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天南》 第八十三回 命不该绝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户外射了进来。 林小允睁开眼,动了动身体,正要爬起身,却听到一声喝叫,伴着脚步声冲进屋来:“谁叫你起来的!立刻给我躺下!” 声音的主人显然是聂云,化成灰林小允都记得。 正在手打中,客官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户外射了进来。 林小允睁开眼,动了动身体,正要爬起身,却听到一声喝叫,伴着脚步声冲进屋来:“谁叫你起来的!立刻给我躺下!” 声音的主人显然是聂云,化成灰林小允都记得。 正在手打中,客官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四回 假仁假义 不一会儿,便看到一行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个正是巨鲸帮帮主雷震天,雷震天年约四十,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肤色略黑,目光炯炯有神,一手横练的铁胆神拳,虎虎生威,这气势在阴阳殿中一站,一般的弟子已经吓得愣神了 正在手打中,客官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不一会儿,便看到一行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个正是巨鲸帮帮主雷震天,雷震天年约四十,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肤色略黑,目光炯炯有神,一手横练的铁胆神拳,虎虎生威,这气势在阴阳殿中一站,一般的弟子已经吓得愣神了 正在手打中,客官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五回 各怀鬼胎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林小允走出了门口,心下暗悔,那日只顾着找《天南望月图》的下落,却忽略了林小允,若是那日收留林小允的是他们,那么此时能知道《天南望月图》下落的,说不定就是他们了! 林小允出了阴阳殿 正在手打中,客官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林小允走出了门口,心下暗悔,那日只顾着找《天南望月图》的下落,却忽略了林小允,若是那日收留林小允的是他们,那么此时能知道《天南望月图》下落的,说不定就是他们了! 林小允出了阴阳殿 正在手打中,客官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六回 意气之练 万重山跟万轻舟走在前面,海沙派三位长老紧跟其后,看他们父子俩在低声交谈,几人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那万老狐狸不知道又在密谋什么东西。”海沙派二长老沙振林冷哼了一声。 “原本来这天 正在手打中,客官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万重山跟万轻舟走在前面,海沙派三位长老紧跟其后,看他们父子俩在低声交谈,几人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那万老狐狸不知道又在密谋什么东西。”海沙派二长老沙振林冷哼了一声。 “原本来这天 正在手打中,客官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七回 入阵查问 林小允忽然有点垂头丧气,忽然看到不远处,升起一阵烟花,没多久,便升起天南派的特有的信号弹,那个方向,正是死亡之阵的方向,林小允心中一惊,慌忙朝死亡之阵奔过去。 然而才到半路,便听到前方人声鼎沸, 正在手打中,客官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林小允忽然有点垂头丧气,忽然看到不远处,升起一阵烟花,没多久,便升起天南派的特有的信号弹,那个方向,正是死亡之阵的方向,林小允心中一惊,慌忙朝死亡之阵奔过去。 然而才到半路,便听到前方人声鼎沸, 正在手打中,客官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八回 恶鬼之恩 众人大惊失色,海沙派三长老沙振木是何许人也,那可是一双分水刺搅翻钱塘潮的枭雄!如今竟被人如屠猪狗般三招就夺了性命!江湖中何时出了这么一号厉害地人物? 沙振林喉头滚动,旋即撕开染血的衣襟,露出胸膛上一个青紫坍陷的掌印:“幸好我及时发出赤烟弹……你们要是晚来一步,这一掌可就连我也收去了!” 大长老沙振森急问道,“那个黑衣人的样貌,你可看清楚了?” 沙振林猛地抬头,一双眼珠暴突如泣血:“我看得一清二楚,那恶鬼五十上下,左脸一道蜈蚣疤从颧骨撕到嘴角!而他所使的,正是你们天南派的绝学‘鹤唳天南’!” “一派胡言!”先天宗长老白忠甩袖怒道:“天南派各宗弟子老夫如数家珍,哪来什么左脸有蜈蚣疤的人?死亡之阵乃我天南派禁地,除非掌门与四宗长老结阵,否则就是个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至于你所说的天南派绝学‘鹤唳天南’,目前派中除了掌门,更无第二个人炼成!” “好!好你个天南派!撇得干干净净!”沙振森一口獠牙咬得咯咯作响,“那便请白掌门与诸位长老结阵,将我等送入死亡之阵!我海沙派纵填进百条人命,也要将那恶鬼找出,剜心祭弟!” “你当我们天南派的禁地是什么地方,自家花园吗?!”聂云看不过他们咄咄逼人的气势,抢前一步道。 “不得无礼!”一声断喝,如冰锥坠地,来自座上的白掌门,大殿上随之生出了一股沉浑的气压,压着众人气短难受。白啸接着对沙振林说道,“沙二长老,天南派中确无此人物!” 沙振森正要继续质问,手腕被一旁的万重山铁钳般的三指扣住,万重山对沙振森耳语道:“三招击毙沙振木者,杀你我不过碾蚁!今日这般闯阵,你是想让海沙派绝户在此吗?” 沙振森指节已被捏得惨白,喉间滚出野兽般的呜咽。他猛地甩开万重山,毒针似的目光一个个刺遍天南派众人:“这血仇……海沙派记下了!”随即扶起沙振林,衣袍卷起一阵腥风,海沙派众人紧随着踉跄而去了。 林小允回到天南派,听闻风波暂时平息,海沙派与万马堂的人也已经离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像是压了块石头似的堵得慌。 翌日晨光未透,聂云便急冲冲地撞开了院门,“白灵师姐留书出走了!掌门大发雷霆,命叶飞沙师兄即刻下山追人!” 林小允心中咯噔一跳,白灵竟然不声不响的下山了,她此番下山,定是为了大师兄之事。心下 叹了口气,看来以后忘忧谷中的晨练,就只剩下自己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之后的数月里,林小允还是每隔几日,便到墨老的住处,泡那药浴解毒。关于墨老的身份,林小允无从探知,墨老的小屋就在死亡之阵的边缘,死亡之阵是天南派的禁地,除了掌门跟四宗长老,根本没人能够进入,可是这墨老竟然能在这阵中来去自如,关于海沙派三长老沙振木之死,林小允曾怀疑过墨老,但是,据沙振林所述,凶手是一位五十来岁左脸有蜈蚣疤的老者,墨老的年龄虽然吻合,但他脸上显然是没有任何伤疤的。难道这死亡之阵中,还另有其他人?这天南派,还真是个卧虎藏龙之地啊! 这一日,林小允又泡了半天的药浴,那药的味道,现在要每天泡半个时辰清水,方能去掉。想到有几次被聂云嫌弃的情形,林小允不禁尴尬地看向墨老:“前辈,小允身上的五日断肠毒,如今解了没有?” “怎么?不想泡这药浴了?”墨老瞪了他一眼。 “难道要这么泡一辈子啊……前辈就不能一次性帮我把毒解了吗!” “臭小子!”墨老狠狠的给了林小允一个暴栗,“到如今了,你还当真认为老夫给你泡的,是什么五日断肠毒的解药水?” “啊?”林小允不明所以。 墨老一把拉过他的手,拖到院子中央,指着一块一丈高的卧牛石,说道:“来,劈了它!” “啊?”林小允瞪大眼睛,看着那如小山一般的巨石:“你开玩笑吧?” 墨老瞪了他一眼,喝声道:“运劲试试!” 其实这段日子,林小允时不时地也觉得丹田微微发热,直到今天,这股微热竟然演变成了一种涩痛感,想想也有段时间没有修炼白灵教的内功了,既然墨老发话了,便索性练一编给他看看。 林小允定下心神,凝神聚气,这一次!与之前任何一次的感觉都不相同!丹田中竟然有一股赤流涌出。林小允本能地沉腰坐马,双臂筋络虬结暴起,凝劲,朝巨石推出,只见掌心中一道青绿寒光飞出—— “轰——!!!” 石屑如暴雨般四散纷飞,那块卧牛石自中心炸裂开来,一分为二,观其断口,竟平滑得如同镜面一般。反震之力撞得林小允踉跄三步,虎口迸血,却掩不住眼中惊涛骇浪!“我什么时候拥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了?” “现在明白了吗?”墨老阴鸷一笑,“这三月药浴耗尽了老夫三株百年血参、七两昆仑雪蛤膏!你便是头猪也已经养成凶獒了!” 林小允抚着震颤的掌心,回想着这些日子身体的变化,好像体格是比以前强健很多,气息也更加绵长,看来是内力提升了。没错,若不是墨老这药浴给自己强筋健骨,以他之前那副羸弱的身体,经历山下那几次鏖战,恐怕不死也已经半残了吧,这样说来,墨老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前辈,你为何要对小允这般……”林小允迷惑不解,他跟这墨老非亲非故,墨老为何要花这么大的心思,耗费珍贵的药材提升他的内力? 墨老顿了一下,旋即得意地一扬头,“是猪是犬,都要养肥了才好吃嘛!” 林小允从他的放空的双目中,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少有的诡异! 第八十九回 另有其人 自那日一掌劈开卧牛石后,林小允对墨老的戒心便逐渐消融。倒不是全然信任,只是看清了现实——以这老鬼神莫测的身手,若真要取他性命,恐怕自己早已是乱葬岗上的一具枯骨了。这般人物耗费大量珍贵药材养他,所图之事细想之下,怕是比索命更为骇人! 刚刚回到天南派山门,便有青衫弟子疾步迎来:“林师弟,掌门传你去藏书阁。” “藏书阁?”林小允一怔。素日掌门召见多在威仪凛然的阴阳殿,今日竟选在书海深处?更奇的是——引路师兄的脚步没有在第一层入口停住,而是直上五层! 天南派的藏书阁共有九层,每层又分为先天阁,后天阁,阴阳阁,奇门阁,明玉阁,以及文渊阁六阁;前五阁存放武功秘籍,而文渊阁则存放着一些经史子集。这九层楼阁如同一部武学天梯,天南派的弟子,练到哪一层的武功,才能阅览哪一层的书籍,如今大多数的弟子都还只能在第三四层徘徊,林小允更是连第二层都没有上去过,这次却直接被带到了第五层,这令他有些受宠若惊。 引路师兄的腰牌在第五层玉枢机关前泛起青光,接着沉重的铁木门轧轧洞开。扑面而来的陈墨气息裹着凉意,让林小允呼吸一滞。 “弟子拜见掌门。”林小允垂首行礼,余光瞥见白啸正立在“明玉阁”匾额下,指尖抚过一卷靛蓝封皮的古籍。 “不必拘礼。”白啸含笑转身,袖口云纹在琉璃窗透入的光柱中流转如活物,“小允近来修习可还顺遂?” “谢掌门关怀,蒙师兄师姐尽心教导,小允一切安好。”林小允恭谨应答。 白啸颔首,目光却掠过小允的肩头投向虚空,似乎要穿透这栋阁楼望向某道远去的身影:“听闻你与灵儿一同练剑……倒让我想起她幼时的情形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后,白啸话锋互转:“我派先天、后天、阴阳、奇门、明玉五宗武学,你更倾心哪一宗?” 林小允闻言喉头微动。复仇的烈火日夜都在他内心深处灼烧,他恨不能一股脑儿将五宗绝学尽数学会,可这话如何能宣之于口?最终只挤出干涩的一句:“弟子……想学最强的武功!” “痴儿……”白啸摇头失笑,从书架抽出一柄乌木镇尺,“武学如江河,无分强弱,只在深浅!纵是最为阴柔的奇门宗‘千蝶穿花手’,练至化境亦可摘叶破甲。”见少年仍自茫然,白啸温声又道:“择宗之事今日不必定论。三月后便是我天南派五年一度的会武了,嫡传弟子考核虽无需你上场,但既入我门下……”手中镇尺 轻敲林小允掌心,“总不好输给那些落选之人吧?” 刚出藏书阁,便看见聂云猴儿似的从蟠龙柱后蹦了出来,满脸兴奋地迎面跑来:“小允,刚才掌门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也没啥,就是问我最近修习是否顺利?”林小允一边走一边说道。 “嗯……”聂云点点头,又问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三个月后的天南会武,让我别太丢他的脸!” 聂云嗤了一声,语气有点酸溜溜的,“你又不用参加考核,还能丢谁的脸。” 林小允尬笑。 聂云又问道:“白掌门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林小允摇摇头,说道:“没有了?” “不会吧?小允!”聂云惊讶得跳弹开去,“那可是藏书阁第五层啊!好些厉害的武学,像是后天宗的《神蝠百步》、奇门宗的《千蝶穿花手》可都在那儿呢!白掌门就没问你要学什么吗?你也没跟白掌门要个一本两本来看看……你可知道,除了云鹤、白居逸等几位师兄,还没有几个师兄弟能上第五层呢,这么好机会你都不利用,你还真是!”聂云一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其实小允没敢告诉聂云,白掌门有问的,主要是自己没想好,怕聂云知道了老血吐干,只得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你都知道天南派的武功讲求循序渐进,我现在连第二层都没学会,即便能看第五层的武功秘籍,看了也是不能马上练的。” 聂云嗤了一声,说道,“即使不能练,就是能偷瞄几眼解下眼馋,也足够羡煞我等了!”说完长叹一声,片刻之后,又忍不住继续说道:“你都不知道,藏书阁第五层以上的武功秘籍,几乎可以说是我们天南派的精髓,随便能练上一两门,几乎可以说是独步天下了……哦对了!第五层还有‘鹤唳天南’的入门心法,若是将来我能练上那么一招半式,哼哼哈哈——我乃名震江湖的聂云聂大侠,你等何人,速速报上名来!”聂云手舞足蹈一番比划,兴奋得口沫横飞。 “鹤唳天南!”林小允心头一紧,说到这门绝学,近期江湖上发生的很多大事,都似乎与它有关,于是问聂云道,“你知道天南派里练成‘鹤唳天南’的都有谁吗?” 聂云楞了一下,旋即得意一笑,说道:“这个问题你可问对人了……我告诉你啊,天南派里,练成景霄境‘鹤唳天南’的,除了白掌门,听说二十年前还有一位……” 聂云正说着忽然就收住了声,林小允抬眼看时,却见竹影疏落处,一个白衣飘飘 的男子正朝他们走来,器宇轩昂,身长玉立,不是白居逸是谁。 “居……居逸师兄!”聂云的表情瞬间僵化,勉力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真巧啊!我正要去藏剑阁擦剑呢!”聂云一边说着一边猛拽林小允后襟,气音从牙缝里嘶嘶漏出:“兄弟你要顶住啊!听说他新研制的‘百草煨玄武汤’昨儿毒晕了御灵宗的蛇鹫!”语未说完,人已窜出三丈之远。 林小允望着步步走近的白居逸,嗅到对方襟袖间飘来的古怪药香,忽然觉得墨老的药浴……或许也没那么难熬。 第九十回 雨中断肠 当天南山上的林小允在药香中辗转难眠时,山下百里外的乱鸦坡正浸在清明的寒雨里。 乱鸦坡。 冷雨如针,拍刺着层层叠叠的山岚。如血的残红飘落了满地、零落成泥,风卷着湿沉花香掠过荒冢,深山里传来老鸦嘶哑的啼叫,像要撕开这裂帛般的雨幕似的。 一个白衣青年,呆立在纷飞的细雨中,没有撑伞。他的手中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香烛纸钱蔬果之类,只见他身材挺拔,面容俊美刚毅,剑眉醒目,气宇不凡,只是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落寞的气息。他的面前是一块墓碑,上面赫然刻着“亡母顾氏之墓”六个大字。白衣青年弯下腰,将篮子里的蔬果一一摆上,正中一碗糖炒栗子还散着微温,“娘,鹤儿来看您来了,这是你最爱吃的糖炒栗子。” 