《重生贬妻为妾时,将门嫡女杀疯了》 第1章 你发什么疯? 大祁北境,零下十五度的风雪如刀割般呼啸。 林惊寒低头凝视着那柄贯穿自己心脏的冷剑,鲜血尚未滴落,便已在刺骨的寒风中凝固成冰。 她率领十万大军,在这寒冷彻骨的边境坚守了整整一个月,粮草早已断绝,十万将领如今只剩下区区三千残兵。 即便如此,她依然铁骨铮铮,不愿有丝毫妥协,未让那寒奴跨过绵延的边关半步。 就在她手起刀落,斩下敌军首领头颅的那一刻,后背却突然被叛徒的冷剑无情刺穿。 “将军,对不住了,圣上早已经娶二小姐为后,为了确保皇后性命,您不能活着入京!” 狗皇帝!单膝跪地,苦苦支撑,眼前回忆着身前种种,大祁内乱,她为了三皇子杀出一条血路,登上皇位。 他许她后位,还未实现,寒奴侵犯边境,她领命带兵前往…… 手中的长枪重重地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嗡鸣。冷剑被用力拔出,红色的鲜血混杂着白色的雪花,刺得她双眼生痛,几乎睁不开眼! 你负我! …… 三年后,大祁京城,昭毅将军府内。 楚惊寒——林依霜猛然惊醒,冷汗早已浸湿了她的亵衣。 眼前的环境既熟悉又陌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她低头查看自己胸口的伤口,却发现那里光滑平整,并无明显伤痕。 环顾四周,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引起她的不适。 “夫人,您终于醒了,可把奴婢吓坏了!” “雨儿?”陌生的名字不自觉地从嘴里念出,带着些许的沙哑,视线模糊了一切,耳边传来雨儿的低声哭泣安慰声:“夫人别难过,将军要娶苏苏小姐……” 接下来的话,林依霜已听不太清楚…… 原主林依霜,乃是巡按御史之女,父亲虽然官位不大,却手握实权,深得承明帝重视与信任。 十五岁那年,原主对萧京垣一见倾心非君不嫁,求着不经常回来父亲,去请了一道赐婚的圣旨。 奈何萧京垣早已有心仪之人,成亲当日便领兵出征,一去便是两年。 两年回归,归来时已变成一个傻子。 国公府哪里容得下傻子当世子,找了个借口把萧京垣丢到郊外的院子仍其自生自灭。 是原主不离不弃跟在萧京垣的身边,郊外的刁奴欺辱他,是原主护着他。 原主自幼身体不好,为了萧京垣,她吃尽苦头。 得知,药王谷的神医能够医治萧京垣的痴傻,她带着萧京垣,徒步走寻千万里,跪在药王谷下三天三夜,求得药王出手。 哪知,萧京垣恢复过来,却忘记做傻子时的一切。 把她丢在药王谷连夜回京,被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许苏苏哄骗,以为原主趁着他痴傻,故意把他藏起来。 他身上多出来许多莫名的伤口,证实了他这三年来被原主虐待的“事实。” 原主回来后,不断找萧京垣解释一切,可惜他都不听,一次次为了许苏苏惩罚原主,一次次当着众人的面羞辱原主。 就在萧京垣通知原主要娶许苏苏为平妻时,原主再也承受不住,直接病倒了。 雨儿去求萧京垣,那得是萧京垣冷漠回答:“何故装模作样,这般闹腾,会以为,本将军会怜惜她吗?” 原主因这三年来亏空了身体,再加上遭受刺激,一病不起,最终香消玉殒,这才让她这个异国灵魂占据了身体。 雨儿说了许久,见林依霜始终不发一言,哭得更伤心了:“夫人……您别这样!” 林依霜按了按发胀的头,萧京垣吗? 她有点印象,当年在她军中当任副将,没有想到是一个负心汉。 眼中寒光一闪,掀开被子下了榻:“无碍!” 她既然已经成为林依霜,那她受的委屈,她要一点点讨回来;所付出的一切,她也会替她加倍拿回来! 至于那坐在龙椅上狗皇帝。 林依霜眼中寒芒顿现,从来没有人算计过她林依霜后,还能安然无恙! 她迟早要找他算账! 林依霜起身,穿上一身正红的衣裳,迈步走了出去。雨儿连忙跟了上去,急切询问:“夫人,您身体还没好,要去哪里?” 可千万别在伤了身子! “去哪里?今天这么大的喜事,我作为将军夫人,怎么能缺席!” 喜堂上,宾客满堂,满眼皆是喜庆的红色。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喜堂之上的那对新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林依霜的到来。 “啪!”直到一道人影站在许苏苏面前,一巴掌打飞许苏苏的红盖头! 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林依霜再次扬手,落在她的脸上“啪!” 等林依霜又一次举手,萧京垣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做什么!”单手揽过许苏苏的腰,把她紧紧护在胸前。 许苏苏也回过神来,扬手就要朝着林依霜打了过去,“你敢打我!找死!” 萧京垣死死扣住林依霜的手腕,不让她躲这一巴掌。 林依霜轻轻一个侧身,许苏苏这一巴掌落了空! “林依霜!你发什么疯!”萧京垣的怒吼:“来人把她给我带下去!” “谁敢动!”林依霜从袖口中拿出赐婚圣旨。 看见圣旨,侍卫一时间不敢上前,人伤了没有关系,若是冲撞之间,伤了圣旨,这可是冒犯之罪,是要杀头的。 她轻易挣脱了萧京垣的桎梏,趁其不备,反手给了萧京垣一巴掌。 这次萧京垣与许苏苏反应得很快,只不过他们以为林依霜打的是许苏苏,没有想到她打的是萧京垣。 萧京垣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林依霜会打她。 在他印象中,林依霜都是温温柔柔,说话细细软软的,当得知他要娶平妻时,那一双眼睛总是哀怨无比看着他。 看着他浑身难受。 “你打我!林依霜!你这个贱人!” 林依霜对着他怒吼充耳不闻,她缓缓朝着大堂主位走去。 萧京垣的母亲死的早,父亲与他不合,国公府只有一名在外养身体的祖母对他极好。 所以拜堂的主位上,只摆放了萧京垣母亲的牌位。 林依霜在牌位的另外一边座位上落座,正红色的裙子层层叠叠看着许苏苏格外的不顺眼。 林依霜指尖抚过牌位边缘,忽然开口:“前日,婆母托梦给我,说若见着负心汉,便替她好好教训。” 她含笑看着萧京垣。 “林依霜!今日乃是我大喜之日,岂是你胡言乱语地方,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把她带回去!”说着萧京垣对着宾客致歉:“诸位对不住了,拙荆身体不适,近日来总是疯言疯语……” 林依霜转动着手腕,原主的身体太弱了,这一巴掌打得她自己手都疼,发力也不够。 若是换作她自己的身体,方才那几巴掌,定会打掉他们几颗牙。 林依霜就把圣旨摆在桌面上,那些侍卫根本就不敢上前一步。 她扫视在场的宾客,在场之人非富即贵,所有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充满了不屑与指责,她莞尔一笑,:“原来将军还记得我这个原配,我还以为这三年来将军忘了自己是傻子,也忘了这赐婚圣旨一事。” “姐姐何必在这里挖苦将军,我与京垣本就是两情相悦,是你横插一脚!若非是你强迫京垣娶你,我早已经是他的妻!” 林依霜看着许苏苏据理力争的样子,她并未半点动怒:“这么说,你会这赐婚圣旨有诸多不满?这般委屈,要不,我同你一起进宫面圣,你在圣上面前好好诉说这些年的委屈如何?” “林依霜你少在这里拿圣旨来威胁我,我已经按照旨意娶你为妻。接下来我娶平妻,纳妾都与你无关!”萧京垣把许苏苏护在怀里。 在场宾客虽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可是那眼底的眼神早已经说明了一切,在他们这些达官贵人眼中,如此女子便是善妒。 而且,原主的父亲这些年办案,里里外外把这些朝官得罪个透。 萧京垣一双黑眸带着几分杀意,死死瞪着林依霜,他想不明白,这人究竟想作何?平日里的柔弱,想来都是伪装的!果然如苏苏所说,此人心机深沉! “林依霜,今日乃是大喜之日,你方才的无礼,我不跟你计较。你若是跪下跟苏苏赔礼道歉,此事就算过去了!”萧京垣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此刻他只想羞辱林依霜一番,尽快与许苏苏拜堂成亲,免得夜长梦多。 林依霜坐在主位上,双手放在扶手上,闻言哈哈大笑:“将军?你要我下跪?哈哈,看来这三年的医治,还未把夫君的痴傻治好?怎么能说出如此可笑的话来?” “林依霜,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不是念在你三年的照顾,单单今日一事,本将军便可休了你!” 林依霜动作优雅得体地整理着袖口:“我乃巡按御史之女,父亲林绪和为官三十年,手中处理的案件上上下下不少于百件。父亲虽说只是七品之官,却深受圣上信任。圣上将我许配给你,太后添妆,礼部过聘,大学士做媒,户部尚书亲自落笔,将我林依霜的名字添在你萧家户籍上。” 林依霜抬眸,视线扫过大堂众人,落在户部尚书身上:“陈大人,我所言可对?” 户部尚书没想到林依霜会点到自己,只是尴尬一笑,含糊道:“确实如此。” 萧京垣冷着脸看向林依霜:“你在威胁我?!” 林依霜笑了一下:“威胁?我只是提醒将军,可千万不要因为所谓的情爱,断了自己的一生!对外说好听了是平妻,实际上,她是入得了萧家族谱,还是进得了你户部户籍?” 许苏苏面色发白,一双小手紧紧握住萧京垣的手臂,倔强的小模样可真是让人疼惜。 萧京垣看向户部尚书,户部尚书刚要开口为萧京垣说两句…… 三年前,林惊寒元帅战死沙场,大祁并无带兵奇才,这萧京垣曾在林惊寒元帅麾下领兵打战过。 寒奴沉淀三年又开始蠢蠢欲动,大祁需要这位将军。 林依霜忽而轻笑一声打断户部尚书还未说出口的话:“萧将军可知,我大晋《婚律》有云:‘庶娶之礼,不得逾嫡。平妻者,非宗正所认,不得称妻。’” 她扫过满堂宾客,提高声音,“贵府这位许姑娘,虽有三媒六聘,可未过我正妻庚帖——何为妻?无帖进府乃为奴!” 此话一出,许苏苏身体猛地摇晃,整个人瘫软在萧京垣怀里。 “够了!”萧京垣怒喝一声,气急之下,直接一掌朝林依霜打去,这一掌他用了十足的内力,此刻他恨不得林依霜立刻去死! 她如此羞辱他,还这样贬低许苏苏,是他万万不能容忍的! 林依霜连忙躲避,可还是慢了一拍,她的耳朵被劲风所伤,鲜血顿时滴落下来,一旁的茶几也被震得粉碎! 她面容平静地摸了摸自己的伤口。 “怎么,想杀我?萧将军可真是有情有义啊,过河拆桥、抛弃原妻,这好品德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怎么会只伤了耳朵?萧京垣很清楚自己这一掌是对准林依霜的要害,她受此一掌必死无疑!可结果,她只是伤了耳朵。 萧京垣还来不及细想,就听见林依霜的讽刺之语,这让他再次失去理智。 若不是许苏苏及时拉住他的手,恐怕他真的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冲上去杀了林依霜! “夫君,别冲动。姐姐不过是一时气坏了。”许苏苏轻声提醒着萧京垣,在场还有不少人正看着呢。 “滚进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萧京垣不知道深吸了多少口气,才将怒火压下,硬生生逼着自己说出这句话。 站在一旁的雨儿听着林依霜的话,吓得脚都软了,心中既害怕又敬佩——夫人竟然如此勇敢,敢跟将军这般说话! 林依霜抿嘴一笑,看向刑部大人:“刑部大人,大晋的《婚律》,您是不是要跟萧将军提个醒?我若不点头,你这小妻子,可是进不了门的。” 第2章 我犯了什么,你要休我! “很好!非常好!”萧京垣气得青筋直冒:“平日倒是小看你了!如此熟悉大晋律法是吗?今日我要休了你!我倒看你如何阻止苏苏进门!你既然不愿意与她平起平坐,便趁早下堂去!” “我犯了什么,你要休我!” “善妒、无子!” 林依霜忍不住噗嗤一笑:“无子?你傻了三年,疯疯癫癫,爬都爬不上床,碰都没有碰过,我要是有子,你就该哭了。” 此话一出,到底有些人没有忍住轻笑出声。 听到嬉笑声,萧京垣恨不得把林依霜碎尸万段。 在他空白这三年来,萧京垣把它视为耻辱。 而林依霜便是这个耻辱的见证者。 林依霜看着萧京垣那高傲愤怒的模样,她心里叹息,原主便是太过温柔善良,知道他的自尊与骄傲,她尽量不去触犯萧京垣傻子那三年。 明明付出所有,只因为男人不敢认,她一切都不复存在。 “那善妒呢?”许苏苏开口,她红盖头已经重新盖在头上,遮住脸上红肿的手掌印:“姐姐若非善妒,那为何一进来便打我呢?若非善妒,为何不让我进门?我一直告诉姐姐,你与京垣已经成亲是事实,我不愿毁了你一生,但我也不愿意放弃京垣,我们和平共处,一起伺候京垣不好吗?为何非得争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好一个贤良淑德,好一个委曲求全! 许苏苏藏在红盖头下的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声线恰到好处的委屈:“姐姐若觉得我碍眼,大可以与京垣和离,放我们一条生路。何苦占着正妻的名头,又容不得我这两情相悦之人?” 此话一出,围观的宾客倒是暗自点头。 许苏苏和萧京垣的感情京城都有所耳闻。 “和离?”林依霜浅淡一笑:“圣上赐婚,你说和离就和离?善妒?区区一个妾室,我为何要妒?” 林依霜端起一旁的茶盏:“萧京垣这玩意儿,你想要就拿去,但是,我作为将军府的夫人,正妻,你要进门,就得过我这一关!夫君,我说得对不对?” 和离?若是此时和离了,原主付出去的一切又该如何讨回来? 要离,也得是萧京垣求着她和离,整个将军府,她至少要替原主讨回三分之二的家当。 萧京垣死死瞪着林依霜:“你到底要如何?” “平妻是不可能的,为妾,倒是可以。” 雨儿端着茶盏来到许苏苏面前:“许姨娘敬茶吧。” 萧京垣一挥袖打翻了茶盏:“林依霜你不要太过分了!!苏苏不可能为妾!” 瓷片四溅,众宾客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坐在高位上的林依霜,手指轻轻抚摸过放在桌面上的圣旨,面对萧京垣的怒火,她平静无波。 供奉在高堂上方的凤烛发出噼啪声。 气氛顿时凝固,双方僵持不下,谁都不愿意退让一步。 萧京垣手攥紧拳头,他万不曾料想到,他会被这样的女人逼到如此地步。 许苏苏咬着唇瓣,她急需一人站出来为她说话。 三人都处在悬崖边上,后退一步,便会失去这一场的控制权。 宾客在这样的氛围中渐渐安静下来…… 又在这样极度沉默下,开始躁动不安。 “到底怎么回事?这亲事还办不办?” 人群中爆发出第一句不满。 恰逢这话刚落,一声轻呵声从人群后方传了进来。 众人朝着声音方向看去。 廊下,簇簇光影闪动,玄色锦袍随着清风略微摇摆。 瑞王斜靠在朱漆柱旁,指尖转动着羊脂玉扳指,金丝流苏随风摆动,桃花眼微微上扬,贵气添了三分痞气,嘴角噙着笑,视线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高堂上的林依霜。 这病美人今日倒是硬气。 “这婚,结得可真是热闹。” “瑞王殿下?”萧京垣很是讶异,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今日亲事会惊动这位煞星。 京城里谁不知道,瑞王素来最厌宅斗,去年还曾把逼死原配的丞相大公子丢入护城河里。 此事还闹得沸沸扬扬。 是他?! 林依霜视线微微定格在瑞王脸上,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十年前,父亲得罪当朝最为权贵的秦王,年过半百的父亲要出征。 兄长不忍心,自动请缨,奈何他只是一名文弱书生。 她还是林惊寒时候,整个林府只有她习武,十四岁她义无反顾上了战场。 那时候她路过皇宫最角落的冷宫,冷宫大门被铁链缠绕住,从门缝中露出一双明亮的桃花眼。 她走近一看,是一名瘦小的少年。 “啪”折扇合拢,轻拍掌心,把林依霜的思绪拉回。 瘦小的小少年渐渐与面前的男人重合。 瑞王轻挑眉毛,对着林依霜勾唇一笑:“萧夫人方才说‘过你这关’,本王倒好奇——你这关,是要考‘女戒’还是‘户律’?” 林依霜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收敛所有情绪。 她不知如今是何种情况,也不知,她死后,大祁朝堂又是如何的景象。 闻言,她看向萧京垣:“这得问夫君了,妾身都可。” 此时,她唤“妾身”二字显得如此讽刺。 瑞王莞尔一笑,看向萧京垣:“哦,萧京垣你觉得如何?京城若是有一名女子因为不懂‘女诫’和‘户律’被遣送回府,定是极为有趣的事情。” 许苏苏这下坐不住了,她本以为是要入将军府做平妻,哪知被林依霜一搅和成了妾室,要是……再被退回侯府,她……她这辈子就别想嫁人了。 虽说她是侯府庶女,但并不受宠。 萧京垣自然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要是许苏苏被退回去,丢人不仅仅是许苏苏,也是他。 萧京垣眼神朝着一旁管家示意。 管家硬着头皮上前提醒萧京垣:“大人,再不行礼,就耽误吉时了。” 一旁的媒婆也附和:“是啊是啊。” 萧京垣硬生生忍下这一口气,对着瑞王行礼:“让王爷久等,也让诸位见笑了。”牵着红绳转身,一抬头就看到高堂上的林依霜。 随着萧京垣这一句话出口,许苏苏一颗心沉沉往下落。 这……这是萧京垣的妥协,也就是说,她成了妾室! 林依霜浅淡的微笑落在他眼里,便是得意洋洋的嘴脸。 雨儿再次端着茶盏过来:“许姨娘,请。” 许苏苏咬着唇,红了眼眶,伸出来的手带着几分颤抖。 茶杯盖子与杯身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她多想将这一盏茶用力泼在林依霜的身上。 最后的理智还是克制住了,她端着那一盏茶,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到林依霜面前,躬身敬茶:“姐姐。” “跪下!” 萧京垣咬牙冷声:“林依霜你别太过分!” “啪”一声,瑞王折扇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入萧京垣的耳朵里。 让他止住接下来要说的话。 许苏苏求救地看着萧京垣,又求救地看着不远处站着的自己父亲。 许苏苏的父亲极为好面子,如今闹成这样,怎么可能会出来帮忙。 许苏苏屈辱地跪了下来,颤着音:“姐姐,如今你我共侍一夫,还望日后姐姐多多关照。” 就这一句话,许苏苏快把自己的牙齿咬断了。 林依霜接过茶盏,茶要入嘴时,手一滑,整个茶盏打翻在地,茶水洒了许苏苏一身。 许苏苏尖叫起身,林依霜缓缓起身:“衣服太红了。妾就该有妾的样子,去换一身衣服吧。” 雨儿再次送来粉色的嫁衣,许苏苏气得眼眶都红了。 她哀怨地看着萧京垣,萧京垣拍着她的手,轻柔道:“苏苏,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如今事情闹成这样,只能委屈你了,你放心,等今日过后,我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许苏苏这才拿着粉色的嫁衣去了偏厅换了出来,再次跪地敬茶。 这一次,林依霜喝了,坐在大堂上看着他们行礼,媒婆在她的注视下,都不敢用正妻的仪式。 第3章 当我这个将军是摆设不成 “夫人,夫人,您方才实在太厉害了。”离开前院,雨儿满眼崇拜地望着林依霜。 林依霜低着头看着雨儿亮晶晶的眼睛,这丫头从小跟在原主身边,忠心耿耿。 “傻丫头,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宅子里,只有软柿子才会任人拿捏,唯有化作利刃才能杀出一条血路。” 林依霜朝着自己房间走去:“今夜怕是不会太平,你要有心理准备。” 雨儿用力点头,跟在林依霜身后:“夫人您放心,雨儿绝对不会拖您后腿!” 暮色如墨渐渐浸染天际。 前院的喜乐声随着宾客散去渐渐弱下来,唯有零星猜拳行令传来。 雨儿端着药碗轻步而入:“夫人,该喝药了。” 林依霜合起手中的《戏曲编撰》。 她想从这些戏文里,了解大祁三年来的变迁。 那些记载朝政的典籍一时难以寻到,唯有透过这些编撰的故事,或许能知晓一二。 戏文中反复传唱着楚惊寒的事迹:三年前她“战死”沙场,承明帝为其举办了盛大的国葬。 她的父亲楚承德,如今已是国丈,更因她的赫赫军功被封为林国公,声威竟隐隐盖过了萧京垣所在的萧国公府。 而她的兄长林弘毅,如今已是翰林院大学士,入值内阁,还成了她那位二妹所生太子的太傅。 林依霜怒意微显,将《戏曲编撰》推至一旁,他们倒是踩着她的尸骨往上攀附! 她面色铁青地接过雨儿递来的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苦涩在舌尖蔓延时,雨儿见她神色沉郁,只当是前院的喧嚣扰了心神。 “夫人宽心些,”雨儿语气笃定,“待将军寻回往昔记忆,定会回心转意的。” 林依霜闻言微怔,随即冷嗤:“这般眼盲心聩之人,要来何用?” 雨儿一怔,若不为将军,那又是为何? 林依霜将药碗递还雨儿,忽而问道:"你可知晓林惊寒元帅的往事?" 雨儿眼中瞬间泛起崇拜与惋惜:"楚元帅当真是大祁奇女子!十五岁女扮男装替兄从军,哪一场胜仗没有她的身影?后来身份暴露,是当今圣上在御前力辩,才让先皇免了她的欺君之罪。" 她放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世人皆道他俩是青梅竹马的佳话,说圣上每年都要去青云山祭拜,还特意把林元帅用过的银枪供在太庙。可谁知道呢——" 雨儿顿了顿,望着林依霜压低声音:"不过是圣上为了粉饰仁德,偏要把当年的提携说成情分。如今娶了楚二小姐为后,美其名曰''''弥补对元帅的亏欠'''',实则谁不清楚,不过是拿楚惊寒的军功做筏子,好让满朝文武看看他的''''情深义重''''罢了。" “哦,你为何会有这般看法。”林依霜指着不远处的《戏曲编撰》:“世人皆说,承明帝有情有义,仁厚善行,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明君。” 雨儿奇怪看着林依霜,面露不解:“这是夫人与奴婢说的,夫人您忘了吗?” 林依霜一愣,旋即勾唇一笑,懒洋洋靠在贵妃榻上:“原是我说的。” “夫人,您真的没事?”雨儿忧心。 “无碍,今日所谈一事,切勿在外传说。”林依霜交待,天子脚下,隔墙有耳。 如今的清辉院不受外人重视,自不会派人盯梢,日后就不一定了。 “雨儿知道。”话落,清辉院口传来一声巨响。 萧京垣送走宾客,并未前往新房陪伴许苏苏,而是带着满身酒气、气势汹汹地直奔清辉院兴师问罪。 “林依霜!”他的剑狠狠劈在门上,木屑飞溅,随后一脚踹开院门,身后侍卫一拥而入。 这般动静惊得清辉院上下仆人皆心惊胆战。 林依霜坐直身,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裳,不慌不忙起身。 “你今日在喜堂上羞辱苏苏,当我这个将军是摆设不成?”萧京垣抬手示意侍卫包围清辉院。 她踏出房门,火把将整个院子照得通明。 她平静的目光落在萧京垣面上。 萧京垣看着屋前的林依霜,她孤身一站竟透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这等气场,萧京垣只在大祁楚元帅身上见过——那时他远远望过一眼,虽未看清容貌,却被那铺天盖地的威严震慑。 萧京垣愣神片刻,很快回过神来:她林依霜怎会像林元帅那般惊才绝艳? 不过是个哭哭啼啼、满心哀怨的妇人罢了! “夫君这是要缉拿犯人,还是围剿贼人?”林依霜开口。 “今日之事你作何解释?你若跪下向我致歉,向苏苏赔罪,我便不予追究!” 林依霜双手交叠于身前,雨儿搬来椅子,她从容坐下:“今日在堂前,我已解释得清清楚楚。