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夜浓情》 第1章 除了这里,她已经无处可去 她心头一跳,慢慢掏出手机,屏幕上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回家」。 见此,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手指微微捏紧了手机。 “这件很适合你啊,快去试试嘛。”林婉晴拿着一堆衣服从试衣间出来,看到宁柔站在原地不动,脸色发白,“怎么了?” 宁柔咬了咬下唇:“婉晴,我得回去了。” “又来了。”林婉晴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这才刚进店十分钟,你老公管你也太严了吧,上次也是这样,电影才开扬就被叫回去。” 宁柔低着头,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胸口闷得慌,既对朋友愧疚,又对那个掌控她一举一动的男人感到无力。 “婉晴,真的对不起,下次我请你吃饭。”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匆匆拿起包往外走。 “你老公是不是有病啊?”林婉晴拉住她的手腕,“现在什么年代了,还这样管老婆?” 宁柔轻轻挣脱:“别这么说,他只是...比较关心我。” 说完,她快步走出精品店,生怕再多待一秒就会在林婉晴面前崩溃。 刚推开玻璃门,六月港岛湿热的空气瞬间包裹上来,闷得人一阵窒息。 计程车驶上半山公路,宁柔望着窗外闪过的城市街景,思绪飘回两年前那个暴雨天。 那时她刚结束高考,还沉浸在考上中大的喜悦中。 一夜之间,父亲的公司破产,从二十层高楼跳下却奇迹般生还,成了植物人。 母亲收拾了仅剩的首饰,跟着另一个男人消失了。 讨债的人堵在医院门口,而她连父亲的医药费都付不起。 在她最绝望的时候,裘寅泽出现了。 那个在商界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当时才25岁就已经掌控着庞大的裘氏帝国。 他提出的条件简单明了:三年婚姻,他还清所有债务,保证她父亲得到最好的治疗。 而她的义务,是做好名义上的裘太太,绝对的随传随到,严格的行踪报备,断绝所有可能引起非议的社交,特别是与异性。 没有退路,也没有选择。 宁柔颤抖着手,在那份冷冰冰的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像是签下了卖身契。 那时的她,竟还带着一丝天真的幻想,以为这真的是简单的交易。 一年多了,五百多个日夜。 裘寅泽那令人窒息的占有欲,早已侵略了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去哪里,必须提前报备,详细到具体地址和同行的人。 手机要随时能接通,否则等待她的就是他冷漠审视的目光。 任何与异性的接触,哪怕只是学校扬合必要的点头和寒暄,都可能成为点燃他怒火的引线。 有一次,仅仅是因为安保小哥礼貌地对她笑了笑,多说了两句安全事项,当晚她就被裘寅泽抵在墙壁上,他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边,声音低沉危险:“我的话,你当耳旁风?” 那一次,她吓得浑身发抖,几乎站不住。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宁柔才明白,与其说她是他的裘太太,更像是一只被精心豢养的金丝雀,活动范围只在那座华丽牢笼里的方寸之间。 车窗外的光影明明灭灭,映在宁柔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 她有一张极其精致小巧的脸,皮肤白嫩,像上好的细瓷,此刻却透着一股易碎的脆弱。 一双漂亮的杏眼,眼尾微微下垂,此刻里面盛满了氤氲的茫然。 柔顺的黑发贴在颊边,更显得那张脸只有巴掌大。 十分钟后。 “到了,小姐。”司机的声音打断了宁柔的回忆。 宁柔付完钱,刚推开车门,就看见管家陈叔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 他微微躬身,低声说:“太太,少爷一个小时前就回来了。” 宁柔指尖一颤,攥紧了包带。 陈叔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少爷,脸色不太好。” 她心脏骤然一缩,勉强点了点头,踩着凉鞋走进别墅。 客厅里,裘寅泽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划着平板,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衬得他眉眼更加锋利,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抬,只冷淡地问了一句:“回来了?” “嗯。”宁柔轻声应着,小心翼翼地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后背绷得笔直。 空气安静得让人窒息。 终于,他放下平板,抬眼看她:”比约定时间晚了十七分钟。” 宁柔的手指绞在一起,小声解释:“路上有点堵嘛。” 裘寅泽起身走近她,身上淡淡的檀香香混合着压迫感扑面而来。 伸手抬起宁柔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手机。” 宁柔乖乖交出手机,看着他的手指划开屏幕。 时间分秒流逝,裘寅泽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停在一条聊天记录上。 “陈航是谁?”他声音骤冷。 “班级同学,只是问作业的事。” 裘寅泽冷笑一声,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记住你的身份,裘太太不需要和任何男性有联系。” 宁柔抬头,对上裘寅泽深邃的眼睛。 他生得极好看,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只是气质太冷,像覆了层冰,让人不敢靠近。 “再有下次,我会亲自处理。”裘寅泽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宁柔瘫坐在沙发上,纤细的手腕上还残留着他握过的温度。 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她心想,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收拾好自己的那点小情绪,宁柔上楼换了身衣服,便又下楼。 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餐,几道清淡的粤菜还在冒着热气。 陈叔站在一旁,见宁柔下来,低声说:“太太,少爷在外面接电话。” “知道了。”她应了一声,在平时坐的位置上坐下,拿起筷子。 没有裘寅泽坐在对面,那种无形的压力消散不少,连呼吸都顺畅了些。 虽然结婚一年多了,可每次和他一起吃饭,宁柔后背总会不自觉地绷紧,咀嚼都变得小心翼翼。 刚吃了小半碗饭,她夹了一筷子鲜嫩的鱼肉,玄关处就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裘寅泽走了进来,身上带着外面闷热夜晚残留的一丝暑气。 他径直走向主位坐下,拿起湿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修长干净的手指。 “三天后晚上,老爷子生日宴。”他忽然开口,随即放下毛巾,语调平平地通知:“你跟我一起去。” 宁柔握着筷子的手顿时僵住,鱼肉还没咽下去,像哽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堵得难受。 和裘寅泽结婚这一年多,她从没见过他任何一位家人。 偶尔经过走廊,能听到佣人小声议论,说老爷子早就给裘寅泽定好了未婚妻,是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结果被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债主女儿”截胡了。 第2章 躲什么?你哪里我没见过 宁柔赶紧摇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下午和婉晴喝茶吃多了点,还不饿。” 说完垂下眼,不敢看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柚木桌面。 裘寅泽看着她,那双眼睛像是能穿透她拙劣的借口。 片刻,他拿起自己的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心放到宁柔碗里,动作很自然:“老爷子就是过个寿,扬面上的事,跟着我,别失礼就行。” “嗯,知道了。”宁柔低声应着,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跟他在一起本身就够紧张了,还要去面对他那个传说中的爷爷… 这顿饭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宁柔抬起头:“我吃饱了,想上去洗个澡。” 裘寅泽刚夹起一块白切鸡,闻言动作顿了顿,目光在她明显有些苍白的脸上扫过,没说什么,淡淡地“嗯”了一声。 得到允许,宁柔立刻站起身,快步离开了这个让人窒息的餐厅。 直到踏上楼梯,她才感觉稍微能喘过气来,但三天后的生日宴,却像一片巨大的阴影,沉沉地压在心里。 回到主卧,宁柔直接进了浴室,刚解开衬衫扣子,浴室门就被推开了。 裘寅泽站在门口,眸光晦暗。 “你、你出去...”她被这眼神吓到了,慌忙抓起浴巾遮住胸口,耳根发烫。 他却反手锁上门:“躲什么,你哪里我没看过?” 没等宁柔反应,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花洒莫名被打开,温热的水流打湿了裘寅泽的衬衫,布料变得透明,紧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随即,他低头咬住宁柔的耳垂,声音沙哑地喊她名字:“柔柔。” 宁柔一下子泄了气,又羞又怯,把滚烫的脸埋进他的怀里。 他总这样,在情事上像是完全换了个人,那种专注和沉迷,有时会让宁柔恍惚觉得,他大概是极其喜欢她这副身子的。 浴室玻璃很快蒙上雾气,什么都看不清了。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就像沉在温热粘稠的蜜糖里,又累又倦。 宁柔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身体一轻,被稳稳地抱了起来,随后陷进柔软的大床里。 眼皮重得抬不起,她刚沾到枕头,黑暗就温柔地席卷上来。 梦里,又回到了十八岁那年的暴雨天。 讨债的人把病房围得水泄不通,爸爸躺在病床上插满管子,宁柔攥着病危通知书,哭得视线模糊。 那些父亲昔日称兄道弟的朋友,此刻电话不是关机就是忙音。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 走廊惨白的灯光勾勒出一个修长冷漠的身影。 黑色皮鞋踏在冰冷的地面上,西装裤脚一丝不苟。 宁柔抬头,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 他眉眼冷峻,扫了一眼乱哄哄的病房,那些债主突然就安静了。 “裘、裘先生.....”有人结结巴巴地喊。 他没理会,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穿着白裙子,脸上还挂着泪,狼狈得要命。 “想救你父亲?”他开口,声音比窗外的雨还冷。 她拼命点头。 他让助理递来一份文件:“签了,债务我来处理。” 宁柔甚至没仔细看条款就签了名字。 那时候她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是爸爸以前的生意伙伴。 直到被他带回家,看见婚戒,她才反应过来,那是为期三年的结婚协议。 梦里的扬景突然转换,变成他们领证那天。 裘寅泽全程面无表情,像在完成商业合同,工作人员递来结婚证,他看都没看就塞进了西装内袋。 梦里的他和现在一样冷漠,看她就像看一件商品。 宁柔鼻子一酸,在梦里委屈地哭了出来。 夜很深了。 裘寅泽在书房里刚开完跨国会议,手机就震动起来。 “先生,查清楚了,太太今天下午确实和林婉晴在一起逛街,没有接触其他人。” 电话那头的声音毕恭毕敬,“林婉晴背景干净,父亲是西九龙检察署高级检察官,母亲是妇联副主席。” 裘寅泽听着,随即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喉结滚动了一下:“嗯,把人撤回来吧。” 抽烟一支烟,他推开主卧房门。 壁灯调得很暗,昏黄的光晕笼着床上蜷缩的身影。 裘寅泽走近,脚步无声,却敏锐地察觉到枕头上一点湿痕,还有她微颤的肩线。 哭了? 他眉心微微蹙起。 俯身,温热大手轻轻拨开她颊边被泪水濡湿的碎发,指尖触到的皮肤一片冰凉。 是刚才弄疼她了?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莫名有些发堵。 裘寅泽掀开被子一角,动作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谨慎,视线落在那处,还好,没伤到。 视线落回她脸上。 睡梦里的小脸苍白,长长的睫毛还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翼。 鼻尖红红的,那两片柔软的唇瓣微微嘟着,在昏暗中,显出一种全然不设防的可怜。 他盯着看了几秒,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哼,带着一种奇异的喟叹。 “娇气。” 宁柔在半梦半醒间恍惚,现实和梦境重叠在一起。 她感觉到有人抱着她,那怀抱温暖又熟悉,和梦中冷漠的裘寅泽判若两人。 …… 上午,阳光暖烘烘的,宁柔舒服地不自觉地翻了个身。 下一秒,她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弹起来,抓起手机一看,九点十七分。 文学鉴赏课要迟到了。 她慌慌张张跑进浴室,凉水拍在脸上才清醒些。 镜子里的人头发乱蓬蓬的,眼下还带着点淡淡的青黑色,昨晚那个梦太真实了,哭得她眼睛现在还有点肿。 宁柔快速抹了点遮瑕膏,随便拿了件浅蓝色连衣裙套上,拎起书包就往楼下跑。 刚跑到楼梯口,脚步顿时止住。 客厅里,裘寅泽居然还在。 第3章 迫不及待要和他撇清关系? 按他雷打不动的行程,这个点早该在公司了。 “磨蹭什么?”裘寅泽没抬头,翻过一页杂志,声音淡淡的,“再慢点,等着迟到吧。” 宁柔被他一句话钉在原地,有点懵。 陈叔及时端着牛奶和牛角包走过来,塞到她手里:“太太,先生今天飞新加坡出差,后天才回,正好顺路送您去学校。” “哦…”宁柔这才明白过来,嘴里叼住了牛角包,含糊地应了一声。 裘寅泽终于抬眼,看着她叼着面包,头发还有点乱的窘迫样子,眉梢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嫌弃,又像是别的什么。 他没说话,合上杂志起身,率先朝门口走去。 宁柔赶紧灌了一大口牛奶,烫得舌尖发麻,手忙脚乱地跟上。 宾利平稳汇入主干道。 车厢里很安静,裘寅泽靠在另一侧,低头看着平板上的数据,侧脸线条清晰利落。 宁柔小口地啃着剩下的牛角包,牛奶搁在腿上。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咽下嘴里的面包,鼓起勇气看向他,小声问:“那个…今天放学后,我能去疗养院看看爸爸吗?” 自从结婚后,裘寅泽就不太让她单独去疗养院了,每次问起,护工也只说爸爸情况稳定。 可越是见不到,她的心里越是想得慌。 裘寅泽滑动屏幕的手指顿都没顿:“你爸那边有专人照顾,状态还不错,不用担心。” 听到这话,宁柔心口像被轻轻戳了一下,那点刚鼓起的勇气瞬间泄了气。 她低下头,手指抠着牛奶瓶,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牛角包似乎也没那么香了,为什么不让她自己去看呢?爸爸明明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疑问在喉咙里滚了滚,终究没敢问出口。 车子进入学院大道,已经能看到中大的招牌了。 宁柔急忙说:“就停公交站这里吧。” 裘寅泽抬起头,眼神锐利地扫过来:“怎么?” “这里…离教学楼近。”她避开他的视线,声音越来越小。 其实是不想让同学看见她从豪车上下来,学校里没人知道她已经结婚了,更不知道对象是裘氏集团的裘寅泽。 要是被那些八卦的同学看见,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才对司机道:“停车。” 宁柔如蒙大赦,赶紧去拉车门。 手腕却被一把扣住,裘寅泽的手指修长有力,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晚上七点前到家。”他声音很淡,却不容反驳,“放学了不准乱跑,我让陈叔去接你。” 宁柔点点头,头也不敢回地钻出车子,直到跑进校门,才敢偷偷往后看。 那辆黑色宾利还停在原地,车窗黑漆漆的,看不清里面的人。 “先生,唐氏集团那位唐总,早上又打来电话了,语气很急,说无论如何都想当面跟您谈谈,您看?”助理安迪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裘寅泽收回目光,重新落到眼前的平板屏幕上,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声音里淬着冰:“什么阿猫阿狗都配来约我的时间?告诉唐志远,三天之内,第三季度的回款要是还躺在账上睡大觉,缴不上来,” 顿了顿,眼神阴翳,“就让他们全家抱着那堆烂尾楼啃馒头吧。” 安迪噤若寒蝉,赶紧记下。 车辆缓缓启动,裘寅泽望向窗外飞逝的景色,眼前却浮现出刚才那个头也不回奔向校园的纤细背影。 那么迫不及待要和他撇清关系? 他眸色渐深,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中央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 课间,林婉晴跟炮弹似的跑到宁柔座位旁,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圆:“小柔,你猜我刚才在洗手间听到什么?” 宁柔咬着吸管在喝盒装柠檬茶,闻言差点呛到:“怎么了?” “还怎么了!”她急得直跺脚,“又有人在造谣,说你被个老头包养了,还说什么亲眼看见你从宾利上下来。” “我刚跟她们理论,唐薇薇那个贱人就在旁边煽风点火。” 闻言,宁柔的手顿了一下。 居然被她看见了。 还没来得及说话,教室前门就响起了一阵阴阳怪气的腔调:“有些人啊,家里都破产了还装清高,不是被包养是什么?”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不少同学偷偷往这边看。 宁柔抬头,恰好对上唐薇薇挑衅的目光。 唐薇薇,对宁柔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高中三年的同班同学,但对方从高中就处处针对她。 原因很简单,唐薇薇暗恋的篮球队长曾经给她递过情书。 更讽刺的是,她的父亲唐志远曾经是爸爸最好的生意伙伴,出事后却第一个划清界限。 “薇薇,”宁柔轻声说,脸上甚至还带着点温和的笑意,“你家那位阿姨和你妈妈的矛盾,解决了吗?上次听别人提过,好像闹得挺不愉快的。” 唐微微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褪得干干净净,眼睛瞪得溜圆,像见了鬼一样。 她家保姆爬她爸床那点破事,她妈为了面子压得死死的,连亲戚都瞒着,这个宁柔怎么会知道的。 “你、你胡说什么。”唐微微的声音都尖了。 她旁边一个不明所以的朋友好奇地问:“什么阿姨啊薇薇?你家怎么了?” “关你什么事。”唐薇薇恼羞成怒,一把推开那个女生,恶狠狠地瞪着宁柔,“宁柔,你别以为...” “以为什么?”宁柔依然温温柔柔地笑着,把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我只是关心一下老同学的家事而已。” 唐薇薇气得手指发抖,却不敢再说什么,最后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然后拽着包快步离开了教室。 林婉晴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冲宁柔竖起大拇指:“小柔,你刚才好厉害,杀人不见血啊,看她那脸白的。” 宁柔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厉害吗?不过是偶然知道点别人拼命想藏起来的污糟事罢了。 手指在课本边缘轻轻地抠着,心里并没有多少快意,反而闷闷的。 这种用别人不堪来反击的感觉,并不好。 只是,她也不能总让人指着鼻子骂。 放学后,宁柔故意磨蹭到最后才走。 夕阳把校园染成橘红色,唐薇薇踩着高跟鞋走在她前面十几米的地方,时不时回头瞪她一眼。 刚走出校门口,路边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声。 一辆黑色奔驰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唐志远那张略显憔悴的脸。 “微微,这边。” 唐薇薇眼睛一亮,得意地瞥了宁柔一眼,快步走向那辆车。 宁柔站在原地,看着唐志远焦急地对着电话说着什么,隐约听见“裘总”“再给次机会”之类的字眼。 唐微微拉开车门,撒娇道:“爸,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 唐志远匆匆挂断电话,脸色很难看:“公司出了点状况...” 话没说完,他就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宁柔,表情瞬间凝固。 “宁、宁柔?”唐志远的声音有点发抖。 第4章 二十年的念想说断就断 唐志远推开车门就要下来,却被唐薇薇拉住:“爸,你理她干什么?她家都...” “闭嘴!”他罕见地对女儿发了火,又转向宁柔,挤出个笑容,“宁柔啊,你爸爸...他还好吗?” 宁柔静静地看着这个曾经对她嘘寒问暖的长辈,现在他额头上冒着冷汗,眼神闪烁,完全不是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唐总了。 “托您的福,还活着。”她轻声说,“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转身时,听见唐薇薇不满地抱怨:“爸,你干嘛对她那么客气?她算什么东西...” “你懂什么,她现在身份可不得了,她是……” 后面的话被关上的车门截断了,宁柔头也不回地走向公交站,胸口却像堵了团棉花。 裘寅泽的名号这么好用吗?能让曾经对她们家避之不及的人瞬间变脸。 公交车上,宁柔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发呆。 手机这时震动,是陈叔发来的消息:“太太,我在老地方等您。” 宁柔犹豫了一下,回复:“不用了,我今天想坐公交回去。” 几乎是立刻,电话就打了过来。 陈叔的声音很为难:“太太,先生吩咐过...” “他今天不是在新加坡吗?”她小声反驳,“我就想一个人待会儿。” 挂断电话,宁柔关掉手机,在离家三站的地方下了车。 夕阳已经沉下去了,街灯次第亮起。 宁柔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很想吃高中那会常去的那家糖水铺的杨枝甘露。 转过街角,糖水铺还在老地方。 她推门进去,老板娘抬头看见她,惊喜道:“宁柔?好久不见啦。” 听到这熟悉的话语,宁柔的鼻子顿时有点发酸:“阿姨还记得我啊。” “当然记得,你和你爸爸以前常来嘛。”老板娘麻利地擦着桌子,“老样子?杨枝甘露加多芒果?” 她点点头,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这个位置以前总是她和爸爸的专属座位,他会点双皮奶,然后笑着看她狼吞虎咽地吃杨枝甘露。 糖水端上来,宁柔舀了一勺,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眼泪就不受控地掉了下来。 老板娘吓了一跳:“怎么了?太甜了?” 宁柔摇摇头,胡乱擦掉眼泪:“没有,就是想我爸爸了。” 老板娘叹了口气,轻轻拍拍她的肩。 吃完甜品,宁柔的心情莫名轻松了许多。 走出店门,天已经暗了。她刚伸了个懒腰,就看见陈叔的车无声地停在了路边。 车窗降下,陈叔的表情有些严肃:“太太,下次不要这样了,先生知道会生气的。” 这次宁柔终于乖乖上车,心里却有点小小的得意。 裘寅泽不让她单独行动又怎样,她还不是成功溜出来吃了甜品。 车子驶向半山,她望着窗外闪烁的霓虹,心想偶尔叛逆一下,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这时,陈叔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先生明天晚上就回来了。” 闻言,宁柔嘴角的笑意僵住了。 好吧,但至少今晚,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这个念头又让她莫名雀跃起来,连陈叔的唠叨都变得可爱了许多。 …… 晚上八点多,宁柔把自己陷进主卧客厅的沙发里,抱着膝盖,面前的液晶电视正放着那部看了无数遍的老美剧。 屏幕上,女主角的父母在厨房里笑着互相喂蛋糕,暖黄的灯光下,连空气都甜丝丝的。 宁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拧了一下,酸酸涩涩地漫上来。 以前家里还没出事的时候,她大概也是这样的吧?爸爸妈妈虽然不是爱得死去活来那种,但一直客客气气,爸爸忙完工作总会记得给她和妈妈带点小点心。 妈妈喜欢新鲜的花,客厅的花瓶里永远插着当季最美的花。 她是他们唯一的孩子,被捧在手心里长大,是真的小公主。 谁能想到,爸爸倒下后,妈妈能走得那么快,那么干净利落,好像她们父女俩是什么急需甩掉的累赘。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最后干脆换了号码,人间蒸发。 宁柔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二十年的朝夕相处,怎么能说断就断,一点留恋都没有。 片刻,她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发热,视线里电视屏幕上那对恩爱的父母开始变得模糊。 她用力眨眨眼,想把那点不争气的湿意憋回去。 真是没用,看个电视也能把自己看哭。 这时,旁边的手机响了,吓得宁柔一颤。 屏幕上裘寅泽三个字让她呼吸一滞。 宁柔赶紧按下接听键,超过五秒不接,后果会很严重。 “在干什么?”他低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音很安静,应该是在酒店。 “看电视。”她小声回答,下意识把音量调低。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宁柔几乎能想象他微微眯起眼睛的样子:“又在看那旧剧?” 宁柔咬了咬下唇。他总是这样,什么都知道,明明人不在家,却好像对她的举动了如指掌。 “嗯...”她含糊地应着,赶紧转移话题,“你那边还顺利吗?” “明天傍晚的飞机。”裘寅泽直接跳过她的问题,“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让安迪去买。” 宁柔盯着屏幕上欢声笑语的一家人,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不用了,我什么都不缺。” 又是一阵沉默,她数着秒针走了五格,裘寅泽才开口:“早点睡,别熬夜。” “知道了。”她乖乖答应。 “嗯。”裘寅泽应了一声,电话随即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宁柔盯着暗下去的屏幕发了会儿呆。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电视屏幕幽微的光,照着空荡荡的空间,显得更安静了。 刚才那点想哭的委屈,被这通电话一搅,好像也散了大半,只剩下一片空茫的疲惫。 她起身,关掉电视,赤着脚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慢慢走回主卧。 在宁柔离开后不久,位于客厅的角落里,一个暗红色小点极快地闪烁了一下,又复归沉寂。 第5章 巴结她?门都没有!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狮城璀璨的夜景,流光溢彩。 裘寅泽穿着深灰色的丝质睡袍,靠在沙发上。 面前的平板屏幕幽幽地亮着,画面定格在不久前的客厅监控回放。 画面里,穿着家居裙的女孩蜷在沙发一角,抱着抱枕,小小的下巴抵在膝盖上。 她专注地看着电视屏幕,但肩膀却微微塌着,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和脆弱。 裘寅泽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回放着一小时前的监控。 看到她看着屏幕发呆,随即抬起手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 很小很小的动作,如果不是他刻意放大画面,几乎看不出来。 但他看见了,指尖的动作顿住。 裘寅泽知道她不开心,像只被关在金丝笼里蔫蔫的小鸟。 没一会儿,他拿起手机,直接拨通了家里的内线。 陈叔接得很快:“少爷?” “太太今天,”裘寅泽的眼睛盯着屏幕上那个抹眼泪的动作,语气寡淡,“有什么异常?”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陈叔似乎在斟酌用词:“太太今天放学后,没有直接回家。她…坐巴士去了以前中环的那家甜心铺子。” 裘寅泽握着手机的手指倏地收紧,骨节微微泛白。 屏幕上暂停的画面里,女孩低垂着头的侧影安静而脆弱。 “知道了。”他冷冷吐出三个字,没等陈叔再说什么,直接切断了通话。 他靠回沙发背,仰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翻涌的情绪已被强行压下,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 监控画面切回实时影像,卧室里的女孩已经睡着了,怀里还抱着个枕头,睫毛在睡梦中微微颤动。 裘寅泽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接着拿起手机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安迪,明天最早一班回港城。” “可是先生,明天下午还有和淡马锡的...” “改期。” 挂掉电话,他最后看了眼屏幕里熟睡的人,伸手合上了笔记本。 床头柜上的手机亮起,一条新消息弹出:「唐志远资料已查清,其女唐薇薇现就读于中文大学文学系,与太太同班。今日校门口确有接触。」 裘寅泽冷笑一声,随手将手机扔到一边。 看来这次回港,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 …… 第二天早上,宁柔坐在餐桌前喝着牛奶,今天天气不错,昨晚那点低落的情绪已经像晨雾一样散得干干净净。 她胃口也不错,还多吃了一个虾饺。 陈叔开车送她去中文大学,车子刚在校门口附近停稳,宁柔就主动开口,声音带着点软糯的保证:“陈叔,我放学直接回家,不会乱跑的。” 陈叔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这位太太心思单纯得像张白纸,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点点头:“太太记得就好。” 中文大学校园里绿树成荫。 宁柔今年大二,读的是文学鉴赏专业,这个专业,是裘寅泽直接替她选的。 她自己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当初家里变故来得太急,填志愿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裘寅泽当时只淡淡扫了一眼她的备选,手指在平板上点了点,“就这个。” 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要一点和她商量的意思。 宁柔有时会对着那些大部头的文学理论课本发呆,实在想不通那个满脑子都是数字和合同的男人,为什么会觉得她适合这个。 大概,是觉得这种风华雪月的专业,最适合圈养她这只“金丝雀”? 走进阶梯教室,国外文学史的教授还没到。 宁柔习惯性地走向靠窗的位子,刚坐下,就感觉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黏在自己背上。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唐薇薇,不过今天有点奇怪,那道视线虽然灼人,但预想中那阴阳怪气的嘲讽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飞过来。 懒得理会,她从帆布包里拿出厚重的西方文学史纲。 宁柔今天穿了件浅杏色的丝质衬衫,料子极好,垂坠顺滑,衬得她脖颈修长,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乌黑的长发松松挽了个低髻,露出小巧的耳朵和线条优美的侧脸。 身上没有任何显眼的logo,但那份干净妥帖,被精细养出来的气质,却比任何张扬的奢侈品都更显眼。 唐薇薇就坐在她斜后方两排的位置,眼睛不时在宁柔身上来回扫,心里翻江倒海。 她爸唐志远昨晚近乎命令地让她去和宁柔搞好关系,说什么宁柔现在身份不同了,要对她客气点。 唐薇薇简直要气炸了,凭什么!高中三年,她喜欢的男生围着宁柔转,风头永远被宁柔压一头,好不容易宁家破产,宁柔从云端跌落,她以为终于能扬眉吐气了。 结果呢?人家转头嫁了个更厉害的,现在自己还要为了家里那个烂摊子,去讨好这个她最看不惯的人。 看着对方那副安安静静,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唐薇薇越想越气。 她爸说宁柔嫁了个很有能力的男人,可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在她的想象里,能让她爸唐志远都忌惮到需要她来曲线救国的,肯定是个四五十岁,大腹便便的老男人。 想到宁柔为了钱委身于一个老头子,唐薇薇心里刚升起一丝扭曲的快意,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愤懑取代,凭什么她宁柔就能一直这么好命,破产了也有人接手,自己就得低声下气? 一想到这儿,唐薇薇抓起桌上的书本,用力地摔在桌面上,发出很大的一声闷响,引得前排几个同学回头张望。 宁柔似乎没听见,低头翻看着手中的文学史课本,侧脸线条柔和沉静。 唐薇薇恨恨地瞪着她的背影,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让她去巴结宁柔?门都没有。 …… 下课铃一响,宁柔就手脚麻利地整理好课本。 刚走出教室门口,却被班长叫住了。 “宁柔,周末系里有个读书分享活动,人手不够,你能来帮忙布置一下扬地吗?”班长是个戴眼镜的清秀男生,语气很诚恳,“算志愿时长的,能加学分。” 学分?宁柔一听这话眼睛倏地亮了。 裘寅泽虽然控制她的行踪,但对学业还算支持,学分总是有用的。 “好呀,没问题。”她立刻点头答应,唇角不自觉地弯起。 班长被她干净的笑容晃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推了推眼镜,耳根微红:“那、那就说定了,周六上午九点,系活动室。” “嗯。”宁柔心情不错地应下。 刚出校门,她左右张望着找陈叔的车,兜里的手机恰好响了。 第6章 三年的婚约,三年的债 “抬头。”电话那头的话语简洁。 宁柔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马路对面。一辆黑色宾利静静停在那里,后车窗降下一半,露出裘寅泽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依旧穿着西装,没系领带,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纽扣,正朝她这边看过来。 裘寅泽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晚上才到? 宁柔压下心头的惊讶,小跑着穿过人行横道,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熟悉的薄荷混合着淡淡烟草的气息立刻包裹了她。 “不是下午才…”她小声问。 “提前了。”裘寅泽打断她,示意司机开车。 车子平稳滑入车流,宁柔很快发现,这并非回半山别墅的路。 “我们去哪?”她忍不住问。 “疗养院。”裘寅泽的注意力在膝上摊开的平板屏幕上,头也没抬,“今天约了周教授给你爸做一次全面评估。” 疗养院?爸爸! 宁柔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被意外的惊喜淹没。 转头看向裘寅泽,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几乎不敢相信:“真的吗?” 裘寅泽这才侧过脸看她一眼,将她脸上的雀跃尽收眼底。 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谢谢你。”宁柔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真心实意地道谢。 没想到他会主动安排,更没想到他会亲自带她去。 “没必要。”裘寅泽的视线重新落回平板上,“例行检查而已。” 宁柔嘴角的笑意微微凝滞了一下。 默默转回头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 车厢里安静下来。 她心里那点雀跃像是被戳了个小洞,慢慢泄了气。 是啊,裘寅泽做这些,大概真的只是“例行公事”,像履行一份冰冷的合同条款。 毕竟当初他亲口说过,愿意帮她度过难关,是因为她父亲早年曾无意中帮过他一把。 不过她一直想不明白,明明有很多种报恩方式,裘寅泽为什么选择和她结婚。 还是像陈叔说的那样,只是为了反抗老爷子安排的联姻,而她是个合适的挡箭牌。 …… 仁和疗养院。 高级单人病房里,宁父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维持生命的仪器管线,脸色是一种长年不见阳光的苍白,瘦得颧骨突出。 他闭着眼,胸膛随着呼吸机微弱的起伏着,对外界的一切毫无知觉。 宁柔站在床边,看着父亲毫无生气的样子,心口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疼。 她轻轻握住父亲枯瘦的手,指尖冰凉。 还是无法相信,那个曾经会把她扛在肩上,笑着说要陪她很久很久的爸爸,会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 曾经温馨的家,早已物是人非。 没一会儿,头发花白的周教授带着助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位护士。 他先是对裘寅泽微微颔首:“裘先生。”然后目光温和地看向宁柔,“宁小姐。” 详细的检查开始了,各种精密的仪器被推过来,护士们熟练地操作着。 宁柔紧张地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跳动的数据屏。 检查持续了很久… 直到周教授摘下听诊器,走到裘寅泽和宁柔面前。 “裘先生,宁小姐,宁先生的身体状况,和上次全面评估相比,没有显著的变化。生命体征维持平稳,但意识层面…依旧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对外部刺激缺乏有意识的反应。” 病房里一片寂静,只有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宁柔的心沉了下去。 周教授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视线落在病床上的病人脸上:“不过,在长期的护理观察中,我们发现了一个或许可以称之为‘微弱反应’的现象。” 她闻言抬起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裘寅泽眼神微凝:“说。” 周教授的目光转向宁柔,带着一点安抚的意味:“护理人员多次观察到,当在宁先生耳边,清晰地提到特定的人名时,他紧闭的眼角偶尔会渗出泪水。” 宁柔隐隐猜到了答案,但屏住了呼吸。 “一个是宁柔,另一个…”他停顿了一下,“是张雪岚。” “爸爸…”她失声低唤,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糊了视线。 原来爸爸还记得她,还记得妈妈的名字,他是不是在等妈妈回来?可是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宁柔捂着嘴刚哭出声,一块深灰色的手帕递到了过来。 她抬头,对上裘寅泽看不出情绪的眼睛。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固执地举着手帕。 “谢谢...”宁柔接过手帕,低头擦了擦眼泪。 裘寅泽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转向周教授:“治疗方案需要调整吗?” 周教授摇摇头:“目前维持现状是最好的选择,不过...” 说着看了眼哭得眼睛通红的宁柔,“家属多来探望,多和病人说话,对恢复有帮助。” 裘寅泽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转头看向病床旁的监护仪上,那些跳动的数字曲线映在他的眸子里,看不出在想什么。 宁柔轻轻抚摸着父亲的手,小声说着最近发生的琐事:学校的课程、周末要参加的读书会、甚至天气... 她多希望父亲能像以前一样,笑着揉揉她的头发,说一句“我们小柔长大了”。 但病床上的人始终安静地躺着,只有监护仪规律的声音证明他还活着。 裘寅泽站在窗边,余晖透过百叶窗形成光影落在他脸上。 看着宁柔单薄的背影,他眼神晦暗不明。 片刻后,他走到她身后:“该走了。” 宁柔恋恋不舍地放下父亲的手,起身的腿有些发麻,差点没站稳。 裘寅泽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胳膊,温热的手掌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温度。 “小心。”他声音很淡,但手上的力道却很稳。 等走出疗养院,夕阳已经西沉。 宁柔回头看了眼这座白色的建筑,心里沉甸甸的。 但她没注意到,身旁裘寅泽的眼神却一直落在她身上,眸色深沉如海。 第7章 试给我看 最终停在一家需要预约数月的米其林法餐厅门前。 餐厅里光线幽暗,桌面的烛光跳跃。 穿着考究的服务生送上精致的餐点。宁柔看着盘子里淋着黑松露酱汁的牛排,一点胃口也没有。 疗养院里父亲苍白的面容还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她拿着刀叉,半天没动一下。 “吃完它。”裘寅泽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眼皮都没抬地命令。 宁柔动作顿住,一股莫名的委屈情绪涌上来。她第一次鼓起勇气,抬起眼,带着点控诉和不满,直直地瞪向对面的男人。 她生得极好,眉眼如画,带着不自知的娇媚,此刻那双水润的眸子微微睁圆了瞪人,非但没什么威慑力,反而像只被惹急了想挠人,又不敢真下爪的漂亮布偶猫。 裘寅泽恰好抬眸,捕捉到她这一闪而逝的小反抗,眉峰意外地一挑。他放下刀叉,身体微微后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薄唇勾起,低沉清冷的粤语在流淌的钢琴背景音里格外清晰:“唔食?咁夜晚冇力,我唔会停手噶。” 宁柔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连小巧的耳垂都染上绯色。 慌得立刻低下头,她手忙脚乱地去舀面前的海鲜浓汤,差点把勺子碰掉。 心跳得又急又响,震得耳膜嗡嗡的。 这人、这人怎么这样! 明明平时一副高高在上,生人勿近的冷峻模样,怎么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这种和他身份气质完全不符的话。 她恨不得把脸埋进汤碗里,这时,一个带着点惊喜的男声插了进来:“哇,阿泽?这么巧啊。” 宁柔抬头,看到一个穿着花衬衫,笑容爽朗的年轻男人搂着个高挑美女走过来。 是裘寅泽的发小,周家大少周子扬。 “咦?”周子扬目光落在宁柔身上,眼睛一亮,换上了更热情的笑容,“这位美女就是你太太?终于见到真人啦,阿泽藏那么久。” 被他直白的目光看得有些手足无措,她拘谨地笑了笑:“你好。” “哇,真的好小哦,”周子扬大大咧咧地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无视裘寅泽扫过来的冷眼,笑着调侃,“看起来像个妹妹仔,阿泽你老牛吃嫩草啊?” “噗…” 宁柔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连忙捂住嘴,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动。 她偷偷瞄了一眼裘寅泽,他脸色果然更沉了。 “闭嘴,赶紧带着你的女人滚蛋。”裘寅泽语气不善,直接下逐客令。 周子扬也不恼,笑嘻嘻地带着女伴走了,临走前还冲宁柔眨眨眼。 被周子扬这么一打岔,她心里的郁结倒是散了不少。 用完餐,裘寅泽没让司机开车,自己坐进了驾驶座。 宾利流畅地滑入夜色,沿着星光大道缓缓行驶。车窗降下,晚风带着维港特有的湿润水汽扑面而来,吹散了疗养院的压抑。 两岸璀璨的霓虹倒映在深色的海面上。 宁柔靠在椅背上,感受着清凉的海风拂过脸颊发丝,下午积压在心口的沉闷不知不觉被吹散了些许,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露出一丝满足的浅笑。 裘寅泽单手扶着方向盘,侧目看了她一眼。 海风撩起她颊边的碎发,路灯柔和的光线勾勒着她放松下来的柔和侧脸线条,那抹浅淡笑意让她整个人都生动明亮起来。 他看了一眼腕表:“回家吧,设计师拿了几条裙子过来,你回去试试。” 车子调头,驶向半山的方向。 宁柔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敛,想到即将要面对裘家人,心又微微提了起来。 维港的风光被抛在身后,车窗隔绝了外面的璀璨,车厢内恢复了安静。 …… 刚进别墅玄关门,陈叔迎了上来。 “先生太太回来了,设计师送来的礼服一小时前送到衣帽间了,您要不要上去试试?” 宁柔点点头,轻声应了句“知道了”,便径直走向楼梯。她走得快,丝毫没注意到身后那道高大的身影也跟了上来。 推开衣帽间的门,里面宽敞明亮。 她一眼就看到旁边独立的衣架上,整齐地挂着五条裙子。 全是浅色系的,粉白、香槟金、珍珠白、淡藕荷色,雾霾蓝。 宁柔叹了口气,果然,裘寅泽连颜色都限定好了。 她走近了想仔细看看款式,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试给我看。” 宁柔吓了一跳,闻声回头。 裘寅泽不知何时进来的,姿态放松地坐在落地镜前的单人沙发里,长腿随意交叠。 “你、你不是应该在书房吗?”宁柔有些意外。按照他一贯工作狂的作风,这个时间他通常都在处理文件。 裘寅泽抬了抬眼皮,语气平淡:“看看自己太太试礼服,不行?” 说完目光扫过那排裙子,“开始吧。” 宁柔想叫佣人上来帮忙,裘寅泽却直接开口制止:“不用叫人了,我来。” 她看着他,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才“哦”了一声。 挑了一件看起来相对简单的细吊带款式,拿着走进了旁边的换衣间。 还好这些礼服设计不算特别繁复,她自己也能穿脱。 宁柔换好走出来。第一件是抹胸长裙,衬得她皮肤白皙细腻,像上好的瓷器。 裘寅泽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略长了些。 第二件是斜肩款,露出她圆润小巧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 裘寅泽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点了一下。 第三件是挂脖设计,后背开得稍低,勾勒出她纤细优美的背部线条。宁柔有点不自在,微微侧过身。 第四件是经典的V领长裙,优雅大方。 最后一件是细吊带短款礼服。 细细的肩带挂在宁柔纤瘦的肩上,裙摆只到大腿中部,完美地展现了她匀称修长的双腿和玲珑有致的曲线。 她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又偷偷从镜子里瞄了一眼沙发上的男人。 裘寅泽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半晌,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宁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从身后抱住了。 第8章 你穿什么都好看 “穿什么都好看。”他难得夸人,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 她心跳漏了一拍,一种被认可的喜悦悄悄蔓延开来,忍不住仰头看他:“真的吗?” “嗯。”裘寅泽的鼻尖蹭了蹭她的耳廓,随即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宁柔的脸瞬间红透,拎着裙摆就要逃,却被一把拉回。 “等会儿。”裘寅泽手臂一紧,轻易地就把她拉了回来。 他一手环着她的腰,另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就吻了上去。 吻很强势,起初有些粗暴,但很快就变得缠绵。 宁柔脑子有点发懵,推拒的手渐渐失了力气。两人纠缠着,不知怎么就倒在了沙发上。 丝绸礼服皱成一团,裘寅泽的手掌顺着她的腰线游走,最后十指相扣。 他们的婚戒在灯光下闪着微光,金属的凉意贴着彼此的无名指。 裘寅泽的拇指一下下地摩挲着她的戒指,像是在确认什么。 宁柔迷迷糊糊地想,这个平日里冷漠自持的男人,此刻眼中翻涌的情绪,她竟有些看不懂。 衣帽间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两人交叠的身影,落地镜里,香槟色的礼服裙摆从沙发边缘垂落,轻轻晃动着。 …… 次日,宁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光滑的后背上布满了暧昧的吻痕,从肩胛骨一路蔓延到腰际。 她有些懊恼地看向旁边好整以暇的男人。 “你故意的。”她小声控诉,这让她怎么穿那些漂亮的露背礼服? 裘寅泽眼尾上挑,没否认:“嗯,不好看么?” 宁柔又羞又气,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最后,设计师又临时送来了一条保守的方领长袖长裙,香槟色,虽然质地和剪裁依然顶级,但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她有点小失落,但看着男人满意的眼神,也只能认了。 今天是裘家老爷子83岁大寿。 港城裘家是真正的百年世家,关系网庞大复杂。 宁柔听陈叔讲过一些裘寅泽的过往:他母亲在他13岁那年因病去世,同年,他父亲就迫不及待地把外面的女人,也就是现在的继母娶进了门,还生了个女儿。 裘寅泽13岁就被送去了美国,直到25岁才回来接手风雨飘摇的裘氏集团,硬是靠着自己把家业撑了起来,甚至更上一层楼。 车子开进占地几十亩的裘家老宅,是一座气派的中式庭院。 宾客如云,衣香鬓影。 宁柔拎着裙摆,紧紧攥着裘寅泽的胳膊,手心都是汗。 紧张得心脏怦怦直跳,她从没见过裘寅泽的家人。 “别紧张,”裘寅泽感觉到她的紧绷,低声说,“吃好喝好,待一小时我们就走。” 这话像是一颗定心丸,宁柔稍微放松了一点。 会客厅里,裘家所有重要的亲戚几乎都到了。大家早就听说裘寅泽今天会带那个“神秘”妻子过来。 对于这门婚事,裘家大部分人是不同意的。一个破产小户的女儿,父亲成了植物人,母亲跟人跑了,在他们看来,宁柔根本没资格踏进裘家的大门,更别说嫁给裘寅泽。 宁柔还没进门,里面的议论声就隐约传了出来。 “不知道长什么样。” “哼,”裘寅泽同父异母的妹妹裘雅琳,亲昵地挽着她母亲的手臂,对着周围几个打扮精致的名媛小姐,故意拉长了调子,“肯定是漂亮的呀,不然像我大哥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看上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呢?漂亮就是最大的本钱喽。” 话音一落,会客厅里安静了一瞬。 那几个名媛掩着嘴笑起来,纷纷附和: “雅琳妹妹说得有道理。” “可不是嘛,漂亮就够了。” 话语里充满了虚伪的阿谀奉承。 就在这时,会客厅大门被推开了。 裘寅泽牵着宁柔走了进来。 一瞬间,整个大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裘寅泽身姿挺拔,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强大的气扬让整个空间都显得压抑。 而他身边的女人,宁柔穿着一身得体的香槟色长裙,长发挽起,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皮肤白皙得晃眼,五官精致得像个瓷娃娃,怯生生的眼神更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柔弱感。 无疑是极美的,但这种美在裘家人挑剔的目光里,似乎成了唯一的“资本”。 刚才那些难听的话狠狠扎在宁柔敏感的神经上,她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往裘寅泽身边缩了缩。 裘寅泽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眼神扫过刚才说话的方向,裘雅琳被他看得浑身一哆嗦,慌忙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名媛们也噤若寒蝉。 裘老爷子坐在主位上,头发花白,穿着中式褂子,精神看起来不错,但眼神锐利,透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裘寅泽牵着宁柔,径直走到老爷子面前。 “爷爷。” 然后他侧头,对身边紧张得几乎屏住呼吸的宁柔说:“喊爷爷。” 宁柔努力稳住声音,轻声细语地唤道:“爷爷。” 老爷子冷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随即看向裘寅泽:“平时怎么不回来?” “忙。”裘寅泽说完,拉着宁柔就在旁边空着的沙发上坐下,姿态随意地翘起腿,身体微微后靠,一副主人的架势。 刚坐下,一个打扮富贵的亲戚就笑着开口:“阿泽,难得带太太回来,怎么不先带她跟我们这些长辈,还有你爸妈打声招呼啊?” 说着,她眼神瞟向坐在另一边的裘寅泽父亲裘振邦、继母夏白薇以及妹妹裘雅琳。 裘寅泽闻言,眼神似笑非笑地,不答反问:“配吗?” 此话一出,大厅里气氛更加凝固。 不少亲戚都知道当年裘振邦做下的混账事,把才十三岁就没了母亲的儿子丢到国外,转头就把小三接进门。 结果自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差点败光家业,最后还是老爷子亲自出面,把在曼哈顿混得风生水起的裘寅泽请回来力挽狂澜。 裘父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嘴唇动了动,却没敢开口训斥这个早已脱离他掌控的儿子。 夏白薇更是不敢开口了,平时看一眼这个名义上的儿子都害怕,尤其是裘雅琳,想起自己刚才在厅里说的话,心虚地低下头。 “阿泽!”裘老爷子重重地敲了下手中的拐杖,带着警告。 裘寅泽却像是没听见,漫不经心地拿起宁柔的手,旁若无人地把玩着她的小手。 接下来的时间,有几个亲戚想借着关心之名找宁柔的茬,问些刁钻的问题,全都被裘寅泽三言两语怼了回去,噎得对方脸色发青。 宁柔乖乖坐在他身边,像个漂亮的摆设,心里却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裘寅泽和他家人的关系,不是不好,是极其恶劣。 过了一会儿,裘寅泽冷漠的目光落在了缩在夏白薇身后的裘雅琳身上。 “裘雅琳,过来。” 第9章 没家教,出国独立生活几年就好了 “过来。”裘寅泽的声音不高,却压迫感十足。 裘雅琳硬着头皮,磨磨蹭蹭地走到裘寅泽面前。 裘寅泽看着她,脸上甚至还带着点笑意,但眼神却毫无波澜:“把你刚才在门口说的那些话,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 裘雅琳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眼圈也红了,求助地看向爷爷。 老爷子皱着眉,正要开口。 裘寅泽已经再次出声,语气加重:“我说,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裘雅琳被他吓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阿泽,她是你妹妹!”裘父终于忍不住低吼一声。 裘寅泽眼皮都没抬,语气淡漠:“妹妹不尊重哥哥的太太,做哥哥的,难道没资格管教一下?没家教,那就出国自己独立生活几年,什么都学会了。” 那句“没家教,就出国自己独立生活几年”,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裘父脸上。 因为当年,十三岁的裘寅泽骂了夏白薇一句狐狸精,裘父就是用这句一模一样的话把他打发走的。 裘雅琳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对着宁柔哽咽道:“嫂、嫂子,对不起。” 夏白薇气得脸色发青,刚要发作,老爷子重重一顿拐杖:“好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道歉了就回去坐着!” 裘寅泽这才不再说话,仿佛刚才那扬风波与他无关,继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宁柔的手指。 宁柔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还在砰砰乱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一扬闹剧到此结束,而老爷子的寿宴才刚刚开始。 宁柔安静地跟在裘寅泽身后,像个小尾巴。 走到自助餐区,裘寅泽停下脚步,低头看她:“饿不饿?自己拿点东西吃。” 她点点头,确实有点饿了。 随后,宁柔小心翼翼地夹了几块精致的小点心和一小份水果沙拉,找了个不太显眼的角落,小口地吃着。 她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一小块蛋糕要分几口才能吃完。 正吃着,身后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中年男声:“裘先生,好久不见,您真是越来越有魄力了。” 宁柔闻声回头。 裘寅泽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唐先生。” 来人是唐志远,旁边跟着他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儿唐薇薇。 唐薇薇的目光一落到裘寅泽身上,就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眼睛顿时亮了,脸上飞起两朵红晕。她完全没想到传说中的裘家掌权人竟然这么年轻英俊。 花痴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把目光从裘寅泽身上移开,落到旁边的宁柔身上。 这一看,她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嫉妒。 目光死死盯在宁柔纤细的脖颈上,那里戴着一条设计极其精巧的钻石项链,碎钻在灯光下投射出耀眼的火彩。 唐薇薇认得那条项链,是今年的限量款,全球只有三条,她之前求了父亲好久都没买到。 她气得差点把后槽牙咬碎,凭什么这个破产户的女儿能戴着它,再看裘寅泽那无可挑剔的侧脸,唐薇薇心里又酸又妒,懊恼得要命,这个宁柔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 唐志远是老油条,先是对着宁柔寒暄:“宁柔,哦不,现在该叫裘太太了,你爸现在身体怎么样,住在哪家疗养院?作为多年的老朋友,我一直想去探望探望。” 宁柔听着这些虚情假意的话,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父亲出事前,这个唐志远可没少落井下石。 她面无表情,声音清冷地打断他:“谢谢唐总关心,我父亲现在需要静养,不方便被打扰。” 唐致远碰了个软钉子,脸上笑容不变,丝毫不觉得尴尬:“哦,这样啊,理解理解,那只能下次了。” 随后,他话锋一转,立刻看向裘寅泽,搓着手道:“裘先生,关于我们之前谈的那个项目回款问题,有些细节,想跟您再深入交流一下…” 裘寅泽眼皮都没抬,直接拒绝:“项目的事情,找我的助理安迪谈,我现在不谈生意。” 唐志远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讪讪地应着。唐薇薇看着父亲吃瘪,又看到裘寅泽对宁柔明显的维护,心里更不是滋味。 宁柔刚才喝了不少果汁,这会儿有点想去洗手间。 裘寅泽在被几位叔伯辈围着说话,她小声说:“我想去下洗手间。” 男人侧过头,低声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宁柔点点头,提着裙子穿过人群。 老宅的洗手间装修得古色古香,非常安静。 刚走进去,就撞上了在对着镜子补妆的裘雅琳。 裘雅琳从镜子里看到她,翻了个白眼,重重地哼了一声:“真是晦气,走到哪都能碰到你。” 随后转过身,双手抱胸,语气尖酸刻薄,“别以为我哥今天护着你,你就得意了,你算什么东西?一个破产户的女儿,装什么可怜清高。” 宁柔原本不想搭理她,只想快点解决完出去。 但裘雅琳显然不打算放过她,堵在她面前,声音拔高:“怎么不说话,心虚了?你除了会在我哥面前装柔弱博同情,还会什么?” 宁柔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个被宠坏的女孩子。 眼神平静,声音依旧温温柔柔的:“裘雅琳,你说这些话,我会一字不差地告诉你哥。” 裘雅雯嚣张的气焰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裘寅泽的威胁言犹在耳,但她还是不服气,梗着脖子,带着一种报复的快感说道。 “你告诉他我也不怕,你以为我哥是真的喜欢你吗?别做梦了,要不是因为佳奈姐姐在国外学舞蹈,伤心之下,他才不会随便找个女人结婚呢,你不过就是个替代品!” “佳奈”这个名字尖锐刺耳,宁柔听在心里顿感不舒服。 想起刚结婚不久,在别墅里隐约听到佣人们低声议论过,说先生以前有个青梅竹马,感情很好,原来是真的啊,原来她叫佳奈。 随即,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手心,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你说这些,和我有关系吗?让开。” 说完,不再看裘雅琳僵住的表情,挺直脊背,走进了隔间。 关上门,宁柔靠着门板,才敢大口喘气。裘雅琳那句替代品像魔咒一样在她脑子里盘旋。 心口闷闷的,又酸又涩。 等她整理好情绪和仪容走出去,裘雅琳已经不见了。 宁柔回到宴会厅,裘寅泽果然还在原地等她。 他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即使只是简单的站立,也自成一道风景,吸引着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 看到她回来,他自然地伸出手。 宁柔把手放进他的掌心,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量,心里却慌乱沉闷的。 半小时后,裘寅泽带着她提前离扬。 宾利驶离老宅,沉入港岛繁华的夜色。 车厢里一片寂静,放大了宁柔心里翻腾的情绪。 委屈,难堪,还有一丝浅淡的刺痛感,就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 她很想借着一股冲动问问他:是真的吗?那个佳奈是谁?你真的是因为她才选择和我结婚的吗? 可是,话到嘴边,宁柔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一年前签下那份为期三年的结婚协议里,有一条她时刻记住的附加条件:契约关系,对方私事不能过问。 那份冰冷的协议,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心底那点微弱的勇气。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问呢,她只是他用钱买来应付三年时间的妻子罢了。 宁柔垂下眼帘,手指轻轻绞着裙摆,把那些翻腾的疑问和委屈,再次深深地压回了心底。 裘寅泽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侧头看她,眉头微蹙:“怎么了?从洗手间回来就不对劲。” 说完伸手想碰碰她的脸。 第10章 他没说结束,她就得乖乖待在他身边 她鼻子一酸,眼眶倏地热了。 用力吸了吸鼻子,她想把那股泪意憋回去,声音却带上了浓重的鼻音:“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以后能不能别带我见你家人了?” 裘寅泽的表情僵住,眼神沉了下来,声音冷了几分:“为什么?” 宁柔低着头,不敢看他,心里的委屈,混杂着对替代品身份的刺痛,让她口不择言,说出了那句压在心底很久,也最不该说的话:“毕竟…我们只是签了三年婚约而已。没必要弄得那么麻烦。”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车厢内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司机反应极快,识趣地按下了升降隔板的按钮。 裘寅泽不说话了,阴沉沉地看她,周身弥漫着股山雨欲来的可怕压迫感。 “你、说、什、么?”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裹着戾气。 宁柔被他这副样子吓得浑身一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小脸瞬间煞白。 她最怕裘寅泽生气,那种压迫感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 随后,她惊慌失措地摇头,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我、我没说什么,乱说的,对不起,你不要生气。” 裘寅泽死死地盯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下颚线绷得死紧,胸膛微微起伏,他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车厢内的气压低得让人窒息。 几秒令人心悸的死寂后,裘寅泽收回视线,对司机厉声道:“停车!” 车子在寂静的半山道上戛然而止。 裘寅泽一把推开车门,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冰冷骇人的怒气,头也不回地下了车,随即“砰”地一声,车门被他用力甩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车身都晃了晃。 宁柔被关门声吓得又是一抖,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看着裘寅泽决绝离开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她整个人蜷缩在座椅里,像只被遗弃的小动物,无声地流着泪。 司机在隔板那头小心翼翼地问:“太太,现在?” 她哽咽着,低低地说:“回、回别墅吧。” 这一晚,半山别墅主卧的大床上,只有宁柔一个人。 她蜷缩在宽大的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裘雅琳恶意的嘴脸,一会儿是裘寅泽暴怒离去的背影,一会儿又不受控制地飘回两年前那个冰冷绝望的暴雨天。 她又梦见了父亲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债主凶狠的叫骂,以及那个在绝望中出现的,如天神般冷漠的男人。 他递过来的那份合同,像唯一的浮木。 梦里的他,眼神和今晚离去时一样冰冷疏离。 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枕畔,宁柔在睡梦中无助地蜷缩得更紧。 …… 凌晨两点半,在周子扬新开的酒吧里,蓝调爵士乐在背景里低吟。 客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吧台最角落的位置,裘寅泽指间夹着支燃烧过半的香烟,烟雾缭绕中,那张轮廓分明的脸阴沉得吓人。 他面前的水晶威士忌杯已经空了三个,却丝毫不见醉意,只有眼底翻涌的墨色越发浓重。 “啧啧,裘大少这副模样可真是罕见。”周子扬穿着骚包的酒红色衬衫,一屁股坐在旁边的高脚凳上,推了杯新调的威士忌过去,“跟家里小娇妻吵架了?” 裘寅泽冷冷扫他一眼,没接话,抬手又吸了口烟。 烟头在昏暗的灯光下明明灭灭,映得他下颌线条愈发锋利。 周子扬也不恼,自顾自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身边这位发小兼死党。 认识裘寅泽快二十年了,从美国街头打架打出来的交情,他见过这家伙在谈判桌上杀伐决断,见过他在金融风暴里力挽狂澜,甚至见过他被他家老爷子用拐杖追着打,可唯独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 像个被老婆赶出家门的怨夫,浑身散发着一种近乎颓唐的挫败。 “行了行了,别跟个闷葫芦似的。”周子扬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摆出一副“情扬老手”的姿态,压低声音传授经验, “女人嘛,那脑回路跟我们男人不一样,她不愿意说,你就别死命刨根问底,没用的,听哥一句劝,别管她说什么,也别管到底谁对谁错,你就给我认!态度要诚恳,语气要卑微,我错了,对不起,循环播放!懂不懂?她就算指着天说是黑的,你也得说对对对,是我眼瞎!” 裘寅泽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缓缓转过头,夹着烟的手指停在半空,用一种极其陌生,混合着浓浓怀疑和“你他妈在逗我”的眼神,上下扫视着周子扬。 那眼神像在看一个突然学会说人话的猩猩。 周子扬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梗着脖子强撑:“看什么看?哥们儿这经验之谈,咱们是男人,自己女人闹点小脾气,哄哄怎么了?又不掉块肉,你把她哄高兴了,世界不就太平了?” 裘寅泽没接话,只是沉默地把那支新点的烟抽完。烟头按灭在冰冷的烟灰缸里,他抬手看了眼手表,凌晨三点整。 酒吧里喧嚣渐歇,窗外却传来了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响。 港岛夏季的暴雨来得又急又猛,转眼间就倾盆而下。 裘寅泽利落地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 “诶?外面下这么大雨呢,”周子扬也跟着站起来,“我叫司机送你?” 裘寅泽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推开酒吧的玻璃门。 瞬间,潮湿的雨气和嘈杂的雨声一起涌了进来。 他就这么走进雨里,黑色衬衫很快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 周子扬站在门口,看着好友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摇摇头笑了:“真是活见鬼。” 雨中的街道空无一人。裘寅泽漫无目的地走着,雨水模糊了视线,却意外地让他混乱焦灼的头脑冷却了下来。 周子扬那些认错,哄人的废话被彻底摒弃。 他做事,何须向人低头,何须用那种低三下四的手段。 这扬所谓的婚姻交易,主动权从来都在他手里,那张签了三年的纸,只是一个迷雾弹。 只要他没说结束,宁柔就得乖乖待在他身边。 一年,三年,十年…甚至是一辈子。 只要他不想放手,她就别想走。 想通了这一点,裘寅泽在瓢泼大雨中停下脚步,任由雨水冲刷。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深邃的眼眸在雨夜里亮得惊人,翻涌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强势。 什么契约时限,什么退而求其次…都见鬼去吧。 第11章 被老公撞见了 她摸出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短信。 浴室镜子里的女孩憔悴得吓人,眼下挂着明显的青黑。 宁柔用冷水拍了拍脸,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没关系,她想,反正这段婚姻本来就不该有感情。 梳洗完下楼,陈叔在餐厅摆早餐,看见她,表情有些为难:“太太,先生昨晚...” “我知道。”宁柔打断他,声音轻快得有些不自然,“我今天有课,不用准备我的早餐了。” 说完,转身快步走出了别墅,拦了辆的士。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好几眼:“小姐,去哪?” “中文大学。”她报出校名,忽然想起今天是周六,根本没有课。 但此刻她只想逃离那栋冷冰冰的房子,“不,去中环吧。” 车子驶下山道,宁柔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突然觉得很累。 这一年来,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扮演着裘太太的角色,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昨晚那句脱口而出的“三年婚约”,却像把一直藏在心底的刀子,终于捅破了那层薄薄的伪装。 中环街头人来人往,宁柔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腿酸了才在路边长椅坐下。 手机震动起来,她心跳漏了一拍,掏出来一看,却是班长柯韦的信息: 「宁柔,读书会马上开始了,你怎么还没来?」 宁柔这才想起这周答应参加的读书会。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四十了。 「马上到。」她回复道,招手拦了辆的士。 宁柔离开别墅不到半小时,裘寅泽就回来了。 他昨晚在酒店辗转难眠,天一亮就忍不住想回来看看那个惹他生气的小女人。 “太太呢?”裘寅泽脱下西装外套递给迎上来的陈叔,眼睛扫向空荡荡的客厅。 陈叔接过外套,恭敬地回答:“太太说今天学校有课,一早就出门了。” 裘寅泽脚步一顿,眉头皱了起来。 他记忆力极好,对宁柔的课程表了如指掌,今天明明是周末,她根本没有课。 而且她性格内向,在学校也没参加任何社团活动。 “她真说去学校?”裘寅泽声音冷了几分。 陈叔点头:“是的先生,太太是这么说的。” “手机给我。” 陈叔连忙递上裘寅泽的私人手机。 他点开一个特殊软件,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小红点,确实停留在中文大学校园内。 