这个白衣青年,正是天南派大弟子云鹤。 云鹤屈膝跪在湿冷的青石上,斟了慢慢一杯烈酒,泼洒在坟前。 “是鹤儿无用……没有尽到一个兄长的责任,让阿天误入了歧途……”云鹤哽咽着说道,心头的感伤愈加浓烈起来。 想他自幼父母双亡,身世飘零,与弟弟云天相依为命,后来白啸收他为徒,他入了天南派,而云天因为醉心丹青,便让他到逐鹿书院修习画艺。云天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亲人了,可是,他竟然没有保护好他,让他与妖魔邪道为伍,甚至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作为兄长,责任重大,他只能为他背了这个黑锅。 如今,各大门派上天南派兴师问罪,他那时明明就在上面,可是他无力辩解,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每每想起他这个弟弟云天,他就愈发觉得,自己这个做兄长的,真的好失败! 时至今日,想来师父对他这个最为得意的弟子,已经失望透了,而小师妹……一想到小师妹白灵,云鹤的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柔情,像是冷雨侵袭的心潭深处,突然映出的一片阳光,随之浮现的还有一双清亮的眼。 那也是这样的一个野外,自己正背着崴脚的白灵回山。 “大师兄!来,张个嘴……啊——”白灵不知道从哪里采了些野莓,要给自己投喂。 “唔——好酸!”“咯咯咯咯!”看到自己酸得皱眉,白灵“咯咯”笑趴在了背上。 看着这个从小就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一点点长大,云鹤怎会没察觉到白灵眼中闪烁着的崇拜与仰慕,但他不敢去正视,他害怕,那不是他想要的爱慕,况且,大丈夫尚未立业,何以成家,他害怕,现在的他, 根本就承担不起她眼中纯真无邪的敬仰。那日大殿之上,她虽然为他的清白极力争辩,但是,她的心中,应该还是会有一点的伤心的吧。 “哗啦——”云鹤拿起酒壶,往自己嘴里猛灌,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管,却浇不灭心头之火。往年清明,都是他与云天两兄弟一同前来扫墓,这也是每年两兄弟难得的相聚时光,可是今天,他等了一天,云天,终究还是没有来! “云天!”他朝着空山嘶吼,“连娘的忌日你都忘了么?!” “你中的邪魔外道的毒,到底是有多深啊?!” 修长白皙的手,搭在墓碑上,目光深沉,挺拔坚毅的身影,略显萧瑟。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云鹤俊眉紧拧,袖中剑意已凝成冰针,随后感觉到来人全无杀意,便放松了下来。他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伯母,玥儿来迟拉!”一个清脆甜美的女声说道,来人正是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之女完颜玥。说话间,绯红的裙裾扫过泥泞,完颜玥已站在了墓碑前,将一个精美的金丝楠木食盒放下。她今日竟换了汉家女子的妆束!螺髻上斜插着一支白玉簪,耳垂两颗东珠却泄露了她不凡的身份。一边说着倒了一杯酒,洒在坟前。 “这是江南新到的龙井虾仁,这是蜜酿枇杷……”完颜玥边布菜边絮语,忽地抽走云鹤手中半空的酒壶,“烈酒伤身!我给伯母带了梅子醪糟,最是暖胃——” 云鹤只是眉头紧拧,不说一句话,站起身来,转身便走。 “云鹤!你等等我!”见云鹤离开,完颜玥连忙将手中酒杯一扔,追了上去。 云鹤却没有停下,加快了脚步。 “云鹤你给我站住!”完颜玥的绣鞋已经满是泥泞了。 云鹤继续往前走。 “云鹤!” 完颜玥在后面追,看云鹤越走越远,气的直跺脚,忽然眼波一转,“啊呀!”摔倒在了地上,“好痛!我脚好像断了!” 云鹤听到她的呼喊,背影一滞。 完颜玥看他的脚步停下,便继续低声痛呼:“好痛……” 云鹤内心挣扎了片刻,终于还是转过身来,走到完颜玥身边,蹲下身来,看了一眼她的脚踝,“没事吧?” 不料指尖刚刚往前一探,一只纤纤玉手如灵蛇一般攀上云鹤的胳膊,云鹤抬眼,却见少女纯真的笑意,“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不管的。” 云鹤触电般抽手:“公 主请自重,云某说过,请公主不要再跟着在下了。” 完颜玥调皮的眨了眨大眼睛,说道:“我没跟着你啊,只不过我也恰好路过此地罢了。” 云鹤神色僵硬,一时说不出话来。 完颜玥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一圈,倏地凑近,吐息带着梅子酒的甜香,又说道:“还有,别整天公主公主的叫,你们汉人有多仇视金人难道你不知道?若是他们知道我是金国公主的话,还不把我生吞活剥了?……你是希望我赶紧被生吞活剥么?” 云鹤怔忪,连忙说道:“云某没有。”金国铁蹄践踏我大宋领土,可恨得是金兵的残暴贪婪。但是,完颜玥却是无辜的,深宫之中的公主,在踏足大宋之前,她应该跟那些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没什么区别吧。 完颜玥似是很满意云鹤的答案,得意的点头,说道:“我又不是没有名字,以后你就叫我玥儿吧。” 云鹤看到了完颜玥眼中揶揄的笑意,活像了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少女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正色说道:“玥儿姑娘,既然你没有什么大碍了,还是远离云某好一点。如今云某俗世缠身,已经自身难保,若是连累了姑娘,在下会万分过意不去。”如今江湖上所有的人都已经认为他勾结金人,杀人夺宝,完颜玥如果跟她在一起,更加坐定了这个罪名,她的处境,也定会是凶险万分,完颜玥是金国的公主,倘若她在大宋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恐怕两国之间又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完颜玥当然也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傲气的抬起头,说道:“我乃堂堂一国公主,害怕连累?云大哥,说实话,我是真心佩服你这样的英雄,即使被陷害,依然处变不惊,奈何江湖上那些凶险狡诈之徒,分明是想置你于死地,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还有你师父,你出了事,竟然都没替你说话,什么满嘴的仁义道德……” “住口!”云鹤皱着眉头,低喝了一声。不管白啸待他如何,但是,他始终是他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白啸永远是他父辈的存在,自从十岁那年,白啸将他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带他回天南派,传授他武功,教导他道理,养育之恩,他无以为报,而时至今日,他却令白啸深深的失望,他的心中,只有自责,其实别人怎么看他,他都可以不在乎,可是他害怕,害怕看到师父看向他时的失望的眼神。 完颜玥讪讪的收了声,嘟了嘟红唇,低声嘟囔:“人家说的是事实嘛。” 云鹤沉默良久,紧抿的嘴唇缓缓说道:“师父有他的苦衷。” 完颜玥想了一下,说道:“要不,你站出来,跟大家澄清一下事情的真相。” 云鹤一皱眉,声音冷冽,“云天是我弟弟,我绝对不允许他遭受任何的伤害,我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毁了他!”他是他弟弟,他弟弟做错了事情,他这个做兄长的,有责任承担后果。 完颜玥只是看着云鹤,目光有点复杂,似是想要看透他,可是,又看不透他。 第九十一回 妒火中烧 春日细雨纷飞,在雨中久了,衣衫也浸湿了,云鹤甩不开完颜玥,看天色也渐渐晚了,雨还在淅沥沥的下,只好先找个地方先住宿一晚。 前面正好有一间破庙,云鹤找一些干柴,生了一堆火,烤干了两人的衣服。桃花流水鳜鱼肥,春水里的鱼正是肉嫩肥厚的时候。云鹤又去河边抓了一条鱼,削尖了一根树枝串在上面烤。 火堆噼啪炸响,油脂滴落在炭火伤,腾起的焦香裹着雨夜潮气,竟勾出几分暖意。 “想不到你还会这个!”完颜玥猫儿似的蜷在干草堆上,接过烤鱼咬得满嘴油光,“比宫里的御厨强多啦!” 跃动的火光投映在她的颊边,看得云鹤忽然晃神—— 他想起了小师妹白灵,那个奔跑在忘忧谷的夕阳里的,稚气,灵动,像阳光一般的少女。白灵不喜欢吃肉,但是她爱极了他做的烤鱼,他们打小就爱跑去忘忧谷的小湖里抓鱼烤着吃,有一次,白灵被鱼刺卡到,吓得他整整三个月不敢再给再给白灵抓鱼吃。 “咳咳咳!”正在大快朵颐的完颜玥,忽然呛住,大咳了起来。 云鹤见状一惊,一声“灵儿——”便脱口而出。 四目相对的刹那,庙里一片死寂。 “水——水——”完颜玥艰难的说道。云鹤连忙拿过水壶,完颜玥夺过去,大口的喝起来,云鹤手忙脚乱的给她拍着背。 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完颜玥抹去呛出的泪,眼底火光倏然冷冽,“灵儿是谁?” 云鹤沉默了良久,缓缓的说道:“是我师妹。” 完颜玥眉头紧皱,贝齿咬着朱唇,最终偏过脸去。 云鹤将自己的披风丢给完颜玥,然后抱着玉箫坐到了门口,说道:“夜深了,睡吧,明天不要再跟着我了。” “哼,你以为我想跟着你!”完颜玥冷冷的哼了一声,扯着云鹤的披风,低敛的凤眸下却闪过深沉的颜色。 深沉而绵长的春夜,柴火噼噼啪啪的燃烧。 虽然是在荒郊野外,完颜玥却觉得这一夜却是这么多年最好眠的一夜,她想大概是因为今夜云鹤在她身边,她掀开披风坐起身,开口说道:“云大哥,今天我们……”话没说完,声音便停住了。却见破庙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昨夜的柴火,残留的一堆灰烬。 云鹤竟然一声不响的走了!完颜玥恼火至极,噌的一声站起来,抓起披风要撕又顿住,一把扔在地上,愤愤的说道:“混蛋云鹤!以后我若是再理你,我就……我就……”“ 我就”了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明媚嫣妍的少女,最终低头,从地上捡起那件披风,抱在怀里,低敛着眉眼,一言不发,神色晦暗不明,半晌之后,冷冷的唤了一声:“来人。” 却见几条人影,嗖嗖的如利剑一般,从外面射进了破败的小庙里,这几个人脚步沉稳,内息雄厚,显然都是一流的高手,这几个人,正是金国赫赫有名的大金七雄之中的三雄,铁二雄、铁三雄和铁五雄,金国七雄手段残忍,武功诡异,却世代效忠于金国皇室,专门执行一些暗杀,刺探军情等秘密任务,在金国拥有至高的地位,乃是完颜阿骨打手中的一把利剑,如今竟然有三雄跟在完颜玥的身边,可见金国皇帝对这个女儿是多么的重视。为首的,正是头戴披风的铁二雄。 “属下参见公主。”几个人齐声说道。 完颜玥不说话,只是盯着怀中的披风,神思悠远。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铁二雄禀道:“禀公主,云鹤卯时三刻离开,因未得公主命令,属下不敢阻拦。” “嗯。”完颜玥淡淡的应了一声,片刻之后,说道:“继续跟,不要让他发现!还有……‘灵儿’这个人,从头发丝到脚底痣,给本宫挖干净!” 铁二雄犹豫了一下,说道:“公主!我们还是不要蹚武林这趟浑水为好,公主外出已经多日,皇上已发出三道密令召您回宫……” 完颜玥秀眉蹙起,说道:“父皇那么忙,哪有空管我啊!我们出来才多久,本宫还没玩够呢!” 二雄硬着头皮,用一种不怕死的决心说道:“公主,你是放心不下云鹤?公主莫忘了您的身份,皇上是绝对不会同意您与云鹤的……” “闭嘴!”完颜玥面色一恼,“我接近云鹤,是因为他对我有利用价值,你们不准在父皇面前乱嚼舌根子!要是让我知道了,我决不轻饶!明白了没有!”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躬身说道:“属下明白。” 完颜玥点点头,放缓了神色,又慵懒万分的说道,“还有,这几天你们都不准跟着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三人均是一愣,连忙说道:“属下怎么能离开公主,保护公主乃是属下的职责,皇上吩咐过,绝对不能离开公主半步。” 完颜玥面色微怒,“我说了想静一静!我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公主!” 三人眼眸低垂,相互传递了几个眼色,齐声说道:“属下不敢!” 完颜玥转身便往外 走,走了几步,停下来,冷声说道:“暗中跟着也不可以!别给我耍心眼!”皇族与生俱来的凌厉的气势,震慑得连金国七雄这样的人物,都低下了头颅。 ※※※ 昨日下了一天的雨,今日难得的放晴,但是天空还是灰蒙蒙的,青石板路上有些水迹还没干,留下斑驳的水印,空气中,弥漫着春草的芬芳,阵风还吹来淡淡的栀子花香。 清明刚过的桐庐镇依旧如往日一样,街上的店铺,早早的打了烊,风中的幡旗招牌,无力的低垂。依旧还大门开着的,是镇上唯一的客栈,店小二看没有什么客人,无精打采的倚在门边,打着呵欠。 青石板的街道上,传来一阵“得得”的马蹄声,却见一个白衣青年,腰间别着一把墨玉洞箫,牵着一匹白马,缓缓而来。 第九十二回 乌合之刺 街道上过来的这个人正是云鹤,他不告而别离开破庙之后,便一路北上,追踪弟弟云天的行踪,无论如何,他这个做兄长的,都要不遗余力地劝说弟弟回归到正途上。 天色阴沉,暮春的傍晚带着萧瑟的冷意,风吹起他的衣衫,白衣胜雪,猎猎作响。 店小二看着有了生意,喜笑颜开,连忙迎上来,说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我们店的招牌菜醉花鸡那可是远近闻名啊,要不要尝尝?” 云鹤任由马倌前来牵了马,进了客栈,温和的说道:“打尖,上一只你说的醉花鸡,几碟小菜,外加一坛好酒,对了,顺便准备一些路上的吃食。” “好咧——客官稍等。”店小二欢快的答道。 酒菜很快便上来了,还冒着腾腾的热气。那醉花鸡金黄澄亮,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气,让人看了口水直流。云鹤兀自倒了一碗酒,端到嘴边正要喝,忽然又放下,浅笑着问道:“小二,这是什么酒啊?怎么有股特别的香味?” 店小二先是一愣,旋即扬起笑脸,说道:“客官,我们店里的酒可是上好的女儿红呢,埋了可有些年头了!” “原来如此!”云鹤点点头,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又扯了个鸡腿,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店小二的眼睛似是盯着别处,但是,眼角的余光却是看向云鹤这边。云鹤吃着吃着,忽然眉头紧皱,一脸震惊道:“这酒——”然后啪的一声,倒在了桌子上。 店小二欣然上前,踢了云鹤两脚,轻蔑的说道:“哼!说什么天南派首席大弟子,原来也不过如此!” 客栈的后堂走出一行人,脸上均蒙着面巾,店小二见状立马上前,恭恭敬敬的对为首的行了一个礼,然后撇了一眼云鹤:“云鹤那小子,已被我们摆平。” 为首的蒙面人满意地点点头,指挥身后的两个手下,说道:“你们两个,去把他绑起来!” 那两个蒙面人得令,拿了绳子上前正要绑云鹤,不曾想趴倒在桌上的云鹤突然弹起,顺势甩出两掌,“啪啪”两声,两条人影吃这一击,当即败草一般飞了出去,跌在外面的青石板路上,口吐鲜血。 众人大吃一惊,回过神时,却见云鹤已经站在三丈之外,仙姿卓越,气度不凡,哪有半点中毒的痕迹。 “你……你……”店小二颤抖着手指,指向云鹤,“你没中毒?” 云鹤微笑,“这一点估计要让阁下失望了。” 为首的蒙面人目光变得阴冷,“你是如何看出破 绽来的?” 云鹤看了一眼店小二,淡淡的说道:“只怪这位仁兄演技有点拙劣,明明不是店小二,却偏要扮作店小二,连上菜先上冷菜再上热菜的顺序都不懂。还有就是……我问你这酒是什么酒的时候,我明显看到你目光闪烁,接着又装出一种故作的镇定。” 店小二急的跳脚:“可是,我刚才明明看到,你有把酒喝下去的!” 云鹤微微一笑道,“在下的确是喝了的。不过蒙汗药这种程度的毒,我们天南派弟子修炼练内功的时候,都当草药喝的!” 