怎么,夫君是听不懂人话?” “当众让我下不来台,对你有何好处?非要将将军府闹得人尽皆知才满意?” “夫君这话可就无理了。人脸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夫君三年前为大祁立下战功,今日纳妾又有达官贵人到场,怎会没脸面?妾身不过好心提醒夫君,万事莫留把柄,何错之有?” 一番话堵得萧京垣哑口无言,恼羞成怒道:“强词夺理!牙尖嘴利!你不想跪是吧?我偏要你跪!” 不知为何,他心底涌起一股冲动,想砸断她的脊梁、折断她的双腿,让她永生困在萧家后院,再无逃离之日! 萧京垣话音未落,佩剑已抵住林依霜咽喉。 清辉院内空气瞬间凝固,丫鬟仆人纷纷后退,唯有雨儿咬牙挡在林依霜身前,脸色煞白却半步不退。 林依霜却拍手冷笑:“好个保家卫国的昭毅将军!斩杀歹人的宝剑,竟对准了结发妻子。” 她步步逼近,萧京垣竟下意识后退。“你今日若是能下手,我敬你手段狠辣,做事果决,不过,萧将军可要好好想一想这其后果,你要如何承担?” 一席话说得萧京垣心里发虚,原本握得牢牢的手,这一下有点握不住了。 最后他收起佩剑,冷声下令:“来人,夫人身体不适,不得擅自离开清辉院!” 林依霜不为所动,淡笑道:“夫君下这个命令,可要三思。三日后家父回京,半月后更是安平公主府赏花宴,若将我困在此处,将军该如何向我父亲交待?” 萧京垣早有耳闻,这林绪和官位不大,可他手中握有先皇丹书铁券,又有太后赏赐的黄马甲,更有先皇临终赐予的尚方宝剑。 有先斩后奏圣旨压在林府的祠堂内。 林依霜整理一下袖口,火把明明灭灭照的她面容不大真实。 “你敢威胁我?!”萧京垣从牙缝中挤出一句。 林依霜起身,冷冷盯着他:“明日起,许苏苏需晨昏定省,妾室该守的规矩,她若敢违逆,休怪我不客气。” 说罢甩袖转身进屋,留下萧京垣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我杀了你!” 回应他的,只有重重关门声。 林依霜靠在门上,听着萧京垣的怒吼渐远,指尖轻轻叩了叩门框,这清辉院的楠木门板,还是原主用陪嫁银子换的。 “院中折损财务,折算银子给将军送去。”林依霜对着雨儿道。 碧色院内,许苏苏坐在床榻旁等萧京垣,丫鬟梧儿突然跑进来:“夫人,将军去了清辉院!” 许苏苏猛地扯下粉色盖头,镜中自己一身粉色嫁衣格外刺眼。 她气得浑身发抖:“萧京垣,他怎能这般对我!” 说着便冲出碧色院,直奔清辉院,扑进萧京垣怀里哽咽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京垣,我只有你了。” 萧京垣心中一软,忙安抚:“怎么会?今日她羞辱你,我是去为你讨公道的。” 许苏苏心中一喜,“她怎么说?” 萧京垣脸色很是难堪:“你放心我已经将她禁足了!”他拉着许苏苏的手往回走。 也只有萧京垣心里清楚,这个禁足根本就禁不住。 林依霜的话一直缠绕在萧京垣的脑海中。 进了碧色院后,两人恩爱过后。 萧京垣揉着许苏苏,沉默半晌对着昏昏欲睡的许苏苏道:“明日你去给她请个安。” 许苏苏猛地睁开眼睛,指尖紧紧抓住被褥:“你说什么,你让我去给那个贱人请安?” 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尖刻,妆容精致的面上闪过一丝狰狞。 萧京垣捏了捏眉心,将她指尖的力道轻轻拂开:“只是走个过场。” 他看着床头摇曳的烛火,想起林依霜提到的林绪和,心底泛起一丝烦躁,“你也知道她那父亲想来难缠,这朝中上下官员,他哪个没有得罪过。她等过了这阵子……” “过了这阵子又如何?”许苏苏突然坐起,粉色寝衣滑落在肩头:“我等了你这么久,是她捷足先登!明明是她的错,我从平妻变成妾……你居然还要让我跟她请安!” 萧京垣按住她的手腕,语气不耐:“林依霜的父亲三日后回京,你该知道他的分量——先帝御令、圣上尚方宝剑皆在他手中。他若要查我,你觉得我能全身而退?” 即便他自问无愧,可一旦被查,仕途必将停滞,何时才能建功立业、让萧国公府刮目相看? "不过是个七品御史,有什么好怕的!"许苏苏嘴上逞强,心里却清楚得很。 林依霜的父亲早年曾为先皇挡过刺客刀锋,因此获赐丹书铁券;后来党争激烈时,他识破大皇子的阴谋救下太后,这才得了穿黄马甲的恩荣。 那柄尚方剑是先帝临终前亲授,剑鞘上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字。 六年前承明帝登基,林绪和就被承明帝找寻借口,外放到各处,连带着林依霜的兄长林和硕,考上探花后,也是外放。 萧京垣叹息一声,转身紧紧抱住许苏苏:“我知委屈你了。” 寅时三刻,残月尚未西沉,林依霜在清辉院院子里打了一套拳了。 一套拳下来,原主的身体有些发虚。 这具养在深闺的躯体,到底不是她那具上战场,来,原主的身体有点撑不住,看来只能循序渐进。 “夫人,寅时末了。”雨儿端来热茶,目光忍不住落在林依霜泛白的指节上,她有些担心夫人身体,夫人身体病还未痊愈,便这般折腾。 林依霜一口喝尽茶水,擦拭额角汗水:”去请许苏苏来晨昏定省。” 第4章 许姨娘,该去请安了 雨儿闻言略带几分诧异看着林依霜。 她没想到,自家夫人当真要许苏苏过来请安。 又把视线落在门口侍卫上,犹豫不决。 林依霜朝着内屋走去:“日后我的命令,你不必犹豫。尽管去,他们不敢拦你,毕竟我还是将军府主母,这萧府后宅,谁还不曾越过我!” 她的笃定与自信,让门口的侍卫面面相觑。 想着昨夜萧京垣对林依霜的无可奈何,心中对林依霜的话多了几分信服。 雨儿试探性踏出院门,果然无人敢拦。 雨儿提着裙摆折返清辉院时,后襟还沾着尘土:“碧色院的婆子说许姨娘‘侍奉劳累’,还踹了奴婢……” 她转过身,后腰处清晰的鞋印让林依霜眼神一冷。“请大夫。” 她解下腕间束带抛给侍女,“拿着我的私帖,去请同仁堂李大夫、和善堂王大夫,以及济室堂的马大夫就说将军府主母有请。” 卯时初,碧色院的雕花木门被叩响。 下人通传,许苏苏根本没有丝毫惧意,冷笑将金钗砸在妆台上:“不过七品官之女,也配逼我请安?” 在一旁苏嬷嬷忧心道:“小姐,您要不就去请个安,毕竟将军有吩咐……”苏嬷嬷是许苏苏的奶娘。 她狠狠刮了苏嬷嬷一眼:“昨日她不就是靠着那圣旨狐假虎威,如今,进了府,我岂会容她在我头上耀武扬威!嬷嬷不必忧心," 许苏苏对着镜中妆容勾唇一笑,指尖抹过胭脂盒的边缘,"她不敢把我怎样,难不成还能走到哪都捧着圣旨不成?” 她抬手扑上珍珠粉,眼底却掠过一丝阴狠:“且看着吧,不出三日,定要让全京城都知道她林依霜是个善妒害妾的毒妇。" 话音未落,门口丫鬟匆匆入内:”来了,清辉院的人闯进来了!" 许苏苏不慌不忙躺回床榻,扯散鬓发做出虚弱模样,脖颈处还特地留有红印。 这印子定能刺激到林依霜抓狂。 只要她失去理智,伤害到她…… 许苏苏眼底的算计,阴冷一闪而过,她就会让此事夸大宣扬得满城皆知。 到时候……许苏苏心里暗自得意,她便以林依霜有疯症关至后院,直至她“病死”。 林依霜身着月白锦袍款步而入,身后小厮抬着药箱,三位蓄须名医紧随其后。 "听闻许姨娘身子不适,"她在榻边椅子落座,指尖轻叩扶手,"特请了京中圣手来诊视。若是连基本的侍奉都做不好,这将军府的门怕是容不下闲人。" 许苏苏睫毛颤了颤,忽而泫然欲泣:"姐姐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妹妹只求在这将军府有个容身之地,难道也错了吗?况且昨夜将军他..." 她垂眸捏紧锦被,做出欲言又止的羞怯状。 林依霜无动于衷,淡淡道:“将军刚恢复要职,最怕后院传出”沉迷女色”的闲话。今日我请大夫过来,便要为将军证实,到底是妹妹身体弱,还是将军需求无度,麻烦三位大夫了。” 许苏苏面色煞白,这女人竟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她下意识又往床榻内侧缩了缩,有意扯松衣襟,颈间那片暧昧红痕格外刺目。 那是昨夜萧京垣酒后留下的"疼爱"印记,往常哪个主母见了不是又妒又恨? "转过身去!“林依霜豁然起身,面容阴沉。 许苏苏心头一喜,正要拿捏姿态,却见对方冷眸扫过屋内小厮:”萧府妾室成何体统?当着处男面袒胸露臂,是想让三姑六婆戳着将军府的脊梁骨吗?" 苏嬷嬷慌忙起身,放下床帏,许苏苏这才想起来,这屋内还有小厮与大夫存在。 她尖叫一声,赶忙把衣服拉紧了。 大夫的声音传了进来:“姨娘放心,方才诸位站得远,又有屏风遮挡……” “闭嘴!”许苏苏怒吼一声,衾下的手攥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里,一双美眸死死盯着林依霜。 许苏苏在侯府中看得最多的便是后宅女子的争斗。 那时,父亲最小的姨娘进府,用的也是这一招,她牢牢记得,当时的母亲被气得当场晕倒! 此人怎与她猜想不一致? “有劳三位为许姨娘仔细诊脉,毕竟将军正值壮年,若是后院传出‘宠妾伤身’的闲话,于萧家子嗣不利。” 三位大夫互望一眼,刚要踏过屏风。 眼看三位大夫朝前走去,许苏苏略带几分慌张,要是这三人同仇敌忾,对她病情乱说一通,做实她身体弱,无法侍奉萧京垣。 这……这…… 她岂不是任由她宰割! 这般想来,许苏苏就乱了阵脚,万不能让他们医治,她怒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我警告你们,你们要是敢动我,我就……我就……我就撞死在你们面前!” 三位大夫看着许苏苏如此抗拒,一时间面面相觑,倒也停下脚步。 许苏苏这点小心思,她岂会看不清。 当初林承德的后宅也是如此,腌臜手段层次不穷了,她厉声道:“来人!按住她!” 一时间没有人敢动。 林依霜声音骤然沉了下来:“不听令者,一律发卖!” 此话一出,果然有人动了,一人动,其他人自然也跟着上前,用力按住许苏苏手脚。 苏嬷嬷被人拖到一旁去,许苏苏尖叫:“你们这些狗奴才,你们谁敢动我!我……” 林依霜给了她一巴掌,打着许苏苏顿时失声。 林依霜站在床榻前,居高临下看着她:“把这些心思给我收起来,许苏苏,你既然千方百计想要入这将军府的门,就得想过有这一日!收起你那不安分心思。” 许苏苏被众丫鬟压在床榻上,她发髻全乱了,眼眶里蓄满泪水,楚楚可怜地看着林依霜,“夫人,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道错了!” 她连妾都不敢自称。 林依霜:“今日一事,小惩大戒。一炷香时间,本夫人要你出现在我清辉院中。可听清楚了?” 许苏苏连连点头,不敢有丝毫怠慢。 林依霜对着雨儿道:“雨儿,送客!” 雨儿恭恭敬敬送走三位大夫,拿出双倍的诊金。 雨儿送完客后,来到碧色院:“许姨娘,该去请安了。” 许苏苏气得浑身发抖,带着耻辱,朝着清辉院走去。 林依霜斜倚主位,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叩着扶手,眼尾余光扫过许苏苏颤抖的肩膀,却似瞧不见般继续闭目养神。 如今的她还不是和离的时候,整个将军府上上下下大多数都是原主打点操办的,随意和离,只怕无法带走。 再者,林依霜还需要萧京垣这三品官员的头衔接近承明帝。 林绪和的权力虽然大,但是品阶摆在那里。 林依霜单手支头思索,美眸微微眯起,眼里杀意尽显,没有人能够这般喝着她的血肉还能如此高枕无忧。 她若是真的死,也就算了。 奈何她从地狱爬回来,自然不会轻易饶恕他们! 许苏苏跪了整整两个时辰,林依霜这才让她起来。 她一瘸一拐地走出清辉院。 苏嬷嬷心疼地扶着许苏苏回到碧色院:“小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许苏苏脸色发白,这次是真的咬牙切齿:“暂时动不了她,不过,她也嚣张不了多久。拿京垣的前途威胁我到这种地步,行,我忍!我忍到京垣建功立业的时候,我看她还能这般嚣张不成!” 林依霜望着她踉跄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那对男女眼底的算计昭然若揭,偏生原主心善柔软,才会被这等不堪心思缚住手脚,落得个病死床榻的命运。 三日后,原主的父母依旧没有回来,为此,林依霜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前世还是如今,她的确不擅长与长辈交往,往昔她还为楚惊寒时,无论她做什么皆是错。 现如今她也没有心思去经营原主的家人关系。 为今之计,她要尽快与安平公主相遇。 “雨儿备轿。” 林依霜忽然吩咐备轿外出听曲。 雨儿捧着披风的手顿了顿,夫人何曾对勾栏瓦舍的曲子有过半分兴趣? 雨儿满心疑惑,终是化作一句:“夫人路上当心。” 她心中知晓,如今林依霜早于以往不同。 坐在轿子上的林依霜摩挲着腰间的香囊,此物是原主母亲所秀保她平安。 安平公主幼年有听曲的爱好,也不知如今可有变化。 现在的林承德等人非富即贵,不是寻常场合,还真的难以见到他们。 她拿着安平公主府宴来威胁警告萧京垣,实际上,按照萧京垣如今的身份与地位,哪怕进了公主府,也未必能见到公主与林国公等人。 所以,她需要一个契机与安平公主相识。 就在此时,轿子剧烈摇晃,最后落地。 “何事?” 轿夫躬身回话:“前方有人争执,怕是一时半会难以通行。” 林依霜轻拂衣袖:“也罢,你们在此等候。”说罢,提着裙摆踏入熙攘的人潮。 奈何人潮太过拥挤,前方又发生打斗,恐难前行,她环顾四周,寻了一个巷子走进。 走到半路一到一群男子扛着一个麻袋疾步走来。 他们看到林依霜时,露出错愕表情,很快就镇定下来,齐齐往一旁走,让出道来。 明显是不想发生任何交集。 林依霜朝前走去,两方渐渐靠拢,从外面看起来丝毫 林依霜减缓速度,拉着缰绳,一步一步走过去。 两方渐渐靠拢,从外面看起来没有丝毫不对,就在那群人即将离开时,麻袋突然动了一下。 林依霜停下脚步,手抓取一旁的扁担,转头冷喝:“站住!” 第5章 “你疯了吗!” 为首男人露出狰狞面容:“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连带你一起卖了!兄弟们,给我上!” 林依霜靠着这几日晨起练拳,熟练招数,哪怕原主身体还未恢复,凭借着灵活度倒是击倒不少人。 男子到底,露出脖子下方的印记:“寒江会?”江湖上最为肮脏的帮派,只要银子够,烧杀抢掠都不在话下! 几人面面相觑:“杀!” “你们胆子倒大,敢在天子脚下作案。” 寒江会歹徒们不语,眼中凶光毕露——这是想要林依霜的性命! 林依霜闪躲间隙,夺走寒江会歹徒刀,隔断麻袋绳索,里面滚出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少女样貌精致,身上的衣料不菲,被五花大绑,嘴里堵着布料,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为首男人忽然仰头发出狼嚎,巷尾应声涌出十几个黑衣人…… 林依霜暗叫不妙,她的武功尚未恢复,恐怕无力对抗这些人。她脑中不断思索着如何应对,一道破空响箭穿透歹徒首领胸口。 林依霜回眸看去,瑞王一身锦衣站在高墙之上,身后是大祁锦衣卫。 歹徒见势不妙,立刻放出烟雾转身逃窜。 林依霜并未追赶。 锦衣卫来了,抓狼卫的事情就不是她能做的。 林依霜解开少女的绳索,少女猛地扑在林依霜怀里,嚎啕大哭:“呜呜,吓死本宫了,本宫以为死定了。” “本宫”?果然是宫中贵人,瞧她这十四五岁模样,看来就是承明帝同胞皇妹,太后最为宠爱的公主。 多年未见,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 她低声安抚:“殿下放心,坏人已被击退。” 悦来茶楼厢房内,安平公主仍在啜泣,林依霜则到屏风后更换伤药。 瑞王坐在窗边品茶,听着楼下小曲,对哭泣的公主未作理会。 待林依霜换好药走出,哭累的安平公主抽噎道:“萧夫人,今日若非你及时相救,本宫……” 安平公主哭累了,她抽噎看着换好药出来的林依霜:“萧夫人,今日的事情多亏有你,若非是你及时发现,恐怕……” 瑞王闻声回头,为林依霜倒茶:“今日之事,还请萧夫人代为保密。” 林依霜应道:“自然。”她记得寒江会在先皇时便已被明令禁止,如今竟敢在京城对公主下手,背后势力不容小觑。 安平公主擦去眼泪:“萧夫人的救命之恩,本宫定当铭记。”说罢取出一张金箔邀请函,“明日本宫府中设宴,邀了不少京中贵女,还请你务必到本宫身边来。” 瑞王起身:"此地不宜久留,尽早回府。" 安平公主点头,今日遇险让她心有余悸,巴不得立刻离开。 林依霜看着二人步出悦来客栈,看来这京城的平静表象下是暗潮汹涌。 她如今不过是失势将军夫人,瑞王与公主自然不会透露内情。 林依霜看着手中的金箔邀请函。 这是私贴。 通常只赠予私交深厚的友人。 下人一般都是见贴做安排。 林依霜将帖子收进怀中,虽然不知情势,但对她来说已经很好了。 这两日本就是刻意相遇安平公主,想凭旧识留个好印象,没想到竟得此机遇,于她而言正是求之不得。 她回到萧府时天色已暗,刚踏入门槛,天际轰鸣一声,瓢泼大雨瞬间倾灌而下。 回来还算及时。 风夹带着雨洒进长廊下。她抖落披风上的水珠,行至拱门处时忽然顿住…… 不远处的九曲水榭边,六角亭落下的雨,形成一道通天的幕布。 萧京垣就站在此处,目光沉沉望着林依霜回府。 她只瞥一眼,便朝清辉院走去。 "这两日她都夜间外出?去哪儿?"萧京垣问身边随从武忠。 "是,回将军,去了悦来客栈听曲。" 萧京垣面色冷硬:"成何体统,哪里还有主母的样子!倒是好雅兴。自己父母至今未归,也不知忧心。" 小武迟疑道:"将军,林大人此次查案牵涉甚广,怕是已遭不测..." 林绪和追查的案子干系重大,半路被截杀并非没有可能。 "死了倒干净,“萧京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倒要看看,没了娘家撑腰,林依霜还能嚣张到几时!等她跪下来给苏苏道歉,乖乖让出主母之位,这萧府倒也能给她留个容身之处。" 可他还是看不惯林依霜如此嚣张,大步走到她面前拦着了她的去路。 林依霜看到萧京垣出现,她眉头一皱,只觉得厌烦。 此人才安分两天,今日怎么如此不识趣。 "深更半夜才回府,京中哪有主母像你这般!传扬出去岂不是丢尽萧府脸面!" 林依霜绕过他径直前行:“原来萧府的脸面,是靠旁人的嘴来撑的?若真是如此,将军倒该好好反省自己。" 萧京垣猛地攥住她手腕,指节因用力泛白:”主母的本分是守中馈、安后宅,不是让你夜夜流连街市!你就不能安分守己些?就不能像苏苏一样乖巧待在后宅吗?你可知今日永顺侯逼我……” 林依霜甩开萧京垣的手,接过雨儿送来的雨伞,走出长廊:“逼你在妾身与许姨娘之间定主母之位?”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明知如此,你还不收敛几分!”萧京垣言语颇为得意,以为自己拿捏住林依霜。 林依霜只是淡淡一笑,朝前走去。 站在长廊下的萧京垣犹豫几分,还是冲了出去,大雨淋湿他的衣裳。 小武拿来油纸伞已经晚了,赶忙追上,萧京垣拿过伞,亦步亦趋跟在林依霜身后。 “你真该好好想一想,要是林绪和出事,你要何去何从?” 林依霜站上清辉院门前台阶,撑着油纸伞回眸看着他,眼底的戏谑瞬间点燃了萧京垣刚下去的怒火:“将军何必在意永顺侯的话,他根本无法给你任何帮助。你早已经被萧国公抛弃,如今寒奴安分,大祁国泰平安,圣上重文轻武。你觉得,有何用武之地?” “你懂什么!”萧京垣被林依霜说到痛处,他恼羞成怒。 林依霜说完后,就已经迈入清辉院大门。 “林依霜,你眼底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夫君?”他再次拉住林依霜的手。 这一次林依霜并未松开他的手,反而拉他进了清辉院。 在雨中拉扯,只会把她自己给淋湿了。 萧京垣感受手掌心柔弱的触感,心底的怒火稍微平息些。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有个女人也曾如此坚定又温柔地拉着他往前走。 很快萧京垣像是受了刺激,硬生生将这段记忆压下。 他心底的恐慌与迷茫化作怒火:“你真当我不敢休了你不成?” 怒吼声伴着雷声,在空荡的萧府回荡。 林依霜清冷地看着他:“夫君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等你找到理由休了我,再来威胁我!雨儿,送客!” 雨儿站在萧京垣面前,冷冷道:“将军,请。” 萧京垣看都未看雨儿,视线始终紧锁着林依霜。 不知为何,脑海中总有个声音告诉他: 他所认识的林依霜,并非眼前这般。 他还记得,自己恢复神智后一月,林依霜出现在他面前。 那时的她不是哭,就是哀怨,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令他无比厌烦。 记忆回溯到五年前,那是他与林依霜成亲的画面…… 如今林依霜拥有的这些荣耀,都是他给予的。 他的目光落在林依霜凹凸有致的身材上,喉结滚动,方才喝下的酒意再次涌来。 他将雨儿推了出去,反手关上房门:“不想让我休你,还有一个办法。” 林依霜听到声响,看着萧京垣炙热的目光。 这种目光,她从小到大见过不少她身为女子能上战场,面临的挑战远比男子多。 林依霜并未恐惧,只是冷静地看着他走近。 萧京垣与她面对面站着,近在咫尺。 他缓缓勾起林依霜的下巴,放肆的目光打量着她的红唇,眼底情欲几乎要奔涌而出。 “我知道如何保住你的主母之位。”他手指轻摩着她泛白的唇瓣,声音沙哑,“这于你也有好处,不是吗?” 这人真的是听不懂人话,方才争吵,都能被色欲薰心给推翻过去。 就在他闭眼低头欲吻她的刹那…… “啪!” 左脸颊传来剧烈的灼痛。 这一巴掌让萧京垣彻底清醒。 林依霜反手又甩了他右脸一巴掌。 萧京垣目眦欲裂:“你疯了吗!” 林依霜甩了甩发麻的手腕,指尖仍残留着扇耳光的震颤。 她看着萧京垣因震惊而扭曲的脸,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带着冰碴:“夫君,可清醒了?” 萧京垣捂着滚烫的脸颊,口腔内泛起腥甜,突然一把掀翻身旁的圆桌。 杯盏碎裂声让门外的雨儿揪心,不停推门想进来。 林依霜未动。 萧京垣也未动,只是眼底翻涌的怒意,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他踉跄着逼近两步,暴戾喷在她脸上,猛地拽住林依霜的手腕:“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林依霜嘴角勾起冷笑:“夫君何来的自信,竟断言妾身所愿不过如此?” 第6章 请萧夫人随本王走一趟锦衣卫大牢 左脸颊传来剧烈的灼痛。这一巴掌让萧京垣彻底清醒。 林依霜反手又甩了他右脸一巴掌。 萧京垣目眦欲裂:“你疯了吗!” 林依霜甩了甩发麻的手腕,指尖仍残留着扇耳光的震颤。 她看着萧京垣因震惊而扭曲的脸,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带着冰碴:“可清醒了?” 萧京垣捂着滚烫的脸颊,口腔内泛起腥甜,突然一把掀翻身旁的圆桌。 林依霜未动。 萧京垣也未动,只是眼底翻涌的怒意,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他踉跄着逼近两步,猛地拽住林依霜的手腕:“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林依霜,何必欲擒故纵?我萧京垣也非忘恩负义之人,既然娶了你,也没想过休了你,你闹了这么久无非想要主母的位置。” 萧京垣的语气带着施舍般的轻慢:“不管你爹是否遇难,我都会给你保障,给你一个孩子。只要你安分守己,别再与苏苏置气,如何?” 林依霜猛地抽回手,听闻此言,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似听了什么荒诞笑话。 