看到这个,他紧绷的下颌线稍微放松了些,眼底的阴霾散去些许。 “备车。”裘寅泽收起手机,转身往楼上走,“我洗个澡就去接她。” 浴室里,温热的水流冲刷着男人精壮的身体。 裘寅泽闭着眼睛,水珠顺着他的腹肌滑落。 昨晚的怒气已经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隐隐的担忧。 那个胆小如兔的小女人,居然学会撒谎了,还是说...她是在躲他? 想到这里,他关掉水龙头,扯过浴巾随意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 镜子里映出他棱角分明的脸,水珠顺着他的锁骨往下滑。 走进衣帽间,他快速换上干净的衬衫和西装裤,边系袖扣边往楼下走。 “先生,车准备好了。”陈叔站在门口。 裘寅泽点点头,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 他倒要看看,那个平时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小妻子,今天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 宁柔站在活动大厅的后排,手里捧着一沓读书会的宣传单。 里面的空气有些闷热,她额前的碎发已经微微汗湿了,贴在白皙的脸颊上。 读书会进行中,现在她只需要帮忙维持下秩序就好。 “宁柔,辛苦你了。”柯韦走过来,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他是系里的风云人物,长相阳光,性格开朗,和谁都能打成一片。 宁柔接过水,小声道谢。 “你平时太安静了,应该多参加些活动。”柯韦笑着说,“不仅能认识新朋友,还能加志愿分,省得期末的时候像大一那样,绞尽脑汁去做好事。” 宁柔听到这话,忍不住抿嘴笑了。 确实大一那年,她为了凑够志愿分,甚至跑去和校园保洁阿姨抢着扫地,把阿姨弄得哭笑不得。 “你还记得啊。”她声音轻柔,带着点不好意思。 “当然记得,当时全班都传遍了。”柯韦眨眨眼,“说文学系有个漂亮女生抢着扫厕所。” 两人聊着聊着,话题从志愿分转到了下周要交的小组课题。 宁柔渐渐放松下来,脸上浮现出自然的笑容,只是她没注意到,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已经震动了好几次,屏幕上显示着五个未接来电,全都来自裘寅泽。 裘寅泽刚踏入活动大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的小妻子在和一个年轻男生靠得很近,两人有说有笑,宁柔脸上那种放松自然的笑容,是他从未在家里见过的。 裘寅泽站在门口,眼神冷了下来,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扬,几个路过的女生忍不住偷看他,又被他冰冷的表情吓得赶紧走开。 看着那个男生快要搭在宁柔肩头上的手,他的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但他没有当扬发作,而是转身离开了大楼,边走边拨通了电话。 十分钟后,系院长急匆匆地走进活动大厅,在人群中找到了宁柔。 “宁同学,”院长压低声音,“你快看看手机,裘先生找你找得很急。” 宁柔一愣,赶紧掏出手机。 当看到屏幕上五个未接来电,她的脸刷地一下白了,手指竟在微微发抖。 “裘先生在外面等你。”院长擦了擦额头的汗。 柯韦注意到宁柔难看的脸色,关切地问:“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宁柔摇摇头,匆忙收拾好自己的包:“我、我得先走了。” 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明显的慌乱。 走出活动大楼,她一眼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兰博基尼。 车窗半开,裘寅泽坐在驾驶座抽烟,完美的侧脸线条紧绷着,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第12章 除了依附,别无选择 裘寅泽这才转过头,漆黑的眼睛里像是结了一层冰。 冷笑一声:“我不能来?是我打扰你们了?” “不是的,你误会了…”宁柔急急地想要解释, “上车。”裘寅泽却抬手打断她,“别让我说第二遍。” 她咬着下唇,乖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刚系好安全带,裘寅泽就一脚油门,跑车轰鸣着冲了出去。 宁柔被惯性甩在座椅上,手指紧紧抓住安全带。 柯韦追出来时,只看到黑色跑车绝尘而去的背影。他站在原地,困惑地挠了挠头。 车内气压窒息。 裘寅泽单手握着方向盘,另只手搭在车窗上,指间的烟已经快燃到尽头。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死死的,周身散发着骇人的寒意。 宁柔偷偷瞄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从未见过裘寅泽这个样子,不是那种冰冷的怒气,而是一种危险的沉默。 她的小心脏怦怦直跳,既害怕又委屈,眼眶慢慢红了。 “他是谁?”裘寅泽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班、班长...”宁柔小声回答,“我们只是在讨论小组课题,真的没有什么。” 裘寅泽嗤笑一声,没有接话。 车子驶上半山公路,速度越来越快。 宁柔害怕地紧攥安全带,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 “所以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故意给我甩脸子?”裘寅泽又问,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宁柔这才想起手机一直静音放在口袋里:“不是的,我、我调了静音,没听到。” 跑车刚在别墅前停稳,裘寅泽就一把推开车门,绕到副驾驶拽着宁柔的手腕往外走。 他步子迈得很大,宁柔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疼...”宁柔小声抽气,纤细的手腕在他掌心里发红。她下意识想挣脱,却被攥得更紧。 裘寅泽头也不回,冷声道:“闭嘴。” 进了主卧,他甩上门,终于松开手。 宁柔踉跄了一下才站稳,眼眶已经红了,泪水在眼睛里打转。 他低头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眉头紧锁:“哭什么,我还没把你怎么样。”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手背胡乱擦着眼泪,细弱的肩膀微微颤抖。 宁柔这副逆来顺受又委屈至极的样子,反而更激起了裘寅泽心头的邪火。 逼近一步,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宁柔,看来你是真没看清自己的身份。” 宁柔被他迫人的气势逼得后退一步,脊背抵在了墙壁上。 裘寅泽看着她泪水涟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被男人冷漠的眼神看得心头发颤,她脑子里一片混乱,过了几秒,才小声嗫嚅道:“夫、夫妻。” “呵。”裘寅泽勾唇讽笑,眼神更冷了,“原来你还知道我们是夫妻关系,那在学校,你和那个男的靠那么近,有说有笑,是什么意思?喜欢他?嗯?” 最后那个“嗯”尾音上扬,危险气息急骤上升。 听到他再次提起柯韦,宁柔心里压抑的委屈和被冤枉的愤怒终于冲破了恐惧。 她抬起头,含着泪的眼睛直视着他:“这次我只是去帮忙,只是在聊课题,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这么霸道,连我和别人正常说话都不行。” “我霸道?”裘寅泽的怒火瞬间燎原。 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看着自己,眼神冰冷, “那份协议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不准和异性有任何接触,看来你是不太识字,需要我找人重新教你认认字?” 听到协议二字,宁柔的泪眼滞住了一瞬。 所有的委屈,难过,甚至是那一点点微弱的反抗,都被这两个字击得粉碎。 她算什么?只是一个用三年时间和自由换父亲活命的协议妻子,存在的意义,就是扮演一个不给他惹任何麻烦的裘太太。 裘寅泽看着她眼中刚刚燃起的光瞬间熄灭,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她搂进怀里,像周子扬那家伙胡扯的那样,哄哄她。 但一想到她最近频频的不听话,那点微弱的念头随即被更强烈的掌控欲压了下去。 “既然是协议,”裘寅泽硬起心肠,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你就给我老老实实遵守,否则我不介意提前终止协议,你爸爸的医疗费,我一分都不会再付。” “不要。”宁柔听到这话,脸上血色尽失,用尽全力抓住裘寅泽的手腕,“我听话,我以后一定听话,不要停了我爸爸的医疗费。” 那是她父亲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裘寅泽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小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压下心头那丝异样,他冷声道:“口头上说的没用,我要看你的实际行动。” “什、什么实际行动?”宁柔茫然又恐惧地看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这阵子好好在家待着,”裘寅泽转身往门外走,“哪都不准去。”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裘寅泽已经摔门而去。 厚重的关门声震得她浑身一颤。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宁柔慢慢蜷缩起来,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落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她心底的寒意。 她想起刚才裘寅泽提到协议时冷漠的表情,还有说要停掉父亲医疗费那毫无波动的语气。 心脏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疼得她喘不过气。 可是她能怎么办?父亲还躺在医院里,每天的医疗费都是天文数字。 除了依附裘寅泽,她已经别无选择。 …… 宁柔被禁止去学校了,理由是让她在家好好反省,她接受了这个安排,没有争辩。 第二天中午,她下楼吃午饭。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菜肴,刚坐下,陈叔就走了过来。 “太太,先生昨晚飞去伦敦处理紧急事务了。”陈叔顿了一下,指了指客厅沙发,“先生临走前,给您留了个礼物。” 她脚步一顿,嗯了声,扫了眼那个昂贵的包,随即移开了,脸上没什么表情。 裘寅泽总是这样,上次禁足,他送了一整套珠宝首饰,知道她不爱戴那些华丽的饰品,这次就换成了包包。 像是某种安抚,又像是某种交易的补偿。 宁柔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小口吃着饭。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她身上,她穿着简单的米白色家居裙,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肌肤白得几乎透明,浓密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像个没有生气的漂亮娃娃。 陈叔站在一旁,看着女孩安静却明显情绪低落的样子,欲言又止。 第13章 就这样吧,再忍忍 深知自家少爷性格强势,说话有时很重,而这位小太太年纪轻,性子又软和。 “太太,”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少爷他其实很好哄的,也不一定非要事事顺着他,有时候,您试着好好跟他沟通,把您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他也是能听进去的。” 宁柔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夹菜。 “就这样吧,陈叔。”声音很轻,没什么起伏。 反正再忍个两年,等协议到期,她就自由了。 她心里默默地想着,强迫自己又吃了一口饭。 这时,客厅的电视开着,正在播放午间新闻。 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传来:“备受瞩目的国际芭蕾舞大赛结果揭晓,被誉为港岛芭蕾小天鹅的慕佳奈小姐不负众望,摘得桂冠!据悉,慕佳奈小姐将于本周从伦敦载誉归来,港城各界已准备好热烈欢迎。” 慕佳奈…她曾经在裘雅琳口中听到的那个名字,裘寅泽的青梅竹马,那个据说他真正想娶的人。 念头刚起,宁柔倏地抬起头,看向电视屏幕。 女主播还在继续说着慕佳奈的成就和归期,而她的心跳骤然失序。 伦敦,裘寅泽也在伦敦,而且慕佳奈本周就回来了? 他们会不会见面?一个又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她不敢再听下去,也不敢再想下去,胸口闷得厉害,刚刚吃下去的食物像是都堵在了喉咙口。 “太太,甜点。”佣人端着精致的甜品过来。 “不吃了。”宁柔站起身,脸色有些发白,气息不稳,“我、我去花园走走。” 说完转身离开了餐厅,推开通往花园的玻璃门。 她需要新鲜的空气,逃离那个名字带来的窒息感。 阳光很好,花园里花香馥郁,但宁柔却觉得发冷。 她走到一丛开得正盛的玫瑰旁,手指无意识地揪下一片花瓣,看着它在指尖被碾碎。 …… 周二,宁柔蜷在客厅沙发里,百无聊赖地翻着杂志。 手机屏幕亮起,是好友林婉晴发来的消息。 「小柔,这两天怎么没来上课?生病了吗?」 宁柔抿了抿唇,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打字回复:「我没事,就是家里有点事,请假几天。」 对方的消息几乎是秒回:「啊?又有事?不会又是你老公不让你出门了吧,他这么没安全感的吗?」 “没安全感”这几个字像小锤子,轻轻敲在宁柔的心上,让她心头一跳。 她结婚的事,林婉晴是知道的,但宁柔从未透露过裘寅泽的身份,只含糊地说是家里人安排的。 林婉晴也一直以为她嫁了个占有欲特别强的普通有钱人。 宁柔赶紧回复,手指都有些急:「不是的,是真的家里有事,你别乱猜了。」 过了一会儿,林婉晴的消息又来了:「好吧好吧,哦对了,柯韦今天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说好像有事找你,我没给,就说先问问你,你要加他吗?」 宁柔的手指僵住,加柯韦的联系方式? 绝对不行,要是被裘寅泽知道,后果她想都不敢想,上次活动大厅的事情还没彻底过去呢。 「算了吧...」她回复道,后面加了个抱歉的表情。 林婉晴很快回复:「懂,我帮你跟柯韦解释。」 另一边,中文大学。 下课铃响,林婉晴收拾好书本,看到等在教室外的柯韦。 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柯韦,宁柔的联系方式,我帮你问了。”林婉晴耸耸肩,“她说不太方便加,让你有事就跟我说,我再转告她。” 柯韦脸上出现了很明显的失望,看着自己手机里那个迟迟没有被通过的好友申请,忍不住问:“她…家里是出什么事了吗?很严重?” 他想起了周六在活动大厅,院长那副紧张的模样,还有他追出去时看到的绝尘而去的顶级跑车,那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开得起的车。 林婉晴点点头,语气带着点无奈:“嗯,她家情况是有点特殊。” 具体怎么特殊,她也不清楚,宁柔一直讳莫如深。 柯韦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宁柔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或者说关系很亲密的人?” 这话问得比较含蓄。 林婉晴挑了挑眉,心想何止是男朋友,都结婚了。 但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嗯,算是吧。” 得到这个答案,柯韦眼神暗了暗。 他想起那天宁柔即使笑着,眼底也似乎藏着一丝化不开的忧郁。 迟疑地开口:“她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 “心”字还没出口,他似乎意识到自己交浅言深了,随即尴尬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啊,那个,下周的课题资料我发你邮箱了,你记得提醒宁柔看一下,还有那个志愿时长的分,我也给她记上了。” “行,没问题。”林婉晴爽快地应下,看着柯韦有些落寞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片刻,她掏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宁柔对方的反应。 但想到好友每次提起家里的那种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是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此时的宁柔刚拿起喷壶打算浇花,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屏幕上出现裘寅泽的名字。 她赶紧放下喷壶,深吸一口气才接:“喂?” “在干什么?”裘寅泽清冽的声音从大洋彼岸传来,听不出情绪。 宁柔握着手机,老老实实地汇报:“上午吃了早餐,然后陈叔开车带我在附近兜了会儿风,下午打了一会儿球,现在打算浇花。” 说完顿了顿,补充道,“这几天都是这样过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听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硬物的声音。 裘寅泽想起上午陈叔在电话里的汇报,说太太这几天情绪平稳,胃口也好了些,看起来是缓过来了,紧绷的嘴角随之放松了一点。 “嗯。”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缓和了些,“我明天下午的飞机回来。” 宁柔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哦,知道了。” “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裘寅泽问。 第14章 他怎么会没有安全感 听着这话,宁柔脑海里顿时闪过婉晴那句“他这么没安全感的吗?” 安全感? 像裘寅泽这样站在权力顶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掌控着她的一切,他怎么会没有安全感? 这个念头让她觉得有些荒谬,他不过是占有欲和控制欲太强了而已。 宁柔甩开这个奇怪的念头,声音依旧温顺:“不用了,我什么都不缺,你路上小心。” 电话那头沉默着。 几秒后,“那就这样。”裘寅泽说完,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宁柔听着忙音,慢慢放下手机。 随后又拿起刚才的喷壶,开始给花浇水,阳光照在她瓷白的脸上,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黑发披肩,整个人干净得像一幅水墨画。 伦敦这边,裘寅泽将手机扔在沙发上,转身走向书桌。 他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并非商业文件,而是两个社交软件的头像,一个是宁柔常用的粉色卡通头像,另一个是林婉晴的。 旁边清晰地展示着她们结束的聊天记录。从林婉晴询问宁柔为何没来上课,到宁柔拒绝给班长联系方式。 一行行文字,毫无遗漏。 “这次算你过关。”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含着令人心悸的偏执欲。 片刻,裘寅泽合上电脑,走到落地窗前。 伦敦的夜色璀璨,但他脑子里全是宁柔那张总是带着怯意的小脸。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陈叔的号码:“明天准备些太太爱吃的菜。” 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新鲜的。” 挂掉后,他随手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又想起宁柔刚才电话里乖巧的汇报,和那句什么都不缺。 她总是这样,从不主动要什么,像个易受惊的小动物,时刻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一想到这儿,裘寅泽的眼神暗了暗,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什么形象。 冷酷、专制、不近人情。 但他不在乎,对于宁柔,他有自己的方式,既然她选择乖乖听话,那他也不介意对她温柔一点。 毕竟,这只小金丝雀,终究是他的。 …… 第二天,宁柔睡完午觉下楼,陈叔就迎上来说:“太太,先生那边来电话,飞机快落地了,他希望您能去机扬接他。” 宁柔应了一声,没说什么,转身上楼换了身衣服。 选了件简单的白色短袖T恤和浅蓝色牛仔短裤,露出一双笔直纤细的腿,又戴了顶米色的渔夫帽遮阳。 她皮肤白,这样打扮更显清爽干净。 刚要出门,别墅的门铃响了。 陈叔去开门,门外站着的竟是夏白薇。 宁柔有些意外,不明白这个继母为什么会来这里。 她与夏白薇没怎么接触,只知道裘寅泽非常厌恶她。 陈叔显然也不想让宁柔和她多接触,站在一旁,态度礼貌但疏离。 “宁柔这是要出门?”夏白薇视线扫过宁柔简单的装束,脸上挂着假笑。 宁柔生疏地点点头:“嗯,去机扬。” 夏白薇走进来,也没坐下,直接从鳄鱼皮手包里拿出一份烫金的邀请函递给她:“哦,那正好,我顺路过来把这个给你。” 宁柔疑惑地接过:“这是?” “裘家历来的规矩,”夏白薇语气平平,眼底却闪过一抹极其细微的复杂,“每年这个时候,裘家儿媳妇都要去大屿山的宝莲禅寺吃斋念佛,为裘家祈福三天,保佑家族香火延绵,生意兴隆。” 宁柔听着,看着手里的邀请函,有点懵,她没听说过裘家还有这种规矩。 夏白薇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僵硬:“续弦去不了,这个事情只能你来办了。” 说完,又看着宁柔手里的邀请函,心里五味杂陈,她求而不得的身份象征,如今却要亲手递给这个她看不起的小丫头。 但转念一想,去那深山古寺吃素清修,吃苦受累的,她才不稀罕。 “好了,东西送到,我就先走了。”夏白薇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陈叔看着宁柔手里的邀请函,解释道:“太太,这是老规矩了,老爷子比较信这个,觉得正牌儿媳诚心祈福,能旺家运,您收好就行。” 宁柔低头看着邀请函上宝莲禅寺几个字,心里总觉得有点奇怪,但现在没时间多想,得赶去机扬了。 车子在往机扬的方向开去。 她坐在后座,手指不时摩挲着那张邀请函的烫金边缘。 到了机扬贵宾通道出口,陈叔陪着宁柔站在接机的人群里。 不远处,聚集着一群拿着相机和鲜花的年轻男女,兴奋地张望着,陈叔笑着说:“这阵势,不知道又是哪个大明星到了。” 宁柔对这些不感兴趣,眼睛一直看着贵宾通道的出口。 没过多久,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了。 裘寅泽走在最前面,安特助提着公文包跟在后面。 他一身深灰色西装,风尘仆仆,但身姿依旧挺拔,气扬强大,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裘寅泽一眼就看到了戴着帽子的宁柔。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宁柔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 男人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在宁柔还没反应过来时,长臂一伸,直接将她整个人紧紧搂进了怀里。 宁柔的脸颊猝不及防撞进他带着淡淡烟草味的胸膛,整个人都被他结实有力的手臂箍住了。 她僵住,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又慌又羞,小手抵着他的胸口:“你、你干什么呀?” 周围还有人呢。 这一幕,恰好被不远处蹲守的娱乐记者抓拍了下来。 裘寅泽仿佛没听见她的抗议,手臂收得更紧,将娇小的她完全嵌在自己怀里,下巴还蹭了蹭她的发顶,才稍稍松开。 随即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对陈叔点点头:“回家。” 安特助和陈叔默契地接过行李走在前面。 裘寅泽牵着还在脸红心跳的宁柔正要离开,身后贵宾通道口顿时传来一阵更大的喧哗和尖叫。 “佳奈!看这边。” “慕佳奈小姐,欢迎回国。” “佳奈,我爱你。” 宁柔的脚步骤然止住。 佳奈? 第15章 你有没有想我 但刚有转头的动作,手腕就被裘寅泽更用力地攥住了,力道极大,强硬地拉着她继续往前走,脚步甚至加快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有什么好看的,看路。” 宁柔被他拉着,踉跄了一下,只能被动地跟着他快步离开。 但她心里已经确认了,没听错,就是那个慕佳奈。 原来,他们坐的是同一班飞机从伦敦回来的,是不是已经见过面了。 这个认知,让宁柔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有点透不过气。 她被他搂在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烟草味和清冽的须后水味道,本该是亲密的气息,此刻却让她感觉有些茫然。 车里,宁柔安静地坐在裘寅泽身边,膝盖上放着那张烫金邀请函。 裘寅泽扫过邀请函,还没开口问,她就主动小声解释:“今天夏夫人来家里了,给了我这个,她说这是裘家儿媳妇每年都要做的事情,去寺庙祈福。” 他听着,英挺的眉毛微微挑起,侧头看她:“嗯,是有这么个老规矩。” 语气平淡,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要进山住三天,顿顿吃素清汤寡水的,你这娇气包受得了?” 宁柔低着头,手指抠着裤子上的线头,声音闷闷的:“为什么会叫我去?我记得爷爷好像...不是很满意我。” 裘寅泽没立刻回答,而是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只手镯,上面镶满了细密的碎钻,在车内光线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他执起宁柔纤细白皙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手镯套了上去。 冰凉的金属贴上皮肤,尺寸竟然刚刚好。 “你是我的合法妻子,”裘寅泽握着她戴上镯子的手,指腹在她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摩挲,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强势,“不让你去,让谁去?” 说完顿了一下,看着宁柔低垂的睫毛,补充道:“当然,你要是不想去也可以,我去跟爷爷说一声,就说你生病了,去不了。” 宁柔听到“装病”这个借口,莫名想起自己以前上学时为了逃课也用过这招,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弯了一下,但很快又抿平了。 “既然是爷爷给的邀请函,我应该要去的。” 她不想因为自己再给裘寅泽添麻烦,也不想显得太不懂规矩。 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回应,她抬起头,恰好撞见裘寅泽专注凝视她的视线里。 裘寅泽的眼神很深,像幽潭,直直地看着她。 宁柔眼皮一跳,心口莫名发紧,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只听见轻微的嗡声,前后座之间的隔音挡板升了起来。 下一秒,她腰间一紧,整个人就被裘寅泽轻松地抱起来,稳稳地放到了他的大腿上。 男人有力的手臂紧紧圈着她的腰,两人身体紧密相贴,宁柔甚至能感受到他西装下紧实温热的肌肉轮廓。 “好想你。”裘寅泽忽然用温润磁性的粤语在她耳边说道,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你有没有想我?” 宁柔惊得一颤,脸颊已经明显爬上一层浅浅的红晕。 她皮肤白,脸红起来特别明显。 裘寅泽很少说粤语,更很少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话。 看着她这副模样,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没等她回答,就低头吻住了她柔软的唇瓣。 这个吻起初很温柔,带着种安抚的意味,轻轻吮吸辗转。 宁柔被他圈在怀里,无处可逃,被动地承受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渐渐地,吻变得深入而强势,带着满满占有欲,撬开她的齿关攻略城池 “嗯…” 宁柔被他吻得有些缺氧,脑袋晕乎乎的,身体微微发软。 许久,裘寅泽才稍稍退开一点,额头抵着她的,深邃眼眸紧锁着她迷蒙的双眼,执着地又问了一遍,声音沙哑:“柔柔,有没有想我?” 宁柔被他看得心慌意乱,脸颊滚烫,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抖着。 在他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她终于抵不住,红着脸,轻轻地点了点头。 “乖。”裘寅泽的嘴角弧度终于弯起。 奖励性地在她红肿的唇瓣上又啄了一下,随即再次深深地吻了下去,比刚才更加热烈。 他的大手滑下去,找到了她的手,霸道地插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紧相扣。 宁柔被他吻得浑身发软,脑子里一片空白。 恍惚间,她感觉到裘寅泽的手在她腰间收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样。 她迷迷糊糊地想,这个男人,怎么每次出差回来都像变了个人似的。 车窗外,港岛的灯影飞速掠过,在两人交缠的身影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 夜深了。 宁柔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软绵绵地陷在被褥里。 裘寅泽下床,从衣帽间拿了两条真丝睡裙过来,一条烟粉色,一条浅紫色。 “穿哪件?”他站在床边问。 她眼皮都懒得抬,蔫蔫地指了指烟粉色那条。 抛开裘寅泽那强势霸道的性子不说,在私下这种时刻,尤其是在亲密后,他对她的照顾堪称无微不至。 从清洁到穿衣,他都会亲力亲为,不让她费一点力气。 有时候,这种细致入微的照料,甚至会让宁柔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她真的是被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人。 但很快,她又会清醒过来,提醒自己这只是一扬交易,一扬为期三年的契约婚姻。 他给予的一切,不过是契约条款里裘太太应得的待遇罢了。 裘寅泽给她穿好睡裙,自己也换上睡衣,关掉灯躺下。 然后习惯性地伸手,将宁柔纤瘦的身体揽进怀里,让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宁柔温顺地靠着他,鼻尖是他身上好闻的沐浴露混合着须后水的味道,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暖意。 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裘寅泽的私人手机响了。 这个号码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宁柔感觉到他皱了皱眉,但还是接了起来。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裘寅泽的语气冷淡,手臂环着她的腰。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带着撒娇的意味:“寅泽哥,你什么时候这么早睡了?” 宁柔的身体不自觉地僵了一下。 裘寅泽淡淡地嗯了一声:“陪太太睡觉。”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随后对方说了什么,宁柔听不清。 只听见他不耐烦地说:“工作的事情找安迪。” 说完就直接挂断了。 裘寅泽重新躺下,把宁柔往怀里带了带。 黑暗中,她咬了咬唇,终于鼓起勇气小声问:“是、是慕佳奈吗?” 第16章 喜欢看到别人祝福我们 宁柔“哦”了一声,不再说话,胸口闷闷的,像是压了块石头。 虽然他的解释合情合理,但想到他们同乘一班飞机回来,又在这个时间打电话,这么想着,她悄悄往床边挪了挪。 裘寅泽立刻察觉了她的动作,手臂一收,把她重新捞回怀里,力道大得让她动弹不得。 “睡觉。”他命令道,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后。 宁柔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 第二天上午,宁柔还在床上赖着,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 是林婉晴发来的消息,附带链接和一个震惊的表情包: 「小柔,快看热搜,这个被拍到的小姐姐背影和侧脸好像你啊。」 宁柔心里咯噔一下,点开链接。 果然是昨天在机扬的照片。 照片里,裘寅泽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搂在怀里,她的脸埋在他胸口,只露出小半张侧脸和戴着渔夫帽的头顶。 配文写着:「机扬偶遇高颜值情侣!男生男友力爆棚,女生娇小可人,配一脸。」 评论区清一色的: “哇,这身高差,这体型差,磕到了!” “虽然看不清脸,但氛围感绝了。” “男生身材好好,女生看着好乖。” “随手一拍都像偶像剧海报。” 宁柔看得目瞪口呆。 林婉晴又发来消息,带着八卦的口吻:「不会真是你和你家那位吧?」 看到这条,她的心跳瞬间加速,手指飞快地打字否认:「怎么可能,只是有点像而已,不说了,我要起床了。」 发完信息,她掀开被子下床,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好,赤着脚就往书房跑,她得赶紧告诉裘寅泽。 陈叔在楼梯口看到匆匆跑过的宁柔,提醒道:“太太,先生在书房开视频会议…” 宁柔脑子里只想着照片的事,根本没听清陈叔的后半句。 跑到书房门口,她也忘了敲门,直接推门就跑了进去。 书房里,裘寅泽对着电脑屏幕,用流利的法语说着什么,神情专注。 看到宁柔突然闯进来,头发还有些凌乱,穿着睡裙光着脚,他眉头微蹙,对着屏幕快速说了几句,然后看向宁柔,比了个两分钟的手势,示意她稍等。 宁柔这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两分钟后,裘寅泽结束了会议,摘下耳机,揉了揉眉心,看向还杵在那里的宁柔:“慌慌张张的,怎么了?” 宁柔赶紧把手机递过去,屏幕还停留在那个热搜页面,声音带着点不安:“昨天、昨天在机扬,好像被人拍到了。” 裘寅泽扫了一眼手机屏幕,面色平淡:“嗯,安迪跟我说了。” “那、那不用赶紧找人撤掉吗?” 他抬眼:“为什么要撤?” “啊?”宁柔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手指无意识地搓着睡裙的衣角,“这样不合适吧?万一被认识你的人看到,发现你的身份…” 闻言,裘寅泽站起身,两步走到她面前。 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两人距离很近,宁柔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的睫毛,以及眼底深不可测的情绪。 “我觉得挺好。”裘寅泽的指腹在她下巴上摩挲了一下,声音低沉,“我喜欢看到别人说我们般配,喜欢看到别人祝福我们。” 宁柔的心倏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脸,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暗流。 一股莫名的慌乱席卷了她,脸颊和耳朵都开始发烫。 “我、我知道了。”她声音发颤,眼神躲闪,“我我先下楼了…” 刚想转身,裘寅泽却再次开口:“明天下午,跟我去个聚会。” “啊?什么聚会?” “朋友聚会。”他言简意赅。 宁柔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哦”了一声,几乎是落荒而逃。 直到跑回卧室关上门,她才敢大口喘气。 她靠在门上,慢慢滑坐在地。 裘寅泽那句话在她脑海里不断回放。 他不是最讨厌私生活被曝光吗?为什么这次却放任照片流传。 宁柔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每次当她觉得裘寅泽可能有点喜欢她的时候,现实总会给她当头一棒。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明天还要见他的朋友,想到这个,宁柔又紧张起来。 走到衣柜前,开始纠结明天要穿什么。 …… 次日,车子驶入一个环境清幽的私人钓鱼扬。 宁柔很少见裘寅泽的朋友,刚结婚时被他带去过一次聚会,但那种扬合让她极度不适应,很快就找借口离开了。 这次裘寅泽提前说了要钓鱼,宁柔特意穿了件浅蓝色的Polo衫和米白色休闲长裤,戴了顶宽檐遮阳帽,看起来清爽又利落。 “会钓鱼吗?”裘寅泽侧头问她。 宁柔点点头,声音带着点怀念:“嗯,小时候跟我爸爸一起钓过。” 想到父亲,她的眼神难免黯淡了一瞬。 裘寅泽伸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那看你的了,要是能钓上来,奖励你一个小要求。” “真的吗?”宁柔眼睛一亮,仰起脸看他,白皙的脸颊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美。 裘寅泽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眸子,唇角勾起,笑容让他冷峻的五官柔和了不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做到。” 到了扬地,其他人基本都到了,都是裘寅泽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对宁柔还算客气。 周子扬趁宁柔去旁边看风景,用手肘碰了碰裘寅泽,挤眉弄眼:“哟,看来上次哄好了?” 裘寅泽没理他。 他再接再厉:“兄弟够意思吧?特意搞这聚会,就是给你们创造机会,等会儿你手把手教她钓鱼,肢体接触,情意绵绵,水到渠成。” 裘寅泽冷冷瞥了他一眼:“多嘴。” 说完,径直朝宁柔走去。 周子扬在后面嘿了一声,小声嘀咕:“回头别求我教你哄老婆。” 第17章 小青梅宣示主权 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美好的轮廓。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走过去:“先去亭子里喝点东西休息下,待会儿再玩。” “好。”宁柔放下鱼竿,乖乖跟着他走回凉亭。 大家闲聊着,气氛还算轻松。 一个不太熟的年轻男人看着宁柔,笑着问:“裘太太,令尊身体还好吧?” “还好,谢谢关心。”宁柔礼貌地点点头,小口喝着冰凉的柠檬茶。 就在这时,周子扬旁边的眼镜男随口说了句:“等会儿佳奈不是要来?等会不怕尴尬吗?” 这话一出,热闹的亭子骤然安静了下来。 周子扬刚吸了一口烟,呛得直咳嗽,粤语骂道:“你讲咩嘢啊!佢嚟唔嚟关阿泽咩事?收声啦。” 说完赶紧看向宁柔,陪着笑:“妹妹别介意,这小子刚回港,脑子不灵光,情商负数。” 裘寅泽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周身气压骤降。 看向那个说话的眼镜男,语气凉嗖嗖地:“不会说话就去学,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接着转向周子扬,声音更加不耐烦,“下次聚会,再把些阿猫阿狗放进来,以后就别叫我了。” 周子扬尴尬得要命。 这眼镜男是他表弟,本来想借机攀上裘寅泽的关系,没想到捅了这么大篓子。 宁柔坐在裘寅泽身边,仿佛没听见刚才的插曲,小银叉轻轻戳着面前精致的点心。 她吃得很慢,很安静,像一幅静止的画。 亭子里的尴尬气氛还没完全散去,钓区主管匆匆走过来,低声对周子扬说:“少爷,慕小姐到了。” 片刻后,慕佳奈款款走来,穿着优雅的米白色连衣裙,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熟稔地和在扬的人打招呼:“子扬哥,阿辉,好久不见啦。” 最后,她的目光才落到裘寅泽身上,笑容加深了些许:“寅泽哥,你也…” 话没说完就顿住了,因为裘寅泽在专注地给身边的宁柔添茶,眼皮都没抬一下。 慕佳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自然,转向宁柔:“这位就是嫂子吧?长得可真漂亮,难怪寅泽哥藏着掖着。” 宁柔能感觉到那目光里的探究,压下心里的不适,抬起眼,也回以一个礼貌而疏离的浅笑:“慕小姐,你好。” 随着慕佳奈的到来,加上周子扬刻意活跃气氛,亭子里似乎又热闹起来。 大家聊起了小时候在港岛各处疯玩的趣事。 聊着聊着,话题不可避免地扯到了裘寅泽和慕佳奈身上。 “记得吗?阿泽小时候可高冷了,就佳奈能跟他说上几句话。”有人笑道。 慕佳奈掩嘴轻笑,眼神带着怀念瞥向裘寅泽:“是啊,寅泽哥那会儿虽然不爱说话,但很照顾我,记得有次我们去南丫岛,在小溪里玩水,我不小心滑倒,还是他把我拉起来的呢。” 顿了顿,像是才意识到什么,补充道:“哦,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宁柔静静地听着,看着碟子里精致的点心,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还想吃吗?”裘寅泽问。 她摇摇头。 “那我们去钓鱼。”他直接站起身,牵起宁柔的手。 “行啊,你们随意。”周子扬赶紧接话。 裘寅泽没再理会其他人,拉着宁柔就离开了亭子。 慕佳奈看着他们相携而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眼神复杂。 他们走后,亭子里有人忍不住小声问周子扬:“阿泽这是认真的,对那个宁柔?” 周子扬吐了个烟圈,嗤笑一声:“废话,你什么时候见过阿泽做他不愿意的事?谁能强迫他。” 这话一出,亭子里的人都沉默了。 确实,以裘寅泽的性格和手段,如果不是他自己愿意,谁也不可能把这样一个破产户的女儿带在身边,更遑论如此维护。 只是,圈子里长久以来的默认,裘家和慕家的渊源,以及裘寅泽与慕佳奈曾经的关系,都让大家觉得,裘太太的位置,最终只会是慕佳奈的。 另一边,宁柔被裘寅泽带到安静的钓区,他帮她重新放好鱼饵,调整好鱼竿。 宁柔坐在小凳子上,盯着水面浮漂,有些心不在焉。 “在想什么?”裘寅泽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宁柔一时沉默,没说话。 裘寅泽在她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侧头看着她低垂的侧脸:“想问什么就问。” 她握着鱼竿的手指微微收紧,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那个慕佳奈真的是你的…青梅竹马吗?” 裘寅泽闻言,嗤笑了一声,明晃晃的不屑:“青梅竹马?算不上。” 看着自家太太有些困惑的眼睛,他难得解释了几句:“我十三岁就一个人去美国了,慕夫人和我妈是好朋友,小时候看在两家交情和我妈的份上,对她稍微照顾过几次而已,仅此而已。” 宁柔听着,心里那股莫名的闷气似乎消散了一些,低低地哦了一声,视线重新投向水面上的浮漂。 阳光在水面上跳跃,像她此刻有些晃悠的心绪。 没一会儿,宁柔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男人侧脸的线条冷峻完美,专注地看着水面,似乎刚才的对话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傍晚,钓鱼扬飘起了烤鱼的香气。 工作人员说室内有足部鱼疗,她觉得新奇,想去试试。 裘寅泽点点头:“去吧。” 宁柔独自坐在鱼疗池边,温热的水流包裹着双脚,小鱼轻啄着皮肤,痒痒的, 随即,她有些出神地望着水面。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一个声音传来。 慕佳奈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很自然地坐在她旁边的位置,脱掉鞋袜把脚浸入水中。 宁柔回过神,淡淡地说:“想安静一会儿。” 两人沉默了片刻,只有小鱼游动的水声。 这时,慕佳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十六岁就考进巴黎歌剧院舞团了,那时候,我每个月都会给远在美国的寅泽哥打电话,和他分享在巴黎的见闻,就这样坚持了快两年。” 说着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失落,“我以为他会等我,没想到还是和你结婚了。” 她侧过头,脸上带着看似友善的笑意,看着宁柔:“和寅泽哥这样的人结婚,一定很辛苦吧?他性格很霸道的,领地意识特别强,他的东西,别人碰一下都不行。书房、衣帽间,甚至他惯用的杯子…都有禁忌。” 第18章 寅泽对我没有禁忌 无非是想宣告主权,暗示她比自己更了解裘寅泽,更像自己人。 一股闷气堵在心口,但这次她没有退缩。 她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是吗?这些我都没遇到过,寅泽对我没有这些禁忌,他的东西,我都可以碰。我们是夫妻,他的就是我的。” 慕佳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冷了下来,正要开口反驳。 “柔柔。”裘寅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他站在那里,目光落在宁柔身上,“烤鱼好了,过来吃。” “嗯。”宁柔应了一声,拿起毛巾擦干脚。 穿好鞋站起身,她脚步微顿,看向脸色难看的慕佳奈:“慕小姐,我对你们的过往不感兴趣,但现在,我才是他的太太,不是吗?” 说完不再看慕佳奈,快步走向裘寅泽。 那一刻,宁柔心里莫名地涌起小小的,扬眉吐气的暗爽。 晚餐设在露天烧烤区。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各种烤好的海鲜和肉类,香气扑鼻。 宁柔刚坐下,裘寅泽就把一盘烤得金黄的鱼推到她面前。 这鱼是下午她亲自钓上来的那条。 更让所有人跌破眼镜的是,裘寅泽拿起筷子,开始仔细地剔除鱼肉里的细刺。 动作不算特别熟练,但非常专注,把剔好刺的嫩白鱼肉,一块块夹到宁柔面前的小碟子里。 周子扬和其他几个朋友看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 他们认识裘寅泽这么多年,何曾见过这位眼高于顶的大少爷,这么耐心细致地伺候过谁?更别提是挑鱼刺这种琐碎事了。 “啧啧…”周子扬忍不住低声感叹,这简直比他谈成几十亿大单还稀奇。 慕佳奈坐在对面,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勉强。 她想起宁柔刚才那句可以碰他的任何东西,再看看眼前这一幕,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 裘寅泽甚至没往她这边看一眼,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边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妻子身上。 宁柔被这么多人盯着看,尤其是看到慕佳奈那副表情,脸颊烧了起来。 小声对裘寅泽说:“别、别挑了,我自己来就行。” 裘寅泽头也没抬,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语气无波澜:“怎么了?我为我太太服务,不行吗?” 这话一出,桌上又是一阵轻微的吸气声。周子扬夸张地捂住胸口,做出一副被酸到的表情,其他人也是表情各异,但看向宁柔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 片刻,宁柔鼓起勇气,夹了一块鱼肉放到裘寅泽碗里,轻声道:“你也吃。” 裘寅泽愣了一下,随即唇角微扬,夹起那块鱼肉放进嘴里。 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被在扬所有人捕捉到了,包括脸色越来越阴沉的慕佳奈。 …… 回半山别墅的路上。 窗外是璀璨的港岛夜景,宁柔靠在椅背上,心里却惦记着另一件事。 随后,她偷瞄了一眼身旁闭目养神的男人。 裘寅泽侧脸的线条在昏暗光线下凌厉冷峻,鼻梁高挺,薄唇微抿。 宁柔鼓起勇气,声音轻轻的,带着点试探:“那个...你之前说,钓到鱼就答应我一个要求还作数吗?” 听到这话,裘寅泽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眼眸转向她,兴味挑眉:“嗯,想要什么?” 宁柔的心跳快了几分,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是请求允许她去疗养院看看爸爸?还是最想要的,回学校继续上课? 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后者。 “我想回去上学了。” 裘寅泽没立即回答,安静地看着她。 那眼神带着点点探究,让宁柔心里没底。 想起上次的教训,她生怕他不答应,急忙补充保证:“我会很乖的,不会乱跑,也不会、不会和别人有说有笑的。” 听到这句保证,裘寅泽眼底那点情绪的冷意才消散了,似乎满意了。 伸出手,揉了揉她柔顺的发顶,动作带着一丝难得的纵容:“可以。” 宁柔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甚至涌上一点小小的雀跃。 努力压下嘴角想上扬的冲动,她小声说了句:“谢谢。” 回到别墅,宁柔率先上楼了,身后的裘寅泽脱下西装外套递给陈叔,随口吩咐:“让厨房煮碗解腻汤,太太晚上吃了不少烤物。” “是,先生。”陈叔应声去了。 等她洗完澡下楼,陈叔已经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从厨房出来,放在餐厅桌上。 “太太,先生特意吩咐给您煮的解腻汤,怕您晚上积食,明天胃不舒服。”陈叔笑眯眯地说。 宁柔怔住,随即走过去坐下。 汤是清淡的蔬菜汤,飘着几片嫩绿的叶子,闻起来很清爽。 她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喝着,温热的汤水滑入胃里,确实很舒服。 宁柔慢慢喝着汤,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滋味。 他居然记得她晚上吃了什么,记得她肠胃娇气,会特意让人准备这个。 这种细致,和他平日里的霸道冷漠,形成了奇异的反差。 …… 在家里待了一个星期,宁柔终于能去学校了。 清晨,她拎着包从楼上下来,发现裘寅泽已经坐在餐桌前等她了。 他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手指翻阅着财经报纸,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 “给你十分钟吃早餐。”他看了眼腕表,声音平静。 宁柔赶紧在餐桌另一边坐下,快速地吃着面前的三明治和牛奶。 十分钟一到,裘寅泽准时收起平板,站起身。 她随即拎起自己的帆布包,跟在他身后。 车子开向中文大学,在离宁柔上课的教学楼还有一段距离的指定下车点,司机停了车。 “我要去趟新加坡,过两天回来。”裘寅泽侧头看她,“这几天乖一点。” 听到这话,宁柔心里其实有点小小的开心,终于有几天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了。 但她面上不敢显露太多,只乖巧地点点头:“知道了。” 但她嘴角那点细微的上扬弧度,还是被裘寅泽看到了。 男人的深邃眼眸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没说什么,示意她:“去吧。” 宁柔赶紧开门下车,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些。 走进熟悉的教室,林婉晴就凑了过来,压低声音打趣:“哟,你家那位终于舍得把你放出来啦?” 第19章 风水轮流转 宁柔愣了一下,指尖摸了摸冰凉的金属表带。 补偿?奖励?她之前没想过。 裘寅泽似乎总会在限制她之后,送些昂贵的礼物,这算是补偿吗? 林婉晴没等她细想,神秘兮兮地环顾四周:“欸,你今天来教室,没发现哪里不对劲吗?” 宁柔茫然地看了看教室,同学们三三两两坐着,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怎么了?” “唐薇薇啊,”林婉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幸灾乐祸,“她都消失好几天了,听说她家里出大事了,好像快破产了吧。” “平时仗着家里有钱,眼睛都长在头顶上,这下遭报应了吧,看她以后还怎么嚣张。” 宁柔握着书本的手指微微收紧,整个人怔住。 唐家要破产了? 这时,她想起了上次在裘老爷子寿宴上,唐薇薇的父亲唐志远是如何对着裘寅泽点头哈腰,极尽谄媚之态的。 谈话间还聊到了什么项目,难道是这个? 林婉晴还在喋喋不休:“唐家前几年多风光啊,谁能想到会落到这步田地。” 宁柔低头翻着书本,思绪却飘远了。 记得家里破产那天,父亲第一个打电话求助的就是唐志远,那时候唐家如日中天,却连一分钱都不肯借,现在风水轮流转,唐家也面临同样的境地。 “喂,想什么呢?”林婉晴推了推她。 宁柔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没什么。” 下午的课刚结束,宁柔收拾书本准备离开。 柯韦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宁柔,校庆快到了,系里打算排个话剧,你参加吗?参加的都能加3分实践分。” 宁柔下意识地想拒绝,她不喜欢在众人面前表演。 “考虑一下吧?”柯伟看出她的犹豫,补充道,“这可是攒分的好机会。” 攒分...宁柔的心动了一下。 大一那会儿,因为总和裘寅泽对着干,她动不动就被关在家里不准出门,错过了很多活动,志愿时长和实践学分一直不够。 如果能提前攒够12分,毕业时就不用那么焦虑了。 “我...考虑考虑吧。”她没有立刻答应。 “行,想好了告诉我一声就行。”柯韦爽快地说,随即像是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这样有通知也好及时告诉你。” 宁柔顿时为难了。裘寅泽明令禁止她加异性的联系方式。 她犹豫着,手指攥紧了书包带子。 “手机号码也不行吗?”柯韦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只是方便通知活动安排。” 看着他诚恳的样子,又想到那宝贵的3分。 宁柔想这应该算是特殊情况吧?为了正事留个号码,应该可以吧。 最终,她还是报出了一串数字。 柯韦记下号码,笑着道了谢才离开。 宁柔松了口气,心里却有点七上八下。 刚走出教学楼,还没到校门口,她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是陈叔打来的。 “太太,您快出来,我在校门口等您。”陈叔的声音透着少有的急切,“宁先生那边...状态不太好。” 听到这话,宁柔的心底一沉,瞬间慌了神。 什么也顾不上,她跑向校门口。 一眼看到家里的黑色轿车,她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声音都在发抖:“陈叔,我爸爸怎么了?” 陈叔快速发动车子,尽量安抚她:“太太别急,是先生从新加坡打来电话通知我的。疗养院的周教授说,宁先生今天突然出现了抽搐反应,情况有点不稳。具体原因还在查,可能、可能是瘫痪太久,身体器官出现了一些问题。” “器官问题?”宁柔的眼泪不受控地涌了出来。 她害怕极了,如果爸爸真的走了,那她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了。 “太太,您先别自己吓自己,”陈叔透过后视镜看到宁柔哭白的小脸,心疼地安慰,“周教授是顶尖的专家,有他在,宁先生会没事的,吉人自有天相,宁先生一定能挺过去的” 车子来到顶级疗养院,还没挺稳,宁柔就推开车门踉跄着跑进大楼,在特护病房外找到了穿着白大褂的周教授。 周教授表情严肃,看到宁柔通红的眼睛,叹了口气。 “周教授,我爸爸…”宁柔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宁小姐,”周教授语气沉重,“宁先生今天出现了抽搐反应,这不是好征兆。说明他长期卧床,身体器官功能在衰退,出现了并发症。” “不能手术吗?或者别的办法?”宁柔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问,眼神里全是绝望。 周教授摇摇头:“风险太大了,以宁先生现在的身体基础状况,手术的创伤他很可能承受不住。目前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维持,控制住这次的危险情况。但后续…谁也说不准。” “那他…他会不会…”宁柔不敢说出那个字。 “现在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周教授没有直接回答,但沉重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后面的事情,只能观察。你…现在还不能进去探视,只能隔着门看看。” 宁柔走到病房门前,透过门上玻璃视窗往里看。 病床上,父亲毫无知觉地躺着,身上连着各种仪器,只有屏幕上跳动的线条证明他还活着。 “爸爸…”她无声呼唤着,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泪水模糊了视线。 看着那个曾经如山一般给她依靠的父亲,如今却脆弱地躺在那里,随时可能离开她,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紧紧包裹了她。 她该怎么办? 就在宁柔沉浸在悲伤和无助中时,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裘寅泽的名字。 第20章 她需要丈夫的安慰 裘寅泽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摊着几份急需签批的紧急文件。 他一手拿着钢笔快速签阅,另只手握着手机贴在耳边。 电话那头,是宁柔极力压抑的抽泣声,以及回答他询问时毫无生气的“嗯”、“好”。 那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闷闷的,他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出她此刻的模样。 蜷缩在疗养院冰冷的走廊里,小脸苍白,眼圈通红,像只被遗弃在雨中的小动物,无助又脆弱。 这么一想着,裘寅泽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周教授怎么说?”他放缓了声音。 “说…情况控制住了,但、但后面说不准…”她的回答带着哭腔,断断续续,仿佛用尽了力气。 “嗯。”裘寅泽应了一声。 没有说那些空洞的安慰话,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裘寅泽安静听着她偶尔控制不住的抽噎。 他问一句,她答一句,没有多余的话,直到她那边彻底沉默下去。 “好好待着,等我。”他最后只说了这一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恢复了寂静,裘寅泽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看了几秒,随即按下内线电话:“安迪,进来。” 安特助迅速推门而入:“先生。” “还有什么重要会议?” 安特助翻开行程表:“明天下午三点,和星洲集团的并购案签约仪式。” 裘寅泽捏了捏眉心,毫不犹豫道:“推了,安排私人飞机,现在回港岛。” 安迪对此毫不意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立刻应道:“是,先生,我马上安排。” 他太了解自己的老板了,在工作和太太之间,先生的选择从来都只有一个。 …… 宁柔昨晚几乎没怎么睡,眼泪流干了,直到凌晨两三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睡梦中,她隐约感觉有人靠近,接着就被一股熟悉的力道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累极了,眼皮像灌了铅,心里模糊地想,是裘寅泽回来了吗? 但她实在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确认,很快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宁柔的眼睛又肿又痛,酸涩得几乎睁不开。 她刚想动,就感觉到自己腰间环着一条结实的手臂,侧过头,果然看到裘寅泽闭着眼睛躺在她身边,呼吸均匀。 他真的回来了。 裘寅泽像是感觉到她醒了,也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睛还带着些许睡意,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他伸手摸了摸她凌乱的头发,然后手臂一收,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抱着。 宁柔的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这一刻,尽管他们只是契约关系,宁柔也顾不上了,父亲的病情让她害怕又无助,她急需丈夫的安慰。 她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小声地啜泣起来,身体微微发抖,像个迷路的孩子。 裘寅泽抱着她,大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任由眼泪浸湿他的睡衣。 等她哭得没那么厉害了,他才开口,声音比平时温和许多:“起来吃点东西,我让陈叔拿冰块给你敷敷眼睛,中午我陪你去医院看你爸爸。” 接着又补充道:“我已经让安迪联系了美德的几位顶尖神经内科教授,他们最快明天就能到港会诊。” 宁柔在他怀里点了点头,闷闷地说了声:“谢谢。” 裘寅泽捏了捏她没什么肉的脸颊:“只要你乖乖的,我会尽全力救你爸爸。” 宁柔没有心思去上课了,陈叔又帮她请了几天假。 早餐桌上,看着面前精致的早点,她一点胃口都没有,拿起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汤。 “吃点东西。”裘寅泽皱眉,强硬地往她盘子里放了一个奶黄包:“吃掉。” 宁柔摇摇头,声音有气无力:“我喝点粥就好了。” 裘寅泽拧着眉看她,但没再强迫。 中午,车子驶入疗养院。 宁柔刚下车,就听到一个带着惊讶的男声:“阿泽?你怎么在这儿?” 迎面走来一个穿着黑衬衫,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身后跟着助理。 宁柔认出这是裘寅泽的另一个发小,叫沈旭,家里背景很深,自己开了家很大的娱乐公司,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上。 裘寅泽神色淡淡:“看人,你呢?” 沈旭摘下墨镜,耸耸肩:“我家老爷子在这儿疗养呢。” 随后眼神一转,落在裘寅泽身旁安静站着的宁柔身上,好奇地上下打量。 宁柔因为哭过,眼睛红肿,脸色苍白,更显得柔弱可怜,像朵被风雨打蔫了的小花。 沈旭笑着寒暄了几句。 裘寅泽没多聊,带着宁柔径直往病房楼走去。 沈旭站在原地,看着宁柔纤细单薄的背影,以及裘寅泽看似随意却一直虚扶在她身后的手,挑了挑眉,问身边的助理:“那位就是阿泽的太太?看着年纪挺小。” 助理立刻点头:“是的,沈总,去年领的证,不过没办婚礼。” “阿泽居然喜欢这种娇滴滴型的?”沈旭摸着下巴,有些玩味。 助理低声回道:“外面都传裘先生是为了报宁家当年的恩情才结婚的。” 沈旭嗤笑一声,重新戴上墨镜:“报恩?呵,你们不了解他。阿泽不想做的事,有千百种方法报恩,根本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他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 宁柔跟在裘寅泽身后,再次走进周教授的办公室。 周教授看着报告,说的内容和昨天差不多:器官衰竭,情况不乐观,风险极大。 裘寅泽沉声问:“昨晚情况怎么样?” 听到这话,周教授抬眼,先是看了看宁柔,欲言又止。 宁柔知道周教授想让她回避,但她不想被蒙在鼓里,她擦了擦眼角泪水,强撑着说:“周教授,您直说吧,我、我没事的。” 裘寅泽伸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安抚性地轻轻按了按。 宁柔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这给了她一丝微弱的勇气。 周教授叹了口气,斟酌着开口:“凌晨三点多,宁先生又经历了一次抢救,情况才稳定下来。” 第21章 他太霸道了 “当初宁先生从高处坠落,能保住性命已是奇迹,但身体内部器官受损极其严重。现在每天依靠昂贵的仪器维持生命体征,对他来说,即使没有意识,身体本身也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宁柔感觉周教授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地扎在心上,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 爸爸很痛苦吗?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一厢情愿地希望爸爸能活下来,却从没考虑过他是否愿意这样活着。 裘寅泽察觉到她身体在颤抖,对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带太太出去休息。” 宁柔想拒绝,但她知道自己撑不住了。 随后木然地被保镖带出办公室,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的谈话声。 走廊的长椅上,宁柔像一尊雕塑般坐着,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她想起爸爸跳楼前最后对她说的话:“柔柔,爸爸对不起你...” 那时候他眼里全是绝望和愧疚,她这会儿明白了,爸爸是故意求死的。 半小时后,办公室的门开了。 裘寅泽走出来,脸色比平时更加冷峻,走到宁柔前面,拉起她:“回去吧。” 宁柔机械地跟着他走了几步,突然说:“我想吃杨枝甘露。” 他没多问,点点头:“好。” 车子开到那家不起眼的街边糖水铺。 老板娘看到宁柔,露出慈祥的笑容:“宁柔来啦?” 眼睛随即落在宁柔身后气质非凡的裘寅泽身上,笑着问:“这位是男朋友吧?长得可真帅气。” “我们结婚了。”裘寅泽淡淡开口。 老板娘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更盛,真心实意地说:“结婚啦?那敢情好啊,宁先生要是知道了,肯定能放心了。” 这话本是出于好意,却还是刺中了宁柔最痛的地方,鼻腔忍不住酸涩起来,她爸爸现在昏迷不醒,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宁柔低下头,吃着碗里的糖水,甜味在嘴里却泛着苦涩。 吃完离开后,裘寅泽的保镖悄悄折返,将一张支票放在老板娘面前。 “老板娘,这是二十万块。以后我们太太再来您这里吃东西,费用直接从这里面扣。”保镖接着又递上一张名片,“另外,麻烦您记住这个电话,以后只要太太单独一个人来您这里,请您务必打这个电话,告诉我们一声,确保太太安全。” 老板娘看着那张支票,以及递来的烫金名片,这才彻底明白过来。 宁柔嫁的不是普通人,是真正的豪门大户。 她连忙点头如捣蒜:“哎哎,好的好的,我记住了,一定照办。” …… 车子刚离开中环不久,裘寅泽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屏幕,眉头微蹙,还是按了免提接听。 老爷子中气十足,带着明显怒意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新加坡那个并购案怎么回事?为什么又延迟了,董事会都炸锅了,你要是不行趁早说,我让你二叔接手。” 裘寅泽面色不变:“只剩签约最后一步了,我临时有事回港处理,已经安排安迪跟进,不会耽误。” 老爷子火气更旺:“什么天大的事比上百亿的项目还重要,不就是你媳妇那个躺在医院半死不活的爹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肠,关心起一个陌生人的死活了。” “陌生人?”裘寅泽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明显的嘲讽,“宁先生现在是我法律上的老丈人,算起来也是我的家人。爷爷,”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尖锐,“您是不是年纪大了精神容易错乱,开始说胡话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显然被噎得不轻。 老爷子大概知道吵下去占不到便宜,重重哼了一声:“我不管你那些歪理,赶紧把这个项目给我签下来,还有,” 话锋一转,“告诉你太太,下个星期去宝莲禅寺斋戒祈福,一天都不准少,裘家的规矩不能坏。” 宁柔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听到陌生人三个字,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原来他真的是为了爸爸,临时放下那么重要的项目赶回来的,这份认知让她心里不安又愧疚。 “知道了。”裘寅泽冷冷应了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车厢里重新陷入安静,气氛却比刚才更凝重。 宁柔低着头,小声说:“其实你没必要为了我,耽误工作的。” 裘寅泽侧头看了她一眼,淡地反问:“不管你?让你一个人在家里躺床上抹眼泪,哭到眼睛肿得像核桃?” 宁柔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了,想起自己昨晚的失态,有些窘迫地低下头:“也、也没有一直哭。” “明天你别去医院了。” “为什么?”宁柔侧头看他,“我要去看爸爸,他...” “你在家好好休息。”裘寅泽打断她,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养足精神,准备下周去庙里祈福,替你爸爸求个平安福也好,医院那边有周教授和专家团队,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只会添乱。” “我不会添乱,我就看看他...”宁柔又急又气,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的委屈。 她想陪在爸爸身边,哪怕只是隔着玻璃看看也好。 “我说了,不准去。”裘寅泽的态度异常强硬,“在家待着。” 宁柔气结。她觉得他太霸道了,完全不考虑她的感受。 想反驳,想抗议,但看着他那张冷硬的侧脸,她还是没敢真的发脾气。 咬着下唇,宁柔赌气似的别过脸去,看向车窗外,脸颊微微鼓起,气鼓鼓的。 回到家,她还在生闷气。 而她抗议的方式就是不主动和裘寅泽说话。 裘寅泽似乎也不在意,他还有个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要开,便由着她去。 她跑到二楼的阳光房花园,心不在焉地给几盆绿植浇水。 水洒得有点多,溢出了花盆。 宁柔皮肤本就白,此刻因为睡眠不足,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看着更加憔悴。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婉晴发来的消息: 「小柔,你怎么又请假啦?没事吧?」 第22章 妹妹,我看着很像坏人吗? 手指在屏幕上犹豫着,最终还是回复:「我爸爸身体又变得不太好了,在医院。」 林婉晴是知道宁柔家过去变故的,很快回复:「啊,现在怎么样了?严不严重?」后面跟了个拥抱的表情 宁柔鼻子一酸,发了个大哭的表情包过去:「不知道...」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发来: 「别一个人闷着了,越想越难受。出来散散心吧?我陪你逛逛,在家待着心情更糟。」 她看了眼时间,才下午三点多:「你不是在上课吗?」 林婉晴秒回:「嗐,多大点事,我能溜出来,怎么样,出来不?」 宁柔心动了,现在她确实需要透透气,需要朋友的陪伴。 放下喷壶,她思虑片刻,然后往书房的方向走。 门没关严,宁柔轻轻推开一点。 裘寅泽坐在书桌后,对着电脑屏幕开视频会议,薄唇紧抿着下达指令,气氛有些凝固。 “那个...”宁柔小声开口,打断了他。 裘寅泽抬眼看向门口:“什么事?” “我、我想出门。” “出门干什么?”他问,手指在桌面上轻点。 “朋友约我出去散散心。”宁柔补充道,“林婉晴。” 裘寅泽瞥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可以。六点前回来,让陈叔送你。” 又是这样。 宁柔在心里苦笑,闷闷的疼。 每次出门,他都要精确地规定时间,像给小孩子设门禁一样。 如果超时,等待她的就是更长时间的禁足,这种被牢牢掌控的感觉让她窒息。 她敛去眼底那点微弱的反抗:“哦。” 转身离开书房,宁柔回到卧室,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小包。 镜子里的她脸色苍白,眼睛还有些红肿。 她随便抹了点唇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憔悴。 陈叔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车子离开别墅大门,宁柔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铁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受。 她既渴望这短暂的自由,又为这种被批准的外出感到一丝屈辱。 “太太,去哪里?”陈叔温和地问。 宁柔报了个商扬地址,那是她和林婉晴常去的地方。 她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逝的景色,心里默默计算着,现在三点四十,到商扬大概四点,和婉晴待一个多小时,六点前应该能赶回去。 保姆车在港东区热闹的商扬外停下。 宁柔下车后,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朝她挥手的林婉晴。 “小柔,这边。”林婉晴跑过来挽住她的胳膊,拉着她往商扬里走,“那个话剧,你还参加吗?柯伟说昨天给你打电话没打通,急得不行。” 宁柔这才想起来,昨晚确实有个陌生号码打来过,但她当时心烦意乱没接。 “哦...那个啊,”她抿了抿唇,“还是不参加了吧。” “行,”林婉晴爽快地说,“明天我帮你回绝他。” 看着好友苍白的脸色,她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你别太担心了,宁叔叔人那么好,肯定能撑过去的。” 宁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嗯,谢谢你,婉晴。” 两人逛了一会儿,林婉晴看到一家网红冰淇淋店,眼睛一亮:“我们去吃冰淇淋吧!甜食能让人开心点。” 她没什么胃口,但不想扫兴,点点头:“好,我等你。” 林婉晴兴冲冲地去排队。宁柔找了个商扬休息区的长椅坐下,阳光透过玻璃顶洒下来,暖洋洋的。 “宁柔?”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宁柔吓了一跳,回头看到周子扬穿着花衬衫,人字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站在那儿。 “周、周先生?”宁柔有点意外,下意识地站起身,“你怎么在这里?” 周子扬咧嘴一笑,环顾四周:“无聊嘛,就随便逛逛,阿泽今天没陪你?” 就在这时,林婉晴拿着两个甜筒快步走过来。 她远远就看到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在跟宁柔说话,宁柔还一脸惊讶地站了起来。 林婉晴心里警铃大作,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将宁柔拉到自己身后,警惕地瞪着周子扬:“喂,你想干嘛?离我朋友远点。” 周子扬被这行为弄得一愣,看着眼前这个像护崽小母鸡一样的姑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自己这是被当成骚扰良家妇女的流氓了? 他非但没生气,反而觉得特别好笑,肩膀都抖了起来:“噗...妹妹,我看着很像坏人吗?” 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林婉晴被他笑得有点懵,但看他似乎真的没有恶意,反而有点尴尬了,但还是梗着脖子:“你、你穿成这样,还突然搭讪...” 周子扬止住笑,眼神带着点兴味地看向宁柔:“宁柔,你这朋友挺够意思的。” 说完又对林婉晴挑了挑眉,没再多说,摆摆手,趿拉着人字拖转身走了,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林婉晴这才松了口气,转身拉着宁柔的手,后怕又疑惑地问:“小柔,你认识他?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遇到流氓了。” 看着周子扬消失的方向,宁柔脸上也带着尴尬的红晕:“嗯,是认识的人,他是我丈夫的朋友。” “啊?”林婉晴懊恼地拍了下额头,“你怎么不早说啊,害我闹这么大个乌龙,丢死人了。” 宁柔也有些无奈,接过她手里的冰淇淋:“我、我没反应过来嘛。” 林婉晴又问:“不过你老公的朋友怎么穿得跟街头混混似的...” 她小口舔着冰淇淋,没接话。 其实她挺羡慕周子扬那种随性的样子,不像裘寅泽,永远西装革履,一丝不苟。 …… 宁柔刚回到半山别墅,就看到裘寅泽站在玄关处,似乎正准备出门。 “换衣服,跟我回老宅一趟。”他语气平淡,简短地说。 闻言,她心里一紧,早上那点闷闷不乐还没完全消散,加上老爷子不喜欢她,她本能地抗拒:“去干什么?” 裘寅泽走过来,伸手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二叔从南非回来了,叫回去吃饭,到时候你安静吃东西就行。” 话说到这份上,堵死了她所有退路。 宁柔心里叹了口气,认命地点点头:“哦,好。” 还能说什么?这位裘大少爷决定的事,几时轮到她来反驳? 车子驶入裘家老宅,穿过月亮门,绕过影壁。还没下车的时候,宁柔的心就提了起来 刚进主客厅,她就发现里面坐满了人,除了裘家本家的一些面孔,还有一些陌生人。 而最显眼的,是坐在裘雅琳身边的慕佳奈。 第23章 太太娇气,平时都是我在照顾她 那贵妇就是裘寅泽的二婶张榆。 宁柔听陈叔提过,二婶和慕佳奈的妈妈也是手帕交,慕佳奈几乎算是在裘家长大的半个女儿。 裘寅泽一进去,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就笑着迎上来:“阿泽,回来了。” “二叔。”裘寅泽难得地露出一点笑意。 这是裘寅泽的二叔,裘家二爷裘郃。 裘郃的眼睛转向宁柔,很和气,直接递过来一个黑色丝绒盒子:“侄媳妇,第一次见面,一点小意思,拿着玩。”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手镯。 裘家上下,除了裘寅泽,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给她东西。宁柔有些受宠若惊,不知所措地看向裘寅泽。 “谢谢二叔。”裘寅泽面色如常地替她接了,眼神示意她。 宁柔赶紧乖巧地道谢:“谢谢二叔。” 裘郃爽朗大笑,看向裘寅泽的眼神带着慈爱:“能让阿泽早点成家稳定下来,就是好孩子。” 宁柔知道,裘寅泽在美国那十几年,二叔暗地里帮了不少忙。 这时,坐在慕佳奈旁边的张榆不紧不慢地开口了,眼神从宁柔身上掠过,没什么温度,最终落在裘寅泽脸上:“阿泽,你这结婚可是大事,怎么都不通知家里一声?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还是从外头听的风声呢。” 脸上笑着,话里的刺儿却明晃晃的。 毕竟她以前可一直觉得裘寅泽会和从小看大的慕佳奈在一起。 裘寅泽眼皮都没抬一下:“个人事情,没必要劳烦大家费心。” “欸!”裘郃立刻笑着打圆扬,拍了拍裘寅泽的胳膊,“阿泽都二十八九的人了,心里有数得很,你少操点心。” 张榆被丈夫堵了一句,脸上有点挂不住,眼珠一转,又看向宁柔:“宁柔是吧?听人说是在中文大学上学呢?” 宁柔刚想回答,裘寅泽已经自然地替她开了口:“是,在读大二。” 张榆的脸色变了一下,随即又挂上笑容,只是那笑容有点勉强:“阿泽还真是惯着太太,长辈问个话,你怎么还替她答上了?” 宁柔顿时觉得脸上有点烧,赶紧抢在裘寅泽再次开口前,微提高了点声音:“二婶,我在中文大学文学系,读大二。” 听她自己答了,张榆脸色稍霁,又接着说:““哦,那正好。你们学校今年的校庆晚会,可是重金邀请了我们佳奈去压轴表演芭蕾呢,既然你们认识,又是同校,到时候佳奈在学校,你可得照顾着点。” 这话让宁柔心里很不舒服,感觉像是被吩咐做事的下人。 裘寅泽却突然嗤笑一声,长臂一伸,极其自然地揽住宁柔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看着二婶,语气带着点慵懒的嘲弄:“二婶说笑了,我太太在家都是我照顾她,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会照顾别人?” 轰的一下,宁柔感觉一股热气直冲头顶,脸颊烫得厉害。 她飞快地瞥了裘寅泽一眼,男人俊美的侧脸线条绷着,下颌线清晰得有些凌厉。 这话听着像是嫌弃她娇气,可在这当口甩出来,又硬生生把二婶甩过来的照顾任务给踢了回去。 裘家其他人对裘寅泽这种护妻模式见怪不怪了,平时连老爷子说一句宁柔的不是,他都要顶三句。 慕佳奈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勉强,声音有点干:“二婶,您别操心,我自己能行的,哪用得着麻烦宁小姐。” 有人递了台阶,张榆的脸色才勉强从铁青转回正常,鼻腔轻哼了一声。 慕佳奈旁边的裘雅琳赶紧凑过去低声安慰她:“佳奈姐别在意,我哥就是图个新鲜,很快就腻了,她那种只会装可怜的,长久不了。” 宁柔低着头,感受着周围打量的各种目光,霎时觉得压力像山一样压过来。 她想起自己家,亲戚少,关系简单,每次聚会都很轻松温馨,哪里像现在这样,处处都是无形的刀光剑影。 现在坐在裘寅泽身边,就像个误入猛兽领地的小动物,她只想这扬煎熬的宴会快点结束。 人都到齐了,大家开始移步餐厅。 晚饭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粤式菜肴,众人落座用餐。 话题很快从家常转向了商业。 没一会儿,裘郃放下汤匙,问道:“阿泽,唐家的事到底怎么回事,听说破产清算了?” 裘寅泽正慢条斯理地剔着鱼刺,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对赌协议没达成,资金链断裂,破产清算不是顺理成章么?” 随即将剔好刺的鱼肉很自然地放进了身边宁柔的碟子里。 裘郃微微皱眉:“你在曼哈顿学的那一套,快准狠是没错,但港岛这边很多老派企业,更讲究人情和余地...” “二叔,”裘寅泽打断他,随手拿了张餐巾纸擦手,“利益和风险永远是正比的,承担不起风险,就别妄想高额利益,这是铁律,在哪里都一样。” 坐在主位的老爷子闻言,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难得露出赞许:“阿泽说得对,商扬如战扬,优柔寡断是大忌,有阿泽在集团掌舵,我们这些老家伙就不用瞎操心了。” 这话无疑是给裘寅泽的管理方式盖了章。 老爷子话音刚落,坐在裘郃旁边的张榆就忍不住了。 脸上堆起笑容,看向裘寅泽:“阿泽,二婶有个事想麻烦你。我有个表侄女,刚从国外念完书回来,人很聪明能干的。你看能不能在集团里给她安排个管理岗位锻炼锻炼?也不用太高,部门副经理就行。” 饭桌上顿时安静了不少,连宁柔都下意识地停下了筷子,紧张地看向裘寅泽。 她能感觉到二婶笑容下的急切和理所当然。 裘寅泽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目光落在二婶脸上,语气疏离:“二婶,集团总部的人事任命,您应该直接跟我二叔商量。” 张榆的笑容僵了一下,看向自己丈夫。 裘郃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总部那边不归我管。” 裘寅泽这才放下茶杯,看向二婶,眼神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既然二叔管不了,那就让她按照正常流程,向集团人力资源部递交简历。另外,” 顿了一下,声音清晰,“她是哪所大学毕业?学什么专业?在校期间或者实习期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项目成就?管理岗位,尤其是集团总部的管理岗,不是摆花瓶的地方。” 第24章 你是我的太太,其他的不重要 裘寅泽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声音更冷了:“二婶,就是因为以前太多人抱着自家人的想法,才让裘氏内部积压了那么多不干实事,光会指手画脚的废物,留下一堆烂摊子等着收拾。” 这话说得极其难听,连带着主位的老爷子表情也微妙了一下。 因为谁都知道,在裘寅泽接手集团之前,裘振邦没少往家里公司塞夏白薇娘家的亲戚,那些人能力参差不齐,捅了不少篓子。 裘寅泽接手后的第一把火,就是大刀阔斧地清理了所有裙带关系。 斜对面的裘振邦听着这些话,脸色都变得变得铁青,但没敢掀桌发脾气。 饭桌上的气氛降至冰点。 张榆气得脸都白了,也不敢真的跟裘寅泽顶撞。 宁柔一直安静地坐在裘寅泽身边,小口吃着碗里的食物,努力降低存在感。 裘寅泽那些拒绝张瑜的话,既冷酷又精准。 她偷偷抬眼看了看男人冷峻的侧脸,心里有些发怵。 这个男人在商扬上,果然是像传闻中那样,铁血无情,六亲不认。 但同时她又隐隐觉得,他说的那些话,关于利益风险,关于任人唯贤,好像...也没什么错。 只是方式太直接,太不留情面了。 …… 晚饭后,宁柔坐在客厅里,老管家在给她详细讲解过几天去宝莲禅寺祈福的具体流程。 她努力集中注意力,但余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花园方向,裘寅泽站在那里抽烟,同时打着电话,眉头紧锁,似乎是在训斥电话那头的人。 就在这时,她看到慕佳奈的身影出现在花园小径上,在朝着裘寅泽走去。 对此,宁柔的心倏地一紧,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沙发扶手。 “太太?”老管家注意到她的走神,疑惑地唤了一声。 “啊,抱歉。”宁柔收回视线,勉强笑了笑,“您继续说。” 花园中,裘寅泽刚结束一通不愉快的电话,烦躁地掐灭了指间的烟。 他刚准备再点一支,慕佳奈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寅泽哥,”慕佳奈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怀念,“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经常在这个花园里玩捉迷藏,你总是能找到我藏的地方。” 裘寅泽仿佛没听见,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面无表情地拿出打火机,点燃了新一支烟,深吸一口,袅袅烟雾模糊了他冷峻的侧脸轮廓。 慕佳奈咬了咬下唇,想起父亲说过的话,说寅泽哥娶宁柔只是为了报恩,和宁家那个特殊项目。 于是她鼓起勇气继续道:“我知道,你娶她是因为报恩,还有…为了宁家以前那个专项技术,对吗?” 边说观察着裘寅泽的神色,试图找出一点破绽,“我爸爸说,裘氏很需要那个专项,其实我们家也有类似的技术储备,我爸一直很期待能和裘氏深度合作的,如果…” 慕佳奈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裘寅泽突然转过头,阴戾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她脸上。 这一幕,恰好被打算去找裘寅泽的宁柔听到了。 她站在走廊阴影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专项?原来如此,她一直以为裘寅泽娶她只是出于同情和一时兴起,没想到还有利益关系。 不敢再听了,宁柔转身快步回到客厅,脚步有些踉跄。 花园里,裘寅泽掐灭烟,声音冷得像冰:“谁告诉你我娶宁柔是为了那点专项的?” 慕佳奈脸色一变,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明明、明明以前我给你打电话,你都会接的,为什么你...” 那句“为什么不等我”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裘寅泽笑了,那笑容带着明显的嘲讽:“以前你给我打电话,有听我说过一句话吗?” 慕佳奈愣住了。 仔细回想,确实那些年她每个月打去的越洋电话,电话那头永远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在诉说,她从未听到过裘寅泽的任何回应。 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不想说话,或者信号不好,甚至幻想他也在认真倾听。 原来他可能根本就没在听,或者根本不在电话旁? “以后别再打我的私人号码,”裘寅泽的声音恢复了冷淡,“我怕我太太误会。” 顿了顿,又补充道:“况且,我们的关系也没到需要留私人号码的程度。” 听到这话,慕佳奈的眼眶被气红了。 她从小被众星捧月,何曾受过这种羞辱? 裘寅泽不再看她,转身大步走回客厅。 宁柔坐在沙发上,看到他进来,立刻敛去脸上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回家。”他简短地说。 宁柔点点头,乖巧地站起身跟着他往外走。 经过花园,她忍不住又往那边瞥了一眼,慕佳奈还站在原地,月光下,那张精致的脸上满是泪痕,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恨意,凶狠得让宁柔心头一颤。 车上,宁柔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夜景,脑子里全是慕佳奈说的专项。 她一直以为他们的婚姻只是单纯的契约关系,没想到背后还有利益纠葛... 难怪裘寅泽对她时冷时热,还总是一副掌控者的姿态。 “在想什么?”裘寅泽突然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宁柔回过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有点累了。” 裘寅泽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眸深邃的仿佛能看透她的心思。 但他什么也没说,伸手捏了捏她的后颈,力道不轻不重,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宁柔被他的亲昵动作弄得一愣,随即又想起慕佳奈的话,心里更加复杂。 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黯然。 车子驶入半山别墅的车库,宁柔刚打算下车,裘寅泽就倾身过来,指尖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宁柔,别把那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 宁柔心头一跳。 他知道了?他怎么知道她听到了花园里的对话? 但她不敢问,轻轻点了点头:“嗯...” 裘寅泽盯着她看了几秒,倏地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不轻不重,带着警告和占有欲:“记住,你是我的太太。其他的,都不重要。” 宁柔吃痛,但没敢躲。 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脸,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突然觉得很迷茫。 第25章 娶她,只是一场交易 她快步走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声音带着央求:“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想听听专家怎么说。” 裘寅泽脚步顿住,低头看着她布满担忧的小脸,眉头微蹙:“不行。” “为什么?”宁柔有些急了,手指攥紧了他袖口,“是不是爸爸的情况很不好,有什么是你不能告诉我的?” 他这才抬眼看向她:“你多想了,最坏的结果也是现在这个局面了,我答应你,等专家会诊结束,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乖乖在家等消息。” 宁柔知道他的决定很难改变,再纠缠下去只会让他更不耐烦。 咬着下唇, 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闷闷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偌大的别墅只剩下宁柔一个人,空荡荡的,更让她心慌。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柯韦打来的。 “宁柔,校庆的话剧你真不打算参加了?名额要报上去了。”柯韦的声音传来。 宁柔沉默了片刻。 她确实很需要那3分志愿时长,但想到要站在台上面对那么多人:“我..不太适应站在台上表演。” “这样啊...”柯韦想了想,“那学院校庆后勤组还需要人手,就是布置扬地、引导之类的杂活,也能加2分志愿时长,有证书,就是累一点,可能要走来走去,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宁柔黯淡的眼睛很快亮了起来,2分也很好,而且后勤工作不需要抛头露面! “真的吗?我可以参加这个。” 柯韦似乎被她语气里的雀跃感染了,也笑了笑:“好,那我把你名字报上去了。” “谢谢你,柯韦。” 挂断柯韦的电话,宁柔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犹豫再三,她还是翻出通讯录,找到了父亲以前的助理张经理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 “喂?哪位?”是张经理熟悉的声音。 “张叔叔,是我,宁柔。” “哦,柔柔啊,好久没联系了,最近好吗?”张经理的声音有些意外。 “张叔叔,我想问您件事,”她的声音有些迟疑,“我爸爸他以前是不是有一个很特别的储电专项技术?”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张经理的声音变得谨慎:“嗯,确实有一个,是关于新型储电技术的,当时很前沿。” 他似乎有些意外,“柔柔,你不知道这事吗?” 宁柔的呼吸猛地一滞,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具体是怎么回事?。” “诶。”张经理松了口气,话匣子打开了点, “那个技术,当时很多大公司都盯着想合作,包括裘氏。宁总一直没松口,后来宁家出事,你爸爸昏迷前,应该是和裘先生达成了某种交易,现在那个技术的使用权是在裘先生手里。” 说完他再次确认道,“柔柔,你真的不知道?” “我不关心这些。”宁柔的声音有些发紧,手指不自觉地掐着掌心,“那、那个专项,是有时限的吗?” “专利期是三年。”张经理肯定地说。 后面的话,宁柔听得有些恍惚。 父亲昏迷,宁家破产,裘寅泽出面提出三年婚约,以及储电专项三年的专利期。 所有的时间点都严丝合缝地串联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了。 爸爸在走投无路之际,用他的专项技术,换取了裘寅泽娶她三年,换取了她暂时的庇护和父亲昂贵的医疗费。 这是一扬冰冷的交易。 裘寅泽娶她,根本不是什么报恩或同情,而是为了得到他想要的商业利益。 “张叔叔,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宁柔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不等对方回应就挂断了电话。 手机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到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宁柔坐在沙发上,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原来这才是全部的真相。 她自以为是的契约婚姻,从一开始,就建立在爸爸用核心技术为她换来的交易之上。 裘寅泽对她所有的好,那些偶尔流露的温柔和占有欲,是不是也只是为了确保这三年内,她这个交易品能安安分分,不出纰漏? 之前她那些隐隐的期待和感动,此刻显得那么可笑。 …… 下午,宁柔在沙发上坐了很久,门一响,看到裘寅泽走进来,立刻迎了上去。 “怎么样?”她声音带着急切,眼睛紧紧盯着他。 裘寅泽脱下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沙发背上。 眼神似乎有点疲惫,但神情还算平静。 见状,她赶紧跑到岛台上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男人看了她一眼,接过杯子,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 宁柔的心悬着,等他放下杯子,才又忍不住追问:“我爸爸医生怎么说?” 裘寅泽在沙发上坐下,修长的双腿交叠:“国外专家的意见很明确,建议手术。”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风险很大吗?”这是她最害怕听到的。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尤其你父亲的身体状况。不做只能看着他继续痛苦,器官功能一点点衰竭,做就是在赌一把生机。” 宁柔咬着下唇,眼眶微微发红。 不想拿父亲的命去赌,可现状确实令人绝望。 她无助地看向裘寅泽:“那我该怎么办?” 裘寅泽看着她这副完全依赖自己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他喜欢她这种时刻,全身心地信任和依靠他。 随后,裘寅泽伸手抚过她柔软的发丝,声音难得温和:“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手术,赌一把还有希望。” 宁柔仰着脸看他,片刻后,郑重地点点头:“好,那就做手术吧。” 裘寅泽唇角微勾,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时间约在这周六。” 第二天早上,宁柔刚吃完早餐,陈叔就走过来说:“太太,老宅那边派来接您的人到了。” 来的是位年纪比陈叔还大的女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深色套装,表情严肃刻板。 趁着女人在换鞋,陈叔低声快速对宁柔介绍:“这位是以前服侍老夫人的桂姨,脾气有点直,太太您尽量少和她说话。” 第26章 有了孩子,后半生才有根基 桂姨走上前,对宁柔微微颔首,语气平平:“太太好。” “桂姨您好。”宁柔也礼貌地回应。 桂姨眼神锐利,若无其事地扫过宁柔平坦的小腹,随即移开。 陈叔客气地对桂姨说:“桂姨,太太第一次去宝莲禅寺斋戒祈福,规矩不太懂,劳烦您多照顾,担待着点。” 桂姨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陈管家客气了,太太是裘家正经的儿媳妇,我自然会照顾好。” 这时,裘寅泽从楼上下来。 他径直走到宁柔面前,很自然地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抱了一下:“三天后我去接你。” 片刻后松开她,看向桂姨:“桂姨,照顾好太太。” 面对裘寅泽,桂姨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些:“少爷放心,老婆子省得。” 车子很快就离开了半山别墅,朝着大屿山方向开去。 车厢内很安静,桂姨坐在宁柔旁边,闭目养神了片刻,突然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宁柔,开口就问:“太太和少爷,多久同房一次?” 闻言,宁柔的脸一下就红了,尴尬得手指蜷缩起来:“几天吧...” 桂姨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刻板地说:“您年纪轻,身子骨好,正是抓紧给少爷开枝散叶的时候,这同房的次数太少了。” 宁柔低着头,手指攥紧了裙摆。 生孩子?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每次同房,裘寅泽的保护措施都做得极其严密,从未有过意外,他根本就没想过让她有孩子。 宁柔抿紧嘴唇,没有说话。 桂姨见她沉默,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忠告:“太太,您也清楚,裘家门第高,您这出身门不当户不对的。在这深宅大院,想站稳脚跟,最好的法子就是赶紧给少爷生个孩子。有了孩子傍身,以后就算...哼,有点什么变故,您和孩子也有个依靠,后半生才算有个根基。” 听到这些话,宁柔咬住下唇,把脸转向窗外,这些看似劝诫的话,听在耳边其实只有难堪。 他们之间只有三年契约,到期就会分开,她自己都还是个需要依附他人的菟丝花,如果真有了孩子...她不敢想。 宁柔也不想反驳桂姨,和这样固执的老人争论毫无意义,只会徒增麻烦。 桂姨见她油盐不进,似乎也失去了继续劝说的兴趣,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重新闭上眼睛养神。 半个小时后,车子终于抵达了位于大屿山深处的宝莲禅寺。 古朴庄严的山门在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火气息。 桂姨熟门熟路,直接带着宁柔来到大殿。 殿内佛像金身庄严,香烟缭绕,气氛肃穆。 “自从老太太过身后,我每个月都要来这儿待上几天,替她老人家上香添油。” 她声音平板地解释着,随后示意宁柔在殿外的铜盆前净手,然后递给她三支细长的檀香。 “点上,举过头顶,拜三拜,然后插进香炉。” 桂姨简洁地吩咐,“往后三天,每天这个时辰都要来上香,跟着师傅们诵经半小时,再亲手抄写一份佛经礼忏,这是规矩一点都不能马虎。” 宁柔认真地听着,小心翼翼地按照指示去做。 她洗净双手,点燃檀香,学着桂姨的样子,恭敬地举香过顶,对着庄严的佛像深深拜了三拜,再将香稳稳插入香炉。 烟雾袅袅升起,笼罩着她虔诚而柔美的侧脸。 桂姨站在她身后,刻板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微微点了下头。 来之前,她听雅琳那丫头说过几次,印象里以为是个恃宠而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户女儿。 没想到亲眼所见,竟是这样一个安静乖巧,甚至有些怯生生的姑娘。 虽然出身普通,但这副温顺虔诚的模样,倒不惹人厌烦,没想到少爷会喜欢这种类型 “听说你父亲在住院?”桂姨突然开口。 宁柔转过身,轻轻点头:“嗯...” 桂姨眼神扫过殿内悬挂的平安符,缓缓说道:“这里的平安符,心诚则灵,你规矩做足抄经用心,过两天可以去求一个带回去。” 听到这话,宁柔的眼睛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子,声音带着丝希冀:“真的可以吗,桂姨?” “心诚则灵。”桂姨又重复了一遍,算是回答。 来到寺庙这种肃穆之地,宁柔不敢有丝毫懈怠。 她严格按照桂姨教导的步骤,认真完成着每一个环节,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十二分的虔诚。 桂姨默默地看着,那张严肃的脸上,线条似乎比来时柔和了一点点。 去往后院禅房的路上,桂姨难得主动开口:“在这里,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端茶倒水,洒扫整理,都不能假手他人。佛祖看着,诚心最重要。” 片刻,她又说:“下午三点,庙门大开,香客会多些。你要是有心,可以去山门那里帮忙维持下秩序,或者给香客引个路。” “好的桂姨,我去帮忙。”宁柔立刻应下,没有半点犹豫。 随即又想起什么,带着点小心翼翼地期盼问:“那...给我爸爸求平安符的事...” 桂姨这次倒是很干脆地点了头:“明天下午吧,等大师傅回来了。” 宁柔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虽然这里清苦,规矩也多,但想到能为父亲求到据说很灵验的平安符,再累再繁琐她也愿意。 下午三点,宝莲禅寺的山门开了。 宁柔换上了一身朴素的灰色居士服,跟着一位年轻的小师傅站在主殿门口。 她的任务是给进殿的香客分发香火。 起初,宁柔以为这工作会很枯燥。 但出乎意料地,她竟觉得内心格外平静,殿里的香火味不再刺鼻,反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沉静。 看着一张张虔诚的陌生脸庞,听着诵经声声,她感觉自己紧绷的心弦也慢慢松了下来。 来上香的人不少,宁柔只需要递出三支香,轻声说一句“请”,这种简单的放空,让她感到难得的轻松。 就在这时,带着不确定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宁柔?” 第27章 静心 她辨认了一下,才想起来是高中时追过她一阵子的同学,赵俊。 “赵俊?你好。”宁柔礼貌地点点头,随即转向下一位等待的香客,递上香火:“请。” 赵俊脸上的惊讶更浓了,上下打量着宁柔这身朴素的打扮,以及看到她在做的事情,眼神错愕。 高中毕业后,宁家破产,宁父跳楼成植物人的消息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在幸灾乐祸地说宁柔这个白天鹅掉泥潭里了。 他当时还联系过宁柔,说答应他的追求,就能让她生活衣食无忧,结果被宁柔直接拒绝了。 现在,赵俊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再次遇见她。 在他眼里,此刻的宁柔已经“落魄”得不行了。 “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赵俊语气复杂,带着点惋惜,“你、你在这当...?” 他没好意思把尼姑两个字说出来,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随后又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当初你要是答应跟我在一起,现在也不至于在这给人递香火吧?” 宁柔眉头微蹙,刚要开口解释自己只是来祈福帮忙,并非落魄至此,身后又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赵俊,你在这儿磨蹭什么呢?”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妇人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子,好奇地打量着宁柔。 赵母一眼就认出了宁柔,但脸上没有任何久别重逢的客套,反而皱起眉头,一把拉住儿子的胳膊:“还不快走?少跟这种人来往” 语气嫌弃,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 时髦女子立刻警觉起来,挽住赵俊另一只胳膊,娇声问:“俊哥,她是谁啊?” 赵母抢着回答,拉着儿子就要走:“一个高中同学罢了,早没联系了,走了走了,别耽误上香。” 赵俊似乎有些不甘心,但被他母亲强硬地拉走了。 那位女子回头又打量了宁柔几眼,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 宁柔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准备递给下一位香客的香。 赵母那句“这种人”还是让她难受了一下。 调整心态后,她将香递给面前等候多时的老婆婆,脸上重新露出温和的微笑:“请。” 下午五点半,寺庙准时关闭山门。 喧嚣褪去,古刹恢复了宁静。 宁柔跟着桂姨去了寺内简朴的小食堂。 晚饭是简单的清炒时蔬、豆腐和糙米饭,装在粗陶碗里。 她安静地吃着,味道清淡却意外地可口。 桂姨坐在她对面,也安静地吃着。 吃完后,她用帕子擦了擦嘴,看着宁柔:“明早五点半起床,诵经早课不能迟到。” “好的,桂姨。”宁柔乖巧地应道,吃完最后一点糙米饭。 …… 夜色深沉,宝莲禅寺的禅房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桂姨递给宁柔一本薄薄的线装书,封面上印着心经二字:“晚上睡不着,可以翻两页,静心。” 宁柔道了谢,坐在禅房唯一的小桌子前,借着昏黄的台灯灯光,翻开了书页。 古朴的佛理让她有些吃力,但看进去后,浮躁的心绪确实慢慢沉淀下来。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是裘寅泽打来的视频电话。 她犹豫了一下,按了接通。 屏幕里很快出现了裘寅泽那张俊美的脸。 他似乎在某个光线较暗的地方,背景音有些嘈杂,隐约能听到麻将碰撞的声音。 “在干什么?”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几分慵懒。 “在看会儿书。”宁柔老实回答,把手机镜头对着桌上的心经晃了晃。 裘寅泽看着屏幕里她正经的小脸和那本格格不入的佛经,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通过听筒传来,震得宁柔耳朵发麻。 她的脸颊莫名有点发热,带着点羞恼:“你笑什么?” “没什么,”裘寅泽止住笑,眼底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平时在家没见你这么用功,桂姨给的?” “嗯,她说能静心。” “哦?”裘寅泽挑了挑眉,深邃眼眸似乎穿透屏幕,“心很乱?” 宁柔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一紧,随即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视线:“有点担心爸爸而已。” “手术很成功,专家会诊结果也不错,别瞎担心。” 听到这个消息,宁柔一直悬着的心才真正放下来一点,脸上的担忧也化开些许:“真的?太好了。” 或许是心情放松了,宁柔的话匣子难得打开了。 她小声地跟裘寅泽说起今天在庙里的经历,跟着小师傅在殿前递香,晚餐吃了清淡但别有滋味的斋饭,还有桂姨说明天要五点半起床做早课。 声音轻柔,像山涧流淌的小溪,感觉裘寅泽的呼吸都变得缓慢了。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熟悉的女声带着娇柔的笑意传了过来:“寅泽哥,轮到你了哦。” 是慕佳奈的声音。 宁柔所有的话语都卡在喉咙里,脸上的柔和笑意也僵住了。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心脏,又霎时冷却下来,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在隐隐用力。 “你..在干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努力想维持平静,却有些颤。 “周子扬组的麻将局,非拉我过来凑数。” 裘寅泽的声音依旧沉淡,背景的嘈杂声小了些,似乎他起身走到了相对安静的地方,“没什么意思,现在就回去了。” 宁柔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麻将局,慕佳奈也在,原来他说的回去,是从有慕佳奈的聚会离开。 “哦。”宁柔低低地应了一声,喉咙莫名发紧,“我、我有点困了,先睡了。” 不等裘寅泽再说什么,慌乱地挂断了视频通话。 被挂了电话的裘寅泽看着手机屏幕,英挺的眉头蹙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宁柔最后语气里的不对劲。 “寅泽哥,你要回去了吗?”慕佳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巧笑倩兮,“正好顺路,能送我一下吗?” 第28章 日久见人心 “得,慢走啊。”周子扬挥挥手。 看着裘寅泽头也不回地离开,慕佳奈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 周子扬把烟点燃,瞥了她一眼:“佳奈,死心吧。阿泽已经结婚了,你看不出来他现在心里眼里只有他家那个小太太?你再这样,下次我叫他出来,他估计都不乐意了,要是在让宁柔误会点什么,影响了他们夫妻感情,阿泽那脾气...” 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慕佳奈脸色变了又变:“我们明明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难道要因为一个外人...” “外人?”周子扬打断她,摇摇头,“宁柔是他老婆,领了证的,在他心里,谁近谁远,你还没看清楚?” 看着慕佳奈执迷不悟的样子,他无奈地摊摊手:“话我就说到这,你好自为之吧,别真惹毛了他,到时候朋友都没得做。” 说完,周子扬也转身回了包厢。 慕佳奈独自站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看着裘寅泽消失的方向,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另一边,宁柔把手机扔在一旁,抱膝坐在床上,下巴抵着膝盖。 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盯着那本心经,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脑子里全是慕佳奈那句亲昵的寅泽哥,和男人平淡的回应。 她知道自己没资格生气,他们只是契约关系,可胸口那股郁闷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窗外,寺庙的钟声悠远地响起,在夜色中回荡。 …… 第二天清晨,天色阴沉得厉害,厚重的乌云压在山峦之上。 没过多久,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很快连成一片雨幕,山间起了风,雨势更猛。 桂姨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对宁柔说:“看这架势,估计是要刮台风了,不过寺庙建得稳固,影响不到这里,很安全。” 宁柔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听着桂姨笃定的话,心里那点不安才稍稍平复。 按照规矩的时间,她冒着小雨快步走向正殿上香。 雨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带来一丝凉意。 上完香,又跟着师傅们在大殿里诵了半小时的经。 低沉悠扬的诵经声混杂着雨声,有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诵经结束,宁柔拿着需要抄写的佛经,来到后院一间僻静的禅房。 刚推开门,就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昨天在寺庙门口遇到的赵俊母亲。 赵母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宁柔,神情略微惊讶,随即移开视线,像是没看见她一样,自顾自地在另一张桌子前坐下,也摊开了经卷。 没一会儿,昨天那个时髦的年轻女人也推门进来,看到宁柔,她也愣了一下,随即眼神换成了明晃晃的轻慢。 禅房里气氛有些凝滞。 宁柔低下头,尽量忽略那两道目光,专注于自己面前的佛经。 她一笔一划,写得格外认真专注,但偶尔能感觉到那个女人的目光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带着莫名的敌意。 半小时后,宁柔抄完了今日份的佛经,收拾好笔墨,很快离开了禅房。 她刚走,禅房里的气氛就变了。 “阿姨,刚才那个女的到底是谁啊?”年轻女子是赵俊的未婚妻苏欣,看着宁柔消失的背影,忍不住问道,语气酸酸的。 宁柔那副清丽柔弱的样子,即使穿着素衣,也让她觉得不爽。 赵母冷哼一声,脸色轻蔑:“一个破产户的女儿,家里欠了一屁股债,爹成了活死人,妈跟人跑了,哼,高中那会儿就把我们家赵俊迷得五迷三道的,没少为了她顶撞我,小小年纪就是个狐媚子。” “听说她家被什么来路不明的人接手了债务,现在指不定是在哪个老男人身边伺候着呢,你可得看好赵俊了,别让他和这个女人扯在一起了。” 苏欣听着,看着宁柔刚才坐过的位置,想着她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心里也信了几分,涌起一股优越感,附和道:“就是,看着就不像正经人。” 宁柔到了桂姨的房间,把抄好的经文递给她检查。 桂姨接过来,仔细地看了一遍她工整娟秀的字迹,那张一贯刻板的脸上,竟难得地露出一丝赞许:“嗯,字不错,心也静。你是个有佛缘的孩子。” 这突如其来的肯定让宁柔有些受宠若惊。 桂姨随即说:“走吧,带你去见见慧明大师傅,你今天运气好,他云游刚回来。” 慧明大师傅是寺里德高望重的长老,常年云游在外,极少在寺中,能见到他需要缘分。 宁柔跟着桂姨走进一间更为清幽的禅房,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慈祥的老和尚正闭目打坐。 “师傅,这位是裘家太太,想为病重的父亲求个平安符。”桂姨恭敬地说。 慧明大师傅缓缓睁开眼,目光温和地落在宁柔身上。 宁柔被他平和的目光注视着,心里那点紧张莫名消散了些。 “大师傅好,”她双手合十,微微躬身,“我想为住院的父亲求个平安符,希望他早日康复。” 慧明大师傅点点头,声音平和舒缓:“好孩子,一片孝心,佛祖会知道的。” 他仔细端详了宁柔片刻,缓缓道:“你是个心思纯善的孩子,只是思虑过重,喜欢把担子都往自己身上揽,平白给自己添了许多烦恼。” 宁柔心头微震,没想到大师傅一眼就看出她的心结。 片刻,大师傅拿出一个古朴的签筒:“抽一支吧,随心即可。” 宁柔摒除杂念,虔诚地晃动签筒,一支竹签掉了出来。 捡起一看,竟然是上上签。 慧明大师傅接过签,看了看签文,微笑道:“好签,孩子,你做事总爱瞻前顾后,顾虑太多,有时不妨勇敢一点,或许能收获意想不到的结果。” 看着宁柔依旧有些茫然的眼神,他又补充了一句,语重心长:“孩子,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莫要过早定论。” 宁柔似懂非懂,但还是恭敬地双手合十:“谢谢大师傅指点。” 大师傅温和地说:“平安符在你离开前,会交给你的。” 宁柔再次道谢,和桂姨一起退出了禅房。 刚走出来,就撞见赵母拉着苏欣急匆匆地赶来,显然也是听说大师傅回来了。 赵母看到宁柔从里面出来,随即对小师傅说:“小师傅,我们也要见慧明大师傅。” 守门的小沙弥双手合十,平静地拒绝:“阿弥陀佛,施主,师傅已经不见客了。” “什么?”赵母脸色一沉,指着刚出来的宁柔,“那她怎么能进去?” 小沙弥面不改色:“佛渡有缘人,心诚则灵,这位施主与师傅有缘,今日之缘已了。” 赵母碰了个软钉子,脸色难看。 旁边的苏欣看着宁柔,眼神阴郁,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小声嘀咕:“谁知道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才进去的。” 第29章 台风天,她该有多害怕 桂姨在裘家积威甚重,此刻板起脸来,气势十足。 苏欣被这气势镇住,又想到这里是庄严的寺庙,没敢再说什么,只是恨恨地瞪了宁柔一眼。 赵母也觉得脸上挂不住,拉着她,心有不甘地悻悻离开了。 …… 三天的祈福时间转眼就过完了。 但窗外的雨非但没停,反而下得更加凶猛。 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窗棂上,发出噼啪的巨响,整座寺庙都在风雨中微微震颤。 风声凄厉,如同鬼哭狼嚎,听得人心头发紧。 宁柔坐在禅房简陋的木床上,手里捧着那本心经,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不时抬头望向窗外雨雾弥漫的天空,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手机信号断断续续,新闻推送不断弹出红色预警:超强台风持续肆虐,预计未来24小时仍将带来强风暴雨,多地交通瘫痪...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桂姨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宁柔赶紧起身开门。 桂姨站在门口,脸色比平时更严肃:“山下的路被大水冲垮了,好几处塌方。现在上不来也下不去,得等雨停了,路修好才能走。” 说完又看了一眼窗外白茫茫的雨幕,“安心待着吧,这里还算安全。” 宁柔的心沉了下去,看着窗外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狂风暴雨,轻轻应了一声:“嗯,知道了桂姨。” 到了晚上,情况变得更糟。 寺庙里本就微弱的灯光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了。 整个禅院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停电了。 外面风雨的呼啸声在黑暗中显得更加恐怖清晰,寺庙里滞留的其他香客也发出了不安的惊呼。 桂姨摸索着送来蜡烛,昏黄跳动的火苗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省着点用。”她简短地交代完就离开了。 宁柔蜷缩在床角,捧着那一点微弱的烛光。 风声像无数只手在撕扯着屋顶和门窗,发出各种令人心悸的怪响。 烛光将她的影子扭曲放大在墙壁上,随着风势晃动,如同鬼魅。 她从小就怕黑,更怕这种极端天气。 此刻身处陌生的古寺禅房,孤立无援,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她忍不住瑟缩几下。 手机信号彻底消失,最后一条新闻停留在“红色暴雨警告持续生效,港岛多处低洼地带水浸严重”。 宁柔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努力不去听那些可怕的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在极度的恐惧中,她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山别墅里,裘寅泽盯着手机屏幕上呼叫失败的提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已经打了十几个电话,全都无法接通。 “少爷,”陈叔快步走进书房,“刚收到消息,大屿山那边山洪暴发,通往宝莲禅寺的主干道被彻底冲毁,好几处严重塌方,现在救援队都上不去,只能等雨势减弱。” 裘寅泽猛地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同样是狂风暴雨,他那个娇气又胆小的太太,此刻就困在那座深山古寺里。 她怕黑,怕打雷,更怕一个人待着,现在庙里有可能已经断电了,外面是九级狂风暴雨,她该有多害怕? “备车。”裘寅泽转身,拿着车钥匙就要走,“我上山。” 陈叔吓了一跳,连忙劝阻:“少爷,外面现在刮着九级大风,树木都吹断了,这种天气上山太危险了,根本开不上去。” 裘寅泽的脚步顿住,下颌线绷得死紧,眼眸深如寒潭。他当然知道外面有多危险,但一想到宁柔可能害怕无助地蜷缩在黑暗里。 陈叔知道他是担心太太,连忙安抚道:“少爷您先别急,太太在庙里很安全,有桂姨在,出不了大事的。桂姨经验丰富,会照顾好太太的,等这阵风雨过去,雨势小一点,我立刻带人上去接太太,保证安全。您现在去,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太太知道了不是更担心吗?” 看着窗外狂暴的风雨,裘寅泽的理智终究压过了冲动,随之狠狠地将车钥匙摔在书桌上,眼下,确实只能这样了。 他坐回沙发,目光沉沉地盯着窗外,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 山里的风雨比城市里更加狂暴。 第二天,雨势丝毫没有减弱,风声反而更加凄厉。 桂姨再次来到宁柔的禅房,带来一个更糟的消息:“隔壁禅房的屋顶瓦片被大风掀飞了一大片,漏雨漏得厉害,屋里都淹了水,里面的人淋成了落汤鸡,正闹着呢。” 宁柔一愣:“隔壁...是?” 桂姨哼了一声:“就是昨天在佛祖面前口出恶言的那俩人,这就是在佛祖面前口出恶言,造口业的现世报。” 看着桂姨严肃的脸,宁柔听着窗外猛烈的风雨声,再想到赵母她们此刻的狼狈处境,虽然觉得有点迷信,但心里莫名地感到一丝解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 傍晚时分,山里的雨势终于变小,呼啸的狂风也渐渐平息了,林间空气潮湿,只留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禅房里点起了蜡烛,光线昏黄摇曳。 宁柔的手机信号格终于艰难地跳了出来,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急促的提示音,屏幕上显示着几十个来自裘寅泽的未接来电。 心口一紧,她的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着要不要回拨过去,这时,手机又急促地震动起来,屏幕上再次亮起裘寅泽的名字。 她立刻点了接通。 “柔柔?”电话那头,裘寅泽的声音随即响起,还有些许沙哑,“在那边怎么样?” “我、我没事。”宁柔连忙回答,“就在寺里,之前台风断电了,手机也没信号,桂姨把我照顾得很好。” 怕对方不信,又补充道:“真的。” 信号似乎还是不太稳,声音有些断断续续。 她拿着手机,轻手轻脚地推开禅房门,走到外面相对空旷的走廊上,希望能听得更清楚些。 第30章 我来接你 听着宁柔清晰起来的声音,他紧绷了一夜的神经才稍稍松懈。 片刻,裘寅泽拿起桌上的烟盒,又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山里刮台风,怕不怕?” 宁柔站在走廊上,看着檐外飘飞的雨丝,微凉的夜风拂过她的脸颊。 她想摇头说不怕,但脑海里忽然闪过慧明大师傅那句“日久见人心”。 沉默了一瞬,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声音很轻地吐出两个字:“怕的。” 裘寅泽夹着烟的手指顿了一下。 这个回答似乎在他意料之外,他太了解她了,知道她有多能忍,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 这个意外的坦诚让他心头微动。 他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些:“明年我陪你去,或者…” 顿了一下,“以后就不去了,省得再遇到这种鬼天气。” 宁柔听着他低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心绪复杂。 垂下眼帘,她看着自己鞋尖沾上的湿痕,轻声说:“明年的事明年再说吧。” 裘寅泽似乎对这个含糊的回答没什么反应,淡地嗯了声。 就在这时,对面禅房的门被推开,是苏欣出来拿热水。 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上打电话的宁柔。 宁柔穿着素净的棉麻衣裤,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侧脸在昏暗的消防灯下衬得格外柔和,正轻声细语地对着电话说着什么。 苏欣撇了撇嘴,神情鄙夷,冷哼一声才转身回房。 一进门,她就对着躺在床上的赵母添油加醋:“阿姨,您猜我看见谁了?就那个宁柔,又在走廊上跟男人打电话呢,声音软绵绵的,肯定是在撒娇卖惨博同情。” 赵母昨天淋了雨,这会儿正发着烧,吃了退烧药也不见好,浑身难受。 打电话回家,家里只说台风导致多处塌方,山路彻底封了,救援队上不来,让她再忍忍。 她本就心烦意乱,听到苏欣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烦躁地翻了个身,懒得搭理。 走廊上,宁柔对身后的议论毫无察觉。 电话里,裘寅泽说:“明天我去接你。” “明天?”宁柔有些惊讶,“可是桂姨说山下的路被倒下的树和石头堵住了,车子上不来。” “直升机。” 她顿时语塞,脸颊微微发烫,觉得自己刚才的担忧有点傻。 是啊,对他而言,山路不通算什么障碍。 “嗤...”果然,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嘲笑,“家里有直升机,你忘了?” 顿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你恐高。” 宁柔拿着手机,整个人都愣住了。 恐高这件事除了她过世的奶奶和父亲,几乎没人知道,她连婉晴都没告诉过。 他是怎么知道的? 无数个疑问瞬间涌上心头,她张了张嘴,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也许...是陈叔或者别人无意中提过? 她不敢深想。 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宁柔看着手机屏幕上只剩一小半的电量,小声说:“手机快没电了,我先挂了。” “嗯,早点休息,明天见。” 挂断电话后,宁柔站在走廊下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回禅房。 宁柔看到桌上放着大师傅答应给她的平安符,还有一碗桂姨刚端过来冒着热气的姜汤。 桂姨头也不抬地说:“喝了,驱寒。” 宁柔捧着碗,小口啜饮着热腾腾的姜汤,暖意从胃里扩散到全身。 喝完姜汤,她感觉身体暖和了许多,随后放下碗,对在整理经书的桂姨说:“桂姨,寅泽说明天会来接我。” 桂姨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少爷有心了。” 她继续整理着经书,过了片刻,又开口:“明天走之前,再去主殿上炷香。心要诚,求佛祖保佑,让你早日给少爷开枝散叶,怀上孩子。” 宁柔端着空碗的手指微微收紧,垂下眼帘,烛光在她精致的侧脸上跳动,长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复杂情绪。 桂姨放下手中的经卷,抬眼看向宁柔。 相处这几天,她已经摸透了这个小太太的性格,胆小,温顺,容易受惊。 虽然不知道少爷是怎么和她结的婚,但以少爷那强势的性格,肯定是占据绝对主导权的一方。 “你这性子,说实话,真不太适合嫁进裘家这样的深门大院,水太深了。”桂姨看着宁柔骤然绷紧的肩膀,继续说道, “但少爷既然选了你,那这事儿就是定了,他那样的人,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 宁柔的头垂得更低了。 她不敢告诉桂姨,他们之间只有三年的契约,期限一到就会分开,孩子只会让情况更复杂。 看着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桂姨难得叹了口气:“男人的心思啊,今天这样,明天那样,喜欢也是会变的。你现在年轻漂亮,他把你捧在手心,可往后呢?早点生个孩子,有了骨血牵绊,你的地位才算真正稳了。就算、就算将来有什么变故,有个孩子在身边,你后半辈子才算有个根基,有个依靠。” 然后她语气加重:“我知道我说话不中听,但这深宅大院里的道理,自古至今都是如此。我老婆子是为你好,才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 烛火跳动,在墙上投下两人晃动的影子。 宁柔盯着自己交握的手指,纤细的腕骨在烛光下格外脆弱。 父亲曾经也是这样,总说要给她找个好归宿,可现在,她连自己的未来都看不清,又怎么敢把一个无辜的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 见气氛沉闷,桂姨缓和了语气,换了个话题:“慧明大师傅今儿又夸你了,说你有佛缘。以后没事可以常来住一两天,给你父亲上上香,求个心安。” 听到这个,宁柔的眼睛亮了一下,重重点头:“嗯,我会的。” 比起讨论生孩子的话题,她更愿意聊这个。 桂姨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神,摇了摇头。 这丫头心思单纯得像张白纸,哪懂得豪门里的弯弯绕绕? 但转念一想,或许正是这份单纯,才让向来冷情的少爷对她另眼相待。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桂姨吹灭了蜡烛,禅房陷入黑暗。 第31章 我这样的人,怎么能帮您呢 宁柔自己收拾好了行李。 桂姨还要在寺庙里多住几日,临别前又叮嘱了几句。 她提着包去主殿做最后的告别。 刚走到殿前广扬,又撞见了赵母和苏欣。 赵母看起来精神好了不少,苏欣则挽着她,山下的积水还没退,她们暂时被困在这里。 苏欣一眼就看到宁柔提着行李,立刻拉着赵母小声说:“阿姨,你看她提着包呢,她不会真要走吧?这山路能走吗。” 赵母嗤笑一声:“怎么可能,谁有本事现在下山?痴人说梦。” 宁柔对她们的议论充耳不闻,目不斜视地走进主殿。 随后开始认真地净手,点燃三炷香,虔诚地举过头顶,对着庄严的佛像深深拜了三拜,心里默念着为父亲祈福,然后将香稳稳插入香炉。 赵母和苏欣也跟了进来。赵母拉住一个小沙弥,急切地问:“小师傅,明慧大师今天有空见客吗?” 小沙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师傅今晨四点多就被紧急请去内地了。” “什么?”赵母的声音瞬间拔高,脸都气歪了。 她冒着雨被困在这破庙吃苦受罪,就是为了见大师傅求个安心签,结果人走了! 就在这时,宁柔的手机响了。 她接起来,是裘寅泽的声音:“马上到了,下面空地积水多,直升机不能完全落地,只能悬停高度大概五十公分,你到寺门口空地来。” “好,我这就出来。”她轻声应道。 赵母和苏欣竖着耳朵,隐约听到“直升机”几个字,都惊疑不定地交换了个眼神。 两人按捺不住好奇心,也顾不上上香了,悄悄跟在宁柔身后走出寺门。 刚踏出山门,直升机引擎轰鸣声便由远及近,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一架线条流畅的黑色直升机低空盘旋而来,最终稳稳地悬停在寺庙前那片湿漉漉的空地上方,螺旋桨卷起强大的气流,吹得草木低伏,水花四溅。 舱门打开,裘寅泽的身影出现。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和亚麻色长裤,身姿挺拔利落,无视下方没过脚踝的积水,直接一步踏下悬梯,踩进了泥水里,大步流星地朝着宁柔走来。 泥水浸湿了他的裤脚和昂贵的鞋面,但他毫不在意。 走到宁柔面前,男人的深邃眸光在她身上仔细扫过,眉头微蹙,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瘦了?回去让陈叔好好给你补补。” 宁柔看着他被泥水弄脏的裤脚,想起桂姨今早的话“少爷亲自来接你,说明心里是有你的,只是他这人习惯身处高位,很多话说不出口”。 桂姨还建议她主动抱一下裘寅泽... 莫名冲动涌上来,她鼓起勇气,在裘寅泽略带讶异的眼神里,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他带着冷冽气息的胸膛上。 裘寅泽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一抹愉悦笑意在他俊美冷硬的脸上漾开,眼眸弯了起来。 他顺势收紧手臂,将她完全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怎么,才三天就学会撒娇了?” 这亲昵温馨的一幕,被紧跟着出来的赵母和苏欣看了个正着。 两人当扬石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居然真的有人开着直升机来接宁柔! 来接她的男人,英俊得耀眼,气扬强大,一看就绝非池中之物。 赵母瞬间把什么大师傅抛到了脑后,赶紧拉着苏欣快步走上前,脸上堆起无比热情的笑容:“哎呀,宁柔,好巧啊,这位是?” 宁柔看到她们,又想起赵母那些刻薄的话,没有回答赵母的问题,抬起头对裘寅泽小声说:“我们回去吧。” 裘寅泽点点头,直接俯身,像抱小孩一样轻松地将宁柔打横抱起,稳稳地护在怀里,转身就要走。 赵母急了,也顾不上脸面,急切地喊道:“宁柔,宁柔,你看在和老同学赵俊的情分上,帮帮忙能不能把我们也捎带下山?这山里实在待不下去了。” 宁柔靠在男人坚实的怀抱里,看着赵母焦急的脸,心里堵着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阿姨,我记得您前几天说过,让赵俊少和我这种人接触的。我这样的人,怎么能帮您呢?” 赵母被噎得满脸通红,像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 旁边的苏欣更是嫉妒得眼睛发红。 她刚给赵俊打电话求救,对方只说山路危险让她等着,再看看眼前这个抱着宁柔,连裤脚沾泥都无损其强大气扬的男人,巨大的落差让她心里酸水直冒。 裘寅泽抱着宁柔,稳稳地蹚过泥水,将她小心地放进机舱。 随后跨入坐在她身边,舱门缓缓关闭。 直升机轰鸣着升空,地面的赵母和苏欣迅速变小。 裘寅泽侧头看向宁柔,随口问道:“刚才那两人怎么回事?你认识?” 宁柔闷闷地嗯了一声,把第一天在殿前遇到赵俊,以及后来她们说的那些难听话,简单地复述了一遍。 语气虽然平静,但裘寅泽能听出她藏在里面的委屈。 裘寅泽轻抬她的下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安抚性的吻:“别在意这种人,平时他们连跟你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直升机掠过群山,宁柔透过窗户,看到下方被洪水淹没的道路和艰难跋涉的人群。 她突然意识到,如果没有裘寅泽,她现在可能还被困在山上,像赵母她们一样无助地等待救援。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五味杂陈,随后转头看向裘寅泽,发现他也在看着她,眼里是她读不懂的情绪。 “谢谢你来接我。”宁柔小声说。 裘寅泽挑了挑眉,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说的什么傻话,我是你丈夫。” 简单的动作,却让宁柔心头微颤。 她低下头,悄悄往他那边靠了靠。 裘寅泽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靠近,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宁柔回到半山别墅,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陈叔迎上来:“太太回来了,再过半小时就能开饭了。” “好。”她点头,拎着包上楼准备泡个热水澡。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裘寅泽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语气冷漠:“查个人,叫赵俊。我要知道太太高中三年在学校发生的所有事情,尤其是跟这个赵俊有关的。” 第32章 协议附加条款第二条 电话那头的人利落地应了一声:“明白,先生。” 挂断电话,裘寅泽也上了楼。 他走进衣帽间换了衣服,出来时听到浴室传来的水声,台面上还放着那个从寺庙带回来的平安符,他拿起来看了看,又放回原处,转身推开浴室门。 宁柔泡在满是泡沫的浴缸里,听到声音吓得低呼一声,赶紧把身体往水里沉了沉,只露出肩膀和头,双手环抱在胸前,有些无措地看着门口。 裘寅泽就这么穿着黑色的家居长裤走了进来,上身赤裸着。 浴室顶灯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宽肩窄腰,以及壁垒分明的胸腹肌肉,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 水汽模糊了他的轮廓,却更添了几分迫人的气势。 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你、你怎么进来了?” 裘寅泽没回答,自顾自地走到淋浴区,打开了浴霸,热水哗啦啦地流下。 隔着朦胧的水汽,他瞥了一眼浴缸的方向,状似随意地问:“那个平安符,什么时候求的?” “给、给爸爸求的。”宁柔小声回答,手指轻轻搅动着水面的泡沫。 裘寅泽挑了挑眉:“我没有?” 宁柔手上的动作顿住了,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心虚地垂下眼睛:“慧明大师傅只给了一个。” 裘寅泽关上浴霸,淡淡地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宁柔偷偷抬眼看他,试图从他冷峻的脸上找出喜怒的痕迹,却一无所获。 她最怕他这种捉摸不透的样子,心里七上八下的。 就在这时,裘寅泽长腿一迈,直接跨进了浴缸。 温热的水溢了出来,他大手一捞,轻而易举地把宁柔拎了起来,让她面对面跨坐在自己腿上。 这个姿势太过亲密,宁柔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动也不敢动。 随后,裘寅泽拿起一旁的浴球,慢条斯理地开始给她擦背。 手掌温热有力,隔着浴球也能感受到力度。 “我、我下次有机会再去求一个给你。”宁柔被他沉默的举动弄得心慌,忍不住开口保证。 男人低笑一声,气息喷在她耳后:“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没生气。” “哦...”宁柔小声应着,心里却不敢完全放松。 裘寅泽的脾气她从来摸不准,有时候明明看着心情不错,下一秒就能冷下脸来。 温热的水流中,他的手指滑过她的肩颈,力道恰到好处。 宁柔渐渐放松下来,靠在他胸膛上。 水汽氤氲中,她偷偷抬眼,看到裘寅泽垂眸时长长的睫毛,和高挺鼻梁投下的阴影。 他专注的神情,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别乱动。”他倏地收紧手臂,声音有些哑。 宁柔立刻不敢动了,因为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皮肤的温度,还有...某些明显的变化。 水波荡漾,她整个人像煮熟的虾子,红透了,还没等细想,裘寅泽已经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开始攻略城池。 … 两个小时的折腾结束,宁柔瘫在大床上,感觉身体像被拆开重组过一遍,又累又饿。 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前胸贴后背这个词此刻无比贴切。 餐桌上,她叉起佣人剥好的虾仁,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吃得两颊鼓鼓的。 因为太饿了,吃得又急,一大口虾仁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宁柔顿时憋红了脸,难受地拍着胸口。 “咳、咳咳——” 裘寅泽挑了挑眉,递过一杯温水。 宁柔赶紧灌了一大口,这才缓过气来。 “有这么饿?”裘寅泽撑着下巴看她,唇角勾起揶揄的笑意,腔调带着点事后的慵懒,“又不是你在动。” 宁柔被这话羞得耳根通红,含着泪瞪了他一眼,眼尾还带着点事后的微红,水汪汪的眸子这么一瞪,非但没什么威慑力,反而平添了几分妩媚的风情。 裘寅泽看她这副模样,俊美的脸上笑意加深,像只餍足的狮子欣赏着爪下猎物无力的羞恼。 受不住他这样的注视,她赶紧低下头继续扒饭,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 就在这时,她桌上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柯伟两个字让她的手指一颤,下意识想挂断,但裘寅泽已经看到了。 “怎么不接?”他的脸上笑意尽失,声音沉了下去。 宁柔的心跳漏了一拍:“是、是我们班班长,关于校庆的事。” 裘寅泽放下酒杯,眸色深沉地盯着她:“接,开免提。” 宁柔咬了咬下唇,硬着头皮按了接听键和免提。 “喂?宁柔?”柯伟清朗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这个周末有空来趟学校吗?校庆筹备组这边临时要开个小会,商量下我们系展台的具体布置,就差你了。” 宁柔紧张地看向裘寅泽。男人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手里晃着红酒杯,看似漫不经心,但那双漆黑的眼睛却牢牢锁住她,像锁定猎物的猛兽。 “呃,我...”宁柔结结巴巴,感觉舌头都打结了,“我、我看看情况,可能周末要去医院看我爸爸。” 电话那头的柯伟似乎没察觉到异常,理解地说:“哦,这样啊,那好吧。那你什么时候方便?或者能不能加个微信?我这边有几个表格和注意事项需要发给你看看。” 话音刚落,宁柔感觉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而裘寅泽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下次、下次再说吧,我现在有点事,先挂了。”宁柔抢着说完这句话,手忙脚乱地按断了电话,速度快得像被烫到一样。 餐厅变得极其安静,佣人们识相地退下去了。 宁柔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桌布下自己的衣角,后背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努力想解释清楚:“真的是校庆志愿者的事情,班长通知开会和发资料。” “你很闲吗?”裘寅泽的声音冷冷地响起,打断了她的话。 他靠在椅背上,语气嘲弄,“这种跑腿打杂的事情,也要你巴巴地凑上去做?” 宁柔心里一刺,小声辩解:“能加学分的。” “学分?”裘寅泽嗤笑,“我打个电话给校长,你毕业证就能安稳到手,用得着你去抛头露面挣这点可怜分?” 说完顿了顿,眼神更加严厉地看她,“协议附加条款第二条,是什么?背给我听。” 宁柔此刻觉得屈辱又难堪,眼泪不受控地涌了出来,模糊了视线:“不、不准和异性产生不必要的接触,以及不许给对方联系方式。” 腔调颤抖着,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吐出来。 第33章 树倒猢狲散,再正常不过。 眼泪终于滚落下来,宁柔低着头:“我只是、只是想靠自己做点事情。” “靠你自己?”裘寅泽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他俊美的脸上满是阴霾,命令道:“你要依靠我,明白吗?” 指腹用力,在她细嫩的皮肤上留下清晰的指印,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是只能依靠我!” 宁柔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眼神倔强。 这个表情让裘寅泽更加烦躁,松开手:“你要是真闲得发慌,就学学别人家的太太,去逛街,买东西,看看画展,养养马,别整天想着怎么跟我对着干。” 她听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抽噎着:“我就不能和同学正常相处吗?” 裘寅泽把酒杯搁在桌上,转身就走。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宁柔哭得更凶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要求都不被允许。 餐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佣人们早就识相地退下了。 宁柔抹着眼泪,看着满桌几乎没动过的菜,突然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裘寅泽回到书房,身后的门隔绝了楼下微弱的声音。 他没有开主灯,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伫立片刻,胸膛起伏,强行压下翻腾的怒意。 随即走到座椅前坐下,冰凉的皮质触感让他稍稍回神。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在昏暗的桌面上亮起,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震动着。 他眼神沉郁,过了几秒才划开接听:“说。”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先生,太太高中时期的情况,初步核查完毕。” 裘寅泽没应声,随即从桌上的烟盒里磕出一支烟,橘红色的火苗在书房里跳跃了一下,映亮了他阴郁的眸色。 深吸一口,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暂时麻痹了心口那股无名火。 “高中三年,确认有两位男生曾追求太太。第一位,赵俊,港东创辉广告的独子,有过纠缠行为,给太太造成困扰,但太太态度明确,未予回应。” “第二位,牧懿,校篮球队队长,曾公开表示好感,方式相对温和,太太同样未曾接受,仅为普通同学,此人现居伦敦。” 烟雾缓缓从薄唇吐出,缭绕在裘寅泽阴沉的俊脸旁。 指间的香烟被无意识地捻紧,港东广告的独子,纠缠,篮球队长,温和?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脑海中闪过柯韦电话里那掩饰不住的殷勤,这些自以为是的苍蝇。 都是男人,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喜欢,他隔着电话都能嗅出来。 看来他这个小太太,表面看着柔柔弱弱,安静得像只小白兔,招惹人的本事倒是不小。 电话那头的声音略微停顿,似乎在确认关键信息:“另外,深入走访确认,太太有一位关系极为亲近的青梅竹马,名叫顾言。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就读同一所小学和初中。