天南派的内功修炼,的确是要服用微量毒草,像云鹤这等内功练到一定程度的,基本已经百毒不侵,一般的毒对他们而言,还真就跟草药差不多。 为首的蒙面人气的牙痒痒,天南派这个武林第一大派,果然有着太多世人所不知道的秘密!他冷笑了一下,说道:“素闻天南派大弟子才华过人,资质卓越,如今看来,果真名不虚传啊!但是云鹤,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走上邪魔歪道,逼得如今连你师父都不敢保你,识相的,就乖乖的束手就擒,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云鹤神色一凛,然后淡淡的说道:“云鹤的过错,他日定会跟师父解释清楚,只是今日云鹤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想走?没那么容易!”为首的蒙面人冷喝一声,身后的十几个彪形大汉,便纷纷上前,将云鹤团团围住。 云鹤眉头紧拧,握着箫的手一动,正欲出手,却见一条红色的人影,忽然便窜蹿入了圈中,随之而来的一声娇喝,“云大哥,我来救你!” 众人一愣,定眼看时,却是一个娇媚万分的女子,异域打扮,一身红衣,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傲气,“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只有你们这些卑鄙小人才做得出来!”完颜玥怒气冲冲的说道。 完颜玥与云鹤背靠着背,云鹤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玥儿姑娘,你怎么又来了,在下不是说过,不要再跟着我了么?” “我不跟过来,谁来救你?”完颜玥理直气壮的说道。 云鹤眉头紧拧,无话可说,其实对付这十来个人,他本来是不成问题的,但是,为首的那个蒙面人内力深厚,武功深不可测,他还是有三分的忌惮,如果完颜玥不出现,他即便赢不了,全身而退总是不难的,但如今要还带上完颜玥,他心里可就没底了。 旁边几个蒙面人,被完颜玥说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还好都蒙着面,否则都能看到他们神色之难看。只听为首那人冷哼 一声,说道:“对付云鹤这种离经叛道欺师灭祖之徒,可以使用非常的手段!” 店小二在一旁看着,打量了完颜玥良久,忽然惊叫一声,说道:“啊!我想起来了,这女的是金国公主!” “好啊你个云鹤!江湖上传言果真不假!你果真与金狗勾结在一起!” “云鹤,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老大,我们把云鹤与这金狗一同拿下,看这个金国公主,能不能换回我们的燕云十六州。” “有道理!” 那十几个蒙面人哈哈大笑起来,完颜玥听着气恼,“就凭你们这几个,也配跟本公主说话!” “少废话,兄弟们,上!” 十几个彪形大汉,如狼似虎一般,扑了上来。 第九十三回 侠骨铮铮 完颜玥的剑招起初还带着几分平日里比划的华美,可当彪形大汉的九环刀真正劈裂来的时候,刀锋卷起的腥风却刮得她脸颊生疼,这时的她才明白到,平日里自以为武功了得,其实是与她切磋的侍卫们假装败倒。毕竟她是公主,哪有人敢尽全力跟她打?来到大宋之后,也经常经历一些打斗场面,常常是险象环生,但是关键时刻都有金国三雄在,哪里需要她出手,因而,现在这种真切的打斗,她是没有经历过的。有好几次,眼看就要被那彪形大汉的大刀劈中,幸得云鹤在一旁帮她挡开。 “玥儿姑娘,等一下你找个机会便先走吧!”云鹤的玉箫挡开劈向她的大刀,揽过她的腰身,旋转一圈,飞跃到楼梯之上,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完颜玥杏目一瞪,说道:“我是来帮你的,怎么能单独离开!要走一起走!” 云鹤无奈的摇头,说道:“那好,等下你找个地方躲起来,小心他们伤到你。”一边说,一边一掌拍开扑过来的大汉。 为首的蒙面人在一旁看着,眉头紧拧,骤然飞身一跃,一掌朝云鹤拍来。云鹤不敢大意,振袖将完颜玥推向梁柱死角,手中玉霄划出一道青虹迎了上去。 “哈哈哈!天南派大弟子云鹤号称武林新一代的翘楚,果真名不虚传!”蒙面人冷笑着,如秃鹫扑食一般,双掌裹着风雷之声又朝云鹤劈来,云鹤凝神屏气,也是全力迎击! “砰!” 气浪震碎了满堂的酒坛,混着高粱香味的酒雨泼了众人满头。只见云鹤和为首的蒙面人,两个身影在桌椅残骸间鬼魅交错,掌风过处梁柱崩裂,屋顶轰然塌出两处窟窿!阳光混着尘埃倾泻而下,正照见云鹤点向对方膻中穴的箫尖。 “住手!”一声大喝从边上传来。 云鹤闻声一愣,收住了攻势,转头看时,却见完颜玥被两个彪形大汉所制,那店小二,正拿着一只匕首,横在完颜玥的脖子上。“云鹤,如花似玉的金国公主可是在我手上!你若怜香惜玉,就放下兵器。”店小二狞笑着说道。 “云大哥——”完颜玥呼喊道。又冲着店小二怒道:“混账,知道我是谁吗!你若敢伤我一根汗毛,我父皇的铁蹄立刻南下踏平你们中原!啊——”完颜玥痛呼。 店小二狠狠的扯着完颜玥的头发,用匕首拍打着她的脸颊,怒道:“你们这些金狗,我让你嚣张,等我剥下你这张皮囊送回给金国狗皇帝,我看你还嚣不嚣张得起来!” 云崖握紧了袖中的拳头,冷声道:“放了她!” 店小二放缓了神色,“云鹤,你也知道,我们这一次的目标本来就是你,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又怎么舍得伤害这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呢?”店小二一边说着,一边用匕首的刀背,在完颜玥的脸上往复抹擦着。 “你想怎样?”云鹤声如寒铁。 哐当一声,一柄匕首丢到了云鹤边上,店小二笑的乖张,“先把你两条腿废掉!” 完颜玥吓得花容失色,惊叫道:“云鹤,不要啊——”店小二的匕首,已经在完颜玥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住手!”云鹤低声怒喝。 “呵呵,那么动作便快一点,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店小二一脸笑意的说道。 云鹤弯腰,拾起那柄匕首,狠狠的瞪着店小二,手中的匕首,正泛着荧荧的冷光。在完颜玥的惊叫声中,只听“噗嗤”一声,云鹤将匕首狠狠的扎在自己左腿上,鲜血顿时箭一般喷射出来,完颜玥惊叫,“云鹤……为什么——不要——” 一声闷哼,云鹤身形晃了一下,几乎站不稳。 “云鹤!你走——别管我——” “闭嘴!”店小二狠狠的扯住完颜玥的头发,冲着云鹤冷喝,“另一条腿!” 云鹤浑身隐忍着怒气,手上的青筋,几乎暴起,抬手将匕首又扎到另一条腿上!完颜玥的哭声已经撕心裂肺:“云鹤!你走啊!谁要你救!你给我滚——” 为首的黑衣人笑的张狂,“哈哈哈!都说天南派的云鹤是条汉子,果然连自残都不皱一下眉头,只不过现在自残,竟然是为了一条所有汉人都痛恨的金狗!哈哈哈!”周围的黑衣人,都跟着猖狂的大笑了起来。 “现在,把你的眼睛挖掉!”黑衣人继续说道。 “不要啊——”完颜玥拼命的挣扎,却被两个彪形大汉死死的按住。 云鹤咬牙,缓缓地抬起匕首,周围黑衣人猖狂的笑声不绝于耳。 忽然,“嗖”的一声,一支小巧的袖箭,从窗外疾射进来,打在店小二的手腕上,他手中的匕首铛的一声掉在地上,袖箭钉在旁边的柱子上。云鹤手中的匕首跟着掷出,打在其中一个抓住完颜玥的彪形大汉的眉心,身形如电一般抢身上前,将完颜玥护在了怀里。 “云鹤!你怎么样了?”完颜玥关切地问道,低头看时,云鹤雪白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浸染,大腿上的伤口,还汩汩的流着血,那血色,竟然是紫黑色的。 “匕首上有毒!”完颜玥惊呼道。 云鹤咬牙硬撑着身体, 忽觉一阵昏眩袭来,刚才强行运功,挑翻了两个攻上来的大汉,更加加快了毒在血液内的扩散。 几支小巧的袖箭连续的射进来,帮助云鹤缓解了一点攻势,但是随着毒的扩散,他越来越力不从心,然而那些黑衣人还在不断的扑上来。云鹤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 “不好了,金狗来了!”一个蒙面人冲进来说道。须臾,便听到铁蹄的声音如闷雷迫近。三条身影,从窗外破窗而入,护在完颜玥身边。 一听到金兵到来,蒙面人立刻节节败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走!”为首的蒙面人大喝一声,在地上扔下一个烟雾弹,浓绿的烟雾瞬间吞噬了半间客栈,等完颜玥挥散毒雾,已经不见了蒙面人的身影。 “追!”铁二雄一个挥手,率领一队金兵追了出去。 “属下救驾来迟,请公主赎罪!”铁三雄与铁五雄单膝跪在地上,齐声说道,完颜玥不看他们,一整颗心都在云鹤身上,“云大哥,你怎么样了?” 云鹤朦胧的意识里感觉有救兵来了,强撑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九十四回 天南会武 黑衣人一路逃避金兵追捕,闪身躲进一条暗巷。见四下无人,那店小二一把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狠狠啐了一口:“呸!没想到金狗来得这么快!“ 这店小二赫然是万马堂少堂主万轻舟。为首的蒙面人也扯下了面巾,正是万马堂堂主万重山。 “爹,这下咱们怎么办?“万轻舟急声问道。 万重山目光幽深,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算云鹤命大,这次让他逃过一劫。但他与金狗勾结,是众目睽睽之下的事实,还怕他不身败名裂?立刻派人放出消息,就说云鹤与金国三公主完颜玥厮混在一起,通敌叛国,人人得而诛之。“ 万轻舟皱眉又道:“爹,刚才那个放袖箭的人会是谁?完颜玥身边,应该没有这样一个使袖箭的高手啊?“ 万重山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咳咳咳——“万轻舟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接着,“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万重山大惊失色:“舟儿,你怎么了?“ “方才打斗时,我中了铁二雄一掌。“万轻舟抹去嘴角血迹,艰难地说道。 万重山急忙扯开儿子的衣襟,只见一个漆黑的掌印赫然印在他胸膛上。“毒血掌!”万重山咬牙切齿地说道,“今年天南派的会武,看来你是去不成了。“说着啪啪几下封住万轻舟周身大穴。 那间刚经历过激战的客栈此刻一片狼藉,人影已散。原本被反绑着塞在柜子里的掌柜和真正的店小二,这会儿才颤巍巍地滚爬出来。看着被砸得稀烂的桌椅,欲哭无泪,但是能捡回一条小命,已是庆幸万分了。 不远处的屋顶上,一位绿衣女子迎风而立,她的脸上蒙着薄纱,看不清容颜。身旁还站着个粉衣少女,玲珑的身段,生得娇俏可人。 “少宫主,翡翠不明白,方才为何要救那云鹤和金国公主?“ 被称作少宫主的绿衣女子轻叹一声:“万马堂堂主,终究是目光短浅了些。金国公主若是死在大宋境内,只怕两国又要兵戎相见。况且云鹤杀人之事疑点重重,万马堂堂主如今这般作为,实属阴险小人的行径。再看云鹤甘愿为救一个女子自残,可见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若说他是那杀害忠良的凶手,我现在倒有些不信了。” 翡翠点点头,又问:“少宫主,那咱们接下来去哪?“ 绿衣女子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望着远方出神,半晌才缓缓说道:“天南派五年一度的天南会武,就要开始了吧?“ ※※※ 天南会武 乃是天南派五年一度的新晋弟子比武大会,这个门派传统已经沿袭了数百年。为了维持本门武学的长青,天南派挑选嫡传弟子可谓万里挑一,资质必须是优中选优。只有在天南会武中进入前十,才有资格成为天南派的嫡传弟子,而只有嫡传弟子,将来才有可能执掌天南派的二十四阁。 天南派是名满天下的大派,想要成为其嫡传弟子,必须是人间龙凤。因此即便考核难度异常之大,每年还是有无数人挤破了头想要进来。 每年四位长老最多各收两名弟子,这还要看长老们的心情和弟子的资质。掌门已经多年未收徒,即便算上他收的,每年能够成为正式嫡传弟子的,最多也就十来个人。当然,林小允是个例外,他是几百年来唯一一个没有通过天南会武就拜在掌门门下的。要知道,即便是白灵、云鹤等人,也都是通过天南会武取得前十后,才被掌门选中的。 对于天南派弟子而言,五年一度的天南会武就好比科举考试。学子们十年寒窗苦读、悬梁刺股,只为有朝一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荣登大宝。天南派弟子等的也是这一天。况且,每年天南会武拔得头筹的弟子,不论拜入谁的门下,都将获得掌门亲赐的一件宝物。今年这件宝物,正是天下有名的神兵——盘龙剑。此剑锋利无比,吹毛短发,是天南派藏剑阁的镇阁之宝。这次掌门竟将它拿出来作为奖赏,可见天南派对本届天南会武是何等重视。 然而天南派弟子三千,能成为嫡传弟子的每年最多也就十人。要想成为这十人中的翘楚,谈何容易!更别说夺得第一了。 对于那些没能进入前十的弟子,即使成不了嫡传弟子,也未尝不能觅得良师——可以拜嫡传弟子为师。比如韩铮、叶飞沙等人,自己也收了些徒弟。当然也有收不到徒弟的状况,比如白居逸,几乎都是求着别人做他徒弟,但大家都退避三舍,因为怕啊!做他的徒弟,还不得被他折腾死! 据说有一年天南会武,白居逸看上了一个尚未拜师的小师弟,要死要活地非要那少年拜他为师。结果小师弟拜师不到三天,就被天天逼着吃蟑螂老鼠,最后抱着先天宗长老的大腿,哭喊着要求换师父。从此连续三年,白居逸再没收到过一个徒弟。这也是为什么聂云每次见到白居逸都想躲得远远的。 话说去年,白居逸在又一次收徒失败的沉重打击下,拉着聂云下山喝酒。喝到醉眼朦胧之时,拉着聂云眼泪汪汪地说道:“聂云啊,要是明年你还没有拜师,我也没收到徒弟,你就拜我为师吧。“ 吓得聂云 当时虎躯一震,这语气,怎么这么像山下唱戏说的:“多年后你若未嫁我若未娶,我们就成亲吧。“聂云心想,要是真拜了白居逸为师,他的人生岂不是要走到穷途末路的境地,从此惨淡无光、暗无天日?所以今年聂云说什么也要把自己推销出去,他不想吃蟑螂老鼠,他还不想死啊! 天南派通过会武决出嫡传弟子人选,当然不只是针对派内未拜师的弟子。因为作为名门大派,不少武林世家的子弟都想拜入门下,因此他们也都会来参加天南会武。比如今年,据说紫竹山庄少庄主夏侯轩也会来。紫竹山庄少庄主夏侯轩与万马堂少堂主万轻舟并称“武林双璧”,都是江湖上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虽说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出身武林世家,武功有被夸大之嫌,但万马堂的昆仑掌和紫竹山庄的西门剑法,也确实是威震天下的武功绝学。夏侯轩即便进不了前十,四位长老和掌门想必也会看在他雄厚家世的份上,收他为徒的。况且以他的武功,要进前十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聂云心中苦涩:都已经是武林世家的弟子了,干嘛还要来天南派跟他们这些普通人抢饭碗啊? 今年,天南派有资格参加天南会武的弟子共计五百余人,外派弟子也有数十人,他们各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才俊中的才俊。要想从这帮人里面脱颖而出,进入前十,入长老们的法眼,真可谓是路漫漫其修远兮。聂云上下求索,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想到这里,聂云转头看向林小允,哭丧着脸说道:“小允,要是今年我还是没能拜到师父,你就做我的师父吧!“ 第九十五回 后山风起 旭日东升,万道金光刺破云海,将天南派巨大的中央广场笼罩在一片辉煌之中。八八六十四根蟠龙石柱巍然耸立,柱顶旌旗猎猎作响,中央两面旌旗上,“天南会武”四个大字如龙蛇游走,气势磅礴。广场中央,一座高逾十丈的青铜巨鼎香烟缭绕,鼎身刻满历代先贤论剑的图录,在晨光中泛着青幽的光泽。 那巨鼎前方黑压压地站立着近千名年轻弟子,居中的都是清一色的天南派制式青衫,两侧的则是着装各异。他们有的紧张地攥紧衣袖,有人兴奋地东张西望,有人凝神静气,暗自调息。