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里有你》 第628章 红绸舞与米粒 李阿姨今年五十八岁,自从去年退休后,她的生活就围绕着小区广场舞队转。她最爱那件红底碎花广场舞服,裙摆转开时像极了一朵盛放的牡丹。 这天清晨六点半,李阿姨就醒了。阳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她心想今天广场舞队要排练新曲子《红绸情》,可不能迟到。她慢悠悠地起床,对着衣柜里的舞服比划着,心里已经随着那欢快的节奏转起了圈。 七点多,她正要出门,楼下传来儿子和儿媳的低语。李阿姨耳朵尖,隐约听见儿媳小丽说头疼得厉害,想让儿子请天假。 “年轻人家家的,哪那么多毛病?”李阿姨心里嘀咕。想当年她生儿子那会儿,月子还没坐满就下地干活了。她摇摇头,红绸舞服在手中摩挲,心想还是装作没听见为好。 刚要下楼,就听见儿子说:“那我跟王总请个假吧,你赶紧回屋躺着,早饭我来弄。” 李阿姨的脚步顿住了。儿子手笨得很,两个孙子又皮,指不定家里要乱成什么样。她叹了口气,不舍地将舞服放回衣柜,换上一件家常衣服,沉着脸下了楼。 厨房果然已经跟打过仗一样。锅里的粥溢出来了,灶台上全是米粒,五岁的大孙子磊磊拿着酱油瓶到处跑,两岁的小孙女蕊蕊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手里还抓着一把面条。儿子手忙脚乱地一边擦灶台一边哄孩子,额头上全是汗珠。 儿媳妇小丽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听见动静想起来,被儿子按住了。 “妈,您怎么下来了?小丽她头疼得厉害,我......”儿子看见李阿姨,像是看见救星一样。 李阿姨没等他说完,就把围裙系上了:“行了行了,你赶紧去洗漱,这儿有我呢!” 说实话,李阿姨多少年没干过这些活了。自从儿子结婚后,她就搬到了同栋楼的另一层,过着自在的退休生活。平日里跳跳舞、逛逛市场,偶尔下楼看看孙子,但从不过多插手小两口的生活。 她舀米煮粥,却不知道放多少水;炒菜时忘了放盐;哄蕊蕊的时候,小丫头抓着她的头发不放,疼得她直咧嘴。 “奶奶,我要妈妈喂。”磊磊撅着嘴不肯吃她喂的粥。 “妈妈不舒服,奶奶喂你好不好?”李阿姨耐着性子。 “不要!就要妈妈!”磊磊跺着脚,把勺子打翻在地。 李阿姨的火气“噌”地上来了,但看着孙子委屈的小脸,又压了下去。她想起儿子小时候也这样黏人,那时候她又要上班又要带孩子,经常累得站着都能睡着。 好不容易把早饭糊弄过去了,她得送磊磊去幼儿园。小丫头蕊蕊抱着她的腿不放,只好一起带上。一路上,磊磊蹦蹦跳跳,一会儿要买糖,一会儿要玩具,蕊蕊则在她怀里扭来扭去,重得她老胳膊老腿直发酸。 回来时路过小区广场,音乐声飘来,是那首《红绸情》。她的老姐妹们正在排练,红绸飞舞,步伐轻盈。有人看见她,招手让她加入,她只能苦笑着摇摇头,举起怀里已经睡着的蕊蕊示意。 那一刻,李阿姨心里莫名有些发酸。那原本该是她的生活,轻松自在,无忧无虑。 回到家,她把蕊蕊放小床上,小丫头却立刻醒了,咿咿呀呀不肯再睡。李阿姨只好抱着她在屋里踱步,哼着老掉牙的摇篮曲。忽然她瞥见镜中的自己:头发凌乱,衣服上沾着米粒和酱油渍,怀里抱着吵闹的孩子。 这模样陌生得让她心惊。多久没有这样狼狈过了?退休这两年来,她每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跳舞逛街,活得轻松自在。而此刻的她,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那个又要工作又要带孩子的艰难岁月。 中午时分,小丽醒了,看见李阿姨在厨房忙活,挣扎着要起来帮忙。 “你躺着吧,我来就行。”李阿姨按住她。 小丽眼里含着泪:“妈,谢谢您。” 李阿姨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别过头去说:“谢什么谢,都是一家人。” 这话脱口而出后,她自己都愣了一下。以前总觉得儿子成家后就是两家人了,她没义务帮忙带孙子做家务。58岁了,该享清福了——这是她一直挂在嘴边的话。 下午,李阿姨带着蕊蕊在客厅玩,小丽吃了药后又睡下了。地上的积木散得到处都是,蕊摇摇晃晃地走着,忽然“啪””地摔了一跤,哇哇大哭起来。 李阿姨赶紧抱起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乖乖不哭,奶奶在呢。” 这时她才仔细打量这个家。地板上有不少污渍,茶几上堆着没洗的碗,阳台上挂满了衣服。以前她来串门,总觉得儿媳妇在家挺轻松的,不就是带个孩子做个饭嘛。可今天亲身体验了一下,才知道有多不容易。 她想起自己年轻时,婆婆总是挑剔她这没做好那没做对,从没搭把手帮过忙。那时候她暗自发誓,将来绝不做这样的婆婆。可不知从何时起,她竟也变成了自己曾经讨厌的样子。 蕊蕊在她怀里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李阿姨轻轻抚摸着孙女柔软的头发,忽然感到一阵心疼。这小丫头,长得真像她妈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儿子下班回来,看见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很是惊讶。李阿姨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他赶紧去照顾小丽。 晚上躺在床上,李阿姨翻来覆去睡不着。白天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小丽苍白的脸,儿子手忙脚乱的样子,孙子孙女的哭闹,还有那件被放回衣柜的红绸舞服。 她想起小丽刚嫁过来时的样子,活泼爱笑,总是“妈长妈短”地叫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之间变得生分了呢?好像是从磊磊出生后,她暗示这是小两口自己的事,她不会插手开始。渐渐地,小丽不再向她求助,甚至很少与她交流了。 “我这老婆子啊,以前是太糊涂了。”李阿姨喃喃自语。 第二天清晨,李阿姨早早起床。她没有换上那件红绸舞服,而是穿了一身轻便的家居服,下楼去了儿子的家。 厨房里,她熟练地淘米煮粥,切菜炒蛋。当小丽拖着虚弱的身子走出卧室时,早餐已经摆上桌了。 “妈,您这是......”小丽惊讶地看着一桌饭菜。 “我寻思着今天舞队也没什么事,就来帮帮忙。”李阿姨装作不经意地说,“你病还没好利索,多休息几天。” 小丽的眼圈红了:“可是妈,您不是说要享清福吗?” “带孙子也是享福的一种嘛。”李阿姨笑了笑,朝磊磊和蕊蕊招手,“来,奶奶喂你们吃饭。” 一周后,小丽的身体完全康复了。李阿姨却依然每天早上去儿子家帮忙,下午才去跳一会儿广场舞。她发现,其实兼顾两者并没有那么难,只需要少跳一曲,早点离场而已。 周末,小两口特意请李阿姨到家里吃饭。饭后,小丽拿出一个精美的礼盒。 “妈,这是送给您的。”小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李阿姨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件崭新的舞服——红底碎花,但面料更高档,款式更时尚。 “我看您那件有点旧了,就托朋友订做了这件。”小丽轻声说,“谢谢您这些天的帮忙。” 李阿姨抚摸着光滑的面料,眼中有些湿润:“该说谢谢的是我。” 第二天,李阿姨穿着新舞服出现在广场上。音乐响起,红绸飞舞,她的步伐格外轻快。舞曲间歇,她匆匆告别老姐妹。 “这么着急干嘛去呀?”有人问。 “给儿媳妇搭把手去!”李阿姨声音响亮,脸上带着笑,“晚点再回来跳!” 阳光洒在那件红绸舞服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泽。李阿姨的脚步轻快而坚定,她知道,这一次,她舞向的不是广场,而是家的方向。 喜欢我的故事里有你请大家收藏:()我的故事里有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29章 血刃 林家老宅的灵堂前,香烟缭绕。林哲跪在父亲棺椁前,三天三夜未合眼。哥哥林斌拍拍他的肩,声音哽咽:“爸走了,以后就剩咱们兄弟俩相依为命了。” 林哲抬头,看见哥哥通红的眼眶,心中一酸。他想起小时候被大孩子欺负,总是林斌冲在前面护着他。那时他觉得,有哥哥在,天塌下来都不怕。 “哥,老宅你打算怎么处理?”林哲轻声问。这是父亲唯一的遗产,兄弟俩从小在这里长大。 林斌叹气:“我现在生意遇到点困难,急需资金周转。要不你先放弃继承,等我周转开了,再把你的那份补上?” 林哲犹豫片刻,点了点头。他刚大学毕业,在建筑设计院实习,确实不需要太多钱。况且这是他最信任的哥哥。 三个月后,林哲偶然经过老宅,却发现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工地。推土机正在铲平他从小长大的院子,那棵他和哥哥一起种下的石榴树轰然倒地。 “你们在干什么?”林哲冲上前去。 工头疑惑地看着他:“开发商林总没跟你说吗?这里要建商业广场了。” 林哲颤抖着手拨通林斌的电话:“哥,老宅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传来林斌平静的声音:“小哲,老宅那块地升值空间大,我把它卖给开发商了。你放心,等项目盈利了,我会分你钱的。” “那是爸留给我们唯一的念想啊!”林哲几乎吼出来。 “别这么幼稚,人都死了,留着破房子有什么用?”林斌的语气冷了下来,“对了,我正好要找你,放弃继承权的文件你还得再签一份,上次那份有点问题。” 林哲如遭雷击。他突然明白,那天在灵堂前,哥哥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接下来的半年,林斌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见面。林哲去他公司,秘书总说他在开会。直到有一天,林哲在商业杂志上看到林斌的专访,标题赫然写着:“年轻企业家独具慧眼,自家老宅变身黄金商圈”。 文中只字未提林哲,仿佛老宅从来都是林斌一人所有。 林哲终于爆发了。他直接闯进林斌的办公室,把杂志摔在桌上:“你到底什么意思?” 林斌慢条斯理地合上文件:“小哲,你太年轻,不懂生意场上的事。那地块在我名下开发价值更大,放在你手里就是浪费。” “所以你就骗我签放弃继承权?”林哲声音颤抖。 “别说这么难听,”林斌起身,走到他面前,“这样,我公司正好缺个设计总监,你来帮我,我给你开高薪,算是补偿。” 那一刻,林哲看着哥哥熟悉的脸,只觉得无比陌生。 更让林哲心寒的是亲戚们的态度。中秋节家庭聚会,姑姑拉着他的手:“小哲啊,兄弟没有隔夜仇,你哥也是为你好。你现在不是在他公司做得挺好嘛?” 林哲想说那所谓的设计总监只是个虚职,他连一个项目都没真正负责过。但看着满桌亲戚不赞同的眼神,他什么也没说。 年底公司年会,林斌当着所有员工的面,给林哲颁了个“特殊贡献奖”。在热烈的掌声中,他搂着林哲的肩膀,看似亲密无间,却在他耳边低语:“别忘了,是谁赏你饭吃。” 当晚,林哲提交辞呈。林斌很快打来电话:“别给脸不要脸。离开我的公司,你以为在这个行业还能混下去?” 林哲直接挂了电话。他租了间小工作室,开始自己接项目。果然,每当有客户表示意向,总会突然变卦。同行悄悄告诉他:“你哥放话了,谁敢用你就是跟他过不去。” 最让林哲绝望的是母亲的态度。老人被接去和林斌同住,每次林哲去看她,总被保姆拦在门外:“老太太休息了,不见客。” 直到有一天,他在医院偶遇母亲的主治医生,才知道母亲已经住院一周。林斌根本没有告诉他。 病床前,母亲虚弱地拉着他的手:“小哲,别跟你哥闹了。他是做得不对,但毕竟是一家人...” 林哲看着母亲苍老的脸,心如刀割。原来母亲什么都知道,却依然选择息事宁人。 母亲去世后,林斌甚至没有通知他葬礼时间。林哲是从亲戚朋友圈的照片才知道,母亲已经下葬。 站在母亲的墓碑前,林哲终于明白:有些人,即使流着相同的血,也不配称为家人。 十年后,林哲的设计公司已经成为行业新锐。这些年来,他刻意避开所有与林斌有关的项目,兄弟俩再无往来。 直到有一天,林斌突然找上门来。他看起来老了很多,鬓角已经花白。 “小哲,我遇到麻烦了。”林斌开门见山,“公司资金链断裂,需要你帮我做个担保。” 林哲平静地看着他:“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哥!”林斌提高音量,“当年要不是我逼你一把,你能有今天?现在翅膀硬了,就想六亲不认?” 林哲缓缓起身,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你十年前让我签的放弃继承权协议。我后来找笔迹专家鉴定过了,父亲的签名是伪造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斌脸色骤变。 “我完全可以告你诈骗,”林哲语气平静,“但我不会。不是因为我原谅了你,而是因为我不愿意再为你浪费任何情绪。” 林斌冷笑:“装什么清高?别忘了,没有我当年的‘算计’,你能有今天的成就?” “你永远都不明白,”林哲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成功的每一天,想的都不是感谢你的逼迫,而是记住你给我的教训:有些人,即使有血缘关系,也不值得信任。” 林斌愤然离去前,扔下一句话:“你会后悔的。” 林哲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天空飘起了细雨,城市在雨雾中朦胧不清。 他想起小时候,有一次被高年级学生欺负,林斌冲过来护在他身前,额头被石头划破,鲜血直流。回家的路上,林斌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搂着他的肩:“别怕,有哥在。” 那时的雨也是这么细密,兄弟俩挤在一把伞下,彼此温暖。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回忆。是姑姑打来的:“小哲,你哥的事你知道了吧?毕竟是一家人,能帮就帮一把...” 林哲轻轻挂断电话。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城市的灰尘。有些伤口,即使愈合了,也会在阴雨天隐隐作痛。不原谅不是不肯放下,而是拒绝再次被同一把刀伤害。 他拿起电话,打给助理:“下午的会议照常,帮我准备一下材料。” 窗外,雨过天晴,一道彩虹横跨天际。林哲转身走向会议室,没有再回头。 喜欢我的故事里有你请大家收藏:()我的故事里有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30章 一碗粥的距离 林小雅站在厨房里,盯着灶台上咕嘟冒泡的白粥,神情恍惚。米香随着蒸汽弥漫开来,她却仿佛闻不到。这是她第六天煮同样的白粥了,自从丈夫周磊去医院照顾婆婆后,她每天都煮,但每次都倒掉。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六岁的女儿朵朵揉着眼睛走进厨房,怀里抱着已经褪色的兔子玩偶。 林小雅关掉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等奶奶病好了,爸爸就回来了。” 这句话她重复了无数遍,连自己都觉得虚伪。婆婆得的是脑瘤,手术成功率不足三成,就算成功,后续康复也需要漫长的时间。周磊已经在医院陪护近一个月了,而她,一次都没去过。 电话铃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林小雅看着来电显示上周磊的名字,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小雅,”周磊的声音沙哑疲惫,“今天亲戚又来了几个,都在问朵朵怎么没来看看奶奶。妈今天情况稍微稳定些,能不能...让我带朵朵回来一趟?就一会儿。” 林小雅的手指捏得发白:“周磊,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会去,也不会让朵朵去。那是你妈,不是我的。”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挂断了。 林小雅放下手机,眼眶发热却流不出眼泪。七年前的画面又一次浮现眼前... 那年她二十二岁,已经怀了周磊的孩子。两人兴高采烈地回周磊老家商量婚事,没想到等待她的是准公婆冷若冰霜的脸。 “彩礼?婚礼?”周父嗤笑着吐出一口烟圈,“都怀上了还想要这些?简简单单领个证就行了。” 周母坐在一旁剥着花生,眼皮都不抬:“是啊,现在要这些形式有什么用?白白浪费钱。” 周磊试图争辩:“爸妈,这是应该有的礼数,小雅父母那边也需要交代...” “交代什么?”周父猛地拍桌,“她都好意思未婚先孕了,她家有什么好说的?要不就简单办,要不就别办!” 林小雅站在门口,听着屋内毫不避讳的对话,浑身发抖。她来自一个传统但不富裕的家庭,父母辛苦供她读完大学,本以为能找到好归宿,却遭到这般羞辱。 最让她心寒的是周母的态度。同为女人,非但没有帮她说话,反而添油加醋: “小磊啊,妈跟你说,她现在怀着孕,还能跑到哪去?等她肚子再大点,自然就什么都听我们的了。” 那一刻,林小雅做出了决定。她推开门,在周家人惊讶的目光中平静地说:“周磊,我要走了。这个孩子我会自己生下来抚养,你们周家的门,我不会再进。” 周父冷笑:“走就走吧,一分钱别想从我们家拿走!” 周磊急忙追出来,但林小雅已经拦下一辆路过的农用车。那是她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路程,颠簸的车上,她捂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泪水终于决堤。 后来周磊还是找到了她,两人在城市租了间小房子。周磊几次尝试与父母和解,甚至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希望父母能来看看刚出生的孙女。 “爸妈,小雅要上班了,孩子没人带,你们能来帮帮忙吗?”周磊在电话里近乎乞求。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林小雅听得一清二楚:“我们忙得很,没空!谁生的谁带,没人带就送孤儿院去!” “孤儿院”三个字像一把尖刀,彻底斩断了林小雅心中最后一丝期望。 “妈妈,你怎么哭了?”朵朵扯着林小雅的衣角。 林小雅这才意识到自己满脸泪水。她蹲下身抱住女儿:“没事,妈妈只是眼睛不舒服。”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短信:“小雅,妈可能撑不过这个周末了,医生说肿瘤压迫到了呼吸中枢。算我求你,让妈见见朵朵吧。——周磊” 林小雅的手指颤抖着,七年来的委屈与怨恨在胸中翻涌。那个曾经扬言要把自己孙女送孤儿院的人,现在想见了? 可是...周磊这一个月瘦了十几斤,鬓角都有了白发。他从未强迫她做什么,只是这次,语气几乎是在乞求。 林小雅望着窗外,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她想起自己的母亲常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再硬的石头捂久了也会热。” 但她的心被伤得太深了,那道疤痕至今仍在隐隐作痛。 “朵朵,”她突然问道,“你想见奶奶吗?” 小女孩歪着头:“奶奶是什么?和外婆一样吗?” 林小雅的心被刺痛了。朵朵只知道有外婆,从未听说过还有奶奶。每次问起,他们都含糊其辞。 “奶奶是爸爸的妈妈。”林小雅艰难地解释。 朵朵眼睛亮了:“那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她?她不喜欢我吗?”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击中林小雅。大人之间的恩怨,不该延续到孩子身上。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孩子是无辜的。 两小时后,林小雅牵着朵朵的手站在医院门口。她仍然无法迈出那一步,但答应让周磊来接孩子进去。 周磊匆匆跑出来,看见妻女站在雨中,一时愣在原地。他没想到林小雅真的会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半小时,”林小雅面无表情地说,“半小时后我在这里接朵朵。” 周磊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句:“谢谢。” 看着周磊抱着朵朵走进医院大楼,林小雅突然感到一阵恐慌。她是不是心太软了?那个曾经那样伤害她的女人,会不会再伤害她的女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小雅在医院门口来回踱步。雨越下越大,她的心也越来越乱。 突然,她看见周磊抱着朵朵急匆匆地跑出来,面色苍白。 “怎么了?”林小雅冲上前。 “妈突然抽搐,医生护士都在抢救,我怕吓到朵朵...”周磊气喘吁吁。 朵朵果然在瑟瑟发抖,小脸上满是恐惧。 林小雅本能地抱过女儿:“那我们回去了。” “小雅,”周磊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声音哽咽,“妈清醒的时候,一直看着朵朵说‘像,真像你小时候’...她还问,你来了没有...” 林小雅沉默不语。 周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老旧的红布包:“这是妈让我交给你的。她说对不起。” 林小雅犹豫着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沉甸甸的金手镯,明显是有些年头的传家宝,还有一张存折。她翻开存折,上面竟然有整整十万存款,开户日期是七年前,正是她离开周家后不久。 “这是什么意思?”林小雅困惑地问。 “妈三年前就被诊断出有脑瘤前兆了,那时她就开始准备这些。存折是她以朵朵名字开的,每个月都往里面存钱,说是给孙女的教育基金。手镯是周家传给儿媳的,她本来想在婚礼上给你的...”周磊的声音哽咽了。 林小雅愣在雨中,手中的红布包突然变得沉重无比。 这时,一位护士急匆匆跑出来:“周先生!您母亲情况危急,说要见儿媳和孙女最后一面...” 周磊看向林小雅,眼中满是恳求,却不敢开口。 林小雅看着怀中还在发抖的朵朵,又看看手中的传家手镯和存折。七年来,她一直以为婆婆冷酷无情,却没想到背后有这些她不知道的故事。 仇恨与原谅在内心激烈交战。最终,她深吸一口气: “朵朵还小,不能再看那种场面。我...我自己上去吧。” 周磊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小雅,你真的...” “就五分钟。”林小雅坚定地说,将朵朵交给周磊,“带朵朵去旁边小花园走走,等我下来。” 重症监护室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死亡的气息。各种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病床上的老人插满了管子,与七年前那个冷言冷语的女人判若两人。 林小雅站在门口,迟迟迈不开脚步。护士轻声催促:“病人时间不多了。” 她终于走到床边,看着那张因疾病而浮肿变形的脸。婆婆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在她脸上聚焦,吃力地动了动手指。 林小雅犹豫着,还是握住了那只枯瘦的手。 “对...不起...”婆婆气若游丝,每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手镯...是你的...存折...给朵朵...” 林小雅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七年来的委屈与怨恨在这一刻汹涌澎湃。她本该感到痛快,仇人终于向她道歉了,但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 “为什么当年...”她终于问出了困扰她七年的问题,“为什么那样对我?” 婆婆闭上眼睛,一滴混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怕...怕儿子...被抢走...愚蠢...” 护士上前提醒:“病人太虚弱了,最好不要让她情绪激动。” 林小雅看着这个曾经强势如今却脆弱不堪的老人,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不仅仅是因为婆婆的保守和刻薄,更是一个母亲害怕失去儿子的自私与恐惧。而她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弥补过,只是从未说出口。 “朵朵很可爱,”林小雅轻声说,“长得确实像周磊小时候。” 婆婆嘴角微微上扬,呼吸变得平稳许多。 林小雅在病房里待了十分钟。