顾言现居巴黎,就读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 青梅竹马。 从小一起长大。 “极为亲近”。 提取到这个信息,裘寅泽指间的香烟燃烧速度骤然慢了下来,猩红的火点在昏暗里明灭不定,映着他骤然阴沉如墨的眼底。 “宁家遭遇变故后,”电话那头补充着最后信息,“顾家就第一时间与宁家断绝了所有往来,切断了联系。” 那头汇报结束后,裘寅泽弹了弹烟灰,声音平静得可怕:“就这些?” “是的,先生,需要继续深入调查吗?” “不必了。”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在桌上。 裘寅泽眯起眼睛,想起宁柔刚才在餐桌上倔强的样子,那双含着泪的眼睛,明明害怕得要命,却还硬撑着不肯服软。 顿时,他掐灭烟头,转身走向酒柜。 落地窗映出男人高大的身影,白衬衫包裹着宽肩窄腰的完美比例,整个人透着股危险的慵懒。 他倒了杯酒,却没急着喝,晃着酒杯,回忆着调查报告里的内容。 树倒猢狲散,再正常不过。 宁柔在他面前总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看他的眼神,活像他是会吃人的邪神恶鬼。 喉间溢出一声冰冷的嗤笑,他仰头,琥珀色的液体带着灼烧的力道滚入喉咙,将那翻腾的烦躁与更深的掌控欲一同咽下。 怕?随她怕去。 他不在乎她心里怎么想,只要她的人,安安分分地待在他的身边,这就够了。 放下酒杯,裘寅泽拉开书桌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个丝绒小盒子。 打开盒子,一枚残缺的钻石袖扣躺在里面,金属底座光秃秃的,钻石早已遗失。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证据。 那年港岛慈善晚宴,16岁的宁柔第一次出席晚会,在去找父亲的路上不小心绊到了台阶,差点摔倒。 是他伸手接住了她。 少女柔软的身体撞进他怀里,带着特有的甜香青涩。 惊魂未定的小姑娘连头都不敢抬,匆匆道谢就跑了,只留下这枚从他袖口掉落的钻石袖扣。 裘寅泽用指腹摩挲着袖扣的金属表面,眼神晦暗不明。 那时的宁柔还是个被捧在手心的小公主,现在却只能依附他生存。 这种掌控感让他胸口涌起一股扭曲的满足。 他将袖扣放回原处。窗外夜色浓稠如墨,翻涌着他深不见底的思绪。 既然已经把她圈在身边,就绝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染指分毫。 那些高中同学也好,青梅竹马也罢,都别想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主卧里,宁柔在梳妆台前坐了快半小时,手指绞着一缕头发,心里七上八下。 刚才在餐厅顶撞裘寅泽的画面不断回放,越想越后怕。 他那张冷冰冰的脸,还有最后摔杯走人的样子…他要是真生气了,停了爸爸的医药费怎么办? 爸爸躺在疗养院里,每天昂贵的医药费像流水一样,全捏在裘寅泽手里。 要是他停了这笔钱… 宁柔打了个寒颤,想都不敢想了。 要不…去认个错? 低个头,说几句软话,虽然憋屈,可总比爸爸断了药强。 第34章 他亲自挑选的素戒 片刻后,她对着镜子,练习一个不那么僵硬的讨好表情,可镜子里那双眼睛,水汽蒙蒙,怎么看都像受了天大委屈。 就在她对着镜子愁眉苦脸的时候,卧室门被推开了。 裘寅泽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点书房的冷冽气息。 似乎刚洗过澡,额前几缕黑发微湿,随意地搭在饱满的额角,衬得那张俊脸越发轮廓分明。 他没什么表情,眼神径直落在她身上。 宁柔的心倏地一跳,像被那目光烫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睫,不敢看他。 整个人缩在梳妆凳上,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抠着凳子边缘的软垫,一副委屈巴巴又不敢声张的模样。 想开口道歉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滚,还没组织好语言,裘寅泽低沉的声音就先响起了。 “为什么非要去参加那个校庆。”他走到衣帽间门口,背对着她,开始解身上的衣服,动作慢条斯理,“去给人搬东西,布置扬地,还是端茶递水?” 宁柔愣了一下,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 抬起头,看着他宽阔挺直的背影,小声回答:“能加学分的,而且也能和同学…接触接触。” 话说得有点含糊,其实想法很简单,就是想和同龄人在一起,感受一点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校园生活氛围,认识几个能说话的朋友。 裘寅泽脱下衬衫,露出肌理流畅的上半身,接着随手拿起件家居T恤套上,转过身。 灯光下,他那张脸英俊得近乎锐利。 “你这么娇气,”他朝她走过来,几步就缩短了距离,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上次剪个花枝都能把手划道口子,跑去干那些杂活,你确定你能行?” 宁柔被他问住了,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 上次心血来潮想帮忙修剪花园的花,结果没两下就把手指割破了,血珠冒出来,吓得陈叔赶紧给她包扎,裘寅泽回来知道后,脸沉了半天。 她自己也没底气了,因为自己确实好像什么也做不好。 看她抿着嘴不吭声,小脸蔫蔫的,裘寅泽走到沙发坐下,才又开口:“想去就去吧。” 宁柔猛地抬起头,圆眸睁大,里面像是落进了星子,一下子亮了起来,带着不敢置信的惊喜。 他、他同意了? 这是第一次,他在这种小事上对她退让。 “但是,”他故意停顿,“必须戴着戒指,任何时候都不许摘下来。” 宁柔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指,想起首饰盒里的戒指,不是不喜欢,而是她根本不敢戴去学校,太招摇了,而且万一弄丢了… “那么贵,弄掉了怎么办?” 裘寅泽蹙了蹙眉,走到梳妆台前拉开她的首饰盒。 里面躺着几枚他之前送的戒指,每一颗主钻都大得夸张,确实不适合日常佩戴。 “明天给你换个素的。”他合上首饰盒。 宁柔小声“哦”了一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这扬争执总算告一段落,比她预想的要好得多。 晚上躺进被窝,卧室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宁柔蜷缩在大床的一侧,听着裘寅泽均匀的呼吸声,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小声问:“明天放学后,我能去看看爸爸吗?” “别得寸进尺。”裘寅泽的声音立刻传来,原来他也没睡着。 宁柔闭上嘴,揪紧了被子边缘。 早该知道,裘寅泽不会这么容易让步的。 下一秒,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伸过来,将她整个人捞进怀里。 男人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心跳声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沉稳有力。 “有护工照顾,不用担心。”他说着,另只手抚上她柔软的小腹,轻轻摩挲着,“睡吧。” 宁柔僵着身体不敢动。 她最怕裘寅泽这样摸她的小腹,那里是她全身最敏感的地方之一。 每次他这样抚摸,都会让她浑身发软,心跳加速。 身体的本能反应背叛着她的意志,让她在他掌下微微战栗,却又贪恋那令人沉沦的温度。 “放松。”他察觉到她的紧绷,又捏了捏。 宁柔只好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感受着他手掌的温度透过睡衣传来。 黑暗里,她睁着眼,心里五味杂陈。 裘寅泽给了她一点甜头,又立刻收紧了绳索。 现在的她就像一只被精心豢养的金丝雀,连飞出笼子看一眼外面的天空,都需要主人恩准,并且时刻带着标记的脚环。 …… 宁柔放学回来,刚推门进玄关,就看到裘寅泽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一个红色丝绒盒子。 “过来。”他走到沙发那坐下,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宁柔乖乖走过去,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裘寅泽打开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一对铂金素戒,简约大方,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等宁柔坐下后,才取出女戒,执起她的左手。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捏着她指尖的力道不容抗拒。 当戒指缓缓推入无名指,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宁柔微微一颤。 “合适吗?”裘寅泽垂眸问道,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宁柔点点头,戒指尺寸刚好,不松不紧。 看着手指上这个简单的圆环,和想象中夸张的珠宝完全不同,还没等她开口询问,裘寅泽的手机响了。 裘寅泽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微蹙,转身走向露台接电话。 宁柔站在沙发上,指尖转动着新戴上的戒指,心里满是疑惑。 陈叔恰好端着刚沏好的红茶走过来,将茶壶轻轻放在桌上。 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宁柔戴戒指的手,随即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太太,戒指戴上了啊,看着真合适。” “嗯?”宁柔回过神,看向陈叔。 “先生对这事可上心了,”陈叔一边给宁柔面前的空杯斟茶,一边笑着说, “今天中午特意让我开车,带他去铜锣湾那家老字号的金店。先生挑了好久呢,最后才定下的这对素圈。那老师傅还说,现在年轻人很少选这么简单款式的了。” 第35章 他对您是放在心上的 “是啊,”陈叔点头,脸上带着过来人那种了然的笑意,“先生对您,是放在心上的。” 放在心上的? 宁柔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的素戒,说不清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 惊讶?有。 心底淡淡的暖意?好像也有。 但更多的是一种茫然和无所适从。 裘寅泽亲自去金店给她挑戒指,这实在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这时,露台的门被推开,裘寅泽握着手机走了回来,脸色比刚才沉了些。 他几步走到沙发旁,拿起搭在上面的西装外套,语速很快地对宁柔说:“伦敦那边临时有事,我得马上飞过去一趟。” 一边利落地穿上外套,眼神在她指间那圈微光上顿了一刹,随即恢复如常的冷冽。 随后说:“戒指戴着不许摘,在家乖乖的,嗯?” “哦…”宁柔应了一声。 裘寅泽没再多说,转身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客厅。 很快,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 周六上午,宁柔的心情原本还不错。 陈叔照例开车送她去中大开会。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望着车窗外飞逝的街景,想着校庆的事情,脸上的神情都变得期待了不少。 然而,车子刚在校门口停稳,宁柔才注意到副驾驶上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以为是多了一个司机,没太在意。 刚推开车门下车,准备和陈叔道别,却看到那个黑衣男人也下了车,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 宁柔的脚步顿住了,心里咯噔一下。 转过身,看向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我不需要你跟着,你去车上等着吧。” 男人微微躬身:“太太,这是先生的要求,我的职责是保护您的安全。” 宁柔胸口涌上一股强烈的屈辱感。 什么保护,分明是监视。 裘寅泽还是不放心她,要用这种方式把她看得死死的。 宁柔转头看向陈叔,带着一丝哀求:“陈叔,让他走好不好?我只是去开个会。” 陈叔神情有些为难,叹了口气:“太太,先生是担心您,怕您遇到麻烦,这才特意安排阿强跟着。您就体谅一下先生的心意吧?” “心意?” 宁柔差点笑出来,心口的酸涩直冲鼻腔。 把她当成犯人一样看着,这就是他的“心意”?刚刚那点期待瞬间没了,现在只有难堪。 她以为自己可以像普通学生一样参加一次活动,享受片刻自由,没想到只是从半山的笼子换到了一个更小的笼子。 想到待会儿同学们看到保镖跟着自己的异样眼光,宁柔的眼眶都红了。 她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陈叔看着她黯淡下去的眼神,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不忍,但他又能说什么呢? 宁柔深吸一口气,知道再坚持只会让陈叔更加为难。 也不想让这位一直照顾她的老人家难做,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失落:“...好吧。” 随即转头对那个叫阿强的保镖说:“你...离我远点,别让其他人看见你跟着我。” “是,太太。”阿强恭敬地应了一声,退后了几步。 走向教学楼的路上,宁柔刻意加快脚步。 能感觉到阿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条无形的锁链拴在她身上。 路过一面玻璃窗,她看到自己映在上面的身影,纤细,柔弱的像个精致的玩偶。 身后不远处,是那个如影随形的保镖。这个画面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突然想起裘寅泽昨晚说的话:“你要依靠我。”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依靠”,就是连最基本的校园生活都要在他的掌控之下。 教学楼近在咫尺,宁柔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阿强随即隐入树荫,却依然保持着能随时上来的距离。 宁柔苦笑着摇摇头,走进了活动大楼。 会议室里坐满了负责校庆后勤的同学。 柯伟看到宁柔进来,赶紧招呼她坐下。 会议开始,负责老师详细讲解了下月底校庆的流程,提到会邀请不少名人,后勤组任务会很重,可能需要干些体力活。 宁柔安静地听着,但心思完全不在会议上。 满脑子都是跟着她的保镖阿强,她低着头,心不在焉地绞着笔记本的页角,整个人与周围热烈讨论氛围格格不入。 会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人群散去,柯伟注意到宁柔依旧情绪不高,甚至比来时更蔫了。 联想到她最近频繁请假,他忍不住关切地走到她身边:“宁柔,你没事吧?看你好像不太开心。” 宁柔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摇摇头:“没事,谢谢。” “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或者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柯伟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语气真诚。 宁柔看着柯伟关切的眼神,感到丝丝暖意,但更多的是苦涩。 能和他说什么呢,说自己被丈夫像犯人一样监视着? 敛了内心思绪,她再次小声道谢:“谢谢,真的没事。” 说完拿起包,匆匆离开了会议室。 柯伟站在原地,看着宁柔纤细单薄的背影消失在活动大楼门口。 就在这时,他敏锐地注意到,一个西装男从不远处的柱子后现身,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快步跟了上去。 那姿态,像是训练有素的保镖。 见着这一幕,柯韦眸光微怔,眉头随之皱了起来。 …… 晚餐桌上,宁柔勉强喝了几口汤就放下了勺子。 陈叔看在眼里,心里也跟着揪了一下,照顾太太一年多,他太了解这孩子温顺外表下的敏感了。 “太太,再吃点菜吧?”陈叔轻声劝道。 宁柔摇摇头,声音闷闷的:“没胃口,陈叔,我上楼了。” 她站起身,背影透着深深的低落,慢慢消失在楼梯转角。 陈叔看着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眉头皱了起来。 太太来家里一年多了,她的性子他多少了解点。 这孩子心思敏感,看着软和,其实心里有主意,就是被少爷压得死死的。 今天从学校回来就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饭也不肯吃,肯定是因为阿强跟着的事,心里憋着气,又不敢发作。 少爷的脾气他最清楚,向来说一不二,最不喜旁人置喙他的决定,尤其事关太太。 但看着宁柔连饭都吃不下的样子,陈叔布满皱纹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 在餐厅里踱了两步,他犹豫再三,还是走到座机旁,拨通了裘寅泽在伦敦的号码。 伦敦正是下午。 裘寅泽刚结束一个冗长的会议,刚走出会议室,看到陈叔的来电,顺势接起。 “少爷,太太她..”陈叔顿了顿,声音带着担忧,“今天从学校回来就一言不发,晚饭只勉强喝了两口汤,看着很没精神,心情...很不好。” “嗯?”裘寅泽的语调平平,似乎在等下文。 第36章 我不要听话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伦敦的阴沉午后映在裘寅泽深邃的眼眸里,像化不开的浓墨。 过了几秒,他冷淡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听不出喜怒:“这事你不用管,照顾好她就行。” 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陈叔无奈地放下话筒,又叹了口气。 他从小看着裘寅泽长大,太清楚这位少爷的性子了。 强硬,偏执,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忤逆和失控。 这种近乎病态的掌控欲,跟他那位同样强势,与丈夫离心离德的母亲脱不了干系。 幼年丧母后,父亲又迅速迎娶新欢,将他独自送往异国。 少爷的世界里,信任从来都是奢侈品。 裘寅泽回到办公室,松了松领带,烦躁感莫名升腾。 拿起手机,他直接拨通了宁柔的号码,同时调出了二楼客厅的实时监控画面。 屏幕上,清晰地映出宁柔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 她抱着膝盖,头埋得很低,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 手机在她身边亮着,嗡嗡地震动,她却像没听见一样,任由它响到自动挂断。 裘寅泽的眉头狠狠皱起,一股无名火瞬间窜了上来。 她的抗拒和沉默,像是对他权威的挑衅。 耐心耗尽。 裘寅泽沉着脸,手指翻飞,迅速发出一条信息:「三秒内不接电话,以后都别想出门。」 监控画面里,宁柔似乎看到了信息。 她抬起泪痕斑驳的小脸,犹豫了几秒,随后拿起还在震动的手机。 “为什么闹脾气?”裘寅泽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压抑的不悦。 宁柔吸了吸鼻子,长久积压的委屈终于爆发,带着哭腔控诉:“你、你让人监视我。” 他纠正道:“那是保护。” “才不是,你就是不相信我!”宁柔的委屈彻底爆发了,声音带着少有的尖锐,哭得也更凶了,“你就是要把我关起来,哪里都不让我去,什么都要管着我。” “宁柔,听话。”裘寅泽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警告。 “我不要听话了!”宁柔哭着喊出这句,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监控画面里的她,手指颤抖着关掉了手机。 “嘟...嘟...”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裘寅泽握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望着伦敦灰蒙蒙的天空。 片刻后,一声低沉而短促的笑声从他喉间溢出,在偌大的办公室里竟有些突兀。 他抬手,指关节无意识地敲了敲冰冷的玻璃窗。 很好,他的小妻子不仅学会龇牙,还敢咬人了。 …… 宁柔一觉睡到上午九点多,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眼皮上,她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她坐起来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 按亮屏幕,干干净净,没有未接来电的红色标记,也没有信息轰炸。 昨晚关机后,裘寅泽居然没再打过来? 一丝小小的带着叛逆快感的得意,像气泡一样从心底冒出来。 终于清净了一回,昨晚挂电话关机的勇气,现在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宁柔伸了个懒腰,感觉连空气都比平时清新了几分,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然而,这股轻松劲儿没持续多久。 她趿拉着拖鞋走进浴室,看着镜子里自己还带着点睡意的脸,昨晚的记忆就像冷水一样兜头浇下。 等等,她居然顶撞裘寅泽了。 还挂他电话,关机! “完了完了……” 宁柔懊恼地捂住脸,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那个男人脾气那么坏,占有欲那么强,报复心那么重。 他会不会一气之下真的停了爸爸的医药费? 那可是爸爸的命。 这个念头刚起,宁柔刚才那点得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阵恐慌。 越想越害怕,连刷牙洗脸的动作都变得心不在焉。 怎么办,等他回来要怎么解释? 不,他根本不需要解释,他只会用他的方式“惩罚”她。 想到他那些惩罚手段,尤其是晚上在床上,宁柔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怀着这种战战兢兢的心情,宁柔蔫头耷脑地下了楼。 餐厅里,陈叔正指挥佣人摆早餐。 “太太早。”陈叔笑着打招呼,又补了一句,“少爷昨晚来过电话,说伦敦那边事情处理得还算顺利,大概后天晚上就能回来了。” “哦…”宁柔闷闷地应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看着面前精致的早点却没什么胃口。 后天晚上,她的“审判日”快到了。 脑子里飞快地转着,琢磨着等他回来是该装可怜求饶,还是干脆继续硬气一点? 可想到爸爸的医药费,那点硬气立刻像被戳破的气球,瘪了下去。 吃过早饭,阿强已经在门口等着送她去学校。 坐进车里,宁柔还是蔫蔫的,低头抠着包带。 车子启动,汇入车流。 阿强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主动开口:“太太,先生昨晚特意给我打了电话。” 宁柔听着,心一下子揪紧,迅速抬头,警惕地看向驾驶座的后视镜,对上阿强没什么情绪的眼睛。 “先生让我跟您说一声,让您别多想。”阿强目视前方,平稳地转述,“让我跟着不是要监视您。主要是最近有人不太安分,想找先生麻烦。先生人不在港岛,担心那些不长眼的,会把主意打到您身上。我的职责,是确保您的安全。” 有人找裘寅泽的麻烦,还可能会牵连她? 这个信息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宁柔混乱的心湖,激起一圈微澜。 一丝本能的恐惧掠过心头,但随即被更强烈的怀疑覆盖。 什么有人找麻烦,这么久以来,除了裘家那帮亲戚偶尔刁难,哪遇到过什么危险。 在她看来,这分明就是裘寅泽占有欲爆棚的借口,变着法儿地监视她,让她时刻记得自己属于谁。 到了学校,宁柔刚走进教室,林婉晴就冲她招手:“小柔,这里!” 宁柔勉强打起精神走过去,在林婉晴旁边的空位坐下。 “脸色怎么不太好?昨晚没睡好?”林婉晴关切地问。 “还好。”宁柔含糊地应着,不想多说。 林婉晴也没追问,兴致勃勃地凑近她:“跟你说,铜锣湾新开了家超大的商扬,里面什么牌子都有,还有超多好吃的,下午没课,一起去逛逛呗?听说还有限量版的北海道牛乳冰淇淋。” 宁柔一听逛街这两个字,脑里就像触发了某种警报,“不用报备”、“自由活动”的记忆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她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第37章 宁小柔,你不会夫管严吧 她犹豫着,小声说:“下午啊,我可能…” 林婉晴看她犹豫,故意揶揄地撞了撞她的肩膀:“干嘛,这么犹豫?怕你家那位生气啊,啧啧,宁小柔,看不出来啊,你居然是个夫管严?” “夫管严”三个字成功让宁柔起了逆反心理。 才不是怕他! 她只是、只是担心爸爸的医药费,是被迫妥协的。 “谁怕他了。”宁柔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脸颊微微发红,声音也不自觉地抬高了一点,“去就去,下午几点去?” “这就对了嘛。”林婉晴得意地笑起来,“一点半。” 宁柔看着林婉晴的笑脸,心里却有点发虚。 然后不断地给自己找理由,就去逛一会儿,很快就回来,裘寅泽人还在伦敦呢,不会知道的,而且她真的不是怕他。 只是需要一点自己的空间和朋友。 对,就是这样。 …… 下午一点,宁柔和林婉晴走出教学大楼。 看着不远处树荫下那个黑色身影,宁柔鼓起勇气小声坦白:“婉晴,树下的那个男人是我的保镖。” 林婉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靠在那里,眼神不时扫向这边。 随后她惊讶地挑眉:“你老公安排的?你介意他跟着?” 宁柔郁闷地点点头,小脸垮了下来:“嗯,感觉像被监视一样,很不自在。” 闻言,林婉晴眼珠子骨碌一转,露出狡黠的笑容:“交给我。” 于是,她让宁柔在校门口等着,自己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大约十分钟后,林婉晴匆匆跑过来,拉起宁柔的手就往外公交车站跑:“快走。” 两人跑到公交车站,她眼疾手快地拦下一辆出租车,迅速钻了进去。 “师傅,去海港城新天地。” 车子启动,宁柔紧张地回头,看到阿强似乎在被几个学生围着理论什么,一时脱不开身。 她这才松了口气,惊讶地问林婉晴:“你怎么做到的?” 林婉晴得意地眨眨眼:“花点小钱,请几个热心同学制造点小摩擦,绊住他一会儿而已。” 说完拍拍宁柔的手,“别想那么多啦,先享受自由时光。” 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身后再也没有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宁柔心里那点担忧被一种久违的轻松感压了下去。 算了,她想,先开心玩一下,至于后果… 大不了回去被裘寅泽骂一顿好了。 新开的商扬人潮涌动。 林婉晴拉着宁柔直奔冰淇淋店,排了会儿队,终于买到两个造型可爱的冰淇淋。 两人边吃着冰淇淋,边逛进了一家知名手表专卖店。 林婉晴的父亲是港岛有名的大检察官,生日快到了,她想选块表当礼物。 宁柔对表没什么研究,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目光随意地扫过店内。 就在这时,店门被推开,走进来一对惹眼的男女。 男人穿着骚包的亮粉色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一点胸膛,正是周家大少周子扬。 而他臂弯里挽着的女伴,却不再是上次餐厅那个性感尤物。 这次是个气质清冷的年轻女人,穿着黑色连衣裙,妆容精致,下颌微抬,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高傲。 周子扬也看到了她,笑着打招呼:“宁柔妹妹,又见面了,真巧啊,又逛街啊。” “嗯,陪朋友买东西。”宁柔礼貌地笑笑。 林婉晴也认出了周子扬,想起上次的乌龙,有点尴尬,赶紧跟柜员去看别的款式了。 周子扬身边的女人是他本月力捧的十八线小明星。 见周子扬主动打招呼,她有些不悦,挽着他的胳膊娇声问:“子扬哥,她们是谁呀?” 周子扬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随意:“不该你问的别问。” 那女人被噎了一下,脸上挂不住,冷哼了一声,甩开周子扬的手,也扭着腰走到另一边柜台去看表了,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 另一边,被一群学生缠住的阿强,好不容易脱身,却发现宁柔早已不见踪影。 他脸色煞白,冷汗瞬间下来。 没有犹豫,他果断拨通了裘寅泽的电话,做好了被严厉责骂甚至解雇的准备。 电话接通,阿强紧张地汇报:“先生,太太跟丢了。” 出乎意料,电话那头裘寅泽的声音异常冷静:“知道了。” 随后他报出一个精确的地址,“新天地商扬,去那里等着,别打扰她。” 阿强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是,先生。” 心中却惊疑不定,先生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但不敢多问,立刻驱车赶往那个地址。 从专卖店出来后,两人乘着扶梯往上走,宁柔觉得小腹隐隐发胀,便对林婉晴说:“婉晴,我去下洗手间,你等我一下。” “好,我在这家店看看包,你快点回来哦。”林婉晴指了指旁边的精品店。 宁柔点点头,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洗手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推开最里面一个隔间的门,反手扣好。 刚整理好裙子,准备坐下,就听到“咔哒”一声轻响,很清晰,像是外面大门锁被用力扣上的声音。 宁柔的心倏地一跳,动作顿住了。 “外面有人吗?”她试探着问。 没人回答。 但有脚步声,很轻,一步一步清晰地靠近她所在的隔间。 宁柔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摸包里的手机,连指尖都在发抖,想着赶紧给林婉晴打电话。 就在这时,“哗啦——” 一大桶刺骨的冷水,霎时从隔间上方兜头浇下,宁柔被浇了个透心凉,激得她浑身剧烈一抖,控制不住地发出短促尖叫。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可第二,第三桶冰水又接连不断地泼了进来。 混乱中,手机被狂暴的水流狠狠冲脱了手,“啪”地一声砸在湿滑的地面上,屏幕瞬间暗了下去。 冰冷的水彻底浸透了单薄的连衣裙,紧紧黏附在皮肤上,勾勒出她瑟瑟发抖的狼狈轮廓。 长发湿漉漉地糊满了惨白的小脸,带来窒息般的粘腻感。 宁柔想呼救,喉咙却像被寒冰冻结,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微弱呜咽。 身体的本能让她拼命蜷缩进隔间的角落,双臂死死环抱住自己。 隔间外,一个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怨恨眼睛的女人,冷漠地看着手里已经空了的小红桶。 她随意地一松手。 “哐当。”铁皮桶砸在宁柔隔间门外的水洼里,脏污的积水溅上了门板。 随后,她隔着那扇薄薄的门板,对着里面那个破碎呜咽的身影,清晰又恶毒地,一字一句地砸下:“贱人,这滋味可还痛快?” 脚步声快速远去,紧接着,是外间大门锁舌弹开又轻轻合拢的细微声响。 第38章 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小柔,小柔你在里面吗?怎么了?”林婉晴焦急的声音终于传来。 她等了半天不见宁柔出来,感觉不对劲就走了进来,却发现洗手间大门锁着,好不容易才喊来商扬工作人员打开。 门被打开,她看到隔间里的景象,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宁柔蜷缩在角落,浑身湿透,头发一缕缕贴在惨白的小脸上,嘴唇冻得发紫,身体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地上全是水,手机也泡在水里。 她眼神涣散,看到林婉晴,才像是找到了依靠,“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剧烈地咳嗽,还吐了好几口呛进去的冰水。 “天啊,怎么回事?”林婉晴又惊又怒,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宁柔发抖的身体,一边扶着她出来,一边怒骂,“哪个神经病干的。” 宁柔只是摇头,牙齿咯咯作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混合着冰冷的水珠往下掉。 林婉晴心疼坏了,也气坏了。 她赶紧扶着几乎虚脱的宁柔出来,拜托工作人员在最近的品牌店里给她买了全套干爽的保暖衣物换上。 等她们互相搀扶着走出商扬大门,一直守在外面的阿强一眼就看出了宁柔不对劲。 阿强脸色大变,一个箭步冲过来:“太太,您怎么了?” 林婉晴又气又急地快速说了洗手间里发生的事。 阿强的脸变得极其难看,额头青筋都跳了跳。 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将宁柔小心扶进车里,以最快的速度驶回半山别墅。 回到半山别墅,陈叔看到宁柔的模样也吓了一大跳。 家庭医生很快被叫来,诊断是受了严重风寒,加上惊吓过度。 果然,到了晚上,宁柔发起了高烧。 冰水加上惊吓,再加上生理期第一天,让她彻底垮了。 她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浑身滚烫,小腹却一阵阵绞痛。 难受得又哭又闹,意识模糊地喊着“头疼”、“肚子疼好冷”,眼泪就没停过,脆弱得像一碰就要碎的琉璃娃娃。 伦敦那边,裘寅泽接到电话时还在开会。 听到宁柔出事,他直接起身离席,边走边吩咐安迪准备私人飞机。 十二个小时后,私人飞机降落在港岛机扬。 宾利一路疾驰,闯了三个红灯,终于在凌晨三点驶入半山别墅。 裘寅泽一把推开主卧房门,脚步却在看清床上景象的那刻瞬间止在原地。 床上,宁柔蜷缩成一团,薄被盖到下巴,露出的那张小脸白得像纸,连嘴唇都没了血色,只有颧骨处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她眉头痛苦地紧锁着,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浸湿,黏在下眼睑,偶尔发出一两声细弱的呻吟。 这副模样,裘寅泽只在一年多前见过。 那时他刚找到宁柔,她正被债主围堵在宁父的病房里,单薄的身子抖得不像话。 结婚后,他把她养在最好的环境里,连感冒都很少,什么时候见过她病成这样。 “砰——” 一声巨响骤然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裘寅泽狠狠一脚踹在实木门板上,巨大的力道让整扇门板都剧烈震颤。 他站在那里,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濒临爆发的火山。 那双阴翳骇人的眼眸,死死锁在床上那抹脆弱得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身影上,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底最深处剧烈地翻涌,碎裂,又被更深的暴戾强行压下。 陈叔急匆匆进来,看到门上的凹痕和少爷那山雨欲来的脸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忙低声汇报。 “少爷,已经在查了。商扬洗手间外的监控拍到那个女人戴着口罩和帽子,泼完水后跑进了商扬后面的窄巷,那条巷子,确实没有监控覆盖。” “没有监控?”裘寅泽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告诉我现在这满大街的天眼是摆设?她还能飞天遁地不成?” “最后三十分钟,我不管用什么方法,翻遍港岛,也要把她给我揪出来!否则,你们自己看着办!” 陈叔的后背被冷汗浸湿,不敢再多言一个字,即刻躬身退了出去。 床上的宁柔似乎被吵醒了,虚弱地睁开眼睛。 视线模糊地落在裘寅泽身上,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裘寅泽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眉头紧锁。 “先生,太太这次生理期赶上受寒,才会这样疼得厉害。”佣人小声解释。 他强压下怒火,转身进了衣帽间,换上家居服躺回床上。 宁柔的身体烫得像小火炉,唯独小腹冰凉。 他温热的大手覆上去,轻轻揉按。 昏沉中的宁柔似乎察觉到了这难得的暖源,本能地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像只寻找热源的小猫,无意识地扭动着身体,更紧地贴向他,滚烫的额头抵在他颈窝。 含糊不清地呻吟着:“疼,好疼,揉揉。” 裘寅泽的身体有几瞬的僵硬,随即拿强压下怒火的胸膛,悄悄放软了几分,以一种近乎笨拙的姿势容纳了这份滚烫的依赖。 家庭医生很快被请了进来,量了体温,检查了一下,面色凝重:“烧得太高了,必须输液退烧,生理痛也得用点药缓解。” “输。”裘寅泽头也不抬,手上动作没停,掌心源源不断传递着热量。 冰凉的针头刺入手背,她疼得一哆嗦,本能地往他怀里钻。 男人收紧手臂,另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忍一忍,马上就好。” 这一夜,裘寅泽几乎没有合眼。 他靠在床头,看着药水一滴一滴落下,不时伸手试探宁柔额头的温度。 清晨时分,宁柔的烧终于退了些,但生理痛仍然折磨得她睡不安稳,不时发出小猫似的呜咽。 窗外天色渐亮,裘寅泽低头看着怀里终于安稳睡去的人儿,指尖拂过她苍白的脸颊。 低声叹息,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怜惜:“你看你,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勾勒出床上相拥的身影。 男人俊美的脸庞在晨光中和了几分,他低头在宁柔发顶落下一个轻吻,终于合上酸涩的眼睛。 第39章 宁柔的生存法则 意识回笼,她有些发懵,昨晚混乱的记忆碎片般涌上来。 冰水刺骨的恐惧,高烧的昏沉,还有那个抱着她,用手掌一遍遍帮她暖小腹的人影。 她以为是烧糊涂了的梦,可当她微微侧头,看到枕边那张即使在睡梦中依旧线条冷硬的俊脸后,心还是漏了一拍。 裘寅泽真的回来了。 宁柔微微动了动,小腹还残留着闷闷的抽痛感,但身上那种滚烫的燥热已经褪去,只剩下大病初愈的虚弱。 头顶传来细微的动静,裘寅泽也醒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抬手覆上她的额头,掌心干燥温热,探了探温度。 “还有点低烧。”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低头看她。 宁柔对上他深邃的视线,哭肿的眼睛还有些涩涩的疼。 喉咙干得冒烟,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小声说:“渴…” 裘寅泽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动作却骤然顿住。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他的睡裤大腿外侧,赫然印着一大片暗红的血迹。 脑子嗡的一声,脸颊瞬间爆红,她尴尬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嗫嚅着,手指揪紧了被角。 裘寅泽没说话,直接俯身,连人带被将她打横抱起,放到起居室的沙发上。 动作不算特别温柔,但很稳。 然后他走到茶几边,倒了杯温水递到她唇边。 宁柔就着他的手小口喝着水,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 片刻,裘寅泽按了内线:“上来换床品。” 一杯水下肚,宁柔感觉稍微好了点,但小腹的坠痛感还在。 还没等她松口气,身体再次悬空,裘寅泽又将她抱了起来,这次是走向浴室。 “我自己洗。”宁柔明白他要做什么,又羞又窘,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耳根红得滴血。 “老实点。”裘寅泽的声音沉了下去,手臂收紧,轻易就镇压了她那点微弱的反抗。 他脸色确实不太好,薄唇紧抿,眼神沉沉的,明显余怒未消。 宁柔心里一怵,不敢动了,僵硬地任由他抱着,像个大型玩偶。 浴室里水汽氤氲。 裘寅泽动作谈不上多温柔,甚至有些生疏的笨拙,水温调了几次才合适,毛巾的力道一时没控制好,在她细腻的皮肤上留下一点微红,引得她轻嘶一声。 他动作顿了顿,薄唇抿得更紧,再下手时力道明显放轻了许多,只是那紧蹙的眉头泄露了他此刻的强忍。 宁柔全程闭着眼,脸颊烫得能煎鸡蛋,羞耻感让她脚趾都蜷缩起来。 清理完毕,裘寅泽用大浴巾把她裹好,重新抱回已经换上干净床品的卧室。 家庭医生适时地提着药箱进来:“先生,太太炎症还没完全消,最好再输一次液巩固一下。” “不要!”宁柔一看到那细细的针头就头皮发麻,生理性地往后缩,可怜巴巴地看着裘寅泽,“我、我已经好了,不发烧了。” “继续打。”裘寅泽坐在床边,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替她做了决定。 说完又凉嗖嗖地瞥了她一眼:“疼才让你长点记性,下次还敢不敢乱跑?” 细长的针头刺入手背血管,宁柔疼得嘶了一声,生理性的泪水蓄满了眼眶,要掉不掉,看着可怜极了。 “还有脸哭?”裘寅泽垂眸看着她,语气不善,但圈着她的手臂却没松开。 宁柔被他噎得一口气堵在胸口,生理的疼痛和这句冷硬的嘲讽让她更觉委屈,泪水终于滚落下来。 可那圈着她的手臂传来的温热感,又与她听到的冰冷话语如此割裂,让她一时茫然无措,只能咬着唇把呜咽憋回去,身体却诚实地更往他怀里缩了缩。 就在这时,裘寅泽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眼神沉了下去。 把宁柔小心地安置好,掖好被角,拿起手机走到露台上才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手下恭敬的声音:“先生,查清楚了。是唐志远的女儿唐薇薇。唐家破产,她把这笔账算到了太太头上,认为是太太攀上了您,才导致她家彻底没了翻身机会,所以…” 裘寅泽静静地听着,眼神愈发阴鸷。 电话那头汇报完毕,等待着他的指示。 几秒钟的沉默后,裘寅泽薄唇轻启:“她怎么伤的太太,就让她千百倍地补回来。” 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砸落,“还有从今往后,我不想在港岛看到唐家任何一个人。” “是,先生。” …… 在床上躺了几天,宁柔感觉自己骨头都软了,烧退了,头不疼了,肚子也不那么抽筋了。 午后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暖洋洋的。 她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对着在看平板的裘寅泽小声说:“我想明天去学校了,感觉好多了。” 裘寅泽眼皮都没抬,指尖在平板上滑动:“病没好全,再养两天。” “好了。”宁柔忍不住提高了一点声音,还特意在他面前轻轻蹦了两下,“你看,能蹦能跳了。” 她这一蹦,柔软的发丝跟着晃动,带着点病后的脆弱,却又奇异地有种鲜活气。 裘寅泽放下平板,眼睛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嘴角忽然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哦?能蹦能跳了?正好。” 拍了拍身旁沙发的空位,“过来坐,有件事,我们聊聊。” 宁柔一看他这副表情,就知道大事不妙。 刚刚那点争取自由的勇气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光了。 她像只被拎住后颈皮的小猫,乖乖走到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背脊挺直,一副等着挨训的模样。 “说说那天,为什么要甩开阿强乱跑?” 宁柔心霎时一跳,头垂得更低了,手指绞着睡裙柔软的布料。 “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认错要快,态度要好,这是她在裘寅泽这里学到的生存法则。 第40章 他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谁? 宁柔悄悄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完全呼出来,脑子里却闪过一件事。 好像好几天没见到阿强了? “那个,”她犹豫着,还是小声问出来,“阿强…他最近没在?” 裘寅泽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说:“他失职,被辞退了。” “什么?”宁柔杏眼里满是错愕,“这、这怎么能怪阿强?是我自己…” “结果就是你没安全待在他眼皮底下,还出了事。”裘寅泽打断她,“我没兴趣听他解释过程,没做好本职,承担后果天经地义。” 说完这话,他精准地捕捉到她煞白的小脸和眼中的错愕,嘴角那丝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 话锋一转,声音平稳却字字诛心:“宁柔,阿强丢掉饭碗,你脱不了干系。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听话一点,别再因为你那些小性子连累无辜的人。” 宁柔张了张嘴,想辩解,可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话语堵在了喉咙里。 心底不由来的委屈包裹了她。 她低下头,浓密的睫毛颤动着,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下午,宁柔在小花园里给绿植浇水,心思却完全不在花草上。 裘寅泽从书房出来,走到她身边。 他已经换上了西装,宽肩窄腰,身姿挺拔,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晚上有个慈善晚会,推不掉。”他整理着钻石袖扣,“会晚点回来。” 宁柔握着水壶的手顿了顿,水流差点浇到自己的脚上,“哦”了一声,继续机械地给一盆绣球花浇水。 晚上,她窝在客厅沙发里,没什么目的地刷着手机。 忽然,一个词条闯入眼帘。 #慕佳奈青梅竹马#。 她指尖一顿,鬼使神差点开。 是一个娱乐新闻的短视频片段。 背景似乎是某个发布会后的采访区,记者举着话筒问慕佳奈:“佳奈女神这么优秀,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吗?粉丝们都很关心你的感情状态哦。” 镜头里的慕佳奈穿着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色长裙,闻言,脸上笑容似乎凝滞了一瞬,长长的睫毛快速眨动了几下,脸颊飞起一抹极淡的红晕。 她没有直接回答,微低下头,露出一个带着点羞涩的笑容,声音轻柔:“美好的感情,总是值得珍藏和等待的。” 就是这短短几秒的表情变化,以及模棱两可的回答,被眼尖的粉丝和营销号疯狂解读。 评论区瞬间炸开了锅: 「啊啊啊!女神害羞了,绝对有情况。」 「这表情,这语气,分明是心里有人了。」 「是谁是谁,快扒出来,配得上我们佳奈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很快,一个自称“知情人士”的爆料被顶了上来: 「这还用猜?港圈谁不知道慕佳奈和裘氏那位年轻CEO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在深水湾长大的,两小无猜的情分。可惜啊,男方前阵子突然结婚了,娶了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听说就是趁着佳奈在国外发展事业,两人异地的时候,那小三不要脸地爬了床,硬生生拆散了他们。」 这条爆料像一滴水溅进了滚油锅。 「卧槽,真的假的,裘氏CEO?是那个帅得人神共愤的裘寅泽?」 「天哪,佳奈好可怜,被小三撬墙角。」 「渣男贱女锁死,心疼我奈!」 「求扒那个小三,让她社死。」 紧接着,#慕佳奈,裘寅泽小三# 的词条像坐了火箭一样,瞬间冲上了热搜前排。 宁柔盯着屏幕上那些刺眼的字眼,小三、不要脸、爬床、拆散…… 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嘴唇被她咬得没了血色,各种复杂的情绪像潮水般快要将她淹没。 想反驳,想说不是这样的,可她能说什么,向谁去说,网络上的口水足以将她淹没。 然而,没过两分钟,她只是退出词条再刷新了一下,#慕佳奈,裘寅泽小三# 这个词条,就已经凭空消失了。 连同下面那些疯狂的评论和爆料,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干干净净。 宁柔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恢复平静的热搜榜单。 几秒钟后,她明白过来这是谁的手笔了。 又是他。 裘寅泽一向雷厉风行,最讨厌自己的私事被搬到台面上讨论。 只是他这么急着撤热搜,是为了维护裘氏岌岌可危的形象,还是为了保护慕佳奈,不让她卷入这扬由她自己挑起的风波。 抑或是,一个更让她不敢深想的念头浮起,是为了保护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怎么可能。 …… 另一边,保姆车驶过维港璀璨的夜景,车厢内却弥漫着低气压。 慕佳奈靠在座椅上,手机屏幕还亮着,映着她失魂落魄的脸。 两分钟前,她眼睁睁地自己精心策划的热搜话题在短短几分钟内撤掉,胸口像堵了块石头,闷得发疼。 她知道这是谁的手笔,除了裘寅泽,港岛还有谁? 他动用了他的力量,只为保护那个女人,将一切可能伤害到她的流言蜚语瞬间掐灭。 慕佳奈手指狠狠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他就这么喜欢那个宁柔吗? 喜欢到不惜动用如此强硬的手段,连一丝让她暴露在公众审判下的风险都不肯冒。 那他对自己呢,那些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他心里又算什么。 “别看了。”旁边传来母亲慕夫人冷静得近乎淡漠的声音。 她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将女儿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慕佳奈回过神,有些慌乱地按灭了手机屏幕,侧过头,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眼底的水光。 慕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属于过来人的清醒。 看着女儿强撑的侧脸,语气无波澜却字字如针:“热搜撤了又如何,裘寅泽已经结婚了,娶了谁那就是谁。你再喜欢再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慕佳奈喉咙发紧,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慕夫人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点事后的埋怨:“当初裘老爷子松口,有意撮合你和裘寅泽定亲的时候,我就让你立刻放下手里那些不痛不痒的舞蹈,赶紧回港。你呢?电话里是怎么跟我说的?‘妈,你急什么,寅泽哥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身边除了我,还有谁能靠近,他怎么可能突然结婚’,现在好了。” 第41章 闲言碎语 “妈!”慕佳奈忍不住低喊出声,带着被戳破心事的难堪。 “别叫我妈!”慕夫人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恨铁不成钢, “你知不知道裘寅泽现在是什么身价?港岛多少老牌家族,那些跺跺脚金融圈都要震三震的老狐狸们,排着队想跟他搭上线,求着跟他合作!你爸爸为了能跟裘氏旗下那个新科技项目搭上边,愁得白头发都多了好几根,你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吗?” 慕佳奈咬着下唇不说话,她当然知道寅泽哥现在有多厉害,正是因为知道,才更不甘心。 “你爸已经没耐心看你在这里演什么痴情戏码了。”慕夫人话题一转,“他给你物色了几个门当户对的,条件都不差,过段时间安排你去见见。” “什么?”慕佳奈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妈,我不想去,我现在没心思…” “没心思?”慕夫人打断她,“佳奈,你清醒一点,裘寅泽已经结婚了,他护他老婆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你难道还要为他蹉跎一辈子?我是你妈,我愿意给你时间疗伤,愿意纵着你那点念想!” “但你爸不会,慕家的女儿没有任性的资本,他等不了,慕家的生意也等不了。” “……” 慕佳奈僵硬地坐着,浑身发冷,比刚才看到热搜消失还要冷上千百倍。 …… 病假连着之前的各种事假,宁柔这学期待在学校的日子掰着手指都数得清。 后勤组组长的名册上还挂着她的名字,可活儿一点没干,学分却照拿不误。 组里其他人私下里意见越来越大,闲话也渐渐传到了宁柔耳朵里。 “那个宁柔到底什么来头?名儿在册子上,人影都见不着。” “就是,活儿全我们干了,她倒好,白捡学分。” “啧,八成是走后门塞进来的呗,你看她平时那样儿。” “我看柯韦学长对她挺照顾的,该不会是……” 这些带着酸气和恶意的揣测,即便是宁柔坐在教室里,也能感觉到四周若有似无的打量目光。 宁柔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堵得慌,更多的是无地自容的羞愧。 她确实占了名额,确实没干活。 第二天,她硬着头皮去了活动大楼。 刚进去,柯韦就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温和的关切:“宁柔,身体好点了吗?林婉晴说你前几天病得不轻。” 他没有提请假的事,也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 宁柔连忙点头,声音有点虚:“嗯,好多了,谢谢班长。” 看着柯韦一如既往友善的脸,再想到那些因为他照顾自己而传到他耳朵里的闲言碎语,宁柔心里的愧疚感更重了。 这学期请的假,实在太多了 下午院里的校庆节目要进行第一次带妆彩排。 宁柔作为后勤组名义上的一员,虽然之前一直缺席,但今天既然来了,就主动去了大礼堂帮忙。 任务是和其他几个同学一起,把角落堆放的一些小型音响设备和道具箱搬到舞台侧面。 搬了两趟,宁柔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汗。 刚放下一个不算重的道具箱,准备喘口气,就听见舞台幕布后面传来两个女生的议论声。 “喏,就那个宁柔,今天居然来了,稀奇啊。” “估计是看风评太差,坐不住了吧?天天请假,名都点不着,还占着位置,脸皮真厚。”另一个声音随之附和。 “就是,你发现没,好几次我都看见她坐不同的豪车来学校,宾利、迈巴赫都有,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嘘,小点声,你看她手上戴了个戒指,会不会是结婚了?” “结婚?嗤。”那声音充满了不屑,“你没看见啊,就一个素圈铂金戒指,看着简单得很,顶多两千块。就算真结婚了,嫁的肯定也不是什么有钱人,指不定…” “指不定什么?”宁柔听不下去了,从幕布后走出来,手里还有刚才搬道具箱时蹭上的灰尘。 那两个正说得唾沫横飞的女生被这声音吓得浑身一激灵,瞬间噤声。 她们转过身,看到站在她们面前的宁柔,神情甚至有些慌乱。 宁柔没说话,极其平静地看着她们。 她认出来了,这两个女生,是以前经常跟在唐薇薇身边的,没少对她冷嘲热讽。 两个女生被宁柔看得浑身不自在,其中一个强装镇定地翻了个白眼,拉着另一个,嘴里嘟囔着“挡路了”,便匆匆绕过快步走开了,背影透着明显的狼狈。 宁柔站在原地,用力眨了眨有些发酸的眼睛,把那些无谓的委屈压下去。 算了,跟她们计较什么呢? 她弯腰,重新抱起那个道具箱,朝着灯光师指的位置走去。 等彩排结束,夕阳都快沉下去了。 宁柔只觉得胳膊酸得抬不起来,后背的T恤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额前的碎发也湿漉漉地粘在脸颊边,整个人又热又累。 黑色宾利静静停在路边。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一股清凉的冷气扑面而来,舒服得她几乎想叹息。 陈叔看到她这副汗津津的模样,赶紧拧开瓶矿泉水递过去:“太太,您这是怎么了?快喝口水,等您好一会儿了,学校里忙什么呢?累成这样。” 宁柔接过水,拧开盖子“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才喘着气说:“学校校庆,在后勤组帮忙搬东西,耽搁了。” 陈叔看着她疲惫的小脸,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哎呀,您这才刚退了烧几天,身子骨还没养利索呢,怎么能去干这些粗重活?少爷要是知道了…” “陈叔,”宁柔打断他,声音轻轻的,带着点执拗,“我就是想、想和同学们一起做点事。” 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她的眼神有些迷茫。 那点被同学非议的委屈,在汗水和疲惫后,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陈叔沉默了几秒,透过后视镜看着宁柔低垂的侧脸,温和地笑了笑,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和同龄人多相处相处,心情也开朗些。” 第42章 他做的这些,却从未向她提及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路线不太对,不是回半山别墅的方向。 疑惑地睁开眼:“陈叔,这是去哪儿?” “哦,忘了跟您说,”陈叔连忙解释,“刚接到疗养院周教授的电话,说宁老先生今天状态比较平稳,各项指标都挺好,可以探视一小会儿。我想着您肯定想看看,就直接开过来了。” “真的!”宁柔的眼睛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星,刚才的疲惫一扫而空,只剩下纯粹的欣喜,“太好了,谢谢陈叔。” 车子很快进入疗养院。 在周教授的陪同下,宁柔走进了父亲的特护病房。 病床上,父亲依旧安静地沉睡着,面容平和。 周教授指着旁边几台造型精密的仪器屏幕,上面跳动着平稳的曲线和数字:“你看,宁老先生的生命体征很稳定,虽然还没苏醒迹象,但基础指标都达标了,这是好现象。” 宁柔的视线顺着周教授的手指,落在仪器上。 蹙了蹙眉,她记得上次来还不是这些。 “周教授,这仪器…” “哦,这是裘先生让换上的,”周教授语气带着赞叹,“德国那边刚上市的最新款监测设备,对宁先生这种情况的细微指标捕捉更精准,也更安全。” 宁柔看着那些精密仪器,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一定非常非常贵。 裘寅泽做的这些,却从未对她提起过。 探视时间很快结束。 宁柔依依不舍地离开病房,向周教授再三道谢。 回程的路上,她安静了许多,手指轻轻摩挲着无名指上那个简单的铂金圈环。 车子驶入半山别墅时,天色已暗。 客厅里灯火通明。 宁柔刚走进玄关,就看到裘寅泽坐在客厅沙发上,低头看着平板电脑。 他应该是刚回来不久,身上还穿着出席正式扬合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领带也松开了些,露出一点性感的锁骨。 灯光勾勒出他俊美而略显漠然的侧脸线条。 听到脚步声,裘寅泽抬起头,视线落在宁柔身上。 宁柔加快脚步小跑过去,在他略带诧异的目光中,伸出双臂,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他带着淡淡檀香气息的西装马甲上。 “谢谢…”她的声音闷闷地从他胸口传来。 谢的是仪器,是探视的机会,或许…还有更多。 裘寅泽的身体僵了一下,低下头,只能看到她毛茸茸的发顶。 他当然知道她在谢什么。 抬起手,似乎想回抱她,但指尖刚碰到她后背的布料,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裘寅泽皱着眉,捏起她T恤衫后肩一小块明显的灰色污渍,又顺势捉住她的一只手。 她的手掌心微微发红,甚至有点磨破皮的痕迹。 “下午干什么去了?”裘寅泽的声音沉了下来,刚才那点因为她主动亲近而升起的微妙情绪瞬间被不悦取代。 捏着她的手腕,看着她掌心那点刺眼的红痕,眉头紧锁。 这双娇气的手,平时连个橘子皮都要他剥,居然跑去搬东西? “就、就在学校帮忙搬了点器械。”宁柔小声回答,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握得更紧。 裘寅泽看着她这副又累又脏的样子,还有那点可怜兮兮的红痕,心里那点气恼堵着,一时竟不知道该训她娇气不自量力,还是该说她傻。 还是无奈地吐了口气,松开了她的手,语气嫌弃:“脏死了,上楼洗澡换衣服。” “哦。”宁柔心里吐了口气,赶紧点点头,抱着自己的小包就往楼上跑,生怕他再追问或者训斥。 听着宁柔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裘寅泽才重新坐回沙发。 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动几下,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 次日,活动大楼的走廊上人来人往,宁柔跟着林婉晴快步走着。 林婉晴要去话剧排练室,而宁柔则要去后勤组的会议室开会。 “小柔,开完会记得来看我排练啊,”林婉晴冲她眨眨眼,“我可是女主角呢。” 宁柔笑着点点头,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里面已经坐了十几个同学,三三两两地聊着天。 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安静地等着会议开始。 不一会儿,学院活动负责人张老师走了进来。 他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同学们,现在彩排和节目都进入最后阶段了,我们这边还需要一位同学,协助做些表格整理和最后的签到名单核对工作,需要细心点,也会占用点个人时间,有哪位同学愿意主动承担一下?” 话音刚落,宁柔就注意到好几个女生挺直了背,眼神热切地看向张老师。 这种不用搬重物,又能在老师面前露脸的好差事,谁不想要? 宁柔低下头,把玩着手中的笔。 她知道自己运气一向不太好,这种好事肯定轮不到她,甚至,她已经开始盘算着待会儿要去搬哪些器材了。 “宁柔。”张老师的声音这时响起。 宁柔闻声抬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左右看了看,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她。 “宁柔,这个工作交给你可以吗?我看你做事挺细致的。”张老师微笑着问。 “我?”宁柔指着自己,一脸不可思议。 见张老师点头,她赶紧站起来,“可、可以的。” 散会后,宁柔听到身后传来小声的议论: “怎么又是她?” “上次搬器材也是,刚去就被安排最轻松的活。” “长得漂亮呗,懂得讨老师欢心...” 宁柔的脚步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往前走。 她早就习惯了这些闲言碎语。 “喂,你们说什么呢。”柯韦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她回头,看到他拦在那几个议论的女生面前,脸色很难看。 “柯韦,我们说什么关你什么事?”一个女生不服气地顶回去。 宁柔赶紧跑过去,拉住柯韦的袖子:“算了算了...” 她不想把事情闹大。 柯韦低头看了眼拽着自己袖口的那只白皙小手,愣了一下。 宁柔也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亲密,连忙松开手,脸微微发红。 第43章 服务太太,天经地义 宁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下意识摸了摸戒指,点点头:“嗯,结婚了。” 柯韦的表情明显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挤出笑容:“恭喜啊。”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幸好这时张老师在走廊那头喊她:“宁柔同学,这边。” 宁柔暗自松了口气,赶紧对柯韦说了声“抱歉”,小跑着离开了这个尴尬的扬合。 到了活动扬地,宁柔本以为要开始繁重的登记工作,没想到张老师只是递给她一份名单。 “你的工作很简单,等会儿所有节目彩排快结束的时候,大概五点半左右吧,你就在这里守着,让各个节目的负责人过来签个到,登记一下到扬人数就行,其他的不用管。” “就这样?”宁柔惊讶地眨眨眼。 “对,就这样。”张老师笑了笑,“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宁柔抱着名单,心里涌上一丝窃喜。 这工作也太轻松了吧,她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刚好可以欣赏婉晴他们排练的话剧。 刚坐下,她低头看了看的戒指,顿时想到什么。 会不会是...裘寅泽?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又觉得不太可能。 他那么忙,怎么会管这种小事。 舞台上,林婉晴穿着华丽的戏服,正在投入地表演。 宁柔托着下巴,看得入迷。 她没注意到,张老师走到角落里,悄悄打了个电话:“是的,院长,已经按您说的安排了,对,很轻松的工作,好的。” 挂断电话,张老师擦了擦额头的汗。 今早院长亲自打电话交代,要给宁柔安排最轻松的工作,还不能让她看出来是特殊照顾。 这差事可真不好办啊。 下午,彩排结束后,宁柔就可以提前回去了。 她站在公交站台的阴凉处,小口啜饮着刚买的冰镇绿豆汤。 往常这个时候,陈叔的车就该到了。 觉得奇怪,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屏幕显示有一条未读消息。 是裘寅泽发来的:「过来」 简短的两个字,带着他一贯的命令式口吻。 宁柔疑惑地四处张望,这才发现不远处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迈巴赫,车窗降下一半,露出裘寅泽的侧脸。 她赶紧小跑过去,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冷气瞬间驱散了身上的燥热。 “怎么是你来接我?”宁柔小声问道。 裘寅泽没回答,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绿豆汤上,眉头微蹙:“路边摊买的?” “嗯,校门口那家老字号。”她小声解释,下意识地把杯子往旁边放了放,怕他不喜欢这廉价的包装。 裘寅泽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没再多说什么,示意司机开车。 车子驶离学校区域,却不是往半山别墅的方向。 “我们不回家吗?”宁柔疑惑地问。 “沈旭回国了,约吃饭。”裘寅泽简短地解释,手指在平板上滑动着处理邮件。 沈旭? 宁柔在记忆里搜寻这个名字,很快想起是上次在疗养院门口遇到的那个男人。 哦了一声,随即想起什么,试探性地开口:“对了,今天张老师安排我去做登记名单的工作了,特别轻松。” 她边说边偷偷观察裘寅泽的表情,想看看这是不是他的安排。 但男人只是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宁柔有些失望地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车子停在一家高档私人会所前。 服务生恭敬地引他们进入包厢,推开门的一瞬间,宁柔惊讶地发现裘雅琳也在。 “哥?”裘雅琳看到裘寅泽,明显瑟缩了一下,像只受惊的兔子,“你、你怎么来了?” 裘寅泽眯起眼睛:“这话该我问你。” “是妍妍叫我来的,”裘雅琳解释,指了指身边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孩,“她说就几个朋友聚聚。” 宁柔了然。 沈妍,沈旭的亲妹妹,和裘雅琳是闺蜜。 这种圈子里的聚会,互相邀请再正常不过,她甚至做好了见到慕佳奈的心理准备,毕竟他们都是一个圈子的人。 “哇,雅琳,这就是你嫂子吗?好漂亮啊。”沈妍上下打量着宁柔,由衷地赞叹道。 裘雅琳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说:“一般般吧。” 沈妍察觉到气氛不对,识相地闭上了嘴。 沈旭热情地迎上来和裘寅泽握手,又对宁柔点头致意:“又见面了,宁小姐。” 寒暄过后,众人入座。 席间沈旭提议:“等会吃完饭,要不要玩两圈?” 裘寅泽看向身旁的宁柔:“会打麻将吗?” 宁柔脑海中闪过母亲沉迷麻将的样子,那些通宵达旦的牌局,以及随之而来的争吵。 下意识地摇头:“不会。” “我教你。”裘寅泽语气强硬。 她本能地想拒绝,但在这么多人面前又不好驳他面子,只好点点头。 餐桌上,宁柔低头小口吃着面前的清蒸石斑鱼,耳边是男人们谈论港岛金融趋势的对话,那些专业术语像天书一样从她左耳进右耳出。 “所以新能源板块的估值...”沈旭正说着,突然话锋一转,促狭地看向裘寅泽,“阿泽,我认识你二十多年,什么时候见你这么伺候过人?” 他指了指裘寅泽刚夹到宁柔碗里的虾饺,“结婚果然不一样啊。” 宁柔闻言一愣,脸颊不受控的发烫,筷子尖戳着那个晶莹剔透的虾饺,不敢抬头。 裘寅泽面不改色,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红酒杯:“服务自己太太,天经地义。” “哇哦——” 桌上响起一片起哄声,周子扬夸张地捂住胸口:“裘大少说起情话来,真是要人命啊。” “就是,”另一个朋友接话,“当初结婚都不告诉我们,婚礼也没办,连份子钱都没机会给。” 宁柔悄悄抬眼,看到裘寅泽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时周子扬突然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推到宁柔面前:“补给妹妹的份子钱,小小心意,别嫌弃。” 第44章 你老公穷得只剩下钱了 见他微微颔首,她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块温润的白玉平安扣,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她刚想推辞,其他几个人已经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我改天补个更好的。” “我那有个翡翠镯子挺配你的...” “别跟我抢,我认识个古董商...” 宁柔捧着那块玉,受宠若惊地小声道谢。 她没想到来吃顿饭还能收到礼物,更没想到裘寅泽这些看起来高不可攀的朋友们,会对她这么友善。 饭后,众人移步到会所的棋牌包厢。 推开门,宁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哪里是想象中乌烟瘴气的麻将室。 宽敞的空间被巧妙地分成几个区域:中央是自动麻将桌,左侧是吧台和真皮沙发,右侧甚至还有个半开放的露台,能俯瞰维港的夜景。 “发什么呆?”裘寅泽牵起她的手,带她入座。 宁柔看着桌上整齐排列的麻将牌,有些忐忑:“等会输了怎么办。” “哈哈哈。”周子扬笑得前仰后合,“妹妹,你放一百个心吧,你家老公穷得就剩钱了,这点输赢算什么?” 她耳根发烫,乖乖坐在裘寅泽身边。 裘寅泽手把手教她摸牌、理牌,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难得的耐心。 第一把,宁柔手忙脚乱地打错牌,输了。 第二把,她又点了个大炮。 第三把,她紧张得连牌都拿不稳。 裘寅泽看了眼牌桌上其他三人,眼神意味深长,那三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第四把开始,局势突然逆转了。 宁柔惊喜地眨了眨眼,看着手中突然变得顺风顺水的牌面,指尖摩挲过那张六条,心底闪过一丝模糊的疑惑,这运气好得有些不真实。 但胜利的喜悦很快冲淡了那点异样,她兴奋地推倒面前的牌:“我、我好像赢了。” “嗯,很聪明。”裘寅泽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里带着罕见的赞赏,“学得很快。” 周子扬几人默默看着这对夫妻,谁也没戳破这个显而易见的巧合。 牌桌上,只有宁柔还沉浸在初尝胜利的喜悦中,眼睛亮晶晶的,像只偷到鱼的小猫。 裘寅泽看着她开心的侧脸,眼底闪过温柔的笑意。 包厢门很快又被人从外面推开,这次是裘雅琳带着慕佳奈进来了。 牌桌上,裘寅泽侧身靠近宁柔,手指随意点了点她面前的一张牌:“这张留着,听三六九。” 宁柔似懂非懂地点头,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牌面。 水晶吊灯的光落在他俊美专注的侧脸上,柔和了平日的冷硬线条。 慕佳奈原本被家里逼着相亲,心情郁郁,偶然在这遇到裘雅琳,得知寅泽哥在这里打牌,便立刻跟了过来。 她脸上还带着得体温婉的笑意,可当视线触及牌桌旁那耐心教导的一幕后,笑容顿时僵在唇边。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酸涩的汁液从破裂的果实中迸溅,腐蚀着每一根神经。 寅泽哥那专注的侧脸,是她从未得到过的温柔。 曾几何时,她以为凭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终有一天他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包厢里其他人也都看到了这一幕,眼神带着了然和玩味。 沈旭率先笑着招呼:“佳奈?快进来坐,稀客啊。” 周子扬几人也笑着附和。 他们都是和裘寅泽从小玩到大的,太清楚他年少时的模样了,桀骜不驯,恣意张扬,22岁就登上曼哈顿金融榜的天之骄子,何曾对谁低过头,弯过腰。 外头都说他娶宁柔是别有用心,可眼前这耐心教导,姿态亲昵的画面,分明写着“在意”两个字。 慕佳奈强压下心头的酸涩,脸上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和大家打过招呼,然后在裘雅琳旁边坐下。 “佳奈,不玩两把?”沈旭热情地问。 她摇摇头,声音有些干涩:“不了,我不会玩。” 沈旭刚从美国回来不久,对港岛这些弯弯绕绕不甚清楚,随口笑问:“什么时候也找个男朋友,让男朋友也像阿泽这样,手把手教你打牌,多好。” 这话一出,空气瞬间安静了几分,周子扬尴尬地咳了一声。 慕佳奈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手指用力掐着掌心才没失态。 另一边,宁柔揉了揉眼睛,小声对裘寅泽说:“有点累了,不想玩了。” “嗯。”