她扬手便要再扇萧京垣耳光:“若还未醒,我不介意再帮你醒醒神。” 手腕在半空被他狠狠攥住,却听对方眼底溢出轻蔑:“不过深闺妇人,还真当自己能翻天——" 话音未落,她骤然反手扣住萧京垣腕骨,脚尖如铁勾般扫向膝弯!萧京垣只觉腿弯一软,整个人已被掼在碎瓷堆里,林依霜顺势抽出发髻的银簪,发簪寒光抵住他胯间,”这传宗接代的玩意儿,你是想留着,还是想让我帮你剁了喂狗?" 他僵在原地不敢呼吸,只觉脊背发凉,当林依霜松开手时,他连滚带爬退到门口,才发现锦袍下摆早已被冷汗浸透。 "滚。下次再敢踏足这院子,我不介意让你亲身体验断子绝孙的滋味。" 萧京垣踉跄着撞出院门,暴雨兜头浇下,他猛地顿住脚步,转身时俊脸因气急而扭曲:“你以为你爹能保你多久?陛下早就容不下他了!你那县令兄长,更是自身难保,还指望他给你撑腰?" 林依霜清冷眸光掠过他狼狈的背影:”我爹只要有一口气在,你今日就不敢休我,你也没资格动我一根手指。" 萧京垣脸色涨的通红,最终在震耳的雷声中仓皇逃离,袍角扫过满地的碎瓷,恰似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尊严。 林依霜走到窗台上,听着淅淅沥沥的雨水声,陷入了沉思。 萧京垣说得不错,她这具身体的爹爹林绪和最风光的日子,是在先帝在位时期。 如今陆承乾在位,当年还是皇子时曾被林绪和呵斥,心结至今未解。 林绪和虽手握实权,官阶却不高,在京官圈里更无半个盟友。 而且萧京垣说林绪和生死未卜,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困在内宅太久,对于父兄受伤的事情竟毫不知情。 林依霜叫来了正在打扫院内狼藉的雨儿,“最近可有收到我父兄家人的来信?” 雨儿老实回答道:“夫人,老爷上次来信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近日并未收到家信。” 林依霜点了点头,只有去安平公主府赴宴,她才有机会请安平公主帮忙打探消息了。 萧京垣狼狈的走出清辉院,拍了拍落在身上的雨滴。 身旁的小武低声问:"将军可要去碧色院?" 萧京垣看向他:"七年前林府门前的事,你还记得?" 小武颔首:"奴才记得,夫人当时在府门前等林大人,您上前安慰了几句。" 萧京垣冷笑一声,就因当年一时恻隐上前问候,竟被她求来圣旨逼婚。 如今想来,那番楚楚可怜怕是早就算计好的,今日更是将他的尊严践踏在脚下,只是从前那个柔弱妇人竟然有如此的功夫,竟然打得他毫无还手招架之力。 "林依霜,今日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往后莫要后悔!去碧色院!” 碧色院内,许苏苏面带得意之色,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金箔邀请函。 苏嬷嬷谄媚道:“小姐,这乃是安平公主的私贴,常人可是要不来的。” 许苏苏指尖轻拂金箔上的凤凰纹:"为了这东西,我可费了不少功夫。" 她嘴角扬起得意的笑,"林依霜以为不让我做平妻,就能拦着我去公主府?我不仅要去,还要坐在安平公主的主桌上。" 就在此时,萧京垣走了进来:看起来心情不错,可有什么好事?”说话间,萧京垣从背后保抱住许苏苏。 许苏苏把放在妆台上的金箔邀请函递给了萧京垣:“我今日回门,这是兄长给我的,让我们能够去安平公主府参加宴会,此乃私贴,若与安平公主坐在一桌。安平公主是当今圣上的胞妹,还是太后最宠爱的女儿,届时与安平公主见上一面,结交一些人脉,夫君日后的仕途会更顺遂,而且此次宴会,晋王殿下也会出席。” 晋王与安平公主的交情一向不错。晋王与瑞王如今深得承明帝信任,手握重权。 要与他们交好,未来不可估量。 萧京垣眼眸一亮,伸手拿起这邀请函:“让世子费心了。” 永顺侯府世子许安易早年跟萧京垣有几分交情。 也是他介绍许苏苏跟萧京垣认识。 许苏苏指尖勾着萧京垣的玉带钩,声音甜腻如蜜:"林依霜不过仗着他爹早年的功绩来压你。只要你夺回兵权,那林依霜也不敢太过嚣张!楚国公府世子妃,我与她也有几分相识,明日,我定会在她身边美言几句,让楚国公世子助你一把。” 许苏苏拉着他的腰带,笑得很是妩媚:“京垣,只要你好,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萧京垣勾起许苏苏的下巴,在林依霜面前的挫败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低头吻住许苏苏:“苏苏,果然只有你才是真正关心我人。” —— 京郊驿馆内,林绪和卧床重伤,鲜血染红怀中的南江贪腐名册。 回京途中遇刺,还好遇到了长子林正卿率兵赶到,才从鬼门关抢回性命。 妻子权怜翠守了一日一夜,终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林绪和缓缓睁眼,看着妻子鬓边新添的白发,吃力抬手覆上她的手背。 "你再不醒,依霜要被人欺负死了!"权怜翠猛然惊醒,喜极而泣。 林正卿推门而入:”父亲,您醒了,太好了,我刚刚打听了一下消息,外面传萧京垣已恢复神智。" "这不是好事?“林绪和接过权怜翠递来的药碗。 权怜翠冷哼:”神智是好了,却成了负心汉!如今满京城都传他与永顺侯府的许苏苏情投意合,反说我们依霜善妒,拦着他纳平妻!简直岂有此理!" 她猛地将茶盏顿在桌上,茶汤溅湿袖口缠枝莲纹:"什么情投意合?分明是许苏苏仗着永顺侯府的势,想夺依霜的正妻之位!你赶紧好起来,我们得回京城为依霜撑腰,真当,真当我们林家无人了吗!" 权怜翠眼眶一红,声音发颤:"当年萧京垣母亲病重,看依霜乖巧便哄骗她下嫁,如今倒成了我们依霜的不是!新皇登基后忌惮你,将你和正卿逐出京城,依霜在京中无依无靠,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我们竟毫不知情!" 林绪和心疼地握住妻子的手:“你放心,我抓紧修养好起来,此次南江贪腐案,我与正卿若能立功,必能重返京城,到那时,看谁敢再欺负我们女儿。" 权怜翠抹了把眼泪,忽然抓住林正卿的手:"对了,依霜那边...千万别让她知道你爹遇刺的事,免得她在京中更添心焦。" 林正卿喉头滚动,重重应道:"母亲放心,儿子早已封了消息,妹妹绝不会知道。" 窗外雨声渐歇,驿馆油灯摇曳,映着名册上未干的血痕。 那是林绪和拼死护住的证据,也是林家重返京城的唯一希望。 骤雨初歇,也是安平公主府宴会的日子。 这乃是安平公主开府第一个宴会。 想来定会有诸多达官贵人到达。 林依霜在萧府门前候了两柱香,却迟迟不见萧京垣身影。 雨儿走上前去,对着林依霜低声道:“夫人,已过巳时,再不去怕是赶不上公主的开宴礼了。" "不等了。"林依霜合上书籍,冷声道。 马车驶离时,她透过窗纱瞥见碧色院的丫鬟正捧着新衣裳匆匆跑进萧府内。 果然,许苏苏也要前往公主府。 想必是从何处得来了邀请函。 萧京垣经过一番的思想斗争后,还是决定与林依霜一同前往。 说到底,林依霜还是他的正妻,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愿落得一个宠妾灭妻的称号出来。 哪知,萧京垣刚踏出府门,门前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人影。 "好个林依霜!竟然不等我自己先走了,既然她不顾体面,休怪我无情!" 许苏苏见萧京垣离开,她赶忙换好衣服,跑来。 见门前无林依霜人影,又看萧京垣暴怒的神情,她心底暗暗得意,面上还要装出一副为林依霜着想的表情:“将军不必动怒,许是姐姐身子不适先走了,妾身陪您去便是。" 她指尖划过萧京垣紧握的拳缝,故意让金箔碎片落在他袖中,"昨日兄长托人来说,今日他会从中安排,让你与晋王相识。京垣,你定要好好表现。” “苏苏,你且相信我,我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7章 盯紧她!她一定有问题! 这时的林依霜的轿子突然被瑞拦下。 "萧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我家瑞王殿下有请!" 轿帘掀开,林依霜步出时,陆砚昭已行至街角。他指尖轻叩鎏金折扇,锦衣卫瞬间从暗处涌出,将二人围在当中。 "请萧夫人随本王走一趟锦衣卫大牢。" 林依霜眸光微冷:瑞王殿下何意?" 陆砚昭轻轻摆弄着鎏金折扇,“根本王所知,萧夫人常年留在京城,由于体弱多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在半个月前,看到那贼人的印记便知是寒江门?” 陆砚昭噙着一抹浅淡的笑,笑意慢慢变冷变得犀利,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审问:“还有……萧夫人这一身武艺,又是从何而来?” 林依霜后退半步拉开距离,目光扫过围拢的锦衣卫,清冷的视线落在陆砚昭身上,忽然轻笑出声:“时隔半月,瑞王此刻才想起问罪,可是查不到寒江门为何行行迹,还是打算拿我当靶子?” 陆砚昭手中折扇,轻敲掌心的动作骤然停顿,桃花眼眼尾的笑意尚未抵达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萧夫人说笑了。你可是安平公主的救命恩人,本王怎敢对你不敬。” 折扇在他手中打开,轻轻摇晃着:“只不过,萧夫人来得实在凑巧,让本王不得不怀疑啊。” “瑞王殿下,我确实是凑巧经过,有幸救了公主殿下,但您未免把寒江门看得太过神秘,《大祁江湖》第二十卷,第五页中,可是详细记载了寒江门印记图案。” “至于我这个功法,乃是林惊寒元帅的拳法,这也并非不外传功法,瑞王眼熟也是情有可原!” 话落,林依霜平静看着陆砚昭。 陆砚昭听到林惊寒三个字时,他手中的折扇停顿一下,很快又恢复过来。 他嘴角勾画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的确是本王唐突了,还请萧夫人见谅。时候不早了,公主府宴已开,本王定会替萧夫人解释。” 陆砚昭点到而止。 林依霜也不管这话他信了几分,福身行礼离开。 陆砚昭看着林依霜轿子渐渐远去,他对着身边的人道:“去墨翰轩把《大祁江湖》第二十卷买来。” 锦衣卫领命前去,不消片刻便带着书籍回来。 陆砚昭拿过直接翻到第五页,上面赫然画着寒江门的印记,他轻笑一声,‘啪’把书籍盖上:“这萧夫人,记性倒是好得出奇,本王可从未听说,林绪和之女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王爷您的意思?” “盯紧她!她一定有问题!” 其中一名锦衣卫领命下去。 “王爷,为何刚才不继续追问下去?”作为陆砚昭心腹的莫玉问道。 走到马前,陆砚昭翻身上马,回道:“点到为止即可,逼急了,只会适得其反,本王敢肯定,这萧夫人性情大变,身上一定有问题,至于什么问题……还得慢慢调查!” 陆砚昭一夹马腹朝着安平公主府疾驰而去。 萧京垣抵达安平公主府宴时,宾客已大多入席。 许苏苏随他一同现身,立刻引来满场目光,她那场婚事,早已是京城笑谈。 在众人或试探或嘲弄的注视下,许苏苏从袖中取出金箔邀请函。 刺眼的金色映得管家态度骤变,恭敬行礼:“萧将军,萧夫人里面请。” 被陆砚昭一耽误,公主府府宴已然开席。 林依霜加快速度,策马疾行。 行至街角,一名家仆突然冲了出来,声音带着难掩的激动:“夫人!林大人回来了!林大人安然回府了!” 听闻此言,林依霜神色一敛,下意识攥紧缰绳,马蹄高昂,硬生生被拉停。 此前,她从萧京垣处听闻林绪和可能遇袭,她便派人前去打探消息。 眼前此人便是她派出去的人。 还不等林依霜回话,陆砚昭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时辰尚早,萧夫人不妨先去看看。” 林依霜回头,清冷的眸光里透着探究。 只见他摇着折扇轻笑:“安平公主昨夜入宫,按照往常习惯巳时末才会出宫,此刻刚入巳时,林府距此不过一刻钟脚程,夫人尽可放心前往。” 他顿了顿,加了一句解释,解除林依霜的警惕心:“方才本王冒犯萧夫人,权当以此消息赔罪了。” 林依霜沉默片刻,最后轻轻道了谢。 “多谢。” 于情于理,她总归要去看看。 虽然无法全然相信陆砚昭,但总归是迟了,再耽搁些时辰也无妨。 她给家仆使了个眼色,待自己离去后,那仆人便朝着公主府方向而去。 一路快马加鞭,行至林府。 这常年紧闭的大门此刻豁然敞开,两盏红灯笼悬于门楣,串串鞭炮声响起,似要昭告天下主人归返。 也是,如今这般情景,遮遮掩掩生死未知,还不如光明正大放置在明面上,若是林家真的遭遇不幸,官家也得给百姓一个说法。 行事之人,也总会多加掂量一番,事情后果是否是他们能够承担的。 林依霜刚到林府大门,马儿还未站稳,老管家王伯便迎了上来,眼里满是欣喜:“大小姐,您来得正好。老爷刚回府!”他一边牵着马,一边虚扶着,生怕她下马时有所闪失。 林依霜眼神复杂看着王伯,以往她回楚家时候,楚家下人都对她战战兢兢,惶恐不已。 何时这般…… 还不等她多想,门口便站着一人,是权怜翠。 她闻声跑了出来,待见到自己女儿那一刻,眼眶瞬间泛红。 想要上前,又觉得衣衫略显凌乱,忙转身整理发髻,擦了擦手,这才缓缓走上前去。 母亲在下,她不能再坐在马上便不合适了。 翻身下马。 权怜翠在她下马刹那,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扶,见她动作利落,眼底先是掠过一丝骄傲与欣慰,随之又染上心疼。 面对这样复杂的情绪,林依霜不知该作何反应,静静站在原地。 "霜儿?"林绪和在林正卿搀扶下快步走来,面色虽无太多波澜,语气却带着笃定,"你且放心,此番为父与你兄长归来,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权怜翠试探性握住她的手,见她没有偶然闪躲,她不由加重几分力气,反复揉捏着,最后带着颤抖轻轻说了一句:“瘦了。” “姐!”恰逢此时,林依楣从府内跑了出来,见到林依霜猛地扑进她怀里:“姐!我好想你!” 怀中的暖意让林依霜一时怔忪,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前世替兄从军五载,归来时府中无人相迎,下人们惶恐不敢靠近,家人态度淡漠,何曾有过这般真切的思念。 似乎,楚家有她无她都一样。 权怜翠把林依楣拉开:“别在这里挨着你姐,你粗胳膊粗腿把你姐压坏了。” 将林依霜护在身后往里走,低声询问她近来境况。 林依霜本以为此番回府不过是走个过场,如同当年楚家出事时那般,表达自己会想办法,尽自己作为女儿该出的力,仅此而已。 却不想…… “父亲,母亲。”她定了定神开口。 林绪和一行人闻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静静等候林依霜开口。 她道:“公主府府宴已开,女儿听闻父亲归来,便匆忙赶来,见您那好,便已放心。容女儿先行告退,明日再来看望。” 她原以为会见到林绪和等人失望的神情。 毕竟他们如此期盼女儿到来,自己却这般冷漠。 不料,林绪和忙道:“瞧为父这记性,竟忘了今日是安平公主的府宴!可备好了礼品?” 权怜翠接话:“我记得府中曾收过一支星汉垂珠步摇...” 林依楣闻言,立刻跑去仓库取来。待林依霜离府时,手中已多了个精美的檀木盒子,里面正是那支千金难求的步摇。 林依霜翻身上马,回眸看去,门口站着林绪和等人:“父亲,女儿愿与林府共进退!” 不管今日的情分,是真是假,她总归是用了人家女儿的身体。 林依霜万不能看着林府出事! 调转马头朝着公主府而去。 —— 刚至公主府前,一直躲在暗处的人便迎了上来:“夫人,公主尚未到。但瑞王在您走之后便匆匆离去了。” 林依霜颔首,丢给下人一锭银子:“先回去吧。” 下人得了赏赐连连致谢,转身离开。 她把马匹栓好,下马,踏上台阶,却被正在收拾请柬的管家拦住。 那管家面露不耐:“夫人请留步。公主府现在不继续迎宾。还请夫人改日及时前来。”语毕,便要离开。 林依霜并未动怒,耐着性子解释道:“方才有事耽误了,听闻公主还在皇宫并未回府,这是……”她刚要从袖子里拿出邀请函。 管家不耐烦打断:“不必麻烦了,夫人,晚了便是晚了,不管公主是否在府上,都不可进府。若是人人都像夫人这般,往后这宴席该如何举行?岂不是人人都觉得公主府好欺负了!” 林依霜皱眉,见管家要走,欲要阻拦…… 这时一阵车轮声传来,引着两人同时侧目。 管家见那马车上的楚家家徽,不由得惊呼一声:“林国公!” 这一声呼喊声引来众人的侧目。 林依霜转身望去,马车不疾不徐在公主府正门口停了下来,下人搬来脚凳。 日头高挂,马车上的楚家家徽镶着金边,在日光下闪着夺目的亮光。 第8章 也是有违伦常的 楚弘毅掀开车帷,缓缓下车,转身扶着世子妃叶婉兮下马车。 管家小跑上前,表情谄媚:“楚世子大驾光临里面请!” “楚世子!怎么这般时辰才来,让大伙好等。”一群人从公主府内走出来,特地来迎接楚弘毅。 她身体摇晃一下,有人撞了林依霜一下。 她往旁边站。 冷冷看着被众人包围着奉承着楚弘毅。 “这楚弘毅有何本事,若非惊寒元帅,他岂能有这等风光?”青年才俊之中有人不服气小声说了一句。 他身边的人略带几分惋惜,语气中隐隐的不屑道:“惊寒元帅殉国后,这楚家得了多少好处。据说这惊寒军,如今是落在皇后手上……” “嘘……此话说不得的!” 那二人便再也没有再交谈了。 林依霜的心在听到惊寒军时,便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那支由她亲手训练、陪她征战沙场的军队,如今落到楚惊澜手中…… 管家正在点头哈腰地引着楚弘毅夫妇往里走,瞥见林依霜也要一起随着他们进府,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夫人没听懂我的话吗?夫人你不能进府中。” 管家根本没有给林依霜半点面子,在众人面前给她如此难堪。 要是换了平常女子,早已经羞愧不已。 然而林依霜面色淡然,指尖已将袖中邀请函抽出,半开的帖子下日光露出公主府的印章。 管家脸色微变,他记得公主金箔邀请函,只送出十份,楚世子到来,十份皆以收入其中,怎么又多了一份? “如今我可还能进府?”现在难堪的人变成了管家。 众目睽睽之下,管家脸色铁青。 他是宫中老人,随着安平公主出来开府,承明帝不放心将他派出来作为管家。 没有想到今日第一次府宴,就闹得如此下不了台。 在楚弘毅身边的叶婉兮,走上前一步,拿过林依霜手中的邀请函:“夫人为何如此这般咄咄逼人,管家也是按规矩办事,你这般如此不近人情,日后会吃亏的。” 她转动一下邀请函,轻叹一声:“罢了罢了,惊寒若是在世,也不会愿意看到如此情景,你与我一同进去吧。” 这话说得好似林依霜才是那无理取闹之人。 又把自己提到一个高度。 依霜伸手取回自己的邀请函:“这是公主私下递我的帖子,怎么到世子妃的嘴里,我倒成了不懂规矩的人?” 她抬眸看向管家,“我若真是来迟了,你按规矩拦我,我无话可说。可楚世子与世子妃分明也刚到,为何他们能进,我却要被挡在门外?到底是公主定下的规矩本就有亲疏之别,还是你这当差的,敢在公主府门前擅自做主、阳奉阴违?” 叶婉兮厉声道:“我与你岂能相提并论,我夫君乃是太傅,我家公乃是一品国公爷,而我小姑子可是大祁巾帼英雄,为了我朝战死沙场!而你又是什么?今日我与夫君略微迟了一些,确实正事耽误!” 林依霜闻言,眼底霎时浮起几分怒气。 前世在楚府,她与叶婉兮本就素来不睦。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身死之后,叶婉兮竟把她当成了抬高自己的幌子。楚弘毅蹙眉,“罢了,何必与这等无知妇人说这些,这金箔邀请函想来不知从何处得来,便以为自己高人一等。” 林依霜骤然抬眸,视线冷冷看向楚弘毅。 楚弘毅这般眼神看得背脊发冷,她的目光渐渐楚惊寒重叠。 当年楚弘毅犯事时候,他被楚惊寒狠狠打过一顿,如今还心有余悸。 此人的眼神犀利如同自家妹子,让他心里发寒。 叶婉兮走上前一步,挡住这道视线,让楚弘毅的心底莫名松了一口气,旋即恼羞成怒,觉得自己被这等妇人吓得不敢动弹,损害他男子气概! 林依霜垂眸,轻轻一笑:“看不出来,楚家是如此敬仰惊寒元帅。也不知,惊寒元帅得知,她的舍命守护的家国,成了你们仗势欺人的筹码,会如何想,想必会气的棺材板都压不住吧!” “放肆!” 楚弘毅厉声喝断,脸色已是铁青。 他身侧的叶婉兮更是气得浑身发颤,指着林依霜的手都在抖:“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提惊寒元帅!她是我楚家的荣耀,是整个大祁的英雄!何时轮得到你这来路不明的妇人置喙?来人,将这玷污惊寒元帅的人丢出去!” 楚家侍卫把林依霜包围起来。 林依霜在人群中看到萧京垣,他身体微微动了动,一旁的许苏苏牢牢抓住他的手,头小弧度地摆动。 他踌躇一下,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就在侍卫要动手那一刻,突然间一道少女稚嫩声音带着威严响起! “住手!谁敢丢本宫的恩人!” 让原本上前的侍卫皆停下动作。 紧接着另外一道男子声音略带调侃响起:“楚家好大的威风,光天化日之下,竟在公主府前动手?萧夫人说得对,这般举动,想来惊寒元帅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众人回眸,不知何时,安平公主与瑞王陆砚昭站在后方 安平公主略带稚嫩的脸庞皆是怒气,她提着裙摆,两旁宫女撑着伞紧跟其后:“这帖子是本公主亲自给萧夫人的,楚世子,你觉得哪里假了?” “在下并非此意,还请公主息怒。”楚弘毅抿着唇,脸色也不好看。 安平公主向来不喜他,他含糊说了一句。 陆砚昭摇着扇子走上前来,微微低头,楚弘毅比陆砚昭矮。 他问:“楚世子这是要把萧夫人带去哪里?你东郊别院吗?” 楚弘毅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还不等他发怒。 陆砚昭哈哈大笑起来:“开玩笑,开玩笑。”谁不知,当年楚弘毅东郊大院囚禁禁脔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他还因此被楚惊寒打得只剩下一口气。 后来,林国公赔了不少银子给那家人,此事才算了解。 叶婉兮脸色也变得格外难看,夫君的丑事被人如此说出来,是人都不会开心。 她还是忍住怒意,上前笑道:“今日是公主府开府宴席,是大喜之日,别为了这等小事伤了和气。日头正盛,公主何不请诸位进府凉快。” 安平公主看了一眼叶婉兮,眼神无比冰冷,可到底没有说什么。 承明帝再三强调,要她不得与楚家起冲突。 安平公主咽下这一口气,她走到林依霜身边,对着管家厉声道:“往日本宫觉得你倒是有几分眼力见,如今看来,你这狗眼也看不清人了。本宫的字迹你都认不出来!今日过后,你不必留在公主府,你还是收拾包袱回宫去吧。” 管家一听,吓得跪在地上。 他都是出宫的人,再被公主赶回宫去,皇上会认为他办事不利,想来也不会重用他了。 那他在宫中哪里还有什么地位。 不等管家求饶,安平公主牵着林依霜走进公主府内。 之后无事,宴席如常开席。 刚才那点小插曲,依旧没有妨碍到楚弘毅与叶婉兮的威风。 在席间频频有人向他们敬酒,奉承。 酒过三巡,有人就把矛头指向了林依霜。 “我记起一件有趣的事情来。我记得刚才萧将军不是带着他的夫人先行一步入了公主府,原来那并非萧夫人而是萧将军刚纳的妾室啊。” 萧京垣脸色一沉,开口是礼部侍郎,是叶家扶持的对象。 “这就不对了,萧夫人,你作为正妻为何不与萧将军一同踏入公主府呢?” 林依霜淡淡回道:“有事。” 那人又问:“到底何事,居然让萧夫人晚了公主开府宴的时辰呢?” 林依霜抬眸看着他:“我父亲归来,带着南江贪腐案的线索,我生怕我父亲遭遇不测,特地前去探望。” 