临走时,婆婆已经陷入昏迷,但手依然紧紧攥着她的手,护士只得帮忙轻轻掰开。 走出病房,周磊急切地迎上来:“妈她...” “睡了。”林小雅简单回答,情绪复杂。 那天晚上,婆婆去世了。周磊处理完医院的事情回家时,已是深夜。他看见餐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而林小雅正在沙发上睡着了。 周磊默默喝完粥,洗了碗,然后为妻子盖上毛毯。林小雅醒了,两人相视无言。 “妈走了,”周磊最终开口,“走得很安详。谢谢你今天能来。” 林小雅坐起身:“那些钱和手镯...” “是真的,”周磊叹了口气,“妈其实后悔了很久,只是她性格倔强,从不认错。存折是她偷偷开的,连爸都不知道。手镯是她奶奶传下来的,本该属于你。” 林小雅沉默良久,最后轻声说:“下周我带朵朵去参加葬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周磊惊讶地看着她,眼中泛起泪光:“小雅...” “不是为了原谅,是为了让朵朵知道她有过奶奶。”林小雅别过脸去,“也是为了让你好受点。” 葬礼那天,林小雅带着朵朵出现了。周家亲戚们都颇为惊讶,私下议论纷纷。林小雅置之不理,只是紧紧牵着女儿的手。 周父看到朵朵时,表情复杂。他蹲下身想摸摸孙女的头,朵朵却害怕地躲到妈妈身后。 “孩子怕生。”林小雅淡淡地说。 周父站起身,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了一句:“来了就好。” 葬礼结束后,周磊留下来处理后续事宜,林小雅先带朵朵回家。临走时,周父突然叫住她: “这个...拿着。”他递来一个纸袋,“她生前常翻看的。” 回到家中,林小雅打开纸袋,里面是一本相册。令人惊讶的是,相册里全是朵朵的照片——从百天照到六岁生日,每张照片下面都仔细标注着日期和事件。显然,周磊经常偷偷给母亲发送女儿的照片,而婆婆全都洗出来珍藏起来。 相册最后一页夹着一封信,字迹歪歪扭扭,能看出是在极度困难的情况下书写的: “小雅,我知道你没义务原谅我。作为一个母亲,我害怕失去儿子;作为婆婆,我伤害了你。这些年来,我每天都在后悔。不是为自己辩解,但我们那个时代的人,表达爱的方式总是如此笨拙而错误。请让朵朵知道,奶奶爱她,只是不懂得如何表达。手镯给你,它永远属于你。——一个后悔的老人” 林小雅合上相册,泪水终于落下。她原以为自己是唯一的受害者,却没想到仇恨的背后,是两代人的隔阂与误解,是不同价值观的碰撞,是一个固执老人笨拙的悔过方式。 周磊回家时,发现餐桌上不再只有白粥,还多了几道小菜。林小雅什么都没说,但他明白,某种冰封开始融化了。 一周后,林小雅带着朵朵去看周父。老人独自一人住在老房子里,显得格外孤寂。 “爸,”她第一次用这个称呼,“周末带朵朵来看看您。不过我们傍晚就得回去,明天还要上幼儿园。” 周父愣在原地,半晌才慌忙应道:“好,好...我来准备点好吃的。” 回去的路上,朵朵问:“妈妈,我们现在要经常去看爷爷吗?” 林小雅望着车窗外飞逝的风景,轻声说:“嗯,因为爷爷是爸爸的爸爸,就像外婆是妈妈的妈妈一样。” “那奶奶呢?” “奶奶去了很远的地方。”林小雅摸摸女儿的头,“但她爱朵朵,一直都在。” 夕阳西下,林小雅想起那碗白粥。原本是无声抗议的象征,如今却变成了理解与接纳的开始。人心之间的距离,有时就像一碗粥的温度,太急了会烫口,太慢了会凉透,只有不早不晚,才能暖胃暖心。 而她终于明白,有些原谅,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解放自己。 喜欢我的故事里有你请大家收藏:()我的故事里有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31章 界限 书房的门被李伟用力关上时,那声闷响仿佛是整个房子里最后一道防线的宣告。 他靠在门后,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胸腔里翻腾的怒火。门外,他的岳母赵美兰正用那种他早已熟悉的、带着委屈的语调说着什么,声音透过门板变得模糊不清,却依然能刺入他的神经。 三年前,当李伟和妻子林静提议将寡居的赵美兰接到家中时,谁都没有料到会是今天这般局面。那时林静刚生下女儿小雨,李伟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想到她独自一人在老家的母亲,心中不忍。 “你妈妈一个人也不容易,咱们家还有空房间,接过来吧,也能帮你带带孩子。”李伟记得自己当时这么说,林静感动地抱住了他,眼里闪着泪光。 如今回想,李伟只能苦笑自己的天真。 赵美兰刚搬来时,一切还算和谐。她帮忙照顾小雨,做做家务,家里多了些热闹。但好景不长,两个月后,赵美兰开始 subtly地改变家中布置,将厨房用品按照她的喜好重新摆放,调整家具位置,甚至试图改变小雨的作息时间。 “妈,小雨的辅食不能加盐,医生说过。”有一天林静无奈地说道。 “扯淡!我当年就是这么把你带大的,不也好好的?”赵美兰不以为然,继续往碗里加了一小撮盐。 李伟第一次感到不快,但为了家庭和睦,选择了沉默。 事情在一个周末急转直下。赵美兰突然宣布要制定“家规”,包括严格的作息时间、饮食安排甚至家务分工,条条框框细致得令人窒息。 “年轻人不懂持家,得有个章程。”赵美兰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贴在冰箱上。 李伟看了一眼,上面连“晚上十点后必须熄灯”和“每周只能点一次外卖”这样的规定都有。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妈,这是我们的家。”李伟尽量使语气平和,“我和林静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赵美兰的脸立刻沉下来:“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还多,这还不是为你们好?” 那晚,李伟与林静发生了婚后的第一次激烈争吵。林静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她是我妈,一个人把我带大不容易,你就不能迁就一下吗?” “迁就到什么程度?让她来主导我们的人生吗?”李伟反问。 争吵没有结果,但家庭氛围明显改变了。赵美兰开始更加直接地表达对李伟的不满,说他“不像个当家的”,“没个规矩”。更让李伟不安的是,她开始在林静面前悄悄说他的不是。 “小静啊,今天我看到李伟和一个女同事说话,靠得可近了。” “李伟这月奖金怎么又少了?你看王阿姨家女婿,又升职了。” “男人不能太惯着,你得把他攥在手心里。” 李伟感觉到林静的态度渐渐有了微妙的变化,有时会莫名地对他冷淡,或是因为小事发脾气。他意识到必须采取行动。 周末,李伟召集了一次家庭会议。他平静但坚定地划分了家里的空间和使用规则:主卧和书房属于他和林静的私人空间;客厅、厨房和客卧是公共区域;赵美兰的房间她可以自主安排。 “妈,我们感谢您的帮助,但这是我们夫妻的家,最终决定权在我们这里。”李伟语气坚决却不失尊重。 赵美兰当场摔了杯子:“好哇!我成了外人了是吧?白养女儿这么大了!” 那天后,家里的冷战变成了热战。赵美兰不再掩饰她的不满,甚至公开挑唆林静离婚。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林静第一次对母亲提高了声音,“李伟哪里对不起你了?” “他哪里对得起我?把我接来又当下人看待!我告诉你,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趁早离了,妈再给你找个更好的。” 李伟震惊于岳母的极端,更让他心痛的是林静眼中的挣扎和痛苦。一夜,林静终于在抽泣中向他吐露了从未说出口的往事。 “大学时,我妈谈了个男朋友,怕我回家打扰他们,寒假不让我回去。我没地方去,只好求室友让我借住,白天打工,晚上回去还要帮人家买菜做饭当住宿费...”林静哽咽着,“那个冬天,我每天冒着雪走四十分钟去超市打工,脚上冻疮现在还有疤痕。” 李伟紧紧抱住妻子,心中对赵美兰的最后一丝同情消失了。他原以为岳母只是固执,没想到是极端自私。 然而,底线被打破在一个闷热的夏夜。李伟加班晚归,洗完澡出来,发现赵美兰只穿着内衣在客厅喝水,看到他也不回避,反而故意摆出姿态。 “天太热了,睡不着啊。”她说,眼神暧昧。 李伟立刻退回浴室,裹严实了才出来,目不斜视地快步走进卧室。林静已经睡下,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这令人作呕的一幕。 第二天,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这次林静看到了,她脸色煞白,二话不说拉着李伟走进卧室,锁上门。 “我们得搬走。”林静的声音颤抖但坚决,“今天就找房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周后,李伟申请了调往外地工作的机会,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他们几乎没有告别,只是告诉赵美兰他们要搬走,房子留给她住。 “白眼狼!我把女儿养这么大,你就这么对我?”赵美兰骂着,但李伟和林静已经不再在意。 新城市的生活平静而幸福,小雨上了幼儿园,李伟和林静的关系恢复到从前的甜蜜,甚至更加默契。他们很少提起赵美兰,只定期汇去生活费,偶尔通个电话也是礼节性的。 直到三年后的一天,李伟接到母亲的电话。 “小伟,你岳母来找我们了,说你们不理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母亲语气担忧,“她说想让你调回来工作,好一家团聚。” 李伟深吸一口气,解释了事情经过。令他欣慰的是,父母理解并支持他们的决定。 又是两年过去,小雨已经上小学三年级。因工作调动和发展考虑,李伟一家决定返回原来的城市。 他们收拾行李时,小雨抬头问:“我们要和外婆住一起吗?” 李伟和林静对视一眼,林静蹲下来抚摸女儿的脸:“不,宝贝,我们会有自己的家。外婆有她自己的房子。” “那我们会常去看外婆吗?” “偶尔会。”林静轻声说,眼里有复杂的神色。 回城后,他们与赵美兰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每月见一次面,吃顿饭,逢年过节送份礼物,但再也不过问彼此的生活。 一次体检后,赵美兰声称心脏有问题,要求林静陪她去医院。检查结果并无大碍,但赵美兰却在诊室里演起了苦情戏。 “老了,不中用了,女儿女婿都嫌我碍眼...”她对着医生唉声叹气。 林静尴尬不已,急忙扶她离开。在停车场,赵美兰突然说:“你爸要是活到现在,早被我作死了,也就是他走得早。” 林静猛地站住,转头看着母亲:“你说什么?” “我说你爸命短,没福气。”赵美兰毫不自知地说,甚至带着一丝得意。 那一刻,林静终于明白了父亲早逝的原因。她看着母亲依然美丽却刻薄的脸庞,突然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悲哀。 回家后,林静对李伟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爸爸那么早就离开了。他不是病死的,他是累死的,心累。” 李伟抱住妻子,无言以对。 周末,小雨从学校带回一幅画,画上是三个人手拉手站在房子前,太阳在天空中微笑。 “这是爸爸,妈妈,和我。”小雨兴奋地解释,“老师说我家是幸福之家。” 林静看着画,眼睛湿润了。她想起母亲家中那些昂贵的装饰品,整洁却冰冷的房间,和她总是抱怨一切的嘴角。 “我们是的,宝贝。”林静紧紧抱住女儿,“因为我们懂得彼此尊重,互相爱护。” 李伟从背后环住妻女,感到了完整的平静。他想起这些年的风波,最终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界限必须坚守,不是为了拒绝,而是为了保护那些真正珍贵的东西。 夜幕降临,他们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读书,温暖的灯光洒落在身上,仿佛一层保护罩,将外面的风雨与算计都隔离开来。在这里,在这个明确界限守护的空间里,爱得以自由生长,不再被任何自私的欲望扭曲和绑架。 界限不是墙,而是门,李伟想道。它不会把爱关在外面,但会筛选什么可以进来。而守护这道门的勇气,恰恰来自对家庭最深沉的爱。 喜欢我的故事里有你请大家收藏:()我的故事里有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32章 双面餐桌 林婉清第一次见到未来婆婆张美凤时,就觉得她像个老戏骨。 那天在餐厅,张美凤拉着婉清的手,亲热得仿佛失散多年的母女。“婉清啊,我们家强强能找到你这样的好姑娘,真是祖上积德了!”她边说边抹眼角,演技自然得让婉清暗自佩服。 李强在一旁傻笑,完全被母亲的表演所感动。婉清也只能配合演出,甜甜地叫着“阿姨”,心里却莫名升起一丝不安。 婚礼上,张美凤哭得梨花带雨,握着婉清父母的手说:“你们放心,我一定把婉清当亲生女儿对待!”宾客们无不感动,只有婉清注意到婆婆转身时那双迅速干涸的眼睛。 婚后的生活起初还算平静。直到李强出差的第一周,婉清才真正见识到了婆婆的真面目。 “婉清啊,今晚咱们简单吃点吧。”张美凤敲开小两口的卧室门,脸上已经没了往日的热情,“我有点累,不想做饭了。厨房有泡面,你自己解决吧。” 婉清愣住了,中午婆婆还兴致勃勃地说要做红烧排骨呢。 “没事的妈,您休息,我来做。”婉清体贴地说。 张美凤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想吃点简单的。你自己弄吧,不用管我。”说完就回自己房间了。 婉清煮了两包泡面,还加了鸡蛋和青菜,小心地端到婆婆房前。 “妈,面好了,您吃点吧。” 门开了条缝,张美凤接过碗:“谢谢啊,我在房里吃就行。”门又关上了。 婉清独自坐在餐桌前吃泡面,听着婆婆房间里传来的电视声,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第二天晚上,情况依旧。婉清试着提议:“妈,要不我炒两个菜?冰箱里还有食材。” 张美凤摇头:“别麻烦了,泡面挺好的。我就好这口。” 婉清不再坚持,但心里明白这不是口味问题。 周五,李强出差回来。婉清惊讶地发现,婆婆竟然做了一桌子菜:红烧排骨、清蒸鱼、蒜蓉青菜、西红柿鸡蛋汤,整整四个菜,冒着热气。 “强强回来啦!快洗手吃饭,都是你爱吃的!”张美凤系着围裙,忙前忙后,完全不像连续吃了三天泡面的人。 更让婉清惊讶的是,婆婆朝她喊道:“婉清,快来吃饭了!全部是你喜欢的!” 李强感动地搂住母亲:“妈,您太辛苦了,做这么多菜。” “不辛苦不辛苦,你们爱吃我就高兴。”张美凤笑靥如花,完全无视了婉清困惑的表情。 餐桌上,张美凤不断给儿子夹菜,偶尔也给婉清夹一筷子,嘴上说着:“婉清最爱吃排骨了,是吧?” 婉清勉强笑着点头,心里却五味杂陈。她其实不太喜欢吃红烧的,更喜欢清蒸,但从来没告诉过婆婆——毕竟人家“做给你吃”已经够好了,怎么还能挑三拣四? 就这样,一个奇怪的模式形成了。只要李强在家,餐桌上必定是四菜一汤,丰盛得如同过年;而一旦李强出差或加班,婆婆就“懒得做饭”,让婉清自己解决饮食问题。 婉清尝试过改变这种状况。李强在家时,她主动提出帮忙做饭,张美凤总是爽快地答应,但指挥她干些洗菜切葱的杂活,核心技术一概不让她碰。 “婉清啊,你把青菜洗了吧,strong>火候掌握不好,青菜炒老了就不好吃了。” 婉清只能乖乖打下手,看着婆婆在灶台前大展身手。 有一次,婉清忍不住问:“妈,强强不在家时,咱们也可以做点好吃的啊。” 张美凤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哎哟,就咱俩人,做多了吃不完浪费。简约点好。” “可是我们可以做少而精啊,比如一荤一素...”婉清试图争取。 “行啦行啦,明天再说。”婆婆总是这样敷衍了事。 久而久之,婉清也懒得争了。她开始在李强不在家时自己下厨,做好后叫婆婆一起吃。张美凤偶尔会尝几口,大多时候还是选择泡面。 “你自己吃吧,我简单点就行。”婆婆如是说,眼神里总有些让人读不懂的东西。 转变发生在一个周三的下午。婉清提前下班回家,无意中听到婆婆在电话里的谈话: “...是啊,儿子在家当然要做好的,不然怎么显得我辛苦?儿媳妇?她随便吃点就行...呵呵,当然不能让她觉得我太好说话,婆婆得有婆婆的威严...” 婉清站在门外,感觉浑身冰冷。原来一切都是故意的,一切都是表演。 那天晚上,李强照例打来视频电话。婉清看着屏幕里丈夫关切的脸,几次想开口说出真相,又咽了回去。她不想成为那个挑拨离间的恶媳妇。 但忍耐是有限度的。一次家庭聚会彻底点燃了婉清心中的火焰。 那是个周末,李强的姑姑一家来做客。张美凤从早上就开始忙碌,准备了十多个菜,场面十分隆重。 餐桌上,大家纷纷夸赞张美凤的厨艺。姑姑笑着说:“美凤真是贤惠,天天做这么多菜,太辛苦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张美凤摆摆手:“不辛苦不辛苦,为了孩子们,值得。” 这时,姑姑转向婉清:“婉清啊,你有这么个好婆婆,真是福气!听说天天做四菜一汤给你们吃?”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婉清身上。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张美凤赶紧接话:“哎哟,应该的嘛。婉清也懂事,经常帮我打下手呢!”这话听起来是解围,实则坐实了“天天四菜一汤”的谎言。 婉清感到一阵恶心。她看着婆婆那张堆笑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双面人”。 晚餐后,婉清在厨房洗碗,姑姑走进来帮忙。 “婉清啊,你婆婆人真好,天天这么伺候你们。”姑姑边擦盘子边说。 婉清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沉默:“姑姑,其实只有李强在家时才有四菜一汤。” 姑姑愣住了:“什么意思?” “意思是,只要李强不在,妈就懒得做饭,让我吃泡面。”婉平静地说,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姑姑惊讶地看着她:“不会吧?美凤不是这种人...” “我知道这很难相信。”婉清苦笑,“但这就是事实。我已经吃了大半年的泡面了。” 那天姑姑走后,家里的气氛明显变了。张美凤似乎察觉到婉清说了什么,对她更加冷淡。 冷战持续了几天,直到李强又一次出差。那天晚上,婉清正在厨房煮面,张美凤走进来,罕见地有些局促。 “婉清,咱们谈谈吧。” 婉清关掉火,转身面对婆婆:“妈想谈什么?” 张美凤眼神闪烁:“我知道你跟姑姑说了些什么...但你不明白,我做这些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婉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让我吃泡面是为我好?” “是的!”张美凤突然理直气壮起来,“我这是在教你如何做一个好妻子!当年我婆婆也是这么磨练我的。女人不能太娇气,要懂得吃苦...” 婉清打断她:“妈,这不是吃苦的问题,这是尊重的问题。您不是在磨练我,您是在表演给李强看,让他觉得您是个无私奉献的好母亲,而我是个不知感恩的媳妇。” 张美凤的脸一下子白了:“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因为我看透了您的把戏!”婉清终于爆发了,“您不在乎我吃什么,只在乎李强觉得您做了什么。那些四菜一汤不是做给我们吃的,是做给李强看的!” 婆媳间的战争就此爆发。令婉清心痛的是,当李强回来后,张美凤竟然恶人先告状,哭诉婉清如何不尊重她,如何挑剔她的厨艺。 “强强,妈知道老了遭人嫌,但婉清也不能这样啊...说我做的饭不好吃,非要自己点外卖...”张美凤哭得伤心欲绝,演技堪比奥斯卡影后。 李强困惑地看着妻子:“婉清,这是真的吗?” 婉清感到一阵心寒。她意识到,在这个舞台上,婆婆是经验丰富的老演员,而自己只是个蹩脚的新人。 “你相信我吗?”婉清只问了一句。 李强犹豫了。这一犹豫,刺痛了婉清的心。 那天晚上,婉清收拾行李暂时搬回了娘家。她需要空间思考这段婚姻的未来。 分居期间,李强来看过她几次,每次都试图调解:“妈就是那种老思想,没有恶意...咱们迁就一下不行吗?” 婉清摇摇头:“问题不在于迁就,而在于诚实。我要的不是四菜一汤,而是真实的对待。李强,你认真想想,你真的了解你母亲吗?” 这句话点醒了李强。他开始留意母亲的行为,渐渐发现了蛛丝马迹:冰箱里确实囤了大量泡面;婉清不在时,母亲的饮食极其简单;最重要的是,他发现母亲有一个小本子,记录着各种“婆婆经”——如何树立权威,如何让儿子心疼,如何让媳妇听话... 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李强感到无比羞愧。他带着那个小本子去找婉清,郑重道歉:“对不起,我应该早点相信你。” 夫妻俩最终和好,但问题依然存在:如何面对张美凤? 经过深思熟虑,他们决定开诚布公地谈一次。令人意外的是,当面具被彻底揭穿后,张美凤反而释然了。 “我也不想这样...”她哽咽着说,“但我怕...怕老了没人要,怕失去在儿子心中的位置...” 原来,所有的表演都源于不安全感。张美凤年轻时守寡,把所有心血都倾注在儿子身上,害怕有一天会被抛弃。她对婉清的刁难,实则是对失去儿子关注的恐惧。 理解了婆婆的心理后,婉清选择了原谅,但立下了规矩:“妈,我们可以一起生活,但必须真诚相待。您不需要表演,不需要讨好,做真实的自己就好。” 从此,餐桌上的戏码消失了。有时是四菜一汤,有时是一碗简单的面条,但都是真实的。张美凤开始教婉清做菜,婉清也教婆婆使用外卖软件。婆媳间的关系反而更加融洽了。 一天晚上,李强加班回家,惊讶地发现餐桌上只有两碗吃剩的泡面。 “你们就吃这个?”他问道。 婉清和张美凤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偶尔换换口味嘛!” 李强摇摇头,也笑了。他知道,那个表演时代的婆婆已经谢幕,现在的张美凤,虽然不完美,但真实可爱。 餐桌上的双面戏终于落幕,取而代之的,是生活中真实的酸甜苦辣。而这,才是家的味道。 喜欢我的故事里有你请大家收藏:()我的故事里有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33章 失衡的钟摆 GE"?A??U??`??s??X?y???3`????:M^??{j鳭?n?L?R0>u-T?(%OI?ū?9a?TuiY?H???/-????`???X??OF;^K:??]??8B??ziSDe???m??(#oz???t??Q?? ?]?[o?\P?3?????Rg f??N?O0C[??Ved&??]??f>???:???nr???j\?`E??W??7{(?ra9.F??/???]???fHs?????D@?I$$? ???????%a??F??A~?~2T??/KE?j?,l}?s? ??!+?$,??:''êm?? +?B? b??+7#?g???1 ?p?M???*s ?????~?`?[i?[2?\?l???&3??8?~?D?a?7He???S?q??f??A??c?#??i)?%????!Qa??mS?i;*??b%???c?}??V?{#Wp??L"???=3??nR??JTT?j???I??Wv?h2?f??C?c??C?!?''J?PA??r?? ??T???I??Jba?o@?`t?Uw"??m?su?B?n???p??????????N?%7??/?I??S???>mM?pj?? ?(??hq0??uB?? ?4?.)????X!_q??H6?[???j??Q ?X5???] ??Y?I.I??Le??}????nn???i6???L????ZA?}????f?5s"?]?&?q(iv???s?????__????vR)??.*??OX?G?1?R?? q???L?????e???r?#t?HTI??-?Way3+?m!?/n=?U?Ν???;b8?????????l=B??_?4DD??$??????3AMn??x?G &???????w6;a6?? ?r? *:Q?Tq,t>??_&???????o??b[?;?x<.?#??N?? J<?}LU-?^?K? ?Fx(? $M? 4#?Z?R\???f????`s????Ov????R??5??5?#?tZ?.F?9?ND???K?{6????iTf4????+?]??;?W?? rф0?$i???1#??:???Xk/g-M???zF???=?8@?????W,???m??!<??Ja??D?}cu?(^T??e?[??"h??a^????7T??,?? ?h??: i.??@E? ??%??w???-J?IT??Z?]?4?^ \????k?/??5??C-?t??????B??????????Y?l??[?Bg???m?????????H????:??^ PE''?]???o?yE*jn?????!X??)???? R"?{&?/7?$?&*TQ,]????O???B???2A??O?c??X??0>??_?V? y?j?r?}^:i ??