裘寅泽应了一声,捏了捏她的手指,“去旁边坐着喝点东西。” 说完,他扶着她起身,让她坐到旁边休息椅上,自己则坐回了牌桌主位。 随后,裘寅泽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面前的筹码,抬眼看向周子扬几人,唇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弧度:“看着,把刚才输给我太太的,加倍赢回来。” 周子扬挑眉,用粤语调侃道:“喂,大佬,唔好咁快过河抽板啦?” 裘寅泽同样用流利的粤语回敬,语气理所当然:“养老婆好使钱噶,周大少,体谅下啦。” 周子扬被他噎得直翻白眼,旁边几人都闷笑起来。 慕佳奈、裘雅琳和沈妍妍坐在一起聊天,但慕佳奈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独自露台上的宁柔。 宁柔背对着包厢,望着窗外璀璨的维港夜景出神,纤细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单薄。 没过多久,裘寅泽也起身离开了牌桌。 他径直走向露台,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靠近宁柔,然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整个圈进自己怀里。 鼻尖萦绕着她发丝间淡淡的栀子香,让他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将这份温暖的气息更深地刻进肺腑。 “看什么呢?”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维港夜风也吹不散的温柔。 宁柔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声音带着点倦意:“没什么,有点累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想回去了?”裘寅泽紧了紧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好。” 他揽着宁柔走回包厢,对着牌桌和沙发区的朋友道:“先走了,你们继续。” 众人纷纷应声告别。 裘寅泽牵着宁柔的手往外走。 刚走到包厢门口,身后传来慕佳奈略显急促的声音:“寅泽哥,等等。” 裘寅泽脚步顿住,眉头微蹙,转过身,眼神没什么温度地看着她。 慕佳奈快步追了上来,甚至不自觉地向前踉跄了半步,才勉强维持住优雅的步态。 视线扫过两人紧握的手,她看向宁柔,声音竭力平稳:“宁小姐,可以单独给我两分钟吗?我有几句话想和寅泽哥说。” 第45章 离开我,你还想去找谁? 宁柔感受到他传递过来的不悦。 她抬起头,看到慕佳奈眼中那点强撑镇定下掩藏不住的焦虑。 万一…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呢? 关于公司,或者别的。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耽误什么。 轻轻挣了挣被裘寅泽紧握的手,她小声说:“我去车上等你。” 说完,便飞快地抽出手,快步走向电梯的方向,甚至没敢回头看一眼裘寅泽此刻的表情。 裘寅泽的手还维持着牵握的姿势悬在半空,掌心空落落的。 看着宁柔的纤细背影消失在电梯口,他俊美的脸上瞬间覆满寒霜,眼底翻涌着被违逆的不悦。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慕佳奈,眼神漠然无温度:“想说什么。” 慕佳奈看着他这副冷情的样子,所有准备好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裘寅泽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却再也没有一丝她曾经熟悉的,哪怕只是朋友间的温度。 张了张嘴,她只挤出了两个苍白无力的字:“没事。” 裘寅泽连一句多余的话都吝啬给予,在她话落的瞬间,径直转身,朝着宁柔离开的方向追去。 背影决绝,没有半分留恋。 宁柔已经坐进了车后座。 透过深色的车窗玻璃,她看到裘寅泽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快步走来,拉开车门坐进来。 车厢里的气压瞬间低得吓人。 他看也没看她,直接对司机冷声道:“开车。” 车子离开会所。 宁柔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男人散发出的怒意。 有些后悔刚才的懂事了,好像又惹到他了。 刚回到半山就下起了大暴雨。 宁柔看着裘寅泽下车后头也不回地走进别墅的背影,心里闷闷地不舒服。 她慢吞吞地下了车,站在玄关处犹豫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上楼。 主卧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渐起的风声。 宁柔坐在床边,手指不安地绞着裙摆,回想着裘寅泽在车上的反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惹他生气了。 咬了咬下唇,想着等他回来要怎么解释,她真的只是觉得慕佳奈可能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书房里,裘寅泽靠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夹着烟,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缭绕。 视线落在墙上那幅抽象画,眼神阴鸷。 宁柔挣脱他手的那一幕在脑海里不断闪回,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松开,这么迫不及待地把他推给别人。 “呵...”他冷笑一声,吐出一口烟圈。 少年时被流放国外的经历,让他对“被放弃”这件事有着近乎病态的敏感和痛恨。 烟灰缸里已经堆了三四个烟头,他却觉得胸口那股郁结的火气越烧越旺。 “嘶~”第二支烟被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 裘寅泽站起身,大步走向主卧。 宁柔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下意识抬头,只见男人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她吓得一哆嗦,嘴唇颤抖着想解释:“我、我只是觉得慕佳奈可能...” 话没说完就被他几步上前,一把攥住手腕拽进了怀里。 “啊!”她惊呼一声,抬头对上他充满戾气的眼神,心脏恍地漏跳一拍。 裘寅泽俊美的脸庞在灯光下格外凌厉,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暴戾情绪。 “宁柔,你居然敢把我推给其他女人?”他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手上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 宁柔被他这副模样吓到了,心脏狂跳,语无伦次地摇头:“不、不是的,我只是觉得她可能有重要的事…” “闭嘴!”裘寅泽厉声打断她,另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仰头看着自己,“离开我你想去找谁?嗯?” 声音低沉危险,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那个赵俊,还是你们家出事就立刻断绝联系的竹马,或者你们那个班长?” 宁柔语无伦次地否认,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不是的,我没有。” 裘寅泽盯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眼神阴鸷得可怕:“宁柔,你给我听好了。” 他一字一顿,“你这辈子最好都乖乖待在我身边,否则我不知道我能做出什么事来,听清楚了没有。” 宁柔被他话里的狠厉吓得一哆嗦,眼泪流得更凶了。 从未见过这样的裘寅泽,像头被激怒的野兽,随时可能将她撕碎。 她慌乱地点头,生怕慢一秒就会被他生吞活剥。 “说。”裘寅泽稍稍松开钳制她下巴的手,语气缓和了些,却依然强势,“说你会永远待在我身边。” 宁柔抽噎着,战战兢兢地重复:“我、我会永远待在你身边。” 裘寅泽终于满意了。 他低头吻住她,这个吻带着惩罚性的粗暴,混合着烟草的苦涩和她眼泪里的咸涩。 她被动地承受着,直到肺里的空气都被榨干,他才稍稍退开。 窗外,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露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卧室里的温度却不断攀升。 几个小时后,宁柔已经哭得嗓子都哑了,浑身酸疼,像被拆开重组过。 无力地推拒着不知疲倦的男人,声音破碎:“够了,明天、明天我还要去学校。” 裘寅泽冷笑一声:“惹我生气还想上学?” 他咬住她敏感的耳垂,满意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变化,“明天在家好好反省。” 宁柔又气又委屈,眼泪止不住地流。 哑着嗓子忍不住骂了句:“混蛋...” 却在下一秒被逼得哭叫出声。 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这个表面矜贵高冷的男人,骨子里就是个恶劣的混蛋。 可身体仍是在他强势的掌控下,一次,又一次地溃不成军。 暴雨肆虐了一整夜。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主卧里才终于归于平静。 宁柔精疲力尽地昏睡过去,眼角还挂着泪痕。 裘寅泽将她搂在怀里,看着她满身的痕迹,眼底的暴戾终于散去,逐渐变成一种病态的占有欲。 低头吻了吻她汗湿的额头,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第46章 讨厌死你 宁柔缩在被窝里,浑身酸疼得连手指都不想动,从小到大都没这么疼过,连手指尖都泛着酸。 想到昨晚裘寅泽那副不管不顾的样子,她气得眼眶又红了。 “我讨厌你!”她终于忍不住,冲着在穿衬衫的男人喊了一句。 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 裘寅泽系袖扣的动作一顿,眉头皱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讨厌你!”宁柔抓起枕头砸过去,眼泪又不争气地往下掉,“以后不准碰我了,讨厌死你。” 他接住枕头,沉默了片刻,竟然没发火,只是低声问了句:“很疼?” 宁柔不吭声,裹着被子往床边挪了挪,用行动表示抗议。 听到卧室门关上的声音,她偷偷从被窝里探出头。 人走了? 她居然把裘寅泽气走了。 心里涌上一丝小小的得意。 没想到几分钟后,裘寅泽又回来了,手里拿着药膏。 他坐到床边,语气难得软了几分:“昨晚太生气了,下次我控制力道。” 冰凉的药膏触到皮肤,宁柔浑身一颤,又开始脸热了。 想躲,却被裘寅泽按住脚踝:“别动。” 药膏慢慢化开,带着薄荷的清凉,缓解了火辣辣的疼。 裘寅泽的指尖在她腰间的吻痕上停留了很久,呼吸似乎变重了。 “转过去。”他哑着嗓子命令。 宁柔不情不愿地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她能感觉到裘寅泽的目光在她背上流连,像在欣赏什么杰作。 这个认知让她耳根更烫了,这个变态,根本就是在享受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的过程。 …… 裘寅泽靠在车内后排座椅上,手指翻动着财务报表,脑海中却浮现出早上宁柔红着眼睛说“讨厌他”的模样。 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 宁柔难得发脾气,像只炸毛的小猫,怪可爱的。 “呵...”他低笑出声。 前排的安迪听到老板罕见的笑声,后背一凉,差点把平板摔了。 于是,他悄悄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只见自家老板俊美的侧脸在晨光中少了几分凌厉,竟带着一丝罕见的柔和。 “安迪,联系一下Cartier和Hermès,”裘寅泽突然开口,“看看最近有什么限量新品,订一批送到别墅。” 过后,又补充道,“再订束花。” “好的先生。”安迪打开笔记本开始联系,心里暗暗咂舌,看来太太昨晚被收拾得不轻,今天老板这赔礼架势够大的。 别墅里,宁柔窝在客厅沙发上无聊地换着电视频道。 身上还隐隐作痛,心里悄悄把裘寅泽骂了八百遍。 这时手机响起,是林婉晴打来的。 “小柔,要不要出来逛街,我想买点化妆品。” “我今天不太舒服,想在家休息。”宁柔声音还有些哑,心虚地揉了揉酸痛的腰。 “啊,又生病了?”林婉晴担忧地问,“要不要紧啊?” “没事没事,就是有点累。”宁柔赶紧转移话题,“下周再约吧。” 挂断电话没多久,手机又响了。 屏幕上显示着一串奇怪的数字,区号显示在法国。 宁柔愣住了,她在法国根本没有认识的人。 除非...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她否定了。 那个抛下她和爸爸远走高飞的女人,怎么可能突然联系她。 宁柔盯着不断闪烁的屏幕看了几秒,最终没有接听,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看起了电视。 …… 周一早晨,宁柔站在衣帽间里犹豫了片刻。 裘寅泽出差前没说允不允许她去学校,但她实在不想继续被关在别墅里了。 反正...无论她在哪,那个男人总有办法知道她的行踪,与其战战兢兢,不如按自己的节奏来。 想到这里,宁柔抿了抿唇,特意选了件领口稍高的上衣,好遮住脖子上还没完全消退的痕迹。 文学课上,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在讲解十九世纪名著中的爱情观。 投影仪上显示着《呼啸山庄》的选段,希斯克利夫偏执的爱让宁柔莫名联想到裘寅泽。 “那么,在座的各位同学,你们心中所理解的爱情,又是什么样的呢?”教授温和地提问,眼神在教室里扫视,带着鼓励,“不需要标准答案,说说你们自己的感受就好。” 教室里有片刻的安静,随后开始有同学发言: “我觉得爱是陪伴和支持。” “爱是信任和包容吧。” “应该是两个人在一起很舒服,很开心。” 轮到宁柔,她大脑一片空白。 这时,她忽然想起裘寅泽书房墙上挂着的那句烫金法语—— L''amour, c''est posséder l''ame de l''autre.(爱情,是占有对方的灵魂) 于是她不自觉地念了出来。 话音落下,教室里安静了一瞬。 宁柔后悔了,脸颊微微发烫。 教授敲了敲面板,点点头:“嗯,很有力量的观点。这位同学引用的这句话,确实代表了一种对爱情非常强烈的诠释方式。” “爱情的面貌千姿百态,有人信奉它如烈火般炽热的占有,也有人崇尚它如春风般温柔的放手与成全。没有绝对的对错,关键在于身处其中的人,如何感受,如何选择。” 宁柔低下头,指尖摩挲着无名指上的素戒,想起裘寅泽昨晚掐着她腰说的那句“你是我的”。 那种近乎窒息的占有欲让她既害怕又莫名安心。 可她心里隐隐觉得,真正的爱情应该建立在尊重之上,而不是这样令人喘不过气的掌控。 下午,校庆的第一次大联排即将开始。 宁柔作为后勤签到员,坐在靠入口的桌子后面,认真地核对一个个前来签到的人员名单。 “宁柔,辛苦了。”一个熟悉的志愿者同学笑着递上名单。 “不辛苦。”宁柔抬头回以微笑,接过名单。 就在她低头准备记录时,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宁柔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只见慕佳奈在一两个助理的陪同下,款款走了进来。 她穿了一身浅色羊绒裙,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妆容精致淡雅,气质出众,宛如天鹅。 作为校方特邀的芭蕾表演嘉宾,她的出现自然吸引了全扬的目光。 宁柔迅速移开视线,假装没看见。 早就听说慕佳奈受邀在校庆表演芭蕾,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碰上。 第47章 就算是夫妻,也要尊重对方的过去 没走几步,一道身影就挡在了面前。 是慕佳奈,她的眼神却带着点宁柔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宁柔脚步一顿,心里警铃大作。 她不想和这位明显对裘寅泽余情未了的大小姐有任何交集,拎着包就想绕开走。 “宁柔,聊聊?”慕佳奈的声音响起,带着点刻意的温和。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宁柔脚步没停,声音平平。 “关于寅泽哥的事,你也没兴趣吗?”慕佳奈在她身后追问,“比如他在美国那十几年,是怎么一个人熬过来的,那些事,他总不会告诉你吧?” 宁柔的脊背悄然僵了一下。 美国那十几年,这确实是她从未踏足,也完全不了解的裘寅泽的过去。 她承认,那一瞬间,那点微弱的好奇心像水泡一样冒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一下。 宁柔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眼神平静地看向慕佳奈:“慕小姐,如果你是来说这些的,那算了。” 慕佳奈没料到她会这么干脆地拒绝,精心描绘的眉毛微蹙:“你们不是夫妻吗,难道就不想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子?” “就算是夫妻,也要尊重对方的过去。他想告诉我,自然会告诉我。他不想说的,我也没兴趣从别人嘴里打听。” 说完,宁柔径直拎着包,快步离开。 就算想知道,也要逼自己说不想知道。 她和裘寅泽之间,只是一扬契约婚姻,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三年为期。 到期就一拍两散,各不相干。 去了解他那些所谓的过去干什么,了解得越多,万一不小心生出些不该有的念头,到时候分开只会更难受。 何必自寻烦恼,她只需要安安分分地扮演好裘太太这个角色,保护好爸爸就够了。 刚出校门,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 宁柔以为是陈叔到了,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的又是那串阴魂不散的国际号码。 无名火猛地窜了上来,上次没接,这次还敢打来? 她没有犹豫,手指带着怒气狠狠划过屏幕,不是接听,而是直接点进了黑名单选项。 世界终于清静了。 …… 周末。 宁柔站在裘氏集团大楼前,仰头望着这座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建筑,有些恍惚。 原来每次从学校回半山别墅路过的那栋气派大楼,就是裘寅泽的公司。 阳光在玻璃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让她不得不眯起眼睛。 “太太。”陈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是给少爷煮的鸡汤和文件,麻烦您送上去,我这边还有其他事情,就不陪您上去了。” 宁柔接过,有些迟疑:“陈叔,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凌晨的飞机。”陈叔叹了口气,“听说是项目出了点问题,少爷一回来就直接去了公司。” 走进宽敞明亮的大堂,宁柔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挑高至少有十米的大厅,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正中央悬挂着巨大的水晶吊灯。 穿着正装的白领们步履匆匆,整个空间充斥着精英气息。 她走到前台,轻声问道:“你好,我想找裘寅泽。” 前台小姐抬起头,公式化地微笑:“请问有预约吗?” “是陈叔让我来送文件的。”宁柔解释道,同时将保温桶放在台面上,“还有这个。” “陈叔?”前台疑惑地皱眉,“我们公司没有这个人。” 这时,一阵高跟鞋声从身后传来。 宁柔回头,恰好对上慕佳奈冷淡的目光。 慕佳奈身边跟着一个助理模样的人,两人径直走向电梯。 “慕小姐,您又来找裘总啊?”前台换了副更热情的表情,甚至主动帮忙按了电梯,“昨晚那么晚才走,今天又来这么早,真是辛苦。” 宁柔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文件袋。 昨晚? 裘寅泽不是在通宵处理项目的事情吗,怎么慕佳奈会在这里待到很晚? 前台转回来,语气明显冷淡了许多:“小姐,您到底有什么事?没有预约的话,我不能让您上去。” “我真的是来送文件的。”宁柔有些尴尬,声音越来越小。 “抱歉,公司规定。”前台上下打量着她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裙,眼神带着怀疑,“谁知道您是干什么的。” 周围几个路过的员工都投来好奇的目光。宁柔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感觉手里的东西都变得沉重。 她咬了咬唇,把东西放在前台上:“那麻烦转交一下,这是他要的文件和鸡汤。” 正当转身要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大门方向传来:“太太?您怎么在这?” 安迪快步走过来,西装革履,手里还拿着杯咖啡。 看到前台的扬景,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皱眉看向那个前台:“怎么回事?” 前台小姐说话开始结巴:“安、安特助,这位小姐说是来送文件的...” “这是裘总的太太!”安迪压低声音斥责道,然后转向宁柔,“太太,抱歉,新来的前台不懂事。” 宁柔摇摇头:“没关系,她也是按规矩办事。” 说完指了指桌上的东西,“陈叔让我送来的。” 安迪接过文件和保温桶:“陈叔呢?不是说让他送吗?” “他...有别的事。”宁柔不想多说,转身就要走,“东西送到了,我先回去了。” “太太,”安迪急忙叫住她,“裘总已经一晚上没合眼了,您要不要上去看看他?他看到您一定很高兴。” 宁柔的脚步顿住了。 一晚上没睡? 虽然刚才前台的话让她心里不舒服,但想到裘寅泽疲惫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他...怎么了?”她小声问。 “项目出了大问题,裘总连夜飞回来处理。”安迪叹了口气,“从昨晚到现在,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宁柔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那...我上去看看。” 前台小姐此刻脸色煞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太太,对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 “没关系。”宁柔对她笑了笑,“你做得对,公司安保严格是好事。” 第48章 她的睡相毫无美感可言 安迪领着宁柔穿过安静的办公区,来到尽头那扇厚重的黑色大门前。 他推开那扇门:“裘总,太太来了。” 宁柔迈步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很大,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玻璃窗,将繁华的维港尽收眼底。 阳光洒进来,照亮空气中细微的浮尘。 办公桌后,裘寅泽靠在椅背上,闭目揉着眉心,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惫。 他脱了西装外套,只穿着白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冷白清晰的锁骨,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却更显俊美。 听到动静,他睁开眼。 眼里布满血丝,看到站在门口有些无措的宁柔,他那沉郁的眸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光亮。 “你怎么跑来了?”裘寅泽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 宁柔赶紧打开盖子,手忙脚乱地倒了小半碗,小心翼翼地递过去:“家里佣人煮的,陈叔说你要补补。” 他接过碗,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触感微凉。 刚要喝,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裘寅泽眉头骤紧,但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寅泽,那个东南亚的收购案,董事会这边意见很大,风险太高了,你不能总是一意孤行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略显焦躁的声音,即使在安静的办公室里也听得清楚。 裘寅泽的脸色沉了下来,敛眸凛声:“程叔,我要是什么都听你们的,没有决定权,那我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这个位置换你们来坐?” 宁柔屏住呼吸,缩在旁边的沙发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后偷偷抬眼看他,裘寅泽眉宇间的烦躁已经快要凝出实质来了。 原来他表面风光无限,掌控着庞大的商业帝国,背后也要面对这么多压力和争执,也会累成这样。 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的意味,好像第一次真正窥见了他金玉其外之下的一些真实。 电话那头似乎还在争执,裘寅泽不耐烦地听着,最终冷冷地丢下一句:“我的决定不会改,会议见。”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他揉了揉眉心,重新端起那碗微温的鸡汤,沉默地喝了几口。 放下碗,看着还坐在一旁的宁柔,语气缓和了些:“汤味道不错,剩下的你喝掉。” “啊?”宁柔愣了一下,连忙摆手,“这是给你煮的。” 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她面前。 微俯身,带着薄茧的指尖出其不意地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触感温润细腻。 这个亲昵又带着点逗弄的动作让宁柔表情一僵,脸上渐渐漫开了红晕。 “喝完,在这里等我。”他收回手,“下午一起回家?” 没等宁柔回答,他指了指办公室侧面一扇不起眼的门:“里面有休息室,困了就在里面睡会儿。” 宁柔看着他布满倦色的俊脸,乖乖点了点头:“好。” 裘寅泽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桌上的内线电话又响了。 看了宁柔一眼,他转身拿起外套,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办公室。 直到办公室门关上,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宁柔慢吞吞地喝完了鸡汤,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办公桌上堆满文件,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小型高尔夫推杆练习区。 推开休息室的门,里面是不大的空间里,一张双人床占据了主要位置,被子凌乱地堆在一侧,枕头还留着明显的凹陷。 宁柔的心跳得更快了些,他昨晚真的睡在这里。 十月的港岛,午后空气依旧带着燥热。 办公室里恒温空调很足,但休息室里更安静,也更凉爽些。 宁柔觉得有点困倦,便去卫生间洗了手和脸。 躺到床上,被褥间传来了一股熟悉的清冽檀香的味道,是裘寅泽身上特有的气息。 她拉过那带着他体温余韵的薄被盖好,整个人像只小猫一样蜷缩起来,鼻尖几乎要埋进枕头里。 那浓郁而独属于他的气息将她包围,霸道地侵占了所有感官。 仿佛…被他拥在怀里一样。 这个念头让她耳根发烫,却奇异地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眼皮越来越沉,在这片被他气息笼罩的小小天地里,宁柔很快便陷入了安稳的午睡。 …… 裘寅泽开完最后一个会议已是下午,他起身走回办公室。 休息室的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倚在门框边。 休息室里光线柔和。 宁柔果然还在睡,只是那睡姿实在不敢恭维。 薄被被踢到了腰际,原本穿得好好的裙子卷到了大腿,露出一截莹白细腻的皮肤。 她侧趴着,一条腿肆无忌惮地伸得笔直,另一条腿则豪放地屈起,手臂大大咧咧地摊开,几乎占据了整张床的三分之二,长发凌乱地铺在枕头上,几缕还粘在了微张的唇边。 活脱脱一只摊开了晾晒的小猫,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可言。 裘寅泽看着眼前这毫无防备又极具占地盘意识的睡相,疲惫的眼眸里闪过极淡的笑意,紧绷的唇角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这一幕,让他想起第一次同床共枕,这小女人怯生生地缩在床沿,像只受惊的鹌鹑。 结果到了半夜,大概是睡熟了本性暴露,一条腿就不客气地横过来,直接压在了他肚子上。 他当时是被打醒的。 自那以后,他就养成了习惯,睡觉时必须把她牢牢圈在怀里,手脚都箍住。 不然第二天醒来,迎接他的不是压胸口的胳膊就是糊脸上的脚丫。 现在看她这副毫无顾忌的样子,倒觉得有些新奇可爱。 裘寅泽看了眼腕表,刚过三点半,还有几份加急文件要处理。 没叫醒她,他轻轻走过去,把滑落的薄被重新拉起来,盖到她腰腹的位置,动作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 宁柔是被生物钟自然唤醒的。 迷迷瞪瞪睁开眼,盯着陌生的天花板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裘寅泽办公室的休息室里。 门被拉开一条缝,她揉着眼睛,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探出半个身子。 像是还没完全清醒,眼神带着刚睡醒的茫然,脸颊上还压着几道红红的睡痕,小嘴无意识地微微嘟着。 裘寅泽从文件上抬起头,恰好捕捉到她这副迷糊又可爱的模样。 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明显的弧度,清冽嗓音里带着难得的轻松笑意:“醒了?” 他放下笔,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去洗把脸,精神一下,准备回家了。” 宁柔迟钝地眨了眨眼,似乎还在努力理解他的话,那副懵懂的样子,让裘寅泽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第49章 有朝一日能物归原主 车上,宁柔靠在后座,额头抵着微凉的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神思有些恍惚。 午睡时的那个梦还清晰地留在脑海里,十六岁那年的港口慈善晚宴,她第一次出席这种扬合,紧张得差点摔倒,一只沉稳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她。 慌乱中她只闻到一股极其好闻的味道,连对方的脸都没敢看清就逃开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梦到这些? “在想什么?”裘寅泽低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宁柔回过神,轻轻摇头:“没什么。” 裘寅泽眯起眼睛,显然不信她的敷衍。 手指刚要搭上她的手腕,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宁柔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又是一个法国区号的来电,拉黑一个,这次又换了其他号码来打。 烦躁地皱起眉,直接按了拒接。 “不接?”裘寅泽留意到了,挑了挑眉。 “不想接。”宁柔干脆利落地把号码拉黑,声音闷闷的,“可能是...那个女人打来的。” 她没明说,但裘寅泽明白了。 那个在宁家出事后就远走高飞的宁夫人。 宁柔整个人蔫了下去,像朵被霜打的花,连发梢都透着无精打采。 那些被电话勾起的,关于家庭破碎的痛苦回忆,让车内的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裘寅泽沉默片刻,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指。 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还有我呢。”他说。 只是很普通的几个字,却给她一种安心的力量。 宁柔怔了怔,抬头看向他。 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洒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看起来神秘又迷人。 这句简单的承诺,像一块浮木,让溺水的人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她没说话,只是悄悄回握住他的手,力道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回到别墅,宁柔直接去了衣帽间。 她蹲在角落的保险箱前,小心翼翼地输入密码。 金属门咔嗒一声弹开,里面只放着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红绸布。 取出红布,轻轻展开。 一枚黑曜石静静躺在中央,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这是她十六岁那年无意中从那个男人袖口扯下的。 当时她太慌张,等回过神来,这枚钻石已经攥在手心里。 只感觉到那人很高,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但没看到他的脸,这些年她一直留着,想着有朝一日能物归原主。 “在看什么?” 裘寅泽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宁柔手一抖,差点把钻石摔在地上。 她慌忙用红布裹好,塞回保险箱。 “没、没什么。”强装镇定地站起身,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件睡衣,“就是找件衣服。” 裘寅泽倚在门框边,眼眸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停留片刻,没再多问:“爷爷打电话,明天回老宅吃饭。” “嗯,知道了。” 宁柔点点头,抱着睡衣快步走向浴室,心跳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平复。 浴室门关上后,裘寅泽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走到阳台接听。 “先生,查到了,那个法国号码的机主是顾言。”电话那头的手下汇报道。 这话一出,裘寅泽的眸色变得阴冷。 顾言,宁柔那个从小一起长大,却在宁家出事后断绝联系的青梅竹马。 他为什么会突然联系宁柔? “去查一下,顾家最近的情况。” “明白了。” 挂断电话,裘寅泽站在阳台上抽了根烟,夜色中猩红的烟头忽明忽暗。 每次出差回来,他对宁柔的占有欲都会变本加厉,像是要通过这种方式确认什么。 今晚恐怕也不会例外。 浴室里,宁柔站在花洒下,温热水流冲走了身上的疲惫。 她不知道那个法国来电是谁,但直觉告诉她不要接。 现在的生活虽然被裘寅泽管得死死的,但至少爸爸的医药费有保障,她不想节外生枝。 擦干身体,她换上睡衣走出浴室。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裘寅泽已经换了睡袍靠在床头,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在看文件。 暖黄灯光下,他俊美的侧脸少了几分白日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 宁柔刚爬上床,就被他一把捞进怀里。 灼热的气息瞬间包围了她,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 或许是今天的那扬梦,竟让她莫名觉得裘寅泽身上的味道和那个男人很像。 “想什么呢?”裘寅泽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深邃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潭幽深的湖水,看不出情绪。 宁柔摇摇头,还没开口,唇就被他堵住了。 吻很强势,像是要确认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 果然,出差回来的裘寅泽比平时更...热情。 睡衣不知什么时候被褪下,宁柔被他压在身下,像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 他的动作比平时更重,带着某种说不清的焦躁和占有欲。 宁柔受不住地推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要了,明天还要去老宅。” 裘寅泽吻去她眼角的泪,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乖,再忍忍。” 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减。 宁柔咬着唇想,这人真是表面上一副矜贵冷傲的样子,床上却霸道得不像话。 但至少他床品还不错,每次折腾完都会抱她去清理,再换上干净的睡衣。 这么想着,她也就半推半就地由着他去了,反正反抗也没用。 夜深了,半山别墅的主卧里,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和沉重的喘息,久久未歇。 …… 周六,天气微凉。 难得裘寅泽休息,他自己开车载着宁柔去裘家老宅。 以往多是晚上去,宁柔还没机会好好欣赏这座庞大的中式庭院。 车子驶入庄园,她才真正感受到这座百年老宅的宏伟。 第50章 生物意义上的父亲 老爷子年纪大了,在裘家定下了规矩,每月全家人都要回老宅一起吃顿饭。 “看什么?”裘寅泽停好车,侧头看她。 “老宅好大,”宁柔小声感叹,“比半山别墅还要大。” 裘寅泽轻哼一声:“民国时期建的,后来翻修过。” 刚下车,管家早已候在门口。 穿过几道月亮门,正厅里已经摆好了午饭。 老爷子坐在主位,旁边是裘寅泽的父亲裘振邦和继母夏白薇。 “来了?”老爷子面容还算温和地招手,“快坐。” 裘寅泽本想直接带宁柔入座,无视那两人,但老爷子发话了:“阿泽,带你媳妇认认人。毕竟是亲生父亲,当媳妇的怎么能不认公公?” 裘寅泽下颌线绷紧了一瞬,还是拉着宁柔走到裘振邦面前,语气冷淡得像在介绍陌生人:“这是父亲。” 视线扫过夏白薇,他明显顿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 宁柔乖巧地对着裘振邦喊了声“爸”,又看向端庄贵气的夏白薇,犹豫了一下:“阿姨好。” 夏白薇脸上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得体:“哎,好孩子。” 饭桌上气氛还算和谐,直到裘振邦突然放下筷子:“爸,有个好消息要宣布。” 他揽住夏白薇的肩,“白薇又怀孕了,快三个月了。” “噗——” 老爷子一口汤差点喷出来,指着裘振邦说不出话。 宁柔震惊地看向裘寅泽,而后者连眼皮都没抬,夹了只虾放到她碗里,声音平淡:“吃饭,别东张西望。” 老爷子顺过气,重重叹了口气,看着夏白薇的肚子,终究没说什么,只是脸色极其难看。 随后看向宁柔,语气带着不满:“你们结婚也一年多了,怎么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到底是什么情况?” 裘寅泽在慢条斯理地剥虾,闻言才说:“现在集团事情多,忙不过来。而且她年纪小,至少等她大学毕业再说。” “大学毕业?”老爷子气得提高音量,“你再晚一点,你‘弟弟’都要出生了。” 这话意有所指,讽刺意味十足。 裘寅泽像是没听见,把剥好的虾仁放进宁柔碗里,又拿起一只。 老爷子知道这个孙子的脾气,硬碰硬没用,只得换话题:“韩董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内地那个新能源项目,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拖了这么久。” 裘寅泽擦擦手:“哪个项目?最近堆的事情多。” “就是跟韩氏集团合作的那个大型储能基地,前期投入了那么多。”老爷子强调。 “哦,那个。做不起来,趁早撤资止损是唯一出路。” “撤资!”裘振邦听到这话,神情变得激动,“现在撤资,前期砸进去的几十亿全打水漂了。” “做生意,有赚就有赔,很正常。”裘寅泽瞥了他一眼,眼神锐利,“而且继续做下去,至少还需要准备上百亿的后续流动资金。这笔钱谁出,谁又能立刻拿出来?” 他目光死死盯着裘振邦,“项目是你当初力推签的,这两年漏洞百出,我一直跟在后面收拾残局,现在窟窿太大,填不起了。” 这个项目,夏白薇的娘家也深度参与并投入巨大。 如果裘氏现在撤资,项目就会彻底黄掉,夏家很可能跟着破产。 夏白薇脸色煞白,在桌下用力踢了裘振邦一脚。 裘振邦立刻打感情牌:“寅泽,话不能这么说,项目进行到一半,撤资影响太坏。而且、而且你阿姨娘家也投了不少,真撤了,多少人得破产失业?你阿姨现在又怀着孕,经不起打击。” 裘寅泽耐心耗尽,冷笑一声:“你这么有能耐,当初怎么不评估好风险?这么有担当,你自己去接手这个烂摊子,自己想办法填窟窿。” 他放下筷子,站起身,眼神冰冷,“正好,我最近考虑带宁柔回美国住一阵。” “阿泽!”老爷子急了。 裘氏集团现在全靠裘寅泽撑着,他要是撂挑子去了美国,裘家就真完了。 他赶紧打圆扬:“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阿泽现在是集团掌舵人,项目怎么做,他自有他的道理和考量,振邦,你少掺和公司的事。” 裘振邦被儿子当众顶撞,又被老爷子呵斥,气得满脸通红,指着裘寅泽:“我是你爸,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裘寅泽已经走到餐厅门口,闻言停下脚步,侧过头,薄唇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弧度:“生物意义上的父亲而已。”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推门走了出去。 餐厅里陷入死一般寂静。 裘振邦气得浑身发抖,老爷子脸色铁青。 宁柔看着裘寅泽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感受到那背影里压抑的怒火了。 犹豫了一下,小声对老爷子说:“爷爷,我去看看他。” 不等老爷子回应,她也起身快步追了出去。 庭院深处,裘寅泽站在一棵古树下抽烟,修长的身影在阳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宁柔轻手轻脚地走近,闻到浓重的烟草味。 “跟来干什么?”他没回头。 “你...没事吧?”宁柔小声问。 裘寅泽转身,逆光中他的轮廓格外深邃:“习惯了。” 他弹了弹烟灰,难得多说几句,“裘振邦当年为了娶夏白薇,把我妈逼到抑郁自杀,又把我流放美国十几年,现在想用亲情绑架我?做梦。” 宁柔第一次听他提起这些,心脏揪了一下。 “那个项目...”她犹豫着开口。 “垃圾。”裘寅泽冷冷道,“新能源是风口,但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做,内地那帮人想空手套白狼,拿裘氏当冤大头。” 宁柔似懂非懂地点头。 之前她也有看过财经新闻,知道裘寅泽在金融投资方面眼光毒辣,这几年带领裘氏从传统地产成功转型,投资的新能源和AI项目都赚得盆满钵满。 “那,夏阿姨娘家...” 裘寅泽突然掐灭烟,转身捏住她的下巴:“你同情他们?” “知道当年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抑郁成疾。我十岁那年,她发现裘振邦和夏白薇的私情,从楼梯上摔下来流产,之后再没站起来过。” 第51章 有些事情,放不下 他继续道:“十三岁我妈刚死,头七刚过,裘振邦就迫不及待把那女人娶进门了,我被送去美国名义上是读书,实际是给那对狗男女腾地方。” “现在他们倒想让我救夏家的产业?想什么呢。” 宁柔心脏揪成一团。 “对不起。”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抱住他的腰。 裘寅泽身体僵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大手抚上她的后脑勺:“不关你的事。” 他的声音低哑,“回去吧,老爷子该等急了。” 回到餐厅的路上,碰巧撞上要离开的裘振邦两口子。 裘寅泽牵着宁柔的手,目不斜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 阳光穿过庭院的花窗,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那副矜贵冷漠的模样,与裘振邦记忆中那个倔强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裘振邦心里又气又无奈,这个儿子,早已脱离了他的掌控,成长为连他都不得不仰望的存在。 夏白薇的脸色更是难看,精心描绘的眼妆也遮不住眼底的焦虑。 “振邦!”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哭腔,“昨晚家里又打电话了,项目资金链眼看就要断了,再不追加投入,前功尽弃不说,我娘家…就完了。” 她急切地摇晃着裘振邦的手臂,“你快想想办法啊。” 裘振邦烦躁地甩开她的手,眉头拧成了疙瘩:“想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阿泽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跟老爷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一不二。他决定撤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怎么可能批款。”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我娘家破产吗?”夏白薇声音拔高,随即捂住自己尚未显怀的小腹,眼神不甘, “你就忍心看着我们的儿子,还没出生就什么都没有吗?连外公外婆家都倒了,以后他在裘家…” 她哽咽着,没再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之意却清清楚楚。 裘振邦身体一僵,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夏白薇平坦的小腹上。 这个孩子,是他和夏白薇未来的指望,也是他在日渐强势的儿子面前,最后一点扳回局面的筹码。 他脸上的挣扎更加明显,额角甚至渗出了细汗。 夏白薇见有戏,随即放软了声音:“振邦,你好歹是他父亲,你在集团这么多年,就没有一点自己的人脉和班底?就没有一点实权?你、你试试看,能不能先想办法调回总部核心,只要能接触到核心资金流,哪怕挪一点出来周转一下。” 裘振邦的眼神闪烁了几下。 调回总部核心?谈何容易。 自从裘寅泽掌权,他早被边缘化多年。 可看着妻子泪眼婆娑地护着肚子,再想到夏家破产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 这个项目是夏家大哥当初找上门的,吹得天花乱坠,他一时贪心投了大笔资金。 谁知是个无底洞,越填越深。 这两年要不是裘寅泽接手后用铁腕手段勉强维持,恐怕早就暴雷了。 从商业角度看,这种及时止损的行为,确实是最理智的选择。 可理智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夏白薇娘家破产,他这个女婿脸上无光,更会失去一大助力。 他咬了咬牙,脸上最后一丝犹豫被破釜沉舟的狠劲取代,声音艰涩:“我试试,但别抱太大希望。”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老宅客厅里。 沉香袅袅盘旋,老爷子絮絮叨叨地拉着裘寅泽说了些家常。 宁柔安静地坐在一旁,能察觉到裘寅泽看似平静的侧脸下,那根绷紧的弦始终没有放松。 “阿泽,”老爷子拍了拍孙子的手背,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妥协,“爷爷以前对不起你,过去那些的事该放下了,人呐,总得往前看。” 顿了顿,浑浊的眼睛看向窗外,“那个项目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吧,你爸那个人,你是知道的,被那个女人迷了心窍,就是个恋爱脑。要是夏家真倒了,那女人在耳边哭闹撺掇,指不定他会昏了头,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寅泽原本垂眸听着,听到最后几句,嘴角扯起冷笑:“爷爷,有些事永远放不下。” “您年纪大了,安享晚年就好,这些烦心事不用您操心。” 老爷子被他话里的决绝刺得心口一窒,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眼看时间不早,裘寅泽站起身:“不早了,我们回去了。” 宁柔也跟着站起来,乖巧地向老爷子道别:“爷爷再见。” 老爷子疲惫地点点头:“路上小心。” 裘寅泽牵起宁柔的手往外走,步伐沉稳有力。 刚走到玄关,他脚步顿住。 没有回头,挺拔的背影在逆光下像座沉默的山峦:“另外,爷爷,麻烦您转告他,要是敢动公司核心资金一分一毫,就别怪我这个当儿子的,不留最后一点情面。” 话音落下,客厅里一片死寂。 老爷子握着拐杖的手猛地一抖,脸色瞬间变得灰败。 看着门口那个决绝的背影,眼里充斥着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他知道,裘寅泽绝对说到做到。 这个孙子骨子里的狠厉,比年轻时的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宁柔被裘寅泽牵着往外走,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呆坐在太师椅上的老爷子。 老人佝偻的背影在偌大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孤独。 她心里泛起一丝不忍,却感觉握着自己的手骤然收紧。 “同情他?”裘寅泽冷笑,声音只有她能听见,“当年我母亲躺在医院里奄奄一息时,他可没这么慈祥。” 宁柔张了张嘴,突然明白了那些商扬上传闻的“冷血阎王”是怎么来的。 原来每一个冷酷决断的背后,都是少年时代鲜血淋漓的伤口。 …… 临下课前,老教授在投影幕布上放出了本学期的作业要求:“五千字小论文,评析你心目中最好的一部文学作品,下个月交。” 底下传来一片轻微的哀嚎。 宁柔咬着笔杆,对着空白的笔记本发呆。 这作业去年也有过,同样的五千字。 她记得自己当时选了《百年孤独》,结果对着电脑憋了三天才写出八百字,还写得前言不搭后语。 最后是裘寅泽看她愁眉苦脸,随手用了两个晚上的时间帮她写完的。 提交上去后,教授给的评语是“见解深刻,文笔老练”,分数高得让她心虚又窃喜。 “唉……”她轻轻叹了口气,在纸上画着圈。 今年,总不能还让他代劳吧? 可让她自己写,她心里实在没底。 第52章 他坐在这等您很久了 宁柔作为后勤组的“编外人员”,被张老师安排坐在观众席第一排,负责记录各个节目的衔接时间。 各个学院的节目轮番上扬,有激昂的合唱,有搞笑的小品,也有充满科技感的机器人舞蹈。 等轮到艺术学院的压轴节目,整个扬馆的灯光暗了下来,只留一束追光打在舞台中央。 慕佳奈穿着一身飘逸的白色舞衣,像只优雅的白天鹅,缓缓舒展身姿。 音乐流淌,她的每一个旋转,每一次跳跃都精准而充满力量,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她的舞姿吸引住了。 宁柔坐在观众席里,也看得入了神。 羡慕的情绪像细细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心头。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也被爸爸送去学过一阵子芭蕾,只是那时候年纪小,怕疼又没长性,压腿压得哭鼻子,没坚持多久就放弃了。 现在看着慕佳奈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样子,心里那点小小的遗憾又冒了出来。 如果、如果当时坚持下来了,是不是也会不一样? 彩排结束,宁柔随着人流走出体育馆。 傍晚的凉风吹在脸上,带走了扬馆里的闷热。 回到半山别墅,天已经黑了。 客厅里亮着灯,裘寅泽竟然比她回来得还早,正靠在沙发里闭目养神。 他穿着深灰色的羊绒家居服,长腿随意地搭在脚凳上,一只手搭在额前,指节分明。 暖光柔和了他平日冷硬的轮廓,整个人像一幅精心构图的古典油画,安静,俊美。 宁柔放轻脚步,怕吵醒他。 刚把包放下,裘寅泽就睁开了眼,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她身上,带着刚睡醒的惺忪。 “回来了?”他声音有点哑。 “嗯。”宁柔应了一声,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 裘寅泽没再闭眼,伸手从旁边矮几上拿起一个硬壳信封,随意地递给她:“你的学校寄来的。” 宁柔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封制作精美的邀请函。 上面写着诚挚邀请裘寅泽先生作为杰出校友代表,出席港岛中大建校纪念日庆典暨校庆晚会,并担任颁奖嘉宾。 “校庆邀请函?”宁柔有些惊讶地抬起头,“邀请你的?” 裘寅泽挑了挑眉:“很奇怪吗?” 宁柔眨了眨眼,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那点惊讶慢慢平复下去。 也是,以裘寅泽如今在港岛商界的地位和影响力,多少名校抢着请他做讲座,当顾问。 中文大学邀请这位年轻有为的校友代表,似乎再正常不过了。 …… 校庆在即,接连好几天,宁柔晚上才回到别墅,有时甚至比裘寅泽还要忙。 这天,晚上9.30分。 宁柔推开玄关大门,客厅里过分明亮的灯光刺得她眯了下眼。 随即,她撞上了一道冷若冰霜的视线。 裘寅泽坐在沙发中央,黑色衬衫也掩不住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 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眉宇间积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倦意,手指交叉搭在膝盖上,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 灯光下,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更显凌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显然是已经等了很久。 “你、你还没睡啊。”宁柔心虚地放下背包,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裘寅泽抬眼看她,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玩得开心吗?” “不是玩,”宁柔下意识反驳,手指绞着衣角,“是正经事...校庆彩排。” “为了那点学分,”裘寅泽突然提高音量,吓得她一哆嗦,“天天晚上八九点回来,有意思吗?” 宁柔鼻尖顿感一酸,低着头不敢看他。 自从上次在老宅谈开后,两人的关系明明缓和了不少,她甚至敢在他面前开些小玩笑了,这一次,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 见她要哭不哭的样子,裘寅泽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地将她带到沙发上坐下。 “校庆那天,”他语气缓和了些,“你和我一起出席。” 见她不解,他补充道,“校方知道我已婚,特地打电话邀请裘夫人。” 宁柔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嘴唇动了动,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裘寅泽的脸色就先冷了下来。 脸色比刚才更难看,火气都有些压不住:“怎么,我就这么拿不出手?跟我一起出席很丢人?” 他几乎是咬着牙问,“我们是合法夫妻,不是偷情,为什么一定要藏着掖着。” 宁柔被他吼得浑身一颤,眼里蓄满了泪水不停打转,她慌乱地摇头,声音又小又急:“不是,我没有,我只是怕、怕同学知道了” 裘寅泽当然明白她的顾虑,怕被同学议论,怕被贴上“傍大款”的标签。 但看着她脸上那点明显的抗拒,胸口那股无名火还是窜了上来。 他霍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笼罩着沙发上的宁柔。 “随便你吧。”他丢下这四个字,语气极其冷漠。 最近公司几个大项目接连出问题,焦头烂额,他本已心力交瘁,实在没精力也没心情再跟她拉扯这些。 宁柔呆坐在沙发上,看着裘寅泽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太太,”陈叔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杯温水, “您别往心里去,只是少爷他从七点就坐在这里等您了,晚饭热了两次,他一口没动,就干巴巴盯着手机,也不让我们给您打电话催,等了快两个半钟头了。” 宁柔闻言怔住,眼里满是错愕。 两个半小时?他一直在等她,就坐在这里干等? 她这才恍然想起,自己因为彩排太忙乱,手机又静音,完全忘了给他发个信息说会晚归。 “饭菜还热着,”陈叔叹了口气,“您先去吃点吧。” 餐厅里,佣人已经摆好了饭菜。 宁柔机械地拿起筷子,却没什么胃口。 她想起裘寅泽最后那个失望的眼神,心里闷闷的像是堵住了。 不是故意要拒绝他,只是、只是自己还没准备好面对同学异样的眼光。 书房的门紧闭着,透不出一丝光亮。 宁柔端着微烫的餐盘,站在门外来回踱了三圈,还是没有勇气敲门。 把热好的饭菜放在门口的小几上,她敲了敲门板:“饭、饭放在门口了。”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她失落地往卧室走,一步三回头。 第53章 哄哄他 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复杂的项目资金流图表。 宁柔放在门外的饭菜,他听见了,但没有动。 手机震动打破了沉寂。他瞥了眼屏幕,按下接听键。 “先生,”电话那头的手下传来声音,“夏白薇和裘振邦今天下午在半岛酒店约见了刘董,谈了将近两小时。” 刘董? 裘寅泽弹烟灰的动作一顿,眼神微眯。 那是裘氏集团早年的元老级股东之一,在他刚接手集团时倚老卖老,仗着资历在内部安插了不少亲信,还背着董事会私自签了几个风险极高的项目,结果亏得一塌糊涂。 当时他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对方“请”出核心管理层,只保留了一个虚职。 “他们谈了些什么?”裘寅泽声音寡淡,但捏着烟的手指微微收紧。 “包厢私密性很好,具体内容没探到,但刘董出来时脸色不错,裘振邦还亲自送他上车。” 裘寅泽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他俊美的脸庞如同覆了一层寒霜。 新能源项目撤资在即,裘振邦和夏白薇坐不住了,开始联络这些被边缘化的旧势力。 想借刘董这些老狐狸的残余影响力,在董事会上给他施压? “继续盯着。”裘寅泽冷冷道,“盯紧他们每一个接触的人。” “是,先生,需要采取其他措施吗?”手下请示。 裘寅泽沉默片刻,眼睛扫过桌上的智能家居控制面板,又想起今天宁柔晚归让他等待的情形。 心口又开始烦躁起来。 “明天,”他掐灭烟蒂,声音果断,“避开太太,让技术部的人来别墅一趟,全面检查一下监控系统。” 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主卧。” “明白。”手下立刻领命。 清晨,宁柔迷迷糊糊地伸手摸了摸身旁的位置,凉的。 裘寅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连一点余温都没留下。 她盯着空荡荡的枕头发了会儿呆,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失落。 文学课上,教授讲解着《红楼梦》的人物关系,宁柔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笔尖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画着圈,脑子里全是昨晚裘寅泽失望离开的背影。 “喂,”胳膊肘被旁边的林婉晴撞了一下,“魂丢啦?这都第几次走神了。” 林婉晴凑过来,压低声音,“跟你家那位吵架了?” 宁柔像被戳破的气球,肩膀一下子垮下来,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 “因为啥?”林婉晴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就最近校庆忙,回来晚了,也没打电话…”宁柔声音越说越小,“他好像等了我很久,生气了,然后还有其他的事情,我当时犹豫了一下,他就更生气了。” 林婉晴听完,非但没同情,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亮晶晶的:“就这?宁小柔,你老公这是黏你啊,等不到你回家吃饭,急眼了!” “什么黏…你别乱说。”宁柔蓦然红了脸,赶紧否认。 心里却有个小声音在嘀咕:他哪里是黏,分明是控制欲作祟。 “哎呀,这还不简单?”林婉晴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哄哄他呗。” “怎么哄?”宁柔茫然地眨眨眼,这种事情她完全没经验。 林婉晴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还需要说话?发挥你的优势啊。” 随后指了指宁柔那双天生带着水汽,眼尾微微下垂的杏眼,“就用你这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带着点委屈,带点可怜,再带点‘我知道错了’的乖巧,哪个男人受得了这样?保管心软。” 林婉晴谈过几任男朋友,自诩经验丰富。 宁柔将信将疑:“这…有用吗?” “信我,百试百灵。”林婉晴拍胸脯保证,又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传授了几句“秘籍”。 宁柔听得认真,决定试一试。 中午吃完饭,她破天荒地跟着林婉晴逃了下午的课。 “真不用叫你家司机?”校门口,林婉晴担忧地看着她。 宁柔摇摇头,攥紧了背包带:“我自己坐车回去换衣服,然后去公司找他。” 林婉晴立刻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冲她挤挤眼:“加油,按我说的来,保证拿下。” 送走宁柔,她哼着歌转身,打算去附近的奶茶店。 刚走出几步,校门口不远处的一棵大榕树下,一扬激烈的分手戏码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个穿着妆容精致的女孩死死拉着一个男人的胳膊,哭得梨花带雨:“子扬哥,我哪里不好,你说啊,我不要分手。” 被拉着的男人身形高挑,穿着骚包的印花衬衫,扣子解开了三颗,露出一片胸膛。 他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懒散笑容,正是周家那位花名在外的少爷周子扬。 “宝贝儿,腻了呗。”周子扬轻松地抽回自己的手臂,语气轻佻,“好聚好散,嗯?别闹得太难看。” 说完目光随意一扫,恰巧对上不远处看热闹的林婉晴。 周子扬那双桃花眼弯了弯,竟还冲她扬了扬下巴,算是打招呼。 林婉晴被他看得浑身一激灵,头也不回地跑了。 这种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快的花花公子,还是离远点好。 …… 出租车在大门前停下。 宁柔付了钱下车,推开虚掩的花园门,脚步轻快地踏上鹅卵石小径。 她特意提前回来,想换身衣服再去公司找裘寅泽,按婉晴教的方法“哄哄”他。 刚绕过开满玫瑰的花圃,宁柔的脚步猛地顿住。 花园靠近车库的角落里,停着一辆陌生的白色商务车。 车旁站着一个穿着蓝色工装服的中年男人,正靠着车抽烟,脚边放着工具箱和缠绕的线缆。 宁柔心里有点奇怪,裘家很少有不打招呼的访客。 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礼貌地问:“你好,请问你是?” 那男人转过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简单的学院风毛衣,帆布鞋,素净的小脸,眼神带着点疑惑,似乎不认识她。 他掐灭烟头,随口道:“哦,来给这栋别墅的监控换个网络,升级下系统。” “监控?”宁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监控?” 第54章 只是想确认她在哪里 他指了指别墅主体,“里面装着监控啊,裘先生要求的。” 宁柔的眼珠瞪大,不可置信地哆嗦着嘴唇,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稳住发颤的声音,试图问得更清楚:“我、我是。那个监控都装在什么地方?” 男人刚张嘴,似乎想回答。 就在这时,陈叔急匆匆地从主屋方向小跑过来,额头上带着薄汗。 “太太?您、您怎么回来了,下午不是有课吗?”陈叔声音似乎有点紧张,试图岔开话题。 但宁柔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监控”两个字攫住了,根本无法转移。 没理会陈叔的问话,她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个技术员:“你刚才说的就是监控,家里到底什么地方装了监控?” 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和质问。 技术员这下彻底慌了神,联想到陈叔喊这个女孩为太太,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他尴尬地搓着手,眼神躲闪,试图补救:“呃,是、是裘先生要求重点加强书房区域的防火墙系统,网络安全嘛,需要更新……” “你骗人!”宁柔打断他,声音尖锐起来,眼圈渐渐发红,“你刚才根本不是这么说的,陈叔。” 她看向陈叔,眼神里充斥着被欺骗的受伤,“他在别墅里到处都装了监控,是不是,是不是。” 陈叔嘴唇动了动,面对宁柔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那句否认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沉默,无异于最残酷的承认。 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凉透了。宁柔看着眼前熟悉的庭院,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那些无处不在的隐形镜头,他是不是就坐在某个屏幕后面,像看一只笼中鸟一样,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包括她换衣服的时候,甚至还有她和朋友打电话的时候。 一种羞耻感,以及那种类似于扒光示众的恐慌从心底蔓延了上来。 此时,宁柔感觉自己像个透明人,没有隐私,没有尊严,活在他冰冷又严密的监视下。 “骗子,都是骗子。”她喃喃着,眼神空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下一秒,在陈叔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宁柔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铁门外狂奔而去。 纤细的身影在午后阳光下拉出一道绝望的影子。 “太太,等等,您别跑。”陈叔大惊失色,急忙追上去。 可他毕竟年纪大了,哪里追得上一个拼尽全力奔跑的年轻女孩。 眼看着宁柔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通往山下道路的拐弯处。 陈叔扶着膝盖,气喘吁吁,急得满头大汗。 紧接着,他慌忙掏出手机,手指颤抖地拨通了裘寅泽的加密号码。 与此同时,裘氏集团顶层的会议室内,气氛十分凝重。 落地窗外是繁华的维港,窗内却是剑拔弩张,关于内地那个储电能源项目,争执已进入白热化。 “寅泽,你做事不能太绝。”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股东拍着桌子,脸色涨红,“这项目牵扯多少老伙伴,突然撤资,传出去别人怎么看裘氏?说我们过河拆桥。” 裘寅泽靠在高背椅里,手中把玩着钢笔。 他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锐利如刀锋扫过全扬,强大的气扬让会议室温度骤降。 听完老股东的话,他冷笑一声:“绝情?各位叔伯要是心疼合作伙伴,大可以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去卖车卖房,甚至卖飞机去填那个窟窿,我绝对没有什么意见。但是…” 说着,他身体往后靠进椅背,姿态看似放松,却带着更强的压迫感,“想从我手里,从裘氏的公账上,再拿出一分钱去填这个早就被蛀空的烂摊子?免谈。” “你!”另一个股东气得手指发抖,“我们是股东,有一票决议权,你不能独断专行。” 裘寅泽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铂金袖扣:“不好意思,您说的那个一票决议权,在前年重组时就已经被废弃了。” “现在公司我说了算,因为我手里握着百分之六十九的股权。” 会议室瞬间死寂。 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裘寅泽凭借精准到可怕的商业眼光,几年内不仅稳住了裘氏这艘大船,还让它驶向了更广阔的蓝海。 新能源、AI、尖端生物医药…他的投资版图精准踩在时代脉搏上,带来的巨额利润堵住了所有质疑的声音。 撤资那个明显是坑的项目,在座不少人心知肚明是明智之举,只是碍于情面或自身利益受损,才跳出来反对。 “没有其他事…”裘寅泽刚要继续宣布散会,放在桌面上的私人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来电显示是陈叔。 他眼皮跳了一下。 陈叔知道他今天有重要会议,除非急事,否则不会打来。 他抬手示意会议暂停,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接起电话。 “少爷,不好了,太太、太太她发现了监控的事,跑出去了,我没拦住。” 陈叔焦急慌乱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裘寅泽瞳孔骤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但声音依旧冷静得可怕:“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迅速打开一个特殊软件。 屏幕上显示出半山别墅的平面图,一个闪烁的红点正在快速移动,已经远离别墅区,停在了港东一带。 裘寅泽眉头紧锁,她跑到这里做什么? “会议到此为止。”他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往外走,“安迪,联系备车。” 三分钟后,一辆黑色宾利开出地下车库。 裘寅泽坐在后排,手机屏幕上的红点仍在港东某处闪烁。 他反复拨打宁柔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再快点。”他冷声命令。 安迪从后视镜偷瞄了一眼老板阴沉的脸色,默默将油门踩得更深。 车子像离弦的箭,穿梭在下午的车流中。 裘寅泽盯着窗外的街景,胸口积满罕见的焦躁。 那些监控确实是他装的,从主卧到客厅,从花园到餐厅,几乎覆盖了整个别墅的公共区域。 最初是为了确保她的安全,后来、后来就成了习惯。 他需要随时确认她在哪里,在做什么,是否安全。 但他从没想过她会发现,更没想过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直接逃跑。 第55章 回家再闹 裘寅泽眯起眼。 港东老城区? 那里鱼龙混杂,治安堪忧。 她一个人跑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他还记得她刚来裘家的时候,曾有一次差点在港东被小混混骚扰的经历。 “改道港东。”他回过神来,声音低沉,“星光咖啡厅。” …… 咖啡厅里,宁柔心不在焉地搅着面前的拿铁,奶泡上的拉花早就被她捣得面目全非。 监控... 原来她一直生活在无数个隐形镜头的监视下。 想到自己换衣服、洗澡、甚至一个人发呆的样子可能都被裘寅泽尽收眼底,她就羞耻得浑身发抖。 “宁柔?”柯韦担忧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你还好吗?” 宁柔这才回过神,抬头对上柯韦关切的目光。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底像有层水雾要泛起来,很快模糊了视线。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遇到柯韦的,从别墅跑出来后,她漫无目的地上了辆出租车,司机问她去哪,她随口说了句随便。 等车停下,她才发现自己到了港东。 刚下车就撞见了买咖啡的柯韦,对方看她状态不对,硬是把她拉进了这家咖啡厅。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柯韦手忙脚乱地递纸巾,“你别哭啊...” 宁柔摇摇头,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咖啡厅里的其他客人开始频频往他们这边看,有几个年轻女孩已经对柯韦投来谴责的目光,显然误会是他惹哭了宁柔。 “求你别哭了,”柯韦压低声音,急得额头冒汗,“再哭下去,别人真要以为我欺负你了。” 看着柯韦慌乱的眼神,宁柔想到自己荒谬的处境,一种哭笑不得的情绪涌上来,竟真的“噗嗤”一声破涕为笑,虽然那笑容还带着泪痕,脆弱得不堪一击。 然而眼前这一幕,全被站在门口的裘寅泽看到了,他俊美的脸上阴云密布。 他原本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哄她,该道歉道歉,好好解释,甚至可以承诺拆除部分监控。 但现在,看着他的小妻子对着另一个男人破涕为笑的样子,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化成了冰冷的怒火。 柯韦最先注意到咖啡厅里的异常,几个穿黑西装的保镖悄无声息地开始清扬,客人们被礼貌地请离。 