空气中弥漫着肃穆与激昂交织的气息,仿佛一点星火就能引爆全场。 “铛——” “铛——” “铛——” 三声浑厚的钟鸣声荡开了晨雾,广场上顿时静谧了下来。 掌门白啸缓步登上高台,身后跟着先天宗、后天宗、明玉宗和奇门宗四个宗门的长老。奇门宗长老受伤闭关多年,今日竟也破例出席,足可见这“天南会武”的意义与分量。 “武道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白啸的声音并不洪亮,却清晰地传到每个弟子耳中,“先师祖定下这五年一度的‘天南会武’盛会,既是切磋比试、甄选考核,更是实战磨砺。望诸位谨记:胜负固然重要,但武道之真谛,更在于超越自我。” 白掌门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上千张年轻的面孔,宣布:“八方豪杰齐聚,天南派第八十八届天南会武,开擂!” 话音刚落,四宗长老同时上前一步。先天宗长老袖中飞出一道赤色符箓,后天宗长老双掌结印,明玉宗长老玉指轻点,奇门宗长老虽然伤势未愈,仍强提真气,掷出一方罗盘。四道不同色泽的光华在空中交织,化作一道绚丽的彩虹桥,直通云霄。 “开阵!”四位长老齐声喝道。 那彩虹桥旋即绽放出万道霞光,将整个广场映照得如梦似幻。弟子们仰头望去,只见霞光中隐约浮现出二十九座山峰的虚影,层层叠叠,蔚为壮观。 “那……那便是死亡之阵?”有弟子低声惊呼,语气中既有恐惧,也有一种期待已久的兴奋。 开幕礼毕,弟子们依次走过西南面的吊桥,穿过一片竹林成荫的后山广场,便来到了后山的尽头。这里矗立着一道透明的光幕,流光溢彩,隐约可见其后苍茫的山峦——正是传说中天南派禁地“死亡之阵”的入口。 白啸与四位长老再次结阵。这一次,五人分站五行方位,手中法诀变幻,发出五道气芒射向光 幕,那光幕泛起一片涟漪,渐渐显露出一条通道。 “进!”白啸一声令下。众人依次踏入光幕。 林小允作为观战者,跟在聂云那队后面进来,穿过光幕的刹那,只觉一股苍凉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眼前景象骤变:原本青翠的山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的山地,怪石嶙峋,枯木歪斜,远处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 “这里便是死亡之阵!”聂云特意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这里头的怪物,比外头的凶悍十倍呢!” 林小允凝神感应,果然察觉到几股强大的气息潜伏在附近,不由暗暗心惊。 死亡之阵共有二十九座山峰,按怪物境界和历练难度,分为碧霄、丹霄、景霄和神霄四境。天南会武的比赛场地定在其中的前十五座山峰上。 白啸袖袍一展,一幅光影地图在空中展开:“本次参赛的天南派和外派弟子,共五百一十二名,日前已通过抽签分为‘甲乙丙丁’四族,每族一百二十八人。各族之内,每十六人为一组,再分为‘乾巽坤震坎艮离兑’八组,分别对应一座碧霄境的山峰。” “初赛的赛程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为秘境探险,考验诸位的输出、生存、竞速及协作之能。最先到达论剑台的八人,可进入第二阶段,根据选择的八卦席位,两两比试,决出四名胜者,即为初赛的胜出者。” 说到这里,白啸语气忽然转厉:“诸位务必谨记三点:第一,不得伤人性命;第二,不得使用禁药邪术;第三,每人发放一枚天南令,遇到危险即刻发出,救援组自会赶来相救,但这也意味着放弃比赛。” 众弟子屏息凝神,将一干规则和戒律牢记于心。 “现在,甲族弟子听令!”白啸声如洪钟发令道,“按抽签分组,前往各自山峰!观战的弟子自由活动!” 随即,八位监官各持令旗,带领队伍分头行进。聂云所在的乙族明日才比赛,今日与林小允一样都是观战,二人跟着人流最密的甲族“兑”组,往东南方向的“碧兑山”行去。 这一路上荒凉异常,枯草丛中不时有诡异的身影闪过。有个弟子不小心踩到一截枯枝,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顿时从旁边的石窟中窜出几只通体漆黑的豹子,眼冒绿光,獠牙外露。 “小心!是影豹!”监官喝道,却并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众弟子慌忙应战。只见聂云长剑出鞘,一招“紫气东来”扫向豹群,林小允则施展轻功游走,伺机出击。好在这些影豹只是碧霄境第 一重的怪物,众人合力之下,很快将他们击退了。 “这才刚进山就遇到这等凶物……”一个弟子擦着冷汗道。 那监官冷冷道:“死亡之阵中,危机四伏。若是连这些都应付不了,还是趁早退出为妙。” 众人默然,更加警惕地前行。 越往深处,地势越发崎岖。怪石嶙峋如鬼魅,枯枝扭曲似魔爪。偶尔可见一些残破的兵器插在地上,也不知是历届比赛的弟子遗留,还是更早之前的探险者所留。 “看那里!”聂云突然指着前方呼道。 循指望去,只见一处岩壁上刻着几个大字:“入口往东三里”。字迹苍劲有力,深入石壁三分,显然是以极高深的内力刻成。 “那是前人留下的指路标记。”监官淡淡道,“不过奉劝诸位,死亡之阵中,最不可信的就是疑似前人留下的‘好意’!” 果然,众人才往东走了不到一里,便遇到一处瘴气弥漫的沼泽,四下里毒虫飞舞,隐约可见白骨浮沉。 “好险!”聂云倒吸了一口凉气,“若是贸然相信那个指示,现在我们怕是已经陷入沼泽了!” 林小允若有所思道:“看来这第一阶段,考验的不只是武力。” 那监官难得露出一丝赞许之色:“没错!想要在死亡之阵中生存,智慧往往比武力更加重要。” 随后众人绕道而行,终于在午前赶到了比赛场地——碧兑山的山脚下。监官示意大家休息,下午开始比赛。 第九十六回 水月少主 午后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碧兑山脚下。经过一上午的跋涉,甲族“兑“组的弟子们正在树荫下休整。林小允靠着一块山石闭目养神,忽听身旁传来一阵细微的嗡鸣声。他警觉地睁开眼,只见两只孩童大小的巨型蜻蜓不知何时出现在队伍后方,正悬浮在半空中,振动着透明的翅膀。 这两只蜻蜓通体碧绿,复眼如同宝石般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最奇特的是它们的眼睛颜色各不相同——一只眼瞳赤红如血,一只眼瞳翠绿如玉。四片薄翼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偶尔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什么怪物?“有弟子惊呼着拔出了兵器。 “且慢!“监考官抬手制止,“这不是死亡之阵中的怪物。“ 众人定睛看去,果然发现这两只蜻蜓身上隐约有符文流转,显然是被人驯养的灵兽。 林小允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聂云:“聂云,这两只异兽是哪个宗门的宝贝啊?你见识广博,可认得?“ 聂云难得露出迟疑的神色,皱眉深思:“这个……看这炼制手法,不像是天南派的,倒像是水月宫的路数。但水月宫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只是猜测。“ 就在这时,一个温婉动人的女声从旁边传来:“这位道友好眼力,此物名叫水月蜻蜓。“ 林小允闻声转头,看清说话人时不禁微微一怔。 只见一位绿衣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正含笑望着他们。她很美,却不是那种媚俗的美,而是出尘脱俗的美。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仿佛泛着莹光,小巧的瓜子脸上,红唇嫣然,秀眉入鬓。最动人的是那双凤眸,幽深如碧波荡漾,顾盼间自有说不尽的风流韵致。整个人浑然散发着一种淡雅飘逸、飘然若仙的气息。 林小允一时看得怔住,竟忘了回话。 聂云暗暗踩了他一脚,低声提醒:“这位是水月宫的少宫主,中原第一美女,萧嫣然。“ 萧嫣然,人如其名,一笑嫣然百媚生。据说她的母亲是当朝皇帝的嫡妹长安公主,当年长安公主女扮男装游历江湖时,与水月宫宫主一见钟情。后不惜与皇帝兄长闹翻,甚至打伤了皇帝亲自挑选的新科状元驸马,也要与水月宫宫主逍遥江湖。 一国之君岂能容忍有个江湖草莽做妹夫?皇帝盛怒之下,对水月宫下了江湖格杀令。水月宫因此萧条多年,直到萧嫣然出生。皇帝对这个外甥女疼爱万分,甚至胜过宫中公主,曾想封她为昭阳郡主。虽然水月宫宫主拒绝入朝为官,但逐渐得到了皇帝的认同, 水月宫这才重振声威。这些年来,水月宫势力如日中天,在江湖中的地位越发超然。 “原来是萧姑娘。“林小允回过神来,拱手施礼。 萧嫣然朝他颔首微笑,举止优雅得体。 林小允看着她的眉眼,忽然觉得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他忍不住问道:“萧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话一出口,聂云又狠狠踩了他一脚,低声耳语:“小允,是兄弟我才告诉你,这是我见过最烂的搭讪方式!“说完忙对萧嫣然赔笑。 萧嫣然嫣然一笑:“哦?但是我却从未见过林少侠呢。“ 林小允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以前若是没见过,你怎么知道我姓林?“ “刚才聂云少侠不是对你说:''小允,这是我见过最烂的搭讪方式''么?“萧嫣然眼波流转,带着几分俏皮。 水月宫少宫主内力实是深厚,聂云即使压低声音,也被她听得一清二楚。林小允顿时脸上一热,竟有些窘迫。 “哈哈,我兄弟爱说笑,萧姑娘莫见怪。“聂云打着圆场,暗中推了林小允一把。 “是小允失礼了。“林小允只好硬着头皮道歉。 萧嫣然是今早才到的天南派。但自从她要参加天南会武的消息一传开,就在弟子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位有着倾国之貌的水月宫少宫主,让不少弟子都想一睹真容。这也使得她所在的甲族“兑“组成为人气最高的一组。 众人见这位高贵冷艳的水月宫少宫主竟也主动与林小允交谈,纷纷投来嫉妒的目光。那些眼神仿佛在说:没天理啊!怎么女神都对这个病怏怏的家伙感兴趣?林小允只好装作没看见。 这时监官宣布比赛开始,萧嫣然所在的甲族“兑“组选手们依次进入碧兑山。令人惊奇的是,那对水月蜻蜓中的绿眼蜻蜓竟紧随选手们飞入山中,而红眼蜻蜓则来到了空地中央,面朝石壁。 只见那红眼蜻蜓的双目突然闪烁起来,随即射出两柱圆锥形的光华,照亮了石壁上的一片圆形区域,光线明暗变化了几下,那片圆行区域中竟呈现出了清晰的影像。众人定睛看去,那影像竟是刚刚进山的弟子们周边的实时画面。 “原来如此!“聂云恍然大悟道,“一只蜻蜓跟随拍摄,另一只则负责接收和投影。这样我们在山脚下就能看到山中的赛况了。“ 这水月蜻蜓的神奇功能让在场众人都惊叹不已。 碧兑山中的环境远比想象中险恶。这里并非山清水秀 之地,而是一片废弃的矿洞区域。巨大的矿坑如同大地的疮疤,裸露的岩壁呈现黑褐色,锈蚀的铁轨和矿车零星散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和土腥气,令人呼吸都有些不适。 萧嫣然进入矿区后并不急于行动。她先是仔细观察同组其他弟子的动向,见大部分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向矿洞深处,这才不紧不慢地选择了一条人迹较少的小径。 遇到第一只厚皮野猪时,她并未直接出手。而是身形轻盈地从其头顶掠过,继续向前。很快又遇到第二只、第三只,她如法炮制,竟然一口气引了六七只厚皮野猪跟在自己身后。 “萧姑娘被厚皮野猪缠上了!“不远处两个天南派后天宗弟子见状议论道,“看她的武功路数应该不擅长防御,我们要不要英雄救美?“ 两人正要上前相助,却见萧嫣然袖口一抖,数道寒光闪电般射出。伴随着几声野猪的惨叫,那六七只厚皮野猪竟然同时倒地,每只野猪的双目都在喷血,显然是被精准地射穿了眼睛。 这一手袖箭绝技看得场内外弟子无不咂舌。一招之内,同时击杀六七只野猪,精准命中十余只眼睛,这等暗器手法简直骇人听闻。 “好厉害的袖箭!“聂云忍不住赞叹道,“水月宫的''流星逐月''手法果然名不虚传!“ 林小允也看得目不转睛。萧嫣然的身手不仅精准无比,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每一个动作都如行云流水,仿佛不是在战斗,而是在飞针绣花。 影像中,萧嫣然解决完那些厚皮野猪后,并未继续深入,而是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下调息。这般冷静沉着,完全不像是个初入江湖的少女。 “她在保存实力。“监官忽然开口道,语气中带着赞许,“碧兑山中最危险的可不是这些野猪。“ 果然,不过一炷香时间,矿洞深处就传来阵阵惨叫。几个贸然深入的弟子狼狈地撤了回来,身上都带着伤。 “是幽灵矿工!“有人惊呼道,“那些矿工死后化成的怨灵,根本打不死!“ 萧嫣然睁开眼睛,看了看那些狼狈的弟子,又看了看矿洞深处,若有所思。 这时,她注意到场外的林小允也在观看影像,竟然对着影像微微一笑,仿佛知道他在观看一般。林小允不禁又是一怔,这个神秘的女子,总是让他捉摸不透。 午后的死亡之阵,因为水月蜻蜓的出现,让观战变得格外精彩。所有人都紧盯着石壁上的影像,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萧嫣然的身影,无疑成为了最引人注目 的焦点。 夕阳西下,第一天的比赛即将结束。监官们开始清算各组的战况,而弟子们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今天的见闻。谁都没有注意到,在远处的山岗上,有一双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第九十七回 巧箭晋级 矿道幽深,蚀骨的阴风裹挟着矿渣粉尘扑面而来,其间更夹杂着怨灵特有的、无声的嚎叫。萧嫣然一袭青衣,宛若融入岩壁的一道幽影,疾行间不带起半分声息。 前方黑影蠕动,一名身形扭曲、半透明的幽灵矿工自岩壁内挣扎而出,挥舞着虚幻的矿镐,带着对生者无尽的嫉恨猛扑过来。萧嫣然眸光清冷,前行之势不减,只在那虚幻镐尖挥过来的刹那,左手微扬,一撮特制的“凝魂迷迭香”粉末精准地没入矿工虚影的头颅部位。 怨灵扑击的动作骤然迟滞,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虚幻扭曲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茫然。就在这一瞬的凝滞间,萧嫣然右袖之中一道乌光悄无声息地激射而出,“噗”的一声轻响,袖箭穿透虚影核心。幽灵矿工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尖啸,骤然崩散,只留下一小缕精纯的阴气缓缓消散。 她甚至未曾低头去看那消散的怨灵,身影已掠过原地,继续向前。效率至上,避免任何不必要的缠斗与消耗,这是她的准则。 途径几条岔道,兵刃交击与呼喝之声隐约传来。萧嫣然的身形愈发飘忽,借助阴影完美地隐匿起行迹,看似随意择路,实则总在不经意间靠近那些激战正酣的弟子。 “……听说了吗?那个林小允,据说一进山门便直接被掌门收为了嫡传弟子!这次天南会武都无需下场?” “哼!破落户出身,走了天大的狗屎运!听说那什么神剑山庄早都没了……” “嘘!隔墙有耳……不过,那桩江湖公案,《天南望月图》的下落,他到底知不知情?” 交谈声断断续续,很快被战斗的喧嚣淹没。 萧嫣然的目光在阴影中微微一闪,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细石,旋即复归平静。林小允……《天南望月图》……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被她无声地镌刻于心,身形却毫不停留,仿佛只是拂过战场边缘的一阵微风。 继续深入,前方骤然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怒吼,以及一头妖兽欢快又暴戾的“哼唧”声。