^k?Y???/0??G#"?s?d???W?#(?? w{Z?O??I?a????$u?gS(? HW$?U?f??k???N??^??1jC>pj4??#L@? ???6 ?k$?s??(c??????''T??6??_?9????|?A?e-}nK???h??''??0j?/]??u??T?? H??7z6D???W???'' uH ?~?$76??,N???ww??w?BV\Y?Gg?#??4??>????????w??Gx??g?? U?[???????`AAxT????=?????T?j??z6???O??Eto3q?r5? %dw???? ??4m?,Y??G:?.?b''?????o?=wQ??t?????k8?t??^>?LW ?"G?dpp??? ?H???Gk??I?} FvRT?v6>.??M???]e?s??9~?M?uy?4?.Y5*F???{?u?/~(??u?giIHy??%p?tPN??A??*?|?d?x.??(?? ?cRE\???,?yQ??$?P ?8???#?@m??`?~?~#????1!%????j?XGf????3_s??o??=>?*(V?+Z?R??.K??G??s=?t??< ???V''?K???{]?Ube-H?????,tG??''^?>?u+dgC????kl ;?????Y?????3&HI??H?S??nAedy??\#?*?h?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s?p? ?Q?\#D??$fEa???g\9\?J?vU???[?z??1??J??Cw???&?[9???#???zx?a??{''?}h???|U)b??YH?T??0?Y ????D?@??<???? ???l1\<p?ggt%??Ev(n??y?}$???G?/U??I? ?,6??Q?#?w?k?/G?9????S???R?&(?????\A?;????~~????[A????0 5r????-G"){F????>?E1???!??|???>???????c??H??x?q???|?n*???x??????p?3??(?72?C%6t!;??$erd \4?V?3Uq3??@`??[?,&??t??????????????#?;??????D=?I?(}T?% E?t?9??r@Q????à?n?iV?(??z y???e?$???l?9??X? m ?''WZ-??6??''i!?Τ??7?a?c??????0??!?& ?X?????z???C]?9???r??!?lZ?k?#?J?zщL?03Y?????\?.?6?/????Bis??NM&??0e??L?k?[n??a?Uz???''W???????C???1i?;??h??Ess??8Z?WDZM?)?e?"??cI''??@???Sd''????%V?( ?oU????"Y?.?IKk?*?%3??,??gAy?9o ]???t?Gz;d?:,74?? ?`d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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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D??''@?B?????o????????q?G?Y?8}?.Y?~??>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xxD??B?M?!+???{?~T?.}c@|?? ?z??6''???????bt????%?ι?O??B?k? -]? V*-?z?];7 D??????NoTx??E?U?J&?!!L4?????x?5f?v\?S?Z?3?{????ys%????iZ?e?t?yd:)?%?????=+??7??PA?w5--?OZW?j*qE?b?}?3J?A?0?GZ?Aqh??}?∥?J??.6?bК ??a?????gF??????t%????vt?V4|?i?`Z???t? c?D??B?KO????51i?x?a??[5n???????l0?F????FZc?s O???rw??????????????g ?$?W:Pft a?p?F.:8?? ?L?x?|???2???"?>v?J??/?][??D????/?$??g?A?P?~Bm???G????KL? r?????k???k??o?Sū????i?)Q?Hlj[wc2?K;n??k&???K?Da:?@?7- ?5?]K?{??:?q??Xy????9h??8??''?C???6? ZRV:h?????1b}?? ?O9$??W?C?QΚ\??\8xN??@P?Qm??E-0q?k?Z?? ? ?Q?RY??!1T????k?? ?C#m??X??4hg??}???9???ZV?Ti??????c?`!H??J??.P 溤D???L???J??Z?y;??\?$?V''%l?|p????~???n?. k????O???m?? ?`%1?X,G?f????t?#?*2?B?m1???age`?/de1???k?4QXU/??1?8]??J?N?T??Vv? ???(σ?gT?6?|????j?tPm???O?????zB?*R??1?*|p?ym-?-`?_u???j?o}?Y?>?B?!&\eX:j??4???R?? ?VkA?''???J?)??????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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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x?{?>???vR?@????-??e??g?v?U???????:??Cy ??¤UO7B*?bIp??n???q???%c?z?S}!??按? ??t''?P?B''??>Ts?????V?ZV?2i`?@9<}D 喜欢我的故事里有你请大家收藏:()我的故事里有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34章 沉默的帕罗西汀 六月的风闷热而潮湿,林婉站在医院急诊室门口,手里捏着女儿最后的遗物——半板帕罗西汀。药片在铝箔板里安静地躺着,像极了女儿最后一次沉默的样子。 “你需要救吗?” 林婉记得自己当时这么问,声音平静得不像是在决定女儿的生死。而小雨只是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长时间的沉默后轻轻摇了摇头。 那是女儿给自己的最后答案。 现在林婉站在这里,手里攥着那半板药,想象着小雨从六楼跃下时的决绝。她没哭,眼泪早在过去三年里流干了。 “抑郁症?就是闲出来的毛病!”丈夫李建国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我们小时候饭都吃不饱,哪有机会抑郁?” 这话像根针,扎进林婉心里,现在回想起来仍隐隐作痛。 “家属?赵小雨的家属在吗?”医生的呼唤将林婉拉回现实。 她机械地走上前,接过死亡证明书。白纸黑字,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才十九岁啊。”林婉轻声说,不知是说给医生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医生叹了口气,“重度抑郁患者自杀率很高,你们做家长的应该早点...” 应该早点什么呢?林婉没问下去,她知道答案,也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回家的路上,林婉摸着那半板帕罗西汀,边缘已经有些磨损。她想起一年前,第一次发现小雨在吃这种药。 “这是什么?”那天她从小雨书包里翻出药瓶,语气满是质疑。 “医生开的,治疗抑郁症。”小雨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 “什么抑郁症?你就是想太多了!”李建国一把夺过药瓶,“跑两圈就好了,吃什么药!” 那瓶崭新的帕罗西汀就这样被冲进了马桶,白色的药片在水流中旋转着消失不见。 “再犯病试试!”丈夫的狠话言犹在耳。 而现在,小雨真的“再犯病”了,以最决绝的方式。 到家时,李建国正坐在沙发上刷手机。见林婉进来,头也不抬地问:“处理完了?” 林婉没回答,只是走到丈夫面前,将那半板帕罗西汀放在茶几上。 “这是什么?” “小雨手里攥着的。” 李建国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随即又恢复如常:“人都走了,留着这个干什么?” “我想知道她为什么宁愿死,也不愿向我们求助。”林婉的声音平静得让自己都惊讶。 “求助什么?就是矫情!隔壁老张儿子当兵三年,什么毛病都没了!就你们娘俩事多!” 林婉没再争辩。她拿起那半板药,走进女儿的房间。 小雨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样:浅蓝色的墙壁,书架上整齐排列的书,床上放着几个毛绒玩具。若不是书桌上已经落了一层薄灰,仿佛主人只是暂时出门。 林婉坐在女儿床上,手指轻轻抚过床单。她想起小雨最后一次向她求助的样子。 “妈,我胸口闷。” “跑两圈就好了。” “我整夜睡不着,难受。” “别矫情了,谁还没个失眠的时候?” 而现在,林婉多么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她一定会抱住女儿,说:“妈妈在,妈妈带你去看医生。” 但时光从不倒流。 葬礼那天,来了不少亲戚朋友。大家说着节哀顺变的话,眼神里却藏着各种猜测。 “听说是因为失恋?” “高考压力太大了吧?” “现在的孩子心理太脆弱了...” 林婉听着这些议论,一言不发。她知道不是这样。小雨的日记就藏在枕头底下,她昨晚读完了全部。 日记里写满了无助和绝望,也写满了不被理解的痛苦。 “今天又割了手腕,看着血渗出来,反而感觉好受一些。爸爸说我是装可怜,也许他说得对...” “药被冲进马桶了。爸爸说再犯病试试,我不知道怎么才能不犯病...” “妈妈问我需要救吗?我沉默了。不是不需要,是不知道该怎么需要...” 读这些文字时,林婉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她想起自己也曾说过类似的话:“我们小时候饭都吃不饱,哪有空抑郁。” 这话像根刺,不仅扎在女儿心里,现在也扎在她自己心里。 葬礼结束后,林婉做了一个决定:她要了解抑郁症,真正地了解。 她开始查阅资料,咨询专家,加入患者家属群。越是了解,她越是自责。 原来抑郁症不是心情不好,而是大脑生病了;不是矫情,而是需要治疗的疾病;不是闲出来的,而是有着复杂的生理和心理机制。 “大多数患者的家属都存在误解,”一位心理医生告诉她,“认为患者是故意那样,或者通过意志力就能克服。这是最大的误区。” 林婉想起自己也曾这么认为,羞愧得无地自容。 一天晚上,她鼓起勇气对丈夫说:“我查了很多资料,抑郁症真的是病,需要治疗...” 李建国不耐烦地打断她:“有完没完?人都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还有很多人正在经历同样的事!我们可以帮助像小雨一样的孩子...” “帮助?怎么帮助?告诉别人我们家有个精神病女儿?” 林婉看着丈夫,突然明白了小雨为什么从不向父亲求助。在这个男人根深蒂固的偏见面前,任何求助都是徒劳。 第二天,林婉联系了本地一个抑郁症互助组织,提出想做志愿者。 “很多家长缺乏对抑郁症的认识,”组织的负责人告诉她,“如果我们能早点干预,或许能避免很多悲剧。” 林婉想起了小雨,点了点头。 她开始参加互助组织的活动,倾听那些抑郁症患者的故事。有个叫苏明的少年告诉她,自己曾经站在天台边缘,是因为想到母亲可能会伤心才退了下来。 “您女儿...最后时刻,您真的问了她需要救吗?”苏明小心翼翼地问。 林婉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她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摇了摇头。我以为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也许她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需要,”苏明轻声说,“抑郁到一定程度,人会失去求助的能力。” 这句话像闪电一样击中了林婉。她突然明白,那天小雨的沉默不是拒绝救助,而是疾病已经剥夺了她求助的能力。 那天回家后,林婉第一次与丈夫发生了激烈争吵。 “是你!是你把她的药冲进马桶!是你骂她装可怜!”林婉失控地喊道。 李建国也提高了嗓门:“难道你不是吗?你不是也说跑两圈就好了?不是你问她需要救吗?”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林婉头上。是的,她同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冷静下来后,林婉决定不再与丈夫争论对错。她要把自己的经历写下来,告诉更多家长抑郁症不是矫情,不是闲出来的毛病,而是需要认真对待的疾病。 她以“一个后悔的母亲”为笔名,在网上发表文章,讲述小雨的故事,讲述那些被误解的瞬间,讲述那半板沉默的帕罗西汀。 文章引起了出乎意料的反响。无数留言和私信涌来,有的批评,更多的是感谢。 “谢谢您的文章,让我意识到孩子的情绪问题需要重视。” “带我女儿去看了医生,确诊中度抑郁,正在治疗中。” “作为抑郁症患者,多么希望父母能像您这样反思...” 林婉一条条读着这些留言,泪流满面。如果早点有人告诉她这些,小雨是否还会活着? 随着文章传播越来越广,有媒体找来想做采访。林婉犹豫再三,最终答应了。 采访中,记者问了她那个一直回避的问题:“您问女儿‘需要救吗’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林婉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回答:“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在尊重她的选择。现在我知道,那不是选择,是疾病剥夺了她求助的能力。当孩子问‘活着有什么意义’时,不是在探讨哲学,而是在求救。” 节目播出后,引起了更大范围的讨论。有理解的声音,也有质疑和批评。最让林婉心痛的是,不少评论认为她作为母亲太过冷血,不该那样问女儿。 也许他们是对的,林婉想。但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 令她意外的是,节目播出后第二天,李建国的态度有了微妙变化。 “单位同事看了节目,”晚饭时他突然说,“老刘说他侄子也得过抑郁症,治疗了两年才好。” 林婉屏住呼吸,等待下文。 “也许...也许我们确实不懂...”李建国声音越来越小,但这句话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林婉轻轻放下筷子:“这周末互助组织有家属座谈会,你要不要一起来?” 李建国没答应,但也没像往常一样立刻拒绝。 转变来得缓慢而艰难,但毕竟开始了。林婉感到一丝希望的曙光。 秋天来了,小雨的生日也到了。那天,林婉和李建国一起去墓地看望女儿。 墓碑上的照片里,小雨笑靥如花,那是她初中时拍的照片,抑郁症尚未降临之前。 林婉把一束白色百合放在墓前,轻轻放下那半板帕罗西汀。 “我和你爸都在学习理解,”她轻声对照片中的女儿说,“也希望帮助别人理解。” 李建国站在一旁,沉默良久,最后轻声说:“对不起,爸爸错了。” 这句话简单,却重如千钧。林婉握住丈夫的手,发现他在微微颤抖。 从墓地回家的路上,李建国突然说:“那个座谈会,跟我说说具体情况。” 林婉看着他,微微笑了:“好,回家我详细告诉你。” 她知道,前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理解和接纳不会一蹴而就。但至少,他们开始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 晚上,林婉更新了文章,写道:“抑郁症最可怕的不是疾病本身,而是周围人的不理解。当我们用‘矫情’、‘闲的’、‘想开点’来评价患者时,我们正在成为疾病的帮凶...” 她写下最后一段:“如果我女儿还能说话,我想对她说:对不起,妈妈当时不懂。现在我知道了,当你说胸口闷,那不是矫情;当你整夜失眠,那不是故意;当你沉默,那不是拒绝帮助...那是你在用唯一还能的方式呼救。可惜,妈妈当时听不懂。”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写完这些,林婉保存文档,关上电脑。窗外的月光洒进书房,柔和而宁静。 她拿出那半板帕罗西汀,轻轻摩挲着。这些小小的药片,本可以挽救女儿的生命,却因为无知和偏见被冲进马桶。 但现在,它正在挽救更多的人。 林婉小心地将药片收进抽屉里。它不再只是一个悲剧的象征,更是一个警示,一个改变的开始。 明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而她和许许多多开始理解的人,将继续前行,为了那些还在沉默中挣扎的孩子们。 沉默不再是无言的拒绝,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呼救。这一次,她终于听懂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林婉收到一个特殊的邀请。是一个公益组织,想邀请她去做一场大型的演讲,向更多人普及抑郁症知识。林婉有些犹豫,她害怕再次面对公众的审视,但想到那些可能被拯救的生命,她还是答应了。 演讲那天,台下坐满了人。林婉深吸一口气,走上讲台,开始讲述小雨的故事,讲述他们一家的痛苦与反思。讲到动情处,她忍不住落泪,台下也传来阵阵抽泣声。 演讲结束后,一位年轻女孩走上前,她眼神怯怯地说:“阿姨,我也有抑郁症,我曾经也想放弃。但听了您的话,我想再试试。”林婉紧紧抱住她,轻声说:“孩子,别怕,会好起来的。” 从那之后,林婉和李建国更加坚定地投入到抑郁症科普的工作中。他们知道,每一次的努力,都可能为那些在黑暗中挣扎的人带去一丝光明,就像他们曾经错过的那道光,如今要努力为别人照亮。 喜欢我的故事里有你请大家收藏:()我的故事里有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35章 肯德基里的对话 林静手里的薯条渐渐凉了,番茄酱挤在纸盒边缘,像一道凝固的血痕。她原本和丈夫陈明在肯德基享受难得的二人时光,儿子去参加夏令营,他们才得空出来坐坐。可邻桌四个男人的谈话,却让她如坐针毡。 “你看你,四十几岁,男人的花样年华丧妻,这不是正好吗?”一个梳着油头的男人拍着身旁人的肩膀,“两口子已经过的没什么意思了,她要还在,你们也只是因为一个名分还被捆绑在一起。你要去外面找,就会被道德批判,孩子也会恨你。她不在了,你还是大家心里的好老公,又能名正言顺的重新找,多好!” 林静的手微微发抖,一根薯条掉在桌上。她看向说话的男人,他脸上那副羡慕又无奈的表情让她作呕。更令她震惊的是,那个被说的男人——据说刚刚丧妻——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吐了一口烟,慢吞吞地说:“命好都是注定的,羡慕也没用。” 另外两个男人立刻起哄:“找到新的目标没有?” 丧妻男人又是一副慢吞吞的样子:“不知道能不能看得上我。” 于是几个男人一下子来了兴趣,问他遇到一个什么样的,身材怎么样,有没有照片。 林静感觉胃里一阵翻搅。她转身看了陈明一眼,丈夫正低头啃着汉堡,似乎没注意那边的谈话。她用脚尖碰了碰他。 “嗯?”陈明抬起头,嘴边沾着一点沙拉酱。 林静朝邻桌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 陈明侧耳听了片刻,眉头皱起来,但很快又舒展开来。“别管人家的事,快吃吧,冰淇淋要化了。” “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的,不要一杆子打死一船人。”陈明补充道,伸手想拿林静面前的鸡米花。 林静一把将盒子挪开:“信你个鬼!” 她手里的薯条完全凉透了,咬在嘴里跟嚼蜡似的。那几个男人还在那儿眉飞色舞,尤其是那个丧妻的,说到新认识的女人时,眼睛都放光了,哪有半分伤心的样子。林静偷偷掏出手机,假装自拍,实则将那几个男人收入镜头。不是想干嘛,就是觉得这事儿太魔幻了,得留个证据似的,怕自己回头都不信。 陈明在旁边戳戳她,让她别盯着人家看,说怪不礼貌的。林静没理他,心里堵得慌。结婚十五年,她从一个爱打扮的小姑娘,变成现在满身油烟味的黄脸婆,每天围着孩子老公转,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结果在某些男人眼里,她要是哪天走了,他还能当成是“命好”? “走吧,我不想吃了。”林静突然站起来,拿起包就往外走。 陈明匆忙抓起没吃完的食物,跟在她后面。“等等我,这么急干嘛?” 回家的路上,车里一路沉默。平时陈明开车都爱听点相声,今天也没开。快到家的时候,他突然说:“其实吧,我们单位老王,他老婆前年走的,他到现在都没走出来,天天晚上失眠,对着他老婆照片说话。” 林静冷笑一声:“哦?那他可真是个痴情种,跟肯德基那几位不是一路人。” 陈明不说话了,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林静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忽然觉得这个生活了十五年的城市变得陌生起来。 晚上林静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那几个男人的对话。她想起母亲,一辈子为了父亲和这个家,省吃俭用,最后累出一身病。父亲呢,现在每天早上还去公园遛弯,跟老太太跳广场舞,活得逍遥自在。难道女人的价值,就是为男人服务到死,然后给他们腾地方? 凌晨三点,林静悄悄起身,走到客厅。她打开手机,翻看白天偷拍的照片。那个丧妻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出头,头发梳得整齐,穿着 polo衫,手腕上戴着一块看上去不便宜的表。他正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完全没有新丧妻子的悲戚。 林静感到一阵恶心。她想象那个男人的妻子生前是怎样的:是否也像她一样,每天操心丈夫的衣食住行,孩子的学习成长,唯独忘了自己?是否也曾为丈夫熨烫那件 polo衫,为他的手表更换电池?而如今,她尸骨未寒,丈夫就已经在和朋友们讨论新认识的女性了。 “怎么不睡觉?”陈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静吓了一跳,手机掉在沙发上。“没什么,就口渴了,起来喝水。” 陈明拿起手机,屏幕还亮着,那张照片赫然显示在上面。他叹了口气:“你还想着那事儿呢?” “我能不想吗?”林静的声音有些发抖,“陈明,你说实话,如果我先走了,你会不会也觉得是‘命好’?” 陈明把手机放下,搂住林静的肩膀:“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要是不在了,我可怎么活。”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你也能遇到‘新目标’呢。” 陈明脸都白了,赶紧发誓赌咒,说林静要是不信他,他就去做个公证什么的。 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林静心里稍微舒服了点,但还是觉得堵得慌。也许陈明说的对,不是所有男人都那样。但肯德基那几个男人的话,就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拔不出来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天早上,林静没像往常一样给陈明做早饭。他起来的时候,林静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怎么了?”陈明问道,一边自己走向厨房。 “没胃口。”林静说。 陈明也没多问,自己煮了袋泡面。看着他吸溜吸溜吃面的样子,林静突然觉得特别陌生。这个跟她同床共枕了十五年的男人,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送孩子上学的时候,林静碰到邻居张阿姨,她老伴去年没的。林静随口问了句她最近怎么样,她叹口气说:“还能怎么样,瞎过呗。你王叔走了,我这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他还在书房看报纸呢。”