林依霜淡定倒了一杯酒水:“其实我更想要知道,为何我父亲来京的路上遇到如此多的刺杀。这其中可有京城诸位的手笔?” 礼部侍郎万没有想到林依霜会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 也不怕得罪在场官员。 礼部侍郎刚要开口,便听见陆砚昭摇着折扇轻声道:“林大人乃是我锦衣卫重点保护对象,他遭遇这等事情,本王也想要知道,这其中可有诸位官员意思。” 这话从陆砚昭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礼部侍郎难看的脸色,瞬间转变:“瑞王说笑了,林大人乃是我朝重臣,刚正不阿,如此难得人才,我等只愿他平安无事,只是,有件事不得不提醒萧夫人,朝堂之事,女子不得干涉!” 林依霜看向坐在上方的楚弘毅,“楚世子,他在质疑你。” 楚弘毅还未明白过来,叶婉兮脸一下就黑了下来,林依霜继续说道:“朝堂之事,女子不得干涉,礼部侍郎大人,这是看不起惊寒元帅,楚家能得国公称号,也是有违伦常……” 她用力拍了一下桌面:“真是好大的胆子!” 楚弘毅不明白看向林依霜。 林依霜莞尔一笑:“女子无法插手朝堂,也就是说,你们觉得惊寒元帅本不该出现在军中,楚家能得国公称号,也是有违伦常的?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第9章 男人就是这般,得到了又不珍惜 那步摇以深海珍珠串作星子,垂落的东珠颗颗圆润如月华,顶端鸽血红宝石雕成北斗七星,晃动时似有银河倾泻,声响如撞玉磬。 这原是前朝长公主的饰物。那位长公主是先帝称赞过的奇女子,她的随身之物向来受万人推崇。 前朝长公主留下的饰品本就不多,称得上贵重的更少,这星汉垂珠步摇便是其中之一。 好漂亮!”安平公主清脆的赞叹声在寂静的大堂里炸开,这是她收了满室礼物后,头一回露出这样毫不掩饰的欢喜。 这话像一记重锤敲在众人心上,方才还围着叶婉兮附和的官员们顿时噤声,目光齐刷刷扎在那步摇上。 叶婉兮捧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嘴角虽然还挂着得体的笑,但那笑意不达眼。 她的冷然的目光,落在大堂中央的林依霜的身上,这个萧夫人,可真是有本事! 旧账新账她叶婉兮都记下了! 安平公主早已顾不上周遭,急切地朝嬷嬷招手:“快!快拿过来!” 嬷嬷忙将叶婉兮那卷古画往旁侧的矮几上一推,腾出双手小心翼翼捧过锦盒。 嬷嬷为安平公主戴上,当冰凉的珠串掠过鬓角时,公主忍不住屏住呼吸, “怎么样?”她仰头问,声音里带着少女独有的雀跃。 “公主戴这步摇,比当年长公主画像里的模样还要灵动几分。”嬷嬷的话刚落,席间便响起几声低低的附和。 却没人敢抬头看叶婉兮此刻的脸色,她嘴角的笑意更浓了,眼底的冷意更甚了。 席间,安平公主带着林依霜在身边,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欢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依霜这是彻底攀上了安平公主这条大腿。 虽说安平公主年幼,可她背后乃是太后。 夜里,回萧府的路上,许苏苏紧紧拉着萧京垣的手,眼底止不住的担忧。 如今林依霜攀上了安平公主这棵大树,我这平妻之位怕是更难得到。 萧京垣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所担忧的事情不必许苏苏少。 想着这些日子里,他处处受制于林依霜,现如今,她受到安平公主的青睐,往后,岂不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萧京垣握紧许苏苏的手,心底翻江倒海,想来要给她一点甜头…… …… 忽然一辆马车从萧府旁路过,马车剧烈摇晃,许苏苏面色难看,掀开车帷想看看是何人如此放肆。 看到上面的林国公的图腾,她瞬间没了脾气。 “京垣你看,这分明把在那女人身上的气撒在我们身上。” 萧京垣紧了紧握住许苏苏的手,“不必理会。” 前方的马车也有人回头看了一眼,楚弘毅冷哼一声:“真是不知所谓的人。” 叶婉兮冷着一张脸,想到方才在公主府的种种迹象,她就气得不行。 自从楚惊寒战死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受到这样的窝囊气了。 “那萧夫人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居然敢如此挑衅我们!老子定要弄死她!”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楚弘毅暴戾的性子显露无异。 “莫要轻举妄动,如今形势不明,此时出事恐怕不妥。” 楚弘毅不以为然:“怕什么……” 叶婉兮见怪不怪,楚弘毅此人便是欺软怕硬的主,当年还是校尉之子时,谄媚懦弱。 若非有楚惊寒,他岂能有今日的风光? 叶婉兮从小是世家女,虽然心高气傲,比楚弘毅更能轻易看清现在的形势。 楚弘毅不以为然,楚惊寒给他们带来滔天的权利。 也因为这般,楚弘毅在楚惊寒过世之后犯下重重错事,都能轻而易举地解除。 叶婉兮一个眼神看过去,楚弘毅把后面的话咽了下来。“如今京中的形势你还看不明白吗?坐在上头那位后悔了,你以为他每年去青云山拜祭是做做样子吗?” "你的意思……" 叶婉兮冷冷一笑,对陆承乾的所作所为极为轻蔑:“不过惺惺作态罢了。” 男人就是这般,得到了又不珍惜,疑神疑鬼,忌惮她的战功赫赫。 死了之后,又好似在他心口上挖了一个洞一般,怎么填也填不上,看谁都仿佛是杀父仇人。“如今他与惊澜多次争吵,现不宜被他抓住把柄。” “难道,今日这口鸟气,本公子就得咽下来吗?” 叶婉兮看了他一眼:“弘毅,到了我们这种地步,想要教训一个人无需亲自动手。” 楚弘毅闻言看向她:“你要怎么做?” 叶婉兮笑而不语。 月上树梢,皇宫内,林绪和在乾坤殿外等候一天。 想来今日是不会得到承明帝的宣召了。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前往安排好的寝房就寝。 刚刚入睡,林绪和便被人摇醒:“林大人,圣上有请。” 匆匆披衣随着他们行至皇宫偏僻宫殿内,推开沉重的殿门,月光骤然刺破室内的幽暗。 陆承乾负手而立,前方桌面上的烛台摇曳,他正仰头凝望前方的画像。 林绪和踏门进入,长身跪拜行礼。 “起来吧。”帝王声线平淡,目光未离开画像半分。 林绪和站直身体,接着昏暗的烛火,他依稀之间看清画像轮廓。 他喉头微动,对着画像深深作揖。 楚惊寒元帅的画像,家家户户谁没有一户,百姓中还有人为她立牌供奉香火。 陆承乾忽然转身,一双与瑞王相似的桃花眼带着冷意凝视着他:“林大人,听闻你入京遇刺,可知这幕后黑手为何人?” 林绪和心下一凛,垂首恭敬回答:“不知。”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林绪和离京多年,又与陆承乾接触不多,他不敢妄下定夺。 林绪和如此回答,陆承乾早已预料,轻蔑一笑:“朕给你机会,你如此糟蹋。” 林绪和闻言不敢多说,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等候帝王的发落。 陆承乾垂眸看着当初呵斥他的人如此伏低做小,他心里倒是有几分爽快,“不是有名单吗?给朕吧。” 林绪和双手捧着名册递交到陆承乾面前。 他掀开名册,诸多熟悉的名字赫然映入眼帘,而名册之后,罗列的是一条条罪责。 陆承乾将名册重重拍在案上,烛火在震动下跳了跳,映出他眼底暴怒:“好,好,真是厉害了,这些年来南江交的税逐渐减少,原来是入他们囊中!干脆朕把天下都给他们算了!” 林绪和伏在地上,听着帝王的怒吼声,他不发一言,静静等候帝王发落。 陆承乾发泄一通后,按了按眉头,“朕想要给惊寒元帅建一座元帅庙,以供她承受百姓香火,好早日得道成仙。朕几次与户部商议,户部次次回回喊穷。” 元帅庙? 多大的庙? 若是普通一座寺庙也就罢了,就怕…… 圣上这不是要废了惊寒元帅的名声吗? 林绪和心思浮动,面上不显。 陆承乾看向林绪和:“按照爱卿的意思,朕应该要问罪何人?” 林绪和起身,弯腰上前拿起案上的名册,指着上面的户部侍郎,内阁郑大人。 听着刚才陆承乾的意思,这是要拿贪污最多的二人开刀,抄家所得的银两要用来建造元帅庙。 户部侍郎乃是叶家人,叶家女儿嫁给楚弘毅,也算是断了楚家一条臂膀。 最近他与楚惊澜的关系很是微妙。 也好,就用这二人给她一点威胁,免得她得寸进尺,不知所谓! 陆承乾并没有给林绪和明确的答复。 次日早朝,陆承乾当庭下旨,擢升林绪和为五品监察御史,南江贪腐一案交由其全权查办。 大理寺、刑部须全力配合,瑞王麾下锦衣卫亦需听候林绪和调遣,不得有误。 这道圣旨在京城掀起不小波澜。 五品监察御史虽品级不算高,却手握三法司与锦衣卫协同权。 林国公回到楚府内,脸色铁青坐在书案后,叶婉兮坐在下方:“公公陛下让大理寺协同,想来这涉案让人中有皇亲国戚。公公接下来行动,你我应当小心为上。” 这些年官场洗礼,林国公早已经不是在校场上的那卑躬屈膝的校尉了。 他抬眸看向叶婉兮:“婉兮,明日你找个机会进宫探望一下皇后,询问” 这般安排在朝堂掀起不小波澜——五品监察御史虽品级不算顶尖,却手握三法司与锦衣卫的协同权,俨然成了此案的总负责人。朝臣们暗自揣度,帝王此举既是对林绪和的信任,更像是借他之手,将分散的监察力量拧成一股绳,显然是要动真格了。 林绪和出列领旨时,目光扫过阶下神色各异的群臣,尤其是楚家党羽那瞬间绷紧的侧脸,心中已然明了:这场仗,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 次日,他在早朝上,命林绪和为五品监察御史,关于南江的贪腐一案全权交给他处理,大理寺与刑部配合,瑞王的锦衣卫听候他的差迁。 这道圣旨御令一下,顿时间京城顿时哗然。 一时间,林府门庭若市,以往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都冒出头来,借着各种名义想来给林绪和送礼。 现在林绪和摸不准陆承乾的心思,所有人的礼不敢收,都拒之门外。 那些人被拒之门外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把心思打到了林依霜身上。 林府闭门不出,他们就往萧府送礼。 萧京垣看着堆满客厅的礼物,一时间不知道作何感想。 想要给林依霜的甜头的想法越来越深了。 不少达官贵人的管家候在偏厅里等候。 许苏苏站在一旁,一张脸难看如锅底。 林依霜在众仆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萧京垣连忙迎了上去。 等他靠近时候,又觉得自己太过着急了,旋即往后退了一步,干咳一声:“如今你爹正在风头上,这些礼万不能收。” 这话真的出于对她的好来说。 林依霜看都没有看萧京垣一眼:“抬进来。” 第10章 其他人不会像他那般你包容她的。 跟在林依霜身后的仆人一一上前开始清点摆在地上的礼物。 萧京垣看着她无视自己,顿时怒火中烧,刚要张口说些什么,最后到底什么话都没有说。 看着林依霜得体送走所有送礼的管家后。 他再也没有忍住上前想要去拉扯林依霜的手臂。 林依霜敏捷躲开,她整理一下自己衣服,眉头微蹙,她还是有点不习惯萧京垣这动手动脚的行为。 “何事?”冷冷语调,没有半点温情。 不知为何萧京垣的心一下抽痛。 隐约之间,她面上的温度并非这般冷淡,她的眉眼温柔似水。 也就这么一个恍惚,林依霜得不到他的回答,便转身离开了。 萧京垣追了上去,再次想要伸手去拉她。 林依霜单手扣住他的手腕:“你的手要是不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剁下来。” 萧京垣只觉得手腕上传来阵阵疼痛,仿佛下一秒,手便要废掉。 “林依霜,你到底眼里有没有我这个夫君!”这句质问,不像以前那般咄咄逼人,反而有些许颤抖。 眼前这个男人的行为,她已经看不懂了。 “你到底有何事!”甩开他的手,林依霜再次冷漠问道。 萧京垣深吸一口气,用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这礼不能收,你给我退回去,如今岳丈大人得了监察御史职位,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呢,你这般贸然收取,只会害了岳丈大人。” “我自有分寸。” 林依霜看了一眼萧京垣,万不曾想到此人脸皮如此厚,何时岳丈大人都称呼上了。 “你自有什么分寸,你可不能因为贪这点便宜,断送了岳丈大人与大舅子的好前程。” 林依霜明亮的眼眸仿佛可以看穿人的灵魂,“萧京垣,把你这颗心放回肚子里,我说过,我自有分寸。无论如何,他是我父亲,也是如今的依靠,我比你更加在意他!” 说完便径直离开,萧京垣还想要追上去说什么,还未迈出去,他的手就被许苏苏拉住了。 萧京垣回头就对上许苏苏那泪眼婆娑的眼眸:“京垣。” 她委委屈屈的声音,一下子触动了萧京垣的心弦,这脚到底没有迈出去。 他做着解释:“她如今还是我的妻子,若是真的出事,你我也会受到牵连,你可明白。” 许苏苏颔首:“我明白,只是苏苏心里难受。” 一颗晶莹的泪水从她眼角滑落下来,萧京垣心疼不已,紧紧揉着她。 这一幕林依霜并未看见,就算看见了,对她来说没有半点影响。 这边林依霜刚收了礼,皇宫里的陆承乾便收到消息,他气得一脚踢翻御案。 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下跪磕头,浑身止不住地在颤抖。 自从楚惊寒元帅战死沙场后,圣上的脾气越发阴晴不定了。 “好,好,朕倒是要看看,林绪和要如何跟朕解释!” 陆承乾刚要下令让人把林绪和带进来,就在那么一瞬间,他犹豫了,脸上露出狰狞又扭曲的笑容:“朕明日早朝,当着所有官员面前好好问问他,朕倒是要看看,他会如何讲。” 他以为收着这些人的贿赂,还能安然无恙吗? 他倒是要看看朝堂上有谁能帮助林绪和说话。 瑞王府内,陆砚昭斜靠在太师椅上,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捻着瓷杯转动。 莫玉在陆砚昭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陆砚昭嘴角含笑,昂头喝尽杯中酒:“你觉得这将军夫人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 莫玉想了好一会儿,最后低头道:“属下也不知。” 陆砚昭坐直身体:“明日就能知道她是聪明还是愚蠢的。” 林依霜收礼的事情,林绪和收到消息的时间也不短,他叹息一声:“看来这些年,都是萧京垣亏待了她!” 权怜翠怒骂道:“那姓萧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在我们面前说得天花乱坠……老爷你说该怎么办?” 林正卿此时开口:“这些年府中也攒下不少的财富,把这些给妹妹,让妹妹把收到的礼送还回去。” 林依楣转身就往库房跑:“我去清点出来。” 就在林依楣基本上把家中的库房的所有名贵的物品都钦点出来时,林依霜带着那些礼物来到林府。 一箱箱的礼物从马车上被搬了下来,很快就把整个林府前堂都堆满了。 权怜翠忧心看着自己站着挺直的女儿,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双手紧紧拉着她的手:“乖孩子。” 林依霜只觉得莫明,按道理她没有问过他们的意思,就把各大官员送来的贿赂给收了,不应该开口质问或者询问吗? 为何用这般心疼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一抬头,林依霜对上是林绪和的眼眸,他的眼里也没有半点责怪,居然还有欣喜。 林依楣好不容易拿着清点好的名单出来,看到满堂的礼物,“姐,姐……”姐拿了礼物,居然是为他们拿的。 姐姐心里面一定觉得他们过得苦,所以才会收下这些礼物。 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正卿握紧拳头,暗自发誓,他日后一定要争气,定不能让妹妹有这般的错觉。 才会如此挺而冒险为他们的生计着想。 林依霜根本就没有猜到这些人的想法。 “爹借一步说话。” 林绪和忙收起热泪盈眶的眼神,颔首跟着林依霜往内院走去。 走到无人之处,林依霜拿出收礼的名单递给林绪和道:“承明帝此人睚眦必报,父亲早年得罪过他,他如今为您重任,想来并非真正相信您,兴许还在心中盘算,此事过后,该如何问罪与你。。” 林绪和没有想到林依霜会说出这样话来:“这般吗?” 承明帝的脾性他还真不了解。 不过,睚眦必报倒是有所感觉。 “这里是送礼的人名单。南江一事,女儿这些天也有打听过,南江税收年年递减,前几年皇后大喜之日,国库基本花费所剩无几,外加这几年有天灾人祸不断,想来国库并非充盈。” 林绪和闻言,不由惊喜看着林依霜,他女儿好聪明啊! 林依霜还以为林绪和想到她为何收礼了,不由颔首:“这礼确实是让您亲自送给圣上。不过,这是您的投名状,但,单凭借这些,您还是不能得到他的信任。” “为何?”这个问题是林绪和下意识的询问的。 “你以为他在意什么贪腐案吗?他在意的是这些银子并非落在他的囊中。百姓的死活,他何曾在意过。” 这是林依霜当年还是楚惊寒的时候,在最后一次出征前才真正了解承明帝。 当年承明帝还是皇子时,楚惊寒自以为自己对他了解透彻。 可真正了解他是在承明帝登基后。 她以为承明帝是一代明君,会为了天下百姓,跪在乾坤殿前久久不起,会为了瘟疫百姓,苦求良方。 还从未看轻过女子,哪怕得知自己女儿身,也会重用她。 等到他登基之后,承明帝一切缺点暴露出来。 她出征并非是因为爱护承明帝,而是为了那边境百姓为了大祁百姓。 有这般结果,林依霜心里多少是知道的。 “他除了他自己谁都不信。父亲,不要妄想得到他的信任,你要想着是,当下他想要什么?在不违背您自己的原则下,您能给他什么。” 林绪和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名单,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父亲您不要多想,您能够斩杀贪官对于百姓来说是一件好事,至于这贪官斩杀多少,都不要在意。死了一个便是一个,下次您在杀另一个就是了。” 林绪和猛然抬眸看着林依霜。 林依霜平静看着林绪和,知道自己说了这么多,定会引起他的怀疑。 也罢,这般好的父母,她也不想让他们性命不保,怀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往后不再往来便是。 要是日后他们逼着她还回女儿,便当承诺,等她大仇以报,便将此身归还。 哪知,林依霜做好心理建设,就听到林绪和赞扬道:“哈哈哈,我林绪和的女儿就是聪明!爹听你的话!明日早朝,爹定会做好一切的准备!” 林依霜在听到林绪和的话后,微微怔愣住了,心中一股暖流滑过。 当年她在楚府,劝慰诸多,说了诸多,换来是他们的不耐烦与猜疑。 林国公曾经的吼声还在耳边回荡着:“你别在我们面前卖弄这些阴谋诡计,打了几年的战,心里面的弯弯绕绕怎么还多了起来!家里还有我跟你哥还没有死,这家里轮不到你来做主!” 突然间手掌心里触碰到一抹冰凉的触感,不知何时,林依楣把一杯冰镇的燕窝放入她手中。 “这是厨房炖好了,原本还想给姐姐送去,现在正好。” 林依霜垂眸,看着手中满满的燕窝丝,话卡在喉咙里,不知道该如何说。 还不等她回神,她又被林依霜拉着往凉快地方走去:“姐,这次回来,你就别回萧府了吧。” 权怜翠接话:“你别担心,娘在呢,娘不会让你吃半点委屈!” 林依霜无法拒绝这样的温情,轻轻点了点头。 林绪和立马喊道:“来人,去告诉萧京垣,大小姐今日不回去了。” 在萧府,萧京垣好不容易把许苏苏哄好了。 就得知林依霜带着礼品往林府而去,他便匆忙往外走,刚走出萧府大门没有多久。 林府的管家王伯便已经来到门口,看到萧京垣道:“巧了,萧公子在呢,我家老爷告诉您,我家小姐今天晚上便不回来了。” 萧京垣还在错愕林府管家为何要唤他公子,听到林依霜不回来了,他蹙眉:“若是依霜想念岳父岳母,回府住两日,萧某并不反对。” 林绪和看到那些礼物,生气了,所以把林依霜留下来,狠狠惩罚她不成? 就在萧京垣走神的时候,王伯早已经离开了。 萧京垣往回走去,越想心里越发不舒服,一想到林依霜会被林绪和呵斥,责骂,他的心如同一万只蚂蚁在爬,浑身难受,到底没有忍住往萧府而去。 不管如何,林依霜现在还是他的妻子,他与她一荣俱荣,到底要维护她几分,顺便也要让她知道,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不会像他那般你包容她的。 第11章 楚元帅的‘破阵枪\’,是谁教你的 萧京垣往林府赶去,行至半途时,心底愈发笃定——自己便是拯救林依霜的命中之人。 哪怕近来林依霜愈发作天作地,他仍能以这般宽宏心胸包容,这份气度连他自己都暗自赞许。 一路上,他满脑子都在盘算:待会见到林绪和,该如何措辞才能既显周全,又能让未来岳父对自己印象深刻?等林绪和罚过林依霜后,他再顺势提出自己藏好的计策——虽说这计策要让他付出不少代价,可只要能让林依霜安分下来,不再搅乱后院安宁,这点牺牲也算值得。 就在他兀自盘算之际,马车已停在林府门前。 王伯刚向林绪和复命没多久,刚回到门房,就听见门卫来报:“萧将军拜见。” 这萧京垣怎么偏偏选在这时候来? 王伯皱紧眉头,先上前与萧京垣寒暄了几句,便转身匆匆入内禀报。 他话音刚落,厅内的林正卿先按捺不住怒火,冷声道:“他来做什么?不必理会,直接赶出去!” 王伯哪敢将这话原话传给萧京垣——毕竟大小姐名义上仍是萧京垣的妻子,此刻贸然撕破脸,难免生出事端。 他只能折返回门口,用委婉却带着几分疏离的语气,悄悄将人劝走。 萧京垣心里虽掠过一丝不满,却也很快自我开解:想来是岳父大人顾及家丑,不愿让他看见林依霜失仪的模样。罢了,今日便先顾全林家颜面,日后与林家相处,也更好处事。 离开时,萧京垣回头瞥了眼林府紧闭的朱漆大门,虽有不甘,却没多做停留,径直离开。 而林府内,仿佛萧京垣从未来过一般。 在林家人心里,林依霜迟早要与萧京垣和离,这人早晚会成外人,犯不着为一个外人动气。 这夜,林依霜在林府过得格外温馨。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林绪和便已换上五品官员的朝服,朝着大门走去。 刚到门口,他便见一道纤细身影立在晨光里,脚步不自觉顿住,脸上渐渐漾开慈爱笑意。 林依霜缓缓转身,望着父亲温声说道:“爹,万事小心。女儿与娘亲、妹妹在家中等您归来。” “父亲,妹妹。”这时,林正卿牵着马匹、拉着马车也来到门前,声音沉稳,“时辰不早了,该启程了。” 林依霜抬眸看向高大的兄长,恰在此时,晨曦冲破层层云层,暖融融地洒在林府的青砖黛瓦上。 那暖意像是裹着家人的牵挂,任凭晨间微风拂过,也久久不散。 天还未亮透,皇宫午门外已站了不少人。 文武百官身着朝服,按品阶列成两队,正五品的林绪和双手持笏板,静静立在队尾。 林正卿则牵着马匹在门外候着。 他今日需送父亲上朝,待散朝后再一同回府。 这时,一道身影凑了过来,笑着开口:“林大人这是第一次上朝吧?万事可得多小心。” 林绪和抬眸扫过,认出是礼部侍郎。 送礼的名单上有他,南江贪腐一案的涉案人员里,也有他的名字。可真是“巧”得很。 他面上含笑道:“多谢大人提醒,日后还望大人多多指点才是。” 心底却暗自思忖:若能将此等贪腐之臣查办,既不负皇上重托,也能肃清南江吏治,这才是对朝纲真正的“指点”啊。 礼部侍郎似乎没听出弦外之音,又笑着提道:“听闻令嫒近来愈发懂事,林大人好福气。” 