拐过弯角,只见一片稍显开阔的废矿场内,五六个身着天南派后天宗服饰的弟子正狼狈不堪地围着一头妖兽游斗,却全然落在下风。 那妖兽形似肥硕的家猪,通体金灿如元宝,皮糙肉厚,獠牙锋锐,正是以记仇和富蕴金行灵气闻名的“招财猪”。此时,它獠牙翻拱,蹄踏如锤,追得那几名后天宗弟子鸡飞狗跳,险象环生。领头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硕弟子,此刻也是汗流浃背,怒吼连连,手中厚背刀砍在招财猪身上,只迸溅起零星火花,难伤根 本。 眼见一个同门躲闪不及,就要丧生于那獠牙之下—— 萧嫣然眸光微动。她与这伙人并无交情,但此妖兽挡了必经之路。 她无声地跃至侧方矿堆,三支“破甲透骨箭”扣入掌中。吐气,扬手,乌星连闪! “咻!咻!咻!” 三箭并非射向招财猪的要害,而是极其刁钻地命中它的左眼眼皮、鼻孔以及扬起前蹄的柔软蹄心! “嗷——!”招财猪猝然受此精准而羞辱性的打击,发出一声痛楚与暴怒混合的尖嚎,攻势瞬间被打断。那几名后天宗弟子得以喘息,慌忙连滚爬爬地退开,惊魂未定地望向矿堆上的青色身影。 萧嫣然却看也未看他们,只以连绵袖箭激怒招财猪,将其注意力彻底吸引到自己身上。她且战且退,以灵巧无比的身法将招财猪引离了那片区域,绕着一根巨大的废弃矿柱周旋片刻,寻得一个间隙,又是一把迷香粉配合淬毒细针射出,暂时迟缓了招财猪的动作,随即身形一闪,没入了另一条通道,将那兀自暴怒的妖兽甩在了身后。她意在通行,非为斩杀。 那伙后天宗的弟子死里逃生,瘫坐在地大口喘息。那领头的壮硕弟子调息了片刻,眼中惊惧褪去,贪婪之色骤起:“招财猪已被那娘们消耗过半,我们此时追上去,趁机宰了那畜生,妖丹材料都是我们的!”其余几人闻言,也挣扎爬起,欲要追去。 恰在此时,一道青影如鬼魅般出现。萧嫣然去而复返,冷眼看着这群正准备捡便宜的同门。 那领头的壮硕弟子脸上闪过尴尬,随即强横道:“这位师妹,多谢方才出手。不过这招财猪是我们先发现的,还请……” 话未说完,萧嫣然眼神骤然一冷。不等对方接近,双手连扬,破空尖啸声起! “叮叮当当!” 数枚袖箭化作数道乌光,极其精准地射在他们脚前不到半尺之地,坚硬的矿石地面被硬生生炸出一排整齐的小坑,石屑飞溅! 劲道之强,若是击中人身,此刻怕已无人能站立。 “滚!” 萧嫣然立于幽暗之中,声冷如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杀伐。 那伙人吓得连退数步,脸色煞白。那壮硕弟子脖颈青筋跳动,终不敢发作,咬牙低吼一声:“我们走!”一行人悻悻然朝另一条岔路遁去。 肃清障碍,萧嫣然再无耽搁,凭借超绝隐匿与机动,避开多数战斗,终于抵达此行的终点——论剑台。 这竟是一处位 于山腹深处的巨大天然洞窟,穹顶高悬,无数发光晶石倒挂如星海。下方地面被人工开凿平整,中心处是一座巨大的圆形石台,周围则散布着残破的矿洞遗迹与石柱。此处已有数人先到,各自调息,气氛微妙而紧张。她果然是首批抵达此小组论剑台的人之一。 短暂的休整后,小组抽签对决开始。无巧不巧,萧嫣然的对手,正是方才那伙后天宗弟子的领头,那个满脸横肉的壮硕弟子。那人见是萧嫣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横肉拧出一个狰狞恨笑,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那壮硕弟子跃上石台,刻意鼓动内息,浑身肌肉贲张,古铜色的胳膊看着比萧嫣然的大腿还要粗壮一圈。他一边不怀好意地盯着萧嫣然,一边却不时瞟向悬浮在论剑台四周、实时传讯的“水月蜻蜓”镜头,眼神闪烁,似在向场外某位人物卖力表现,带着古怪的较劲意味。 “小娘子,刚才的暗器呢?再使出来给爷瞧瞧?”他低吼一声,步伐沉重如山,猛地扑来,一拳捣出,劲风呼啸,势大力沉,确是外门横练功夫已登堂入室。 萧嫣然面色无波,并未动用袖箭,甚至未拔兵刃。仅以超卓灵动的身法应对,如柳絮随风,总在间不容发之际轻巧避开那凶猛的攻势。任对方拳打脚踢,吼声如雷,却连她衣角都难以沾到。 数十招过后,那壮硕弟子久攻不下,焦躁气粗,破绽终露。一次全力扑击落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萧嫣然身影如鬼魅般切入其怀中空门。 萧嫣然并指如剑,指尖一缕气劲凝聚,仿若无形袖箭,疾点而出,在其脖颈侧一触即收。 那壮硕弟子所有动作瞬间僵住,一股冰冷的寒意自脖颈透入,激得他汗毛倒竖。他毫不怀疑,若这是生死相搏,刚才那一瞬,他的喉咙已被洞穿。 “承让。”清冷的声音自身前响起,那抹青影已飘然退开。 监官即刻宣布:“此战,萧嫣然胜!” 轻松晋级兑组四强,萧嫣然脸上却并无半分喜色。她跃下论剑台,并未关注后续比试,而是眸光沉静地扫视着这片巨大的地下论剑台,尤其是那些连接着更深处的幽暗矿洞入口。 据她事先所获情报,这片区域本该有一头极为强悍、丹霄境的“幽灵矿工长老”游荡,是试炼弟子前往论剑台的最大阻碍,甚至可能影响晋级名额。但她一路行来,直至此刻,都未曾遭遇。 是被谁抢先无声无息地解决了吗?何人有此效率与实力? 她目光掠过场中那些已晋级或尚未比试的弟子,若有所 思。 蓦地,她背心微微一寒,一股极细微却难以言喻的窥视感悄然袭来,仿佛在她获胜的刹那,自某个极其隐蔽的角落,有一道目光穿透喧嚣,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是错觉么? 萧嫣然眉头微蹙,望向那最为幽深、通往碧兑山更深处的一条矿道,那里黑暗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 看来,这死亡之阵的水,远比传言的更深! 第九十八回 纸扇公子 翌日,晨曦驱散了死亡之阵的阴冷,却驱不散广场上日益积聚的紧张气息。乙族的八组弟子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空气中弥漫着期待、焦虑、还有一种躁动不安的活力。 林小允静立一旁,正为即将入场的好友聂云送行。聂云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大大咧咧地勾着林小允的肩膀,嗓门洪亮,生怕旁人听不见似的: “放心吧小允!你瞧好了,看聂大侠我如何在碧巽山大杀四方,给咱们好好涨涨脸!”他眉飞色舞地说着,但那双向来跳脱的眸子里,此刻却闪烁着罕见的认真光芒。 林小允被他揽得晃了晃,不禁失笑,提醒道:“莫要轻敌。碧巽山多竹林,地势错综复杂,绝非善地,一切小心为上。” “晓得晓得!不就是钻竹林子嘛,还能难倒我?”聂云浑不在意地拍了拍腰间那柄剑鞘凝霜的“水寒剑”,信心满满道,“任它千般变化,我自一剑破之!等我好消息便是!” 不远处,另一人也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姿态却与聂云的跳脱截然不同。 那是紫竹山庄少庄主夏侯轩,他一身用料考究的月白锦袍,上用银线绣着疏朗雅致的竹枝纹样,随着动作泛着微妙的光泽。他并未像其他人那般检查兵器或是活动筋骨,只是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本就一丝不苟的衣襟,神态闲适得仿佛不是去凶险的死亡之阵,而是赴一场风雅诗会。手中一柄玉骨纸扇,宣纸为面,更添了几分儒雅之气。 聂云那咋咋呼呼的动静传来,夏侯轩整理衣襟的手指微微一顿,侧眸淡淡一瞥,嘴角随之撇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那不是笑意,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居高临下的轻蔑,旋即他收回目光,继续专注于自己的世界,将周遭一切喧嚣与躁动彻底隔绝。 监考官一声令下,乙族巽组的弟子们依次踏入战场。 碧巽山,果然名不虚传!举目四望,尽是茂密得不透光的紫竹林。一根根粗壮的紫竹拔地而起,直插云霄,竹竿紫亮,竹叶却翠绿欲滴,层层叠叠的叶隙间漏下些许破碎的天光,在地面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这使得整片竹林内部光线幽暗,恍如黄昏提前降临。 地面盘根错节,老竹的根茎虬结凸起,新生的笋尖暗藏其中,行走其上,需得十二分的小心。氤氲的白色雾气在林间缓慢流淌,更添几分迷离与未知,极大地阻碍了视线。风吹过竹海,掀起一阵阵沙沙作响的林涛,除此之外,便是令人心悸的寂静,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潜藏在这片浓郁的绿色深处,悄然窥视。 夏侯 轩信步其间,“唰”地一声展开那柄玉骨纸扇,轻摇慢晃,微风拂动他额前的几缕发丝,那副意态闲适、游山玩水的模样,与这片考核之地的紧张氛围格格不入。 同组其他弟子早已如临大敌,刀剑出鞘,谨慎地观察着四周,缓慢推进。唯独他一人特立独行,仿佛真是来此赏景的文人雅士。 “嗡——”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振翅声,陡然从前方一片阴暗的竹丛后响起。下一刻,一大群色彩斑斓的毒飞蛾猛地扑出!这些飞蛾个头足有巴掌大,翅膀上布满了艳丽而诡异的眼状花纹,扇动间洒下细细密密的磷粉,带着一股甜腻的腥气,显然是剧毒之物。 几名附近的弟子惊呼一声,慌忙后退或是挥舞兵器格挡。 夏侯轩却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连扇动纸扇的频率都未曾改变。他眼看着那群毒蛾朝自己扑面而来,神情依旧悠闲。 就在毒粉即将沾身的刹那,他持扇的右手手腕倏然一翻,玉骨纸扇在空中划出一个圆融的弧线,巧妙地向内一引、一兜。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蓬蕴含着剧毒的磷粉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气劲所牵引,竟乖乖地偏离了原本的方向,被尽数卷向一侧,悉数洒落在旁边的竹竿上,发出“嗤嗤”的轻微腐蚀声响。 而几乎同一时间,他扇面微微一震,一股柔和却沛然的劲力透扇而出,如同水面荡开的涟漪,无声无息地拂过那群失去了毒粉掩护的飞蛾。 霎时间,噼里啪啦的声响如雨打芭蕉,那群嚣张的毒飞蛾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生机,纷纷僵直坠地,翅膀上的诡异光泽迅速黯淡下去,在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再也动弹不得。 从毒蛾出现到全军覆没,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同组中几名女弟子不禁侧目望来,眼中流露出惊艳与钦佩之色。 夏侯轩对旁人的目光恍若未觉,他收回纸扇,继续云淡风轻地扇着,向着竹林深处行去,那袭绣着竹纹的月白身影,渐渐融入氤氲的雾气与斑驳的光影之中,宛如一幅行走的水墨画。 与夏侯轩的优雅从容相比,另一边的聂云则显得务实甚至有些狼狈。他牢记林小允的提醒,不敢托大,一边以水寒剑在途经的竹竿上刻下记号,一边谨慎推进。 “嗷呜!” 只听一声低沉的兽吼,一头体型硕大的黑熊人立而起,拦在路中央,口中涎水横流,凶相毕露。 “来得好!吃爷爷一剑!”聂云不退反进,大喝一声给自己壮胆,旋即手掐剑诀,“水寒剑”铿然出鞘,带 起一溜冰寒流光,直刺黑熊心口。他深知不可力敌,脚下步法疾变,绕竹而走,与那猛兽周旋了起来。 一时间,剑光与熊影交错,吼声与呼喝声并起,四周的竹叶被激荡的劲气搅得纷纷扬扬。聂云打得虽没有夏侯轩那般好看,甚至略显笨拙,却仗着身法灵活与剑器之利,瞅准了一个空档,狠厉一剑贯穿黑熊咽喉,终是将其成功击杀。聂云拄着剑喘了几口粗气,抹了把汗,脸上却扬起畅快的笑意。 就在此时,他与不远处悠然行来的夏侯轩,几乎同时瞥见了一物——在一丛紫竹的根部,一株泛着温润紫玉光泽、灵气氤氲的竹笋正破土而出! “紫玉竹笋!”两人心头皆是一动,知是罕见的灵材。 只见夏侯轩纸扇轻合,向前一点,以一种淡然却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此物看来与我有缘。” 聂云一听就炸了毛,跳脚道:“呸!明明是小爷我先看到的!你讲不讲先来后到?”说着便要上前采摘。 “呵,”夏侯轩轻笑一声,似觉有趣,玉骨扇随意向前一拂,一股柔和却难以抗拒的巧劲送出,精准地推开聂云探出的手腕,“野小子,不识礼数。正该教教你何为先来后到。” 聂云只觉手腕一麻,竟是无法前伸,登时气血上涌,正要破口大骂。 “吼——!!!” 陡然间,又一声震耳欲聋、饱含暴虐气息的咆哮声如同惊雷般炸响!旁边密集的竹林猛地被一股巨力撞得四分五裂,竹屑纷飞中,一头体型比方才那黑熊庞大近一倍、双目赤红如血、獠牙外翻的巨熊人立而起,带着令人窒息的腥风扑将出来! 嗜血熊! 第九十九回 拼命三郎 精英怪物的恐怖威压瞬间笼罩全场,方才那点争执顿时显得无比渺小。夏侯轩脸上那惯有的悠闲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罕见的凝重。聂云更是瞬间脸色发白,握剑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两人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同时向后跃开丈许,一个是玉扇横胸,氤氲水汽流转;一个是长剑斜指,森然寒气四溢,如临大敌地死死盯住那破竹而出的可怕巨兽。 幽暗的竹林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唯有嗜血熊粗重的喘息和口水滴落的“吧嗒”声,预示着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吼!” 那嗜血熊人立而起,庞大的阴影几乎遮蔽了本就稀疏的光线,带着一股腥臭的狂风,率先扑向离它稍近的聂云!它蒲扇般的巨爪撕裂空气,狠狠拍下。 “好家伙!”聂云怪叫一声,却并未退缩。他深知躲闪不及,竟将心一横,将体内残余不多的内力疯狂注入“水寒剑”中,剑身嗡鸣,寒光大盛,一招基础剑法中的“横架金梁”硬生生向上格去!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爆响!水寒剑与熊爪悍然对撞,火星四溅。聂云只觉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沿着剑身汹涌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整条手臂酸麻欲折,脚下更是“蹬蹬蹬”连退七八步,撞断了好几根细竹才勉强站稳,气血兀自翻腾不止。 但聂云这搏命般的硬抗,却也给夏侯轩创造了绝佳时机。 就在嗜血熊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际,夏侯轩出手了。只见他身法如鬼魅,与聂云的刚猛截然不同,悄无声息地滑至巨兽侧后方。手中玉骨纸扇合拢,扇头精准如电,疾点向嗜血熊腰间一处要穴!他认穴之准,出手之刁钻,尽显名门世家底蕴。 “噗!” 扇骨点中要穴,嗜血熊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痛苦与暴怒混合的嘶吼,回身便是一爪横扫,欲将这可恶的“蚊子”拍碎。 夏侯轩却早已借力飘然后退,衣袂飘飘,潇洒从容地避开了这含怒一击。 两人一个是灵动刁钻,专攻穴位关节;一个是悍猛直接,剑气纵横,正面硬刚。虽然毫无默契可言,甚至可以说是互相碍事,但这番误打误撞、属性迥异的攻击,竟阴差阳错地将那嗜血熊逼得左支右绌,手忙脚乱。它顾此失彼,怒吼连连,身上不断添加着新伤。 终于,在聂云又一次不要命地正面硬刚,被震得口溢鲜血之际,夏侯轩眸中精光一闪,抓住了那嗜血熊转瞬即逝的破绽。只见他身形疾掠而上,合拢的纸扇如同一柄短剑,凝聚起周身的气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点中了嗜血熊后颈的一处致命穴位! “嗷呜——!” 嗜血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悲鸣,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了几下,轰然倒地,震得地面都微微一颤,旋即化作点点光粒逐渐消散,原地留下了几样闪烁着微光的材料。 