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林静拍了拍她的手,突然觉得鼻子也酸了。“张阿姨,您要保重身体。” “没事,习惯了。”张阿姨抹抹眼睛,“就是有时候想起他一辈子爱吃我做的红烧肉,现在没人吃了,心里难受。” 林静看着张阿姨佝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回到家,她打开衣柜,看着里面挂着的衣服。大部分都是打折时买的,好几件已经穿了五六年。她想起自己年轻时也很爱美,每个月都会买新衣服,每天化妆打扮。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么将就了? 那天下午,林静去了美容院,做了一个已经推迟半年的护理。然后又去商场,买了一条裙子,价格让她肉疼,但穿上身后镜子里的人仿佛年轻了十岁。 晚上陈明回来,看到林静的新裙子,愣了一下:“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不是特殊日子就不能穿新衣服?”林静反问。 陈明赶紧说:“不是不是,很好看。”他手里拎着个蛋糕,“给你买的,芝士口味。” 林静没接,问道:“如果我先走了,你会多久再找?” 陈明差点把蛋糕掉在地上:“你怎么又来了?我说了不会的!” “张阿姨老伴走了一年,她还天天以泪洗面。”林静平静地说,“而肯德基那个男人,妻子才走几个月就已经在物色新对象了。” 陈明放下蛋糕,认真地看着林静:“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跟你过了十五年,不是因为他们而过的。” 这话让林静稍微好受些,但她仍然无法完全释怀。接下来几天,她开始学着给自己买花,买新衣服,晚上也不再催着陈明早点回家了。她报名参加了瑜伽班,每周去两次图书馆,重新开始阅读——这是她婚前的爱好,后来被家务和工作淹没了。 陈明好像有点不习惯,总偷偷观察她。有一天晚上,他突然说:“我好像很久没看到你看书了。” 林静从书页间抬起头:“因为我很久没看了。” 其实林静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就是觉得,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活了。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呢,对自己好点,总没错。 周末,林静约了好友苏梅喝茶。苏梅刚离婚,整个人容光焕发。 “早知道离婚这么快乐,我早该离了。”苏梅笑着说,舀了一勺提拉米苏,“以前整天围着老公孩子转,现在终于可以为自己活了。” 林静讲了肯德基的事,苏梅一点也不惊讶:“这种男人多了去了。我前夫不就是吗?我们还没离婚呢,他就已经找好下家了。” “那你难过吗?”林静问。 “一开始当然难过,后来想通了。”苏梅放下勺子,“女人这辈子,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把男人看得太重。其实离了谁不能活呢?” 林静若有所思。回家的路上,她经过那家肯德基,忍不住又走了进去。她坐在上次的位置上,点了一份薯条。周围没有那群男人,只有几个年轻学生和带着孩子的家长。 薯条还是那个味道,番茄酱也还是那个牌子。但林静觉得自己不一样了。她拿出手机,删掉了那张照片。那些男人不值得她记住,但他们的谈话提醒了她一件重要的事:自己的人生,首先要为自己而活。 那天晚上,陈明回来时显得特别疲惫。他默默地吃完晚饭,然后说:“今天单位体检报告出来了。” 林静心里一紧:“怎么了?” “老王,就是那个丧妻后一直很难过的老王,查出了肺癌晚期。”陈明的声音低沉,“医生说最多半年。” 林静愣住了,想起那个对着妻子照片说话的男人。 “他今天在办公室哭了,说终于可以去见老婆了。”陈明揉着脸,“可是他们还有个女儿,今年刚考上大学。” 林静走过去,抱住陈明。他的肩膀在轻微颤抖。 “生命太脆弱了,静静。”陈明说,“我们别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吵架了,好吗?” 林静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别的事。第二天,她去看望了老王。他躺在病床上,瘦得脱形,但床头柜上放着他和妻子的合影,擦得一尘不染。 “小林来了啊。”老王虚弱地笑着,“老陈跟我说了你的事。” 林静有些尴尬:“没什么,就是些无聊的胡思乱想。” 老王摇摇头:“不是胡思乱想。我老婆走后,我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失去。”他咳嗽了几声,“那些说丧妻是‘幸福’的人,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林静的眼睛湿润了。 “我和我老婆,恋爱三年,结婚二十二年,从来没有一天后悔过。”老王看着照片,眼神温柔,“她走后的每一天,我都度日如年。现在我要去找她了,反而有点高兴。” 离开医院时,林静的心情复杂。死亡和爱情,失去和拥有,这些宏大命题突然以最具体的方式呈现在她面前。 回到家,陈明已经做好了晚饭——虽然只是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吃饭时,林静突然说:“我们以后每周抽出一天时间,就我们两个人,出去走走也好,在家也好,不要总围着孩子转。” 陈明有些惊讶,然后笑了:“好啊。” “我还要继续工作。”林静说。她原本计划等儿子上高中后就全职在家,但现在改变主意了。 “当然,只要你喜欢。”陈明说。 晚上,林静躺在床上,想起肯德基里的那些男人,想起老王,想起张阿姨,想起苏梅。这个世界上的男人和女人,爱情和婚姻,原来有这么多不同的模样。她没有再问陈明那个“如果我先走了”的问题,因为她突然明白,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此刻,他们在一起,并且愿意继续在一起。 但她还是会对自己好一点,这不是出于对婚姻的恐惧,而是出于对生命的尊重。她闭上眼睛,决定明天去把那本一直想看的书买回来,再去花店买一束鲜花,不是为任何人,只为自己。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柔和而宁静。林静轻轻握住陈明的手,他已经在打鼾了,但反握住她的手,无意识地,自然而然地。 也许这就是答案,林静想,不是言语上的承诺,而是日常中的牵手。她终于睡着了,没有做梦,睡得很沉。 喜欢我的故事里有你请大家收藏:()我的故事里有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36章 冷眼如刀 寒流来了,北风呼啸着穿过这个北方村庄,卷起地上的枯叶,打在低矮的土墙上。李梅站在自家院子里,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感觉寒意从脚底直往上蹿。 这是她嫁到张家的第三个冬天,却比前两个都要冷得多。 “愣在那儿干啥?还不赶紧做饭去!”丈夫张强从屋里出来,裹紧棉袄,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往大门外走,“我去爸那儿一趟,晚点回来。” 李梅张了张嘴,想问他要不要回来吃饭,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她知道即使问了,得到的也只会是不耐烦的回应或是根本不予理睬。三年来,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对话——如果那能称之为对话的话。 厨房里冷得像冰窖,水缸表面结了一层薄冰。李梅哈着气,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开始生火做饭。灶火映着她苍白的面容,二十七岁的年纪,眼角的细纹却已经深得像刻上去的一样。 嫁到张家前,李梅也曾是家里宠爱的幺女,读过高中,在镇上纺织厂做过工。相亲时,张强表现得老实巴交,话不多但句句诚恳。父母觉得张家虽然不富裕,但好歹在村里口碑不错,儿子看起来也是个踏实过日子的。谁能想到,婚后的张强像是变了个人,从最初的冷淡到后来的漠视,再到如今毫不掩饰的不尊重。 “妈,我饿了。”六岁的儿子小军跑进厨房,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嚷嚷道。 “饭马上好了,先去洗洗手。”李梅柔声说。 “不洗!”孩子扭头就要跑。 李梅拉住他,“听话,不洗手不能吃饭。” “烦死了!你放开我!”小军猛地挣脱,还故意踢了旁边的凳子一脚,“爸爸和奶奶都说不用什么都听你的!” 李梅的心猛地一沉。这话她不是第一次从小军嘴里听到了。孩子才上小学一年级,就已经学会了用张家人的语气和她说话。她看着儿子跑远的背影,忽然感到一阵绝望。 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更不是她期望的母子关系。 饭后,张强回来了,带着一身酒气。他把外套随手扔在椅子上,斜眼看了一下正在洗碗的李梅。 “明天大姐家请客,记得早点过去帮忙。”他丢下这句话就要进里屋。 “请什么客?”李梅问道。 张强不耐烦地转身:“问那么多干嘛?让你去就去呗。” 李梅忍住气,尽量平静地说:“我总得知道是什么事,准备什么礼物吧?” “就你事儿多!”张强嗤笑一声,“大姐夫升了车间主任,请家里人吃个饭。礼物妈已经准备好了,你不用操心。” 又是这样。每次张家有事,她总是最后一个知道,所有决定都已经被做好,她只需要服从安排。在这个家里,她连一点基本的知情权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李梅特意穿了那件她最好看的淡紫色毛衣,略施脂粉。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只是想在那家人面前显得不那么卑微。 大姑姐张春梅家在邻村,盖着气派的二层小楼。李梅和张强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热闹非凡。公婆早就到了,正和几个亲戚说得热火朝天。看见李梅进来,谈笑声戛然而止。 婆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皱起眉头:“怎么穿这个颜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唱戏呢!” 公公在一旁哼了一声,没说话,但那眼神里的轻蔑再明显不过。 李梅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被踩得粉碎。她强笑着叫了声“爸、妈”,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大姑姐张春梅从厨房出来,看到弟弟立刻笑脸相迎:“强子来啦!快进屋坐,外面冷。”转头看见李梅,笑容立刻消失了,“哦,你也来了。厨房里缺人手,去帮忙吧。” 李梅点点头,默默走向厨房。身后传来婆婆的声音:“就得让她多干点活,省得整天想着打扮招摇。” 厨房里,几个远房亲戚正在忙活,看见李梅进来,互相交换了个眼色,没人主动跟她打招呼。李梅挽起袖子,主动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二姑姐张秋梅正在切菜,头也不抬地说:“把那边的菜洗了吧。多洗几遍,城里人爱干净。”语气里的讽刺显而易见。 李梅不再说话,埋头洗菜。水冷得刺骨,她的心更冷。 开饭时,李梅被安排在最角落的位置,左右都没人坐。大家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却没人跟她搭一句话。偶尔有目光扫过来,也很快移开,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饭后,李梅收拾碗筷时,听见大姑姐和婆婆的对话。 “强子媳妇看着不太高兴啊,是不是嫌咱们招待不周?”大姑姐故意提高音量。 婆婆嗤笑:“她有什么可不高兴的?白吃白喝还不够?要我说,强子就是太惯着她了。” 李梅的手微微发抖,一只碗差点从手中滑落。她紧紧咬住下唇,告诉自己要忍住,不能在这种场合失态。 回家的路上,张强一言不发。直到进了自家门,他才突然转身,怒气冲冲地问:“你今天摆那张臭脸给谁看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李梅愣住了:“我怎么了?” “还装!大姐都说了,你全程拉着脸,好像谁欠你钱似的!”张强指着她的鼻子,“去我家亲戚那儿就这么难为你?” 李梅感到一阵血气上涌:“你们家人谁正眼看过我?谁跟我说过一句话?我就像个透明人一样坐在那儿!” “哟,现在知道要面子了?”张强冷笑,“你自己不招人待见,怪谁?要不是我看你可怜,谁愿意娶你个老姑娘!”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直插李梅心脏。她三十岁才嫁给张强,在村里确实算是晚婚,但没想到这成了他攻击她的理由。 “既然看我这么不顺眼,当初何必娶我?”李梅声音颤抖。 张强哼了一声:“凑合过呗,还能离咋的?告诉你,老老实实过日子别作妖,没人把你怎么样。再给我家人脸色看,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摔门而去,留下李梅一个人站在冰冷的屋子里,泪如雨下。 那晚之后,李梅彻底明白了自己在张家的位置。她开始沉默,几乎不再说话,每天只是机械地干活、做饭、伺候丈夫和孩子。就连小军也越发嚣张,经常学着爸爸的样子对她呼来喝去。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按照习俗,李梅准备了祭灶的糖果和点心。婆婆突然来访,看见供桌上的布置,顿时拉下脸来。 “这摆的什么玩意儿?一点规矩都不懂!”婆婆一把推开李梅,重新摆放供品,“在娘家没学过怎么祭祀吗?真是没教养!” 李梅默默站在一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自己的母亲,总是温声细语地教她各种年节习俗,从不会这样大声斥责。若是母亲知道她在婆家受这样的气,该有多心疼。 祭灶结束后,婆婆又挑了几处李梅的不是,这才趾高气扬地走了。张强全程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最让李梅寒心的是第二天。她冒着严寒骑车到镇上,特意买了婆婆爱吃的绿豆糕送过去,想缓和一下关系。刚到张家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婆婆和大姑姐的说笑声。 “强子媳妇真是越看越不顺眼,做事笨手笨脚,连个孩子都教不好。”这是婆婆的声音。 大姑姐接着说:“妈,您就别生气了。弟媳不就是那样嘛,要不是年纪大了嫁不出去,能轮到强子?将就着吧,好歹给强子留了个后。” 婆婆哼了一声:“要不是看她能生儿子,早让强子休了她!你看她那副德行,还整天摆谱儿......” 李梅站在门外,浑身发抖。绿豆糕从手中滑落,散了一地。她转身推车就走,眼泪在寒风中瞬间结冰。 年关越来越近,村里的年味也越来越浓。但李梅感受不到丝毫喜悦,只觉得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除夕那天,按照惯例,一大家子都要在公婆家吃团圆饭。李梅推说不舒服,不想去,被张强一顿臭骂:“大过年的别给我找不痛快!赶紧的,爸妈还等着呢!” 无奈,李梅只好跟着去了。果然,一进门就感受到那种熟悉的冷漠氛围。公婆淡淡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两个姑姐和她们的家人都到了,正热闹地聊着天,看见李梅,笑声顿时小了许多。 吃饭时,李梅照例被安排在角落。席间,大家互相敬酒祝福,却没人向她举杯。她像个隐形人一样默默吃着饭,味同嚼蜡。 饭后,电视里放着春晚,大家围坐在一起聊天。不知怎么的,话题转到了村里最近发生的一起离婚事件上。 婆婆突然说:“现在有些女人真是不知好歹,老公挣钱养家,她还闹离婚,真是不守妇道!” 大姑姐接话:“就是,听说那女的是外面有人了,嫌老公没本事。” 二姑姐瞥了李梅一眼,意有所指地说:“这种女人就是欠收拾,打一顿就老实了。” 李梅感到一阵恶心,起身想去院子里透透气。刚站起来,婆婆就厉声问:“干嘛去?还没收拾桌子呢!” “我有点头晕,想出去透透气。”李梅小声说。 “就你事儿多!”张强瞪了她一眼,“赶紧收拾桌子洗碗去!” 李梅深吸一口气,默默开始收拾碗筷。厨房里冷得像冰窖,水龙头里流出的水冰得刺骨。她一边洗碗,一边听着屋里传来的笑声,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荒谬得可笑。 洗完碗,李梅没有回屋里,而是站在院子里,望着夜空中绽放的烟花。那么绚烂,却又那么短暂,就像她曾经对婚姻的期待。 不知过了多久,张强喝得醉醺醺地出来,看见她就骂:“躲这儿偷懒呢?赶紧进去,大姐一家要走了,也不知道送送!” 李梅没动,她突然问了一个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张强,你为什么要娶我?” 张强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咋的?大过年的找不痛快?” “我就是想知道,”李梅转身看着他,“你从来不爱我,甚至不尊重我,为什么要娶我?” 张强哼了一声:“当时我都三十二了,爸妈催得紧。你虽然年纪大了点,但看起来老实本分,能生孩子过日子呗。”他顿了顿,补充道,“谁知道娶回来这么个闷葫芦,整天摆着一张臭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真相如此简单,又如此残忍。李梅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这时,公婆和姑姐一家都出来了,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婆婆尖声道:“大过年的说这些干什么?不想过就滚!” 大姑姐也帮腔:“强子媳妇,不是我说你,大年夜的找什么晦气!” 二姑姐冷笑道:“怕是外面有人了,找借口闹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李梅,仿佛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张强在家人面前更加表现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唉声叹气:“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李梅看着这一张张刻薄的嘴脸,突然笑了。她笑得很轻,但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好吧,”她说,“我滚。”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李梅径直走进屋里,拿起自己的包和外套,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大门。 “站住!”婆婆厉声喝道,“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儿?还要不要脸了!” 李梅转身,平静地看着这一家人:“你们从来就没给过我脸面,现在倒关心起我的脸面了?” 张强冲过来想拉她,被她猛地甩开。 “李梅!你给我回来!”张强怒吼,“敢走出这个门,就别想回来!” 李梅停下脚步,再次转身面对他们。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傲慢的公婆,刻薄的姑姐,冷漠的丈夫,还有那些幸灾乐祸的亲戚。 “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话,”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也记住你们这些年来是如何对待我的。总有一天,你们会为这一切付出代价。”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李梅毅然转身,踏入了寒冷的年夜。背后的咒骂声渐渐远去,前方的路漆黑一片,但她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 北风凛冽,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李梅裹紧外套,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然后大步向前走去。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将完全不同。 远处的天空中,一朵绚丽的烟花轰然绽放,照亮了她前行的路。 喜欢我的故事里有你请大家收藏:()我的故事里有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37章 浮夸 老周又一次在酒桌上吹嘘起自己的儿子。 “我们家周鹏啊,在珠海那边做项目管理,一个月这个数。”他伸出两根手指,在饭桌上晃了晃,脸上泛着酒后的红光。 “两万?”同桌的老李适时地接话,眼里满是羡慕。 老周得意地抿了一口酒,“税后!还不算年终奖。他们公司是外资企业,福利好得很。” 酒桌上一片赞叹声。老周是县农机厂的老职工,一辈子没离开过这个小县城,却培养出这么个“有出息”的儿子,自然成了众人羡慕的对象。 只有坐在角落里的老张欲言又止。他上个月刚去珠海出差,顺道看望了周鹏。那孩子根本不在什么写字楼里工作,而是在一家电子厂的流水线上做工。老张看在老同事面子上,没好当面戳穿,只是私下跟妻子叹气:“老周这人,太好面子了,连自己儿子都要拿来充门面。” 酒席散后,老周哼着小曲往家走。初冬的县城街道上已经张灯结彩,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春节。老周心里盘算着,今年儿子回来,得带他多走动走动,让更多人看看周家的“骄傲”。 回到家,妻子王淑芬正对着电话发呆。 “怎么了?儿子来电话了?”老周一边脱外套一边问。 王淑芬摇摇头,“是小鹏姑姑,说要给他介绍对象。姑娘是县一中的老师,条件不错。” 老周顿时来了精神,“好事啊!你跟儿子说了没?” “还没...”王淑芬犹豫了一下,“老周,咱们能不能跟亲戚们说实话?小鹏那孩子压力太大了,上次回来,我看他都瘦了。” “说什么实话?”老周顿时拉下脸来,“我辛辛苦苦培养出个大学生,现在月薪两万,哪句不是实话?” 王淑芬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她想起儿子高考那年,只考了327分,老周却对外说是480多分;儿子明明读的是职业大专,老周却到处说是省城的本科大学。如今儿子在珠海工厂做工,老周又吹成了月入两万的白领。 谎话说多了,连她自己有时候都恍惚觉得是真的了。 一周后,周鹏从珠海回来了。二十四岁的青年,脸上却已经有了与年龄不符的疲惫。他从火车站走出来,看着这个生养他的小县城,眼神复杂。 “鹏哥!”表弟小军开着摩托车来接他,“可以啊,听说你都当上主管了!” 周鹏苦笑一声,把行李绑在摩托车后座上,“别听我爸瞎说。” 小军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谦虚了是吧?大伯都给我们看了你公司的照片,气派得很!” 周鹏没再接话。他哪有什么公司照片,父亲怕是又从哪本杂志上撕下来的图吧。 到家时,老周正和几个老同事在客厅喝茶。见儿子回来,立刻起身迎接,一把搂住周鹏的肩膀。 “看看谁回来了!我们家的高级工程师!”老周声音洪亮,生怕左邻右舍听不见。 周鹏勉强笑了笑,和几位叔叔伯伯打了招呼。他能感觉到父亲的手牢牢抓着他的肩膀,像是在提醒他配合演出。 晚饭后,客人散去,家里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这次回来能呆几天?”老周问儿子。 “初六就得走,厂里初八开工。”周鹏说。 “厂里?”老周皱眉,“跟你说多少次了,那是公司!高科技企业!” 周鹏放下筷子,看着父亲:“爸,我在电路板装配线上工作,每天八小时站着打螺丝,那就是个工厂。” 老周的脸色沉了下来:“什么工厂不工厂的,说出来多难听!你现在是技术骨干,月入两万,记住了吗?” “可我每月到手只有七千多,房租一去就是一千五...” “够了!”老周猛地一拍桌子,“我辛辛苦苦把你培养出来,不是让你回来给我丢人现眼的!” 王淑芬赶紧打圆场:“大过年的,吵什么吵。儿子刚回来,累着呢。” 周鹏深吸一口气,没再说话。这样的争吵,从高考放榜那天起就开始了,他已经累了。 春节这几天,周鹏配合父亲完成了一系列“演出”。走亲访友时,他是月入两万的白领精英;同学聚会上,他是珠海某外资企业的项目经理。