林绪和坦然点头:“小女虽不才,却还算明事理。大人谬赞了。” 这话让礼部侍郎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最后勉强扯出笑意:“林大人先忙,在下告退。” 转身时,眼底已掠过一丝冷意:不知死活的家伙,稍后有你好看的。 不远处,萧京垣几次想上前与林绪和搭话,都被维持秩序的侍卫拦下。 他本想问问林依霜近况,顺便探探林绪和对贪腐案的态度,此刻见礼部侍郎与林绪和言语间似有交锋,心底不由暗惊:难道南江贪腐案,竟牵扯到礼部侍郎? 林依霜如今收了礼部侍郎的礼,这不是……这不是给岳丈大人添乱吗? 不多时,金銮殿前传来安公公的高喝:“文武百官,入朝议事——”声音穿透晨雾,响彻整个皇宫。 林绪和深吸一口气,跟着队列一步步踏入金銮殿。 殿上,陆承乾斜倚在龙椅上,明黄色龙袍铺展在宽大的椅背上,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眉峰微挑,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 众臣跪拜行礼后,安公公再次高唱:“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礼部侍郎立刻与身旁几名官员递了个眼色——按之前商议好的,今日定要让林绪和万劫不复。可还没等他开口,一道声音先响了起来: “臣有本启奏!” 陆承乾微微掀开眼皮,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林绪和,显然没料到林绪和,会第一个站出来。 陆承乾并未出声,反倒有一人紧张万分上前:“臣亦有本启奏!” 林绪和余光扫过去,就见礼部侍郎站在他面前,把他的身影遮挡得严严实实。 林绪和心下一紧,刚要开口,却猛地想起女儿临行前的叮嘱:“父亲,陆承乾此人心高气傲,向来不喜有人擅自做主,您万不能越了他的规矩。此番前去,定会有人阻拦,您切记不要辩驳,只等他示下便可。” 他缓缓收了声,垂首静立。 陆承乾见状,单手抬起,止住了礼部侍郎接下来的话。他眼神沉沉地看向礼部侍郎,方才还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已是乌云密布。 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宛如一块巨石狠狠压在众人心头。那些之前与礼部侍郎私下商议好的官员,此刻皆面面相觑,手心里攥出了汗。 此刻再上前声援,岂不是撞在皇上的怒火上? “林爱卿,可奏。” 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殿内众人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林绪和悬了一路的心,终于稍稍放下。 他抬眸时,正对上礼部侍郎满是不甘的目光,却未多做停留,缓步上前两步,双手持笏,恭敬奏道: “臣近日蒙皇上信任,奉旨彻查南江贪腐一案。只是臣未曾想,自己尚未着手查案,便已有同僚先‘行动’起来——为臣备下了不少‘见面礼’。臣这里有一份送礼名单,还请圣上过目,辨明忠奸。” 安公公站在一旁未动,目光先看向陆承乾,等着帝王的示下——毕竟这名单牵扯官员众多,需得皇上点头,他才敢上前接奏。 安公公这才动了起来,上前接过名单,躬身递到陆承乾面前…… 陆承乾一言不发,指尖捻着名单细细翻看。 时间过得极慢,慢到窗外的日光都悄悄挪了半寸,从金銮殿的窗棂爬到了殿内的金砖上。 同一时刻,林府后院的练武场上,日光已洒满青石板。 林依霜站在长廊下,看着林依楣与权怜翠对练拳脚。说来也巧,林府的武学反倒由女子传承。 林绪和是文官出身,林正卿专攻案牍文书,父子俩竟一点武功都不会;而权府从前本是武林名门正派,后弃武入朝,现又渐渐远离京城。 如今权怜翠的功夫,仍是江湖上的好手。 林依霜来林府后,为免引人注目,从未展露过武功,更没参与过晨练。 可今日见母亲和妹妹拳脚翻飞,心底压了许久的习武念头突然翻涌上来,只觉得手腕发痒,再也按捺不住。 她抬步走下长廊,目光扫过兵器架上的刀枪剑戟,最终落在那杆泛着冷光的铁枪。 恍惚间,竟与她从前在战场上惯用的那柄银枪有几分相似,连枪杆上磨出的细痕、枪缨里藏着的暗扣,都像极了记忆里的模样。 林依霜伸手握住枪杆,熟悉的冷硬触感从掌心传来。她手腕下意识轻旋,长枪竟如灵蛇般在身前挽出个浑圆的枪花,枪缨翻飞间,带起细碎的破风声,连地上的落叶都被扫得打转。 “哐当!” 权怜翠和林依楣不约而同收了手,连手里的剑都差点握不稳,满眼惊异地望着她。 “霜儿……你何时会武?”权怜翠先反应过来,语气里满是诧异。 她从未听说过女儿学过枪法。 林依楣也凑过来,拉着她的袖子:“姐姐你也太厉害了吧!怎么从没跟我说过你会耍枪?”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就脑补出了前因后果:定是萧京垣那个傻子从前总惹麻烦,还把姐姐/女儿逼得只能靠习武自保! 想到萧京垣往日对林依霜的纠缠与冷落,权怜翠的脸色沉了下来,林依楣也攥紧了拳头:“这个该死的萧京垣,居然让姐姐受这种委屈!” 林依霜本还在想该怎么解释,见她们俩已经自行“补完”了前因后果,反倒松了口气,现如今连借口都不用找,母亲和妹妹就先站在了她这边。 林依霜却未多言,只抬枪指向权怜翠,枪尖稳稳对着她肩头方向,眼底闪过一丝跃跃欲试:“娘,不如陪女儿过两招?” 话音未落,她足尖已点地向前,枪尖斜挑而上,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见平日的柔弱。 权怜翠先是一怔,随即眼中泛起笑意——女儿竟藏着这般身手!她抬手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柄短剑,足尖轻点地面便迎了上去,剑刃带着风,却刻意留了三分力道。 “铮!” 短剑与长枪相击,清脆的响声在练武场回荡。权怜翠手腕微转,剑刃贴着枪杆滑向林依霜手腕,想逼她收枪;林依霜反应极快,手腕一沉带偏枪杆,同时旋身避开剑刃,长枪顺势后收,借着转身的力道猛地向前一刺——枪尖直指权怜翠肩头,又快又准,却在即将触到她衣料时骤然停住。 林依霜收枪而立,额角已沁出薄汗,望着权怜翠笑道:“娘的身手,女儿还是差些火候。” “差什么火候呀!姐姐明明赢了!”不等权怜翠开口,林依楣已猛地冲上来,抱着林依霜的胳膊蹦跳,“刚才那枪也太帅了!虽然萧京垣那家伙逼得姐姐受苦,但好在姐姐练出了这么厉害的功夫!” 权怜翠擦着额角的汗,笑着走上前,指尖轻轻碰了碰冰凉的枪尖,眼底带着几分探究:“你这枪法,路子竟有些像楚元帅的‘破阵枪’,是谁教你的?” 第12章 安公公亲自带队,要传陛下的旨意 林依霜听权怜翠问及枪法来历,正打算开口回答,一抹鲜红从嘴角滑落。 胸口传来阵阵熟悉的钝痛。 这具身体太过虚弱了。 这才多用了几分力,便牵扯原主旧疾。 也怪她难得有了对手,一时间忘了自己并非是那楚元帅了。 权怜翠看到她嘴角的血迹,心急如焚,收了手中的短剑,伸手扶助她的胳膊:“霜儿,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林依霜缓了缓,抬手捂住胸口,声音轻得有些发虚:“无碍,就是陈年旧疾,过会儿就好。” 简单一句话,听得权怜翠心尖阵阵发疼。 她只当这旧疾是萧京垣磋磨出来的,当即红了眼,咬牙骂道:“你自幼身体不好,家中从不舍得你受到半点委屈,可……可……那个混蛋!定是从前对你不好,才落下这病根!” 林依楣也跟着眼眶泛红,攥住林依霜的另一只手:“姐姐以前那么柔弱,连针都怕扎,现在不仅要习武,还要受旧疾的苦……都是萧京垣害的!” 林依霜看着母亲心疼的模样,看着妹妹泛红的眼眶,嘴角轻轻扬起一抹浅笑。等胸口的疼痛稍稍缓解,她伸手摸了摸林依楣的脸颊。 从前在家里,继母生了妹妹。 那时候妹妹格外的可爱,如同粉团子一般,她心底深处很是喜欢她。 有一次,她没有忍住捏了她的脸。 也就那一次,她哭着跑去找父亲,找兄长,说她欺负她。 林依霜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林依楣,她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她的手指。 那时候的她被父亲罚跪了半个时辰。 从那以后,她每次看到楚惊澜便会远远躲开。 “别气了。”林依霜轻声安抚,“我没事。” 林依楣却用力摇头,眼神透着少年人的执拗:“姐姐放心,我们绝不会让萧京垣好过!日后有我和爹爹、兄长在,没人能再欺负你!” 母女三人正说着话,前院忽然传来丫鬟急促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皇宫午门外,气氛也透着几分诡异——往日这个时辰早该散朝,今日午门却紧闭了两个时辰,候在门外的林正卿心头越来越沉,指尖攥着缰绳的力道都重了几分。 终于,午门缓缓打开,涌出来的朝臣们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的古怪神色,路过林正卿时,要么匆匆避开,要么投来一言难尽的目光。 有位平日与林家毫无往来的老臣,特意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说什么,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 林正卿正疑惑,就看见林绪和的身影从人群里走出来。 他快步迎上去,见父亲衣袍整洁、安然无恙,悬了一路的心才落地:“爹,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散朝这么晚?” 林绪和脸色还有些发白,拉着他就往马车方向走,声音压得极低:“回家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林大人留步。” 身后忽然传来永顺侯的声音。林绪和回头,见永顺侯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几分讳莫如深的笑意:“林大人今日在朝堂上的举动,未免有些欠妥当了。” 林绪和扯了扯嘴角,只淡淡道:“多谢侯爷提醒。” 心底却冷笑,欠妥? 若不是依霜提前叮嘱他,若不是他顺着陆承乾的心思说“将礼品献予陛下”,此刻他早已是金銮殿上的一具尸体,哪还能站在这里听永顺侯说客套话? “家中还有急事待处理,先行告辞。”林绪和不愿多纠缠,拉着林正卿快步踏上马车。 马车轱辘轱辘往林府赶,林正卿几次想问,都被林绪和的沉默堵了回去。 直到马车停在林府门前,林绪和才猛地松了口气,却仍没多说,只快步往后院走,一边走一边吩咐管家:“立刻让人把府邸里里外外守紧了,不许闲杂人等进出,每半个时辰巡逻一次!” 等把权怜翠、林依霜、林依楣都叫到书房,林绪和关上房门,才瘫坐在椅子上,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在场的人脸色都格外的凝重。 方才丫鬟通报,金銮殿上死人了。 具体的事情,她们一无所知。 林绪和这才缓和下来,声音带着未散的后怕:“今日早朝,若不是依霜提前叮嘱,为父恐怕……恐怕就回不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朝堂上的惊魂一幕—— 早朝时,他刚递上名单,陛下还未来得及看完,礼部侍郎就按捺不住,带着几位官员冲到陆承乾面前。 声泪俱下地控诉:“陛下!陛下!林绪和在南江查案时收受贿赂,还纵容其子林正卿强抢民女!此等贪官污吏,若不缉拿,恐寒了天下百姓的心啊!” 殿内瞬间炸开了锅,皇后一派的官员纷纷附和,连带着几个想攀附皇后的中立派,也跟着指责林绪和“伪造名单、构陷同僚”。 站在陆承乾身边的安公公,此刻正在偷偷观察着朝堂下官员的神情。 等到他余光落在瑞王陆砚昭时,他略微诧异。 此人往日不会这般宁静,他向来是知道陛下的心思,多少都会上前表明立场。 现在有何不对吗? 陆承乾依旧不语。 现在礼部侍郎开弓没有回头箭了,无论如何都要硬着头皮说下去:“陛下!林绪和狼子野心,定是伪造名单栽赃!求陛下明察!”。 陆承乾却没理会,只指尖捻着名单,一页页翻看。 林绪和站在殿中,想起依霜“不越权、等圣裁”的叮嘱,便垂首静立,半句不辩。 直到看见名单上密密麻麻的礼品——珊瑚树、和田玉、甚至还有几处良田的地契,陆承乾才抬眸,声音冷得像冰:“你们说他构陷?” 林绪和趁机躬身道:“臣愿将这些礼品悉数献予陛下。只是臣痛心——每逢国家有难,要赈灾、要练兵,诸位大人总说‘国库空虚、臣无余财’;可到了私相授受时,一个个却能拿出如此贵重的礼物。臣斗胆问一句,这些钱财,难道不是从百姓身上刮来的?此等中饱私囊之辈,难道不该入狱?” “胡言乱语!”有官员急了,“不过是些薄礼,哪有你说的这般夸张!” “是不是薄礼,查一查便知。”林绪和语气平静,却字字戳中要害。 殿内吵作一团,皇后一派的官员轮番攻击,中立派垂首不语,谁也不敢触帝王的霉头。林绪和看得清楚,陆承乾的脸色越来越沉。 没有哪个君王能容忍臣子拉帮结派,更容忍不了后宫势力插手朝堂。 “臣等有本启奏,还请陛下明鉴,万不能听信谗言……” 礼部侍郎话都还未说完,一把剑狠狠贯穿他的胸口,他身影快速上前,一把抽出礼部侍郎胸口那柄剑。 鲜血喷洒在整个金銮殿上,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礼部侍郎瞪大眼睛,嘴里涌出鲜血,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没了气息。 “是非黑白,朕心里清楚,何须你们来左右!”陆承乾提着滴血的剑,目光扫过殿内众臣,眼神暴戾地吓人,“一个个中饱私囊,还敢狡辩?杀!” 他将名单扔到安公公面前,指尖在上面划了几下,只留下三个名字,其余的都被他用剑划得粉碎。 安公公立刻明白,这三个名字,是陛下要保的人;而被划掉的,皆是要斩的。 不过片刻,金銮殿上便血流成河,尸体被拖出去时,血水流了满地。剩下的官员站在血泊里,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就这样,早朝才算结束。”林绪和说完,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手还在微微发抖。 林依霜听完,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角,沉默了许久——她没想到,多年不见,陆承乾竟变得如此暴戾。 从前他虽也有帝王的狠厉,却还守着“不在金銮殿当众残杀臣子”的底线,如今却连这点克制都没了。 “女儿说得对。”林绪和放下茶杯,眼神清明了许多,“陛下哪里是信任我?他不过是觉得我好掌控,能为他所用,替他清理那些拉帮结派的人罢了。” 话音刚落,书房门忽然被人敲响,管家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传进来:“老爷、大小姐,宫里头来人了,说是安公公亲自带队,要传陛下的旨意!” 第13章 也该给,毕竟她是你的正妻。 林府前院的青石砖上,安公公的声音在众人的头顶上响起,比方才传旨意,还要冷硬几分:“林大人,你可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名单上的人无论官职高低,后台是谁,都要‘秉公办理,不留情面’。贪腐之辈若留一个,便是愧对天下老百姓,林大人可记牢了!” 林绪和刚接过明黄圣旨的手微微一顿,随机躬身应道:“臣谨记陛下教诲,定会秉公办理,不会让陛下失望。” 林绪和垂眸低头,能感受到安公公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像是看穿他内心的想法般。 不由自主攥紧圣旨,静静等候这样的审视离开。 “这样最好。”安公公点点头,语气稍缓,“陛下还说,林大人查案辛苦,特赏了些东西,此刻已在府门外候着了。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看向后院的方向,“陛下瞧着那些朝臣送的礼品实在贵重,说‘此物本就该归国库,留于私宅不妥’,已让人一并抬回宫了。” 这话一出,众人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林绪和忙起身道:“这是自然自然。安公公这边请。” 安公公带着人跟随林绪和来到库房内,看着基本上堆满库房的礼物,他没有忍住多看林绪和几眼。 这般财富,此人说给就给? “安公公,朝臣送的礼皆在此处,还请公公清点。” 安公公听着他坦然的话,又无比严肃的话,暗自点头,确实不是阴奉阳违的人,想来这里应该是礼物的全部了。 至于真伪,想来他也没有这个胆量调包。 安公公一扫拂尘笑道:“不必了,老奴相信林大人,搬。” 身后的禁卫军蜂拥而出,一件件礼物被搬出仓库。 林依楣看着仓库一点点空出来,她其实有点不舍,等到安公公带着人转身离开,才小声对林依霜嘀咕:“姐姐,那么多好东西呢……就这么抬走了,我看着都心疼。” 林依霜摸了摸林依楣的头,眼底没有半点惋惜,“心疼什么,这是好事。” 她看向林绪和,淡淡说道:“爹,您今日在金銮殿上,把礼单送给陛下,若是此事在推三阻四,陛下当如何想?您这般‘无私心’,定会让他重用您。” 林绪和捏着圣旨的手松了松,“爹知道,所以爹也不打算留着这些礼物。只是,圣心难测。” 林依霜没有继续说,众人来到后院,等到周围的人都退下,只剩下林依霜等人。 林依霜这才接着道:“如今,林府处于刀尖上,父亲早年做巡抚御史早已经得罪不少人了,贪腐之案,落在明君身上,乃是建功立业,可惜落在他手中,是福是祸,都不一定。” 她提起煮沸的热水,冲泡茶,清香的茶水端到林绪和等人面前。 “父亲,我们所做的一切皆为自保!” 林绪和其实心里有想法了,方才朝堂上的血腥还在眼前,皇帝本就猜忌心重,此刻信他,下一步也许便会杀了他。 “霜儿,那依你之见,接下来该如何办?陛下要我秉公办理,当真要把这些名单上的人一一……” 他叹了一口气:“好些都和皇后那边沾亲带故,若是真的查得太狠……” “不着急。”林依霜打断他,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沿,“我的意思是,拖。” “拖?”林绪和、权怜翠还有林依楣异口同声地反问,连站在一旁的林正卿都皱起了眉。 “对,拖。”林依霜解释道,“爹,您想,陛下今日在金銮殿杀了礼部侍郎,又斩了那么多官员,明显还在气头上,此刻的决定本就带着暴戾,不够理智。您若是顺着他的意,立刻把名单上的人都抓起来,万一哪天他气消了,想起其中有人还有用,或是觉得‘杀得太狠,寒了朝臣的心’,到时候谁来担这个‘办事太急’的错?自然是您这个执行者。”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所以,事情要办,但不能办得太快。您只需先抓名单上……他应该曾经跟你提过,要先处理谁?您按照他原先的心意来做,先审着,把他们的罪证坐实。至于其他和皇后沾边、或是身份敏感的人,先放一放,等他冷静下来,后期反悔了再说。” 林正卿听完,立刻点头附和:“妹妹说得对,急则生乱。那些和皇后有关的人,背后牵扯太多,若是贸然动手,怕是会引火烧身。如今陛下与皇后的关系不明,我们且不能轻举妄动。先拿几个民怨大的立威,既给了陛下交代,也能稳住局面。” 他看向林依霜的眼神里满是信任。 妹妹这些年来成长不少了,他以前就觉得妹妹比他们任何都要聪明,半点没有往别处想。 可站在林正卿身后的小厮阿福,却悄悄皱起了眉。他跟着林正卿多年,看着林依霜长大。 从前大小姐虽然聪慧,善良,可对这些政策上的事情从不关心, 甚至还多次劝阻夫人,切勿插手老爷的事情,更别说分析朝堂局势、算计帝王心思了。 方才大小姐说“拖”字时的从容,还有分析皇帝心思的通透,怎么看都不像是从前那个柔弱心软的大小姐。 阿福捏了捏手里的茶盘,把疑惑压进了心底,没敢多嘴。 与此同时,瑞王府的书房里,檀香袅袅。莫玉端着刚沏好的茶,放在陆砚昭面前的桌上,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爷,今日金銮殿的事,京城里都传开了——陛下当众斩了礼部侍郎,还杀了好几个官员,血流了一地。看来……陛下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陆砚昭正低头整理着手里的折扇,鎏金折扇被他包养没有半点掉落金漆面,扇柄下方的小小疤痕,清晰可见。 他目光柔和,带着几分悲伤,指尖细细抚过扇骨上的纹路。 半晌没有说话。 殿内静得只能听见窗外的风声,莫玉也不敢再追问,只垂手站在一旁。 过了许久,陆砚昭才缓缓抬起头,折扇“唰”的一声展开,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急什么?”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事到如今,越要沉得住气。” 莫玉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爷您的意思?” 陆砚昭淡淡一笑,“今日在朝堂上,林绪和能化解危机,多亏他的女儿。这一招确实是险招,但是能尽快得到陆承乾的信任。” “您说的是林大小姐林依霜?”莫玉想起之前查到的消息,“听说这位大小姐从前体弱,还被前驸马萧京垣磋磨得厉害,怎么今日能帮林大人避祸?” 陆砚昭收起折扇,指尖在扇柄上轻轻敲了敲,眼底闪过一丝兴味:“本王也好奇。” 几次相遇,他越觉得此人不简单。 他勾了勾唇角,莫名道:“不过有一点能确定——这个林大小姐,是个聪明人。也是不好招惹的人。” 莫玉心里一惊:爷极少夸人,而且当年王爷还曾说过此女子并不聪慧,怎么如今改观了? 他正想追问,却见陆砚昭摆了摆手:“行了,下去吧。让人盯着林府,接下来林府恐怕要有动作,我们锦衣卫得按照圣上所言协助啊。” “是,爷。”莫玉躬身退下。 另外一边,永顺侯府,永顺侯一脸严肃坐在主位上。 萧京垣垂眸吹着手中的热茶,静静等候永顺侯的开口。 自从下了早朝,他就被永顺侯叫过来。 还记得前些日子,他带着许苏苏回门时,永顺侯对自己的态度。 萧京垣心中冷笑。 如今林绪和在朝堂上大放光彩,还把礼部侍郎等人害得没了性命。 永顺侯府也送了礼,至于林绪和手中贪腐名单,可有他的姓名就不得为之了。 萧京垣很是沉得住气。 永顺侯等候半晌,也不见他说话,心里暗自把萧京垣骂了一遍。 若非林绪和翻身,他岂能看得上萧京垣。 “京垣,今日一事,你是怎么看?” 萧京垣淡淡道:“岳丈大人又是如何看待?” 他没有正面回答,反倒是把问题抛给了永顺侯。 永顺侯也不惯着他冷笑一声:“你当真觉得能够依仗林绪和吗?你当初纳娶苏苏时可把她得罪了。” 萧京垣颔首:“岳丈大人提醒的是,为了弥补她,我决定该给她一个孩子了。” 永顺侯听到‘孩子’二字,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顿,滚烫的茶水溅在指腹上。 他却顾不上疼,只皱着眉看向萧京垣:“你说什么?给林依霜一个孩子?” 随之他想到什么,倒也冷静下来:“也该给,毕竟她是你的正妻。” 孩子若是能生下来,也是一个筹码。 萧京垣没有想到永顺侯会答应。 有了永顺侯的应允,他忽然间信心爆棚。 第14章 稳住 萧京垣从永顺侯府出来时,日头已过正午。 街面上的喧嚣比清晨更甚,可他心里面带着几分急切与激动。 方才在侯府与永顺侯的对话还在耳边打转,现在永顺侯府都同意此事了,林依霜会相信他的诚意了吧。 