战斗结束。 竹林里一片狼藉,满地都是断竹残叶。聂云以剑拄地,大口喘着粗气,嘴角还挂着血丝。夏侯轩呼吸也略显急促,额角见汗,显然也是消耗不小。 两人的目光几乎同时投向了地上那几样材料,又警惕地瞥了对方一眼。 下一瞬,竟是不约而同地出手抢夺! 夏侯轩动作更快一分,纸扇展开巧妙一拂,一股柔劲卷起大部分材料,尤其是那最为珍贵的熊胆、利爪和聚灵珠,轻巧地落入他早已备好的锦囊之中。 “喂!你!”聂云慢了一拍,手忙脚乱地扑上去,结果只捞到了几根坚硬的熊毛。他手中握着熊毛,气得脸颊鼓胀,瞪着夏侯轩,却又因内力消耗过大无力再争。 “哼!算你走运!”聂云悻悻地将熊毛塞进怀里,嘴上却不服输。 夏侯轩掂了掂手中锦囊,看着聂云那气急败坏的模样,之前因嗜血熊而绷紧的心情似乎愉悦了不少,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摇扇轻笑:“承让了!” 收拾心情,两人各自调息片刻,便分道扬镳,继续向着论剑台进发。 聂云深吸了一口气,将杂念抛开,眼中重新燃起斗志。“为了师姐!为了杀入十强成为嫡传弟子!老子拼了!”他心中默念,目标清晰而坚定! 接下来的路途,他不再节省内力。遇到成群结队的紫纹毒蜻蜓或铁喙山鸡阻拦,他便一咬牙,催动体内那并不算雄厚的内力,施展出威力更大、范围更广的“紫气东来”。只见水寒剑上紫气氤氲,剑光泼洒如潮,这一招虽能迅速清理掉小怪,但内力的消耗也是极大。几番下来,聂云已感到丹田空虚,经脉隐隐作痛,但为了效率,也顾不得许多了。 最终,两人一前一后,总算有惊无险地抵达了位于碧巽山深处的论剑台。此处乃是一汪清潭边上的巨大平台,以天然岩石稍加雕琢而成,四周紫竹环绕,雾气缭绕,别有一番意境。 决斗阶段,夏侯轩的战斗堪称赏心悦目。他的对手是一名以力道见长的后天宗弟子,攻势凶猛。然而夏侯轩仅凭一柄纸扇,身法如风中竹影,摇曳不定,总能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重击,随即扇骨连点,或封穴,或卸力,不过十来个回合,便寻到间隙一扇点中对方腕脉,令其兵刃脱手,轻松取胜晋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聂云的战斗则截然不同。他的对手是一名早早到达论剑台的劲敌,一手快剑狠辣异常。聂云内力本已消耗大半,此刻更是捉襟见肘。他几乎完全是凭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在硬撑。身上又添了几道血痕,发髻也被剑气削散,显得颇为狼狈。但他咬紧牙关,强运真气,将“水寒剑”的特性发挥到极致,屡屡在险境中以两败俱伤的打法逼退对手。最终,竟是抓住对方久攻不下心生焦躁的瞬间,以一招基础剑法“直刺”,险之又险地抵住了对方的咽喉,赢下了一场艰难的战斗,成功晋级乙族三十二强。 日间比赛结束,聂云拖着疲惫的身躯,带着满身伤痕和散乱的头发,在散场的人群中找到了林小允。 “小允!你看到了吗?哥儿们我晋级了!”他兴奋地揽住林小允,不顾牵动了伤口的疼痛,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白天的惊险经历,尤其是自己是如何与那夏侯轩“联手”恶斗嗜血熊,并如何“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抢到所有材料、大获全胜的。 林小允笑着听他吹嘘,递过一个水囊和几片伤药。 最后,聂云说得口干舌燥,咕咚咕咚灌了大半袋水,忽然左右瞄了两眼,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到林小允耳边,说道: “哎,晚上别睡太死……我听说,碧震山那边……晚上有‘好东西’出没!怎么样?敢不敢一起去碰碰运气?” 喜欢鹤唳天南请大家收藏:()鹤唳天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回 兔骸仙音 夜色如墨,将白日的喧嚣与燥热彻底吞没。天南会武期间的夜晚,通常是弟子们调息恢复的自由时间,但也总有人不愿安分守己。 聂云拉着林小允,两人借着稀疏的星月微光,偷偷潜往后山。夜幕下的碧震山更显得寂静幽深,远离了广场的灯火,只有夜枭偶尔发出的啼叫在山谷间回荡,更增添了几分阴森。 “我跟你说啊,小允,就在前面那片乱石坡!”聂云一边猫着腰带路,一边按捺不住兴奋地低语,“有人亲眼见到过骷髅兔!还记得吧?就是上次咱们在御灵殿边上打到半夜那玩意儿!” 聂云顿了顿,语气变得神秘起来:“关于这只骷髅兔,其实还有一个流传甚广的天南派排名第四的传说——旷古神器骷髅心传说!” “像这种碧霄境山上的精英怪,撑死了也就掉落个绝世品质的装备,但唯独这只骷髅兔,是个例外!传说好多年前,有个运气逆天的师兄,就在它身上爆出过一条旷古品质、满暴击满暴伤的项链,叫做‘骷髅心’!” “骷髅心……”林小允怔了一下,这三个字仿佛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某个尘封角落。一阵空灵幽远、仿佛来自虚无的小女孩歌声,在他广袤的脑海深处幽幽飘起: “沧海泪,巫山云,芙蓉不聚天南生;骷髅心,血月眼,死亡之阵望月魂……” “对了!是那首童谣!”林小允心中一凛,一股莫名的预感从心底生出。这只骷髅兔的身上,或许隐藏着与天南派、乃至与那日崇安之变相关的秘密! 快到乱石坡时,只见前方一块巨岩后面,有一个粉色的身影在月光下一闪而过,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的“叮呤”脆响。 “谁?!”聂云警觉地低喝一声,下意识地将林小允挡在身后,手按上了剑柄。 只见一个娇俏的身影从大石后方盈盈转了出来,巧笑倩兮,却是明玉宗的仙儿。她依旧穿着那身惹眼的粉衫短裙,裸露的肌肤在月光下仿佛泛着莹光,胸前的银饰流淌着冷冽的光泽。仙儿的目光先在聂云脸上扫过,随即笑意更深地落在了林小允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咦?这不是聂云师兄和林师弟吗?”仙儿的声音甜美娇憨,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好巧呀,你们也来这里赏月么?” 乱石坡上,只有几只毛茸茸的白兔在月光下跳跃嬉闹,看起来人畜无害,却绝非他们此行的目标。 仙儿轻抚秀发,这个动作让她腕间的银饰又发出一阵细碎的“叮呤”声。她笑吟吟地自然靠近两步,语气带着 一丝恰到好处的求助意味:“两位师兄也是来找那只神出鬼没的‘骷髅兔’么?听说它好难找呢,人家在这附近转了快半个时辰了,连根兔毛都没看到呢。”她说话时,指尖似有似无地捏了个极细微的法诀,一缕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淡香粉气息的波动拂过聂云。 聂云见到仙儿,脑子顿时“嗡”了一下,再见她对自己软语求助,更是骨头都轻了几分,早把之前的些许疑虑抛到了九霄云外。聂云脸红耳热,结结巴巴地拍着胸脯道:“仙、仙儿师妹!你、你也来找兔子啊?放、放心!包在我聂云身上!我肯定帮你找到!”胸脯拍得砰砰响,一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模样。 林小允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敏锐地注意到,仙儿的绣花鞋和罗袜上干干净净,连一点泥泞草屑都未曾沾上,全然不像是在这乱石草丛中“找了半天”的样子。而且,她那双看似含笑的眼眸深处,并没有寻找未果的急切,反而透着一股狡黠和审视的意味。林小允保持沉默,内心深处却已暗自警惕起来。 仙儿装做自然地又向林小允靠近了一步,声音变得愈发甜美:“林师弟,听说你不但被掌门收为嫡传弟子,还是那位天下第一剑项神剑的传人,真厉害呀!”她歪着脑袋,眼神中纯纯都是崇拜,“……以后若有机会,也教仙儿两招好不好?” 林小允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后退半步,拱手说道:“仙儿师姐说笑了,小允愚钝,至今……未曾习得家父真传之一二,实在不敢妄谈指点。”他应对得极为谨慎,滴水不漏。 就在这时! “唧——!” 一声尖锐怪异的嘶叫声,陡然从一片密集的石缝阴影中炸响!下一刻,两点令人心悸的血红光芒,从一处石缝中幽幽亮起! 紧接着,一具人形大小、通体由苍白色“骨骼”构成的怪物猛地蹦了出来!只见它长着诡异的三角形脸,头顶两坨醒目白发,一对红宝石般的眼睛闪烁着凶光。它的速度快得惊人,四足蹬地间,宛如一道白色鬼影,直扑向离它最近的聂云! “是骷髅兔!师妹退后!看我收拾它!”聂云虽被吓了一小跳,但克制不住爆棚的表现欲,大喊一声,“水寒剑”铿然出鞘,带着凛冽寒光,迎头就劈了过去,剑气纵横,声势十足。 林小允也立刻出手。他并未使用兵刃,而是以指为剑,单手引决,从容不迫地使出那招“灵鹤三击”。“咻咻咻——”三道白色的剑气,以不同的刁钻角度朝骷髅兔飞去,两道打在它前方,一道正中其右足。像是一张 剑气之网,如影随形地扑捕着目标。 这招“灵鹤三击”,算是林小允最早学会、至今使用的主要输出技能了。从最早的时灵时不灵,到后来的时偏时正,一直是一种不可控的状态,偶尔命中目标也没去留意有无特殊效果,自从经历过几次大战,于危急关头自行尝试的野路子运气法门,再加上墨老药浴提升了内力,如今释放出来就游刃有余了。看骷髅兔时而晕眩、时而迟滞、时而飙血的反应,这招“灵鹤三击”的特殊效果,竟是大概率会给目标上一种负面状态!林小允的出手极大地干扰和迟滞了骷髅兔鬼魅般的移动,令它如同陷入泥沼。 仙儿在一旁并未全力出手相助。她只是偶尔屈指一弹,射出一两点粉红色的雾状气劲,或是施展一些挠痒似的低阶幻术,大部分时间,她都在轻盈地移动位置,一双美眸仔细观察着林小允的每一个动作,并时不时娇声提醒:“聂师兄小心左边!” “哎呀,它跳得好快啊!林师弟当心背后呀!”拳拳的关切之语,实则更多是在分散二人的注意力,好进行她的观察。 在聂云的猛攻和林小允精准的干扰配合下,那骷髅兔虽然左冲右突,速度奇快,却终究难以突破合围。最终被聂云一记力大砖飞的“鹤伏击”狠狠斩中后背,“咔嚓”一声脊骨崩裂,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骷髅兔眼中的红光迅速黯淡下去,抽搐了两下倒地,化作光粒逐渐消散。原地留下了一颗闪烁着温润微光的聚灵珠和几根莹白如玉的奇异兔骨。 战斗刚结束。仙儿便“哎呀”一声,像只蝴蝶似地,急飞上前去查看掉落,却恰好“不小心”挡在了同时过来的聂云身前。纤纤玉手快如闪电般向下一抄,将那颗珍贵的聚灵珠捞在了手中。 她将聚灵珠捧到眼前,脸上绽放出不再掩饰的欣喜,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哇!真的出了!好漂亮的珠子!谢谢两位师兄!”语气甜腻,仿佛这意外之喜“说好”是给她的。至于地上那几根兔骨,她仿佛完全没有看见。 聂云看着仙儿那娇媚无限的笑脸,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了,连忙摆手,豪爽道:“没事没事!仙儿师妹喜欢就好!一颗珠子算什么!”完全忘了大家刚才付出的汗水和艰辛。 林小允默不作声地上前,弯腰将地上那几根被遗弃的兔骨一一拾起。这兔骨应该也是聂云之前提过的一种捐贡材料,价值也是不低。他看了一眼犹自对仙儿傻笑的聂云,又看了看巧笑倩兮的仙儿,心中已然明了今晚这“巧遇”的真相。 仙儿目的达到,又敷衍地对着两人说了几句 感谢和夸赞的软语,旋即翩然转身,如同一只快乐的粉蝶,迅速消失在浓郁的夜色之中,只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淡香和几声遥远的“叮呤”脆响。 聂云还沉浸在“英雄助美”的巨大喜悦和成就感中,兀自朝着仙儿消失的方向傻笑。林小允忍不住开口提醒:“聂云,你不觉得她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吗?而且,她似乎就是冲着这聚灵珠来的。” 聂云闻言一愣,挠了挠头,脸上闪过一丝短暂的困惑,但很快又被仙儿的笑颜覆盖,他嘿嘿笑道:“巧?可能吧……嘿嘿,这说明咱们有缘啊!仙儿师妹那么可爱单纯,怎么会是故意算计呢?定是我们运气好,碰巧遇上,又碰巧帮她打出了想要的东西!这是好事啊小允!” 林小知他已被美色所迷,多说无益,便摇摇头,不再多言,只是心中对这位“单纯可爱”的仙儿师姐的警惕,又陡然提高了数个层级。 二人收拾心情,准备返回住所。林小允下意识地望向北面那片黑黢黢的的山崖。崖顶上方,便是那座神秘的御灵殿了。 “御灵殿旁出现骷髅兔……碧震山这边也有骷髅兔……”林小允心中默念,一道顿悟的灵光逐渐亮起:“御灵殿旁的骷髅兔,看来便是从碧震山这边跑过去的。这两个地方看似不相连,中间……会不会藏着不为人知的通道?” 第一零一回 林家胖子 骷髅兔究竟是如何游走于两地之间的?还有那个骷髅心传说和童谣背后的秘密,诸多谜团如同纠缠不休的幽魂,在林小允脑海中反复盘旋,直至晨曦微露,他也未没能真正安眠。 感觉才合眼片刻,就被聂云从床铺上拽了起来。 “快起快起!我的林大侠!”聂云的声音活像打了鸡血,“今天两座山上都有重磅赛事!我敢打包票,中午绝对没空吃饭,现在必须得去千味阁狠狠囤上一顿!走,多吃两碗,才有力气看热闹!” 林小允几乎是被半拖半拽地拉出了房门,眯着惺忪睡眼,意识还沉浸在昨夜光怪陆离的思绪里,整个人以一种梦游般的状态,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聂云往千味阁走去。 快到千味阁入口时,前方视线陡然一暗,是一堵灰褐色的“巨石”,林小允迷迷糊糊地差点一头撞上。 “唔?……”林小允揉了揉眼睛,嘟囔道:“千味阁门口什么时候摆了块这么大的……还包着布的石头?” 待视野清晰,他才赫然发现,那并不是什么“巨石”,而是一个身形极其硕大的胖子。此人身高八尺,腰围怕是也近乎八尺,像一座肉山般堵在门口,几乎挡住了大半的光线。 聂云一把拉住林小允,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以一种介绍稀有怪物般的语气说道:“嘘!小声点!什么巨石,那是林昭!武林四大世家之一,林家的长房嫡子!今日‘震’组的头号种子!” 林小允彻底清醒了,仔细打量之下,发现这林昭岂止是胖,简直是壮硕如山。他的一条胳膊,恐怕比自己的大腿还要粗上两圈,估摸着三个林小允捆在一起,也未必有他重。他身上那件锦袍用料华贵,但款式显然绝非凡品,而是特制——寻常店铺绝无可能买到能装下他这般体型的成衣。作为林家未来的掌舵人,他自然享有这般定制的特权。 据传此人力大无穷,有“力拔山兮气盖世”之勇,江湖人称“小千斤”。传闻他十三岁便能一拳打死一头牛,十四岁赤手空拳打死了为祸西山的猛虎,十五岁单枪匹马端了横行漠北多年的悍匪窝。更曾在少林寺得燃灯大师点拨,武艺自此突飞猛进。他的兵器是两柄巨大的浑铁破甲锤,每柄据说重逾百斤,锤头布满尖锐利刺,寒光慑人。这么个铁疙瘩要是招呼到人身上,莫说灌注内力了,便是轻轻蹭上一下,也绝对是筋断骨折的下场。 两人赶紧绕开这尊“门神”,挤进千味阁。只见里面更是夸张,林昭的几名跟班仆役独占了一张大桌,桌上赫然摆着九个海碗,碗沿还沾着 饭粒油花,显然这位大少爷已经进行过一轮扫荡。仆役们忙得像工蚁一样,不断穿梭于饭桶和餐桌之间,一碗接一碗地添饭盛菜,看那架势,非要再堆满九碗,才会请他们少主进行下一轮“用膳”。 聂云和林小允对视了一眼,赶紧过去打饭。奈何今日千味阁的弟子们因赛事缘故来得特别早,饭桶本就下去得快,再加上林昭那边仿佛无底洞般的消耗,等聂云吃完第一碗,拉着林小允想去添第二碗时,偌大的饭桶已然彻底见底。 聂云看着空荡荡的饭桶,又回头望了望那桌还在不断叠加的海碗,憋了半天,才悻悻地对林小允道:“得,咱俩那两碗,算是全喂了那林家胖子了!” 二人用罢早膳,应该说只吃了个半饱,走出千味阁大门,没曾想,那座“肉山”竟还堵在门口,似乎专程在等他们。 林昭转过身,小山般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林小允完全笼罩。