只有深夜回到自己的小房间,他才能卸下所有伪装,做回那个月薪七千的普通工人。 正月初五那天,事情出现了转机。 老周所在的农机厂今年有内部招聘,专门面向职工子女。老周觉得这是个机会,虽然儿子在珠海“混得好”,但能回县城找个稳定工作也是好事。 他兴冲冲地去厂办报名,却碰了一鼻子灰。 办公室主任是老周的老同事,笑着打趣道:“老周,你儿子在珠海一个月挣两万,还看得上我们这小庙?别开玩笑了!” 老周急忙解释:“孩子想家,想回来发展...” “得了吧,”主任拍拍老周的肩膀,“谁不知道你儿子是大公司的高管?这么好的前途,回县城可惜了。再说,咱们这岗位工资也就三四千,你儿子哪能看得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老周哑口无言,只能悻悻而归。 回到家,他把一肚子火气撒在了儿子身上:“都怪你!要是当初争气点,考个好大学,我用得着这么费劲吗?” 周鹏终于爆发了:“爸!是你一直不让我回来!是你在外面吹牛说我在珠海挣两万!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我那是为你好!要不是我给你脸上贴金,你早就让人笑话死了!” “为我好?”周鹏眼圈红了,“你知道我在外面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住在农民工聚集的出租屋里,每天站着工作八小时,回到宿舍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想回家,你又不让,怕我回来给你丢人!你知道我多羡慕小军吗?他在县城开个小店,虽然挣得不多,但能陪着父母,平平淡淡的有什么不好?” 老周愣住了,他从未见过儿子如此激动。 周鹏抹了把脸,继续说:“爸,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也很无奈。你儿子就是个普通人,别吹得不着边际了,死要面子活受罪!” 那天晚上,周鹏改签了车票,提前回了珠海。临走时,他对母亲说:“妈,等我存够钱,就在县城买个小房子,接你过去住。” 王淑芬泪眼婆娑地送别儿子,回头看见丈夫站在阳台上一言不发地抽烟。 春节过后,老周明显沉默了许多。酒桌上不再吹嘘儿子的成就,有人问起周鹏,他也只是含糊地应付几句。 三月里,王淑芬的妹妹来说媒,女方是县一中的老师,条件确实不错。老周犹豫再三,还是让妻子给儿子打电话。 周鹏一开始不接电话,后来干脆关机了。王淑芬打了十几次,最后用邻居家的电话才打通。 “妈,我说了多少次,不相亲!”周鹏在电话那头语气很冲。 “就见一面行不行?姑娘人挺好的...” “我没房没车,有家不敢回,这点工资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不想去祸害人家!”周鹏几乎是吼着说完,然后就挂了电话。 王淑芬握着电话听筒,呆呆地站在那里。老周走过来,轻声问:“怎么了?” “儿子说...他不想祸害人家姑娘...”王淑芬的眼泪掉了下来。 老周沉默了,他慢慢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支烟。春天的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暖意,但他心里却冰凉冰凉的。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周鹏小时候的事。五岁的周鹏举着满分试卷跑回家,他高兴地把儿子举过头顶;十岁的周鹏在全校朗诵比赛中得奖,他在台下鼓掌鼓得手心发红;十五岁的周鹏中考失利,他安慰说高中努力就好... 从什么时候开始,儿子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成了不够好、不够炫耀的资本了呢? 第二天,老周做了一件让王淑芬惊讶的事:他去了旅行社,预订了去珠海的车票和酒店。 “你要去看儿子?”王淑芬不敢相信。 老周点点头:“我去看看他过的是什么日子。” 四月初,老周踏上了去珠海的列车。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出远门,手里紧握着儿子工厂的地址。 周鹏接到母亲电话时吓了一跳,急忙请了假去车站接父亲。他想象过无数种见面的场景,甚至做好了和父亲大吵一架的准备。 但当他在出站口看到那个拎着大包小包、四处张望的熟悉身影时,鼻子突然一酸。 “爸!”他喊了一声。 老周转过身来,看到儿子,愣了一下。周鹏比过年时又瘦了些,穿着件普通的工作服,看起来和周围打工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 “你怎么穿这身就来了?”老周下意识地问。 周鹏苦笑:“我平时就穿这个上班。” 老周没再说什么,跟着儿子坐公交车去住处。一路上,他默默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突然问:“你每天上班要坐多久车?” “一个多小时吧,得转两趟车。” 老周又不说话了。 周鹏的住处比老周想象的还要简陋。一间十平米左右的出租屋,挤着两张上下铺,住了四个人。屋里堆满了工友们的行李,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对着另一栋楼的外墙。 “你就住这?”老周的声音有些发抖。 “嗯,一个月六百。”周鹏尽量让语气轻松些,“离工厂近的都太贵了,这里虽然远点,但便宜。” 老周放下行李,坐在儿子的床铺上。床板很硬,被子也很薄。 “带我去你上班的地方看看吧。”老周突然说。 周鹏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父亲去了工厂。正值下班时间,工人们鱼贯而出,个个面带倦容。厂区外的公告栏上贴着一张工资条明细表,老周一眼就看到了装配工的薪资区间:4500-7500元。 那天晚上,父子俩在附近的小餐馆吃了顿饭。老周破天荒地没有喝酒,只是默默地吃着菜。 “爸,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周鹏终于开口。 老周摇摇头,许久才说:“是爸对不起你。” 回县城的火车上,老周一直看着窗外。广阔的田野和散落的村庄在眼前掠过,他想起儿子小时候说过的话:“爸,我长大了就在县城工作,天天回家陪你和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是什么让他觉得这样的梦想不够好呢?是什么让他宁愿儿子在外受苦,也要维持那可笑的面子呢? 回到家后的老周仿佛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以前,每当邻居们问起他儿子周鹏的情况时,他总是会吹嘘说周鹏在外面混得多么好,赚了多少钱。然而,现在当邻居们再次询问起周鹏时,老周却会如实回答道:“他在工厂里做工,挣得不多,但这孩子挺踏实的。” 这样的转变让一些人感到惊讶,甚至有人在背后笑话老周之前的吹牛行为。但老周对此并不在意,他也不辩解什么。他心里明白,自己以前的那些吹嘘不过是为了满足虚荣心而已,而现在他更愿意面对现实,接受儿子真实的生活状态。 夏天悄然来临,炎热的天气让人感到有些烦躁。就在这个时候,老周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决定拿出自己多年来的积蓄,在县城为儿子付一套小房子的首付。这个决定对于老周来说并不容易,毕竟那是他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钱。但他觉得,这是他作为父亲应该为儿子做的事情。 “你回来吧,”他在电话里对周鹏说,“县里新开了几家厂子,正在招人。房子虽然小,但是你的家。” 电话那头,周鹏沉默了许久,最后轻声说:“爸,谢谢你。” 周鹏没有立即回来,他说要在珠海再干半年,多存点钱。但老周不再催他,他学会了尊重儿子的选择。 中秋之夜,老周和王淑芬在阳台上赏月。月亮又圆又亮,照着这个平凡的小县城。 “等儿子回来了,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老周对妻子说。 王淑芬惊讶地看向丈夫,发现他眼里有月光一样柔和的光彩。那一刻她明白,丈夫终于放下了那些沉重的面子,接回了真实的儿子。 远处的街道上,有年轻人骑着电动车经过,车后座上载着心爱的姑娘。晚风吹来,带着桂花香和幸福的味道。 老周想,平凡有什么不好呢?真实地活着,比什么都强。 喜欢我的故事里有你请大家收藏:()我的故事里有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38章 无声的瓷砖 林薇在婚礼上穿着洁白的婚纱,听着李明宇一字一句地念着誓言:“我会永远尊重你、爱护你,将你的幸福置于我之上。”台下掌声雷动,她眼中含泪,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运的女人。 三年后的一个雨夜,李明宇把公文包重重摔在玄关处。 “说了多少次,包不要乱放!”林薇刚开口就后悔了。 李明宇转身,眼神冷冽:“我累了一天回家,你就为这点屁事唠叨?” “我不是唠叨,只是—” “只是什么?”他声音陡然升高,压过了窗外的雨声,“赚不了几个钱,家务也做不好,你还有什么用?” 林薇抿紧嘴唇。这是他们第几次这样争吵了?她已经数不清。每次都是小事引发,然后以李明宇的咆哮和她的沉默告终。 “菜咸了,”晚饭时,李明宇皱着眉把筷子一扔,“连个饭都做不好。” 林薇默默收走盘子,重新炒了菜。她想起婚前那个会为她下厨、记得她所有喜好的李明宇,怎么会变成这样? 夜里,她望着身边鼾声大作的丈夫,眼泪无声地浸湿枕套。 第二天是周末,李明宇父母突然造访。 “明宇,衣服怎么乱扔?”林母一进门就批评儿子。 李明宇立刻变了个人似的,唯唯诺诺地收拾起来。林薇惊讶地发现,平时对自己颐指气使的丈夫,在母亲面前像个顺从的孩子。 午饭时,林母挑剔着每道菜:“薇啊,这汤太淡了,明宇喜欢咸一点的。做妻子的要知道丈夫的口味。” 林薇刚要开口,李明宇抢先道:“妈说的是,她总是记不住。” 等公婆离开,李明宇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打开电视看球赛,对正在收拾碗筷的林薇说:“把我那件蓝衬衫熨一下,明天要穿。” 林薇站在原地没动。 “没听见吗?”他不耐烦地转头。 “李明宇,”她轻声说,“我们谈谈。” 他嗤笑一声:“又来了,你们女人就喜欢没事找事谈。” “你记得结婚时的誓言吗?尊重我,爱护我—” “我不尊重你吗?我不爱护你吗?”他突然站起来,“我赚钱养家,没出轨没家暴,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看着我说话,而不是盯着手机屏幕。我想要你问一句‘今天过得怎么样’,而不是一进门就挑毛病。我想要被当成人,而不是免费的保姆。” 李明宇愣住了,似乎从未听过妻子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但他很快恢复了冷漠:“所以你是在抱怨?这个家谁赚的钱多?谁的压力大?你做点家务怎么了?” 林薇不再说话。她走进卫生间,锁上门,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数瓷砖。一块,两块,三块...这是她缓解情绪的方法。瓷砖不会吼叫,不会批评,只是安静地存在着。 那晚之后,林薇变得沉默。她仍然做饭洗衣打扫,但不再与李明宇有目光交流。她报名参加了线上课程,每晚等李明宇睡后学习到深夜。 李明宇注意到了妻子的变化,却将其理解为“终于听话了”。他更加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她的服务,同时抱怨着:“晚饭又晚了”、“我的灰色西装怎么还没熨好”。 转折发生在一个周三下午。李明宇提前回家取文件,发现林薇不在家。打她电话,无人接听。他怒气冲冲地准备兴师问罪,却接到医院电话。 “是李明宇先生吗?您夫人林薇在人民医院,请尽快过来。” 他匆忙赶到医院,看见林薇坐在急诊室的椅子上,额头贴着纱布。 “怎么回事?”他问,语气中更多的是责难而非关心。 医生走过来:“李先生,您夫人晕倒在路上,幸好路人叫了救护车。她严重贫血和过度疲劳,需要休息和调养。” 回家路上,李明宇一言不发。安顿林薇睡下后,他第一次主动收拾了厨房。打开冰箱,他看到角落里放着林薇的药瓶,标签上的取药日期是三个月前。 第二天,李明宇请了假在家。午后,门铃响了,是林薇的父亲。 “爸,您怎么来了?”李明宇有些意外。 林父看着女婿,眼神复杂:“薇薇昨天给我打电话了,没说什么事,但听着不对劲。我来看看。” 李明宇尴尬地请岳父进门。林薇还在睡,两个男人坐在客厅里,气氛凝重。 “明宇,”林父终于开口,“你知道薇薇大学时是优秀毕业生吗?她本来有机会保研,却因为结婚放弃了。” 李明宇怔住了:“她没说过...” “她不会说的,”林父叹息,“就像她不会说自己经常偷偷资助贫困学生,不会说她在学习准备考会计师证,不会说她每天等你睡后学习到凌晨。” 李明宇低头不语。 “我不是来责备你的,”林父继续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女儿是一颗明珠,不是地上的尘土。如果你不能看见她的光芒,至少不要遮挡她发光。” 林父离开后,李明宇走进卧室,看着熟睡的妻子。他第一次注意到她眼角的细纹和疲惫的神情。这三年来,他从未真正地看着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书桌上有本笔记本,他犹豫了一下,翻开了它。里面密密麻麻记着会计课程笔记,每一页都认真工整。本子最后几页,写着一段话: “今天又数了瓷砖,卫生间一共一百二十块。想起妈妈说‘嫁到有德的家庭,疯子也能变正常;嫁到无德的家庭,正常也能变疯子’。我快要疯了吗?不,我要清醒地走出去。” 李明宇合上本子,双手微微颤抖。他走进卫生间,一块块数着地砖,正好一百二十块。想象着妻子无数次坐在这里,听着他在外面的咆哮,他的胃突然一阵抽搐。 那天晚上,林薇醒来,发现李明宇做好了晚饭——虽然菜咸得难以下咽。他 站在桌边,说:“我热了牛奶,医生说要补充营养。” 林薇疑惑地看着他。 “课程...”李明宇清了清嗓子,“会计课程,需要我帮你找些复习资料吗?” 林薇手中的勺子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三年来,这是丈夫第一次表示支持她的学习。 变化没有一夜发生。李明宇仍然会偶尔提高嗓门,但会突然停住,说“对不起,我声音太大了”。他仍然乱扔袜子,但会自己捡起来。他开始注意到妻子的付出,甚至尝试分担家务——虽然做得笨拙。 一天晚上,李明宇在书房角落发现了一个旧盒子,里面全是林薇大学时期的获奖证书和照片。照片上的她眼神明亮,充满自信,与现在判若两人。 那晚,他失眠了。凌晨一点,他走到客厅,发现林薇还在学习。 “怎么还没睡?”他问。 “马上就好,”林薇头也不抬,“这章看完就睡。” 李明宇泡了杯茶放在她手边:“你很优秀,你知道吗?” 林薇终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我...我看到了你的证书,”李明宇说,“为什么从不告诉我这些?” 林薇微微一笑:“告诉你有什么用?你会感兴趣吗?” 李明宇哑口无言。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从明天起,每晚八点到十点,书房给你用。周末我负责做饭带孩子。” “我们还没有孩子。”林薇提醒道。 “以后会有的,”李明宇说,“我希望到那时,我已经学会了怎样做一个好丈夫,将来做一个好父亲。” 林薇打量着丈夫,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了真诚。 “谢谢,”她轻声说,“但不要轻易承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是移本性,是长新知。”李明宇引用了一句她曾在笔记本上写过的话。 林薇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实的笑容。 改变是缓慢的,有时进一步退两步。但卫生间的地砖不再被数了,书房里的灯光每晚亮到深夜。有时李明宇还会忘记承诺,还会大声说话,但他学会了道歉,学会了倾听。 一年后,林薇拿到了会计师证书。庆祝晚餐上,李明宇举杯:“为你骄傲。谢谢你没有放弃...和我。” “差点就放弃了,”林薇坦诚道,“还记得我晕倒那次吗?我已经联系好了租房处。” 李明宇愣住了:“我不知道...” “现在不需要了,”林薇握住他的手,“因为你在学习,学习尊重,学习为夫之道。” 窗外月光皎洁,室内灯光温暖。两个曾经迷失的人,正在一步步找回彼此,找回自己。 那无声的瓷砖,终于见证了声音的变化——从咆哮到对话,从指责到理解,从孤独到相伴。 喜欢我的故事里有你请大家收藏:()我的故事里有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39章 回头草 林静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信息,愣了好一会儿。发信人是赵总——她两年前离职的那家公司的老板。 “小林,最近在做什么?”信息这样写道。 林静苦笑了一下,照实回复:“赵总好,目前在家休息,算是失业状态吧。” 没想到对方立刻打来了电话,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小林啊,既然现在没工作,要不要回公司来?”赵总的声音还是那样直来直去,不带半点寒暄,“自从你走后,我后面找的人都不如你对工作那么认真负责。真心希望你能来帮帮我,我按你以前的工资再给你加五百。” 林静握着手机,指尖微微发白。她没有丝毫犹豫,语气却依然保持礼貌:“谢谢赵总好意,但我目前没有这个打算。” 挂断电话后,林静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思绪飘回了两年多前的那段日子。 那时的林静刚毕业不久,通过招聘进入了赵总的建材公司做会计。公司规模不大,连老板带员工不过十来个人,但业务却相当红火。初来乍到的林静对工作充满热情,不仅账目做得清清楚楚,还主动分担了许多分外之事。 “小林,帮我泡壶茶,客户马上到了。” “静姐,这份单子麻烦你开一下,我这边忙不过来了。” “小林啊,今天阿姨请假了,你能帮忙收拾一下会议室吗?” “静静,我弟弟今天有事,你能不能帮忙接一下他孩子?就在隔壁幼儿园。” 林静总是微笑着应下,从不说一个“不”字。她总觉得刚入职场,多做一些没什么不好。然而不知不觉中,她的工作范围已经从单纯的会计扩展到了接待、文秘、保洁甚至临时保姆。 赵总兄弟俩对林静的表现赞不绝口,时常夸她“一个顶仨”。但林静渐渐发现,随着自己承担的工作越多,赵总对她的态度也越发随意,甚至常常将工作中的压力转嫁到她身上。 最让林静难以接受的是,赵总经常让她去催收账款。 “小林,你打个电话给王总,问问那笔款子什么时候能结。”赵总将一张欠单放在林静桌上,“语气好点,但也要让对方知道我们等着用钱。” 林静小心翼翼地措辞,既不失礼貌又达到了催款的目的。第一次成功要回欠款时,赵总高兴地当众表扬了她:“看看小林,一个电话就搞定了!你们多学着点!” 林静当时还挺自豪,觉得为公司做了贡献。但她没料到,两个多月后,同样的事情会有完全不同的结果。 那天赵总又拿来了王公司的账单:“这笔欠了快三个月了,你再去催催。” 林静像上次一样,在客户群里发了一条措辞委婉但目的明确的信息。不料这次王总直接私信赵总抱怨:“赵老板,你们会计要是再这样催账,我可要换供应商了。要不是看在我们多年合作的面子上...” 赵总顿时慌了神,从客户那里回来后,径直冲到林静的办公桌前:“你怎么搞的?催账也不是这么个催法!王总都要跟我们断交了!” 林静愣住了:“赵总,我用的方式和上次一模一样啊,上次您还夸我来着...”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赵总明显是在客户那里受了气,现在全撒在了林静身上,“做事情不知道变通吗?看人下菜碟懂不懂?” 林静委屈得眼圈发红,但还是强忍着没有争辩。这件事成了她心中一道抹不去的阴影,也是最终导致她离职的导火索之一。 真正让林静下定决心离开的,是之后发生的一件事。 那是个周五的下午,赵总拿着一叠账单走进财务室,脸色阴沉:“小林,你这账做得不对啊。不要按你的逻辑去做账,要不然,我也看不懂客户也看不懂。” 林静接过账单仔细看了看,解释道:“赵总,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系统也是按这个逻辑设置的,您以前从来没说过看不懂啊。” 赵总明显是在别处受了气,此刻正找地方发泄。见林静不仅不认错还敢反驳,顿时火冒三丈,抓起那叠账单狠狠地摔在桌子上:“我说看不懂就是看不懂!你是老板我是老板?” 纸张散落一地,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 长期积压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林静站起身,眼中含着泪水,却毫不畏惧地直视着赵总:“您如果有文化,就可以心平气和的和别人说话;您如果有钱,就可以让别人心平气和的和你说话。我再也不赚你这点窝囊废了!” 话一出口,连林静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勇气。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赵总显然也没料到一向温顺的林静会如此反击。 赵总站在原地沉默了几分钟,脸上的怒气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表情。他转身走过来,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那好吧,既然你嫌弃我没文化,我就不像从前那样挽留你了。不过等你哪一天想通了,想再回来我永远欢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就这样,林静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家公司。 离职后的第一年,赵总的弟弟还打过几次电话,诚恳地邀请林静回去上班,甚至承诺加薪升职。但林静都婉言谢绝了。她明白,一旦重新成为员工,该来的暴风雨照样会来。有些人只有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但得到后又会忘记珍惜的意义。 雨渐渐停了,林静的思绪也回到了现实。她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更新自己的简历。尽管拒绝了赵总的邀请,但这次通话意外地让她重新审视了自己的职业规划。 在赵总公司工作的那段时间,虽然受了不少委屈,但也让她学到了很多东西。除了专业的财务知识,她还掌握了客户接待、业务洽谈甚至危机处理的能力。这些经验其实都是宝贵的财富,只是当时被委屈和愤怒掩盖了。 林静决定不再把自己局限在传统的会计岗位上。她开始寻找那些能够发挥自己多方面能力的工作机会,同时也在考虑是否要尝试自由职业,为多家小公司提供财务服务。 一周后,林静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林静女士吗?我是王总,以前和赵总公司有业务往来的。赵总向我推荐了您,说您做事认真负责,我们公司正好需要一位兼职财务,不知您是否有兴趣?” 林静惊讶不已。她万万没想到,赵总竟然会主动推荐她,毕竟他们最后闹得并不愉快。 与王总面谈后,林静顺利接下了一份兼职财务工作。更让她意外的是,随后又有两家公司通过赵总的推荐找到了她。 一个月后,林静已经同时为三家公司提供财务服务,收入比之前在赵总公司时高了不止一倍,而且工作时间自由,再也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 一天,林静在商场偶然遇见了赵总。两人都有些尴尬,还是赵总先开了口:“小林,啊不,林会计,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赵总。谢谢您推荐客户给我。”林静真诚地说。 赵总摆摆手:“那都是你应该得的。你走后我才明白,一个好员工不只是听话能干,更要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句话,我一直记得。” “什么话?”林静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说‘有文化的人心平气和说话,有钱的人让别人心平气和说话’那句。”赵总笑了笑,“后来我想了很久,确实是这样。我现在正在读夜校,补修管理课程。” 林静惊讶地看着赵总,难以想象这个曾经对她大发雷霆的老板会去上课学习。 “人总是要进步的嘛。”赵总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对了,你那边如果需要办公场地,我公司还有个空着的小办公室,可以便宜租给你。” 