苏苏也会明白他的苦心,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一家能够和睦相处的。 脚步刚往林府走去,又猛地顿住。 若是就这么空着手去林府,未免太过仓促了,会让林绪和不满。 他眉头微蹙,转头看向街角那家陈设精致的玉器铺。 依稀记得,当初林依霜曾经提起过,自己喜欢这家店的玉簪。 若是买了这个玉簪送给她,她定会欣喜不已吧。 想到这里,萧京垣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 萧京垣理了理衣摆,转身朝着玉器铺走去。 而此时的林国公府,却是一片沉郁。 楚弘毅坐在主位上,指尖攥着茶杯,指节泛白,方才朝堂上的血腥气仿佛还萦绕在鼻尖。 林国公坐在他对面,手里捏着一串佛珠,佛珠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显然也在为朝堂之事烦忧。 两人沉默了许久,殿内静得只能听见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连伺候的下人都识趣地退到了门外,不敢轻易上前。 叶婉兮端着一碗刚炖好的银耳羹走进来,见两人这副模样,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她将银耳羹放在楚弘毅面前,轻声问道:“夫君,方才我听下人说,礼部侍郎……没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闹到这般地步?” 楚弘毅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还带着些许未散的不满。 昨日叶婉兮因他后院小婢一事与他争执几句,此刻见她问及朝堂事,语气便冷了几分:“朝堂上的事,你一个妇道人家问那么多做什么?” 叶婉兮握着汤勺的手微微一顿,却没露出不悦,只转头看向林国公。 林国公对这个儿媳向来信任,叶家乃是京中有名的名门望族,当年他为楚弘毅挑选妻子时,费了不少心思才定下叶婉兮,此刻见楚弘毅态度冷淡,便开口打圆场:“弘毅,婉兮也是关心咱们国公府,你好好跟她说便是。” 说着,林国公便将今日朝堂上的事一五一十道来:陛下当着众臣的面斩了礼部侍郎,还杀了好几个牵扯贪腐的官员,最后把查贪腐案的差使交给了林绪和,连朝臣送给林绪和的礼品都一并收回了国库。 叶婉兮眉头紧紧皱着,听到“礼部侍郎确实死了,死在陛下手中”时,哪怕她面上若无其事,心底还不由得紧张起来。 礼部侍郎与他们叶家也有些许的沾亲带故。 终究是叶家人,如今骤然被斩,对叶家而言无疑是个不小的打击。 她沉默了许久,指尖轻轻攥着帕子,半晌才抬起头,目光落在林国公身上,语气凝重:“父亲,依儿媳之见,咱们国公府如今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哦?你说说看。”林国公看向她,眼中多了几分期待。 叶婉兮向来心思缜密,看事通透,国公府有如今的风光皆是她的功劳。 林国公下意识把自己的女儿给遗忘。 要说真正的功劳,实际上是他那战死沙场的女儿。 叶婉兮沉着分析道:“今日陛下当众斩了叔父,又将贪腐案交给林绪和,看似是在整顿朝纲,实则是猜忌心又重了几分。” 叶婉兮缓缓道来,声音平静却字字清晰,“他既敢杀礼部侍郎这样的三品官,便说明此刻心中暴戾难平,圣心越发难测。咱们国公府虽没牵扯贪腐,可树大招风,再加上近日皇后与皇上不和,皇上多少都会迁怒到国公府。此事不得轻举妄动。哪怕那些人都被问罪,我们也不能动!” 楚弘毅听到这话,眉头皱得更紧,声音带上几分不满:“可林绪和如今正得陛下信任,我们要是不动的话,那些人死光了,还有谁会为我们卖命!” “夫君放心,林绪和此时能够得到圣上的信任,未必日后会一直得到。我们只要等候便可了。兴许这也是林家自保的一种手段。” 叶婉兮打断他,语气笃定,“他刚接下查贪腐的差使,定然会先拿几个民怨大、后台不硬的官员立威,绝不会轻易招惹咱们国公府这样的世家。咱们如今最该做的,是沉下心来,等一切风平浪静,等陛下的暴戾之气消了,再做打算。” 林国公听完,缓缓点了点头,手里的佛珠也停了下来:“婉兮说得有道理。圣心难测,眼下确实不是出头的时候。弘毅,你且听婉兮的,这段日子咱们国公府就闭门谢客,安心待着,别掺和朝堂上的事。” 楚弘毅听到父亲开口了,哪怕想要反驳,也说不出来了。 林国公看向楚弘毅:“你那后面的小妖精都给我处理了。往后在被我发现你对婉兮不尊敬,日后不要认我这个爹了!” 楚弘毅被父亲这么一说,心里面肯定不舒服了。 点了点头:“孩儿知道了。但是,我们好歹是国公府,怎么处处受那五品官员的气!上次你说过会给她一个教训,现如今呢?” 叶婉兮面对楚弘毅的不满,她没有半点怨气,如今国公府上下皆听她命令,公公尊重她,皇后信任她,这个夫君再怎么不济也比其他男子好多。” 她端起桌上的银耳羹,递到楚弘毅面前:“夫君,先喝点羹汤暖暖身子吧,你放心,夫君受了委屈,婉兮自然会给夫君讨回一个公道。” 楚弘毅接过银耳羹,看着叶婉兮温和的眉眼,心里的不满渐渐消散了些:“你可要说到做到。” 叶婉兮眼里满满都是算计:“自然。” 而此时的萧京垣,已从玉器铺里挑了一支成色极好的白玉如意,用锦盒装好,揣在怀里。他站在街角,望着不远处林府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消失不见。 他理了理衣摆,迈步朝着林府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沉稳,他暗自腹诽:林依霜,你乃是我的妻子,虽对你无情,却也不曾抛弃你,你若是识好歹,往后萧府定能有你一席之地,我也会替你跟岳丈大人说好话。 王伯看到萧京垣到来,他就头痛,此人怎么又来了。 倒也没有当场婉拒,还是依照礼数招待了他,进去后院通报,心想,老爷这次恐怕也不会见。 哪知,林绪和等人听到萧京垣到来,这一次,居然没有拒绝相见。 “正好,我也有话与他说说。让他进来吧。” 第15章 接下来我会对你好的 萧京垣站在林府会客厅的石阶下,他整理一下自己的衣着。 他这才掀起下摆,踏入会客厅内。 他手上还提着刚买来的礼物,等到察觉厅里的气氛时,他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 高堂上,林绪和端坐在主位,面无表情,眼底的冷意几乎要溢出来。 权怜翠坐在一旁,手里绞着帕子,脸色比往日更沉; 连素来温和的林正卿,都紧攥着拳,指节泛白,林依楣看向他的眼神,恨不得杀了他。 满屋子的人,竟没有一个给好脸色。 萧京垣脸上的笑瞬间垮了,却又强撑着扯出几分讨好的弧度,提着礼品跨进厅内,刻意放软了语气:“小婿萧京垣,拜见岳丈大人,见过岳母、大舅子。” 他躬身作揖,腰弯得不算深——论品阶,他是正四品将军,本不必对五品的林绪和行此礼,可如今林绪和深得陆承乾信任,他不得不卖这个面子。 可这一揖下去,厅内竟静得没半点声响。 萧京垣僵在原地,后背渐渐发紧,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直起身,讪讪笑道:“岳丈大人,今日小婿来拜访岳丈大人,是因为霜儿而来,昨夜霜儿想念娘家,特地在此留宿,今日特地来接夫人回府。” 萧京垣的话说到后面越发小声了,最后他还是没有忍住问道:“怎么……大家脸色都不太好?莫不是小婿哪里做得不对,惹您生气了?” 林绪和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萧将军觉得,你哪里做得不对?” “这……”萧京垣眼神闪烁了一下,故意装糊涂,“小婿实在不知。这些日子小婿忙着军中事务,或许有疏忽之处,还请岳丈大人明示。” “明示?”林绪和猛地拍了下桌案,茶盏都震得晃了晃,“当年你与霜儿成亲,当天便挂帅出征,回来时变成痴傻模样。是谁一直守着你?又是谁求得神医为你治疗,是霜儿!可是你呢?你醒了之后,你做了什么?枉顾她的意愿娶平妻,若非霜儿聪慧,那许苏苏如今就与她平起平坐!” 萧京垣眉头一皱,非但没有半分愧疚,反倒梗着脖子辩解:“岳丈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天经地义,何况我当时伤后失了记忆,哪里分得清谁是谁?再说,霜儿若不是执意与萧国公作对,我何至于被国公府赶出来,落到如今这地步?” “你胡说!”林正卿再也按捺不住,“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萧京垣的鼻子怒斥,“你变成痴傻是战场人刀剑无眼!你被萧国公府赶出去,是因为你没了利用价值,跟霜儿有半分关系吗?” 萧京垣心里门儿清,他怎会不知道自己失势是国公府弃车保帅? 可他偏不愿承认,更不愿在林家人面前露怯。 他强装镇定,把手里的礼品往桌上一放,笑道:“过去的事再争也无用。岳丈大人,大舅子,这是小婿的一点心意。您放心,不管从前发生了什么,萧府正妻的位置,自始至终都是霜儿的,谁也撼不动。” 他原以为这话能缓和气氛,没承想权怜翠忽然抬眼,语气淡得没一丝温度:“不必了。萧将军的夫人位置,我们林家消受不起。还请萧将军回去后写一封放妻书,好聚好散,也免得日后相见,反倒成了仇人。” “不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是萧京垣下意识的惊呼,另一道,竟来自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林依霜。 萧京垣听到“放妻书”时心猛地一揪,像被针扎了似的疼,可听到那第二道声音时,又瞬间涌上狂喜——是林依霜! 她在反对!她心里还是有他的,不然怎么会不愿离弃? 他立刻转头含情脉脉看向林依霜。 林依霜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若非他听到清晰,就要你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高堂上的林绪和等人也愣了愣,随即都用怜爱的眼神看着女儿,定是霜儿心太软,还没彻底放下这段情,才会出声阻拦。权怜翠忍不住想开口劝,却被林依霜用眼神制止了。 萧京垣没看见这细微的互动,只当林依霜是舍不得他,脸上立刻堆起笑意,语气都软了几分,带着几分讨好:“霜儿,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你放心,从前是我糊涂,往后我一定对你好,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我答应你的,从来都没变过——你永远是萧府的正妻,是我将来孩子的母亲,谁也抢不走你的位置。”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满以为能换来林依霜的软化,没承想林依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他说完,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萧京垣,你翻来覆去,就只会说这些吗?” 萧京垣脸上的笑僵住了,像是没听懂:“霜儿,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依霜端着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温润的杯沿,茶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却没遮住眼底半分冷意。 她浅啜一口,放下茶盏时,目光落在萧京垣脸上,没有半分从前的依恋,只剩一片清明的疏离。 “这般轻易写放妻书,太过便宜你了。”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细针似的扎在萧京垣心上,“我嫁给你,在你出时候,孝顺公婆,打理你后院事务,当你受伤回来时,我衣不解带地照顾你。当你被萧国公府抛弃时,也是我你不离不弃地照顾你。萧将军你觉得你还能维持现在的体面靠着是谁?是我,是我林依霜的嫁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萧京垣骤然僵硬的脸,继续道:“你这几年在军中毫无建树,既没得到陛下的赏赐,也没捞到半点油水,萧府上下几十口人,吃喝拉撒、仆役月钱,哪一样不要银子?” “你……”萧京垣被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脸色一点点从涨红变得苍白。 他从未想过,林依霜会如此不留情面地,将他“靠妻子嫁妆过活”的难堪,当众掀开来摆在所有人面前。 高堂上林绪和的冷视、权怜翠的鄙夷、林正卿的怒目,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强撑着辩解,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我本是夫妻,钱财本就该不分彼此,你何必如此斤斤计较?你嫁给我之后,府里的银子、店铺都交给你打理,如今闹到这般地步,你难道不应该好好反思反思自己吗?” “反思?”林依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轻勾了勾唇角,眼底却没半分笑意,“这般说来,倒成了我的不是了?萧京垣,你别忘了,当年你痴傻失忆,若非我求着药谷神医出手,你以为你能恢复如常?你该不会觉得,那神医的诊金、名贵的药材,都是凭空来的,不用你妻子的嫁妆贴补吧?” 这话像一盆冷水,狠狠浇在萧京垣头上。 他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去了,嘴唇动了动,却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药谷神医的诊金有多昂贵,他比谁都清楚,他那点家底自己心中也有数。 只是当年林依霜没有提,他也就选择无视了。 “我……我并非这个意思。”他狼狈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你……你到底想怎样?那些嫁妆,你说个数,我以后若是有银子,一定还你。” 林依霜抬眸,看向一旁的林正卿,语气平静:“大哥,笔墨伺候。” 林正卿立刻起身,让人拿来纸笔,在桌案上铺开。 林依霜走到桌前,提起笔,飞快地写下一串数字——从嫁妆的金银、田产,到贴补萧府的开销、神医的诊金,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最后汇总的数目,看得萧京垣眼皮直跳。 “这是你欠我的。”林依霜将笔递给萧京垣,“白纸黑字,写清楚欠条,签上你的名字,再按上你的指印。” 萧京垣看着那张写满数字的纸,又看了看林依霜冰冷的眼神,以及高堂上林家人毫不退让的姿态,只觉得一股屈辱感从脚底直冲头顶。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林依霜:“你竟真的要我写欠条?林依霜,你就这般咄咄逼人,连一点夫妻情分都不顾了吗?” “夫妻情分?”林依霜轻笑一声,“你纳许苏苏为妾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夫妻情分?你让我在萧府受委屈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夫妻情分?萧京垣,如今跟我谈情分,太晚了。” 她的话像一把刀,斩断了萧京垣最后一点侥幸。 他知道,今日若是不写这欠条,林家人绝不轻易放过他。 况且自己也不想与林依霜和离:“我可以签字画押,但是,这与你和离是两码事,你若是和离,我便不会认下这笔债,哪怕你告上京兆尹府,也是如此!” 林依霜现在也没有着急与萧京垣和离。 原主在萧京垣这里吃尽苦头,现在这么轻易离开岂不是便宜他了。 “自然,你先把欠条签了吧,至于和离,我们再做商讨。” 萧京垣还想要挣扎。 林绪和重重一哼,他;立刻把那些想法给掩藏起来。 在林绪和等人冷厉的目光注视下,萧京垣接过笔,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又蘸了印泥,将指印重重按在名字上。 指印落下的那一刻,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手都在微微发抖,他把手藏在宽大的你袖口里,掩盖住自己的内心的恐慌。 可他忽然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看着林依霜,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我……依霜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怨气,我也知道自己以前做得不对,但是,接下来我会对你好的。” 林依霜再次无视萧京垣的‘深情’告白。 她指尖捏着那张墨迹未干的欠条,轻轻在嘴边吹了吹,看着上面的字迹慢慢干透。 她的目光这才落在萧京垣脸上,没有半分波澜:“萧京垣,这欠条我收着了。希望你日后说到做到,切勿让我动用其他手段来要回自己的财物,到时候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萧京垣被这话戳中要害,脸上堆着勉强的笑:“没有想到我在你心目中是这样。霜儿,我萧京垣说话算话,日后有了银子,第一时间就还你。” 他心里还存着几分念想,觉得只要没写放妻书,就还有挽回的余地,连忙岔开话题,“那……我今日就先回府了?府里还有些事务要处理,你跟我……” 林绪和坐在主位上,冷冷打断道:“你回吧。霜儿近来身子不适,我已让人收拾好了后院的院子,让她在府中多住些日子,好好养伤,萧府那边,你不必挂心。” 这话看似是关心,实则是明晃晃地将林依霜与萧府隔离开,断了萧京垣想借“接妻子回府”再纠缠的念头。 萧京垣脸色微变,却不敢说半个“不”字。 如今林绪和深得陆承乾信任,他若是敢违逆,吃亏的只会是自己。他只能讪讪应着:“是,是该让霜儿好好休养,有岳母和岳丈大人照拂,我也放心。” 说着,他起身想再对林依霜说些软话,却被林绪和一个冷眼逼了回去。“时候不早了,萧将军还是早些回府吧,免得耽误了府中事务。”林绪和下了逐客令,语气里没有半分客气。 萧京垣没办法,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往门口走,走到门槛边时,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林依霜,带着几分期待问道:“霜儿,过几日便是丞相千金的生辰宴,京中贵女大多都会去,你……你收到请帖了吗?若是收到了,到时候我们一同前往?” 他还想借着宴席的机会,与林依霜多些相处的时间,好缓和关系。 林依霜还没开口,权怜翠就淡淡接过话头:“多谢萧将军挂心,宴席之事,我们自有安排,就不劳烦将军费心了。”她语气疏离,一句话就堵死了萧京垣的念想。 一旁的管家早已会意,上前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萧将军,这边请。” 萧京垣看着林家人冷硬的态度,知道再留下去也没意义,只能悻悻地跟着管家往外走。 走出林府大门,看着那扇朱漆大门“哐当”一声紧闭,萧京垣心里五味杂陈。 如今的林依霜,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女子了,再想拿捏她,怕是难了。 他正转身想上马车,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姑爷,您等等!” 萧京垣脚步一顿,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青布小厮服的年轻男子快步追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局促,正是林正卿身边贴身伺候的小厮阿福。 第16章 你把她压坏怎么办 林府门前,萧京垣带着怒火踏出林府大门,还未走远,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姑爷等等!” 萧京垣原不想理会,身后的声音越发急切。 他带着怒火回头,看到林正卿的贴身小厮跑过来。 他怒意更甚了,难不成林正卿还觉得羞辱得不够,非要派个小厮追出来补刀,连这点体面都不肯留,这是要趁势把人逼到绝境不成 阿福不知道萧京垣内心的想法,他小心翼翼凑近,脸上并未如同萧京垣所想那般出现鄙夷的神情来。 “姑爷,可否借一步讲话。” 阿福谨慎的态度让萧京垣打消方才的念头。 心里开始琢磨,难道方才会客厅上,大舅哥是为了给他解脱才会对他恶语相向。 现在派来身边的小厮,这是……安抚他? 想到这里,萧京垣的嘴角不由地勾起来,脸上的冷意也消失大半了:“跟我走吧。” 阿福左顾右盼查看周围的一切。 他越是这般,萧京垣就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想。 他倒是想要听听看大舅哥要与他说什么。 便引着阿福往街尾那家“福兴楼”。 这家酒楼不贵,但是菜肴很是不错。 萧京垣点了两碟酱牛肉,一年陈年黄酒,又点了两道招牌菜,摆在阿福面前。 萧京垣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看向对面坐立不安的阿福:“你且说说看,大舅哥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阿福颤巍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身体朝着萧京垣凑近:“姑爷有件事,奴要告诉你,还请你别太激动了。” 萧京垣身体往后一靠:“哦,说来听听看。” 阿福一口气闷了手中的酒,这才开口道:“我怀疑,我们家的大小姐并未是大小姐。” 萧京垣原本正在浅尝手中酒,听到阿福这话,他手中动作停顿一下:“你在戏弄我?” 阿福着急不已:“姑爷,奴没有戏弄您的意思。您不觉得大小姐最近举动太过异常,不瞒您说,小姐居然可以揣测……” 话到这里他停下一半。 他知道自己家少爷并不喜欢姑爷,这件事情也是林家的机密,他万不能说出来。 萧京垣听得认真,见他话头止住了,忍不住蹙眉:“为何不说了。” 阿福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尽道:“姑爷您真的不觉得大小姐与以前不一样了吗?她的行事,她的作风,就像,就像……” 阿福咬咬牙道:“被人夺舍一样!” 萧京垣原本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事来,没有想到会说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胡言乱语!” 萧京垣用力把酒杯放置在桌面上,杯子没有站稳滚落在地上,碎成好几片。 阿福没有想到萧京垣反应这般大,急切道:“姑爷,奴知道你不信,可是奴也不知道与谁说这件事,老爷与夫人如此相信大小姐,若是知道真想一定会伤心……” 萧京垣听不下去了,直接站了起来:“够了!不要再说了!” 阿福还要继续做努力,萧京垣却扬长而去。 