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林小允,嘴角撇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 “你,就是那个林小允?”声音嗡嗡作响,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感,“瘦得跟竹竿似的……好心劝诫你一句,平日里没事少出来晃悠,万一不小心磕哪儿了,缺条胳膊断条腿,你们神剑山庄未来的庄主可就是个残废了……哦,不对——”他故作恍然大悟状,夸张地拍了拍脑门,“瞧我这记性,你们神剑山庄,早就树倒猢狲散了,哈哈哈!” 他身后那群仆役极其配合地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极尽谄媚与嘲讽。 林昭不屑地打量着林小允。他早就听说天南派新收了个病秧子做掌门嫡传弟子,还是那破落神剑山庄的后人。最让他气恼的是,那个眼高于顶、对谁都不假辞色的水月宫少宫主萧嫣然,竟会主动跟这小子搭话!听说连天南派的小师妹白灵也跟他颇为亲近!这些消息让林昭是又妒又恨的,牙根都痒痒: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到底凭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凉飕飕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喂,这位兄弟,劳驾让让,你挡着我晒太阳了。”聂云掏了掏耳朵,斜眼看着林昭,“嗯,准确地说,你不止挡了我,你这体积,把我俩的阳光全挡没了。” “你什么意思?”林昭面色一沉,肥肉堆积的脸上小眼睛射出凶光。 “就是字面意思啊。”聂云脸上笑眯眯的,语气却像把刀子,“你太肥了!该减减了!” “你你你——!”林昭气得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瞬间涨成了难看的猪肝色。肥?天南派的人竟敢用如此粗俗直白的字眼形 容他林大少爷?肥怎么了?吃他家大米了?喝他家水了?他这是壮硕!是威猛!是男子气概的象征!反而眼前这两个瘦猴似的家伙,干瘪瘪的才丑得要命呢! “臭小子!”林昭咬牙切齿,用齿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说道,“我肥关你屁事!信不信,老子一根手指头就捏死你!” 聂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噗嗤”一声乐了:“哎哟喂,还武林世家继承人呢?肥就算了,怎么脑子还不好使?你一根手指头捏死我?来来来,你现场表演一下,用一根手指头捏个东西试试?别说捏死我了,你就是捏死只蚂蚁,也得用两根手指头吧?难道您天赋异禀,手指头长得比较别致,一根就能当钳子用?” “放肆!” “臭小子找死!” 林昭身后的仆役们立刻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厉声呵斥。 林昭早已暴跳如雷了,额头青筋突突直跳:“想打架是不是?!好啊!老子正手痒得很!”他狂躁地低吼一声,猛地伸手抓住身旁的一块景观巨石,那足有磨盘大小的石头,竟被他硬生生掰下了一角!更骇人的是,那掰下的石块在他蒲扇般的巨掌中,被猛地一握,竟“咔嚓”作响,瞬间被捏爆成了无数碎块粉末,“簌簌”地从他指缝间落下! 林小允和聂云见状,面色皆是微微一变。这纯粹肉体力量带来的压迫感,实在有些骇人。 林昭得意地看着二人脸色的变化,冷笑道:“哦,忘了告诉你们,上一个敢像你们这样跟我说话的,后来是什么下场?我只用了三招,他就断了三根肋骨,废了一条胳膊。不知道你们这细胳膊细腿的,能经得起几招?嘿嘿——” 聂云被这赤裸裸的威胁和嚣张态度彻底激火了,少年人的血性涌上头,梗着脖子就道:“打就打!谁怕谁啊!……” “聂云!”林小允急忙拉住他,用力摇了摇头。聂云性子冲动,他却还记得天南派门规:严禁弟子私下斗殴,轻则杖责禁闭,重则直接逐出山门。更何况眼前这林昭实力强横,绝非易与之辈,大赛在即,此时起冲突,有百害而无一利。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一个清冷如冰泉的声音倏然响起: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众人闻声转头,只见一位身着艳红色广袖长裙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不远处。她的袖口是金色的花纹,衣摆处绣着一朵六瓣梅花。她容颜绝美,却面若寒霜,正是掌门的六弟子戚红霜。 聂云一看到戚红霜,便如同老鼠见了猫,瞬间偃旗 息鼓,刚才那点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立刻低下头,低眉顺眼地唤道:“戚…戚师姐。” 戚红霜身旁,还站着一位削肩细腰、眉目清秀、以轻纱覆面的女子,气质清冷神秘,乃是明玉宗的莫离师姐。 “我们——我们——”刚才还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林昭,一见到二位美女,竟瞬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脸上硬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我们正在……畅……畅谈人生,聊……聊聊天南会武的心得体会呢!是吧?”他拼命向聂云和林小允使眼色。 “嗯嗯!就是就是!聊天!纯聊天!”聂云也一个劲地点头附和,乖巧得不像话。 戚红霜那双清冷的眸子在他们三人身上缓缓扫过,秀眉微蹙:“真的……不是在私下斗殴?” “怎么会呢师姐!”聂云讪讪笑着,后背都快冒出冷汗了。 林昭更是反应极快,上前一步,故作亲热地一把重重揽住林小允的肩膀,那力道砸得林小允一个趔趄,差点内伤,哈哈大笑道:“哈哈!戚师姐您误会了!我跟林兄弟、聂兄弟那是一见如故,相逢恨晚啊!正商量着等会儿去哪儿喝两杯,好好联络联络感情呢!是吧,林兄弟?”他一边说,一边暗中用力,捏得林小允肩膀生疼。 林小允只得苦笑着点头,勉强应和:“是……是的,林兄……豪气干云,小允佩服。” 戚红霜目光在他们身上又停留了片刻,才淡淡点头:“既然如此,便去吧。不过会武在即,酒,少喝些。” “是,戚师姐!”几人如蒙大赦,恭恭敬敬地应道。 聂云与林昭怔怔地看着戚红霜和莫离远去的背影,直到她们彻底消失在走廊转角,二人才不约常地长舒了一口气。 刚刚还“一见如故”的林昭,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猛地从林小允身边弹开,还夸张地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恢复了之前的倨傲和嫌恶。 他当然不会真去喝什么酒,只是冷冷哼了一声,丢下一句:“今天算你们走运!”便不再看他们一眼,领着那帮狐假虎威的仆役,浩浩荡荡地转身离去了,活像一只获胜的肥胖公鸡。 第一零二回 恶名昭着 天南会武第三日即将开赛,广场上的气氛相较于前两日又有所不同,少了些初次见识死亡之阵的新奇,多了几分对强者的期待与对残酷竞争的默然。众人的目光,大多聚焦于今日的两个焦点人物身上:一个是大清早便已“恶名昭着”、蛮横霸道的“饭桶”林昭;另一个是奇门宗那位以精准的“不详”预言而闻名的“乌鸦嘴”吴雅。 抽签仪式完毕,林昭抽中了“震”组“碧震山”,迈着沉重的步伐往赛场走去,旁人感受着地面的震动,只觉“碧震山”这个名字起得甚是微妙;而吴雅则早早地等在了“碧巽山”的入口处,果然他的奇门预测之术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碧震山,怪石嶙峋,地势陡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气息与金石燥意。 林昭那肉山般的身影甫一出现,便带来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特制的锦袍下,肌肉贲张,手中那对浑铁破甲锤无需舞动,便自然流泻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凶戾之气,锤头密布的尖刺在微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横肉扯出一个充满力量感的狞笑,迈开大步便向山中闯去,每一步都沉重得让地面微颤。 行不过百步,便听到前方传来兵刃破风声和几声“吱吱”的尖叫声。只见一名使剑的弟子正全神贯注地与一只闪电松鼠周旋。那松鼠快得只剩一道金色的影子了,爪牙闪烁着电弧,在山石间弹射跳跃,攻势凌厉。那弟子剑法使得绵密谨慎,剑光织成一片网,渐渐压缩松鼠的活动空间,眼看就要得手。 林昭小眼中凶光一闪,非但不止步,反而加速前冲,口中暴喝如雷:“滚开!废物东西,别挡爷爷的道!” 声浪未歇,人已携着恶风而至!锤已扬起! 他甚至不屑于使用任何招式,只是凭借一身恐怖蛮力,抡起那柄浑铁破甲锤,朝着那闪电松鼠所在的区域,毫无顾忌地猛砸而下!全然不顾那弟子也在攻击范围内! “轰——!!!” 一声巨响,烟尘混合着碎石四溅飞扬!那可怜的闪电松鼠连惨叫都未及发出,瞬间便被砸成了一滩肉泥,爆出的几点掉落物的微弱光芒尚未完全显现。 然而,灾难并未结束。锤头砸地溅射起的尖锐碎石和冲击气劲,如同泼天骤雨般劈头盖脸地射向那名战斗中弟子。那弟子吓得面白如纸,慌忙挥剑格挡,“叮叮当当!”一阵密集的脆响!他仍被几块碎石击中,手臂衣袖被划破,渗出血迹,更有一股无形气浪撞在他胸口,他踉跄着连退了七八步,最后“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才勉强用剑拄 地,稳住身形,眼中尽是惊骇与愤怒。 林昭看也不看那弟子一眼,他弯下腰,用两根萝卜般粗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拈起那点松鼠掉落的材料,轻蔑地哼了一声,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掂了掂手中的巨锤,目光贪婪地扫向前方更密集的怪物群,狂笑道:“哈哈哈!这才够劲!挡我者,死!” 林昭根本不屑于什么技巧策略,完全倚仗那身丹霄境第三重的雄厚内力和恐怖蛮力。只见他低吼一声,双锤随心所欲地疯狂抡动,瞬间幻化出层层叠叠、令人眼花缭乱的乌黑锤影,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将他身前一大片区域完全笼罩! “暴雨梨花!” 几只正欲扑来的铁喙山鸡根本无处可逃,甚至连哀鸣都被锤风压碎,瞬间就被砸得骨断筋折,破碎的羽毛混合着血雾漫天飞溅,刺鼻的血腥味立刻弥漫开来。 “怒天一击!” 刚清完杂兵,一头体型硕大、獠牙外翻的厚皮疣猪红着眼,咆哮着猛冲过来,势头足以撞断巨石!林昭不闪不避,反而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吐气开声,如同平地惊雷!随即将破甲锤抡至最高,以一记毫无花哨、纯粹到极致的重锤直劈而下!锤未至,那凌厉的罡风已压得地面飞沙走石,形成一个清晰的凹陷! “嘭!!!” 一声沉闷之极的巨响!厚皮疣猪那足以抵御寻常刀剑的坚韧皮壳,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一般!锤头结结实实地砸在它的头颅上,头骨瞬间碎裂、塌陷!庞大的身躯被硬生生砸得前蹄跪地,整个趴伏下去,地面随之一震!那疣猪甚至连抽搐都只是象征性的两下,便彻底没了声息,只有汩汩的鲜血从七窍和破碎的头颅中涌出。 林昭就像一头彻头彻尾的人形凶兽,在碧震山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同组的其他弟子远远看到他过来,或是刚听到他的咆哮声,无不面色大变,纷纷提前避让,唯恐避之不及,成了被他“顺手”清理的对象。大家敢怒,但无人敢言。整个碧震山的比赛,仿佛成了他一个人的暴力表演秀。 毫无悬念,林昭以一种最暴力、最直接的方式,第一个抵达了碧震山深处的论剑台。甚至比他自己预计的还要快上许多。 接下来的一对一的对决,对于林昭而言更是如同儿戏。他的对手是一名以敏捷见长的弟子,试图凭借速度游走周旋,寻找机会。 然而,在绝对的力量和防御面前,技巧显得如此苍白可笑。林昭甚至懒得动用身法,只是站在原地,如同磐石一般。对手的两记疾刺命中了他的臂 膀和后背,却只发出“叮叮”两声脆响,仿佛刺中了百炼精钢,连油皮都未能擦破! 那弟子心中骇极,动作不免一滞。就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林昭动了!动作与其体型毫不相符的迅猛!他抓住那微小的破绽,只是一记简单至极的横扫! 那弟子勉力用双匕交叉于身前格挡。 “铛!咔嚓——!” 精钢打造的匕首应声而断!那弟子只觉得一股根本无法抵挡的沛然巨力沿着断刃传来,顿时双臂剧痛,如同被高速奔驰的蛮牛正面撞上,惨叫一声口喷鲜血,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论剑台边缘的青石板上,竟是一时无法爬起,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裁判即刻上前查看,随即高声宣布林昭获胜。 轻松晋级丙族三十二强。林昭将双锤重重顿在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睥睨着台下那些混杂着恐惧、嫉妒和愤恨的复杂目光,脸上尽是得意与嚣张。他的恶名,在这一日,变得更加深入人心,令人望而生畏。 喜欢鹤唳天南 第一零三回 乌鸦之嘴 与此同时,碧巽山。 与林昭那边的摧枯拉朽截然不同,奇门宗的吴雅在踏入这片紫竹林后,并未像其他弟子那般急切前行。他在竹林入口一处气流相对平稳、竹叶光影交错之地停下了脚步,仿佛一株突然生根的植物。 只见吴雅神色肃然,先是微闭双目,感受着此地流转的微弱天地之气。随后,他睁开眼,目光变得极为专注,从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件物事——那便是他珍爱的九级炼器龟甲司南。龟甲古朴,布满神秘纹路,中心处的司南勺泛着深邃的蓝色光芒,细微地颤动着,感应着天地间的无形磁场。 他盘膝坐下,将龟甲司南置于面前,又掏出几枚磨得光亮的古铜钱。再次闭上双目,屏息凝神,手指开始依照某种玄奥的规律掐算起来,口中低声念念有词: “嗯……今日丙午日,阳遁……巽位主东南,五行属木……值符落宫,星门演变……东南方为伤门临位。伤门虽凶,主争斗损伤……然……”吴雅眉头越锁越紧,似乎与自己的预判有重大出入,“不对啊……昨日起卦推算,明明显示此地今日巽位当有‘厚土藏金’之财帛吉兆才对……为何今日当场起局,竟是伤门显象?莫非此地另有玄机,干扰了天地气场?” 吴雅脸上露出罕见的犹豫挣扎之色。卜者之道,当信当场之局。但昨日耗费心血推算的结果又萦绕心头,弃之不舍。最终,他还是决定相信此刻的卦象指引。 “罢了,天道无常,唯变所适。我便依此刻局象,往东南伤门方位一探究竟!”他下定决心,猛地睁开眼,收起法器,起身便朝着卦象所示的东南方向小心翼翼寻去。 他倚仗着对奇门方位的极致熟悉,在错综复杂的竹林中穿梭,身形飘忽,如同鬼魅。他精准地避开了几处卦象显示大凶的方位,宁愿绕远也绝不涉足。 果然,在曲折前行约一炷香后,他怀中的龟甲司南忽然发出轻微的、持续的嗡鸣,勺柄震颤着指向左前方某处。同时,他敏锐地感知到,那里传来一丝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 吴雅心中一喜,暗道卦象果然灵验!他小心翼翼拨开一丛极其茂密、交错如网的紫竹枝桠,期待能发现什么天材地宝或者先人遗落的秘藏。 然而…… 那竹丛之后,只是几只最普通不过的花斑飞蛾,正围绕着一小块因为沾染了稀薄灵气而微微发光的青苔上下飞舞。 没有宝光!没有异草!没有宝箱! “……?”吴雅脸上的欣喜瞬间凝固,化为呆滞,“怎会如此 ?伤门虽凶,也应暗藏机遇、险中求胜才对……这……这点灵气青苔,连塞牙缝都不够啊!” 他彻底傻眼了,捧着龟甲司南左看右看,翻来覆去地检查,满脸的不可置信。“莫非是此地气场干扰?或是有什么隐藏机关我未发现?” 