林静婉拒了赵总的好意,但临走时,她真诚地说:“赵总,谢谢您。其实在您那里工作,我也学到了很多。” 回家的路上,林静思绪万千。她曾经那么坚决地不肯吃“回头草”,但生活却给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有时候,放下成见比坚持拒绝需要更大的勇气和智慧。 林静忽然明白,真正的好马不是不吃回头草,而是知道哪些草值得回头去吃,以及如何吃才能不负过去也不惧未来。 她抬起头,阳光正好洒在前方的路上。林静加快了脚步,心中已经有了新的计划——成立一个小型财务服务工作室,专门为中小企业提供专业的财务支持。 有时候,人生最美的风景,不在坚持的路上,也不在回头的路上,而是在那些意想不到的转弯处。而最好的回头草,或许是那个成长后不再需要委屈求全的自己。 喜欢我的故事里有你请大家收藏:()我的故事里有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40章孝之囚 林婉的婚礼本该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礼堂里鲜花簇拥,宾客满座,她穿着洁白的婚纱,走向那个曾发誓要守护她一生的男人。张伟站在红毯尽头,西装笔挺,笑容温和。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他们交换戒指,许下誓言。 “我会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张伟说这句话时,眼神真诚得让林婉想哭。 然而婚礼当晚,这个“永远”就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喜宴结束后,林婉疲惫不堪,只想快点回到他们精心布置的新房。张伟却拉着她说:“婉婉,我妈说按照老家的习俗,新婚第一夜必须回婆家睡,这样才会吉利旺家。” 林婉愣住了:“可我们不是说好回自己家吗?我都把一切布置好了。” 张伟面露难色:“我知道,但我妈特别坚持这个传统。老人家的心意,我们不好违背。” 最终,林婉妥协了。那晚,她睡在张伟童年房间的单人床上,听着隔壁公婆的鼾声,盯着天花板上已经泛黄的明星海报,一夜无眠。 这只是个开始。 婚后第一个周末,张伟没和林婉商量,就答应每周末回公婆家吃饭。林婉本想偶尔过过二人世界,但张伟总说:“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他们盼着我们回去呢。” 起初,林婉还觉得张伟孝顺是好事。但渐渐地,她发现这种“孝”已经超出了常理。 三个月后,林婉的生日到了。她早早下班,买了蛋糕和菜,想和张伟好好庆祝。等到晚上八点,张伟才匆匆赶回,手里空空如也。 “生日快乐!”张伟边说边换鞋,“今天帮我妹修电脑去了,她毕业论文要紧。” 林婉心里一沉:“那你记得给我买礼物了吗?” 张伟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头:“哎呀,忙忘了。明天补上,好不好?”说完又补充道:“对了,我把我俩的那套限量版茶具送给我妈了,她昨天夸好看来着。你不介意吧?反正咱们平时也不用。” 那套茶具是林婉托朋友从日本带回来的,她一直舍不得用。 类似的事情层出不穷。张伟会不经商量就把林婉新买的衣服送给他妹妹,理由是“你穿有点小,她穿正合适”;他会擅自取用家庭储蓄给父母买按摩椅,却说“给孩子报培训班的钱等下个月发奖金再凑”。 最让林婉难以接受的是,每当她和公婆有分歧,张伟永远站在父母一边。 有一次,婆婆坚持要用传统方法给两岁的孩子喂食,把食物嚼碎了再喂。林婉坚决反对,认为这不卫生。争执中,张伟不由分说地责备林婉:“我妈带大我不也好好的?就你事儿多,不懂尊重老人!” 那天晚上,林婉抱着孩子躲在房间里哭。张伟却没有来安慰她,反而跑去给父母道歉,说“林婉年轻不懂事,你们别往心里去”。 就这样,七年过去了。 林婉从一个活泼开朗的姑娘,变成了沉默寡言的妇人。她的眼睛失去了光彩,常常一个人发呆。朋友们都说她变了,变得逆来顺受,没有了从前的锐气。 直到那个雨夜,一切达到了临界点。 林婉的母亲突发心脏病住院,需要立即手术。手术费要八万,林婉急忙回家取存折,却发现账户上的钱不翼而飞。 “钱呢?”林婉颤抖着问张伟。 张伟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我弟要买婚房,首付还差十万,我爸开口了,我不好拒绝...我就先挪给他了...” 林婉只觉得天旋地转:“那是我妈救命的钱!你怎么能不跟我商量?” 张伟理直气壮地说:“你妈有医保,报销后实际花不了多少。可我弟结婚是大事,不能耽误啊!再说,你妈不是还有你爸和你哥吗?” 那一刻,林婉看着这个同床共枕七年的男人,突然感到无比陌生。七年的委屈、心酸、失望在这一刻汇聚成海,将她彻底淹没。 “离婚吧。”林婉平静地说出这三个字,连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冷静。 张伟愣住了,随即笑道:“别闹了,就为这点事?” “这点事?”林婉的声音开始颤抖,“七年来,你事事以你父母为先,以你兄弟姐妹为重,可曾有一次把我放在心上?我们的家对你来说是什么?旅馆?还是你原生家庭的附属品?” 张伟皱起眉头:“你怎么这么说?我对你不好吗?我辛苦工作养家,从不在外乱来,这还不够吗?” “我要的不是一个只会赚钱的机器,我要的是一个丈夫!一个把我当作伴侣、当作平等的人来尊重的丈夫!”林婉终于爆发了,“你记得我的生日吗?记得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吗?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关心过我为什么经常失眠吗?” 张伟被问得哑口无言。 林婉继续道:“每次我和你家人有矛盾,你从不站在我这边。你妈挑剔我的厨艺,你说是为我好;你妹随便拿我的东西,你说我小气;现在你连我妈救命的钱都能擅自挪用,还觉得理所当然?张伟,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是你的妻子啊!” 张伟仍然不理解:“那是我家人啊,我能怎么办?难道要我违背父母,不顾兄弟姐妹?” “没有人要你违背父母,不顾家人!但婚姻意味着我们组建了新的家庭,这个家庭应该有自己的界限和优先级。孝顺不等于愚孝,照顾原生家庭不意味着要牺牲自己的小家!”林婉泪流满面,“你总是说‘我爸妈不容易’、‘我弟妹还小’,可曾想过我也不容易?我们的小家也需要经营?” 这场争吵持续到深夜,但张伟始终无法理解林婉的绝望。在他看来,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儿子、兄长该做的事。 第二天,林婉毅然带着孩子搬回了娘家。幸好哥哥及时凑够了手术费,母亲的手术很成功。 分居期间,张伟来找过林婉几次,每次都在说同样的话:“回来吧,我爸妈说孩子想你了。”“我妹结婚,你不在场不像话。”“我爸生日,全家要拍全家福,缺你不完整。” 他从没问过林婉过得好不好,没关心过岳母的康复情况,更没有为那笔救命钱道过歉。 林婉终于明白,张伟的愚孝已经深入骨髓,无可改变。在他的价值序列里,妻子永远排在最后一位。 三个月后,林婉坚决地离了婚。离婚那天,张伟还在抱怨:“你就因为我对我家人好就要离婚?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林婉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签完了所有文件。走出民政局时,阳光洒在她脸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到七年来的第一次轻松。 后来,林婉听说张伟再婚了,但第二段婚姻也没维持多久。据说那位妻子离开时留下句话:“你适合和你全家结婚,而不是某个人。” 多年后,林婉偶然在商场遇见张伟的妹妹。寒暄中,妹妹不经意间说:“我哥现在一个人住,挺孤单的。其实他后来变了很多,经常说后悔当初没好好珍惜你。” 林婉微微一笑,没有回应。心里却想:愚孝的男人啊,永远要等到失去后,才可能开始反思。但有些失去,本就是不可避免的结局。 夕阳西下,林婉接了下课的女儿回家。女儿蹦蹦跳跳地说着学校的趣事,林婉耐心听着,不时发出笑声。 她们的小家虽然简单,却充满了平等和尊重。在这里,每个人的感受都很重要,没有人必须牺牲自己来成全别人的理所当然。 林婉终于明白,婚姻从来不是要谁服从谁,而是两个平等的人,携手共建一个彼此都能安放身心的家。 时光飞逝,林婉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在职场上闯出了一片天地。她的女儿也健康快乐地成长着,性格开朗活泼。 一次行业交流会上,林婉遇到了一位成熟稳重的男士——陈宇。陈宇被林婉的自信和独立所吸引,开始主动追求她。林婉起初有些犹豫,但陈宇的真诚和体贴渐渐打动了她。 他们开始约会,陈宇总是尊重林婉的每一个决定,关心她和女儿的生活。林婉感受到了被人放在心上的温暖,她的心也慢慢敞开。 在一个浪漫的夜晚,陈宇手捧鲜花,单膝跪地向林婉求婚。林婉含着泪答应了。 婚礼上,林婉再次穿上了洁白的婚纱,不过这次,她的眼神里满是幸福和笃定。陈宇牵着她的手,承诺会和她一起守护这个家,尊重她的每一个想法。 台下,女儿开心地拍着手,林婉知道,她终于找到了那个能和自己共建平等、温暖家庭的人。 婚后,林婉和陈宇的生活温馨又甜蜜。他们会一起商量家里的大小事务,遇到分歧时也能心平气和地沟通。陈宇对待林婉的女儿视如己出,一家人其乐融融。有一次女儿生病,陈宇焦急地守在病床前,悉心照顾,让林婉感动不已。随着时间推移,林婉的事业蒸蒸日上,陈宇也全力支持她的工作。在陈宇的鼓励下,林婉勇敢地接下了一个高难度的项目。项目推进中遇到诸多难题,陈宇陪她熬夜分析,出谋划策。最终项目圆满完成,林婉获得了晋升机会。而张伟那边,依旧沉浸在失去家庭的懊悔中,却始终没有真正改变。看着林婉如今幸福的模样,他只能在角落里暗自神伤。林婉明白,自己曾经的选择无比正确,现在的生活才是她一直渴望的,充满爱与尊重的家。 第641章旧痕 陈静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攥着半根没剥完的葱,一动也不敢动。刚才大女儿林晓那句话像根细针,直直扎进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我可不敢洗你们的衣服,免得有人揪我的脸。”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阴阳怪气,却让陈静一下子僵在原地。那件事过去快十年了,她以为只有自己还记得,时不时在夜深人静时懊悔辗转。没想到女儿也记得,记得那么清楚,清楚到能在这个时候,用这么一句话,把她拉回那个尴尬又愧疚的下午。 林晓已经转身回自己房间了,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陈静望着那扇关上的门,手里的葱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十年前的那个傍晚,陈静系着围裙在厨房炖排骨。汤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整个厨房弥漫着浓郁的肉香。她正尝着咸淡,就听见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以为是丈夫买东西回来了,刚想喊他把菜拎进来,门“砰”一声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隔壁单元的张阿姨,一手叉腰,一手拽着个眼睛通红的小姑娘。那孩子手里捏着本撕得乱七八糟的作业本,一看就哭过。张阿姨嗓门大,一进门就嚷嚷:“陈静!你管管你家孩子!我家小雨的作业本,明天就要交的,被她撕成这样!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陈静手里的汤勺“哐当”掉锅里了,溅起来的热水烫了手,她都没顾上疼。脸“唰”一下红透了,又羞又急,觉得在邻居面前丢尽了脸。转头看见大女儿林晓就站在客厅的沙发边,背着书包,低着头抠书包带,校服袖子上还有块明显的黑印子。 她几步走过去,一把拽住女儿胳膊,声音都发颤:“你说!你为什么撕人家作业本?啊?你平时调皮捣蛋我都没说过你,现在学会欺负同学了?” 林晓被她拽得一个趔趄,抬起头时眼睛里全是泪水,嘴哆嗦着想说什么:“妈……不是……是她先……”话还没说完,张阿姨又在旁边补了句:“哎呀陈静,你看她还狡辩!我家小雨说了,就是她无缘无故冲过去撕的!” 陈静那时候脑子跟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就觉得女儿不听话、给自己惹事,根本没心思听解释。火“噌”地上来了,另一只手没忍住,“啪”一下就揪在了女儿脸上——其实她没想用力,就是想让孩子知道错了,可林晓“哇”一声哭出来,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一边哭一边喊:“是她抢我橡皮!还骂我是没人要的孩子!我才撕她本子的!” 陈静的手僵住了,张阿姨也不说话了,她带来的那个小姑娘低下头,手指头抠着作业本的破边。陈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问清楚就动手了。可那时候脸皮薄,拉不下脸跟孩子道歉,也没好意思跟张阿姨说什么,就掏出钱包,给了张阿姨五十块钱,让她带孩子再去买本新作业本,又把林晓推进房间,让她“好好反省”。 等她把张阿姨送走,回房间想跟女儿说话的时候,门从里面锁上了。她敲了半天门,林晓就在里面哭,不说话。从那以后,女儿就更不跟她亲近了。 十年了。 陈静慢慢剥完手里的葱,机械地切着,刀落在砧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却切不断脑海里那些回忆。十年间,林晓从扎羊角辫的小丫头长成了大姑娘,个子比她还高,可心里那道坎,好像一直没过去。 以前早上上学林晓还会说“妈我走了”,那次之后,她背着书包就走,放学回来直接进房间,吃饭的时候也不抬头,问她话就“嗯”一声,多一个字都没有。陈静后来试过好几次想跟她提这事,说“妈那天不该动手”,可女儿要么假装没听见,要么直接端着碗去客厅吃。 丈夫老林回来时,陈静还在发呆,锅里的水都快烧干了。 “怎么了这是?”老林放下公文包,看了眼厨房,“晓晓呢?” “在房间。”陈静轻声说,关小了火,“老林,你还记得十年前,我揪晓晓脸那事吗?” 老林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妻子会突然提起这么久远的事:“那么久的事了,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晓晓记得。”陈静的声音有点发抖,“刚才你让她洗衣服,她说‘免得有人揪我的脸’。” 老林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孩子记仇也正常,你那时候确实冲动了。” “我不是冲动,我是...”陈静说不下去了。她是什么?是爱面子甚过爱女儿?是宁愿相信外人也不相信自己孩子? 晚饭时,林晓安静地吃着饭,不像平时那样偶尔说两句学校的事。陈静几次想开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老林试图活跃气氛,讲了个单位里的笑话,可惜没人笑。 饭后林晓要回房间,陈静终于鼓起勇气叫住了她:“晓晓,妈想跟你聊聊。” 林晓停下脚步,没回头:“聊什么?” “就...随便聊聊。”陈静手足无措地擦着手,“你最近学习忙吗?” “还行。”简洁得不能再简洁的回答。 陈静的心沉了下去。十年了,她错过了太多次和解的机会,现在的隔阂已经深得让她看不到对岸。 第二天,陈静请了半天假,去了林晓的小学。学校已经扩建了,当年的老师大多调走了,门卫换了好几茬。她站在校门口,看着放学后涌出来的孩子们,忽然有个冲动想去看看当年的班主任是否还在。 经过一番打听,她才知道林晓当时的班主任杨老师已经退休了,但有时会回学校帮忙代课。陈静要了地址,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杨老师家。 杨老师居然还记得林晓,听了陈静的来意后,她沉默了一会儿。 “林晓妈妈,说实话,我当时就知道那件事的真相。”杨老师缓缓说道,“第二天我问了班上好几个同学,都说是小雨先挑衅的,还说了很难听的话。但我看您已经处理过了,林晓也没再追究,我就没再提起。” 陈静觉得喉咙发紧:“那孩子当时一定很委屈吧?” “孩子们这个年纪,受的委屈多了去了。”杨老师笑了笑,“重要的是后来怎么弥补。林晓是个敏感的孩子,您后来跟她谈过吗?” 陈静摇摇头,羞愧得无地自容。 回家路上,陈静买了个新笔记本。经过文具区时,她看见一排排各式各样的橡皮,忽然想起女儿当年那块被抢的橡皮是什么样子的——是块小猫形状的,粉色的,林晓攒了好久的零花钱才买的。 那天晚上,陈静把新笔记本放在林晓书桌上,旁边放了块小猫橡皮,和当年那块一模一样。她还写了张纸条:“对不起,妈妈应该听你把话说完。” 她没有期待立即得到原谅,甚至做好了被女儿无视的准备。 但第二天早上,她发现笔记本和橡皮都不见了,而自己的枕头边,多了张折叠的纸条。展开一看,是林晓工整的字迹: “我早就不需要橡皮了,但笔记本我会用。谢谢。” 简单的几句话,让陈静的眼眶一下子湿了。这不是原谅,或许只是一个开始,但至少,女儿愿意给她一个开始的机会。 那天晚上,陈静做了林晓最爱吃的糖醋排骨。饭桌上,她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讲述了去拜访杨老师的事,讲述了自己这些年的懊悔。 林晓安静地听着,没说话,但也没像以前那样找借口离开。 饭后,陈静在洗碗,林晓突然走进厨房,拿起擦碗布默默地擦起来。母女俩并肩站在水池前,水声哗哗,谁也没说话,但某种冰封已久的东西,似乎正在悄然融化。 “妈。”林晓突然开口,声音很轻,“那块橡皮,我当时真的很喜欢。” 陈静的手顿住了,泡沫顺着指尖滑落:“我知道,宝贝。我知道。” 窗外,华灯初上。厨房里,一对母女的身影在灯光下渐渐靠近,中间那堵无形的墙,终于在十年的漫长时光后,出现了第一道裂缝。 或许愈合需要更多时间,但至少,她们已经朝着彼此,迈出了第一步。 第642章薄荷糖 七月的华北平原像一块被烤得焦脆的饼,麦子刚收完,土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农人种上了下一茬作物。李家的大棚里,温度计水银柱早已飙过了四十度,空气黏稠得能糊住人的口鼻。 王秀兰蹲在垄沟里,手指在密密麻麻的杂草间机械地移动。汗水沿着她的额角滑落,在下巴处汇聚,然后“啪嗒”一声砸进土里,瞬间被干渴的土地吞噬。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背上,勾勒出凸起的脊椎骨。 她已经这样蹲着薅了三个小时的草。从清晨五点天刚蒙蒙亮,到现在日头升到正中,她只起身喝过两口水。胃里空得发慌,昨天晚饭时婆婆只盛给她半碗稀粥,说是女人家吃多了容易发胖,胖了就更生不出儿子。 眩晕感毫无预兆地袭来。王秀兰眼前突然一黑,忙用手撑住地面才没倒下。大棚里密不透风,湿热的水汽裹挟着粪肥和植物发酵的气息,变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混合物。她晃了晃头,试图驱散脑中的嗡鸣。 “装模作样!” 尖锐的骂声从田埂上砸下来。王秀兰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她丈夫李大海正站在那儿,叉着腰,像审视犯人一样盯着她。 “才干了多大一会儿就装晕?老子娶你回来是当摆设的?”李大海啐了一口,从田埂上跳下来,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她走来。 王秀兰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双腿麻木得不听使唤,眼前的黑斑越来越多。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我让你装!”李大海抬腿就朝她后腰踹去。 那一脚来得又快又狠。王秀兰闭眼准备承受熟悉的疼痛,却听见一声惊叫和重物落地的闷响。她睁开眼,惊讶地发现李大海没有踢中她,反而自己滑倒了,整个人向后仰去,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支撑大棚的铁架上。 “咚”的一声,像是熟透的西瓜摔在地上。李大海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挺挺地躺在了垄沟里,不动了。 王秀兰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丈夫。鲜血正从他后脑勺处渗出来,混着泥水,在垄沟里蜿蜒成一道暗红的细流。 时间仿佛静止了。大棚里只剩下水滴从棚顶落下的滴答声,和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几秒钟后,王秀兰猛地回过神来。她连滚带爬地来到李大海身边,颤抖着伸出手探他的鼻息——还有气,虽然微弱,但确实还有呼吸。 “大海?大海?”她轻轻拍打丈夫的脸,对方毫无反应。 慌乱中,王秀兰摸到自己口袋里有颗硬硬的东西。是那颗薄荷糖。早上女儿小丫有点咳嗽,她特意从供销社买来想让孩子润喉的,但最终还是没舍得给,想着或许能换支铅笔。糖纸已经被汗浸得软塌塌的,边缘有些破损。 王秀兰笨拙地剥开糖纸,将那颗绿色的薄荷糖塞进李大海毫无血色的嘴唇间。她记得村里老人说过,人晕倒了要喂点糖水。 薄荷的清凉气息混着泥土的腥味钻进鼻腔,王秀兰盯着丈夫脑后那道不断渗血的口子,手足无措。血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越流越多。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女儿的哭声。 王秀兰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头。透过塑料薄膜,她看见婆婆正牵着三岁的小丫朝大棚走来,手里拎着个饭桶。婆婆一边走一边扯着小丫的胳膊,孩子踉踉跄跄地跟着,哭得满脸是泪。 “妈!快!快叫人!他摔了!”王秀兰嘶哑着嗓子喊道,连滚带爬地往田埂上跑。她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得几乎不像自己的。 婆婆闻声加快脚步,来到田埂边朝下一看,手里的搪瓷碗“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粥洒了一地,混着草叶变得黏糊糊的。 “啊呀!我的儿啊!”婆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随即猛地转向王秀兰,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好啊你个丧门星!肯定是你咒他!是不是你推他的?我就知道你容不下我们老李家的人!生不出儿子还想害命!” 婆婆扑上来就撕扯王秀兰的头发,指甲在她脸上划出几道血痕。王秀兰被拽得生疼,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却死死咬着嘴唇没哭出声。小丫被这场面吓得大哭起来,站在田埂上不知所措。 “哎哎哎王秀兰你干啥呢!”隔壁大棚的老张头闻声赶来,手里还攥着把锄头,“我刚才在那边看得清清楚楚,是你家李大海自己踹人没站稳,脚底一滑摔下去的,跟人家媳妇有啥关系?” 几个在附近干活的邻居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劝道:“就是啊秀兰婶,先救人要紧!”“赶紧送医院吧,这头磕的,看着就不轻!” 王秀兰这才反应过来,抹了把脸,声音发颤:“老张叔,能帮我搭把手不?我弄不动他……”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李大海抬上三轮车,王秀兰骑着车就往镇上医院赶,婆婆抱着小丫跟在后面一路骂骂咧咧,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去镇上的土路颠簸不堪,李大海毫无生气地躺在车斗里,随着车的晃动而摇晃。王秀兰拼命蹬着车,汗水模糊了视线,她也顾不上擦。那颗薄荷糖从李大海嘴角滑落,掉在车板上,沾满了血和泥土。 镇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得让人头晕。王秀兰站在急诊室门口,看着医生护士围着李大海忙前忙后,自己却像个局外人一样插不上手。 “病人颅内出血,需要立即住院观察,可能还要准备手术。”医生摘下口罩,面色凝重地说。 