阿福看着萧京垣的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奴真的没有说谎,那位真的不是大小姐。” “是吗?可有证据?”不知何时不远处站着一名丫鬟。 丫鬟身上穿的乃是林国公府一等服装。 阿福很是奇怪,为何林国公的丫鬟会来问他这个问题。 “与你何干?” 阿福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打包带走了。 根本不理会丫鬟的话。 丫鬟凑上前去说道:“其实你的心情我很明白,我也见到过有人突然间性情大变。” 阿福停下脚步,看向丫鬟。 想了想又觉得林府并未与国公府有什么过节,想来这个丫鬟是意外听到他与姑爷的对话出于好心才会过来。 换了别人早就离开了。 阿福也是实在没有人能够说话。 丫鬟看着他打包的饭菜,后来店小二过来说萧京垣并未付账,要阿福付银子。 阿福怎么也没有想到,萧京垣会没有付菜银子。 而自己走得急,身上的银子带得不多,刚要开口让掌柜去林府拿。 “诶,不用我这里有。”丫鬟掏出银子直接付了。 她这个举动,彻底让阿福的戒备心放下大半。 “不好意思,晚些时候我回府拿银子还给你。” 阿福摸了摸自己的头有点羞涩说道。 丫鬟轻轻一笑:“不必记在心里,你若是让掌柜去林府,想来你的主子也会不喜,免不了一顿责骂。” 阿福内心又是一阵感激,看着自己手中的餐盒,笑了笑:“你若是不嫌弃,这些饭菜我还未动过,一起吃?” 丫鬟也想要与阿福套近乎,自然不会拒绝:“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又找一处偏僻位置坐了下来,丫鬟开始说起自己见到过不少的被人夺舍的案例,一步步套取阿福的信任。 “你不知道,我家小姐以前性子温和,说话轻声细语,从来不知道什么心计。如今这个大小姐,性子变得格外的冷酷,还善于心计,居然还学会一身武艺。” 阿福把林依霜总疑点都告诉这个丫鬟。 丫鬟一边点头一边附和,偶尔之间还劝到:“会不会你多心了,你家老爷夫人他们并没有怀疑,兴许是你的想太多了。” “不可能!”前面被肯定,后面被否定,阿福有点坐不住了,他不断地举例子。 到了这个时候,丫鬟说道:“若是想要证实真伪,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阿福看向她:“有何办法?” “你可知道城西的‘净云寺’吗?”丫鬟放下手中的筷子,声音压得更低了,眼底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精光。 “净云寺?不知道。” 丫鬟道:“里面的云山大师乃是一代高僧,兴许他有办法。不过想要把你家大小姐哄到山上去并不容易。” 阿福沉默了。 丫鬟忽然间喊了一声:“对了,不久之后,丞相千金要举行生辰宴,听说回去净云寺做场法式,等到那时,我们在里应外合,让大师好好看看你家大小姐。” 阿福点头:“可以。” 离开时候丫鬟又给阿福买了一些饭菜,让他带回去。 阿福走远后,叶婉兮从客栈里走了出来:“做得不错。” 春云低头道:“世子妃您放心,这件事情春云一定会给办得漂漂亮亮。” 春云乃是楚惊寒贴身丫鬟,自从楚惊寒过世后,春云就被派到京城外的庄子。 她为什么要挑选春云,就是因为她是楚惊寒的贴身丫鬟,哪怕东窗事发,圣上得知这件事情,也不会做事不管。 到时候这个哑巴亏,林府还得咽下去。 要是事情能成,自然是好。 叶婉兮拿出一锭金子放在春云手中:“你方才花费不少银子,这是赏给你的。” 春云双手捧着金子,脸上露出贪婪的笑。 在庄子里,她过得不尽人意。 许久都未见到打赏。 春云见叶婉兮走远了:“世子妃,这次奴婢可以留在您身边伺候着您吗?” 叶婉兮笑着点头:“之前你替我办事,我一直都记得,只是她毕竟刚死不久,你若是在我身边伺候,会落人口舌。现在不一样了,时机成熟了,有你这样的贴心人在身边自然是好的。” 春云心里充满着期待。 林依霜留在林府受尽宠爱,林绪和依照林依霜的建议办事。 果然陆承乾并未再说什么。 这日,林依霜收到丞相送来的邀请函。 林依霜夹着邀请函,反复观看,之前萧京垣提过一次,她还以为丞相不会送来这个邀请函。 毕竟林绪和现在处理的人就是丞相以前的门客。 听说每年都会带东西去孝敬丞相。 “小姐,我们去吗?” 雨儿轻声说道。 一旁给林依霜剥葡萄的权怜翠说道:“去怎么不去?你爹办案是你爹的事情,你只要想去就能去。女孩子就该漂漂亮亮地出门。” 雨儿点头:“夫人说得对,小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咱们林府行得正坐得端。” 权怜翠把葡萄递过去,林依霜没有拒绝,张口咬住。 略带酸意的葡萄汁充斥整个口腔。 权怜翠看到自己女儿吃自己投喂的食物,她的心里止不住的满足。 以前她向自己的女儿做出这样的动作,女儿都会嫌弃太过亲昵,不妥当。 林依霜吞咽下葡萄说道:“确实,若是我这次不去,便显得心虚。所以这次宴会我定会前往。” 权怜翠又把一颗葡萄塞入她的口中,林依霜面不改色吃了进去。 “好,女儿想去,娘就去准备,让我们女儿惊艳全场。” 丞相千金生辰宴,想来那个人也会去。 她这身体也该好好调理一番。 权怜翠把一整盘的葡萄都喂进林依霜的嘴里,直到最后一颗。 林依楣从头走来,看到权怜翠把绿油油葡萄送入林依霜的口中,她大喊一声:“娘,别给姐姐吃,这次葡萄酸死了。” 权怜翠的手停到半空中,疑惑回眸:“酸?” 林依霜张口含住葡萄,笑道:“不酸,娘,别听妹妹胡说。” 权怜翠不信,拿起一旁的葡萄皮,稍微尝了尝上头沾上的葡萄汁,她没有忍住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这么酸,你还说不酸!” 林依霜笑了笑:“我喜欢吃酸的。” 这话一出,权怜翠与林依楣两个人都僵在原地:“姐你是不是有了!” 权怜翠眼神里透露出来这个信息。 林依楣不等林依霜回答,整个人跳了起来:“我要去杀了他!” 林依霜伸手稳稳拉住林依楣,把林依楣直接拉入怀里。 等到林依楣回过神来,她就对上林依霜含笑的眼神,瞬间脸红了:“姐。” 林依霜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头:“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抬眸对着权怜翠道:“娘,我没有怀孕。” 权怜翠与林依楣一下子就信了。 见林依楣还赖在林依霜的怀里,她一下子就把林依楣拉了起来:“多大的孩子了,还这样粘人,你姐姐身体不好,你把她压坏怎么办?” 林依楣依依不舍的起来,“姐你以后要尽快调理好身体这样你抱我,娘就不会再说我了。” 林依霜摸了摸林依楣的头:“以后姐姐会成为你的依靠。” 林依楣含笑点头 转眼便是丞相千金生辰宴当日。 晨光刚漫过林府的朱漆大门,丫鬟们就捧着铜盆、锦缎鱼贯而入。 林依霜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浴桶。 权怜翠每天都会陪着林依霜对练,自从上次吐血之后,林依霜就不敢再用力了。 权怜翠也很注意她的身体,这期间不少大夫陆陆续续的来,依旧无法根除她的弱症。 但是习武的确对她来说有帮助。 权怜翠亲自拿着发饰为林依霜梳妆打扮:“也不知道丞相是怎么想,会挑选那什么净云寺作为祈福。那净云寺当年死过多少人,你可知道,七年前,净云寺藏尸案吗?” 林依霜颔首:“知道,如此大的案子,女儿也有所闻。” 自然是知道的,这个案子就是她发现的,提交已经施压才让京兆府查出来净云寺的诡异之处。 “我的女儿真厉害,这个案子掩盖十分严实,你往昔不爱打听这些事情,看来你都是喜欢掩藏在心里面。” 权怜翠并未深究此事,“这次前往,你要小心,这次娘要陪着你爹无法跟你一同前往,你若是有什么事情记得要去找你哥。” 林依霜听着耳边传来的细细叮咛,她格外的珍惜。 以前不管她出征还是外出办事,楚家那些人从来都是漠视。 “娘,你放心我定不会让哥哥出事。” 林依霜做出承诺。 权怜翠拍了拍她的手:“你哥,你哥一个男人能够出什么事情,霜儿你要顾好自己。要让哥哥保护你。” “对啊,兄长能有什么事情。当然我们霜儿才是最重要的。”林正卿一身白衣站在门外,侧着身体,让人能够看清他的衣服,他自己的视线却无法落进房间内。 第17章 她口中的“小姐”,指的是楚惊寒。 马车缓缓驶入丞相府门前,原本热闹的景象骤然安静下来。 视线齐刷刷落在驶来的马车上。 他们没有想到,丞相居然会请林府的人。 就在他们愣神之际,一道爽朗的笑声划破这宁静的气氛。 “欢迎欢迎!”丞相府大少爷秦善笑着走上前去。 林正卿率先跳下马车,转身伸手扶着林依霜下来,并未对秦善的话做出任何回答。 秦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真是傲慢,以为能够得到圣上的重用便可目中无人了? 等这一切都过去了,他定会让他们好看! “大哥?”秦夏从府中走了出来:“已经安排妥当了。” 秦善笑容不变,转身对着其他客人道:“诸位里面请,里面请。” 随之他又侧身对着林正卿:“林兄请。” 这次林正卿并未无视他,轻轻点了点头:“有劳。” 秦善带头领着诸位进了府中,让众人在安排好的位置上落座。 到了林正卿与林依霜二人时,他们被安排的位置很是巧妙。 虽是前方的位置,可他们的视线,却被假山盆栽遮挡了大部分。 反观其他人面前,无一有遮挡。 这摆明了是让他们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 林正卿面色难看,想要跟他们好好理论一番,却被林依霜拉住。 林依霜轻轻摇了摇头。 这件事根本无法说理。 他们的位置的确给足了尊重,只是这些假山盆栽,他们也没有办法挪动。 要是他们提了意见,丞相府自然愿意帮忙调整,可这调整后的位置,是不是好位置就不一定了。 到时候,可别再说丞相府不尊重他们了。 林正卿一向好脾气,可这次回京,却总觉得处处受气! 林依霜给林正卿倒了一杯水:“兄长何必与这些人生气,这丞相之女也没什么可看的,难道她还能比常人多一个鼻子、多一只眼睛不成?” 这话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正在招呼客人的秦善耳朵里。 秦善咬着后槽牙忍了忍。 今日是妹妹的生辰宴,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他们不过是区区五品官员,能被邀请来此,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 他们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要不是世子妃特地交代,他们丞相府哪里会邀请他们。 林依霜笑道:“正好能挡住一些没必要的画面,我们才能安心用膳。” 林正卿点了点头:“妹妹说得是。我向来就不喜欢办生辰宴,如今国库空虚,南江贪腐案还未了结,这般铺张浪费,哪来的闲情逸致?” 秦善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体内的怒火怎么也压不下来。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能与这些人生气。 可秦善还在努力调节情绪时,却见不少官员原本含笑的脸庞渐渐冷淡下来。 其实他们来的时候,多少都有些顾虑。 后来又想到,这些日子陆承乾对待丞相的态度还算友善,又不想得罪丞相,只好硬着头皮来。 来了之后,在同僚们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这种担忧渐渐被冲散,可偏偏被林正卿与林依霜的对话戳破了顾虑。 秦善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萧夫人,您的位置好似并非在此,萧将军在那边呢。” 林正卿伸手拿起桌面上的瓜子,细细剥了皮,递到林依霜的碗里:“在秦少爷眼里,女子嫁人了,就不再是自家妹妹了?” 秦善脸上的假笑再也维持不住:“林正卿,今日你来此,是处处要与我作对吗?” 林正卿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秦少爷,为何要这么说?林某绝对没有半点看不起秦少爷的意思。” “方才在大门前……”秦善话说到一半,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罢了,罢了,你们若是对位置不满,大可与我说,为何要这般诋毁我妹妹?” 林依霜镇定地看着他:“秦大少爷这话真是毫无道理,我何时诋毁过令妹?秦少爷大可把话说明白。” 秦善对林依霜彻底没了好脸色:“你方才说的话,大伙都听见了!你一个外嫁的女子,天天待在娘家,像什么样子?” 林依霜噗嗤一笑:“秦少爷这话真是好笑,我林依霜何去何从,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来限制了?秦少爷是给过我银子,还是养过我?” 秦善皱着眉头:“懒得与你说这些。林公子,你若是对这个位置不满意,我这边还有几个位置,可以给你调换。” 林正卿拒绝道:“不必了,秦少爷的好意,我等心领了。” “既然如此,还请两位不要再胡言乱语,稍后就要开席了。今日准备了两场宴席。” 秦善离开时,仍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 可林正卿根本没注意到他,还在不停地给妹妹剥瓜子。 林依霜的注意力也不在秦善身上,她的余光不断在席间来回扫视。 当年她在军中有一名出色的军医,奈何那人看上了丞相府的大小姐,不顾她的劝阻,执意要来丞相府当府医。 若是能找到他,以他出色的医术,定能把原主这具身体的弱症调理好。 林正卿也注意到了林依霜的视线,问道:“妹妹在寻找何人?” 林依霜原本想问问林正卿,是否知道八年前有个投奔丞相府的大夫。 可转念一想,林正卿大概率是不知道的,这种小道消息,他向来不会去打听。 就在林正卿把注意力全集中在林依霜身上时,他的贴身小厮阿福不知何时离开了,来到了丞相府偏僻的角落。 春云把阿福拉到假山内,假山的山洞狭小,两人贴得很近,阿福能闻到春云身上传来的阵阵香味。 阿福不断往后退,尽量避免自己的身体不小心碰到春云。 春云说:“待会儿开席的是第一场宴席,等众宾客吃饱喝足,丞相府就会安排他们去净云寺,到时候你要按计划行事。云山大师,是我用主子的信物才请来的。” 阿福被春云迷得五迷三道,连连点头:“好,好。” 春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担心,你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家主子好。要是她还是以前的大小姐,你就跟主子说这是一场祈福;若是她真的被人夺舍了,你这岂不是做了一件好事?” “对,你放心,为了我们家主子,我一定会按计划行事。” 春云笑了笑,原本准备离开,转身时却察觉到阿福眼底的不舍与依恋。 她勾唇一笑,回头亲了阿福一下。 阿福整个人僵在原地,等他回过神来,春云已经离开了。 从小就单身的阿福,被春云这么一亲,身体软了大半,半蹲在假山里。 “阿福,你在这里做什么?” 阿福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看到自家主子跟在林依霜身边,心底不由得生出几分不满——说到底,林家真正的大少爷、嫡长子,却要这般伺候自己的妹妹。 往昔,林大小姐还懂得分寸,对于林正卿这样的溺爱,她是会劝阻的。 可现在…… 他越想,越觉得林依霜是被夺舍了! 林依霜原本打算去外面找找那名军医刑冶,可她刚起身,林正卿就要跟着一起去。 林依霜看着阿福脸上的红晕,还有刚才那一脸陶醉的样子,像极了她以前在军营里见过的场景——小兵看上了村里的小姑娘,被小姑娘亲了之后,就是这副模样。 林依霜拉了拉林正卿的衣服:“阿福不对劲,你去问问他,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阿福有心上人了?”林正卿对林依霜的话向来无条件相信。 “尚且不确定,兄长去问问便知。我去净手,很快就回来找你。” 林正卿也知道林依霜不愿自己跟着,只好妥协:“也罢,我就在这里等你。你速去速回,若是一刻钟后还没回来,我便去寻你。” 林依霜心里再次被温暖包围——林正卿明明知道她会武功,却依旧对她这般不放心。 林依霜离开后,便想在丞相府中留下自己以前在军中的暗号,若是刑冶看到,定会主动联系自己。 她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避开丞相府的巡逻侍卫,在各个角落留下军中特有的暗号。 就在这时,一段细碎的对话传了过来。 “我真不明白,一个失势三品将军的夫人,值得你亲自跟我提出来邀请她吗?现在倒好,她在我的生辰宴上如此大言不惭。”秦月不满地嘟着嘴。 叶婉兮轻轻一笑:“请她来,你才能看到一场好戏。对了,你府上那个大夫,你还没……” 话说到一半,春云从拐角处走了出来,恭敬地行礼:“世子妃。” 林依霜躲在暗处,听到春云的声音,浑身一震。 春云是她当年买回来的丫鬟。那时春云才五岁,跪在街头乞讨,母亲还未病逝,她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将春云买了下来。 当时父亲勃然大怒,是母亲挡在她身前,她又苦苦哀求,才把春云留了下来。 “一切都办妥了。”春云说道。 叶婉兮把春云拉到身边,笑着对秦月说:“这可是我的得力助手。” 秦月看了春云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哦,我记得你以前提过,当年你跟楚惊寒争斗的时候,她帮了你不少忙。” 叶婉兮轻描淡写地辩解:“并非我故意要与她争斗,而是林国公府上下都不服她,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秦月对叶婉兮针对楚惊寒的做法有些不屑,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她倒也可怜,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众叛亲离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她的死与我毫无关系。我不过是个内宅女子,懂什么朝堂争斗。”叶婉兮依旧在为自己辩解。 林依霜深深看了春云一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春云却突然背脊发凉,猛然回头,朝着林依霜刚才潜伏的方向看去,可那里空无一人。 “怎么了?”叶婉兮察觉到她的异样,问道。 春云低声喃喃道:“我好像……感受到小姐的气息了。” 她口中的“小姐”,指的是楚惊寒。 第18章 见到一个故人 叶婉兮马上就反应过来,她讲的是何人。 她怒斥道:“大白天,你说这作甚?” 这语气里带着些许的恐惧。 楚惊寒的死,其实都埋藏在众人心底的最深处。 春云立马惊觉自己说错话了,当即下跪认错。 叶婉兮原本还想再呵斥几句,就听见秦月噗嗤一笑:“你在怕什么?这是做贼心虚了?” 叶婉兮也露出一抹笑容来:“秦小姐说得是哪儿的话,楚元帅是英雄,我为何会怕一个英雄?她若是魂归故里,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秦月懒得与她继续掰扯,道:“宴席开始了,我们该回去了。” 两人又恢复如常,宛如闺中密友一般有说有笑地一起朝着前院宴席走去。 林正卿数着时辰,差不多一刻钟时,便开始寻找林依霜。 刚出去找没多久,林依霜就回来了。 回到位置上后,林依霜有些心神不宁,林正卿贴过去细心问道:“你寻的人可寻到了?” 林依霜略带几分诧异地看着林正卿。 若是在家里,林正卿定会摸摸自家妹妹的头,可如今在外面,他定要多些防备,免得落人口舌。 “尚未寻到,只是见到一个故人。” 林依霜避重就轻地说道。 “是何人能让妹妹如此心烦意乱?” 林依霜淡淡一笑:“如今已是不重要的人了。” “既然不重要,那便别为了她扰乱心神了。” 林正卿给林依霜剥了一只虾后,便自顾自吃了起来。 林依霜陷入沉思,并未察觉坐在不远处的萧京垣,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 许苏苏唤了他好几声,都没见他理会,气得不轻。 想起不久之前,兄长来寻自己,告诉她父亲已答应让林依霜先怀上孩子——这是永顺侯府对林府发出的合作信号。 许苏苏冷笑,父亲做出如此大的退步,奈何对方根本不领情,还把萧京垣的心思搅得一团乱。 她紧紧攥着手帕,指尖微微泛白,目光死死盯着林依霜的方向。 只见林依霜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侧脸在透光窗棂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连鬓边垂落的碎发都透着几分温顺。 明明是这般温顺无害的人,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处处把她逼迫到退无可退。 “夫君!”许苏苏刻意拔高了声音,指尖轻轻碰了碰萧京垣的衣袖,“你看什么呢?菜都要凉了。” 萧京垣蹙眉道:“她这般不回府邸,到底是为何?该答应的事情我都已经答应了,她到底想要什么?还有什么不满的?” 许苏苏抿着唇看着萧京垣:“她回不回来,真的如此重要吗?” 萧京垣察觉到许苏苏的不满,给她夹了一块鱼肉:“苏苏,我的心意你还不懂吗?她回不回来自然重要,你难道不知道林府现在是什么地位吗?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许苏苏咬着下唇,眼眶有些泛红。 萧京垣如今的态度,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原以为自己能拿捏住萧京垣。 萧京垣看到她委屈巴巴的模样,心底深处涌起一丝不耐烦——这是什么场合,还这般哭哭啼啼,是嫌他的麻烦事还不够多吗? 他刚想说出些重话,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毕竟是他自己要娶回来的姑娘,这般局面也是当初没预料到的。 丞相府的饭菜确实不错,色香味俱全。一顿饭后,丞相又留众人留下逛他的府邸。 丞相含笑道:“小女眼看就要满十八岁了。这孩子出生时,曾有大师说过,她十八岁时有个劫要过。诸位若是不嫌弃,可陪同小女一起前往净云寺祈福,我已经安排好斋菜供大家品尝。” 丞相亲自开口,自然没人不答应。 反倒是秦月一脸兴致缺缺——这场净云寺祈福,原定是没有的,是林国公亲自来提,父亲才应下来的。 对他们而言,这一场祈福有益无害。 不过女子祈福,男子自然不会跟随,所以留下来的皆是女眷。 林依霜对这样的祈福也没有半点兴趣,既然是自愿参与,她自然不想去。 林依霜刚起身,就被人唤住了:“萧夫人请留步。” 唤住她的是叶婉兮,她身边还站着春云。 林依霜的视线静静落在春云身上。 春云感受到林依霜的视线,一股莫名的熟悉感由内而外涌了出来,她下意识地想喊出“小姐”。 林依霜收回视线,问道:“世子妃也要去?” “秦小姐的生辰祈福,本世子妃自然要去。” 林依霜带着浅浅的笑意:“既然世子妃盛情相邀,兄长,我便去一趟。” 林正卿满眼不赞同。 “兄长请回去告诉母亲与父亲,女儿明日再回。” 她也想看看,这叶婉兮到底有什么把戏。 春云心底那股萦绕不散的熟悉感,让她忍不住不断打量林依霜,可眼前这人,与她印象中的小姐没有半点能对得上的地方。 