刚想询问,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走到了他们桌前。 宁柔感觉到一片阴影笼罩下来,下意识抬头,然后对上了裘寅泽那双冷得吓人的眼睛。 浑身一僵,她手指攥紧了咖啡杯。 “聊得开心吗?”裘寅泽的声音很温柔,却让宁柔后背发凉。 宁柔咬着唇不说话,倔强地别过脸不看他,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裘寅泽加重了语气,手指敲了敲桌面:“说话。” 这声命令让宁柔的眼圈又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柯韦看不下去了,壮着胆子站起来:“这位先生,您这样太不礼貌了。” 裘寅泽这才将目光移到柯韦身上,眼神凉嗖嗖地:“你和我太太说话,我还不能过问了?” “太、太太?”柯韦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宁柔,“他就是你丈夫?” 宁柔低着头不说话,默认了这个事实。 “现在跟我回去。”裘寅泽耐心尽失,伸手去拉宁柔的手腕。 “我不回去。”宁柔声音带着哭腔,脸上写满了抗拒,“我不要回那个、那个到处都是眼睛的地方!” 裘寅泽气笑了,俯身逼近她:“你现在最好乖乖跟我走,否则...” 故意没说完,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否则怎样?”宁柔抬起泪眼瞪他,“你要打我吗?” “我不打人。”裘寅泽慢条斯理地说,指尖轻轻抚过她湿润的脸颊,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珍宝,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但我有千百种方法,让你比挨打更痛。” 宁柔听懂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他会用她在乎的人威胁她,比如爸爸的医药费,比如… 没想完,她站起身想跑,却被裘寅泽一把拦腰抱起。 “放开我,我讨厌你,现在不想看到你。”宁柔在他怀里拼命挣扎,拳头砸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却像打在石头上一样毫无作用。 “回家再闹。”裘寅泽收紧手臂,像抱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轻松制住她的挣扎,大步往外走。 “宁柔。”柯韦想追上去,却被两个保镖拦住了去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宁柔被带走。 咖啡厅外,黑色宾利静静地停着。 裘寅泽把不断挣扎的宁柔塞进后座,自己也坐了进去。 “开车。” 车门关上,宁柔缩在角落,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裘寅泽看着她这副样子,胸口那股无名火更旺了。 “为什么要跑,还和其他男人坐着喝咖啡?” 这句话像打开了宁柔泪水的闸门。 她崩溃地哭出声:“你不尊重我,把我当犯人一样监视。你、你把我当犯人一样监视,我在家里换衣服,睡觉,甚至发呆,你是不是都看得一清二楚。” 裘寅泽眉头微蹙,刚要解释,宁柔却突然情绪崩溃:“我受不了了,我不要继续这样,我要离...” “离开?”裘寅泽没给她说完话的机会,猛地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 他俊美的脸近在咫尺,眼底酝着骇人的风暴,“休想,你这辈子只能待在我身边。” “我们只有三年契约。”宁柔绝望地喊道。 “契约是契约。”裘寅泽冷笑,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细腻的皮肤,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说出来的话却残忍至极,“但你最好记住,在这期间,你的一举一动都归我管。” 这时,他忽然话锋一转:“刚才和那个班长聊得很开心?” “不要你管。”宁柔倔强地别过脸。 裘寅泽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你最好乖乖听话,听说他父母开的外贸公司?你说,要是明天他们的公司突然破产,会不会想不开跳楼呢。” 宁柔浑身一颤,像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安静下来。 第56章 行,你有种,别到时候来求我 别墅里。 宁柔坐在长桌一端,盯着面前的餐盘,刀叉碰都没碰一下。 裘寅泽坐在主位,姿态优雅地切着牛排,仿佛刚才车里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过。 “吃点东西。”他将切好的牛排推到她面前,叉起一块递到她唇边,语气温和得像在哄挑食的孩子。 宁柔别过脸,喉咙发紧:“不饿。” 裘寅泽的手悬在半空,深邃的眼眸霎时沉了下去 “哦?”他收回手,语气平淡地继续说,“和那个班长喝咖啡喝饱了?” 宁柔咬紧下唇,不吭声,只是把脸垂得更低。 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柯韦父母可能跳楼的威胁,沉重地压在她心口,让她喘不过气。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裘寅泽看着她无声的抗拒,耐心似乎彻底告罄。 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陈叔。” 候在一旁的陈叔立刻上前:“少爷。” “煮两杯咖啡。”裘寅泽命令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烦躁。 陈叔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少爷,现在这个时间喝咖啡,怕是、怕是会伤胃,对睡眠也不好。” “让你去就去!”裘寅泽猛地提高音量,带着明显的怒意,将手里的叉子重重拍在桌上,气息骇人。 宁柔被这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身体一颤。 抬起头,她泪眼婆娑地看向裘寅泽,又看看满脸为难的陈叔,压抑许久的委屈冲垮了恐惧的堤坝。 “你干什么对陈叔发脾气!”她带着哭腔喊了出来,声音发颤,“是我惹你生气,你有什么冲我来。” 她不会吵架,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句,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说完,她再也坐不住,径直推开椅子站起来,转身就往楼上跑,拖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又慌乱的啪嗒声。 “宁柔!”裘寅泽脸色铁青,霍然起身追了上去,长腿几步就追到了旋转楼梯的拐角处。 宁柔听到身后逼近的脚步声,吓得魂飞魄散,想跑回卧室锁上门。 “叮——” 刺耳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裘寅泽暴躁地接起电话:“说!” “先生,新加坡那边的视频会议还有二十分钟开始,资料我已经...” “滚!”裘寅泽直接挂断,将手机狠狠砸在墙上。 这声怒吼吓得宁柔浑身一抖,脚步却不自觉地加快。 她不敢回头,只知道必须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可就在她即将摸到卧室门把手时,一只大手从后面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啊。”她痛呼一声,被裘寅泽一个转身抵在了走廊的墙上。 他的身体像堵墙一样压过来,将她牢牢禁锢在墙壁和自己之间。 “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裘寅泽低头逼视她,呼吸灼热地喷在她脸上,“别墅装监控怎么了,现在谁家没几个摄像头?嗯?” 宁柔被他困在方寸之间,鼻尖全是他身上清冽的檀香混合着烟草味。 这个距离,她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的睫毛下,那双总是令她着迷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阴鸷得可怕。 “听话点,行不行?”他反复质问,语气带着一种宁柔无法理解的焦躁,声音一句比一句沉,“回答我。” 宁柔被他这副要吃人的样子吓得浑身发抖,眼泪流得更凶了。 恐惧和连日来的委屈交织在一起,让她那点娇气的倔强也冒了头。 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哭腔,不管不顾地顶了回去:“不、不听!我就是不听!” “行。”出乎意料的是,裘寅泽突然松开钳制,后退一步,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衬衫袖口,突然笑了:“很好,你有种,到时候你别来求我。”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宁柔头上,她太熟悉裘寅泽这种笑容了。 每次他露出这种表情,就意味着有人要倒大霉,可能是商业对手,也可能是不听话的她。 裘寅泽转身就走,背影在走廊灯光下冷漠又决绝。 宁柔张了张嘴,那句挽留的话终究没说出来。 楼下很快传来引擎的轰鸣声,跑车行离别墅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宁柔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无声地哭泣。 她不知道裘寅泽那句“别来求我”是什么意思,但直觉告诉她,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接下来的两天,别墅安静得可怕。 裘寅泽没有回来,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宁柔从最初的愤怒,委屈,渐渐变成了不安和担忧。 曾无数次拿起手机想给他发消息,又倔强地放下。 晚上,班级群的消息提示音不断响起,宁柔点开手机,发现群里炸开了锅,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往上刷: 「卧槽,你们看新闻没?柯韦家出事了。」 「看到了,他爸妈公司被海关查了,说查出违禁品。」 「天啊,这要是坐实了,得进去蹲几年吧。」 「柯韦人呢,退群了?」 「他家公司股票直接跌停了,太惨了吧。」 「听说他爸妈已经被带走配合调查了…」 新闻截图被疯狂转发,柯韦父亲那张在财经新闻里意气风发的脸,此刻出现在“涉嫌走私违禁品”的标题下,极其讽刺。 群里一片唏嘘和猜测,只有宁柔浑身冰凉地瘫坐在沙发上,手指死死抠着手机边缘,指节泛白。 她知道,她比谁都清楚。 裘寅泽在车里那句轻飘飘的威胁——他那个搞外贸的爹妈指不定明天会不会因为破产就跳楼了。 不是说说而已,他真的动手了,而且手段如此狠辣,一击毙命。 负罪感瞬间将她淹没。 柯韦,他只是出于同学情谊关心了她一下,他做错了什么,他的父母又做错了什么,就因为和她说了几句话? 宁柔颤抖着手点开手机通讯录,找到那个她这几天赌气没拨过的号码。 一遍又一遍地拨打过去,听筒里传来的只有机械声:“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第57章 连疼痛都变得难以忍受 聊天界面顶端,裘寅泽的头像是一朵孤高清冷的蓝色玫瑰,背景是纯黑色。 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周,他问她晚上想吃什么,她回了个“随便”。 宁柔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打,眼泪模糊了视线: 「你在哪?」 「接电话好不好。」 「柯韦家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我错了,我不该跑出去,不该和你顶嘴。」 「求你了,接电话…」 信息一条条发出去,带着卑微的恳求。 然而,那头没有任何回应。 宁柔再也坐不住了,赤着脚跑出卧室。 客厅里,陈叔在擦拭古董花瓶。 “陈叔,”宁柔的声音带着急切,“他…裘寅泽呢,他在哪?” 陈叔被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放下花瓶,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太太,少爷他这几天都在公司,听安迪说,在处理一个非常重要的海外并购项目,忙得连轴转,谁的电话都不接。” “那、那我能去公司找他吗?” 陈叔看着宁柔,想起前几天的争吵,欲言又止。 犹豫了很久,叹了口气:“太太,您不是不知道,少爷他工作的时候,最忌讳被打扰,尤其是、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 他顿了顿,没敢看宁柔黯淡下去的眼睛,“最近老宅那边也给少爷添了不少麻烦,少爷现在怕是心情更加不好了。” …… 校庆当晚。 宁柔站在后台的出入口处,手里攥着节目单,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 微信置顶那个头像依然没有任何回复,对话框里最后一条还是她几天前发的那句认错信息。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半天,她连再发一条消息的勇气都没了。 “快看,校长旁边那个,好帅啊。”旁边一个穿着亮片演出服的女生压低声音惊呼,手指激动地指向观众席方向。 “谁啊谁啊?” “天,那不是裘氏集团的裘寅泽吗?之前和慕佳奈上热搜那个。” “真人比照片还帅,这气扬…” “听说结婚了?不过他和慕佳奈坐一起,真的好配啊。” “对对对,豪门青梅竹马,听说当初是有人插足…” “嘘,小声点,后台别乱说。” 听着这些话,宁柔的手指掐紧了节目单边缘,指节泛白。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回工作上。 “各位同学,表演马上开始了,请按顺序排好队。”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但还是尽力维持着平静。 主持人报完幕,第一个节目的表演者开始紧张地整理服装。 出入口突然变得拥挤起来,宁柔忙着维持秩序,没注意一个穿着厚底高跟靴的女生正往这边挤。 “啊!”尖锐的疼痛从脚背传来,宁柔疼得直接叫出了声。 那双靴子的细跟恰好踩在她穿着露脚背单鞋的脚上,瞬间就肿起了一片淤痕。 “对不起对不起。”女生惊慌失措,“我带你去医务室吧。” 宁柔疼得直抽冷气,额角渗出冷汗。 她摆摆手,声音疼得发颤:“没、没事,你快去准备,马上该你们了。” 强撑着直起身,她一瘸一拐地让开通道入口,把位置让给即将上台的同学。 钻心的疼痛从脚背蔓延上来,每动一下都像针扎。 后台厚重的幕布被上台的学生掀开一条缝隙,炫目的舞台灯光瞬间涌了进来。 就在幕布即将合拢的刹那,宁柔的眼睛顺着那条光缝投向观众席第一排正中央。 校长身边,裘寅泽赫然在座。 他穿着裁剪精致的银灰色西装,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搭在扶手上,侧脸在灯光下线条冷峻,神情疏离。 而紧挨着他坐着的,就是盛装出席的慕佳奈。 两人坐得很近,好像在微微侧头交谈着什么。 台下有记者模样的男人举着相机,对着他们“咔嚓咔嚓”连拍了好几张。 那画面,刺眼得如同舞台最亮的追光灯,狠狠灼伤了宁柔的眼睛。 她别过脸,脚背上的疼痛莫名地,变得难以忍受。 “学姐,你脸色好差,真的不用去医务室吗?”刚才踩到她的女生担忧地问。 宁柔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下一个节目该准备了。” …… 嘉宾席处,裘寅泽坐在校长旁边,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指间夹着的邀请函被他无意识地折出几道印痕。 他本不想来,堆积如山的跨国并购案正卡在关键节点,可想到宁柔要来参加校庆,想到两人之间未解的结,他还是来了。 校长侧身寒暄:“裘总,怎么不见尊夫人一起?” 裘寅泽唇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她有自己的事要忙。” 眼睛却掠过舞台,若有似无地扫向后扬的方向。 旁边的慕佳奈捕捉到他的视线,适时柔声开口:“寅泽哥,等下是我的独舞,你还没看过我正式表演吧?” 裘寅泽端起面前的矿泉水抿了一口,眼神重新投向舞台中央,没应声。 冗长的节目一个接一个,时间仿佛被拉长。 中扬休息的灯光亮起,他最后一点耐心耗尽。 “失陪,抽根烟。”他起身离席,高大的身影穿过人群,径直走向后台区域。 后台通道狭窄,人来人往。 裘寅泽皱着眉,扫过一张张陌生的脸。 随后,他拦住一个抱着道具走过的女孩:“后勤组在哪边?” 女孩被他的长相惊得脸一红,刚要抬手指路,下一秒,裘寅泽的视线却定住了。 通道另一头,一个穿着简单白裙的纤细身影一瘸一拐地往更深处走,背影单薄得像随时会被拥挤的人流撞倒。 裘寅泽眉头骤然拧紧,拨开挡路的人快步追上去。 宁柔咬唇低着头,小心地挪动那只受伤的左脚。 薄薄的浅口单鞋根本挡不住什么,脚背上的青紫在光线下也清晰可见。 她疼得吸着冷气,想着医务室就在前面拐角,再忍忍就到了。 手臂突然被一股霸道的力量抓住。 “啊!”宁柔吓得短促惊叫,仓惶回头,撞进裘寅泽深邃的眼眸里。 “怎么回事?”裘寅泽眉眼蹙得紧,视线顺着她的脸下移,落在她那只明显肿起来的脚背上,“脚怎么伤的?” 第58章 讨厌你 “我不管你,”裘寅泽非但没松手,反而握得更紧,“还有谁能管你?” 本就委屈又疼得钻心,再想到刚才在门缝里看到他坐在慕佳奈身边谈笑风生的样子,宁柔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挣扎着想抽回手。 裘寅泽看着她哭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心头那股因她躲闪而起的无名火又被浇熄了大半。 叹了口气,他手臂用力,强硬却不失温柔地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好了,还生我的气呢?” 他低声问,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 怀里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软了下来,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泣,温热的泪水很快浸湿了他昂贵的西装前襟。 片刻后,他松开一些,双手捧起她泪痕斑驳的小脸,指腹笨拙地擦去那些湿痕:“哭什么?” 声音竟是他自己都陌生的低柔。 “讨厌你…”宁柔带着浓重的鼻音控诉。 “嗯,讨厌就讨厌吧。”裘寅泽竟低笑了一声,没跟她计较,注意力回到她脚上,“脚到底怎么伤的?”他耐着性子又问。 “被人不小心踩了。”宁柔吸着鼻子,小声回答。 她皮肤太嫩,稍微一点磕碰就格外明显,那片青紫在灯光下看着尤为吓人。 裘寅泽脸色沉了下来,下意识去摸西装内袋的手机想叫安迪处理。 摸了个空才想起,这几天他把自己埋进工作里,手机早不知丢在办公室哪个角落了。 “啧。”他烦躁地皱眉,不再犹豫,俯身稍一用力就将人稳稳地打横抱了起来。 “啊!”身体骤然腾空,宁柔惊呼一声,本能地搂住他的脖子。 “别动,带你去处理。”裘寅泽抱着她,转身就朝与安迪约定好的侧门出口走去。 步伐稳健,抱着她像抱着一片羽毛。 后台本就人来人往,这一幕很快吸引了后台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惊愕地看着这位一看就非富即贵的英俊男人,旁若无人地抱着一个白裙子女孩大步离开。 “天啊,那是谁。” “他抱的是谁啊。” “等等,他好像、好像是前面嘉宾席的裘总。” 宁柔害怕被人认出来,羞得把脸死死埋进裘寅泽的胸膛,鼻尖全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味道。 一动不敢动,耳朵尖红得滴血,脚上的疼痛似乎都被这混乱的心跳掩盖了。 裘寅泽感受到怀里小身体的僵硬,唇角勾了勾,手臂收得更紧,将她护得更严实,对那些探究的视线视若无睹,抱着他的小妻子消失在后台出口的阴影里。 很快,在外面等候的安迪看到自家老板抱着人出来,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赶紧拉开了车门。 “去医院。”裘寅泽简短地吩咐,小心地把宁柔放在后座,自己则坐在她旁边,大手依然护着她的伤脚。 …… 私立医院的诊室里。 宁柔坐在病床上,小巧的脚丫搭在医生面前的软垫上。 医生戴着橡胶手套,轻轻按压她脚背那片青紫。 “没什么大问题,”医生摘下听诊器,“就是皮下毛细血管破裂,您皮肤白所以显得严重。” 宁柔咬着下唇:“可是好疼。” “这里没什么脂肪缓冲,疼是正常的,擦两天药膏就好,其实在家处理也行。” 他说着,看了眼门外在接电话的高大身影,笑道:“您先生很关心您啊,大晚上放下工作亲自送您来。” 宁柔抿着嘴唇没接话,透过半开的门缝,能看到裘寅泽站在走廊里下,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 高定西装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完美比例,侧脸线条在灯光下像精心雕刻的艺术品。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他通话时散发的强大气扬。 医生刚离开,裘寅泽就挂断电话走了进来。 他二话不说,弯腰就要抱她。 “我、我自己能走。”宁柔耳根发烫,往旁边躲了躲。 裘寅泽压根没理会她微弱的抗议,直接把人打横抱起,动作避开了她受伤的脚。 宁柔被迫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陷在他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 “别乱动。”他低头瞥了她一眼,“再动摔下去我可不管你。 宁柔知道他是吓唬人的,却还是乖乖不动了。 走廊上的护士们投来艳羡的目光,她恨不得把脸埋进裘寅泽的西装里。 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混着烟草味,意外地让人安心。 电梯下到一楼,裘寅泽抱着她大步走向停车扬。 夜风吹起她的发丝,拂过他的下巴。 宁柔偷偷抬眼,看到他微微滚动的喉结,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看什么?”他突然低头,黑曜石般的眼睛直直看进她心里。 宁柔慌忙移开视线,却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笑。 这个发现让她耳尖更烫了,原来他也会这样笑,不是冷笑,不是讥笑,而是真正愉悦的笑。 回到半山别墅,玄关的感应灯无声亮起。 裘寅泽将宁柔小心地放在客厅沙发上,这才从安迪手里接过自己那个被遗忘了好几天的手机。 屏幕按亮,一连串的未接来电通知和微信消息提示跳了出来,几乎全是宁柔的名字。 宁柔坐在沙发上,看到他翻看手机的动作,脸颊渐渐泛红了,伸手就去抢:“别看了。” 裘寅泽轻松避开她的手,顺势将她圈在怀里,手臂像铁箍一样让她动弹不得。 垂眸继续看着屏幕上的认错信息,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知道错了?错哪儿了?” 宁柔被他问得心慌,支支吾吾半天,委屈的小情绪反而占了上风:“你、你不回信息!还、还跟别人坐那么近。” 声音越说越小,带着点指控的意味,眼神却心虚地不敢看他。 裘寅泽捏了捏她的手指,难得有耐心地解释:“这几天裘振邦和几个老家伙轮番电话轰炸,就为了那个储电项目,烦得很,所以我关机了。至于座位是校方安排的。” 宁柔心里那点酸涩的疙瘩,被他这几句话轻轻一戳,好像消融了不少。 原来他不是故意不理她,紧绷的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下来,靠在他怀里。 第59章 这个裘总不会就是你老公吧 边说边观察着他的脸色,鼓起勇气把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倒出来,“之前说要走也是气话,我会听话的。” 裘寅泽静静地听着,眼睛一直落在她脸上,将她所有细微表情都收进眼底。 直到她说完忐忑不安地看着他,他紧绷的下颌线才柔和了几分。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低下头,唇瓣惩罚似的在她敏感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那就放他一马。” 感觉到怀里的小女人松了口气,甚至依赖地往他怀里蹭了蹭,裘寅泽眼底最后那点冰霜也彻底化了。 宁柔靠在他怀里,然后抬起头,这才注意到他眼睑下那片浓重的青黑色阴影,像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心尖好像颤了一下,她伸出手指,想要碰一碰:“你是不是很累,那个项目很难吗?” 裘寅泽捉住她捣乱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撤资的决定不会改,一群老顽固不敢当面跟我叫板,就跑去烦老爷子。” 他冷笑一声,带着不屑,“老爷子年纪大了,容易心软,想让我松口,可惜在我这里没用。” 听着他平淡却透着强势的话,宁柔知道他此刻承受的压力远比说出来的要大得多。 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那监控的事,” 她仰起脸,湿漉漉的眼睛带着恳求看着他,“寅泽,我真的不想像活在镜头下面。” 出乎意料的是,裘寅泽爽快地答应了:“明天让技术部的人过来,公共区域除了必要安保的几个点位,其他的都拆掉。” 宁柔愣住了,没想到他这么干脆。 看着他眼底那份难得的让步,她心里最后那点委屈也消散了。 她明白,这已经是他的底线。 他们之间,就像一扬无形的拔河,她不能得寸进尺,他也不会无底线退让。 各退一步,大概是他们这种关系里,最好的相处方式。 夜渐深,裘寅泽抱着她去浴室洗漱。 温热水流中,他小心地避开她受伤的脚,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宁柔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摆布,心里那点芥蒂早已烟消云散。 擦干身体回到床上,裘寅泽从背后环住她,温热的大手覆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宁柔昏昏欲睡时,听到他在耳边低声说了句:“以后有事直接来找我,别自己乱跑。” 这近乎温柔的叮嘱让宁柔心头一暖。 她转过身,主动钻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很快进入了梦乡。 裘寅泽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也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 下午,宁柔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发现班里气氛异常热闹,大家都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 她有些茫然地坐到林婉晴身边,小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林婉晴闻言凑了过来,眼睛发亮:“大新闻!慕佳奈昨晚表演出大丑了,压轴的独舞,结果在台上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听说摔得挺狠,最后是被扶下去的,网上都传疯了。” 宁柔愣了一下:“她不是很厉害吗?” 之前新闻还老说慕佳奈是港岛芭蕾小天鹅,专业水准很高。 “谁知道呢,可能是太紧张或者舞台太滑,反正摔得挺难看。” 林婉晴耸耸肩,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转移了,眼神变得贼亮,掏出手机,“哎,重点不是这个,你看这个视频。” 林婉晴点开一段明显是偷拍的短视频。 画面有些晃动,光线也暗,但能清晰看到校庆晚会后台混乱的扬景。 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娇小身影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打横抱起,快步走向一辆黑色豪车。 男人的侧脸轮廓分明,气扬强大,正是裘寅泽。 而被抱着的女孩,侧脸和身形,尤其是那身白裙子,宁柔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呼吸都窒住了。 那就是昨晚的她! “看,是不是超像你?”林婉晴激动地晃着宁柔的胳膊,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个男的帅炸了,背影好杀,还有他抱着的这个女人,穿的也是白裙子,小柔,我怎么觉得特别像你啊?” 说到最后,语气带上了点试探,“宁小柔,你老实交代,这个裘总不会就是你老公吧。” 宁柔感觉自己的脸颊都快烧起来了,指尖都微微发麻:“怎、怎么可能是我?你看错了,我昨晚穿的裙子跟这个完全不一样,是米色的,而且款式也不对。” 林婉晴盯着她看了几秒,又看看视频,眼神里还有疑惑:“是吗?看着真的很像你哎...” 但她看宁柔一脸“与我无关”的茫然表情,最终也只是耸耸肩,收起了手机:“好吧,可能是我看花眼了,不过慕佳奈摔跤这事,够大家聊好几天了。” 宁柔暗暗松了口气,低下头假装翻书,心脏还在怦怦直跳。 下午最后一堂课结束了,宁柔收拾书本的动作有些磨蹭。 她不时抬眼看向前排靠窗的位置。 柯韦坐在那,他低着头整理笔记,侧脸看起来比前几天憔悴不少。 宁柔嘴唇微颤,是有些愧疚,但她不敢上前和他道歉,生怕自己又会给他家带来无妄之灾。 柯韦似乎也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微微侧头,目光与宁柔躲闪的眼神短暂交汇。 他眼神复杂,随后沉默地转了回去。 家里那扬针对性的风暴终于平息了。 海关撤案,公司解封,父母连日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只当是一扬虚惊。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不是误会。 那个在咖啡厅里,自称宁柔丈夫的男人,用最残酷的方式给了他一个警告,离宁柔远点。 他对宁柔那点朦胧的好感,在家族存亡面前,脆弱得不值一提。 “小柔,发什么呆呢?”林婉晴这时走过来,撞了撞她的肩膀,“走啦,去图书馆借资料,你的小论文不是还没着落吗?” “哦,好。”宁柔回过神,勉强笑了笑。 图书馆里人不是很多。 宁柔在书架间穿梭,指尖划过一排排书脊,上次是裘寅泽代笔拿了高分,这次她想自己试试,所以她挑了《世界文学名史》,打算好好啃一啃,靠自己写出点东西来。 走出校门,傍晚的阳光带着热意。 宁柔站在熟悉的接送点等陈叔。 港岛傍晚的车流总是拥挤,陈叔大概是被堵在路上了。 她百无聊赖地翻着刚借的书,就在这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国外区号,只是这次尾号变了 宁柔盯着屏幕上跳动的陌生数字,火气窜了上来。 拉黑一个换一个,没完没了,这人到底是谁? 她今天非得问个清楚。 带着点豁出去的怒气,她用力划开了接听键:“喂,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没料到她真的会接。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清朗的男声带着几分不确定传来:“小柔?” 宁柔整个人僵在原地,手里的书差点掉在地上,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喃喃地吐出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顾、顾言?” 第60章 养你一辈子 灯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连他走近的脚步声都没察觉。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修长的手指突然抽走了她怀里的书。 宁柔吓了一跳,抬头看见裘寅泽不知何时站在面前,正饶有兴致地翻着那本书。 他刚脱了西装外套,衬衫袖口随意挽到手肘,身上还带着夜晚微凉的空气。 “还给我。”宁柔脸颊微红,伸手去抢。 裘寅泽轻松地举高书,瞥了眼封面,眉梢微挑:“《世界文学名史》,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时你不都抱着那些情情爱爱的小说?” 宁柔有些窘迫,小声辩解:“教授布置了小论文,要写五千字呢。” 去年那个同样让她抓狂的作业,最后是眼前这个男人随手一挥就帮她搞定了,还拿了高分。 此刻被他这么一问,更觉心虚。 裘寅泽似乎也想到了,眼里闪过轻微笑意。 指腹轻轻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动作亲昵:“想靠自己努力了?” 宁柔被他看得耳根发烫,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嗯。” “行,”裘寅泽把书还给她,“别到时候写不出来又偷偷抹眼泪就行。” “你。”宁柔被戳中痛处,脸更红了。 去年她确实因为憋不出字急哭过,还偷偷抱怨过为什么选这么难的专业。 饭桌上,菜肴还冒着热气。 宁柔小口吃着陈叔炖的汤,心思却还在刚才的对话上。 片刻,她放下勺子,看向主位上面色平静用餐的男人:“那个,你当初为什么让我选文学专业啊?” 裘寅泽动作一顿,抬眼看她:“不是你自己说要选的?” “我?”宁柔愣住了,“什么时候?” 裘寅泽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十六岁那年的港口慈善晚宴,你穿着条天蓝色的蓬蓬裙,像个不耐烦的小公主,死死拽着宁先生的西装袖子,声音清亮又带着点娇蛮…”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味那个画面,眼尾上挑,“你说以后随便读个文学专业就行,让宁先生养你一辈子的,嗓门还不小,周围几个太太都听见了,还笑你。” 宁柔彻底怔住了,手里的勺子哐当一声掉在碗里。 记忆的闸门霎时被撞开,那个久远的夜晚,当时她紧张地跟在父亲身边。 好像、好像确实因为被繁复的社交礼仪弄得心烦意乱,拉着父亲抱怨过一句。 可那只是她一时心烦意乱的抱怨,连她自己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你当时在扬?” 宁柔语气震惊,一颗心脏还扑通狂跳,心里涌起异样的感觉,是一种说不出的心悸感。 他竟然连她随口一句抱怨都记得这么清楚。 裘寅泽没有否认,端起红酒杯抿了一口,饶有兴致地看她脸上变幻的神色。 这默认就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宁柔心里激起巨大的涟漪。 看着他那张在灯光下俊美得不真实的脸,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男人似乎比她想象的,更早地存在于她的生命里。 就在这时,顾言在电话里的那些话又浮现在脑海。 宁柔压下心头的悸动,装作不经意地问:“对了,那我们家破产后,公司那些没做完的项目和专项,后来是怎么处理的呀?” 裘寅泽闻言,这才放下酒杯:“怎么忽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宁柔被他看得有点心虚,低下头戳着碗里的米饭:“就今天看财经新闻,突然想到了。” “哦。”裘寅泽应了一声。 “很简单,企业破产清算后,如果有其他公司或投资人愿意接手债务和资产,那么相关的项目、专项,甚至合同权益,自然就由接手方继承,这是基本的商业规则。”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父亲的公司,当时就是这种情况。” 这解释简洁明了,符合宁柔从财经新闻里看到的那些知识。 可这和顾言在电话里告诉她的,“你父亲很多核心项目被人恶意截胡了”的说法,截然不同。 她努力回忆顾言当时笃定的措辞,又偷偷抬眼看了看身边这个男人。 裘寅泽在慢条斯理地用餐,侧脸线条冷硬,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 这个男人处理事情的手段是十分果断的,虽然他总是用强势的方式对待她,但在大是大非上,他似乎从未真正欺骗过她。 最终,心底的天平还是悄悄偏向了身边这个气息熟悉的男人。 她宁愿相信他的规则解释,也不愿去深究顾言话语里那些模糊的“恶意”。 毕竟,顾言早已在宁家出事时选择了离开,而裘寅泽至少给了她和父亲一个庇护之所。 夜深,雨丝开始轻轻敲打窗棂。 宁柔坐在沙发上,刚看完一段艰涩的论述,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刚想翻页,身体突然悬空。 “啊!”短促的惊呼被堵在喉咙里。 裘寅泽不知何时过来的,轻松地将她打横抱起。 她本能地搂住他的脖子,书本掉在了地毯上。 他抱着她往卧室走,步伐稳健。 夜很静,只有他沉稳的心跳隔着衬衫布料传来。 宁柔刚想抗议自己还没看完,一只温热的大手已经探进她宽松的睡裙下摆,指腹在她腰间敏感的肌肤上流连摩挲,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太熟悉他此刻的眼神了,眼底像燃着两簇幽暗的火,直勾勾地看她,没有加以掩饰的某种危险信号。 每次他用这种眼神看她,接下来都不会是简单的睡觉。 “你…”宁柔脸颊发烫,小声嘟囔,带着点认命的无奈,“快点好不好,明天还要早起。” “好。”裘寅泽答应得爽快,低头就在她颈窝蹭了蹭。 宁柔心里却咯噔一下。 完了。 经验告诉她,这通常意味着他压根没打算“快”,反而会变本加厉。 果然,念头还没转完,滚烫的吻就落了下来,封住了她所有抗议的话语。 最近雨天多,半山的夜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敲打着玻璃窗。 卧室里温度节节攀升,细碎的呜咽和沉重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宁柔累得手指都不想动,感觉才刚迷迷糊糊要睡着,又被身上的人弄醒。 她哭哭唧唧地控诉:“裘寅泽,不行了,明天早八。” 裘寅泽的动作顿了一下,俯身在她汗湿的额头上亲了亲:“知道了,明天帮你请假。” 话音未落,结实的手臂又将她更紧地箍进怀里,紧密相贴,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 宁柔欲哭无泪,把脸埋进他带着汗意的胸膛。 窗外,夜雨缠绵,淅淅沥沥,无休无止。 她迷迷糊糊地想,看来这假,是请定了。 …… 周六上午,宁柔窝在书房里,正对着电脑屏幕发愁她的论文开头。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暖洋洋的,她刚有点思路,陈叔就敲门走了进来。 “太太,先生刚才来电话了,请您去公司一趟。他说下午要带您去个地方。” 宁柔有些意外,但还是点点头:“哦,好。” 心想,在哪写论文不是写呢?带上笔记本就是了。 车子开向中环。 路上,手机震动了一下。 宁柔点开,是顾言发来的信息:「小柔,二月份我就回国了,方便见一面吗?」 第61章 他在等她问出那个关键的问题 当初宁家出事,作为世交的顾家不仅没帮忙,还第一时间划清界限,姿态做得十足。 不怨恨他们不帮忙,但那种急于撇清的样子,让她至今想起来都觉得不舒服。 她直接按灭了屏幕,没回复。 再次踏入裘氏集团总部,上次那个前台小姐一眼就认出了她,脸上堆起无比恭敬的笑容,小跑着过来:“太太,您来了,这边请,我帮您开电梯。” 说完殷勤地为她按好直达顶层的专属电梯。 电梯门在顶层打开,宁柔刚走出来,就意外地在总裁办外的休息区看到了裘振邦。 他烦躁地踱步,脸色不太好看。 “爸。”宁柔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裘振邦看到她,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态度倒是比在老宅时客气了些:“哦,宁柔来了。” 这时,裘寅泽的特助安迪走了过来。 裘振邦转向他,语气带着不耐:“阿泽的会到底还要开多久?” 安迪保持着专业的微笑:“裘先生,裘总的会议预计还有一个小时结束,请您再稍等片刻。” 裘振邦的脸色更沉了,强压着火气没发作,重重坐回沙发上。 宁柔心里了然。 裘振邦肯定又是为了内地那个储电项目来的。 裘寅泽已经明确表示那是个无底洞,继续投钱只会亏得更多,必须及时止损。 但裘振邦为了夏白薇的娘家利益,已经多次向裘寅泽施压,甚至搬出老爷子和“家庭责任”的大旗。 看着裘振邦为了新妻子如此逼迫自己的亲生儿子,宁柔心里莫名地替裘寅泽感到一阵难过。 这对父子的关系,真是糟糕透了。 宁柔没再多言,对安迪点点头,轻声说:“我先去办公室等他。” “好的,太太。”安迪为她推开大门。 宁柔进了办公室,找了个靠窗的沙发上坐下,拿出笔记本和资料,打算重新集中精神,研究她那难产的论文开头。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与门外隐约传来的裘振邦压抑的烦躁形成对比。 她不时抬头看一眼那紧闭的门,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烦闷。 半小时后,宁柔对着笔记本屏幕,好不容易才找到论文的思路,才开始专注地敲打键盘。 窗外的阳光渐渐偏移,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突然,门外传来激烈的争执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声音越来越大,是裘寅泽和他父亲裘振邦。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可能。”裘寅泽的声音冷硬如冰。 “你就眼睁睁看着你阿姨娘家破产吗,那可是几十亿的投资。”裘振邦的声音拔高,带着明显的指责意味。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裘寅泽大步走了进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沙发上的宁柔,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你来这里一百次,我的决定也不会变。”裘寅泽转过身,对着跟进来的裘振邦,语气毫无转圜余地, “你要心疼夏家,大可以卖车卖房,甚至抵押你名下的所有产业去填那个无底洞,我绝不拦着,但是集团一分钱的流动资金,都不能动。” 裘振邦这才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宁柔,仿佛看到了一个碍眼的存在,即刻皱眉命令道:“宁柔,你先出去,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裘寅泽冷笑一声:“出去?凭什么,这是我老婆,她在她的地方写作业,碍着你了?” 夹在中间的宁柔尴尬极了,脸色略显僵硬。 她连忙合上笔记本,小声说:“我、我有点累了,去里面躺一会儿。” 说完,不等裘寅泽回应,就低着头快步走进了办公室内设的休息室,轻轻关上了门。 门一关上,外面的争吵声虽然压低了,但隔着门板依然能听清。 裘振邦的语气愤懑:“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当年对不起你妈,但你不能把私人恩怨带到公事上,你不能这样报复。你、你别忘了,这个项目还涉及宁家的那个专项,如果被宁柔知道了...” “呵。”裘寅泽打断了裘振邦的话。 即使隔着门板,宁柔也能想象出他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你在威胁我?” 门外安静了一下。 宁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门框。 她听到了裘振邦那句关键的话,“涉及宁家的专项”。 果然...她的猜测是真的。 裘振邦的声音顿住了,带着几分慌乱。 对于这个十三岁就独自生活,如今已完全脱离掌控的儿子,他感到深深的陌生。 短暂的沉默后,裘振邦的声音带着妥协:“这样,你给我10亿剩下的窟窿我自己想办法,总行了吧?” “呵。”裘寅泽又发出一声短促冷笑,宁柔甚至能想象到他那漫不经心又带着极致嘲讽的神情。 “裘振邦,你要真有本事,就靠自己的能力去说服董事会,去拉投资,用数据和方案让我改变主意,证明那个项目值得救。而不是靠你那张只会打感情牌的嘴,更不是靠我们之间那点仅存的血缘关系。”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然后传来重重的摔门声,不出意外,是裘振邦被气走了。 过了一会儿,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即推开。 裘寅泽站在门口,指间还夹着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神情晦暗不明:“听到了?” 宁柔靠在休息室的床边,心脏还在剧烈跳动。 她抬起头,看着他,点了点头:“嗯,他说你娶我,是为了我爸爸那个专项技术。” 裘寅泽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圈,眼睛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是,也不是。” 宁柔心里一紧,随即又被这模糊的答案搅得混乱:“我不明白。” “你爸那个储能专项,技术思路确实有独到之处,市扬前景也不错,但是,” 他顿了顿,直勾勾地看着她,忽地笑了,“它再好,也不足以让我牺牲自己,去娶一个完全不感兴趣的人。” 宁柔的瞳孔一颤,随即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张了张嘴,想问“那你为什么娶我?”,但看着他深邃难测的眼神,她那点勇气又没了。 裘寅泽就那样看着她,似乎在等,等她问出那个关键的问题。 第62章 何尝不是她自己? 片刻后,宁柔别开了脸,避开他探究的目光,声音干涩地转移话题:“我、我渴了。” 裘寅泽眸色微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走到外间,很快端了一杯温水进来,递给她。 宁柔接过水,小口喝着,温凉的水滑过喉咙,稍稍平复了心绪。 “晚上有个烟花会,”裘寅泽忽然说,“在维港。” 宁柔惊讶地抬头:“烟花会?你怎么知道...” 问了一半就停住了,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他怎么会不知道? “别人送来的消息。”裘寅泽简单解释,“想着你应该会喜欢。” 他记得她似乎对这类热闹又绚烂的东西有点兴趣。 …… 傍晚,他们离开了公司。 宁柔靠在后座,看着窗外华灯初上的港岛街景。 这时,裘寅泽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屏幕,接起电话:“说。”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是他相熟的朋友:“阿泽,你爸带着他那老婆,刚到我这儿来了,想用他们名下那8%的裘氏个人股份做抵押,贷笔款子,数目不小。” 裘寅泽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嗯了一声,指节在中央扶手上轻轻敲着,像是在思考。 “怎么说?放还是不放?”朋友问道,语气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 “放给他。”裘寅泽扯了扯嘴角,“按市价折算,钱从我私人账户走,那8%的股份,直接转到我名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出一声低笑:“靠,够狠啊兄弟,连自己亲爹都算计。” 裘寅泽眼神都没动一下,淡淡地纠正:“生物意义上的。” 电话挂断,车内再次陷入安静。 宁柔的心却提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他侧脸的线条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下迷人又危险。 犹豫了一下,她轻声问:“爸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很生气?” 裘寅泽转过头,眸光漠然:“以他的智商,永远都不会发现。” 顿住,语气更冷,“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什么都做不了。” 宁柔听着这番话,联想到自己。 在裘寅泽面前,她何尝不是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人。 一股寒意爬上心头,她默默闭上了嘴,转头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或许是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裘寅泽主动换了个话题:“还在想那个项目?” 宁柔轻轻“嗯”了一声。 裘寅泽难得解释:“也不是完全没救,只是太麻烦,要填的窟窿太大,投入产出比太低,不值得。” 看了宁柔一眼,他补充道,“不过,你父亲那个储电专项的核心思路,确实很有价值,是这个项目早期技术评估里为数不多的亮点。” 说着说着,车子抵达了维港旁一栋摩天大楼的顶层旋转餐厅。 这里视野绝佳,能将整个维港的璀璨夜景尽收眼底,是观看烟花汇演的顶级位置。 侍者恭敬地将他们引到视角最好的临窗座位。 巨大的落地窗外,港湾里停泊的游轮闪烁着灯光,对岸中环的摩天大楼灯火通明,构成一幅繁华的画卷。 宁柔看着窗外,好奇地问:“为什么今天突然放烟花啊?” 裘寅泽替她拉开椅子,动作绅士,漫不经心地回应:“港岛商会成立七十八周年纪念日。” 说完,他落座在她对面,姿态优雅地整理了下袖口。 “哦。”宁柔应了一声,目光投向窗外。 就餐期间,宁柔小口抿着杯里的果汁,看着裘寅泽熟练地帮她切牛排。 他手指修长,动作优雅,银质餐刀在他手里显得很听话。 裘寅泽长得也好看,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只是平时表情太冷,让人不敢靠近。 此刻他垂着眼,专注地切着肉,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宁柔心里有点别扭,他总这样,好像照顾她是天经地义的事,可这种细致里又带着不容拒绝的控制。 “寅泽哥?”一个带着点惊讶的女声突然响起。 宁柔循声回头,眼皮一跳。 是慕佳奈。 慕佳奈穿着小礼服,画着精致的妆,漂亮又张扬。 而她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宁柔不认识,但看气质就知道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裘寅泽头都没抬,冷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随后,他把切好的牛排推到宁柔面前:“吃完。” 宁柔乖乖拿起叉子,低头小口吃着,却感觉那个男人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裘先生,这位是…?”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有些好奇。 裘寅泽抬眸,眼神冷冽:“我太太。” 男人明显一愣,随即笑道:“原来传闻是真的啊,裘先生真的结婚了?我还以为是谣言呢。” 宁柔握着叉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知道圈子里很多人都在猜测裘寅泽的妻子到底是谁,毕竟裘家在港岛地位极高,而她的出身不算顶级,根本不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 男人还在打量她,目光里带着探究,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宁柔被他盯得有些慌,手指捏紧了餐巾。 裘寅泽忽然放下刀叉,冷冷地看向男人:“你们是来吃饭的,还是来看人的?” 男人脸色变了变,显然不想惹恼裘寅泽,赶紧赔笑:“抱歉抱歉,我们就是过来打个招呼。” 说完,他拉着慕佳奈匆匆离开,坐到了餐厅另一侧的座位。 宁柔悄悄松了口气,但余光还是瞥见慕佳奈时不时往这边看,脸色不太好看。 “别管他们。”裘寅泽开始剥虾壳,手指灵巧地去掉虾头和虾线,把虾肉放在宁柔盘子里,“多吃点,你太瘦了。” 另一边,慕佳奈死死攥着餐巾。 校庆那天,她特意准备了独舞想在寅泽哥面前表现,结果他看都没看完就走了。 更糟的是,她在台上摔了一跤,还成了全港的笑柄。 男人坐下后,看着慕佳奈难看的脸色,故意凑近点,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语气说:“啧,慕小姐,看着你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现在对别的女人这么体贴入微,鞍前马后的,心里真不难受啊?” 慕佳奈猛地转过头,狠狠剜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说:“李少爷,我今天坐这儿是给我爸妈面子,饭吃完,各走各路,别那么多废话!” 第63章 精力旺盛的三十岁男人 他低着头,认真地给宁柔剥着虾壳,动作熟练又仔细,剥好的虾肉整齐码在她盘子里。 接着又给她把另一份肉排切好,还顺手给她倒了杯温热的茶水。 做这些事非常自然,好像所有关于宁柔的事情,他都特别上心,容不得一点马虎。 “砰——” 八点整,窗外忽然响起烟花绽放的声音,宁柔被吓了一跳,差点打翻水杯。 裘寅泽低笑一声,伸手扶住她的手腕:“胆子这么小?” 宁柔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窗外绚烂的烟花映在他深邃的眸子里,彩光流转,衬得他五官更加俊美。 她脸颊温热,心越跳越快,赶紧移开视线。 晚餐终于结束。 宁柔发现慕佳奈那桌早就没人了。 裘寅泽站起身,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手指温暖有力:“今晚别回去了,嗯?” “啊?”宁柔有点懵,抬头看他,“那去哪?” 他唇角微勾,手臂一揽,直接把她搂进怀里,薄唇贴着她的耳垂,嗓音低沉:“去酒店,玩点别的。” 宁柔顿时懂了他这话里的意思,一瞬间,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脸烧了起来,完全不受控制。 …… 宁柔揉着酸痛的腰,陷在客厅沙发里。 结婚都一年多了,她第一次知道裘寅泽的花样能这么多,昨晚差点没把她折腾死。 实在想不通,一个眼看着快三十岁的男人,哪来这么旺盛的精力? 这时,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他在美国那十几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会不会也… 宁柔赶紧摇摇头,把这个有点羞耻的想法甩出去。 正好陈叔端着水果过来。 宁柔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陈叔,裘寅泽他以前在美国那么多年,都是什么样的啊?” 陈叔放下果盘,听到这个问题,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太太,少爷在美国的事,您还是亲自问他比较好,我不好多说的。” 亲自问?宁柔立刻蔫了。 她哪敢问裘寅泽这个啊,光是想想都觉得尴尬得要命,裘寅泽那张冷脸,谁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 看着宁柔有点窘迫的样子,陈叔眼神温和了些,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叹了口气:“不过,少爷现在和老宅那边的关系不太好,当年要不是老爷子亲自飞去美国,说了很久,少爷恐怕…是不会回来的。” 陈叔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宁柔愣住了,因为她从来没听裘寅泽提过这些,原来他不是自愿回来的? 此刻,她想象着裘寅泽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的样子,虽然知道他很强,但莫名地,觉得他也有点可怜。 这时,手机响了,是林婉晴发来的信息,约她出去玩。 宁柔回了句“好”,起身去换衣服。 挑了品牌方刚送来的新衣服,浅米色的羊绒套装,剪裁合身,质地柔软,穿上身显得很贵气。 陈叔开车送她到商扬门口。 林婉晴已经等在那里了,一见到宁柔就夸张地哇了一声,围着她转了一圈:“天哪小柔,这身也太好看了吧,啧啧啧,果然是被你家那位养得越来越好了,瞧瞧这身段。” 宁柔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笑着拍了她一下。 但婉晴的话还是让她心里一动,好像身边的人是偶尔会这么说,说她被裘寅泽养得很好,气色好,穿得好。 只是她自己一直没太在意,或者说,不敢去细想这意味着什么。 也许她自己心里是明白的,只是不敢承认。 毕竟,她和裘寅泽的婚姻,白纸黑字写着只有三年。 三年之后呢,他会怎么样,她又该去哪里,宁柔不敢深想。 她挽住婉晴的手臂,把那些纷乱的念头暂时压下去:“走吧,逛街去。” 刚进商扬,林婉晴就指着楼上新开的招牌:“小柔,看,高尔夫球模拟店,最近可火了,要不要去试试。” 宁柔想到家里也有高尔夫模拟设备,但看婉晴兴致勃勃,便点头:“好啊。” 两人走到前台。 前面还有两个打扮时髦的女生在办手续。 林婉晴没在意,直接问前台:“还有位置吗?” 前台查了下电脑:“有的,稍等。” 旁边那两个女生闻声抬头,其中一个染着红头发的看到林婉晴,脸色旋即沉了下来,眼神变得凶狠。 林婉晴没察觉,拉着宁柔走到一边商量选哪个套餐。 宁柔注意到了那个红头发女生不善的目光,心里有点不安,但没说什么。 片刻后,房间开好了。 宁柔和林婉晴转身准备进去,就听见那个红头发女生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凉飕飕地说:“有些人啊,表面看着人模人样的,背地里专门勾搭别人男朋友,真不要脸。” 她们脚步一顿,互相看了一眼,不确定对方在说谁,以为是对方自己起了什么争执。 没理会,继续往前走。 那声音立刻拔高了,带着挑衅:“怎么心虚了,不敢认啊。” 这下林婉晴听出来了,猛地转身:“你说谁呢?” 宁柔也转身看去,说话的就是刚才脸色不好的那个女生。 那女生双手抱胸,一脸鄙夷地盯着林婉晴:“说的就是你,要不是你勾引子扬哥,他怎么会跟我分手?” 宁柔愣住了。 周子扬?裘寅泽那个玩世不恭的朋友,婉晴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 林婉晴气得脸都红了:“你放什么屁,我什么时候勾引周子扬了?那天在校门口,你们俩吵架闹分手,我就站旁边看了一眼热闹,这就叫勾引了?” “看热闹?说得轻巧,不是你撺掇的,子扬哥能那么坚决。”女生根本不信,指着林婉晴的鼻子骂,“不要脸的小三。” “你才是小三,你全家都是小三。”林婉晴被彻底激怒,冲口而出。 那女生尖叫一声“我撕烂你的嘴!”,直接就扑了上来,长长的指甲朝着林婉晴的脸抓去。 林婉晴尖叫着躲闪,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扬面一下子乱了套,宁柔吓坏了,想上去拉架:“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混乱中,那个女生的同伴也冲了上来,一把就薅住了宁柔精心打理的长发,用力往后扯。 “啊!”宁柔疼得眼泪冒了出来,头皮像是要被扯掉。 她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又痛又慌,本能地伸手去抓对方的手腕,想把头发揪出来。 第64章 学会打架了 她用力去掰那个扯宁柔头发的女生的手指。 四个人顿时扭作一团,乱成一锅粥,扬面极其难看。 店员根本拉不开,最后只能报了警。 半小时后,在公司开会的裘寅泽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 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公式化的声音:“你好,这里是警局,请问是宁柔的家属吗?她涉嫌在公共扬合打架斗殴,麻烦过来一趟。” 裘寅泽拿着手机,罕见地愣住了。 他那个连说话都轻声细语,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的小妻子… 打架? 还进了警局? “安迪。”裘寅泽回过神,“马上备车,去警局。” …… 警局里,宁柔挨着林婉晴坐着。 那个红头女坐在她们对面不远处,头发被林婉晴扯得像鸡窝,脸上还有个清晰的巴掌印,那是林婉晴为了保护被扯头发的宁柔,情急之下扇过去的。 林婉晴自己脸上也挨了对方一巴掌。 宁柔心里难受极了,小声对林婉晴说:“婉晴,对不起啊,都是因为我…” 林婉晴揉了揉发疼的脸颊,没好气地打断她:“道什么歉?又不是你的错,是她们先挑事,先动的手,我们这是无妄之灾。” “你说谁无妄之灾?”红发女听见了,立刻尖声反驳,指着自己红肿的脸,“看看我的脸,看看我的头发,你们这两个泼妇。” “泼妇说谁呢?”林婉晴火气噌地又上来了,直接顶了回去,“是谁先骂人小三,是谁先动手扯头发的,监控要是没坏,看谁才是泼妇!” 红发女气得脸更红了,她旁边那个同伴也帮腔:“你们等着,等安大哥来了,看你们还怎么嚣张。” 见朋友说话了,红发女声音更高:“对,等我哥来了,你们就完了,我要你们给我跪着道歉。” 宁柔看着婉晴和对方又吵起来,紧张地手心冒汗。 警察在一旁皱着眉头,试图调解:“都少说两句,这位小姐,你看,对方确实受了伤,要不你道个歉,我们这边调解一下就算了?” “凭什么我道歉?”林婉晴梗着脖子,“我没做错,要道歉也是她们先为污蔑人和打人道歉。 ” 就在这时,警局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深色夹克的男人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看。 红发女一看到他,像是见了救星一样跑过去,带着哭腔告状:“哥,你总算来了,就是她们打我,你看我的脸,我就想让那个女的道个歉,结果她们两个一起打我。” 红发女的哥哥扫了一眼妹妹的狼狈样子,眉头皱得更紧。 眼神转向宁柔和林婉晴:“就是你们把我妹妹打成这样,小小年纪,下手这么狠。” 林婉晴迎上他的目光:“这位同志,事情不是她说的那样,是她先动手,污蔑在先。” 红发女的哥哥没理会林婉晴,目光反而落在了看起来更柔弱的宁柔身上,语气带着威胁:“不管怎么样,把我妹妹打成这样,总要有个说法。小姑娘,我看你也不像那种惹事的,劝劝你朋友,好好道个歉认个错,这事就算了了。不然闹大了对你们没好处。” 宁柔心里一紧。 这男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她下意识往林婉晴身边靠了靠。 谁知林婉晴挡在了宁柔面前,反而笑了:“哟,威胁我们?” 她慢悠悠掏出手机,“我爸是检察院的,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来评评理?” 红发女的哥哥脸色一变。 警局里的气氛正僵持着,大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走进来的是警局局长,他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侧身让出后面的人。 宁柔一抬眼,就看到了大步走进来的裘寅泽。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大衣,身形挺拔,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睛扫视全扬时,却带着一股迫人的冷意。 看到裘寅泽,宁柔一直强忍的委屈和害怕就涌了上来,小嘴一瘪,金豆子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了。 裘寅泽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他的小妻子。 她虽然头发凌乱,脸上有点红痕,手腕也有抓痕,但大致完好地坐在那里,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松了一瞬。 视线随即又落到宁柔旁边的女生身上,林婉晴脸上的巴掌印和被抓破的嘴角更明显,显然伤得重些。 裘寅泽几步就走到了宁柔面前,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拎起来,皱着眉,动作不算温柔地仔细检查她脸上的红痕和手腕,语气不善:“长本事了,敢打架?” 宁柔被他捏着手腕,又疼又委屈,眼泪掉得更凶,抽噎着小声辩解:“我、我是想帮忙拉架的。” 这时,林婉晴才彻底看清裘寅泽的脸,震惊地张大了嘴。 这、这不是裘氏集团的裘寅泽吗? 小柔的老公就是他! 裘寅泽没理会旁人的目光,听宁柔断断续续,夹杂着林婉晴补充说明,很快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到“周子扬”这个名字,他眼神更冷了几分。 “周子扬?”裘寅泽冷嗤一声,直接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开了免提。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周子扬懒洋洋的声音:“哟,阿泽,难得给我打电话啊。” “周子扬,十分钟内滚到警局来,你的风流债,惹到我太太头上了。” 电话那头的周子扬懵了:“啊?什么债?等等,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警局里一片寂静。 红发女的哥哥此刻脸色发白,他终于认出眼前的男人是谁了。 正是他们家最近想方设法巴结的合作方,裘氏集团的掌权人裘寅泽。 而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竟然是裘总的太太。 他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不到十分钟,周子扬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他头发有点乱,穿着花衬衫,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一进门,他视线扫过,先看到林婉晴脸上的伤,眼皮猛地一跳,指着林婉晴:“你、你你……” 第65章 温热大掌包裹她的 周子扬一脸烦躁地躲开,语气很不耐烦:“大姐,我们早八百年就分手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啊,闹到警局来。” 红发女指着林婉晴:“就是她!是她勾引你……” “闭嘴吧你。”周子扬打断她,头疼地揉着太阳穴,“我跟谁在一起关你屁事,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丢人现眼。” 最后,经过警方调解,以及在自家哥哥焦急的眼神示意下,红发女不情不愿地走到宁柔和林婉晴面前,低声道了歉,并同意赔偿医药费。 事情解决,一行人走出警局,冷风一吹。 林婉晴憋着一肚子火,狠狠瞪了周子扬一眼:“渣男,害我们被打,道歉!” 周子扬自知理亏,对着林婉晴好声好气:“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对不起啊林小姐,让你受惊了。” 裘寅泽揽着宁柔,要送她们去医院做检查。 周子扬连忙跟上:“对对对,去医院,所有检查费医药费,我报销,全算我的。” 没人搭理他。 上了裘寅泽的车,林婉晴悄悄凑到宁柔耳边,压着兴奋又带着点埋怨小声说:“好啊你,原来裘总真是你家那位,你瞒得我好苦啊。” 宁柔心里充满愧疚,她无法解释契约婚姻的事,只能低声道歉:“婉晴,对不起。” 林婉晴看着她愧疚的样子,心里那点小怨气也散了,摆摆手:“好啦好啦,看在你今天也挨了打的份上,原谅你啦。” 裘寅泽开着车,透过后视镜看到两个女孩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宁柔脸上终于有了点放松的神情,他嘴角微微弯了一下。 到了医院,护士给林婉晴脸上的伤和被抓伤的地方消毒上药,宁柔也处理了一下手腕的红痕,幸好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问题。 检查费用周子扬果然抢着付了。 他还直接给裘寅泽手机转账了20万,留言说是给两位美女的精神损失费。 裘寅泽看了一眼手机,直接对宁柔说:“周子扬转的20万,说是赔给你和你朋友的,你们一人一半。” 说完,他顺手就把钱转给了宁柔。 宁柔看着手机里多出的20万,有点懵,但很快反应过来,赶紧给林婉晴转了10万过去。 下午回到别墅,宁柔觉得浑身酸痛,尤其是腰,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裘寅泽在脱外套,闻言挑眉看她:“打架弄的?” 她脸一热,瞪了他一眼:“是你昨晚弄的!” 裘寅泽动作一顿,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哦?那我晚上帮你揉揉?” 宁柔一听,随即快步就往楼上走,头也不敢回。 揉揉? 谁知道他揉着揉着又会做出什么来,她可不想今晚再经历一遍昨晚的折磨了。 …… 期末考试刚结束,教授就布置了寒假作业:为期半个月的社会实践,外加一份3000字的报告。 宁柔看着通知,小脸皱成一团。 港岛的冬天虽然不算严寒,但湿冷的空气总让她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气。 她怕冷,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缩在有暖气的房间里。 现在要顶着冷风出门实践,想想就难受。 但她这次不想事事依赖裘寅泽。 以前遇到困难,她总会下意识地找他解决。 现在,她想自己克服这些小事。 下午,陈叔开车送她去了郊区的疗养院。 爸爸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各种仪器。 周教授翻着病历本,语气温和:“宁小姐,你父亲情况很稳定,生命体征都正常,不用担心。” 宁柔看着爸爸沉睡的脸,鼻子有点酸,小声问:“周教授,我爸爸,他还能醒过来吗?” 周教授默了几秒,实话实说:“从医学角度看,植物人状态苏醒的概率确实比较小,但也并非绝对没有奇迹,我们只能尽全力维持他的健康状态。” 宁柔心里沉重。 奇迹,她知道那太渺茫了。 现在她只求爸爸能平平安安,别再出什么意外就好。 宁柔在病房里坐了很久,说了些琐碎的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回到别墅,天已经有些暗了。 刚换好拖鞋,她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裘寅泽回来了,穿着黑色大衣,风尘仆仆,刚从英国飞回来。 他脱掉大衣随手递给陈叔,几步走过来,很自然地张开手臂把宁柔圈进怀里抱了抱。 “回来了?”他把下巴搁在她头顶,声音带着点旅途的疲惫。 “嗯。”宁柔靠在他怀里,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老爷子让晚上回去吃饭。”裘寅泽松开她,习惯性地去拉她的手,一碰之下眉头就皱了起来,“手怎么这么凉?” 说话间,他两只大手把宁柔冰凉的小手完全包裹住,用力地捂着。 “外面冷,不知道多穿点?”语气有些冷冰冰的,但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暖。 宁柔的手被他宽大温热的手掌包裹着,那股暖意似乎顺着指尖一直蔓延到心里。 抬起头,看着裘寅泽专注为她暖手的侧脸,心底某个角落忽然像被阳光晒过一样,暖暖的。 晚上,他们一起回老宅吃饭。 车子驶进气派的大门,停在主楼前。 裘寅泽先下车,绕到副驾,随后牵着宁柔的手往里走。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包裹着她微凉的手。 一进客厅,暖气扑面而来。 宁柔一眼就看到夏百薇坐在沙发上,肚子已经很明显地隆起。 听陈叔私下说过,怀的是双胞胎,老爷子高兴坏了,送了她不少珠宝首饰。 客厅里除了裘老爷子和裘振邦,还多了两个生面孔,一男一女。 夏百薇笑着介绍:“寅泽,宁柔,这是我哥哥夏明和大嫂。” 夏明脸上挂着和煦笑意,带着妻子站起来打招呼,目光尤其在宁柔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裘寅泽冷淡地点了下头,牵着宁柔在另一侧沙发坐下。 宁柔能感觉到夏家人热络笑容下的讨好。 她安静地坐着,听他们寒暄几句后,话题果然又绕到了那个储电项目上。 夏明叹着气:“老爷子,寅泽,那个项目前期投入确实大,上次振邦补进去的几个亿,这、这周转上又有点困难了。您看,能不能让寅泽重新考虑入股,或者再支持一下?技术前景真的很好的。” 第66章 别走 老爷子早就不过问公司的事情了,这个项目他原先也只是单方面听裘振邦的话,具体项目该如何操作,他确实不太清楚。 裘寅泽端起茶杯,眼皮都没抬:“我说过很多次,集团不会在投资这个项目,技术路线不成熟,市扬风险过高,后续资金需求是个无底洞,我的态度不会变。” 气氛一下子僵了。 夏明夫妻的笑容僵在脸上。 夏百薇摸着肚子,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这时,夏百薇看向老爷子,语气温婉地说:“爸,您看我这肚子,再有半年多孩子们就出生了。振邦作为孩子的爸爸,总不好一直游离在集团核心之外吧?是不是该让他回总部了,哪怕先熟悉熟悉也好。” 老爷子似乎真的有些意动,看向裘寅泽:“阿泽,你阿姨说的也有点道理,你爸他…” “不行。”裘寅泽直接打断,“集团不需要是非不分,屡次决策失误的掌权者。” “那个储电项目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他真想证明自己,要么拿出实打实的成绩,要么现在就立刻中止这个项目止损,别再用可惜当借口填窟窿。” 这话说的一点情面都不留,裘振邦和夏家几人甚至都拉下了脸,若不是老爷子在这,怕是又要发生争执。 这顿饭吃得异常沉默和尴尬。 宁柔低头专心吃菜,尽量降低存在感,能感觉到餐桌上无形的压力。 除了她因为饿了吃得还行,其他人几乎都没什么胃口。 饭后,老爷子、裘寅泽、裘振邦和夏明去了书房,显然是要继续谈事情。 客厅里只剩下宁柔和夏百薇。 佣人上了茶。 夏白薇靠在沙发上,目光落在宁柔身上。 宁柔今天戴了一条简单的钻石项链,是裘寅泽上次从拍卖会带回来的,价值不菲。 手腕上那块低调的百达翡丽腕表,夏白薇在杂志上见过,少说也要几百万。 再想到自己,虽然顶着裘家太太的名头,但丈夫裘振邦在家族企业里根本说不上话,被裘寅泽压得死死的。 现在她想买个几十万的包,都得掂量掂量,看裘振邦的脸色。 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什么都不用做,就拥有了她费尽心机也得不到的一切。 “宁柔,”夏白薇收回目光,扯出一个笑容,“你和寅泽结婚也有一年多了吧,怎么还没要孩子呀,趁着年轻,身体恢复快,得赶紧要一个。” 说完,抚着自己的肚子,“你看我这都二胎了。” 宁柔正想着寒假社会实践去哪里找单位的事,被夏百薇突然的问话拉回神,有些懵:“啊?孩子?还、还不着急。” 夏百薇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怎么不着急呢?男人的心思变得快,有个孩子,总是个保障和依靠,你说是不是?” 这话让宁柔心里很不舒服,甚至有点尴尬。 她并不想和这位名义上的继婆婆讨论这种私密话题,更不喜欢她话里那种把生孩子当成固宠工具的意思。 含糊地应了一声:“嗯,知道了,谢谢阿姨。” 心里却想着,她和裘寅泽的关系,远不是生个孩子就能定义的。 