王秀兰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亏扶住了墙才站稳。护士递过来一张缴费单,上面的数字让她倒吸一口凉气——那几乎是他们家一年的收入。 “先交这些,后续治疗费用还不确定,做好准备。”护士公事公办地说完,转身又进了急诊室。 王秀兰捏着缴费单,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家里的钱都在婆婆手里攥着,她自己兜里只有卖鸡蛋攒下的四十三块钱,原本计划给女儿买双新凉鞋——孩子脚上那双已经破得露出两个脚趾了。 正发愣间,婆婆冲了过来,一把将一沓零钱摔在她脸上:“就这些了!不够你自己想办法!我告诉你,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娘俩没完!” 钱撒了一地,一块的、五毛的,还有几张皱巴巴的毛票。王秀兰蹲下去,默默地将钱一张张捡起来,眼泪滴在纸币上,洇开一小片湿痕。小丫怯生生地站在一旁,小手拽着妈妈的衣角,不敢看暴怒的奶奶。 王秀兰数了数钱,总共不到三百块,连住院押金的一半都不够。她咬咬牙,走到医院门口的公共电话亭,拨通了哥哥家的号码。 “哥,是我,秀兰...”话刚出口,喉咙就哽住了。 电话那头的哥哥听完她的叙述,沉默了一会儿:“妹啊,不是哥不帮你,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三个孩子上学,实在是...” 最终哥哥还是转了五百块钱过来,说是偷偷攒的私房钱,千万别让嫂子知道。王秀兰千恩万谢,承诺一定会尽快还上。 交完费,王秀兰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病房。李大海已经做完初步处理,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躺在病床上毫无知觉。各种仪器围绕着他,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婆婆坐在走廊长椅上,搂着小丫,但脸上没有丝毫慈祥:“看你爸被你妈害的!小丧门星!” 王秀兰心如刀绞,却不敢反驳。她默默打来温水,开始为李大海擦身。男人的身体沉重而僵硬,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帮他翻过身。擦到后背时,她注意到那里有几道新鲜的抓痕——是昨天夜里他强行要同房时,她反抗留下的。 当时李大海骂她“不下蛋的鸡”,说连女儿都不该让她生。而现在,这具曾经伤害过她的身体,正毫无生气地躺在面前,需要她的照料。 住院头几天,李大海一直昏昏沉沉的,偶尔醒了也是胡言乱语。 “打死你个不下蛋的鸡...”他在梦中嘶吼,手臂胡乱挥舞着。王秀兰本能地后退一步,多年来养成的条件反射让她害怕任何突然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李大海又虚弱地喊:“水...水...” 王秀兰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水润湿他干裂的嘴唇。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另一个场景。 那是他们新婚不久,李大海还没有开始打她。有一次她发高烧,也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李大海守了一夜,每隔一会儿就用毛巾为她擦汗,喂她喝水。那时的他眼神里有温柔,动作也轻柔。 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王秀兰望着病房天花板发呆。是迟迟怀不上孩子的焦虑?是婆婆整日念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压力?还是当她终于怀孕,却生了个女儿后,邻里背后的指指点点? 女儿小丫的到来本该是件喜事,却成了这个家庭裂痕的开端。婆婆从产房外得知是女孩后,当场摔了带来的鸡蛋和红糖,头也不回地走了。李大海连着三天没去医院看她,后来虽然来了,却满脸阴郁。 “没关系,咱们还年轻,下次一定能生个儿子。”他当时是这么说的,但眼神里的失望像一把刀子,扎进了王秀兰心里。 从此以后,李大海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稍有不顺心就动手打人。婆婆不仅不劝阻,还时常添油加醋:“打得好!就是欠收拾!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王秀兰不是没想过离婚。但每次回娘家诉苦,母亲总是叹气:“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忍忍就惯了。离了婚你住哪儿?小丫怎么办?” 是啊,小丫怎么办?这个认知像枷锁一样拴住了她的脚步。她没有收入,没有住处,离开了李家,她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说带孩子了。 夜深了,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王秀兰趴在床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梦见自己在一片麦田里奔跑,小丫在前面笑呵呵地朝她招手。阳光明媚,风里有麦子的香气,没有打骂,没有指责... “妈妈...”真实的呼唤把她从梦中拉回。王秀兰睁开眼,看见邻居王婶带着小丫站在床边。孩子扑上来抱着她的腿哭:“妈妈我怕,奶奶骂我是小丧门星...” 王秀兰抱起女儿,把脸埋在她柔软的头发里,不让 child 看见自己的眼泪。小丫身上有股奶香味,这是她黑暗生活中唯一的光亮。 “妈妈,爸爸会死吗?”小丫怯生生地问。 王秀兰摇摇头,不知道是在回答孩子,还是在否定自己的某个不敢承认的念头。 住院第七天,护士来换药时注意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那颗薄荷糖。糖纸已经洗净展平,但依然看得出曾被揉搓的痕迹。 “给孩子带的呀?”护士随口问道,手上利索地更换着输液瓶。 王秀兰愣了一下,才想起那天塞给李大海的糖。那是她看女儿有点咳嗽,特意从供销社买的,想让她含着润嗓子,结果自己没舍得给,倒先喂给了那个踹她的男人。 “嗯,”她小声回答,“孩子咳嗽。” 护士笑了笑:“当妈的就是这样,什么都想着孩子。” 王秀兰低下头,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起那天早上,小丫确实有点咳嗽,她犹豫再三才买了一颗糖,想着等孩子咳得厉害时再给。可是看到李大海晕过去,她下意识地就把最珍贵的东西掏出来了——尽管对方刚刚还要踹她。 为什么这么做?王秀兰自己也说不清。是多年来的习惯性顺从?是害怕丈夫真的死了自己和女儿无依无靠?还是内心深处残存的一丝对曾经那个温柔青年的留恋? 李大海的状况时好时坏。医生说颅内出血已经止住了,但血块压迫到了部分神经,可能会影响记忆和认知功能。 “具体会有什么后遗症,要等病人完全清醒后才能评估。”医生这样告诉她们。 婆婆一听就炸了:“啥?我儿子会变傻?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的!”她抄起走廊上的扫帚就要打王秀兰,被护士及时拦下了。 “医院里禁止喧哗!要吵出去吵!”护士长严厉地说。 婆婆这才悻悻作罢,但看王秀兰的眼神更加怨毒了。 王秀兰不再辩解,只是日复一日地守在病床前。白天为李大海擦身、喂饭、接尿,晚上就趴在床边眯一会儿。同病房的人看她辛苦,偶尔会帮她照看一下,让她出去透口气。 医院后院有棵老槐树,树下有条石凳。王秀兰最喜欢在那里呆坐几分钟,看着树叶间的光影发呆。有时候她会想起娘家村头也有棵类似的老槐树,小时候她常在树下和伙伴们玩耍,那时的天总是很蓝,未来仿佛有无限可能。 谁能想到,多年后的自己会陷入这样的境地? 一天下午,王秀兰正在给李大海按摩腿部——医生说这样可以防止肌肉萎缩——忽然感觉手指被碰了一下。她惊讶地抬头,发现李大海正睁着眼睛看她,眼神有些茫然,但确实是清醒的。 “你...”王秀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李大海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声音:“...水...” 王秀兰忙倒来温水,小心地喂他喝下。李大海喝得很急,呛得咳嗽起来。王秀兰轻轻拍他的背,动作熟练得像是经常这样做——事实上,她确实经常这样照顾喝醉的他,只不过通常换来的是一顿打骂。 喝过水,李大海又昏睡过去。但这次短暂的清醒给了王秀兰一丝希望。 住了半个多月院,李大海总算能下床了。他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但记性差了不少,经常前言不搭后语,有时候连自己为什么住院都记不清。 医生说是暂时性失忆,可能恢复,也可能永久如此。 婆婆来看他时,又当着医生护士的面数落王秀兰:“你看你把家搞得,地里的草都快比苗高了!要不是我儿子摔了,你能这么偷懒?” 王秀兰刚想解释自己这些天都在医院照顾,根本没时间回家,李大海突然开口了,声音哑哑的:“妈,你别骂她了。” 一屋子人都愣住了。婆婆眼睛瞪得溜圆:“你说啥?你护着她?” 李大海没看他妈,转头瞅着王秀兰,眼神有点茫然,又有点别的什么:“我...我好像记得,那天在大棚里,是我踹她了?” 王秀兰手一抖,碗里的水洒了出来。这是李大海第一次承认自己动手打她。在过去的日子里,即使他把她打得鼻青脸肿,也从不认错,反而说是她“自找的”。 婆婆一下子炸了:“你胡说什么!肯定是摔糊涂了!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但李大海没再接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从那天起,李大海像是变了个人。虽然还是不太爱说话,但再也没动过手。有时候王秀兰干活累得直不起腰,他会默默递瓶水过去。有次王秀兰在洗衣服,他居然主动帮忙拎水——虽然一言不发,但这个举动已经让王秀兰受宠若惊。 婆婆见状更加不满,时常找茬骂人:“装什么好人?要不是你,我儿子能成这样?” 但李大海总会打断她:“妈,少说两句。” 最让王秀兰意外的是,一天晚上,小丫在病房里画画,不小心把水彩笔弄到了李大海的病号服上。孩子吓得瑟瑟发抖,下意识地用手护住头——这是多年挨打后形成的条件反射。 王秀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正准备冲过去护住孩子,却见李大海愣了一下,然后笨拙地摸了摸小丫的头:“没事,洗洗就好了。” 小丫惊愕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王秀兰站在病房门口,鼻子突然一酸。 那天夜里,等李大海睡下后,王秀兰从口袋里掏出那颗已经有些融化变形的薄荷糖,轻轻放在丈夫的床头柜上。糖纸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泽,像是一个无声的见证。 一个月后,李大海终于可以出院了。结账时,王秀兰看着那张长长的费用清单,手止不住地发抖。这么多钱,得多少年才能还清啊? 她偷偷看了眼婆婆,后者脸色铁青,但出乎意料地没有发火,只是默默掏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取出里面所有的钱——有整有零,甚至还有几个硬币。 “拿去。”婆婆把钱塞给王秀兰,语气依然生硬,但少了往日的尖锐。 王秀兰数了数,发现比实际需要的还多出一些。她惊讶地抬头,婆婆却扭开脸:“剩下的买点肉,大海需要补补。” 回村的路上,三人罕见地沉默着。李大海坐在三轮车斗里,望着路两旁的庄稼地出神。小丫偎在王秀兰怀里,时不时偷偷看一眼爸爸,眼神里既有畏惧又有好奇。 快到家时,李大海突然开口:“地里的草,明天我去薅。” 王秀兰愣了片刻,才结结巴巴地回答:“你、你刚好利索,再歇几天吧...” “没事。”李大海简短地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你看着小丫就行。” 婆婆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回到家,王秀兰惊讶地发现院里院外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厨房的灶台上甚至放着几颗新鲜的鸡蛋和一把青菜。邻居王婶笑呵呵地走过来:“看你们要回来了,帮着收拾了一下。这点菜是自家种的,别嫌弃。” 王秀兰的眼眶湿润了。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外界的温暖。 晚饭后,王秀兰正在厨房洗碗,李大海走了进来。他犹豫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给你的。” 王秀兰擦干手,疑惑地打开纸包,里面是一对廉价的塑料发卡,红色的,上面点缀着几个小亮片。 “镇上买的,”李大海语气有些不自然,“看你那个旧的断了。” 王秀兰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结婚这么多年,这是李大海第一次送她礼物——如果不算新婚时那条婆婆逼他买的金项链的话。 “谢谢...”她最终小声说道,手指摩挲着发卡光滑的表面。 李大海点点头,转身要走,却又停住脚步:“以前的事...我有些记不清了。如果我...对你不好...对不起。” 这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显然对他而言并不容易。王秀兰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滴在那对红色发卡上,像两颗晶莹的露珠。 第二天清晨,王秀兰早早起床准备做饭。走出房门,她惊讶地发现李大海已经起来了,正坐在院子里磨锄头。 看见她,李大海站起身:“我去地里看看。” 王秀兰下意识地想劝阻,但看到丈夫眼中罕见的坚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转身盛了一碗粥,拿上两个馒头:“带上吃吧,别饿着。” 李大海接过吃的,犹豫了一下,又从口袋里掏出那颗薄荷糖——王秀兰昨晚悄悄放回他床头的那颗。 “给小丫吧,”他说,“听说她咳嗽。” 王秀兰接过糖,看着丈夫扛起锄头走出院门的背影,一时百感交集。阳光照在那颗薄荷糖上,折射出微弱的光芒。 小丫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妈妈,爸爸呢?” “爸爸去地里了。”王秀兰蹲下身,把女儿揽进怀里,将那颗糖放在她手心,“这是爸爸给你的。” 小丫惊喜地睁大眼睛,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将绿色的糖果放进嘴里,随即幸福地眯起眼睛:“好甜啊妈妈!” 王秀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目光望向院门外那条通向田野的小路。远处,李大海的身影在晨曦中逐渐模糊,与那片他们共同劳作多年的土地融为一体。 她知道,过去的伤痕不会一夜消失,婆婆的刁难也不会立刻停止,未来的日子依然充满艰辛。但此刻,嘴里的薄荷糖清凉中带着一丝微甜,恰如生活苦涩中偶尔渗入的甘美。 太阳完全升起来了,金灿灿的阳光洒满院落,照亮了角落里一株不知名的小草,草叶上挂着的露珠晶莹剔透,仿佛一颗颗微小的薄荷糖。 王秀兰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炊烟的气息。这是她熟悉的味道,是生活的味道,苦涩与希望交织,如同那颗在汗湿手心里揉搓过的薄荷糖,永远留在了记忆深处。 第643章 产清欢度 退休后的第一个清晨,六点半的阳光准时穿过厨房的窗纱,在李素琴的眼睑上跳跃。她不必再像从前那样匆忙起床,赶在七点前到学校监督早自习。但她依然在这个时刻醒来,三十多年的生物钟比任何闹铃都更可靠。 她在屋里慢悠悠走了两圈,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膝关节。客厅的挂钟滴答作响,伴着她轻微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清晰。丈夫老周还在睡,轻微的鼾声从卧室传来。这是他们结婚四十年来,第一次不必在清晨匆忙分别——他去工厂,她去学校。 厨房里,小米和南瓜在灶台上闪着温润的光泽。她知道儿媳陈琳胃不好,医生说要多喝粥养胃。她仔细淘米,将南瓜去皮切块,看着它们在锅里慢慢翻滚,渐渐交融成金黄色的粥羹,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七点多,儿子周明和儿媳陈琳准备出门上班。陈琳穿着新买的职业装,脸上还带着初入职场的新鲜感。 “妈,我们走了,您一个人在家闷不闷?”陈琳一边穿鞋一边问。 李素琴从厨房探出身来,手里还拿着汤勺:“有什么闷的?我自在着呢。晚上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去买菜。” “随便,您做什么我们都爱吃。”周明在妻子额头亲了一下,拎起公文包匆匆出门。 门合上的声音在房间里轻轻回荡。李素琴站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客厅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退休第三天,她开始摸索属于自己的节奏。 她将阳台的小桌子摆开,铺上从前教学生用的旧字帖。墨香在晨光中淡淡弥漫,毛笔在她手中稳当有力。一横一竖,一撇一捺,楷书的气韵在纸面上渐渐成形。写累了,她就坐在窗边的旧藤椅里,捧起一本翻得卷了边的散文集。那些熟悉的文字像老友般亲切,陪伴她度过一个又一个安静的上午。 楼下传来阵阵谈笑声,是小区里的老姐妹们已经聚在一起聊天了。李素琴偶尔能从窗口望见她们围坐在石凳上,手里打着毛线,嘴里不停说着什么。有一次,她听见张婶的大嗓门穿透玻璃窗:“我家孙子这次数学考了满分!老师都说他聪明...” 李素琴轻轻合上书,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不是不喜欢与人交往,只是更享受这份独处的宁静。 几天后的周末,陈琳休年假在家,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妈,楼下那么多老人坐在一起聊天多好呀,时间过得也快!您整天呆在家里,不闷吗?” 李素琴当时正蹲在厨房择青菜,指尖还沾着水珠。她抬头冲儿媳笑了笑,手里的动作没停:“聊天哪是轻松事?你没听见楼下张婶她们聊的?无非是张家孙子考了多少分,李家儿媳又买了啥牌子的包,说来说去都是比着来,听多了心里堵得慌。” 陈琳那时候刚嫁过来没多久,还觉得婆婆太“孤僻”。她自己的母亲退休后参加了三个舞蹈队、一个合唱团,每天忙得比上班时还热闹。相比之下,婆婆的生活方式让她有些不解,甚至隐隐担心。 直到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陈琳才第一次窥见婆婆“宅”生活中的门道。 那天她午睡醒来,看见婆婆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捧着粉白色的毛线团,两根银针上下翻飞,已经织出了一小片细腻的花样。 “妈,这是给谁织的?”陈琳好奇地问。 “给小宝贝的,”李素琴眼睛笑得弯起来,“上周她说想要件粉色的小毛衣,我得趁着天好织完,不然等天冷了就穿不上了。” 陈琳凑近细看,毛线柔软亲肤,针脚密实匀称,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阳光透过阳台的纱帘照进来,在婆婆花白的头发上镀了一层金边。三岁的女儿在客厅地毯上玩积木,时不时举起作品向奶奶炫耀。婆婆总是及时给予回应,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那一刻,陈琳忽然觉得,这幅画面比楼下的任何热闹场面都更加生动温暖。 李素琴的退休生活有着自己的韵律。每周一、三、五早晨去买菜,周二、四倒垃圾时顺便取快递。她总是选择人最少的时间去,避免不必要的寒暄和比较。菜市场的小贩们都认识这位说话温和、从不讨价还价的老师,时常多给她搭根葱或添把菜。 “李老师,今天的花生很新鲜,买点回去煮粥吧?”卖杂粮的老赵热情地招呼。 李素琴笑着点头:“来半斤,再看看小米。” 她仔细挑选食材,心里盘算着一家人的口味:老周喜欢红烧肉,儿子爱吃清蒸鱼,儿媳胃不好要多喝汤,小孙女最近有点咳嗽,得炖个梨水...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周后,楼下的王阿姨终于忍不住上门来约了。 “李老师,小区门口的棋牌室三缺一,来凑个手吧?”王阿姨嗓门洪亮,站在门口就能听见整栋楼。 李素琴擦着手从厨房出来,歉意地笑笑:“家里炖着汤呢,走不开,下次吧。” 过了几天,王阿姨又来了,说广场舞队新学了个队形,缺人凑数。 “我这老腰不行,扭不动了。”李素琴扶着腰,表情恰到好处地为难。 等王阿姨走后,陈琳关心地问:“妈,您腰真的不好啊?要不要去看看?” 李素琴这才悄悄跟儿媳交底:“不是腰的事,是打牌容易起争执,上次李姨和赵叔就因为一把牌吵得脸红脖子粗;广场舞队也不省心,今天这个说领队偏心,明天那个说音乐声音太大,我懒得掺和这些事。” 陈琳恍然大悟。原来婆婆不是孤僻,而是清醒。 最让陈琳感触的是某个加班晚归的夜晚。那天她忙到七点多才下班,又遇上堵车,到家时已经快九点了。整栋楼灯火通明,家家户户传来电视声和谈笑声。 她拖着疲惫的步伐爬上楼梯,心里盘算着是煮泡面还是点外卖。然而推开家门,却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婆婆坐在餐桌旁,戴着老花镜读报纸。桌上扣着几个碗,旁边放着一杯温水。 “回来啦?快洗手吃饭。”李素琴起身,揭开碗盖,糖醋排骨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下午去买了新鲜肋排,炖了两个多小时,应该很烂了。” 陈琳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她这才明白,婆婆不是不合群,而是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真正重要的人和事上。 随着时间推移,陈琳越来越理解婆婆的生活方式。她发现婆婆虽然不爱扎堆聊天,但对小区里每个人的情况都心中有数。楼下的张婶孙子要中考了,对门的刘姨腿疼老毛病又犯了,后楼的赵叔家添了个重孙子...这些信息都是婆婆在买菜、倒垃圾的路上自然而然地了解到的,从不刻意打听,也不会到处宣扬。 李素琴的日常生活充实而有规律。早晨写毛笔字、看书,中午小憩片刻,下午有时织毛衣,有时研究新菜谱。傍晚老周散步回来,她会给他泡杯茶,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偶尔交流对时事的看法。老周常说,退休后反而比工作时更多了解了妻子的内心世界。 周末时,小孙女会被接过来住。李素琴会把孩子的涂鸦作品贴在冰箱上,有亲戚朋友来时就自豪地展示:“看我孙女画的太阳,比课本上的还好看!”她教孩子背唐诗,不是机械地记忆,而是把诗句编成小故事。孩子听得入迷,不知不觉就记住了。 “奶奶,为什么‘白日依山尽’呀?”三岁的小脑袋里装满好奇。 “因为太阳公公工作了一天,累了,要躲到山后面睡觉啦。”李素琴耐心解释,眼神里满是慈爱。 陈琳有一次和同事聊起婆婆的生活方式,同事直言不讳:“你婆婆是不是太不合群了?这样容易与社会脱节。” 陈琳却想起那个加班晚归的夜晚,桌上的糖醋排骨和守候的灯光。她微笑着回答:“不,我婆婆不是不合群,是她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跟风、不盲从,把退休后的时光过得既安稳又舒心。这种清醒,比多少热闹都珍贵。” 渐渐地,陈琳甚至开始向婆婆学习。她减少了一些无谓的社交,周末更多时间陪伴家人。她发现,当生活删繁就简后,反而更能看清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 深秋的一天,李素琴终于完成了那件粉色的小毛衣。她仔细叠好,放在一个精致的纸袋里,等周末孙女来时给她一个惊喜。 窗外,楼下的老太太们依然聚在一起聊天,声音随风隐约传来。李素琴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嘴角带着平和的笑意。她转身回到书桌前,铺开宣纸,蘸墨挥毫,写下四个大字: 清欢度日。 墨迹未干,老周推门进来,手里举着一本新买的食谱:“素琴,你看这个,冰糖炖梨的新做法,对咳嗽特别好。咱们小宝贝不是有点咳吗?” 李素琴接过书,老花镜后的眼睛眯成两条缝:“好啊,我正想着明天做呢。