林正卿走了一半后,还是停下脚步,阿福道:“少爷,您就这样放心让小姐跟这他们去什么净云寺。” “你也觉得我不该离开?阿福你回去告诉父亲母亲,我与妹妹……” “少爷您回去通知父亲母亲,阿福跟着小姐一同前往。” 林正卿不大愿意:“这……” 阿福:“少爷您过去只会给小姐添乱,阿福却不一样了,阿福是奴才,在危难的时刻可以挡在小姐面前。” 林正卿觉得阿福说得有道理。 可他也并非觉得奴才就该替主子去死的人。 “还是不行,阿福你回去……” “少爷!”阿福大声起来,把林正卿吓了一跳:“您在这样犹犹豫豫,小姐,就要离开了。” 林正卿瞪了阿福一眼:“说话就好好说,你这般大声作何?” 阿福急切说道:“少爷,阿福是奴才回去了也只能通报给老爷与夫人,如今老爷这般忙碌,要是真的发生什么事情,奴才也叫不来人啊。可是少爷您就不一样了。” 林正卿觉得有道理:“行,就如同你说得那般,你跟去,我回去。” 第19章 你就应该知道死在外面 净云寺位于京城南郊的一座并不大的小寺庙。 林依霜踏上布满青苔的石阶,她抬头望着上方的牌匾。 当年,她刚从军营里回来,圣上刚免除她的欺君之罪。 她回到家中,没有得到父亲的关心,也未得到兄长的安慰,劈头盖脸地质问:“既然选择替兄出征,你就应该知道死在外面是最好。” 那时她怔愣在原地,没有想到自己的家人会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她太过伤心,便往南郊外跑。 净云寺是她无意间发现的寺庙。 寺庙很清净,林依霜也就时常来了。 一天,她不愿回去,便在庙中留了下来,无意间发现了这座寺庙的秘密——她无意间发现了寺庙里的尸体。 “小姐,大小姐。”耳边传来阿福的声音,将林依霜的神智拉了回来。 林依霜看向他,这个人对她有一种似有若无的敌意。虽然平日里并未表现出来,但是她还是能够察觉得到。想到他是林正卿的贴身小厮,平日对林正卿很是忠心,也就给他几分好脸色。 “何事?”林依霜回眸问道。 阿福笑道:“方才大少爷十分担心您,您现在并无事,要不然让雨儿回去一趟,报个平安,您看如何?” 林依霜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为何不是你回去?” 阿福拍着胸脯道:“阿福是男子,若有什么事一定能保护好小姐。” 林依霜莞尔一笑,也是,他是兄长最为信任的人,哪怕对她不满也不会有什么二心。 “不必了。”林依霜跟着大部队继续往上爬,“如今还未真正踏入净云寺,平安与否一切都未知。” 林依霜都这般说了,阿福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众人慢慢踏入净云寺,净云寺的主持云山大师穿着袈裟走了出来,双手合十,慈悲为怀地念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辛苦了,还有半个时辰便能正式开启祈福。愿佛祖庇佑秦月小姐,平安顺遂。” 众人被云山大师安排到寺庙后方休息。 不少人成群结队地聚在一起,只有林依霜被众人隔绝开来,她独自站在高塔下,没有人上前搭话。 阿福再次上前,声音压得很低,周围的人并未听见:“大小姐可知,这净云寺后山有一处景色十分迷人?如今盛夏,飞跃而下的瀑布溅起层层水雾,在日头照耀下,周围映着七彩云霞,很是漂亮。” 林依霜看向阿福,见他表情诚恳,言语间满是对美丽风景的赞扬。若非她对净云寺周围的景物十分熟悉,恐怕真要信了阿福的话。 他为何要编这样的谎话来骗自己呢? 阿福久久等不到林依霜的回答,心里十分忐忑。难道被发现了?不可能,据他所知,大小姐以前极少去这样的地方游山玩水,后来萧将军出事,她忙着替萧将军求医,怎么可能会知道这样的地方?他这般描述,只要是姑娘家,听了谁会不心动? 林依霜勾唇一笑:“没有想到你对净云寺如此了解,可据我所知,大哥并未来过净云寺?” 阿福心底一紧,好在他早有准备,不然此刻就要被拆穿谎言:“公子确实没有来过此处,阿福也是无意间听人说起,觉得大公子应该会喜欢,便留意打听了,也找了此处的地点。如今大公子不在,小姐难得来此,小的自然要与大小姐说一说。” 林依霜眼眸垂下,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这阿福到底想做什么?他之前在丞相府与何人相见?这个谎言是他一人所为,还是幕后有人帮忙策划? 雨儿不知真假,闻言后心动不已,她看向林依霜,小心翼翼地询问:“小姐,不愿去吗?” “阿福如此推荐,这般风景十分难得,我定要去看看。” 听到林依霜这句话,阿福的心彻底落了下来。他抬起头,不露痕迹地与春云对视一眼,春云瞬间明白,阿福成功了。 阿福带着林依霜往寺庙后山走去:“小姐这边走。” 就在林依霜要踏出寺庙后门那一刻,她停下脚步:“离得可远?若是赶不回来参加秦小姐的祈福……” 不等林依霜说完,阿福便接话道:“大小姐您请放心,就在不远处,绝对能赶回来。” 林依霜仿佛安心了,这才提起裙摆踏出门槛,可一只脚刚踏出去,她又停住了:“雨儿,要不你回去跟大哥报个平安?” 雨儿愣了一下。 林依霜看向雨儿,笑容温和:“你告诉大哥,阿福找了个风水宝地,带我前去欣赏。” 雨儿起初不懂,转瞬便明白了——阿福带小姐去的地方绝对没什么好事,可小姐不想拆穿,是想让她去搬救兵。 雨儿点了点头:“小姐可要小心点。”她看向阿福,气呼呼道,“阿福,我家小姐可是交给你了,你若是不知好歹,可别怪我不客气!” 阿福没把雨儿的威胁放在心上,呵呵一笑:“自然,自然。阿福定会用性命担保。” 雨儿颔首,看了一眼自家主子,转身离开。 林依霜与阿福一起出了寺庙,往后山走去,前方出现一间茅草屋。 “小姐,进了那茅草屋就能看见了。” 林依霜停下脚步,看向阿福:“阿福,你是我兄长最信任的仆人,若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跟我说,不必做这等把戏。” 阿福脸上的笑容不变:“大小姐您在说什么?阿福一个字都听不懂。” 林依霜脸上的温和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冷。她猛然转身,单手掐住阿福的脖子,一点点用力:“阿福,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阿福挣扎着,眼中满是愤怒与厌恶,他啐了一口:“我呸,你是哪里来的妖怪,竟敢占用我家大小姐的身体,还用妖术控制我家主子!大师还不快速现身,收了这个妖孽!” 林依霜没想到,第一个怀疑她的竟是阿福。这般鬼怪之说,连她自己都未必相信。 “阿弥陀佛,孽障还不快点束手就擒!” 林依霜将阿福甩到一旁。阿福想要逃跑,她上前直接废了他的双腿,听着阿福的哀嚎声,她抬眼看向不远处的云山大师。 “道貌岸然的鬼东西!你与那云启大师并无二致!” 云启大师就是净云寺那场藏尸案的罪魁祸首。 云山大师脸色骤变,当年净云寺的案子知晓者寥寥,连丞相都不知情,这个内宅妇人怎会知道? 云山指着她:“妖孽多说无益,拿下她!就地正法!” 话音刚落,数人飞身而出,直扑林依霜。 叶婉兮做事向来谨慎,她知道林依霜会武,虽说是名妇人,却仍按武林高手的规格布下算计。 林依霜脚尖一点,身形如惊鸿掠起,避开左侧袭来的劈砍。那僧人手中的戒刀带起凌厉风声,却只削断她一截裙摆。 “呵,这就是所谓净云寺的‘慈悲’?”她冷笑一声,左手扣住右侧攻来的腕骨,顺势借力旋身。 刀光剑影之间,林依霜夺下一人手中的戒刀,动作快如电光火石,每一个转折都带着军营里淬炼出的狠厉。 这一招一式,这冷漠的表情,还有那不断与记忆重合的身影,让躲在暗处观察的春云再也无法淡定—— 是她!是她回来了! 第20章 “那……我们小姐是怎么死的?” 躲在暗处的春云,止不住在颤抖,是她,一定是她。 想来之前,她哄着阿福,应和他关于夺舍的说法。 实际上,她根本就不信,甚至在心里面还在嘲讽耻笑他。 她所做的目的就是想要把林依霜骗到后山中。 她一旦被云山大师抓住,定会受到僧人们的羞辱。 让她生不如死,受尽屈辱,清白与名声尽毁。 到时候她站出来,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这话要落在外人耳里是安慰的话,落在林依霜耳里就是羞辱。 一切计划都十分完美,就连她是武林高手、世子妃都已经算到了。 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是死去的楚惊寒。 林依霜真的被夺舍了,被死去的楚惊寒夺舍了。 春云想通这一切,她开始转身就跑,可还没有跑出去多远,一把刀刃狠狠刺入她的胸膛。 林依霜手中夺来的戒刀不知何时不见了。 春云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往下看去,胸膛上那把利刃,鲜血很快就染红了衣裳,浸湿了土地。 林依霜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春云倒在地上,不甘心地挣扎,感受着自己的生命流逝。 她眼前浮现过往的种种,想到自己当初刚被林依霜带回家中。 本就不富裕的家里,再养着她,更加艰难了。 她要做不少的事情,才换来一颗馒头。 春云是怨过楚惊寒的,怨她自己都养不活了,为什么还要把她带回来。 这样的怨恨还没有多久,楚惊寒就来了,拿着自己的包子,递给了她,摸着她的头说:“没有关系,以后你长大了,我一定会保护你。要是你想要走,我可以放你走。” 春云吃着楚惊寒的包子,内心里却不断想,走?走了她一定会被老爷打断腿。 她那时候都觉得楚惊寒活不长。 楚惊寒不仅活了下来,还自己跑出去替兄长当兵。 春云以为楚惊寒会死在战场上,可她不仅没有,还带回七皇子替自己撑腰。 再后来,她以为楚惊寒会被圣上处死,可她还是没有…… 春云想要笑出声,可是不知道怎么笑,她原本想要爬开,后来她决定不爬了,转过身来,看着林依霜的背影,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笑了出来。 春云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血沫子堵在喉咙口,每喘息一口气都像吞了把碎玻璃。 可她偏要睁着眼,盯着不远处那个背影。 林依霜就站在那里,离得不算近,风卷起她艳丽的裙角,今日是秦月的生辰宴。 权怜翠把她打扮得很漂亮,头上的发饰都是配套的,并非是哪位小姐用过剩下的,也没有掉漆。 云山大师见势不妙,早已经逃了。 他一跑,那些僧人也跑了。 林依霜刚要离开。 春云喊出来:“小姐!!” 她脚步一顿,继续往前走。 她没有问春云为什么要背叛她,也没有问她做了什么。 已经不重要了,楚惊寒已经死过一次了。 她想要设计伤害的林依霜,如今也无法伤害到了。 春云看着林依霜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她想要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 “小姐,他们对你很好,对吗?” 无人回答她。 风吹过,带走她最后一点生机。 林依霜并未走远,她朝着阿福的方向走去。 阿福的双腿无法行走,他只能靠爬行。 一点一点地爬行。 爬行时掀开了不少泥土、枯叶、残枝,留下一道很深的痕迹。 林依霜一步步走到阿福的面前。 阿福的眼前出现一双鞋子,这双鞋子他认识,是他陪着少爷一起去店铺挑选的花样。 那时候他都觉得自家少爷对这个“假冒”的大小姐太好了。 阿福抬起头来,看见林依霜沾满血迹的脸庞,身上华丽的衣裳上也有刀剑的痕迹。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霸占我们小姐的身体……” 林依霜蹲了下来,与他面对面注视着:“有什么目的?你觉得我有什么目的?” “你承认了,你就是一个夺人身体的鬼怪!” “我并非占用你家小姐的身体,而是你家小姐早已落入黄泉。上天怜悯她识人不清,被渣男所害,才让我进入她的身体。我对林家并无恶意。我乃一代巾帼楚惊寒,本是飘荡世间的一抹孤魂。上天亦怜我英魂无处安放,便让我寄身于你家小姐体内。” 楚惊寒? 阿福愣了一下,谁不知道,他们家大小姐最为崇拜的人就是楚惊寒。 她曾经不下十次在林家人面前提起过,说一个女子在军营中杀出重围,这该是有多么困难。她也希望自己能冲破这个世俗的枷锁。 可是,林府已经有一个冲破枷锁的人,她就该做那被捆住的人。 要不然便会被那些世俗的人记恨。 林依霜活得清醒,她会死,也许就是太过清醒了。 她觉得自己该被捆住,所以也失去了挣脱枷锁的勇气。 林依霜:“你大可去告诉他们,我不在意。我楚惊寒虽然没有选择坦白,但也不会说谎。林家很好,我也不愿伤害他们。可,这具身体还有用。阿福,不瞒你说,我并非战死沙场,我是被人所害。” 阿福怎么也没有想到林依霜会跟自己说这些。 其实当阿福知道占用自家小姐身体的魂魄是楚惊寒后,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了。 “那……我们小姐是怎么死的?” 林依霜道:“你要是去问雨儿,就知道当初萧京垣与许苏苏大婚之时,我曾经断过气。” 阿福怒骂道:“我就知道是他!” 林依霜说完这一切后,就把阿福的脚治好了。 阿福刚一站好,林依霜就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整个人晕了过去。 这可把阿福吓得不轻:“小姐!小姐!”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净云寺传来一阵阵声音,有人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有人来了?! 这个地方不能待了。 遍地都是僧人的尸体,不远处还有春云的尸体。 要是被人发现他们在这里,一定会有麻烦的! 就在阿福左右为难的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他面前,还不等阿福反应过来,他与林依霜就都被带走了。 阿福尖叫一声。 “诸位施主,今日乃秦小姐生辰吉辰,我净云寺本应全力为其祈福纳祥。方才老衲焚香祝祷时,忽感后山灵气滞涩,似有阴晦之物扰了祈福气场——此等异象若不及时化解,不仅祈愿难成,恐还会冲撞秦小姐的生辰福气。不如请大家随我移步后山,一同诵经焚香,驱散滞气,方能让这份生辰祝福圆满顺遂,护秦小姐岁岁平安!” 人都已经来了,现在主持都这么说了,自然没有人会反对。 云山大师做着法事,嘴里念着佛经,心底深处却打着算计。 方才的围剿没能把林依霜拿下,现在这么多人看着这些尸体,人群中又唯独林依霜不见了踪影,谁是凶手不言而喻。 云山大师引着他们往后山走去,突然间人群中有人眼尖,看到不远处的尸体,尖叫出声:“啊——死、死人啦!” 双手合十的秦月不满地睁开眼,谁敢在她的生辰宴上大开杀戒? 随着此人的尖叫声,不少人都看见了尸体,血腥的一幕把不少夫人小姐吓坏了,还有人当场晕了过去。 场面一度混乱。 秦月冷着一张脸看着地上的尸体——这些都是净云寺的僧人。 夕阳把所有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萧夫人不见了!你们刚才有谁见过萧夫人?” 萧夫人,也就是林依霜。 “苏苏,你可有见过你家姐姐?” 这次上山祈福,许苏苏也找了个借口跟来。这种能和其他夫人小姐套近乎的机会,许苏苏自然不愿意放弃。 许苏苏故作无辜,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啊,姐姐行踪向来诡异,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一身武艺。哎,希望她不要遇到什么歹人才好。” 第21章 春云死得这么惨,必须让她偿命 “一定是她!” 叶婉兮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女子出声笃定喊道。 这是礼部侍郎夫人娘家的表妹。以前经常依附在礼部侍郎府,现如今礼部侍郎入狱,他们虽然没有被牵连,可是在京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好在侍郎夫人在下狱之前,曾交代叶婉兮好好待她。 随着这一声怂恿,此起彼伏的声音不断响起来。 局势一面倒,但是叶婉兮并没有开心起来,因为春云迟迟未归。 “阿弥陀佛。”云山大师双手合十,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之色,直到他对上秦月的表情。 秦月站在他侧边,一双美眸略带几分怒意:“云山大师,这祈福还能继续下去吗?” 云山大师心头的得意瞬间被秦月眼中的怒意浇灭,他连忙收敛神色,躬身道:“秦小姐息怒,许是方才阴晦之气扰了心神,老衲即刻重整法坛,定能为小姐祈福圆满。” “不必了。”秦月抬手打断他,指尖捏着帕子的力道骤然收紧,“好好的生辰祈福,闹成这般乌烟瘴气,再做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她的目光扫过周围惊慌失措的夫人小姐,最终落在叶婉兮身上,语气带着几分冷淡,“世子妃,看来今日这一场祈福,无法进行了。” 这话像是赔礼道歉,实际上,秦月在表达她的不满。 她来净云寺,是林国公府出的主意,林依霜也是叶婉兮提出来要邀请的。 然而这一切一目了然,秦月并不是傻子,怎会不知这全是叶婉兮想要设计林依霜的圈套? 拿她的生辰宴来做这些……她秦月记下了! 叶婉兮丝毫不畏惧秦月控诉的眼神,她走到秦月面前,轻轻拂去她被风吹起的鬓发:“这次生辰宴确实委屈你了。” 秦月并未躲开她的触碰:“多谢世子妃关心。” 叶婉兮指尖的温度落在秦月鬓角,带着几分刻意的亲昵,眼底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委屈自然是要补偿的。等过几日,我让国公府送一套南海进贡的珍珠头面到秦府,算是给你压惊。” “那便多谢了。”有赔礼,总比没有赔礼来得好。 叶婉兮见秦月收下了台阶,眼底的紧绷稍稍松懈,指尖却仍停在她鬓边,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引导:“只是这委屈不能白受。好好的祈福宴被搅乱,若不找出始作俑者,难不成要让你平白担下这‘生辰不吉’的名声?” 这是要让她当出头鸟? 要不是这时候不合适,秦月真想笑给她看。 “的确要追究到底,不知世子妃可有合适人选?”秦月把问题抛回给了叶婉兮。 叶婉兮刚要说话,这时有人慌忙跑过来站在她面前,脸上露出难辞其咎的神色:“世子妃,前、前面……那可是您的婢女春云?” 叶婉兮闻言,脸上露出些许紧张——难道春云出事了? 如今那陆承乾正在发疯似的,不断袒护着楚惊寒以前在意的人和事。要是被他发现楚惊寒曾经的婢女死了,岂不是又要借故发疯?到时候,还不知谁能拦得住他。 叶婉兮跟着来人前往春云死去的地方,只见春云躺在地上,胸膛插着一把戒刀。她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样子,吓得叶婉兮后退了几步。 身后的贴身丫鬟忙上前挡住她的视线:“世子妃,春云惨死,您切勿太过悲伤。” 叶婉兮闭了闭眼,转身背对着春云的尸体,按了按眼角,硬是挤出来几滴眼泪。 她转身时,并未看见春云死前留下的提示——一个“惊”字还没写完,就被处理尸体的僧人拖曳拉扯得无影无踪了。 手帕下的眼神冰冷无比:春云死了。若是被皇宫里的那位知道,还不知会掀起什么风浪。不行,此事必须尽快往林依霜身上推! 叶婉兮递去一个眼神,后方立刻有几个妇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自打进了净云寺,那萧夫人就独来独往,又说她性情大变,想来能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听闻这林依霜跟世子妃不合,会不会这春云就是她杀的?” 那几句窃窃私语像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周围人的议论欲。 先前被叶婉兮示意过的礼部侍郎夫人表妹,此刻更是往前挤了两步,指着春云的尸体,声音带着刻意放大的惊惧:“我就说萧夫人不对劲!方才我瞧见她跟春云姑娘在后山拐角处争执,春云姑娘拉着她不让走,她还推了春云一把呢!” “真的假的?”有人立刻追问,眼神里满是探究。 “当然是真的!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女子拍着胸脯保证,“萧夫人当时脸色凶得很,还说什么‘别多管闲事’,春云姑娘劝她‘别冲动’,现在想来,指不定是春云撞破了她什么秘密,才被她下了毒手!” 明明是漏洞百出的谎言,这一刻这些人却轻易相信了。 这话一出,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难怪她一直独来独往,原来是心里有鬼!” “这净云寺的僧人死在后山,春云也死在这里,说不定都是她干的!太吓人了!” 几个胆小的妇人已经开始抹眼泪,拉着自家随从就要下山,嘴里念叨着“沾了凶气”“太不吉利”。 更有人直接朝着云山大师喊道:“大师!这萧夫人分明是凶徒!您是净云寺的主持,怎么能让她在寺里行凶作恶?快派人把她抓起来啊!” 这一声呼喊像是吹响了号角,众人立刻跟着附和: “对!抓起来!不能让她跑了!” “春云死得这么惨,必须让她偿命!” “大师快下令吧!再晚她就逃下山了!” 此起彼伏的声浪像潮水般涌向云山大师,他被围在中间,身上的袈裟都被挤得歪了几分。看着一张张因惊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云山大师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些官家夫人们,三言两语就能决定一个人的死活。 她们的义愤填膺来得如此之快,甚至像是笃定了“法不责众”一般。 若是林绪和在场,定会发现,这些污蔑他女儿的人,全是南江贪腐名单上之人的家眷。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有人背锅,倒也合了他的意。 现在就算林依霜出现,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阿弥陀佛……”云山大师双手合十,试图维持镇定,“诸位施主稍安勿躁,萧夫人未必是凶手,此事还需彻查……”作为德高望重的主持,他总得为林依霜说两句公道话。 “查什么查!”一个胖妇人猛地推了他一把,“人证都在这儿了,还不够吗?我看你就是怕了她!是不是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包庇她?” “就是!说不定你跟她是一伙的!”另一个声音立刻跟上。 污名化的指责像针一样扎在云山大师心上,他脸色涨得通红,却百口莫辩。叶婉兮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隐晦的笑。 云山大师最后缓缓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来人!四处搜寻萧夫人,请她尽快出来认罪伏法!” 云山大师话音刚落,一旁的僧人便四散开来。在场那些起哄的官家夫人与小姐们,这才稍微满意了些。 可还不等僧人走远,一道声音便传了过来:“听闻诸位在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