吴雅像是着魔般地围着那小块青苔转了四五圈,给司南输入微弱的灵力激发,甚至换了无数的角度仔细探测,结果依然冰冷而残酷——那就是一块稍微特别一点的苔藓罢了。 “不对!绝对不对!不是位置的问题!”吴雅猛地站定,如同被闪电劈中一般,脸上血色霎时褪去,他狠狠一拍大腿,惊呼道:“哎呀!今日是丁未日!不是丙午!我记错日子了!完了完了!丁火克辛金,生门在西南方才对!我……我竟用昨日的日子起了今日之局!谬矣!大谬矣!” 巨大的懊悔和尴尬瞬间淹没了他。对于一个以卜算为立身之本的奇门宗弟子来说,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低级错误! 吴雅捶胸顿足,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清晨狠狠给那个记错日子的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不敢再有任何耽搁,他连忙重新校准方位,急匆匆地往正确的西南生门方向赶去。 一边近乎小跑地疾行,他一边忍不住沮丧地嘀咕:“唉,出师未捷身先死……犯此低级大错,心神已乱,今日运蹇时乖,晦星高照,怕是诸事不宜,步步该灾,得多加小心才是……” 话音未落! “噗嗤——!” 他脚下忽然一软,原本看似坚实的落叶地面骤然塌陷!竟是一个隐藏得极好的沼泽陷阱!瞬间淤泥就没过了他的大腿! “呜哇!我这乌鸦嘴!”吴雅惊得大叫,手忙脚乱地挣扎,然而越是挣扎,下沉得越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乎耗尽了随身携带的辅助符箓,才狼狈不堪地从那沼泽陷阱里爬了出来,此刻已是浑身污泥,道袍尽湿,散发着难闻的土腥味,哪还有半分奇门宗弟子的飘逸从容? 经此一劫,吴雅彻底没了心气,也不敢再随意卜算甚至乱说话了,生怕自己这“乌鸦嘴”体质又引来什么灾祸。只能尽量隐匿气息,避开沿途怪物,灰头土脸地往论剑台赶。等他最终到达时,已是同组最后几人之一,模样狼狈不堪,引得台上先到的弟子们纷纷侧目,窃笑不已。 一对一对决环节,吴雅的对手见他那副浑身恶臭、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免心生轻视,认为他不过是运气好混到这里,立刻抢先进攻,剑势凌厉,想速战速决。 然而,吴雅虽卜算失误,一身奇 门宗丹霄境的实战本领却非虚设。最初的慌乱过后,求胜的本能让他冷静了下来。只见他脚踏临波微步,身形立刻变得飘忽不定,如鬼魅,似流云,总在对方剑锋及体的前一瞬,以毫厘之差轻盈避开。同时,他那心剑无影的预判能力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往往能从对方的体态、眼神甚至气息变化中窥得对方招式的意图和破绽所在。 他并不强攻,只是不断闪避、格挡、以司南射出微弱气劲进行干扰,极大消耗着对手的耐心与内力。对手久攻不下,不由得心浮气躁,终于在一个疾刺落空后,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破绽。吴雅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龟甲司南向前巧妙一点,一道凝练的蓝色气劲疾射而出,精准地击中了对方膝弯处的“委中穴”。 那弟子顿觉右腿一麻一软,惊呼一声,“噗通”一下单膝跪地,一时竟无力再站起战斗。 裁判上前查看后,高声宣布吴雅获胜。 吴雅最终竟以这样一种方式,有惊无险地晋级了丙族三十二强,但过程之曲折狼狈,与他赛前预想的运筹帷幄截然不同。回想起那错误的卦象、那该死的沼泽、还有那仅有的收获——几根粘在污泥上的飞蛾绒毛和一点烂青苔,吴雅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 直到走下论剑台,吴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生门在西南……西南是丹坤山啊!我的卦其实没算错方位,却搞错了最基础的日期!我竟在错误的时空,起了一个正确的局?!……唉!时也,命也!” 是日,丙族比赛落幕。林昭的霸道凶名与吴雅的“乌鸦嘴”之名,一同迅速在众弟子间传开,成为了本届天南会武中一则令人啼笑皆非的谈资。丙族的第一轮比赛,就在这样一种古怪而热闹的氛围中结束了。 喜欢鹤唳天南 第一零四回 脱胎换骨 第四日,天光初绽,广场上的气氛相较于前几日的单一焦点,变得分散而多元。丁族弟子人数众多,龙蛇混杂,今日注定不会平静。众人期待着不同人物的表现——或是强者英姿,或是闹剧笑话,又或是……沉沦者的觉醒! 碧巽山,经过前三日数轮弟子的穿梭激斗,已不复最初幽深静谧的模样。不少区域的紫竹倒伏断裂,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落叶与碎屑,阳光透过竹叶缝隙,投下斑驳凌乱的光影,看起来别有一种历经风雨后的苍劲与真实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竹叶清香、泥土腥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昨日残留的血腥味。 闫复的身影出现在竹林入口。与往日那个因突破失败而颓唐沮丧的他截然不同,此刻的他,眼神专注而沉静,如同古井深潭。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踏下,都仿佛与大地相连,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那面深邃如海、流光湛湛的九级炼器白龙盾已然佩在右臂,厚重的巨剑剑柄从他肩后探出,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内敛而坚定的气势。 他的目标明确无比——突破!突破至景霄境!一雪前耻!证明自己,斩断过往所有的软弱与依赖! 他无视了沿途一些闪烁着微光的普通材料和几只受惊窜逃的竹叶青蛇,凭借过往的经验和对山林气机敏锐的感知,目标明确地直扑竹林深处一片地势更低洼、终年少见阳光、更加阴暗潮湿的区域。那里是黑熊最喜欢的巢穴,更是更强精英怪嗜血熊经常出没的猎场。 果然,未行多远,一股暴戾凶悍的气息便从前方的阴影中扑面而来!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一头体型比寻常黑熊庞大近倍的巨兽人立而起!它双目赤红如血,仿佛燃烧着地狱之火,獠牙外翻,涎水横流,正是以力量和凶暴着称的嗜血熊! 若是从前,闫复或许会紧张,或许会急于求成。但此刻,他眼中只有冰冷的战意和绝对的专注。嗜血熊咆哮着,带着腥风猛扑而来,那只巨大的熊掌遮天蔽日般拍下,足以开碑裂石! 闫复不闪不避,沉腰立马,口中发出一声短促而有力的低喝:“御!” 右臂的白龙盾瞬间被激发,盾面上湛蓝色的光华如水波般流转荡漾,凝聚于前方,精准无比地横亘在身前! “砰——!!!” 熊掌结结实实拍在盾面之上,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震得地面竹叶纷飞。强劲的冲击力让闫复身形剧烈一晃,脚下地面“咔嚓”一声,硬生生陷下去三寸有余,但他脚跟紧咬大地,纹丝不退,竟稳稳地 接下了这狂暴的一击!白龙盾上光华急闪,将那股足以开山裂地的巨力巧妙化解。 防御成功的瞬间,便是反击的最佳时机!闫复右手反握剑柄,“铿”然一声抽出那柄门板似的大剑,动作简洁而凌厉,毫无冗余花哨! “灵鹤三击!” 剑光闪烁,在空中划出三道刁钻迅疾的弧线,宛若灵鹤啄击,精准狠辣地连续命中嗜血熊相对柔软的腹部同一处弱点!每一击都伴随着肌肉撕裂的闷响和嗜血熊痛楚的吼叫。 “吼——!”嗜血熊彻底被激怒,剧痛刺激之下陷入了疯狂,更加狂暴地挥舞巨爪,带起阵阵恶风,势要将眼前这碍眼的铁壳子和人类一同撕成碎片! 这是一场毫无取巧的硬碰硬较量!闫复将后天宗的坚实防御与先天宗的凌厉攻击结合得恰到好处。他时而举盾硬抗,震得手臂发麻;时而侧身闪避,利用巨竹周旋;抓住间隙便是一记势大力沉的重劈或精准的“灵鹤三击”。身上硬挨了几下熊掌的擦碰,顿时气血翻腾,但他咬紧牙关,眼神始终锐利如刀。 终于,在嗜血熊一次全力扑击,胸腹空门大露的瞬间,闫复眸中精光爆射!他体内真气如大江奔涌,尽数灌注于巨剑之上,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暴喝,身随剑走,一记看似朴实无华、却凝聚了全部力量与意志的直刺,如同闪电般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嗜血熊的心脏! “嗷呜——!”嗜血熊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悲鸣,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着,山崩一般轰然倒地,旋即化作漫天的光粒开始消散。 闫复以剑拄地,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汗珠如同溪流般从额角、鬓边滚落,身上几处被熊爪刮到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但他心中却充满了一种久违的、酣畅淋漓的快意!这是凭借自身实力、意志与战术赢得的胜利! 光粒散尽,地上留下一小堆闪烁着微光的材料。其中,一抹炽热如岩浆、耀眼如血钻的红光瞬间抓住了他所有的注意力!闫复呼吸猛地一窒,强压下心中激动,上前几步,弯腰将其拾起。入手竟是温热,甚至有些烫手!那是一颗鸽卵大小、通体浑圆、内里仿佛有熔岩流淌的红色炼器石!其中蕴含的澎湃火属性能量,对他这种急需强化兵器、纯化真元的弟子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的珍宝! 他紧紧握住这枚意料之外、拼死搏杀赢得的战利品,感受着那灼热而精纯的能量透过掌心传入经脉的感觉。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激动和感慨,但最终,所有情绪都沉淀下去,化为磐石般坚定的决心。 带着这份沉甸甸的收 获和重新燃起的强大信心,后续的路途他走得更加沉稳顺畅。心境通达,实力发挥更是超常。 在论剑台的一对一对决环节,他面对对手疾风骤雨般的攻击,凭借扎实的攻防功底和沉稳的心态,严密防守,不动如山,当对方招式用尽之后,抓住一个转瞬即逝的破绽,以一招“风雷剑”击败了对手,成功晋级丁族三十二强。闫复的表现,也引来了一些场外人士的低声议论,都说看到了一个正在脱胎换骨的闫复。 第一零五回 明抢暗夺 与此同时,碧兑山的矿洞区域。 与碧巽山偏个人修行的氛围截然不同,今日的碧兑山显得格外拥挤、喧嚣和乌烟瘴气。丁族弟子成分复杂,有江湖中各个门派的后起之秀,有天南派各宗的弟子,甚至还有那个在广场上扫地的、年纪比白掌门还大的老师傅。竞争可谓是趋于白热化,人性中的劣根性也在此地暴露无遗。 武威带着他的三四个喽啰弟子,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土霸王,大摇大摆地闯入副本。他尖嘴猴腮的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倨傲冷笑,配上那对龅牙更添了几分猥琐。手中那根泛着绿光的六级炼器沙蟒鞭被他像玩具一样随意甩动着,鞭梢划破沉闷的空气,发出“啪!啪!”的清脆炸响声,像是在宣告他们的到来,更像是一种肆无忌惮的挑衅和警告,让附近的其他弟子纷纷侧目、皱眉避让。 他们根本不屑于花费气力去仔细寻找怪物,而是采用简单而卑鄙的策略——专门盯着那些落单的、或者小队人数明显少于他们、看起来就好欺负的弟子。 很快,他们便发现了一队由三名先天宗弟子组成的队伍,他们正配合默契地围攻一只体型硕大、獠牙锋利的招财猪。战斗显然已经接近尾声,那招财猪的动作明显变得迟缓了,身上挂了几处剑伤,眼看就要被成功击杀了,三名弟子的脸上也露出了即将获胜的专注和一丝松懈。 武威看在眼里,嘴角闪过一丝恶毒的笑意,那对标志性的龅牙随之露了出来。只见他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喽啰们立刻心领神会,脸上带着谄媚又凶狠的坏笑,迅速散开,形成一个颇具压迫感的半包围圈,隐隐将那三名正全心战斗的先天宗弟子和唾手可得的战利品招财猪都围在了中间。 “喂!这地儿我们威哥看上了,要在这儿歇脚!识相的就赶紧滚开,别碍眼!”一个喽啰叉着腰,冲那三名战斗中的弟子趾高气扬地叫嚷道,“至于这头不长眼的猪嘛,惊扰了威哥,我们自会教训!” 那三名先天宗弟子闻声大惊,攻势一缓,回头看到是臭名昭着的武威一伙,脸上顿时涌现出强烈的愤慨之色。为首一名弟子强压怒火,据理力争:“武威!你们讲不讲道理!这招财猪是我们先发现的,而且快打死啦!你们这是明抢!” “道理?”武威嗤笑一声,慢悠悠地上前一步,手中的六级炼器沙蟒鞭绿芒一闪,如同毒蛇出洞,随意一抖,“啪”地一声脆响,鞭影精准地抽在三人身旁的岩壁上,顿时溅起一串刺眼的火星和几块崩飞的碎石。“老子手里的鞭子,就是道理!怎么,皮痒了想练练?”他 刻意晃了晃那根泛着不祥绿芒、属性极佳的沙蟒鞭,威胁意味十足。 那三名弟子看着武威人多势众,且个个气息充沛,再看看自己三人经过一番战斗消耗已然不小,真动起手来绝无胜算。最终,他们只能咬牙将怒火压下,脸上肌肉抽搐着,恨恨地瞪了一眼武威和那几个喽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我们走!”悻悻地退开了,将几乎马上击杀的猎物和到手的掉落物拱手相让。 武威等人随即发出得意的、刺耳无比的哈哈大笑,如同打了场大胜仗。轻松收割了残血的招财猪后,捡起掉落的材料和几颗对他们有用的野猪牙,态度轻蔑至极。 他们的恶行远不止于此。有时,他们甚至会主动拦截那些看起来怯懦、修为不高的落单弟子,直接索要对方刚刚辛苦打到的材料,美其名曰“上交保护费”或者“借来用用”,气焰嚣张至极,令人发指。 凭借这种无耻至极的手段,他们毫不费力地就积累了大量的基础材料,也一路“顺风顺水”地抵达了论剑台。在一对一对决环节,武威丹霄境第二重的实力本身不算顶尖,但那根带着两条双暴开光属性的六级炼器沙蟒鞭确实给他增添了不小的优势,诡异刁钻的鞭法配合提升1级的暴雨梨花技能,倒也让对手防不胜防,两次接连暴击之下,他成功击败了一个回复不急的对手,晋级丁族三十二强。但他们所过之处,留下的尽是其他弟子敢怒不敢言的怒视和低声的咒骂。 广场边缘,林小允和聂云正一边休息,一边观看着水月蜻蜓投射出的部分影像,耳边也不断传来周围弟子们关于武威一伙恶劣行径的议论和控诉。 “妈的!又是龅牙武这伙王八蛋!简直是人渣!”聂云气得拳头紧握,牙关痒痒,“专挑自己人下手,抢怪勒索,无所不用其极!算什么本事!有种去抢夏侯轩、去抢林昭啊!就知道窝里横!” 林小允眉头紧锁,目光沉静地掠过影像中武威那副嚣张得意的嘴脸,以及那三名先天宗弟子被迫离去时屈辱的背影。他敏锐地注意到,武威一伙主要针对的就是先天宗以及那些看起来势单力薄的弟子。想到自己这个“掌门嫡传”的身份本就扎眼,日后在门派中修炼、行走,难免会与这类卑劣小人产生交集,甚至爆发冲突,他心中的警惕感不禁又加深了几分。 日间的比赛终于结束。闫复的意外收获、沉稳表现及其脱胎换骨的蜕变,与武威一伙的恶劣行径引发的公愤,成为了丁族比赛日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两大话题,在众弟子中迅速发酵传播。 聂云越 想越气,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猛地一拍大腿,对林小允道:“小允,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这帮后天宗的败类,简直欺人太甚!今晚咱们再去碧兑山转转,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那只招财猪。要是运气‘好’,碰上了武威那帮狗腿子落单……哼!”他眼中闪过一抹锐光,“非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替受欺负的师兄弟们出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