你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这对老夫妻身上,温暖而静谧。远处传来广场舞的音乐声和人群的喧哗,但那些都与他们无关。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有着属于自己的、完整的幸福。 李素琴不是不合群,她只是早早明白了:真正的清醒,在于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敢于不要什么。而退休后的安宁岁月,正是这种清醒最好的奖赏。 第644疯娘 外婆去世那天,院子里挤满了人。李秀英跪在灵前,面无表情地烧着纸钱,火星子偶尔溅到她手上,她也不躲不闪。 里屋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是外婆临终前在跟邻居赵婶交代后事。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 “秀英她...半年没给我换新被褥了...冬天炭火也不够暖...药总是忘了买...” 门外站着的几个亲戚互相递了个眼色,摇摇头。李秀英像是没听见,继续往火盆里添纸钱,跳动的火苗映着她毫无波澜的脸。 十六岁的林小雨站在母亲身后,手指绞着衣角。她想起上个月来看外婆时,老人抓着她的手说:“你妈心里苦,别怪她。”那时外婆的手已经瘦得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 葬礼上,几个长辈拍拍李秀英的肩:“老太太是怕你太难过,才故意说这些不好听的,这样你就不至于太想她。” 李秀英点点头,依旧没什么表情。 然而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一切都变了。 清晨,林小雨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她推开窗,看见母亲跪在院门口,对着路过的邻居王大叔咚咚磕头。 “我有罪!我不孝!”母亲头发散乱,声音嘶哑。 王大叔慌忙躲开:“秀英你这是干啥?快起来!” 李秀英却突然跳起来,捡起地上的石子朝远处一只野狗扔去,嘴里骂骂咧咧地追出老远。邻居们站在自家门口,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林小雨羞得满脸通红,砰地关上窗户。 可奇怪的是,一回到自己家,关上门,母亲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正常地和父亲说着菜价涨了,东头老李家儿子考上大学了之类的家常话。 “妈,你刚才为什么...”吃饭时,小雨忍不住问。 李秀英淡淡瞥她一眼:“吃饭别说话。” 父亲林建国低头扒饭,一声不吭。 小雨越发觉得,母亲是在装疯。因为外婆临终前的话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子,连小卖部的老板娘看他们家的眼神都带着鄙夷。更让人难堪的是,奶奶家没有一个人来参加葬礼——按照当地习俗,亲家去世是必须到场吊唁的。 小雨早就听村里人说过,母亲和奶奶签过什么“活不养,死不葬”的协议,彻底断了关系。如今外婆临终的那些话,更让母亲成了全村人眼中的不孝女。 装疯,或许是她对抗流言蜚语的方式。小雨这么想着,对母亲生出一丝厌恶。 有一天,小雨和母亲去村口买盐,迎面碰上几个从地里回来的妇人。李秀英突然又扑通跪下,对着她们磕起头来。 “我不是人!我该死!” 妇人们吓了一跳,随即掩嘴窃笑。 小雨又羞又气,转身就跑,把母亲丢在原地不管。 回到家不久,李秀英也回来了。她一进门就揪住小雨的胳膊:“连你都丢下我!让她们看我的笑话!” 小雨甩开母亲的手:“你又不是真疯!装给谁看呢?真看不惯你这副样子!” 话一出口,小雨就后悔了。李秀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眼里有种说不出的骇人神情。 那天晚上,母亲在堂屋外挂的老天爷像前烧了一大堆火纸和香烛。跳动的火焰映着她扭曲的脸,她跪在那里喃喃自语: “老天爷开眼...亲闺女说我装疯...我李秀英要是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冤枉我的人,不得好死...” 小雨躲在门后,听得浑身发抖。她冲出来和母亲大吵:“我说错了吗?你就是对外婆不好!冬天不给她添炭,夏天不给她扇扇子,药总是忘了买!现在装什么孝女!” 李秀英突然安静下来,盯着小雨看了好久,眼神陌生得可怕。 那天夜里,小雨蜷缩在被窝里哭泣,想念外婆温暖干燥的手掌,想念外婆偷偷塞给她的糖果,泪水浸湿了枕巾。 开春后,小雨背上长了一小片疱疹。起初只是痒,后来开始疼,夜里疼得睡不着觉。她熬了几天,终于忍不住告诉了母亲。 “那是报应。”李秀英冷冰冰地说,“谁让你冤枉我。” 小雨气得和母亲大吵起来。一向沉默的父亲突然摔了筷子:“孩子都这样了,你就不能消停点吗?” 这是小雨记忆中父亲第一次为自己说话。 李秀英顿时炸了,把满腔怒火转向丈夫:“你们一个个都嫌我是吧?我伺候老的伺候小的,落得什么好?老的临死前诬陷我,小的也跟着欺负我!你现在也帮着她?” 父亲不再吭声,低头收拾碗筷。第二天,他用自行车驮着小雨去了县医院。 医生说是带状疱疹,开了药膏。回家后,父亲笨手笨脚地帮小雨涂药。十六岁的少女已经懂得害羞,趴在床上咬着嘴唇,眼泪直流。她多希望此刻是母亲温柔的手在帮她涂药,多希望母亲能问一句“还疼不疼”。 但李秀英自始至终没有进来看她一眼。 夜里,小雨被背上的刺痛惊醒,听见父母房间传来压抑的争吵声。 “...那是我亲妈!我能对她不好吗?”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老年痴呆忘了多少事?我半年换一次的被褥她说成从来没换过!冬天炭火烧得旺旺的,她一会儿就忘了!药哪天不是我喂到嘴边的?” 父亲低声劝着什么。 “小雨那孩子也跟着外人一起冤枉我...我白养她了...” 小雨把脸埋进枕头里。她突然想起一些细节:外婆确实越来越健忘,经常刚吃过饭就说饿;母亲每次来看外婆,确实都会摸摸炕热不热,问问药吃了没;那些冬天,外婆屋里的炭火盆确实总是烧得红红的... 难道外婆临终前说的不是实话?还是母亲真的委屈? 几天后的深夜,小雨高烧不退,疱疹感染了。父亲不在家,李秀英终于走进女儿房间,摸了摸她的额头,脸色顿时变了。 她二话不说,给小雨裹上厚衣服,背起她就往县医院跑。夜路漆黑,母亲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喘着粗气,汗水很快湿透了她的衣衫。 “妈...我自己能走...”小雨虚弱地说。 “别动。”母亲的声音还是硬邦邦的,但托着她的手却格外稳当。 到医院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医生责怪怎么这么晚才送来,再拖就危险了。李秀英一言不发,紧紧握着女儿的手。 小雨住院期间,母亲日夜守在床边。有时小雨半夜醒来,看见母亲靠在椅子上打盹,鬓角已经有了白发,眉头紧紧皱着,仿佛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出院那天,父亲来接她们。回到家,小雨看见堂屋老天爷像前的香炉里插满了新烧的香。 晚上,李秀端着一碗鸡蛋羹走进女儿房间:“吃了再睡。” 小雨接过碗,小声说:“妈,对不起...” 李秀英站在床边,沉默了好久,终于开口:“你外婆...最后那段时间,已经认不得人了。她说的那些话,不是真的。”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但我也不全对...我对她不够耐心...有时候她把屎尿拉在床上,我是抱怨过...她一天到晚喊这里疼那里疼,我觉得她是故意的...” 小雨抬头,第一次看见母亲眼里有泪光。 “我没装疯。”李秀英突然说,“那段时间,我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心里太苦了...” 小雨忽然明白,母亲不是装疯,而是在巨大的委屈和压力下,真的出现了问题。而回到家能恢复正常,是因为家里是她唯一感到安全的地方。 “妈,我知道错了。”小雨拉住母亲粗糙的手。 李秀英摸摸她的头:“背还疼吗?” “还有点疼。” “躺下,我给你涂药。” 母亲的手很轻,药膏凉丝丝的,涂在患处很舒服。小雨闭上眼睛,感觉这些天来的刺痛终于开始缓解。 窗外,月亮升起来了,柔和的月光洒进屋里,照在母女二人身上。堂屋的老天爷像静默地立在那里,仿佛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原谅。 第645章 彩礼节 八月的阳光透过厨房纱窗,在李玉兰花白的发丝上跳跃。她正仔细揉着面团,准备做女儿最爱吃的枣花糕。 手指在面团间穿梭,思绪却飘向了远方——再过半个月就是中秋,她盘算着趁团圆节把女儿的婚事定下来。 “妈,我回来啦!”陈晓芸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二十三岁的姑娘像一阵风似的卷进厨房,从后面抱住母亲,下巴搁在李玉兰肩上,“做什么好吃的呢?哇,枣花糕!” 李玉兰笑着侧过脸,蹭了蹭女儿的脸颊:“就知道你馋。小刘呢?没一起来?” “他加班呢。”晓芸洗了手,捏起一块红枣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妈,我跟你说个事,刘明他们家邀请我们中秋去他家过节。” 李玉兰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中秋不是该在自家过吗?我正想跟你商量,是不是该请他们家人来坐坐,谈谈你俩的事?” 晓芸顿时没了笑容:“又来了妈!不是说好了不着急吗?” 灶台上的水壶突然尖叫起来,打破了母女间骤然紧张的气氛。 李玉兰第一次见到刘明,是在去年初夏。晓芸挽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进来,男孩手里拎着两盒茶叶,笑得腼腆:“阿姨好,我是刘明。” 那时李玉兰是满意的。刘明在科技公司做工程师,家境虽普通但为人踏实。餐桌上,他记得给每个人布菜,会细心地将鱼刺挑出来才放到晓芸碗里。临走时,他还悄悄把厨房里坏了的水龙头修好了。 “妈,怎么样?”送走刘明后,晓芸迫不及待地问,眼睛亮晶晶的。 李玉兰摸着女儿的头:“只要你喜欢,妈就喜欢。” 此后一年多,刘明成了家里的常客。他会陪李玉兰逛菜市场,耐心听她讲晓芸小时候的糗事;会在李玉兰感冒时主动买药送过来;甚至还在李玉兰生日时,送了一条她多看了两眼的丝巾。 所有这些细节,都让李玉兰觉得可以放心把女儿交出去。直到提起婚事。 八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李玉兰终于忍不住了。晚饭后,她切了一盘西瓜端到客厅,状似随意地开口:“晓芸,刘明,中秋快到了,我想着是不是该请你们父母见个面,商量商量后续的事?” 刘明手里的西瓜顿在半空,晓芸的笑容僵在脸上。 “阿姨,这个...我爸妈最近比较忙,可能...”刘明支吾着。 晓芸急忙接话:“妈,我们都才工作不久,不着急结婚。” 李玉兰放下水果刀,刀尖碰在玻璃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谈了一年多了,也该有点打算了。又不是让你们明天就结婚,先把事情定下来不好吗?” 那晚刘明提前离开,晓芸第一次没送他到楼下。 中秋前夕,李玉兰独自去了金店。在柜台前徘徊许久,她选中一对镂空雕花的金手镯——晓芸出生时,邻居赵阿姨就送过一对小小的银手镯,上面铃铛叮当作响。李玉兰还记得女儿挥舞着小手,笑声和铃声融在一起的场景。 “嫁女儿总要有点金器压箱底。”店员包装时笑着说。 李玉兰摩挲着首饰盒,心里算着账:彩礼要个三万六或者六万六,图个吉利,这些钱最后都会给晓芸带回去。再加上自己准备的五万积蓄和这对金镯子,女儿在婆家也能有点底气。 她甚至偷偷去看过新房小区,打听哪所小学更好——尽管晓芸总是笑她想得太远。 中秋前一天,晓芸和刘明大吵一架。 “你为什么就是不敢跟你爸妈提结婚的事?”晓芸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带着哭腔。 刘明的回应低沉而模糊。接着是晓芸提高的声调:“我妈不就是想要个态度吗?你们家连出面谈谈都不愿意!” 门猛地被拉开,刘明脸色铁青地走出来,对李玉兰点点头就离开了。晓芸扑在床上哭得撕心裂肺。 李玉兰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女儿的背:“要不,算了吧?这么不重视你的家庭...” “妈你不懂!”晓芸突然坐起来,眼睛红肿,“刘明他爸刚做了手术,家里经济压力大,他是怕谈彩礼的事!他说等他年底升职加薪了再说婚事,有什么错?” 李玉兰的心沉了下去:“所以你们早就谈过结婚的事,只是瞒着我?” 争吵在那一刻爆发。晓芸指责母亲物质、守旧;李玉兰诉说自己的担忧和真心。直到晓芸口不择言地喊出:“你就是想卖女儿!” 搪瓷碗从李玉兰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瓷片四溅,如同她瞬间破碎的心。 “你给我走!”李玉兰指着门口,声音颤抖。 晓芸愣了片刻,似乎被自己的话吓到,但还是抓起包冲了出去。 夜深沉得化不开。李玉兰蹲在地上,一片片捡起碎瓷。手指被划出血痕,她却感觉不到疼——比起心里的伤口,这点痛算什么? 她想起晓芸三岁时,跌跌撞撞扑进她怀里,举着擦破的手心哭喊“妈妈吹吹”;想起晓芸七岁发烧,整夜趴在她背上不肯下来;想起晓芸十六岁第一次失恋,躲在被子里哭湿了枕头;想起晓芸上大学离家时,偷偷在她箱子里塞满爱吃的东西... 每一段记忆都变成一根针,扎在心上。她怎么会卖女儿?她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她。 凌晨三点,李玉兰从柜子深处搬出相册。晓芸百天的光头照、幼儿园毕业典礼、初中领奖台上的笑脸、大学入学时的背影...手指抚过一张张照片,泪水模糊了视线。 第二天傍晚,晓芸回来了。她看见茶几上摊开的相册,脚步顿了顿。 李玉兰拿起一张照片:“这是你小学第一天。穿着粉色裙子,在校门口死死拽着我的衣角不肯进去。最后老师硬把你抱走了,你哭得撕心裂肺,我在围墙外站了一上午。” 晓芸站在门口,低着头。 “初中被男生欺负,我去找老师理论,你说我多管闲事,让你丢脸了。”李玉兰又拿起一张照片,声音哽咽,“可是晚上你抱着枕头来找我,说还是妈妈的被窝最安全。” 晓芸的肩膀开始颤抖。 “现在你长大了,觉得妈妈的保护是多余的了。”李玉兰放下相册,泪水滴在玻璃茶几上,“我要彩礼,不是为了自己。三万六也好,六万六也罢,最后都会给你。我只是想让男方家知道,娶我女儿要郑重,要好好待她。要是他们连这点态度都没有,妈怎么放心把你交出去?” 长长的沉默后,晓芸慢慢走过来,跪坐在母亲脚边,把脸埋在她膝盖上:“妈,对不起...” 那个夜晚,母女俩挤在一张床上,像晓芸小时候那样。 “刘明他爸爸年初做了心脏搭桥手术,花了十几万。”晓芸轻声说,“他不是不想结婚,是怕你们要彩礼,他们家现在真的拿不出来。” 李玉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刘明自尊心强,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家的困难。他说等他年底升职加薪了,就能攒够钱体面地求婚。”晓芸转过身面对母亲,“我也怕你看不起他...” “傻孩子。”李玉兰叹气,“人品比钱重要多了。可是晓芸,婚姻不只是两个人的事。他们家有困难可以直说,一起想办法。这样避而不谈,反而让人担心。” “我知道错了。”晓芸往母亲怀里靠了靠,“昨天刘明跟我聊了很多,他今天去找他爸妈谈了。” 周末早晨,门铃响起。李玉兰打开门,看见刘明和他父母站在门外,手里提着礼物。 刘父亲自解释了家里的情况,态度诚恳:“亲家母,实在对不起。本该主动来拜访的,是我这把老骨头不争气,拖累了孩子们。” 李玉兰连忙倒茶:“身体要紧,钱的事好商量。” “彩礼我们一定给,就是能不能宽限几个月...”刘母不好意思地说。 “不要了。”李玉兰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她走进卧室,拿出存折和金镯子,“这五万块钱和我给晓芸准备的金器,就当是她们的启动资金。你们身体不好,留着钱好好调养。” 刘明眼眶发红:“阿姨,这不行...” “有什么不行?”李玉兰微笑,“我要的不是钱,是你们对晓芸的重视。今天你们能来,就已经说明了态度。” 婚期定在次年五月。两家人常来常往,刘父的身体渐渐好转。刘明果然在年底升了职,悄悄把五万块钱存回了李玉兰的账户。 婚礼前夜,李玉兰为女儿整理嫁妆。晓芸从背后抱住她:“妈,谢谢你的理解。” 李玉兰转身,将一对金手镯戴在女儿腕上:“明天就从咱们家风光大嫁了。” 晓芸抚摸着镯子上的雕花,突然发现内侧刻着一行小字:“芸之所归,兰之所愿”。 “妈...”晓芸的眼泪落下来。 李玉兰轻轻擦去女儿的泪水:“婚姻就像这镯子,圆圆满满才好。以后受了委屈,记得妈妈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次日婚礼上,当司仪请家长致辞时,李玉兰只说了一句:“我把女儿交给你们,不是因为彩礼多少,而是因为你们给了她应有的尊重。” 台下,刘家人郑重点头。 敬茶环节,晓芸和刘明双双跪在李玉兰面前。茶水氤氲的热气中,李玉兰看见女儿幸福的笑脸,忽然觉得一切曲折都值得。 她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苦涩回甘,正如生活本身。 婚礼结束后,李玉兰独自回到家中。夕阳西下,她在晓芸空荡荡的房间里坐了很久,最后拿起床头那张母女合照。 照片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字:“妈妈,我永远是你的小女儿。” 窗外,明月渐起,圆满如盘。 日子一天天过去,晓芸和刘明的婚后生活甜蜜又安稳。不久后,晓芸惊喜地发现自己怀孕了。消息传来,两家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李玉兰更是忙前忙后,精心准备各种滋补的食物,细心照顾着女儿。 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大,晓芸的行动也越来越不便。李玉兰索性搬到女儿家,全心全意地照顾她。她每天变着花样做饭,陪着晓芸去产检,给未出世的孩子准备小衣服、小被子。 孩子出生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当护士抱着粉嘟嘟的小婴儿出来时,李玉兰激动得热泪盈眶。她轻轻接过孩子,仿佛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第646章 月子里的那一脚 正午的阳光透过产后病房的窗户,在林静的苍白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刚勉强咽下几口米粥,胸口刀口的疼痛和涨奶的灼热交替折磨着她。新生儿在隔壁育婴室偶尔啼哭,每一声都牵动她初为人母的神经。 门外传来争执声,由远及近。 “我说了不能洗!月子里碰冷水,要做病的!”是婆婆王美兰高亢的嗓门。 “妈,静静换下来的衣服都堆成山了,就几件内衣...”丈夫李伟的声音带着无奈。 “几件也不行!你一个大男人洗女人内衣像什么话?晦气!” 病房门被推开,李伟端着温水盆进来,身后跟着满脸怒容的王美兰。林静勉强撑起身子,声音虚弱:“妈,我就换了两件哺乳衣,让李伟用热水洗...” “热水也是水!”王美兰一把夺过儿子手中的盆,“我们那时候生完孩子第三天就下地干活,谁不是自己洗衣服?娇气!” 盆被重重放在地上,温水溅湿了李伟的裤脚。他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林静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是娇气,医生说了要注意卫生,怕感染...” “感染?我们那时候在河边生孩子都没感染!”王美兰叉着腰,“你就是想让我儿子伺候你!我告诉你,没门!” 李伟站在原地,双手握紧又松开。他看看母亲,又看看妻子,最后目光落在那盆水上。 “够了!”他突然吼道,声音大得吓人,“天天吵!洗个衣服能怎么样?” 王美兰被儿子的爆发惊住,随即更加愤怒:“你吼我?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现在为了个女人吼我?” 林挣扎着想要下床:“李伟,别跟妈吵...” 就在她脚落地的那一刻,李伟突然转身,狠狠一脚踹在床沿上。林静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后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 林静蜷缩在地上,腹部的剧痛让她发不出声音。她看见丈夫扭曲的脸,婆婆惊愕的表情,听见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临床的产妇,她尖叫着按响了呼叫铃。 护士冲进来时,林静已经被扶回床上。她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盯着天花板,任泪水无声滑落。 “只是不小心...”李伟试图解释,被护士长严厉的目光逼退。 “产妇术后伤口可能裂开了,需要立即检查。”护士长声音冰冷,“请家属出去。” 检查结果是伤口轻微撕裂,需要重新缝合。医生看着林静身上的淤青,欲言又止。 “需要报警吗?”最后她轻声问。 林静摇头,声音出奇平静:“我要出院。” 回娘家坐月子的决定遭到李伟全家的反对。王美兰骂她小题大做,李伟跪着求原谅,只有林静的父母沉默地收拾东西。 “静静,夫妻吵架难免...”母亲试探着说。 林静撩起衣襟,露出腹部的纱布和淤青:“妈,他踹我的时候,孩子就在育婴室。” 母亲倒吸一口冷气,父亲直接摔门而去——那是林静记忆中父亲第一次发火。 离婚协议是第三天送到的。李伟冲到林家,被岳父拦在门外。 “爸,我错了,我真的只是一时冲动...”李伟扒着门缝哀求。 林静隔着窗户看他。那是她爱了五年的人,恋爱时他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 “你踹的那一脚,踹碎的是我对你的所有信任。”她说。 李伟开始漫长的赎罪。他每天下班就来林家楼下站着,不管刮风下雨。他学会了煲汤,一次次送到门口;他买了所有育婴书籍,认真做笔记;他甚至去做了结扎手术——“我们再也不要孩子了,我只要你原谅我。” 王美兰也来闹过几次,被亲家公毫不客气地怼回去:“你儿子家暴的时候你在哪?现在知道急了?” 转折发生在孩子满月那天。李伟照常来到楼下,发现林静抱着孩子站在那里。 “爸妈同意我跟你回去了。”她说。 李伟喜极而泣,伸手要抱孩子,却被避开。 “有条件。”林静声音平静,“第一,我们搬出来单独住。第二,家里的钱我来管。第三,你妈不能干涉我们任何事。” 李伟愣住了。 “你可以不同意,”林静转身,“离婚协议还在有效期内。” “我同意!”李伟急忙拉住她,“什么都同意!” 新家是租的两居室,虽然小但温馨。李伟发现,妻子好像变了个人。 她不再问他“晚上想吃什么”,而是说“我做了番茄牛腩”;不再商量“假期去哪玩”,而是通知“我订了周末去三亚的机票”;甚至他工资卡上的钱,也不知何时全部转到了妻子名下。 最让他难受的是,妻子再也不跟他吵架了。 有一次他母亲来看孩子,指手画脚被林静直接请出门外。李伟刚想说情,林静一个眼神就让他闭了嘴。 “这个家,现在我说了算。”晚上,林静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说,“有意见吗?” 李伟摇头。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怕妻子——怕她冷静的眼神,怕她平静的语气,更怕她再次提起离婚。 孩子百日宴上,亲友们都夸李伟是个好爸爸好丈夫。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个家里,他已经失去了所有话语权。 深夜,他看着身边熟睡的妻儿,轻轻抚摸妻子曾经被踹的腰部。林静在睡梦中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触碰。 李伟的手僵在半空,突然明白:有些伤害无法弥补,有些错误不可原谅。他踹出去的那一脚,不仅踹飞了妻子对他的爱,也踹碎了自己在这个家应有的位置。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在婴儿熟睡的脸上。李伟悄悄下床,站在客厅窗前,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他想起恋爱时,林静总说:“以后咱们家你当家,我都听你的。” 如今他如愿以偿地“当家”了——当的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