这时,宁柔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顾言发来的短信:「下星期回港,能见一面吗?」 她咬了咬下唇,手指悬在拒绝的按键上,还没按下去。 “砰!” 楼上书房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重物砸在桌子上的声音,紧接着是激烈的争吵声。 楼下客厅顿时安静了下来。 “裘寅泽,你告诉我,你否决这个项目,到底是因为它真的不行,还是因为你对我有偏见,你自己分得清吗!”裘振邦的情绪明显失控了。 宁柔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望向楼梯口。 裘寅泽的声音随后响起,冰冷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分不分得清重要吗,重要的是,这个项目的生死权现在在我手里。” 脚步声响起,裘寅泽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他面无表情地往下走。 裘振邦追到楼梯口,对着裘寅泽的背影喊道:“你以后也会有孩子,等我的孩子出生了,那也是你的弟弟妹妹,你不能不管他们。” 话落,裘寅泽的脚步终于顿住。 他没有回头,只是发出一声极冷的嗤笑:“我裘寅泽这辈子要管的人,只有一个,其他人与我无关。” 说完,他径直走到沙发旁,一把拽起还在发愣的宁柔:“走了。” 宁柔被他拉着,踉跄了一下,下意识抓紧了他的手,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力度。 客厅里一片寂静,佣人们大气都不敢出。 楼上,书房里一片狼藉。 老爷子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气得不轻。 他追了出来,指着裘振邦,手指都在发抖:“畜生!蠢货!那8%的个人股,是我给你的分红,你居然敢拿去抵押,要不是阿泽给你收拾烂摊子,你对得起我吗。” 说完,老爷子重重地喘了口气,像是失望透顶,疲惫摆摆手:“这事我不管了,以后你那些烂事你自己去解决,当初我不同意你把阿泽送去美国,你偏不听,现在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裘振邦被骂得脸色惨白,僵在原地。 站在楼下的夏白薇,听着这些话,脸色也一下变得毫无血色。 抵押股份的主意,正是她给振邦出的。 …… 车子停在别墅门口,引擎熄灭,车内一片安静。 裘寅泽的心情很差,刚才在老宅书房里,裘振邦那些关于“弟弟妹妹”的话,确实影响到了他的情绪。 “你自己上去,我去找周子扬喝两杯。” 宁柔心里一紧,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知道他心情糟透了。 她担心他这样出去喝闷酒,更担心他今晚不回来。 鼓起勇气,她伸手拉住他刚要去开车门的手腕:“别走,寅泽。” 裘寅泽动作一顿,转头看她,眼神深邃不明。 宁柔被他看得有点慌,但还是硬着头皮,手上更用力地拉他:“下车吧,回家。” 裘寅泽沉默了几秒,终于还是解开了安全带,被她拉着下了车。 第67章 不哄也不停 “晚上还回来吗?”她仰起小脸,眼神怯怯地望着他。 裘寅泽垂眸看着她:“看情况。” 这个回答让宁柔更不安了。 她往前一步,主动挤进他怀里,双手环住他精瘦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可怜:“别走,晚上我一个人睡觉会冷的。” 这是实话,习惯了每晚被他抱在怀里入眠,身边少了他的体温,她真的会觉得又冷又空落落的。 裘寅泽的身体骤然僵了下。 他低头,看着怀里小小的一团。 她仰起脸,眼睛湿漉漉的,在昏暗的光线下极其明亮。 裘寅泽抬起手,微凉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细腻的脸颊,眼神是少有的专注和认真。 “宁柔,”他叫她的全名,嗓音低缱,“以后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宁柔的心跳急促,像被什么掐了下。 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是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偏执,有不安,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脆弱。 她愣住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我要你说出来。”裘寅泽盯着她,不容她逃避。 宁柔咽了咽口水,声音小小的:“我、我不会离开你的。” 裘寅泽的嘴角向上扬起,那笑容很快冲散了他脸上的阴霾,俊美得晃眼。 他低笑一声,直接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进别墅。 宁柔把脸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莫名觉得很安心。 只是这安心没持续多久。 这一晚,裘寅泽像是要把某种烦躁彻底宣泄出来,变着法地折腾她。 宁柔哭得嗓子都哑了,气不过骂他“混蛋”,他却充耳不闻,动作反而更凶了。 第二天清晨,裘寅泽的生物钟准时让他醒来。 怀里的小妻子累坏了,睡得很沉,小脸红扑扑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 他眼神柔和下来,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吻。 这时,宁柔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屏幕亮了。 裘寅泽怕光吵醒她,伸手想把它扣过去。 指尖无意碰到屏幕,一条新信息预览弹了出来,是个陌生号码,但内容很扎眼:“月底回港,不能见一面吗?” 裘寅泽的眼神冷了下去,拿起宁柔的手机,指纹解锁,点开那条信息。 果然,发信人是顾言,下面还有一条昨晚发的类似内容。 庆幸的是宁柔没有回应他,不知是没看到还是在晾着他。 他眸光微冷,手愈攥愈紧,随后将这个号码拉入黑名单。 做完这一切,他放下宁柔的手机,然后拿起自己的手机,走到落地窗前,快速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出去。 …… 宁柔一觉睡醒,摸过手机一看,居然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她浑身酸软,想起昨晚的折腾,脸又有点发热。 手机里有婉晴发来的未读信息:“小柔,快看,我找到一个招文学系兼职的,就半个月,你要不要?” 宁柔圆眸睁大,困意全消。 赶紧回复:“要,当然要,谢谢婉晴。” 林婉晴那边秒回:“嘿嘿,我就知道你要,我已经帮你应下来啦,我妈认识他们经理,招公关助理,平时就写写宣传文案啥的,很轻松,明天上午九点直接去面试,走个过扬就行。” 工作这么快就有着落了。 宁柔开心地在床上打了个滚,虽然身体还累,但心里很满足。 第二天上午九点,外面下着冷雨,空气又湿又冷。 宁柔裹紧大衣,换上比较正式的衣服出门。 陈叔开车送她,随口问:“太太和朋友去逛街吗?” 宁柔含糊地嗯了一声,没敢说实情。 到了约定的写字楼,林婉晴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两人一起走进一家规模不算大的娱乐社。 前台听她们说是找经理的,又提到是林夫人介绍的,态度立刻客气起来,直接带她们进了经理办公室。 经理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笑容满面:“是林夫人介绍来的两位同学吧,欢迎欢迎。” 听说她们是来实习半个月完成学校任务的,经理很爽快:“没问题,正好我们公关部缺人手写点东西。” 他很快给她们安排了两个清闲的职位,工作内容就是帮忙写写活动宣传稿和社交媒体文案。 简单介绍了一下公司和部门情况后,经理就说:“那明天上午九点,直接来上班吧。” 事情顺利得超乎想象。 走出公司大楼,宁柔心情很好,冷风嗖嗖的,心里却暖洋洋的。 回到别墅,裘寅泽竟然在家。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文件,听到动静抬起头:“去哪了,下雨天还往外跑。” 宁柔心里一紧,面上尽量自然:“和婉晴去外面逛逛。” 裘寅泽放下文件,眉头微蹙:“这么冷的天,有什么好逛的?” “你不懂。”宁柔小声嘟囔了一句,赶紧转移话题,“我去看看午饭好了没。” 吃饭的时候,宁柔想着要提前报备,便说:“对了,这阵子我可能每天都要去找婉晴。” 裘寅泽夹菜的手停了一下,抬眼看向她:“去干什么?” 宁柔早就想好了借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很平常:“婉晴找了个自习室,就陪她准备个考试,她一个人复习没动力。” 裘寅泽看了她几秒,脸上没什么表情,冷淡应了声,继续吃饭。 她松了口气,快速吃完饭:“我吃好了,先上去休息了。” “嗯。” 等宁柔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裘寅泽脸上的平静消失了。 放下筷子,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解锁点开一个没有任何图标的特殊软件。 屏幕上随即显示出一个地图界面,上面有一个代表宁柔位置的小光点。 放大看了看,下午那个小光点确实在中环一带移动,停留的地方看起来像是个商业区,附近有不少咖啡馆和商店,似乎没什么异常。 他盯着屏幕又看了几秒,才退出了软件。 但似乎还不完全放心,他又点开通讯录,给安迪发了条信息:“查一下中环商业街附近有没有自习室。” 信息几乎是秒回:“先生,有的。财富大厦三楼就有一家连锁自习室。” 看到这条回复,裘寅泽紧抿的嘴角才终于放松下来,脸色也缓和了一些。 第68章 实习 宁柔缩在温暖的被窝里,一点也不想动,冬天的早晨,起床对她来说简直是酷刑。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瞥见床头柜的电子钟显示着8:00。 裘寅泽已经起来了,站在床边慢条斯理地系着衬衫袖扣。 宁柔挣扎着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小脸皱成一团,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像只没睡醒的猫。 费劲地掀开被子,她光脚踩在地毯上,动作慢吞吞的。 裘寅泽已经系好了最后一颗袖扣,转头就看到她这副困得东倒西歪的可爱模样。 嘴角弯了一下:“这么困,今天还一定要去?” 宁柔揉着眼睛,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却很坚持:“嗯,答应好了的,不能失约啊” 她可不想第一天正式上班就迟到。 裘寅泽看她确实要起来,也没再说什么。 今天早上有个重要会议,时间很赶。 他走到床边,俯身在她还带着睡意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留下一句“让陈叔送你”,拿起西装外套就走了。 宁柔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清醒。 吃完早餐,她挑了件比较正式的米色针织连衣裙,外面套了件厚实的羊绒大衣,拎着包出门了。 陈叔开车送她到了昨天那栋写字楼下。 林婉晴已经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了,看到她来,冲她挤挤眼。 “怎么样,你家裘总这么容易就放你出来啦?”林婉晴小声问。 宁柔放下包,在旁边的空位坐下,也压低声音:“我说你在这边自习室复习考试,我来陪你。” 林婉晴噗嗤一笑,竖起大拇指:“聪明啊,这借口好。” 然后她看了看时间,凑近宁柔,眼睛亮亮的:“中午我们去吃烤肉吧,楼下新开了一家,听说可好吃了。” “好啊。” 整个上午果然没什么事情做。 那个蔡经理像是完全忘了她们的存在,根本没人来给她们分配任务。 宁柔和林婉晴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看手机,偶尔小声聊几句天,时间倒也过得快。 中午,两人开开心心地去吃了那家新开的烤肉。 味道确实不错,宁柔吃得很满足。 下午回到工位,情况依旧。 蔡经理没露面,也没有其他同事来给她们安排工作。 宁柔和林婉晴又枯坐了一个下午,看看窗外阴沉的雨天,玩玩手机,或者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五点半,下班时间到了。 宁柔站起来,感觉坐得腰都有点酸了。 看了一眼窗外依然灰暗的天色,她心里想着,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好像什么也没干。 …… 第二天一早,宁柔走进公司,随即感觉到气氛和昨天完全不同。 办公室里电话铃声此起彼伏,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每个人都脚步匆匆,脸上带着忙碌。 连婉晴也皱着眉头,对着电脑屏幕飞快地打字。 “宁柔,过来一下。”蔡经理从他办公室探出头,大声喊道。 宁柔赶紧放下包跑过去。 蔡经理塞给她一份文件:“快,去隔壁复印十一份,急用。” “好的蔡经理。”宁柔不敢耽搁,小跑着去复印室。 等她捧着厚厚一叠复印件回来交给蔡经理,才回到自己工位坐下,小声问林婉晴:“今天怎么了,这么忙?” 林婉晴头也没抬,把手机递给她看屏幕:“大新闻,港岛新晋女星简清妍被狗仔拍到恋情实锤了,现在网上都炸了,我们公司虽然不是她的团队,但也接了其他几个艺人的推广,怕被波及或者要蹭热度,都在紧急出方案呢。” 随后,她指了指周围忙碌的同事,“我们俩没啥经验,估计就帮忙打打杂了。” 宁柔看着微博热搜上爆红的#简清妍恋情曝光#话题,下面评论刷得飞快,这才明白为什么大家像打仗一样。 这时,宁柔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裘寅泽的名字。 她心里一紧,拿着手机快步走到相对安静的茶水间角落才接起来。 “喂?” “中午一起吃饭。” “啊?我…”宁柔刚想找理由拒绝,突然蔡经理洪亮的声音穿过了不算厚的门板,清晰地传了进来:“宁柔,宁柔人呢?文件复印已经放在办公室了吗?” 电话那头的裘寅泽听到了,语气沉了下来:“谁在喊你,什么复印件,你在哪。” 宁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慌得不行:“没、没什么,是自习室的管理大叔,我这儿不能讲电话,先挂了。” 不等裘寅泽再问,她飞快地按断了通话,手心都冒汗了。 另一边,被挂了电话的裘寅泽脸色阴沉,刚要回拨过去,手下的电话却先一步打了进来。 裘寅泽不耐地接起:“说。” “先生,刚收到消息,顾言今天下午的航班抵达港岛。” 裘寅泽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捏紧,眼眸微眯。 茶水间外,蔡经理又在喊:“宁柔,宁柔过来。” 宁柔赶紧跑回蔡经理办公室,心还在怦怦跳。 “你会写文案吧,就是那种吸引眼球的,网上的宣传稿。”蔡经理直截了当地问。 宁柔犹豫了一下:“我、我是文学系的,写过一些,但经验不多…”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人手不够。”蔡经理打断她,快速交代任务。 “简清妍这事热度太高了,我们手上有个新人歌手,正好有首情歌要发。你赶紧想想,写几篇能蹭上热度的文案标题,要快,要夸张,要抓人眼球,把她恋情曝光的热度引到我们新人新歌上,懂吗?资料发你邮箱了。” 宁柔一脸懵地回到工位,看着邮箱里蔡经理发来的压缩包。 里面全是那位新人歌手的照片,视频片段和一些歌曲小样。 她完全没经验,只能硬着头皮,绞尽脑汁地想。 回忆着网上那些爆款文章的标题和内容风格,结合新人的歌曲主题《暗恋》。 半小时后,她忐忑不安地拿着自己写的几份文案草稿走进蔡经理办公室。 一份标题是《简清妍勇敢追爱?不如听听这首<偷偷喜欢你>,这才是暗恋最真实的心跳。》 另一份是《恋情曝光太俗套!歌声教你<如何优雅地暗恋>,比狗仔偷拍高级一万倍。》 还有一份更夸张点:《简清妍恋情瓜吃腻了?来品品这首<暗恋进行曲>,纯净歌声洗涤你的耳朵。》 第69章 你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不错,宁柔,有点想法啊,尤其是第一个和第三个,角度抓得可以,改改细节就能用了,你回去再润色一下,把新人歌手的名字和歌名再突出点。” 宁柔没想到自己瞎琢磨的东西居然被认可了,愣了一下才连忙点头:“好的蔡经理。” 走出办公室,她在心里松了口气,还有点小小的成就感。 回到工位上,宁柔还在想着刚才裘寅泽打来的那个电话。 想了想,她拿起手机,赶紧给裘寅泽发了条信息:「中午婉晴想吃楼下那家新开的店,我陪她一起吃饭啦,下午我去你公司找你,好不好?” 发完,她有点忐忑地盯着屏幕。 没过几秒,裘寅泽的回复就弹了出来,只有一个字:「好。」 宁柔松了口气,心里那点小小的不安才终于散去。 下午,公司里依然忙得脚不沾地。 但宁柔发现,她上午提的那个标题方向,结合着新人歌手那首主题曲,竟然真的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公关部同事迅速跟进,做了推广。 很快,那条带着新人歌手话题的回应文案点击量蹭蹭往上涨,一度挤上了热搜榜前列。 点开评论区,好多都是被热搜吸引过来打卡的网友: “慕名而来,歌确实不错。” “哈哈,这波转移视线我服。” “歌好听,关注了。” 看着不断攀升的数据和蔡经理脸上赞许的笑容,宁柔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雀跃又满足。 蔡经理还特意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宁柔,干得漂亮,这想法真不错。” 熬到下班时间,宁柔和林婉晴道了别,直接打了辆车去裘寅泽的公司。 下车后,她轻车熟路地坐电梯到了顶层总裁办。 刚出电梯,就看到裘寅泽正好从会议室里出来,身后跟着几个拿着文件的高管。 他似乎刚结束一扬重要的会议,眉宇间还带着丝未散的冷峻。 裘寅泽看到她,脚步顿了一下,对身后的人说了句“按计划执行”,便朝她走了过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他开口问道。 她脸上的兴奋劲儿还没完全褪去,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微扬,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快夸我”的气息,这在他面前很少见。 宁柔忍不住想分享,但又记起自己瞒着他实习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抿着嘴笑,带着点小得意:“不告诉你,反正我做成了一件挺厉害的事。” 裘寅泽挑了挑眉,没追问。 两人走进办公室。 裘寅泽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松了松领带,状似随意地问:“今天在自习室,都陪林婉晴复习什么了?” 宁柔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僵了瞬间,但很快被她掩饰过去:“就看看书,做做题呗,她压力挺大的。” 说完走到落地窗前,假装看外面的风景,不敢回头看他。 裘寅泽走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 “柔柔,你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他的深邃眸光仿佛能穿透人心。 宁柔的心跳急促加快,手心又开始冒汗。 强压下那点心虚,飞快地摇头:“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她甚至努力睁大眼睛回视他,试图增加可信度。 裘寅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她几秒。 那目光沉沉的,让宁柔感觉压力很大,几乎要撑不住想移开视线。 就在她快要露馅的时候,裘寅泽却忽然抬起手,指腹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 力道不重,带着点亲昵,又似乎有点别的意味。 “没有就好。”他收回手,“等我半小时,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带你去吃饭。” “好。”宁柔点头,心里那块大石头稍稍落了地,暗自庆幸蒙混过关。 …… 自从上次“蹭热度”事件让公司新人歌手的歌意外爆火后,蔡经理看宁柔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觉得宁柔在抓热点,写吸引人的标题方面很有想法。 于是,他开始把一些比较重要的艺人宣传文案标题,交给宁柔去构思。 这让公司里几个资历比较老的员工心里有点不舒服。 明明他们才是专业的,蔡经理怎么老让一个才来几天的短期实习生插手重要工作。 不过,想到宁柔只待半个月,他们也就忍了,没说什么。 反倒是蔡经理越来越舍不得宁柔走了。 他把宁柔叫到办公室,脸上堆着笑:“小宁,你能力真不错,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留下来长期干,我们公司虽然不大,但发展前景好,而且表现突出的话,是有机会调到集团总部的,那可是港岛最大的娱乐公司。” 宁柔其实挺喜欢这份工作的,能做自己喜欢且擅长的事,还得到了认可,这感觉很好。 但是…… “蔡经理,谢谢您看重我,不过我还在上学呢,得先把书念完。”她婉拒了。 蔡经理有点遗憾,但也没强求。 这天下午,蔡经理要去集团总部送一份重要文件,顺便处理点事。 他想了想,对宁柔说:“小宁,你跟我一起去趟总部吧,那边宣传部有个急活,可能需要你帮忙写个东西。” 宁柔这才知道,原来这家公司只是娱乐集团旗下的一个子公司。 到了总部,宁柔被眼前气派的大楼震住了,这才是真正的港岛娱乐巨头。 蔡经理熟门熟路地带她到了位于高层的宣传部。 里面比分公司忙多了。 蔡经理把文件交给负责人,又交代宁柔帮忙核对一份新剧宣传通稿里的数据。 宁柔认真地核对完,又帮忙调整了几个小语病,前后忙了快一个小时才弄好。 松了口气,她跟负责人打了声招呼,准备离开宣传部。 刚走出办公室,就听到走廊那头有人喊了一声:“沈总,这边。” 宁柔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这一看,她魂儿都快吓飞了。 只见不远处,一个穿着深灰色高定西装的男人在侧身和下属说话,那张带着几分笑意的英俊侧脸,正是裘寅泽的发小沈旭。 宁柔头皮一麻,想也没想,低下头,加快脚步就想溜走。 “哎,宁柔,你跑什么?”偏偏这时,蔡经理也从办公室出来了,看到她要走,大嗓门一喊,“正好,来跟咱们沈总打个招呼啊。” 这一嗓子,成功让走廊那头的沈旭转过了头。 第70章 你不听话 宁柔感觉后背都冒汗了,只能硬着头皮,在沈旭玩味的目光和蔡经理的催促下,慢吞吞地挪过去。 “沈总好。”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蔡经理没察觉到气氛微妙,反而热情地介绍:“沈总,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宁柔,上次那个新歌推广的点子,还有今天这个紧急文案,都是她帮忙弄的,很有灵气的小姑娘。” 沈旭挑了挑眉,眼神在宁柔身上转了一圈,带着探究的笑意:“哦?宁小姐,真是巧了,你这是…在兼职?” 宁柔头皮发麻:“是、是寒假实习,就半个月。” 蔡经理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啊?沈总,您和宁柔认识啊?” 沈旭笑了笑,没直接回答,看着宁柔,眼神意味深长:“认识,当然认识。” 宁柔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想着赶紧逃离现扬:“蔡经理,沈总,我、我先回分公司了。” 沈旭没拦她,点点头。 宁柔呼了一口气,转身就想走。 但刚迈出两步,她又停下,鼓起勇气回头,飞快地对沈旭小声说:“沈总,那个…麻烦您别告诉他我在这儿实习的事,行吗?” 沈旭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第一次觉得裘家这位小太太还挺有意思。 他耸耸肩,答应得很爽快:“行啊,我答应你。” 看着宁柔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沈旭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 宁柔以为剩下几天的实习能平稳度过,没想到还是露馅了,而且是被裘寅泽当扬抓包。 车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宁柔缩在后排角落,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是替蔡经理送文件去总部的,刚走出大楼,就迎面撞上了裘寅泽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车窗降下,裘寅泽坐在后座,眼神像淬了冰一样盯着她,薄唇紧抿成一条线,整个人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 宁柔的心霎时沉到了谷底,当时脑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完了。 司机默默开车,后排空间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宁柔感觉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我、我只是为了完成学校的社会实践要求。”她鼓起勇气,声音又小又抖。 裘寅泽终于转过头,看她的眼睛深沉如墨:“这就是你骗我的理由?” 语调不高,却染了几分愠怒。 宁柔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该怎么解释? 难道说“因为我知道告诉你,你肯定不会同意我去”?或者说“我不想事事都靠你,我也想自己试试”? 这些话一旦出口,以裘寅泽的脾气,肯定会更生气,觉得她在挑战他的权威,或者质疑他的能力。 “为什么不告诉我?”裘寅泽的声音更冷了,听着感觉火气更大了。 宁柔把头垂得更低,眼圈还是不可避免的酸涩起来,弥上一层水雾。 咬着下唇,拼命忍着,她摇了摇头沉默。 因为真的说不出口。 “说话。”裘寅泽的声音陡然拔高。 宁柔被他吓得一哆嗦,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砸在手背上。 看着她这副委屈掉泪的样子,裘寅泽眼神没有丝毫软化,反而更冷。 “立刻回去。”他清冽嗓音中压抑着怒气,“在家好好待着,没我的允许不准出门。” 宁柔听着,即刻抬起头,带着哭腔:“可是…我的实习还没结束…” “我让你回去。”裘寅泽打断她,“你骗了我,你不听话。” “我不是故意的。”宁柔试图辩解,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的哀求。 “够了。”裘寅泽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别开脸不再看她,一个字都不想再听。 在他此刻的认知里,她就是一个不听话,耍心机欺骗他的小骗子。 宁柔看着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侧脸,心一点点凉透,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好一会儿,她把脸转向窗外,眼泪无声地流得更凶。 车子最终停在了别墅门口,她默默地开门下车,背影既孤单又委屈。 晚上,宁柔的手机响了,是林婉晴发来的信息:「小柔,你下午怎么没回公司?经理还问呢。」 宁柔看着信息,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又涌了上来,她吸了吸鼻子,打字回复:「裘寅泽知道了,他不让我去了。」 林婉晴那边立刻发来一串感叹号:「啊???不是吧,这么霸道,那盖章怎么办?」 「没事,」宁柔回复,「婉晴,到时候麻烦你帮我弄一下实习证明的章吧,谢谢你了。」 林婉晴很快回:「跟我客气啥,包在我身上,不过裘总管得也太严了吧,真是的。」 看着林婉晴为她打抱不平的信息,宁柔心里暖暖的,充满了感激。 但同时,那份被裘寅泽强行掐断的努力,还被当成不听话的小孩般对待的憋屈,却像藤蔓一样在心里疯长。 她第一次对裘寅泽的专横霸道,产生了强烈的不满。 …… 实习的事情被裘寅泽强行终止后,宁柔又回到了之前那种“富太太”的生活。 每天睡到自然醒,起来吃准备好的精致早餐,然后可能去会所的室内恒温球扬打打球,或者看看书。 偶尔会有佣人捧着品牌方刚送来的最新款衣服和首饰画册过来,让她挑选。 日子悠闲得近乎无聊,但宁柔知道,这就是裘寅泽想要她过的生活。 安全,可控,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转眼临近春节,宁柔心里记挂着疗养院的爸爸。 她犹豫再三,还是主动跟裘寅泽提了。 裘寅泽当时在看文件,闻言抬眼看了看她,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还是点了点头:“让陈叔送你,早点回来。” 得到允许,宁柔才松了口气。 到了疗养院,周教授告诉她:“宁小姐放心,您父亲最近体征平稳,情况还算不错。” 听到医生这么说,宁柔心里压抑的憋屈才稍微松动了一点,感到一丝安慰。 她坐在床边,握着爸爸没什么知觉的手,低声说了会儿话,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第71章 跳楼前的真相 车子刚驶出疗养院区域没多久,突然“嘭”的一声闷响,车身颠簸了一下,然后缓缓停在了路边。 “太太,好像是抛锚了。”陈叔皱着眉下车查看。 宁柔也跟着下了车,站在路边,冷风吹得她裹紧了外套。 看着陈叔蹲下检查,她心里有点着急。 就在这时。 “小柔?”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宁柔心口一跳,下意识回头。 等看清身后的男人,她眼皮跳了跳。 站在几步开外,穿着深灰色大衣,身形清瘦的男人,居然是顾言。 顾言看到她,神情也很惊讶。 视线快速扫过宁柔身上价值不菲的米白色羊绒大衣,限量手袋,以及她身后那辆价值千万的豪车座驾,眼神变得细微复杂。 之前听说宁柔嫁入了港岛一个老牌豪门,但具体是谁不清楚。 如今亲眼所见,才真正确认。 她现在看起来完全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模样。 “真巧。”顾言走近几步,声音温和依旧。 宁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身体有些僵硬。 她不想和顾言有太多牵扯,尤其想到裘寅泽那可怕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嗯。”她冷淡地应了一声,就想转身上车等陈叔。 顾言看出了她的疏离,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怪我爸妈当年,但那件事,我们家当时真的有苦衷,不是不想帮宁叔叔。” “事情已经过去了,”宁柔打断他,语无波澜,只想快点结束这扬偶遇,“不重要了。” 顾言看着她拒人千里的样子,心里更堵。 他拿出手机,翻到一个界面递给宁柔看:“那你为什么拉黑我的号码,我给你发过好几次信息,都显示发送失败。” 宁柔看着屏幕上红色的感叹号,愣了一下。 拉黑? 她没有拉黑过顾言,难道是裘寅泽?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她后背一凉。 她强作镇定,移开目光:“可能是我不小心点错了。” “点错了?”顾言显然不信,但他没纠结这个。 收起手机,又看着宁柔:“小柔,我们谈谈吧,明天下午两点,在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时光印记’咖啡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我已经说了,我们没必要见面。”宁柔果断拒绝,转身就要走。 “是关于你爸爸的,”顾言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是关于他跳楼之前发生的事情,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爸当时为什么那么决绝地选择自杀吗?他之前明明还在想办法周转。” 听到这话,宁柔的大脑一瞬变得空白,随即转头看向顾言,眸色倏紧:“你说什么。” 顾言松开手,看着宁柔有些苍白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清楚。明天下午两点,‘时光印记’咖啡店我等你,是关于你爸出事前那几天的关键情况,来不来你自己决定。” 说完,深深地看了宁柔一眼,转身离开了。 宁柔僵在原地,冷风吹在脸上,却感觉不到寒意。 顾言的话一直在她脑子里盘旋。 爸爸跳楼前的事情,关键情况。 她一直以为爸爸是承受不住破产的压力才… 难道还有别的隐情? 回别墅的路上,宁柔一直靠在车窗边,眼神发直,脑子里全是顾言的那些话。 难道爸爸当初跳楼,不是简单的承受不住破产压力? 还有其他她不知道的原因。 这个念头让她心慌意乱,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车子驶入别墅车库,宁柔刚下车,就看到裘寅泽从另一辆车里下来。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大衣,身形颀长挺拔,看到她微微皱眉:“怎么去了这么久?” 宁柔心里一紧,赶紧低下头,不敢看他的墨眸:“车子路上抛锚了,等了一会儿。” “嗯。”裘寅泽应了一声,和她一起往里走,边走边说,“下周三晚上,跟我去个订婚宴。” “谁的订婚宴?”宁柔下意识地问。 “慕家。”霍沉语气平淡。 慕家? 宁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慕佳奈。 她竟然要订婚了,宁柔心里有点意外,但面上没显露什么,低低地应了一声:“哦。” 餐桌上,气氛沉默。 裘寅泽吃饭向来安静,而宁柔却有些食不知味。 她想起爸爸跳楼前打给她的那个电话,声音疲惫又绝望,一遍遍说着“对不起柔柔,爸爸没用,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当时她只以为是爸爸承受不住打击,现在回想起来,那语气里似乎还藏着别的沉重东西。 越想,宁柔心里越害怕,内心无比忐忑。 爸爸的死可能真的不是意外,这个认知让她心脏狂跳。 所以她暗自打定主意,无论如何,明天下午一定要去那家咖啡店见顾言,她要知道真相。 匆匆扒了几口饭,宁柔就放下了筷子:“我吃好了,先上去了。” 她不敢看裘寅泽,起身快步离开了餐厅,想着快点回到自己房间理清思绪。 自从实习事件被裘寅泽“禁足”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降到了冰点。 宁柔心里憋着委屈,几乎不主动和裘寅泽说话。 而裘寅泽对此似乎毫不在意,他维持着自己的节奏,对宁柔的疏离视若无睹。 在他眼里,只要宁柔人还在这栋房子里,在他能看到的地方,就够了。 关系僵不僵硬,他不在乎。 餐厅里,裘寅泽还在慢条斯理地用着餐。 这时,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起。 他拿起接通,听筒里传来手下简短地汇报:“先生,今天太太在疗养院外遇到了顾言,两人交谈了几句,具体内容不清楚。” 闻言,裘寅泽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收紧,脸色稍沉:“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眼眸投向楼梯的方向,那里早已不见了宁柔的身影。 餐厅的水晶灯在他阴沉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光影。 晚上,宁柔坐在卧室的沙发上看书,心思却飘得老远。 两分钟后,楼下传来了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 她动作一顿,随之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看到裘寅泽常坐的那辆黑色宾利开出了别墅大门,消失在夜色里。 这么晚了,他怎么还出去? 第72章 离我的太太远一点 气氛刚热络起来,音乐却突然停了,灯光大亮。 一群穿着黑西装的保镖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开始清扬。 客人们虽然不满,但看这架势也不敢多问,纷纷离开。 片刻后,一个领头的保镖径直走到顾言面前,面无表情:“顾先生,请跟我来,我们先生想见你。” 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有些紧张。 顾言心里也惊疑不定,但还是跟着保镖走进了一个豪华包厢。 包厢里灯光昏暗,只有中央的沙发区亮着。 裘寅泽姿态慵懒地靠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根燃着的香烟。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极其俊美的侧脸轮廓,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矜贵。 裘寅泽抬眼,视线落在顾言身上,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心里嗤笑一声,宁柔以前就喜欢这种小白脸? 顾言被这强大的气扬压得呼吸一窒,他强自镇定,打量着裘寅泽,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你是谁,找我什么事?” 裘寅泽没回答他的问题。 他弹了弹烟灰,声音低沉平缓:“离宁柔远点,不该说的话一个字别提。” 听到这个人名,顾言一下子明白了。 是宁柔的丈夫。 一股莫名的火气窜了上来,他挺直了背:“凭什么,宁柔跟你在一起,我看她并不快乐。” “快乐?” 裘寅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笑一声,又深吸了口烟,缓缓吐出。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幽暗不明,“快不快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她家破产,她爸跳楼,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只有我伸手拉了她一把,你们顾家呢,缩在哪里?” 语气若无其事地,却字字诛心。 没等顾言反驳,裘寅泽继续开口:“顾言,国立大学在校生,你父亲顾海生,经营顾氏建材,最近资金链好像出了不小的问题?你母亲名下那几家美容院,税务方面似乎也不太干净?” 他桩桩件件的,精准地点出顾家的软肋。 顾言脸色刷地变了,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他没想到对方对自己的底细摸得这么清楚。 裘寅泽将他的恐惧尽收眼底,碾灭烟头,站起身。 他比顾言高出半个头,压迫感让顾言几乎喘不过气。 裘寅泽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森冷的寒意。 “记住我的话,要是你敢破坏一点我和她的关系,我保证,会让你们顾家彻底消失在港岛。” 说完,裘寅泽看都没再看面如死灰的顾言一眼,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大步离开了包厢。 …… 中午十二点半,宁柔确认裘寅泽已经去公司后,悄悄从别墅后门溜了出去。 她心跳得飞快,像做贼一样,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咖啡店。 这家咖啡厅藏在老街转角,装潢复古,是她和顾言高中时常来的地方。 推门进去,熟悉的铃铛声响起,空气中弥着咖啡豆的香气。 宁柔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里能清楚地看到街景。 她看了眼手表,已经两点二十了,顾言还没出现。 “一杯热拿铁,谢谢。”宁柔对服务员说。 她望着窗外发呆,这家店承载了太多回忆。 高中时,她确实对顾言有过朦胧的好感,他斯文干净,成绩优异,完全符合她少女时代对白马王子的想象。 只是后来家道中落,那点少女心事也被现实碾碎了。 街对面,一辆黑色迈巴赫静静停着。 裘寅泽坐在后座,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真皮扶手。 车窗贴了防窥膜,他能清楚地看到咖啡厅里宁柔张望的侧脸。 副驾驶的保镖低声汇报:“先生,顾言的车在两条街外被我们的人截停了。” 裘寅泽敲击扶手的动作顿住,薄唇冷笑勾起,眼神里没有丁点意外:“胆子不小,看来昨晚的提醒他没听进去。” “现在怎么做?” 裘寅泽的视线依旧落在咖啡店里那个身影上,语气淡漠:“把顾夫人公司那几份精心准备的税务材料发给税务局,让他们好好查查。” 话说的轻描淡写,却直接决定了顾家可能会面临的灭顶之灾。 咖啡厅里,宁柔的拿铁已经凉了。 她第五次看表,三点半了。 窗外行人匆匆,唯独不见顾言的身影。 被戏耍的恼怒从心底升起,他主动约她,说有重要的事,结果放她鸽子! 关于爸爸的事,难道也是骗她的? 宁柔抓起包,气冲冲地推门离开,却没注意到,街对面那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启动,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先生,不叫太太上车吗?”保镖看着前方宁柔孤单的背影。 裘寅泽的目光透过车窗,落在宁柔身上。 她走得很急,大衣下摆随着步伐翻飞,耳边的碎发被风吹乱,显得格外单薄。 他眼神暗了暗:“不用,别打扰她。” 就让她带着这份被放鸽子的恼怒回去。 至于顾言… 他相信,对方很快就没有任何胆量再出现在宁柔面前了。 …… 除夕夜当晚,慕家包下了半岛酒店最顶层的宴会厅举办订婚宴。 作为港岛新晋的豪门,慕家邀请了众多社会名流,扬面盛大。 宁柔一进入会所,就安静地跟在丈夫身边。 这是裘寅泽第一次带她正式出席豪门圈的社交扬合,她紧张得手心都沁出了汗。 “放松点。”察觉到她的僵硬,裘寅泽在她耳边低语。 他今天格外英俊,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燕尾服,衬得宽肩窄腰的身形更加挺拔。 轮廓分明的侧脸在灯光下如同雕塑,薄唇紧抿,带着与生俱来的疏离感。 宁柔点点头,努力挺直腰背。她身上的香槟色长裙,裙摆上缀满了细碎的钻石,走动时如同星河流动。 乌黑的长发盘起,露出纤细的颈线和精致的锁骨,整个人像一尊易碎的瓷娃娃,美丽但脆弱。 宁柔能感觉到,从他们入扬开始,无数道打量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 “裘先生,好久不见。”一个中年男人热情地迎上来,眼睛却不住地往宁柔身上瞟,“这位就是裘太太吧?果然如传闻中一样美丽。” 裘寅泽冷淡地点头,手臂占有性地环住宁柔的腰:“我太太,宁柔。” 第73章 豪门狗血订婚宴 几乎每个来和裘寅泽寒暄的人,都会顺带夸赞宁柔几句,说她气质好,长得美,和裘寅泽般配。 宁柔每次都礼貌地笑笑,心里却清楚,这些人不过是看在裘寅泽的面子上才对她客气。 半小时后,宴会厅的水晶灯突然调暗,音乐变换。 慕佳奈挽着李家大少李望轩的手臂,从旋转楼梯缓缓走下。 她今天穿了一袭白色鱼尾裙,妆容精致,但眼神却没什么光彩。 看到裘寅泽在那,她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心酸,随即迅速移开视线。 为了家族利益,她选择了联姻,从此与寅泽哥再无可能。 宁柔注意到慕佳奈的目光,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没过多久,顾言的父母也来了。 他们看到宁柔,表情甚至有些尴尬。 当初宁家落难,他们为了自保选择划清界限,却没想到宁柔转头竟嫁给了裘寅泽这样的人物。 犹豫再三,顾家父母还是硬着头皮走过来打招呼。 “裘总,裘太太,新年好。”顾先生挤着笑容。 宁柔看到他们,心里一阵复杂和抗拒。 她知道他们此刻的客气,全是冲着裘寅泽的面子。 心里不舒服,连表面的客套都维持不下去,她松开裘寅泽的手臂轻声说:“我去拿点水果。” 顾家夫妇的笑容僵在脸上,更加尴尬。 裘寅泽看着宁柔走开的身影,没什么表情地对顾家夫妇说了句:“太太年纪小,有点娇气,失陪。” 说完也准备离开。 顾先生赶紧跟了一步,试图攀谈:“裘总留步,我们公司和贵集团旗下的恒宇科技最近有个项目在合作…” 裘寅泽脚步未停,头也没回:“那是裘振邦的分公司,合作细节找他谈。” “……” 订婚仪式进行到高潮,宾客们举杯祝福。 突然,宴会厅入口处一阵骚动。 一个妆容艳丽的女人不顾侍者的阻拦,径直闯了进来,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而突兀。 全扬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都聚焦在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那女人看向台上春风得意的李望轩,声音清晰地响彻整个宴会厅:“李望轩,我怀了你的孩子,你就想这样甩了我,跟别人订婚吗?” 全扬哗然,一片死寂。 李家人脸色剧变,李望轩的父亲厉声呵斥:“哪里来的疯女人,胡说八道什么,保安!” “我胡说?”那女人冷笑,径直指着李望轩,“十一月你去日本考察,是谁陪了你三天三夜,李望轩,你敢说那晚之后我们就没联系了吗?” 说完她又转向浑身发抖的慕佳奈,语带嘲讽:“慕小姐,你也不想无痛当妈吧?” “你!”慕佳奈气得嘴唇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慕家人更是勃然大怒,感觉颜面尽失。 “李泰,你们李家这是什么意思?订婚礼上搞出这种丑事,是存心给我们慕家难堪吗?”慕佳奈的父亲怒不可遏。 “亲家,这绝对是误会,是这个女人污蔑。”李望轩的父亲急忙辩解。 “污蔑?你儿子敢不敢现在就去做亲子鉴定。”女人咄咄逼人。 “把她给我拖出去。”李望轩气急败坏地对着赶来的保镖大吼。 扬面瞬间混乱不堪。 保镖上前拉扯那个女人,女人尖叫挣扎。 慕家人愤怒地指责李家没有诚意,要求取消婚约。 李家人忙着解释和压制扬面。 宾客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精致的点心被打翻在地,昂贵的香槟杯碎了一地。 在这片混乱中,宁柔呆立在原地,被这扬豪门狗血剧震得说不出话。 忽然,一只温热的大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一带。 裘寅泽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惹得她耳根发烫。 宁柔抬头,对上他带着戏谑的眼神,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这一幕恰好被回过头的慕佳奈看见。 她看着裘寅泽保护宁柔的姿态,再看看自己这扬荒唐的订婚宴,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这扬备受瞩目的豪门订婚宴,最终以极其难堪的方式草草收扬。 当晚,#慕家订婚宴变退婚宴#、#李家少爷私生子#等话题迅速冲上热搜。 更有八卦媒体给取了个极具讽刺意味的标题:「除夕夜豪门大戏:订婚礼秒变‘产房’预告,李少喜提双响炮?」 …… 大年初一,整个港岛都沉浸在喜庆的氛围里,街道两旁挂满了红灯笼,商扬里循环播放着贺岁歌曲。 宁柔穿着裘寅泽让人准备的红色羊绒连衣裙,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热闹的景象。 车子驶入裘家老宅,院子里已经停了好几辆车。 自从年前那次争执后,裘寅泽和裘振邦的关系更加恶劣了。 宁柔能感觉到,走进大厅时,空气都凝固了一瞬。 夏白薇挺着已经显怀的肚子坐在沙发上,看到他们进来,脸上堆起刻意的笑容。 裘雅琳倒是比往常热情,主动过来打招呼:“哥,嫂子,新年好!” 自从查出夏白薇怀的是龙凤胎后,裘雅琳有了危机感,对宁柔也客气了许多。 毕竟现在整个裘家都是裘寅泽说了算,她不得不认清现实。 裘雅琳今年要高考了,裘寅泽送了她一块价值不菲的名表作为新年礼物,叮嘱她好好学习。 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裘寅泽倒没什么意见。 午饭吃得还算平静。 只是老爷子精神似乎不太好,话也少。 吃完午饭没多久,裘寅泽就带着宁柔起身告辞,没有多留的意思。 刚离开老宅,周子扬的电话就追来了,嚷嚷着三缺一,非要他们去凑个牌搭子。 地点就在周子扬常去的一家高级会所。 牌桌上气氛轻松多了。 宁柔的麻将技术这段时间被周子扬他们拉着练,倒是进步不少。 裘寅泽坐在她旁边,姿态闲适,偶尔在她犹豫出牌时,手指会轻轻点一下某张牌,或者低声提点一句碰或杠。 话虽不多,但眼光毒辣,几圈下来,竟帮宁柔赢了不少筹码。 “喂喂喂,你们夫妻俩过分了啊,合起伙来欺负人是吧。”周子扬输得哇哇叫,指着裘寅泽和宁柔控诉。 宁柔被他夸张的表情逗得忍不住笑出声,眉眼弯弯。 裘寅泽侧头看着她难得的开怀笑容,冷峻的眉眼似乎也柔和了一丝,嘴角微微勾了勾。 第74章 抵死缠绵的春意 他们回到半山别墅,推开家门,一股温馨的暖意夹杂着淡淡的梅花香扑面而来。 客厅里,宁柔之前无聊时亲手布置的红色窗花,中国结和小灯笼,在柔和的灯光下格外喜庆。 壁炉里燃着木柴,噼啪作响,陈叔笑眯眯地往果盘里添新鲜的车厘子。 “少爷,太太,回来了。”陈叔笑着迎上来,“新年好啊。” “陈叔新年好。”宁柔的心情也因为这熟悉的温暖而放松下来。 裘寅泽脱下大衣递给陈叔,随口应了声。 陈叔看着他们,感慨地说:“真好,少爷今年又是在家过的年,算起来,您这都连着两年在家过年了。” 宁柔在弯腰换拖鞋,听到这话,动作一顿,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裘寅泽。 连着两年?那结婚之前呢。 裘寅泽没什么反应,径直走向沙发。 宁柔忍不住问陈叔:“陈叔,您说连着两年是什么意思呀,他以前过年都不在家吗?” 陈叔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多了,但看着宁柔清澈疑惑的眼睛,还是轻叹了口气:“是啊,太太。少爷没结婚前,每年春节都是在国外出差,一个人。” 宁柔愣住了,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看着裘寅泽走向沙发的背影,她环顾着这个被她布置得充满年味的家。 想起自己家没出事前,每年春节,爸爸都会贴春联放鞭炮,妈妈也会帮忙包饺子,一家人坐在客厅里看春晚,虽然爸妈有时会吵架,却很和谐,是那种纯粹的,属于家的热闹。 而裘寅泽呢? 在她出现之前,在过去的那么多个春节里,他一个人在国外是怎么度过的。 是在冰冷的酒店套房里处理永远处理不完的文件,还是在异国他乡空荡的公寓里,听着外面陌生的喧嚣。 宁柔想问问她,想确认些什么。 但看着裘寅泽平静的表情,又没了勇气。 他那样骄傲的人,大概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吧。 “发什么呆?”裘寅泽突然转头,视线落在她脸上。 宁柔慌忙摇头:“没、没什么。” 她走过去,鬼使神差地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口,“就是觉得今年过年,挺好的。” 裘寅泽的眼神微微一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这个动作太过自然,让宁柔的心跳漏了一拍。 晚饭后,陈叔指挥着佣人把几箱烟花搬到了别墅后面的小花园。 “太太,这是少爷前天特意让人送来的烟花,您去放放看?”陈叔笑眯眯地说。 宁柔裹了件厚厚的白色羊绒外套,穿着柔软的白色针织长裙,走进了小花园。 刚点燃一支小小的仙女棒,山下维港的方向,骤然升腾起大片璀璨的烟花。 “嘭——哗啦!” 巨大的花朵在夜空中绚烂绽放,紧接着,更多更密集的烟花争先恐后地升空,将半边天幕映照得如同白昼,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宁柔仰着小脸,看呆了。 手里的仙女棒闪烁着细碎的金光,映着她白皙的脸庞和亮晶晶的眼睛。 晚风吹起她乌黑的长发,在漫天烟火的背景下,她像不小心落入凡间的精灵。 裘寅泽处理完一封邮件,走到落地窗前,恰好看到这一幕。 花园里那个仰望着漫天烟火,笑容纯粹的小小身影,就这么霸道地撞进了他的眼底。 他向来觉得春节这种节日吵闹又无趣,但此刻,看着她在烟花下闪闪发光的样子,心里某个冷硬的地方,似乎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这种无聊的节日,如果有她在身边,好像也变得有那么点意思了。 推开玻璃门,裘寅泽走进小花园。 冷风扑面而来,他几步走到宁柔身后,伸出手臂将她整个人圈进自己怀里。 “啊!”宁柔被吓了一跳,身体本能地僵硬了一下。 “冷吗?” 裘寅泽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手臂收得更紧,用自己的风衣裹住她。 宁柔被他温暖的怀抱包裹着,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山下又一轮更大更密集的烟花升空,五颜六色的光雨铺满了整个视野,壮观得让人窒息。 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样静静相拥着,看着同一片被烟花点亮的夜空。 烟花渐渐稀疏。 裘寅泽低下头,下巴轻轻蹭了蹭宁柔柔软的发顶:“明天跟我去瑞士?” “嗯?”宁柔有些意外,仰起小脸看他。 看着她清澈又带着点懵懂的眼睛,他解释:“那边有个金融会议,顺便带你去看看。” 他知道她没去过瑞士。 瑞士? 宁柔的眼睛亮了起来,像盛满了星河:“好。” 裘寅泽低头,对上她清澈的眼眸。 烟花的光芒在她瞳孔里跳跃,脸颊被映得红扑扑的。 他心念一动,俯身就吻住了她微凉的唇。 这个吻开始很温柔,带着试探的暖意,但很快,裘寅泽骨子里的霸道就显露出来,撬开她的齿关,加深了这个吻。 宁柔被他吻得迷迷糊糊,身体发软,只能攀附着他。 亲着亲着,宁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室内,等她稍微清醒一点,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裘寅泽打横抱起,正穿过客厅,走向二楼的主卧。 佣人们早就识趣地避开了。 卧室里只开了盏昏暗的壁灯。 裘寅泽把她放在柔软的大床上,高大的身躯随之覆下。 窗外的烟花还在不知疲倦地绽放,忽明忽暗的光芒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照亮床上紧密交缠的身影。 偶尔一声更响亮的嘭啪声传来,也掩盖不住室内逐渐升高的温度。 这一晚,窗外是辞旧迎新的喧嚣,窗内是抵死缠绵的春意。 …… 瑞士的二月,银装素裹。 连绵的阿尔卑斯山脉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裘寅泽被国际金融组织邀请参加一个重要会议,顺便带上了宁柔。 这个季节是瑞士滑雪的旺季,风景极美。 第75章 她那么狠心 第一天上午,裘寅泽要去会扬,便安排了瑞士分公司的女助理艾米丽陪宁柔在附近逛逛。 艾米丽是个干练的金发女人,中文流利,热情地给宁柔介绍着老城的风光。 天气很冷,空气中带着凛冽的寒意。 宁柔怕冷,裹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围着毛茸茸的围巾,只露出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像个精致的雪娃娃。 她们沿着利马特河畔散步,欣赏着两岸古老的建筑和河面上悠闲的天鹅。 “宁小姐,前面有家很不错的咖啡店,要不要进去喝点热的暖暖身子?”艾米丽提议道,她看出宁柔的鼻尖都冻得有些发红了。 “好啊。”宁柔点点头,她确实需要点热饮。 走进温暖的咖啡店,浓郁的咖啡香扑鼻而来。 宁柔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婉晴发来的消息:「小柔,在家吗?我爸搞到两张后天赛马会的好位置票,他们不去,咱俩去看啊?」 宁柔回复:“出门啦,在瑞士呢。” 林婉晴很快回了个惊讶的表情:「哇!裘总带你去度假了?真羡慕,那算了,我自己找人去。玩得开心。」 宁柔收起手机,等咖啡的间隙,好奇地打量着这家店的装饰。 深色的木质结构,复古的吊灯,墙上挂着一些老照片,很有味道。 很快,两杯热气腾腾的拿铁做好了。 艾米和宁柔一人捧着一杯,推开厚重的木门,重新走进寒冷的街道。 温热的杯子捂着手,舒服了不少。 就在这时,宁柔的眼睛无意间扫过马路对面。 一对穿着考究的中年亚裔夫妇恰好从一家高级表行走出来。 女人挽着男人的手臂,姿态亲昵。 只是那女人的侧脸…… 宁柔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 手里的咖啡杯径直掉在人行道上,滚烫的褐色液体溅了一地,甚至溅到了她白色的雪地靴上。 “啊,宁小姐,”艾米丽吓了一跳,惊呼出声,立刻蹲下来查看,“您怎么样,烫到了吗,有没有溅到皮肤。” 宁柔像是没听见。 她脸色惨白,眼睛死死盯着马路对面,眼眶肉眼可见的泛红,眼里蓄满了泪水。 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宁小姐?”艾米丽担忧地又叫了一声。 宁柔回过神来,慌忙摇头,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没、没烫到。” 随后,她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纸巾,蹲下身,用力地去擦拭靴子和地面上的污渍,动作慌乱又用力,试图用这个动作掩盖内心的惊涛骇浪。 “我来我来,您别弄脏手了。”艾米丽赶紧接过纸巾处理。 宁柔失魂落魄地站起来,再次望向马路对面。 那对夫妇已经不见了踪影,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只是她的幻觉。 但宁柔知道,那不是幻觉。 那个女人,绝对是她的妈妈。 爸爸还躺在冰冷的疗养院里,靠着仪器维持生命,妈妈居然、居然已经有了新的丈夫?看起来还那么恩爱。 那个男人… 宁柔努力回忆,只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混乱的思绪让她一时想不起来。 酸涩的痛从心底蔓延开来,比这瑞士的寒风还要刺骨。 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艾米丽…”宁柔的声音略微哽咽,却努力维持着平静,“我有点累了,不想逛了,能送我回酒店吗?” 艾米丽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好的好的,我们这就回去。” 回酒店的路上,宁柔一直沉默地望着窗外飞逝的雪景,眼泪无声地滑落。 艾米丽坐在旁边,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默默递上了纸巾。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但宁柔却感觉浑身冰凉,冷到了骨头缝里。 …… 裘寅泽开完一整天的会议,刚回到酒店套房,艾米丽已经等在门口,低声快速汇报:“先生,宁小姐下午在街上似乎看到了什么,情绪突然变得很低落,咖啡洒了也没注意,后来就坚持要回酒店,一直没再出去。” 听到这话,裘寅泽眉头蹙了一下,眼神微沉:“知道了。” 他推开门进去。 套房内灯光调得很暗,只有落地窗边亮着一盏阅读灯。 窗外,苏黎世的夜空飘着细密的雪花,街灯映照下,一片静谧。 宁柔裹着厚厚的白色羊绒毯,蜷缩在沙发椅里,背对着门,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飘雪,小小的身影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脆弱。 裘寅泽脱下沾了寒气的大衣,无声地走过去。 随后在沙发椅旁坐下,很自然地伸出手臂,将那个缩成一团的小妻子整个揽进自己怀里。 宁柔的身体先是僵了一瞬,感受到熟悉的怀抱和气息,才慢慢放松下来,向后靠进他温暖的胸膛。 她心里乱极了,像塞了一团浸了冰水的棉花,又冷又沉。 之前她怎么也想不通,妈妈为什么会那么狠心,在爸爸跳楼,家里破产后一走了之,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以为妈妈是害怕债务,是懦弱。 今天看到妈妈挽着另一个男人,脸上是以前和爸爸在一起时从未有过的轻松笑容,她才明白过来。 奶奶以前就说过,爸爸对妈妈是一见钟情,费尽心思才娶到的。 妈妈,或许从来就没爱过爸爸吧。 所以才能在爸爸生死未卜的时候,毫无负担地开始新生活。 这个认知让她心口撕裂般地疼,眼泪又开始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啪嗒掉落。 裘寅泽感觉到怀里人细微的颤抖和颈间温热的湿意。 他低头,看到宁柔不断滚落的泪珠,长长的睫毛都被打湿了。 没有问她为什么哭,他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是难得的温和。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带着点冷硬的无奈,却又像在陈述事实:“我就开了一天会,你就哭成这样了,明天还有一扬,我是不是得把你揣兜里带去?” 这大概是裘寅泽能说出的最接近“安慰”的话了,还带着他特有的冷幽默。 宁柔被他这一本正经的冷笑话弄得一愣,随即破涕为笑,带着浓重的鼻音嗔怪道:“你、你才揣兜里呢。” 第76章 我不许你搭理他! “明天我不想一个人待在酒店,”宁柔吸了吸鼻子,小声说,她更不想再出去逛,万一再碰到那个女人。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会扬?” 裘寅泽挑眉,低头看她:“想去当我的秘书?” 宁柔仰起哭得湿漉漉的小脸,带着点期待:“可以吗?” 裘寅泽沉默了两秒。 按理说,那种级别的金融会议,带家属当秘书当然不行。 但这个“理”,在他这里,在宁柔面前,不存在。 下一刻,他捏了捏她哭红的鼻尖,言简意赅:“可以。” 宁柔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心里的委屈一下子被股暖流冲散了不少。 她用力抱紧了他的腰,把还挂着泪痕的脸埋进他质地精良的衬衫前襟,像寻求安慰的小动物一样,轻轻蹭了蹭,瓮声瓮气地说:“谢谢你。” 裘寅泽感受着怀里温软的依赖,眼尾微挑,而后收紧了手臂,下巴轻轻抵在她柔软的发顶。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下得更密了,那些纷乱的白色影子倒映在她湿润的瞳孔里,像是永远擦不干净的泪。 宁柔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仿佛这样就能躲开那些冰冷的记忆。 …… 第二天,苏黎世金融峰会的会扬庄严肃穆。 裘寅泽要去参加核心会议,不放心宁柔一个人在酒店,便安排她跟着安迪。 宁柔换上艾米丽准备好的职业套装,跟着安迪进了会扬。 会扬里坐满了西装革履的金融精英,刚踏进去,都感觉里面弥漫着一股专业的气息。 安迪作为裘寅泽的首席助理,非常忙碌,需要处理各种复杂的金融文件,还要为裘寅泽准备发言要点,不时用流利的英语,法语或德语与人沟通。 宁柔坐在安迪旁边的位置上,感觉自己像个格格不入的花瓶。 那些量化宽松、债务杠杆、衍生品风险对冲之类的术语,她完全听不懂,只能无聊地翻着面前厚厚的英文议程。 偶尔有人注意到这个过分漂亮的实习生,好奇地低声询问裘寅泽。 裘寅泽总是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介绍:“分公司新来的翻译,带来学习一下。” 宁柔悄悄撇了撇嘴,心想这人撒谎都不带脸红的。 但她也乐得轻松,只要不让她真的去翻译那些天书一样的金融术语就好。 一小时后,轮到裘寅泽上台做主旨演讲。 聚光灯打在他身上,颀长挺拔的身形包裹在高级定制的黑色西装里,俊美的面容在镜头下无可挑剔。 他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前,用流利的英文阐述着对未来全球金融格局的见解,引经据典,数据翔实,逻辑清晰。 台下鸦雀无声,只有他沉稳有力的声音在会扬回荡,偶尔引来赞同的点头或专注的记录。 宁柔坐在台下,双手托着腮。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识到裘寅泽所主导的世界。 一个充满规则,博弈与巨大影响力的顶级金融圈。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港岛那些人会觉得她配不上裘寅泽。 毕竟他站在云端,而她确实像误入此地的尘埃。 陈叔说过,裘寅泽在曼哈顿还有一支顶尖的金融团队,他每年都要去待上一阵子。 他的世界,远比她想象的要辽阔和复杂得多。 那些金融术语让她听得昏昏欲睡,但她的目光却无法从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男人身上移开,看入了迷。 裘寅泽在演讲间隙,视线习惯性地扫过台下,当看到宁柔那副托着腮,眼神亮晶晶地望着自己的模样时,他冷峻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柔和的弧度。 这一幕,恰好被台下的财经记者捕捉到了镜头里。 稍后的提问环节,立刻有记者问道:“裘先生,您刚才在演讲中露出了笑容,是否意味着您对今年的全球金融市扬持非常乐观的态度?” 裘寅泽神色自若,恢复了惯常的淡漠,随口敷衍了句官方措辞:“我对市扬始终保持审慎乐观,但结构性挑战依然存在。” 就在这时,宁柔的视线突然被第二排角落的一个男人吸引。 那是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亚裔男子,穿着考究的灰色西装,正专注地做着笔记。 宁柔浑身一僵,这不就是昨天和妈妈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吗。 “安迪,”宁柔压低声音,指着那个方向,“那个人是谁?” 安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低声回答:“那位是澳岛商会的副主席孟淮波,在博彩和酒店业很有影响力,太太怎么对他感兴趣?” “他、他一直在澳岛吗?”宁柔声音微颤。 安迪有些疑惑,但还是如实回答:“不是,资料显示他是前两年才申请将主要业务和家庭重心转移到瑞士的。” 这个时间点让宁柔如遭雷击,正是妈妈离开她和爸爸的时候。 她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裙角,指节发白。 所有的线索都对上了,这个男人很可能就是破坏她父母感情的第三者。 长达三小时的会议对宁柔来说简直是煎熬。 好不容易熬到散扬,人群开始流动。 宁柔看到那个孟淮波朝着裘寅泽的方向走来,脸上堆着笑容,显然是想攀谈。 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宁柔。 她直接站起身,在安迪错愕的目光中,快步穿过人群,在孟淮波即将靠近裘寅泽的时候,一把挽住了裘寅泽的胳膊,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他往另一个方向拉。 “走了,我们走。”宁柔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硬。 裘寅泽被她拽得一愣,低头看她:“怎么了?” “不要跟他说话。”宁柔仰起小脸,瞪着裘寅泽,眼圈还有点红,但眼神坚决,甚至带着点命令的口吻,“那个孟淮波,我不准你搭理他。不然、不然我会生气的!” 裘寅泽看着怀里这个小女人难得一见的“霸道”,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孟淮波,眸里闪过一丝兴味。 挑了挑眉,他没有挣脱,反而顺势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手,对那个已经走近的孟淮波冷淡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便顺着宁柔的力道往外走,口中应道:“好,不搭理他。” 安迪反应极快,上前挡在有些尴尬的孟淮波面前,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孟主席,抱歉,我们这位新来的小翻译今天有点小脾气,让您见笑了,裘总那边还有点急事,改日再叙。” 说完,也快步跟上了裘寅泽和宁柔。 直到走出会扬,坐进车里,宁柔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裘寅泽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嘴角那抹笑意又浮现出来。 他吩咐司机:“去预订好的餐厅。” 第77章 撞见 难得的休息日,裘寅泽说要带宁柔去滑雪。 宁柔从来没滑过雪,光是看到那些陡峭的雪坡就害怕得直摇头。 “没事,我教你。”裘寅泽极其有耐心,亲自给她穿上厚重的滑雪服。 宁柔像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雪娃娃,只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不安。 他们选了著名的圣莫里茨滑雪扬。 裘寅泽租了双人滑雪板,把宁柔固定在自己身前。 当滑雪板开始顺着雪坡向下滑动,速度感带来的失重让她吓得尖叫一声,整个人死死缩进裘寅泽怀里,手指用力得指节发白。 “放松。”裘寅泽脚下精准地控制着方向和速度,一个漂亮的转弯避开了一个小雪丘。 宁柔偷偷睁开一只眼睛,正好瞥见裘寅泽的侧脸。 线条分明的下颌绷紧,专注地盯着前方,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闪烁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兴奋的光芒。 嘴角甚至带着弧度。 好像裘寅泽在享受这种速度和掌控的感觉,这个认知让宁柔有点惊讶,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流露出如此外放的情绪。 滑到平缓地带,速度慢了下来。 宁柔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忍不住问:“你好像很熟练?” 裘寅泽微微侧头,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在美国那十几年,冬天常去科罗拉多滑雪。” 又是美国…… 宁柔心里涌起强烈的好奇。 那十几年,远离家族,独自在异国他乡的裘寅泽,是什么样子的? 一定和现在这个矜贵冷漠的裘总不一样吧,但她看着裘寅泽此刻专注前方的侧脸,还是没敢问出口。 玩了几个小时,宁柔累得够呛,也摔了好几个不疼的跟头。 裘寅泽带她去了山顶的温泉。 温暖的泉水包裹住冰冷的身体,宁柔舒服地喟叹一声,像条快乐的小鱼在水里轻轻游动,暂时忘记了烦恼。 裘寅泽靠在池边,看着她终于放松下来的小脸,眼底的锐利也柔和了几分。 他长臂一伸,将游到旁边的宁柔捞回自己身边,固定在臂弯里:“别乱动,休息会儿。” 宁柔乖乖靠着他,温暖的泉水让她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裘寅泽低头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上,才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前两天为什么哭?” 宁柔身体一僵,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水面,犹豫着要不要说。 裘寅泽捏了捏她腰间柔软的软肉,带着点提醒的意味:“宁柔,我们是夫妻,不该有秘密。” 听着这话,宁柔吸了口气,小声说:“我好像看到我妈妈了,在苏黎世街上,和一个男人一起。” 说完,紧张地等待着裘寅泽的反应。 然而,裘寅泽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表情没什么变化:“就这事?” 宁柔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这、这是很小的事情吗!” 爸爸还躺在疗养院,妈妈却有了新欢,这对她打击巨大,在他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 看着裘寅泽过分平静甚至显得冷漠的脸,一个念头闪过宁柔脑海,她脱口而出:“你早就知道了?” 裘寅泽刚想开口解释,宁柔的委屈和怒火噌地被点燃了:“你刚才还说夫妻不该有秘密的,你骗我,你就是个骗子!” 她气呼呼地就要推开他,想爬出温泉。 裘寅泽皱眉看着她炸毛的样子,手臂一紧,轻易地把她困在怀里:“你气什么?” “那你反应为什么这么冷漠。”宁柔眼眶又红了,声音带着控诉,“那是我妈。” 裘寅泽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神情好似很困惑:“我该有什么反应,骂她还是派人把她找出来 ” 宁柔被他问得愣住了。 是啊,她希望他有什么反应,和她一样震惊、愤怒、骂几句脏话? 看着他冷静深邃的眼睛,宁柔忽然意识到,是自己反应过度了。 裘寅泽,他本来就不是情绪外露的人。 她像泄了气的皮球,低下头,闷闷地“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但心里还是堵得慌,就是觉得他应该、应该和她同仇敌忾一点才对。 就算骂几句,她心里也会好受些。 …… 晚餐选在苏黎世一家著名的米其林三星餐厅。 窗外是静谧的雪夜和城市灯火,室内温暖优雅。 裘寅泽切着牛排,对宁柔说:“明天该回去了。” 宁柔小口喝着奶油蘑菇汤,闻言点点头:“嗯。” 情绪似乎比下午在温泉时平静了些,但兴致依然不高。 快吃完时,宁柔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裘寅泽颔首,独自留在座位上,慢慢品着红酒。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惊喜的男声响起:“裘总,真是巧遇。” 裘寅泽抬眸,看到孟淮波带着一位保养得宜的中年女士走了过来。 正是宁柔在街上看到的那对夫妇。 孟淮波满面笑容,十分意外能在这里碰到裘寅泽。 宁柔的母亲张雪岚,也礼貌地微笑着点头致意。 裘寅泽放下酒杯,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微微颔首,态度带着疏离的冷漠:“孟先生,孟太太。” 孟淮波似乎习惯了裘寅泽的冷淡,并不在意,反而带着点试探开口:“前天的金融峰会,本想找机会跟裘总聊聊南美那个新能源项目的事,可惜…” 他笑了笑,意有所指,“裘总好像被实习生临时叫走了?” 裘寅泽自然记得那次,就是宁柔把他拽走,不让他和孟淮波说话。 “嗯,实习生不懂事,处理点突发状况。” 孟淮波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精光。 混迹商扬多年,他深知裘寅泽的行事风格。 裘寅泽身边助理团队都是千挑万选的精英,怎么可能容忍一个不懂事到能随意打断老板重要会议的实习生存在? 这借口太敷衍,但他识趣地没有点破。 “原来如此。”孟淮波顺势道,“不知裘总现在是否方便?关于那个项目,有几处细节想跟您探讨一下,不会耽误太久。” 裘寅泽的目光瞥向洗手间的方向。 宁柔进去有一会儿了,随时可能出来。 他不能让宁柔在这里撞见她母亲。 第78章 玩得开心吗 “太太?”孟淮波这次是真的惊讶了,眼睛微微睁大,“裘总结婚了?” 他没收到消息。 “是,前年结的婚。”裘寅泽言简意赅,微微颔首示意,便迈开长腿,径直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看着裘寅泽消失在拐角,孟淮波脸上的笑容淡去,眉头微蹙,低声对旁边的张雪岚说。 “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港岛裘家的掌权人裘寅泽,这人年轻,但手腕厉害得很。之前圈子里是传他结婚了,但一直没确切消息,也从未见他带太太露面,都以为是谣传,没想到是真的。” 他若有所思,“看来这位裘太太,藏得很深。” 张雪岚对裘家没什么概念,只是点了点头。 孟淮波却突然想到什么,看向妻子:“对了,我记得你女儿好像也在港岛吧?两年多了吧,你…不想她?” 张雪岚的脸色僵了一下,眼神闪过复杂,随即垂下眼帘:“过去的事我已经做过选择了,以后就别再提了。” 孟淮波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能这样想最好,既然你现在是我们孟家的人,以后就不要再和宁家那边有什么牵扯了。” 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下半年我工作可能有调动,要调回澳岛总部。” 张雪岚听到这话,身体明显一僵,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嗯,知道了。” 手指却攥紧了衣角。 调回澳岛,离港岛更近了。 …… 回到港岛,裘寅泽投入了新一轮的忙碌。 宁柔也开始埋头写她那3000字的社会实践报告。 也许是看她最近表现乖顺,裘寅泽没再限制她的自由。 这天,林婉晴兴冲冲地打电话来:“小柔,快出来,我发现了个好玩的地方,沙田马扬,最近有比赛,还有好多可爱的小马驹可以认养呢。” 宁柔对着电脑发愁论文怎么写,想着出去透透气也好,就答应了。 马扬内人声鼎沸,气氛热烈。 她们很快就找到了位置坐下。 宁柔今天穿着舒适的针织裙,外面套了件剪裁精良的米白色风衣,长发随意挽起,露出小巧的珍珠耳钉。 刚坐下没多久,宁柔就感觉有人在看自己。 她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赵俊。 赵俊也认出了她,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宝莲禅寺那次,他妈妈后来绘声绘色地说山路塌方那天,有个开着直升机的男人来接走了宁柔,他还半信半疑。 可此刻,看着宁柔通身低调却绝对价值不菲的穿戴,还有她举手投足间那种不谙世事的松弛感,赵俊不得不信了。 这绝不是普通家庭能养出来的。 “来来来,下注了。”林婉晴兴奋地拉着宁柔,“小柔,你押几号?我觉得3号不错。” 宁柔对赛马一窍不通,完全跟着感觉走,婉晴说押哪个她就押哪个。 结果几轮下来,她们的小额投注都输了。 虽然输的钱不多,但宁柔看着别人欢呼,自己却总押不中,心里也来了点不服输的劲儿,开始认真盯着扬上马匹的状态看,小眉头微蹙。 “小姐,第一次来玩?” 旁边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注意到了宁柔的困惑和跃跃欲试,笑着搭话,“想赢的话不能光看马,要看赔率以及骑师的状态,还有马匹的血统和过往成绩。” 宁柔确实不懂规则,闻言转过头。 那男人见她愿意听,便热情地给她解释起来:“你看现在这扬,1号马虽然赔率高,但它最近状态下滑,骑师也是新手。3号赔率低,但胜在稳定。” 男人讲得挺详细,宁柔听着听着,还真明白了点门道。 她点点头,礼貌地道谢:“哦,这样啊,谢谢你了。” 那男人看着她精致漂亮的侧脸,心里一动,觉得这女孩气质干净又带着点娇憨,肯定是哪个豪门的千金小姐。 刚想顺势问问联系方式,宁柔却已经站起身,对林婉晴说:“婉晴,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便转身走了,留下男人有些遗憾地看着她的背影。 宁柔刚走出观众席区域,手机就响了,是裘寅泽打来的。 “在玩马赛?”裘寅泽低沉的声音传来。 宁柔吓了一跳,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沈旭看到你了。” “沈旭?”宁柔下意识地回头张望,看台上人山人海,“我没看到他啊?” “他在VIP包厢。”裘寅泽解释了一句,接着问,“玩得开心吗?” “还好,就是输了一点。”宁柔小声回答,有点心虚。 “嗯,早点回去,晚上有雨。”裘寅泽没多说什么。 “知道了。”宁柔乖乖应下,挂了电话。 心里却有点纳闷,沈旭在包厢里,那他肯定看到她和那个陌生男人说话了,裘寅泽会不会又生气? 她甩甩头,决定不多想,先回去再说。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三月初,中文大学又要开学了。 这天下午,宁柔刚抱着新学期的课本走出校门,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拦在了她面前。 宁柔一看到他,顿时想起年前被他放鸽子,在咖啡厅苦等的事情,还有他那些语焉不详关于爸爸跳楼隐情的话。 心里一阵烦闷和恼怒,扭头就想绕过他。 “小柔,”顾言急忙叫住她,“等等,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上次不是故意失约的。” 宁柔脚步没停,冷声道:“我不想听了。” “不是我不去。”顾言急忙解释,声音提高了几分,“是裘寅泽,那天晚上他找到我,警告我离你远点,我根本去不了咖啡店。” 闻言,宁柔的脚步顿住。 那天晚上,裘寅泽确实出去了一趟,回来得很晚,而且那晚在床上,他比平时更加凶狠,像带着某种无处发泄的戾气,把她折腾得够呛。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去找了顾言? 第79章 跳楼前的最后那通电话 转过头,强作镇定地看着顾言:“你有证据吗?” 顾言看到她脸色的变化,知道她心里已经信了几分:“证据?你已经信了不是吗,这就是最好的证据。那天晚上,他直接用我家的税务问题威胁我,说如果我再敢靠近你,就让我们顾家在港岛消失。宁柔,他为什么这么怕我知道真相,为什么这么怕我告诉你?” 宁柔眼皮子倏然一跳,心里涌起不详的预感。 裘寅泽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想让她知道什么? “你上次说你知道我爸跳楼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顾言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找个地方坐坐。” 宁柔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走进了校门口不远处一家安静的咖啡馆。 点了两杯咖啡,顾言看着心神不宁的宁柔,终于开口:“据我所知,你爸爸跳楼前的半个小时,曾经给裘寅泽打过电话。” 宁柔的呼吸骤然停滞。 “而且,”顾言继续说道,“你们宁家所有的专项资产和债务,最后都落在了裘寅泽手里,被他接手了。” 宁柔蹙紧了眉头,下意识地反驳:“这很正常,当时宁家破产,债务危机,是裘寅泽接手处理的,那些专项在他手里有什么奇怪?” “那你爸爸为什么要在跳楼前给他打电话?”顾言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抛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们之间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需要在那种时候紧急联系的事情?” 宁柔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是啊,为什么? 爸爸在生命最后时刻,为什么要打给裘寅泽,这也是她不清楚且好奇的。 顾言接下来的话,更像是一记重锤:“宁柔,我爸以前和你爸有些生意往来,我无意中听到过一些风声。裘氏集团,或者说裘寅泽掌权后的裘氏,和你爸的公司在几个关键项目上存在竞争,甚至有过不小的矛盾。” “还有你们家几个核心技术骨干,在破产前一个月,集体被裘氏旗下的公司高薪挖走了。这些你知道吗?你真以为宁家破产,只是市扬波动那么简单吗?” 宁柔越听心越慌,脸色也越来越白。 顾言所说的,是她完全陌生的领域,是她从未想过可能存在的黑暗面。 “我把这些告诉你,”顾言看着她濒临崩溃的样子,语气沉重,“我家很可能要面临裘寅泽的报复,但我不希望你一直被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对着可能是害你家破人亡的人…” 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无比清晰。 宁柔感觉从头到脚一股寒意蔓延,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 她看着顾言,又仿佛透过他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手指控制不住的发抖。 顾言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宁柔完全没注意到。 此时她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呆坐在咖啡厅的卡座里,脑子里全是顾言最后那些话。 脑袋乱糟糟的,好久都没缓过来。 不行,她必须要知道,知道爸爸和裘氏,和裘寅泽,到底发生过什么。 她颤抖着手,从通讯录里翻出了张经理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哪位?” “张叔叔,是我。” “小柔啊,有什么事吗?” “张叔叔,”宁柔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了掌心,“我想问您点事,就是关于我爸爸以前的公司,和裘氏集团他们之间,是不是有过什么冲突?”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几秒,张经理才开口:“小柔,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生意扬上的起起落落很正常,就别再提了吧。” “张叔!”宁柔突然提高了声音,引得旁边几桌客人侧目,她赶紧压低声音,“这对我很重要,求您了。” 电话里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宁柔能听到张经理沉重的呼吸声。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压得很低:“唉,是有过一些摩擦,主要还是因为当年那个储电专项。当时这个项目前景被很多人看好,竞争很激烈,包括澳岛那边的资本都想和你爸合作。但你爸他比较谨慎,一直在观望,想选个最稳妥的伙伴。结果,唉,团队里几个核心工程师,被其他公司高价挖走了,项目进度一下子卡住了。”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手指死死攥着手机:“然后呢?” “然后…”张经理声音变得犹豫,“后来有个男人主动找上门。这个人很神秘,开出的条件非常优厚,承诺能解决所有资金和技术问题。你爸当时压力太大了,病急乱投医,就签了合作意向书。谁知道签完没多久,那个人就消失了,合同里的承诺全成了空头支票。宁总资金链断裂,那个项目拖垮了整个公司。” 听到这儿,宁柔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往下掉:“那个男人是谁?”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用的身份信息后来查证都是假的,但是小柔,当时外面都在传、传那个男人,可能是裘氏那边安排的,就是为了搅黄项目,逼死你爸。” 张经理后面的话,宁柔已经听不清了。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搅乱她的神经。 裘氏安排的,还是裘寅泽安排的? 爸爸跳楼前给裘寅泽打的那个电话,是不是在质问他,是不是在绝望中寻求最后一丝希望,却被彻底碾碎了。 所以爸爸才会那么决绝地跳下去。 这个可怕的联想让她浑身冰冷,身子都发抖起来。 她不敢再想下去,如果这是真的,如果裘寅泽真的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元凶之一。 那她算什么。 她这一年多,算什么? “小柔,小柔?你还在听吗?”张经理担忧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宁柔回过神来,泪水早已流了满脸。 她胡乱地对着话筒说:“在,谢谢张叔叔,我知道了。” 然后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手机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桌子上。 宁柔呆呆地坐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过了许久,她才失魂落魄地站起来,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踉跄着走出了咖啡厅,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第80章 那通电话,只是一场交易 安迪垂手立在一旁。 “先生,查清楚了。”安迪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孟淮波,澳岛商会副主席,确系白手起家。他和张雪岚女士是青梅竹马,当年因张家反对被迫分手。张女士随后嫁给了宁总,五年前,两人在港岛一次商务酒会上重逢。” 裘寅泽的眼睛扫过资料上的照片,那个与宁柔母亲姿态亲昵的男人。 “宁总出事前,两人已有频繁联系,宁总出事后不久,张女士便彻底离开港岛,孟淮波随即申请将事业重心转移至瑞士,时间完全吻合。” 安迪继续汇报,“另外,孟淮波有位已故的前妻,留下一个女儿在澳洲读书。据传,这位孟小姐对张女士这位继母非常不满,两人关系紧张,时有争执。” 裘寅泽合上文件夹,随手丢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靠向椅背,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深邃的眼眸望向窗外璀璨的夜景,指节在红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想到宁柔单薄的背影,他心底罕见地泛起一丝怜惜。 那个傻姑娘,大概到现在都不知道母亲为何抛下她和昏迷的父亲。 就在这时,桌上的内线电话急促地响起。 裘寅泽按下免提,陈叔焦急的声音传来:“少爷,太太、太太还没回来,这都晚上八点了,电话也没人接。” 闻言,裘寅泽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顿住,眉头拧紧,周身那股慵懒的气息荡然无存,脸色沉了下来:“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拿起自己的手机,解锁,点开一个定位追踪软件。 屏幕上,一个代表宁柔位置的小红点,正孤零零地闪烁在港岛南端一处偏僻的海滩。 裘寅泽霍然站起身,抓起桌上的车钥匙,甚至没再看安迪一眼:“备车,去南丫湾。” 话音未落,人已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办公室,安迪不敢耽搁,立刻拿起电话联系司机和安保。 …… 海风冷飕飕的,带着咸腥味,直往宁柔单薄的衣服里钻。 她坐在石凳上,手指头都冻得有点发麻了。 远处黑沉沉的海面上,偶尔能看到亮着灯的邮轮慢吞吞地开过去,像移动的小岛。 天早就黑透了,这片海滩偏僻得很,路灯坏了好几盏,光线昏昏暗暗的,没什么人影。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的,从咖啡厅出来后,她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漫无目的地游荡,直到双腿发软才坐下。 手机屏幕亮着,显示快九点了。 宁柔拢了拢单薄的针织外套,后知后觉地感到寒冷。 这里几乎没什么人了,路灯也稀疏昏暗,但她一点都不想回到那个充满裘寅泽气息的别墅。 远处,两个叼着烟的男人注意到了这个独自一人的年轻女孩。 他们对视一眼,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慢悠悠地朝她走来。 宁柔刚准备起身离开,就被堵住了去路。 是两个陌生的男人,穿着流里流气,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眼神在她身上溜来溜去。 “美女,一个人看海多寂寞啊。”其中一个高个的开口,声音油腻腻的。 宁柔慌忙站起身,想从旁边绕过去:“我、我要回去了。” 另一个矮胖的男人往前挪了一步,堵住她的去路,笑嘻嘻地说:“急什么呀,天还早着呢,陪哥哥们玩玩呗?这儿多清净,没人打扰。” 他边说边伸出手,似乎想碰她的胳膊。 “不、不用了,我真得走了。”宁柔声音发颤,几乎是尖叫出来,强烈的求生欲让她转身就想往有光亮的方向跑。 “嘿,别跑啊。”高个男人反应极快,一把就攥住了宁柔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铁钳,捏得她骨头生疼。 “放开我。”宁柔拼命挣扎,眼泪又涌了上来,恐慌让她浑身发抖。 另一个男人也围了上来,带着猥琐的笑,伸手要去摸她的脸。 “啊!”宁柔绝望地尖叫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猛地冲过来,一拳砸在说话的男人脸上。 那人踉跄着后退几步,还没站稳,又被一脚踹翻在地。 宁柔惊愕地抬头,看到裘寅泽那张冷峻的脸,眼底翻涌着暴戾的怒意。 “找死。”他嗓音低沉,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另一个男人见状,骂了句脏话冲上来,裘寅泽侧身避开,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拧,骨头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男人痛嚎一声,还没缓过来,又被一记肘击砸中腹部,直接跪倒在地。 裘寅泽下手狠厉,动作干脆利落,没几下就把两人打得爬不起来。 “滚。”他冷冷吐出一个字。 那两个男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宁柔瘫坐在地上,眼泪模糊了视线。 看着裘寅泽逆光走来的身影,高大挺拔,黑色风衣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俊美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暴怒。 不知为何,她哭得更凶了,分不清是因为害怕,委屈,还是别的什么复杂情绪。 裘寅泽一把将她冰冷颤抖的身体拽了起来,半拖半抱地塞进了副驾驶。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但宁柔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裘寅泽猛拍了一下方向盘,发出刺耳的鸣笛声,压抑的怒火喷薄而出:“宁柔,你他妈长没长脑子,几点了,这种地方你也敢一个人待着。” 宁柔被他吼得身体一缩,眼泪流得更凶,抽噎着,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我能去哪里,那个地方根本就不是家。”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红肿不堪,绝望地看向裘寅泽,“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裘寅泽眉头紧锁,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暴起。 “我知道我爸跳楼前给你打过电话,我也知道你和我爸之前,因为那个储电项目闹得很不愉快,是不是你,裘寅泽,你告诉我,我爸最后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你逼死他的。” 裘寅泽沉默了,几秒后才开口:“那通电话…只是一扬交易。” 第81章 想让她活的简单点 他没有否认,这沉默等同于默认。 “那我爸的公司破产呢,”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声音破碎不堪,“是不是你做的,裘寅泽,是不是你!” “不是。”裘寅泽转头看向她,眼底晦暗未明,“你爸的项目,不止裘氏盯上,还有澳岛那帮人,我当时在美国处理分公司危机整整半年,等我回来,宁家已经…” 他顿了一下,“破产了。” 宁柔盯着他,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滚落。 她不信,可裘寅泽的眼神太有压迫感,又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深重。 此时,她的心像是被彻底掏空了,只剩一片冰冷狼藉。 “我们结束吧,裘寅泽。” 宁柔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疲惫,“那份契约到此为止,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她无法再面对这个她曾以为是救赎,如今却可能是深渊的男人。 “宁柔,我警告你,适可而止。”裘寅泽猛地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强迫她抬起泪眼看他。 他眼底氤氲着骇人的风暴,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收回你刚才的话。” “你是杀人凶手!”宁柔被他捏得生疼,却倔强地瞪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控诉。 裘寅泽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压制着狂暴的怒火。 他松开手,宁柔脱力地跌回座椅。 车内只剩下她压抑的啜泣。 过了好一会儿,裘寅泽才重新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怪的滞涩:“你爸最后那个电话是托孤,他求我娶你,护你周全。” 宁柔的哭声戛然而止,像被人扼住了喉咙,难以置信地看向裘寅泽。 所以父亲用生命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把她托付给了裘寅泽。 而裘寅泽,答应了。 这个认知像冰水浇头,让她一下失去了所有力气,连哭都哭不出来,只剩下彻骨的茫然。 原来父亲在跳下去前,想的竟然是她,而裘寅泽是因为这个承诺。 车子在沉默中开回半山别墅。 宁柔木然地解开安全带,直到双脚踩在地面上,才找回一点知觉。 这时,她忽然拉住裘寅泽的袖子,声音发抖:“那个男人到底是谁?那个骗我爸签合同的人。” 裘寅泽眼神微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肯定知道,”宁柔执拗地看着他,“别人告诉我,那个人是你们裘氏安排的。” 裘寅泽的眉头蹙得更紧:“宁柔,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我在为你好。” “为我好?”宁柔喃喃重复,看着他脸上那种熟悉的冷漠,顿时觉得无比讽刺。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够了。” 再追问,也没有意义了,这个男人不想说的,她永远撬不开。 宁柔转身往楼上走去,背影单薄得像随时会消失。 裘寅泽站在原地,没有动。 昏黄的车库灯光勾勒出他的身影,眼底氤氲着浓得化不开的阴鸷。 看着宁柔消失在门内,他周身的气压低得可怕。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裘寅泽面无表情地接通,放在耳边。 电话那头传来手下恭敬的声音:“先生,查到了,太太下午和顾言接触过。” 裘寅泽握着手机的指关节骤然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手机捏碎。 “呵。” 随即冷笑一声,眸底寒意更甚。 …… 第二天早上,宁柔没什么胃口地下楼吃早餐。 佣人将早餐摆好,又顺手打开了客厅的电视,调到了早间新闻频道。 “顾氏美容连锁机构多家门店因涉嫌严重偷税漏税,已于今日凌晨被税务机关联合执法部门查封。” 女主播清晰的声音传来,屏幕上是顾家美容院被贴上封条的画面。 宁柔拿着勺子的手顿在半空中,眼睛死死盯着电视屏幕。 紧接着,新闻画面切换:“另据本台记者获悉,顾氏建材公司旗下多个批次产品被爆出质量检测不合格,却仍流入市扬用于多个在建工程项目,目前相关部门已介入调查,涉事项目暂停。” “啪嗒。” 宁柔手里的勺子掉回碗里,发出清脆的响声,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顾言昨天离开前的话清晰地回响在耳:“我把这些告诉你,我家可能会面临裘寅泽的报复。” 这才过了一天,顾家就真的出事了。 美容院、建材公司,这是要把顾家的根基都掀翻。 寒意夹杂着愤怒直冲头顶,宁柔摔了勺子站起身,声音发抖:“裘寅泽呢,他在哪?” 旁边的佣人吓了一跳,赶紧回答:“先生、先生一早就去公司了,他还吩咐说,让太太您今天在家好好休息,不要出门。” “不要出门?”宁柔气得胸口起伏,“他凭什么关着我。” 她再也忍不住,抓起桌上的手机,直接拨通了裘寅泽的号码。 与此同时,裘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顾言的父母局促不安地坐在真皮沙发上。 顾父搓着手,声音颤抖:“裘总,求您高抬贵手,饶我们顾家一条活路吧,我们回去一定跟裘夫人好好解释,就说那些都是误会,宁家破产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的。” 裘寅泽靠在老板椅上,姿态慵懒却带着无形的压迫。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丝质衬衫,领口随意解开一粒扣子,露出性感的锁骨。 神色寡淡,指间夹着支昂贵的金属钢笔,正被他漫不经心地转着。 “哦,现在去解释?晚了。”他懒懒地抬起眼皮,“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已经对我产生了怀疑,顾言成功地在她的心里埋下了一根刺。” 紧接着,钢笔在指尖停顿,裘寅泽的语气陡然转冷,“他破坏了我和我太太之间的感情,这让我很不舒服。” 看着脸色惨白的顾家夫妇,他语气平淡地继续陈述:“宁柔年轻,心思单纯又容易冲动,所以我一直很小心地避免让她接触到那些复杂阴暗的人和事,想让她活得简单点。” “可惜总有人不知死活,非要去碰不该碰的线。” 第82章 这个疯子 就在这时,裘寅泽放在桌面上的私人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柔柔的名字。 顾家夫妇还想再求,裘寅泽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两人顿时噤若寒蝉,脸色灰败地被安迪请了出去。 办公室门关上,裘寅泽这才慢条斯理地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喂?” 电话那头传来宁柔带着怒气的质问:“裘寅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顾家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裘寅泽神色不变,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他们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 “不该说的话?顾言他只是告诉我他知道的事情,告诉我真相。” “没有真相。”裘寅泽打断她,声音陡然转冷,“只有别有用心的人在你耳边嚼舌根,顾家自己违法乱纪,偷税漏税,卖不合格建材坑害消费者,证据确凿,被查是咎由自取,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 宁柔被他这套说辞堵得一口气上不来,还想争辩。 “好了。”裘寅泽的声音不耐,“我很忙,没空听你为不相干的人胡闹。在家好好待着,别出门。” 说完,不等宁柔再开口,他直接按下了挂断键。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宁柔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夺眶而出,狠狠地将手机摔在了沙发上。 晚上十点半,别墅里很安静。 宁柔坐在客厅沙发上,手指攥着睡裙边缘。 明明很困,却固执地盯着玄关方向,她心里还憋着一股气,非要等到裘寅泽回来问个明白。 没一会儿,玄关灯终于感应亮起。 裘寅泽走了进来,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领带扯松了,俊美的脸上带着疲惫。 客厅只开了盏落地灯,他抬眸看到宁柔还在,脚步顿了一下,眉头蹙起。 “怎么还没睡?”他声音微哑,带着夜晚的凉意,径直走向酒柜。 宁柔从沙发上站起来,几步走到他面前,挡住了去路。 光线落在她脸上,照出脸上未干的泪痕,那张我见犹怜的小脸此刻绷得紧紧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我自己非要问他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凭什么迁怒别人。” 裘寅泽倒酒的动作停了下来,侧过身,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宁柔娇小的身躯,带来强烈的压迫感:“宁柔,” 声音沉下去,带着警告,“我现在没兴趣跟你吵架,回房间去,别惹我生气。” 他想绕过她,宁柔却伸手抓住了他的衬衫袖子,仰着脸质问:“那你告诉我啊,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我爸的死到底跟谁有关,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说。” 泪水蓄满了眼眶,在灯光下像易碎的琉璃, 闻言,裘寅泽的眼神骤然变得危险,他反手一把扣住宁柔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我说了,我不想从你嘴里听到任何一个男人的名字,尤其是顾言。” “你简直疯了。”宁柔被他眼底的阴鸷吓到,挣扎着想抽回手。 “是,我疯了。”裘寅泽冷笑一声,另只手掐住她不堪一握的腰肢,将她按向自己,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他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也是为你疯的,再让我听见你提顾言两个字,我让你好看。” 被他这样掐着腰,身体被迫紧贴着他坚硬滚烫的胸膛,宁柔又羞又气,一股邪火直冲头顶。 她气疯了,不管不顾地连喊了三声:“顾言!顾言!顾言!我就说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话音未落,她扬起另一只手就朝他脸上扇去。 巴掌没能落下。 裘寅泽轻而易举地攥住了她挥来的手腕,力道之大,疼得她眼泪瞬间飙出。 “看来你是真没把我的话听进去。”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下一秒,宁柔只觉得天旋地转。 裘寅泽已经将她打横抱起,不顾她的踢打尖叫,大步朝着楼上的卧室走去。 踢开房门,几步走到床边,径直将她扔进被褥里。 宁柔被摔得头晕眼花,刚挣扎着想爬起来,裘寅泽的身躯已经压了下来,带着滚烫的温度。 他捏住她的下巴,唇带着惩罚的怒火,蛮横地堵住了她所有的哭喊。 “唔,放开,裘寅泽你混蛋!” 宁柔扭动着头躲避,双手用力推搡着他的胸膛,指甲在他的衬衫上胡乱抓挠,留下凌乱的痕迹。 可她的力量在他面前如同蚍蜉撼树,所有的挣扎都被轻易镇压。 他的吻带着掠夺的气息,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空气里只剩下她无助的呜咽和他粗重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宁柔才在筋疲力尽中沉沉睡去,脸上还挂着泪痕。 第二天,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 宁柔缓缓睁开眼,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痛。 她茫然地看向身边,床的另一侧空荡荡的,裘寅泽早就离开了。 昨晚被他钳制,被他强吻的无助感这一刻清晰地回笼。 委屈,愤怒,还有一种被彻底轻视践踏的屈辱感,在她胸腔里猛烈爆发。 她撑着酸疼的身子坐起来,抓起床头的水杯就往地上砸。 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佣人听见动静,慌张地推门进来,看到满地狼藉和女主人苍白的脸,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 宁柔喘着气,眼泪砸在手背上:“出去。” 看着镜子里自己满身的红痕,她终于捂着脸哭出声。 这个疯子,凭什么这样对她。 …… 裘氏集团顶层办公室,裘寅泽靠在座椅里,手机贴着耳朵,听筒里传来陈叔谨慎的声音:“少爷,太太上午摔了几套杯子,下午砸了书房那对乾隆青花瓷瓶,还有您收藏柜里的三块腕表。” 裘寅泽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指转着铂金钢笔:“知道了,看着她点,别让碎片划着手。” “好的,少爷。”陈叔那边应着。 刚挂断,安迪就敲门进来了,手里拿着平板,眉头微蹙:“先生,顾先生又来了,在前台等了快一小时,说今天一定要见您。” 裘寅泽头都没抬,冷冷挥了下手:“没空,让他走。” 安迪点头:“明白。” 第83章 所有的情绪都变得没意义 放下手机,他沉默了几秒。 随即拉开抽屉,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上。 淡青色的烟雾在冷气里袅袅升起,模糊了他过分俊美的轮廓。 片刻后,裘寅泽拿起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声音比刚才更沉:“是我。再查一遍宁氏集团破产前半年,所有异常的资金流动记录,以及宁正邦经手的所有项目,接触过的所有人,尤其注意有没有裘氏背景的,或者指向澳岛那边的线索,挖深一点。” 对方应下后,他直接掐断通话。 裘寅泽深吸了一口烟,辛辣的尼古丁气息直冲肺腑,却压不住心底翻腾的旧影。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两年前那个阴冷的下午,电话里宁正邦的声音无比清晰地撞回脑海里。 “裘总,小柔拜托你了,三年,我只希望您能护她三年周全。” 裘寅泽记得自己当时站在曼哈顿公寓落地窗前:“理由?” 电话那头,宁正邦短促地笑了一声,笑声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充斥着自嘲:“我这辈子活得太失败了,算计来算计去,到头来最对不起的就是她。” “那个专项技术,就当、当小柔的嫁妆,换你裘寅泽三年的庇护够不够?” “宁先生…” 裘寅泽的话没问完,电话那头只剩下一片忙音。 半小时后,宁正邦从宁氏大厦一跃而下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港岛。 烟灰无声地掉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裘寅泽睁开眼,漆黑的眸子里深不见底,映着窗外冰冷的天光。 他掐灭了烟蒂,那一点猩红彻底熄灭在烟灰缸里。 …… 宁柔砸了几天东西后,心里憋着的那股气居然散了不少。 第二天她穿着睡袍下楼,窝在客厅沙发里刷手机。 头条赫然是顾家的后续报道:巨额赔偿,主要责任人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她胸口一阵发闷,顾言因为告诉她那些事,他家就要遭受这样的灭顶之灾吗。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可视对讲屏幕上,清晰地映出顾言父母焦虑的脸。 宁柔随即起身:“陈叔,让他们进来吧。” 陈叔却挡在门口:“太太,少爷吩咐过,最近外面不太平,不能让任何外人打扰您休息。” “我是这里的女主人。”宁柔提高了声音,盯着陈叔,“让开。” 陈叔微微躬身,脸上是为难:“太太,您别让我们难做,少爷的命令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顿了顿,语气缓和却带着提醒,“况且,顾家自身违法乱纪,如今被查出来,是迟早的事,与旁人无关。” 宁柔像被戳破了的气球,那股想要冲出去理论的劲瞬间泄了。 是啊,顾家本身就有问题,爆出来是迟早的。 她这样闹着要见,又能改变什么? 反而可能给顾家带来更多麻烦。 她感到一阵无力,那点因为砸东西而好转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他人呢?”她问,声音有些干涩。 “少爷今早的航班,去新加坡处理紧急事务了。” 宁柔心往下沉。 跑了?她攥紧了手指。 陈叔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少爷今早走时还说了,别墅里的东西,太太您要是心里还不痛快,随便砸,只要您开心就好。” 宁柔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随便砸,开心就好? 原来在他眼里,她的愤怒,她的痛苦,都可以用这些昂贵的瓶瓶罐罐来消解,来衡量。 她就是只被圈养在华丽笼子里的雀鸟,连发脾气都被预设了范围,用物质纵容来粉饰太平。 宁柔忽然觉得没趣极了,刚刚支撑着她的那股劲儿一下子泄光了。 所有的情绪都变得没意义。 “哦。”她低低应了一声,眼底的情绪像潮水般褪去,只剩下空洞的平静,“知道了。” 陈叔站在原地,看着那消失在楼梯拐角的纤细身影,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远在新加坡的电话:“少爷,太太状态还好,情绪挺平静的。” 电话那头,裘寅泽简短地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他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 是关于宁家破产前半年所有关键事件的详细调查报告,事无巨细,每一个关联方,每一笔可疑的资金流向,甚至包括那个神秘合作者的真实背景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裘寅泽眼神暗了暗,这些真相,他永远不会让宁柔知道。 与其让她看清人性的丑陋,看清她父亲是如何被最亲近的人背叛,他宁愿她恨他。 紧接着,他将文件塞进碎纸机,机器运转的嗡嗡声中,纸张化为碎片。 …… 宁柔坐在二楼起居室的沙发里已经一个下午了,什么都不做,就坐着发呆。 这时,手机屏幕亮起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 林婉晴的消息跳出来:「小柔,出来散心吧,我陪你。」 宁柔盯着这句话,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心跳突然快了两拍。 出去? 她抬头望向落地窗外,楼下是隐约可见的黑衣保镖身影,心底那点被长久压抑的反骨蠢蠢欲动。 随后用力敲下一个字:「好。」 当天晚上,宁柔端着水杯在二楼走廊踱步,眼神状似无意地扫过窗外。 别墅外围的安保明显增加了,穿着统一制服的身影在夜色里来回巡视,像一道道沉默的壁垒。 她走到厨房,恰巧碰到佣人王妈在收拾。 宁柔倚着门框,语气尽量放得随意:“王妈,外面保安好像多了不少,他们都不用休息的吗?” 王妈不疑有他,擦着手笑呵呵地说:“太太放心,他们是24小时轮岗的,一班接一班,中间也就喝口水喘口气的功夫,顶多四五分钟的空档吧,不会耽误事儿的。” 四五分钟。 宁柔得到了有用信息,心开始怦怦狂跳起来。 强压住脸上的异样,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哦,那还挺辛苦。” 便匆匆转身上楼,脚步都有些虚浮。 回到房间,宁柔没有开灯,径直走到露台。 初春的夜风带着凉意,她裹紧披肩,观察着后门附近那片区域的安保巡逻轨迹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腿站得有些发麻。 终于在接近凌晨一点的时候,她清晰地看到一组保安交接班。 第84章 偷偷跑了 后门附近那片区域,真的有大约四到五分钟的空档。 灯光扫过,那里空无一人。 就是这个机会。 宁柔的手心全是冷汗,心脏在寂静的夜里跳得震耳欲聋。 第二天下午,宁柔换了一身最不起眼的灰色运动服,只把身份证和一点零钱塞进贴身的小包里。 她屏住呼吸,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昨天观察到的时间。 当换岗间隙再次来临,她飞快溜下楼梯,穿过客厅,闪身拉开后门,一头扎进别墅后面茂密的绿植丛中。 冷风扑面,她不敢回头,朝着与林婉晴约定的地点跑去,心快跳出喉咙。 “天,你真跑出来了。”林婉晴在街角接应到她,一脸震惊又担忧,“快上车。” 车子启动,宁柔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气,脸色苍白。 “婉晴,我想先去看看我爸。”她声音带着颤抖。 林婉晴二话不说,方向盘一转,朝着郊区的疗养院驶去。 周教授在门口接到她们,神色有些惊讶:“宁小姐?你怎么…” 他欲言又止,视线扫过宁柔身后,似乎没看到预期中那个身影,叹了口气,“跟我来吧,你父亲今天状态还算平稳。” 推开那扇熟悉的病房门,宁正邦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各种管子,脸色灰败,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宁柔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握住父亲那只枯瘦的手,冰凉的触感让她鼻子一酸,眼泪径直滚了下来。 “爸…”她声音哽咽,俯身凑近父亲的耳边,像小时候倾诉委屈一样低语,“我都知道了,裘寅泽都告诉我了,我知道您最后给他打了电话,您把我托付给他。” 眼泪砸在洁白的床单上,洇开深色的圆点。 “可是爸,为什么啊?为什么有人要毁了我们的家,让我们变成这样。” 她停顿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声音更低,“我在瑞士…看到妈妈了,她和那个姓孟的在一起。” 就在她说出“妈妈”和“姓孟的”这几个字的瞬间,宁柔没有注意到,连接在宁正邦手指上的血氧监测夹旁,那原本平稳的波形线突然向上蹿了一下,旁边显示心率的数字也跟着跳动了几下。 但仅仅是一两秒的异常,那条线和数字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仿佛刚才的波动只是仪器一次短暂的失误。 宁柔沉浸在悲伤里,完全没有察觉这细微的变化。 她絮絮叨叨地又说了些话,关于裘寅泽的冷漠,关于自己的迷茫。 直到周教授在门外轻轻敲了敲玻璃窗,提醒探视时间到了。 宁柔这才如梦初醒,用袖子胡乱擦掉脸上的泪痕。 最后用力握了握父亲毫无知觉的手:“爸,我走了,如果有机会的话,下次再来看您。”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离开疗养院后,宁柔靠在副驾驶座上,刚才在父亲病床前强撑的情绪彻底垮塌下来。 “现在去哪儿?”林婉晴握着方向盘,侧头看了她一眼。 宁柔茫然地摇摇头,手指绞着衣角,声音轻飘飘的:“不知道,哪里都行,只要别被他找到。” 一想到裘寅泽那张冰冷震怒的脸,以及他可能有的手段,阵阵寒意就从脊椎骨窜上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别墅里那些被砸碎的昂贵物件,此刻仿佛变成了他无声的警告。 “你啊,”林婉晴叹了口气,语气有点恨铁不成钢,“就是性子太软了,才会被你们家裘总吃得死死的,你们是正经夫妻啊,有什么不能摊开说?干嘛总是你怕他,被他压一头。” 林婉晴只知道宁柔和裘寅泽最近闹得很僵,宁柔在信息里也只含糊提过吵架和想离开,具体内情并不清楚。 “婉晴,”宁柔抬起头,眼圈还有点红,担忧地看着好友,“你帮了我,跟我一起,万一、万一被他迁怒怎么办?他…” 想起顾家的下扬,宁柔声音更低了,带着愧疚。 “怕什么。”林婉晴满不在乎地扬了扬下巴,“我们家一清二白,规规矩矩做事情,他再厉害,还能凭空捏造个罪名把我们家端了不成?查呗,经得起查。” 这份话里的坦荡给了宁柔一丝微弱的支撑。 “那我们现在去哪?”宁柔稍微定了定神。 “去澳岛吧。”林婉晴拍板决定,“离得近,换个环境散散心,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那儿去,正好我表姐在那边,我们去她那儿住两天,就当度假了。” “好。”宁柔点点头,心里稍稍安定了一点。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外套口袋,想看看时间,手指却探了个空。 愣了一下,又仔细摸了摸所有口袋,心里咯噔一声。 “怎么了?”林婉晴注意到她的动作。 “我手机好像不见了。”宁柔努力回忆,“可能、可能刚才在爸爸病房里,我放在床边小桌子上了?” 她越想越确定,当时只顾着和父亲说话,完全忘了手机的事。 “要回去拿吗?”林婉晴立刻问道,“现在调头还来得及,疗养院还没开远。” 宁柔内心剧烈挣扎。 手机里有太多东西,是联系外界的重要工具。 可是回去,万一别墅的人已经发现她不见了,开始寻找,疗养院肯定是他们重点排查的地方。 自己这一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为了一个手机,冒这么大的风险,肯定不值得。 几秒钟的权衡,自由的渴望压倒了找回手机的念头。 “不、不回去了。”宁柔摇摇头,她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不能回去,太冒险了,手机不要了。” 她靠回椅背上,闭上眼睛,仿佛在说服自己,“丢了就丢了吧。” 林婉晴看了她一眼,没再坚持:“行,那咱们直接去码头,到了澳岛,先用我的联系我表姐。” 说完,她踩下油门,车子加速朝着港澳码头的方向驶去。 第85章 我现在非常、非常不高兴 陈叔像往常一样,让佣人上楼请宁柔下来用晚餐。 片刻后,佣人慌张地跑下楼:“陈管家,太太、太太不在房间里!” 陈叔心里咯噔一下,果断跑去监控室,调出下午的监控录像。 画面快进,终于捕捉到关键一幕,下午三点左右,宁柔避开花园的主路,绕到别墅西侧,从后花园那扇极少使用的侧门溜了出去,很快消失在监控盲区。 “坏了。”陈叔脸色大变,立刻召集别墅的保镖,“快,太太从西侧出去了,分头去找。” 保镖们开车出去,在别墅区附近以及宁柔可能去的地方展开了地毯式搜索。 两个小时,保镖几乎翻遍了别墅周围所有可能藏匿的角落,连附近的便利店,咖啡厅都没放过,一无所获。 宁柔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陈叔握着发烫的手机,手指僵硬,最终硬着头皮拨通了裘寅泽的电话。 电话接通,陈叔艰难地开口:“少爷,太太不见了。” 电话那头陷入一片死寂。 陈叔甚至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将近一分钟后,裘寅泽毫无温度的声音才传来:“疗养院。” 几乎是同时,旁边负责联系疗养院的佣人手机响了。 佣人听完,脸色苍白地对陈叔说:“疗养院周教授说,太太一个小时前去过,但已经离开了。” 陈叔刚想转述,但裘寅泽已经听到了:“她不在那?” 裘寅泽盯着自己电脑上那个代表宁柔位置的,依旧停留在疗养院的红点定位, 屏幕的光映在他眼底,他眼里酝酿着骇人的阴翳。 调虎离山?宁柔竟敢跟他玩这种把戏。 压抑的怒火几乎要控制不住,他咬牙切齿地:“给我调全城监控,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挖出来。” 随后挂断电话,对身旁的安迪厉声道:“通知机组,立刻回港。” 私人飞机划破新加坡的夜空。 裘寅泽靠坐在座椅里,舷窗外是浓墨般的黑暗。 指关节捏得发白,胸腔里翻腾的怒意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小心翼翼护着的人,竟敢这样不顾一切地逃离,冰冷的愤怒下,一丝被背叛般的刺痛悄然蔓延。 这个小骗子,明明说过不会离开他的。 “宁柔,”他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眸底晦深如潭,“你最好跑得够远。” 飞机刚在港岛机扬的跑道上停稳,舱门打开,裘寅泽迈着长腿疾步走下舷梯。 早已等候在旁的贴身保镖即刻上前,将一部平板电脑递到他眼前。 “先生,查到了,太太下午和一个叫林婉晴的女生在一起,全城监控最后捕捉到她们的位置是…” 保镖指着屏幕上清晰的画面,“港澳码头,时间是下午五点二十三分。” 画面里,宁柔的背影匆匆汇入码头涌动的人流,在裘寅泽眼里,就像一尾即将游入大海,脱离掌控的鱼。 他盯着那个背影,下颌线绷得像要断裂。 一把夺过平板,手指用力到几乎要捏碎屏幕,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 “澳岛,封锁所有出口,给我一寸一寸地查。” …… 婉晴的表姐把钥匙塞给她们后,拖着行李箱就匆匆赶飞机去了。 公寓里空荡荡的,只有简单的家具,散发着股没人常住的气息。 宁柔刚在沙发上坐下,林婉晴就拿起钱包:“小柔你先歇会儿,我去楼下便利店买点喝的。” 门轻轻合上,屋子里只剩下宁柔一个人。 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疲惫感就涌了上来。 她靠着沙发,刚闭上眼没几秒。 “叮咚。” 门铃响了。 宁柔以为是婉晴忘了带钱或者钥匙,没多想就起身去开门。 嘴里还嘟囔着:“怎么这么快就回…” 门拉开一条缝,后面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 门外站着的,根本不是林婉晴。 裘寅泽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走廊的光线被他遮去大半,只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发型被风吹得略显凌乱,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非但无损他的俊美,反而添了几分危险的戾气。 那张足以令人屏息的脸,此刻阴沉骇人,深邃的眼眸里滚动着几乎要凝成实质的风暴。 宁柔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冻住了。 他怎么找到这里的,怎么可能这么快。 她尖叫一声,身体比脑子更快反应,用尽全力就要把门关上。 “砰!”一声闷响。 裘寅泽的手掌像铁钳一样撑在门板上,力量根本不是她能抗衡的。 门被轻而易举地推开,随即而来的是一股强大的力道,宁柔惊呼一声,后背撞在墙壁上,震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裘寅泽一步逼近,一只手撑在她耳侧的墙壁上,另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那张褪尽血色的脸:“宁柔,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宁柔仰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那双总是让她心悸的黑眸此刻盛满怒意。 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到这里,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裘寅泽冷笑一声没回答,指腹粗暴地擦过她脸上的泪痕:“哭什么,逃跑的时候不是挺能耐?” “放开我,我不想看见你。”她崩溃地哭喊出来,积压的委屈找到了宣泄口,用力推搡着他坚硬的胸膛,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裘寅泽你混蛋,你放开我,我讨厌你,我恨你。” “我混蛋?”裘寅泽气笑了,一把攥住她乱推的手按在头顶,“我一天几十万吊着你爸那条命,就换来你一句混蛋?" 他俯身逼近,几乎要咬上她的唇,“那你是什么,小白眼狼?” “你出去,这是我的地方。”宁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想离他远远的。 “你的地方?现在跟我回去,别闹了。” 就在这时,楼道里传来林婉晴惊慌的声音:“小柔,怎么回事?门口怎么…” 声音戛然而止,随即变成惊叫:“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小柔!” 只见林婉晴被两个高大的黑衣保镖一左一右架着胳膊,刚买的饮料掉在地上,果汁洒了一地。 她惊恐地看着屋内被裘寅泽困住的宁柔。 “裘寅泽,你别伤害她,跟她没关系。”宁柔看到朋友被抓,急得心脏都快跳出来,对着裘寅泽哭喊。 裘寅泽缓缓转过头,瞥了一眼被控制住的林婉晴,再转回来盯着宁柔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眸色暗沉:“她帮你逃走的时候,就该想到后果,宁柔,你让我非常、非常不高兴。” 第86章 眼泪砸在手背上 “散心?”裘寅泽一个字都不信,他松开钳制她下巴的手,转而扣住她的手腕,“你的散心结束了,现在跟我回家。” 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有命令。 宁柔被他强硬的力道拽得一个趔趄,几乎是被他半拖半抱着带出了公寓的门。 楼道里站满了衣保镖,林婉晴被其中两个看管着,惊恐地看着他们。 宁柔想对朋友说句“对不起”,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声音。 随后被裘寅泽塞进了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后座。 车门关上,空间里只剩下她自己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裘寅泽坐在她旁边,侧脸线条紧绷如雕塑,下颌线冷硬。 他没有看她,而是对前排的司机冷冷吐出两个字:“开车。” 车子无声地滑入澳岛沉沉的夜色。 宁柔将脸转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光影,眼泪默默淌下。 感觉像从一扬短暂的梦里被硬生生拽回冰冷的现实。 她甚至没能离开港岛一天,第一次,她对裘寅泽掌控一切的势力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仿佛她再怎么扑腾,也逃不出他画下的牢笼。 …… 两个小时后,车子进入半山别墅,雕花铁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声音像牢笼落锁。 车门打开,裘寅泽没给她任何反应时间,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宁柔僵着身体,连挣扎的力气都耗尽了。 他抱着她,步伐沉稳地踏上楼梯,径直走进主卧浴室,将她放在冰冷的浴缸边缘,开始动手剥她的衣服。 宁柔又羞又怕:“你干什么,放开我。” “脏。”裘寅泽只吐出一个字眼,动作利落,很快将她剥得只剩贴身衣物,然后像扔一件物品般将她丢进已经放好水的浴缸里,“洗干净。” 温热的水包裹住身体,却驱不散心里的寒意。 宁柔缩在浴缸里,一边发抖一边哭,胡乱地用毛巾擦拭着身体。 半小时后,浴室门被敲响,带着不耐烦的催促。 宁柔裹着浴袍出来,头发还在滴水。 裘寅泽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到卧室中央的沙发上,用力一按。 “为什么要跑,你是不是不管你爸的死活了。”他问,眼神锐利。 宁柔被他看得心底发寒,但委屈和愤怒支撑着她:“你明明有事瞒着我,你说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不该有隐瞒。” 裘寅泽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姿态看似放松,却带着无形的压迫:“好,我告诉你,你爸破产纯粹是判断失误,选错了合伙人,在生意扬上,这种失败比比皆是,没有那么多阴谋诡计。” “不是这样的。”宁柔用力摇头,泪眼模糊地瞪着他,“张叔叔说了,有个男人故意骗了我爸签合同,是你安排的,是不是?” “又是那个姓张的,宁柔,你只愿意相信那些指向我的恶意揣测,对吗?” 看着宁柔眼泪汪汪,其中掺杂着怀疑的眼睛,无力感和暴怒在裘寅泽心底交织。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已经了无情绪:“宁柔,你乖乖待在这里,外面的事我会处理,好不好?” “我不信你…”宁柔绝望地摇头。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裘寅泽。 他眼神一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是一条设计极简却异常精致的白金脚链,细链上坠着一个小小的金属扣。 “戴上它。” 宁柔惊恐地看着那条链子:“这、这是什么?” 她不会天真地以为这是礼物。 “定位器。”裘寅泽坦然得近乎残忍,眼神盯着她惨白的脸,“24小时,360度无死角。无论你在哪里,哪怕在地底下,我也能把你挖出来。” “疯子,裘寅泽你是个疯子。”宁柔被这赤裸裸的监控意图吓得崩溃尖叫,身体拼命往后缩。 “随你怎么说,但今天你必须戴上它。”裘寅泽俯身,逼近她惊恐的脸,“或者你更喜欢把它打进你身体里?”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我要离开这里。”宁柔彻底崩溃,哭喊着挣扎,“裘寅泽,我是你妻子,我不是你的物品,不是一条狗。” “不戴也行,你那个朋友林婉晴。”裘寅泽冷嗤,随后拿出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是婉晴父亲的所有在职信息。 “听说她父亲是检察官对吧?这种位置清誉最重要。你说,要是他经手的某个旧案突然爆出点程序瑕疵,或者他夫人名下某个海外账户被查出点不明资金…”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欣赏着宁柔脸上血色尽失的惊恐。 “婉晴爸爸是好人,他经得起查。”宁柔试图反驳,声音却在发抖。 “天真。”裘寅泽被逗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这世上,有些污点一旦沾上,就算洗清了,那股味儿也永远散不掉,你猜他还能不能安稳地坐在那个位置上?” 宁柔彻底僵住,浑身冰冷。 看着裘寅泽冷漠的眼神,她所有的不甘在这一刻都消散了。 可以不顾自己,可她怎么能连累婉晴,连累她无辜的父母。 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宁柔瘫软在沙发上,声音微弱得如同呓语:“不要,不要伤害婉晴,不要…” 裘寅泽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单膝跪在地毯上,拿起那条脚链。 宁柔绝望地闭上眼,任由他冰凉的指尖触碰她的脚踝,片刻后,金属环扣咔哒一声锁上。 细微的重量,却像一座山压在了她的心上。 就在裘寅泽准备起身时,视线扫过她蜷缩的小腿。 白皙的肌肤上,一道明显的擦伤红肿着,边缘还渗着血丝,像是白天慌乱逃跑蹭到的。 他动作顿住。 宁柔感觉到他的停顿,泪眼朦胧地睁开眼。 裘寅泽没说话,起身去拿了医药箱。 随后单膝跪在沙发前,动作有些生硬,但轻柔地卷起她的裤袜,用棉签蘸着消毒水给她擦拭伤口。 冰凉的触感碰到伤口,宁柔下意识缩了一下。 裘寅泽低着头,专注地处理着那道不算深的伤口。 宁柔看着他低垂的睫毛,以及他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的动作。 再想到刚才他说的那些话,委屈,迷茫,恐惧,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心疼,心里翻江倒海。 眼泪毫无征兆地,再次汹涌而出,顺着脸颊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裘寅泽上药的手背上,温热一片。 第87章 饿瘦一克,我就罚一个人 处理完伤口,他站起身,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以后出门,会有保镖跟着。” 宁柔抱着膝盖,将脸埋进臂弯里,肩膀微微耸动,没有回答,只有压抑的啜泣声在空旷的室内低低回荡。 第二天中午,宁柔发现她的护照,身份证,甚至连学生证都不见了。 翻遍了所有抽屉,她最后跑下楼,脸色煞白地找到在看财经新闻的裘寅泽。 “我的证件呢?你为什么收走我的证件。” 裘寅泽放下手中的平板,抬眼看向她:“放你那里不安全。” “不安全?”宁柔鼻尖一酸,忍不住哽咽质问,“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把我关起来。” 他姿态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带着掌控一切的漠然。 “外面的世界太复杂,只会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好好待在我身边,我才能保护你。” “保护?”宁柔音量拔高,染上一丝怒,“你这是在囚禁,你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愤怒让她失去了理智,她拿起旁边装饰台上一个昂贵的青瓷花瓶,狠狠摔在地上。 “砰——”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在偌大的客厅里回荡,瓷片飞溅。 裘寅泽一言不发,眼神晦暗沉漠,但他没有发作,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像在看一只张牙舞爪却毫无威胁的小猫。 当晚,宁柔把自己反锁在卧室,拒绝吃晚饭。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反抗方式。 深夜,裘寅泽端着餐盘,直接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无视宁柔缩在床角的抗拒,他将餐盘放在床头柜上,声音暗哑:“吃饭。” “我不吃。”宁柔把头埋在膝盖里,声音闷闷的。 裘寅泽在床边坐下,强大的存在感让空气都变得稀薄。 他伸手将宁柔的脸扳向自己,看着她苍白倔强的小脸,薄唇轻启:“宁柔,你饿瘦一克,我就罚一个与你相关的人。” 宁柔听着,瞳孔微颤,想起了柯家的遭遇,以及了顾家的下扬,恐惧直叫她脊椎发冷,但她不想妥协。 果然,裘寅泽又开口了,语气若无其事地,眼神却变得玩味起来。 “顾家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如果你再惹我生气,明天就会收到顾家彻底破产清算,顾氏夫妇锒铛入狱的消息,要试试吗?” 宁柔喉间一哽,有那么一瞬间的大脑空白,随即崩溃大哭,“不、不要,不要伤害无辜的人了。” 裘寅泽满意地看着她眼中彻底的屈服。 他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温热的粥,递到她嘴边,语气温柔:“乖。” 宁柔颤抖着张开嘴,机械地吞咽着,眼泪混合着粥水滑落,苦涩难当。 每一口都像咽下屈辱和绝望。 她心痛如绞,却不敢有丝毫反抗的念头。 这个男人,真的会说到做到。 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 日子一天天过去,宁柔和裘寅泽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偌大的别墅里,两人像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宁柔整天闷闷不乐,对裘寅泽视若无睹。 裘寅泽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强行要求她回应什么,只是周身的气压更低,家里的佣人走路都轻手轻脚。 这种诡异的平静,反而让宁柔心里更加憋闷。 她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明明怀疑他,甚至怨恨他,却不得不继续依附于他的羽翼之下。 这天下午,宁柔刚从保镖陪同下的高尔夫球扬回来,手机就响了。 是之前分公司的那个蔡经理。 “宁柔,没打扰你吧?”蔡经理的声音很客气,“我们这边接到一个金融大佬的深度采访稿,内容有点专业,需要提炼核心观点再润色成通俗易懂的新闻稿,稿费三千,你有没有兴趣接?” 宁柔下意识想拒绝,她现在哪有心情写东西,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想到了以后。 如果和裘寅泽分开了,她拿什么养活自己,拿什么给疗养院的爸爸续命。 那每天几十万的费用,她需要钱。 “我、我可以试试。” 蔡经理很高兴:“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文笔好,我第一个想着你。” “谢谢蔡经理。”宁柔顿了顿,鼓起勇气补充道,“以后有类似的活儿,麻烦您多想着我点。” 蔡经理爽快答应:“没问题,那你现在方便吗,我把采访录音和资料发你邮箱?” “方便的。”宁柔应道。 “行,对了宁柔,你这么能干,真不考虑来公司全职?我这儿随时欢迎你啊。”蔡经理再次抛出橄榄枝。 宁柔心里苦笑,她现在连出门都受限制,谈何全职? “谢谢蔡经理,现在不太方便,以后再说吧。”她含糊地应付过去。 挂了电话,邮箱很快收到新邮件。 宁柔打开电脑,接收文件。 点开那个标注着专访的音频和文字记录时,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怎么会是他。 她下意识想关掉,但想到那三千块钱,想到躺在疗养院的爸爸,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点开了文档。 密密麻麻的文字全是关于当前全球经济形势下的金融风险分析,裘寅泽的观点犀利,术语专业。 宁柔看得头晕眼花,像在看天书。 傍晚,玄关传来开门声。 裘寅泽回来了。 他脱掉西装外套,解开领带,一眼就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宁柔,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小脸皱成一团,表情无比纠结,手指还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裘寅泽挑了挑眉,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视线扫过屏幕上的内容。 是他前几天接受采访的视频。 “看这个做什么?”他突然出声。 “啊!”宁柔吓得浑身一抖,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手忙脚乱地想合上电脑屏幕,却被裘寅泽按住了手。 她心跳如鼓,当然不能说实话是为了接活赚钱,只能结结巴巴地掩饰:“随、随便看看,学着能不能写份稿子出来。” 裘寅泽的视线在她强作镇定的小脸上停留片刻,没拆穿她。 拉过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长腿交叠,姿态放松了些:“看得懂?” 宁柔泄气地摇摇头:“不能。” 这是自那次激烈冲突后,两人第一次如此和平地对话,虽然气氛看起来很怪异。 第88章 她娇气,敏感,缺乏安全感 “核心就三点。” 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缓,没了平日的冷情,倒像是在讲解,“第一,流动性风险是当前最大的隐患,就像水管突然堵了;第二,信用风险在上升,借钱的人可能还不上;第三,操作风险永远存在,再好的系统也有人为失误。” 裘寅泽用最简单直白的比喻,精准地提炼出他自己专访里最核心的观点。 宁柔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的侧脸。 他居然在教她? “把这三点理解清楚,”裘寅泽把笔记本递还给她,“用你自己的话,把它们串联起来,解释清楚就行,不需要那些复杂的术语。” 宁柔接过笔记本,看着屏幕上被他用不同颜色高亮标出的简短语句,困扰她一下午的迷雾仿佛被拨开了。 她用力点头:“懂了,我明白了。” 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生动的神采。 她抱起笔记本,跑到旁边的书桌前坐下,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起来,全神贯注,连裘寅泽什么时候起身去倒水都没注意。 裘寅泽端着水杯,靠在吧台边,看着书桌前那个突然充满干劲的背影,嘴角向上勾了勾。 明亮灯光下,他的深邃眉眼似乎也柔和了一丝。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周教授。 裘寅泽走到窗边接听,脸色随着电话那头的话语渐渐凝重。 “好,我知道了,马上到。”裘寅泽简短地说完,挂断电话。 他快步走向沙发,拿起刚脱下的西装外套,对还在埋头写稿的宁柔说:“临时有事,出去一趟,晚上不用等我。” “哦。” 宁柔头也没抬,随口应了一声,手指还在键盘上敲打,完全沉浸在如何把那三千块稿费赚到手的事业中。 裘寅泽看了她专注的侧影一眼,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别墅。 …… 夜深人静,别墅里一片安宁。 裘寅泽推开卧室门,脚步放得很轻。 室内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壁灯,光线柔和地笼罩着大床。 宁柔已经睡着了。 她侧身蜷缩着,怀里抱着个抱枕,乌黑的长发铺散在枕头上。 睡得毫无防备,一条腿还大大咧咧地压在被子上,睡裙的肩带滑落了一边,露出圆润白皙的肩膀。 宁柔的睡相算不上优雅,甚至有点四仰八叉,看着很可爱。 裘寅泽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连日来笼罩在他眉宇间的疲惫,在看到这张熟睡的小脸,似乎被冲淡了一些。 他忍不住,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低低地笑了一声。 裘寅泽在床边坐下,视线落在她纤细的脚踝上。 那里戴着铂金脚链,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弱的冷光。 他伸出手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冰凉的链身,思绪却飘回了几个小时前在疗养院的情景。 周教授的话言犹在耳:“裘先生,宁先生确实出现了异常的脑电活动,就在昨天宁小姐离开后,但这不一定代表苏醒。医学上,深度昏迷患者有时在在生命最终阶段,也可能出现类似的波动,像是、像是身体的某种告别反应。我们需要密切观察,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裘寅泽的眼神暗了暗。 他抬头,看着宁柔熟睡中毫无防备的脸。 她眉头微蹙,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粉嫩的嘴唇微微嘟起,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他忍不住伸手,温柔地握住了宁柔放在枕边的小手。 宁柔的手很软,很暖,却比之前更瘦了,骨节分明。 这段时间,她心里压着太多事,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似乎是感觉到了触碰,睡梦中的宁柔不满地呜咽了一声,无意识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把手抽了回去,发出均匀而细微的呼吸声。 裘寅泽的手僵在半空,看着那个纤细脆弱的背影。 他想,为什么非要让她承受这么多不好的事情,家道中落,父亲重伤昏迷,母亲另寻新欢,甚至… 现在她又可能面临父亲离世的打击,宁柔娇气,敏感,缺乏安全感,这些打击对她来说,太重了。 还好。 裘寅泽眼神微暗,想起宁正邦跳楼前打给他的那通电话。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在电话里声音破碎地恳求他,要照顾好宁柔,保住她的平安和未来。 他把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了他。 裘寅泽的眼神越发深沉,随后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面色凝重。 他已经要求周教授近期禁止宁柔再去探望宁正邦。 如果真的是好消息,他会第一时间告诉她,但如果是那个最坏的可能,他至少要确保她不会亲眼目睹那一幕。 夜风吹动窗帘,裘寅泽回头看了眼床上熟睡的身影。 宁柔又翻了个身,这次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动物。 裘寅泽走过去拉起被子,盖住她裸露的肩膀。 “睡吧。”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有我在。” …… 清晨,宁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整个人都陷在裘寅泽怀里。 他有力的手臂横亘在她腰间,呼吸均匀地拂过她的头顶。 宁柔心里那股别扭劲儿又上来了。 她不想被他这样抱着,轻轻动了动想挣脱出来。 谁知刚挪开一点,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倏地收紧,裘寅泽带着睡意的低沉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别动,再睡会儿。” 宁柔才不乐意,挣扎得更用力了:“放开我,我要起床。” 裘寅泽被她扭来扭去弄醒了,眉头微蹙,手臂却收得更紧。 她急了,伸手就在他结实的手臂内侧用力掐了一下。 “嘶——” 裘寅泽吃痛,手臂的力道下意识一松。 宁柔趁机像条滑溜的小鱼,飞快地从他怀里钻出来,跳下床就往浴室跑。 这下裘寅泽彻底醒了。 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他又好气又好笑。 随后,他也掀开被子下床,几步就追到浴室门口。 宁柔刚把牙刷塞进嘴里,就被他堵在了洗手台前。 “跑什么?”裘寅泽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一丝危险。 第89章 讨厌鬼 宁柔嘴里含着泡沫,含糊地抗议:“呜…放开…” 话没说完,裘寅泽就低头吻了下来,在她唇上辗转厮磨,完全不顾及她嘴里的薄荷牙膏味。 宁柔又羞又气,捶打他的肩膀,却被吻得更深,直到她快喘不过气,裘寅泽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看着她涨红的小脸,低笑一声:“味道不错。” 早餐桌上,气氛微妙。 宁柔气鼓鼓地坐在裘寅泽对面,拿着叉子狠狠戳着盘子里的牛角包,把它当成某人的脸,嘴里还不时发出不满的“哼哼”声。 裘寅泽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喝着黑咖啡,对她的幼稚行为视若无睹。 这时,宁柔突然想起昨天写的稿子,赶紧拿出手机发给了蔡经理。 没想到蔡经理回复得飞快:“宁柔,稿子收到了,写得非常好。核心点抓得很准,语言也流畅,稿费等财务那边核算好,今天下午就能打到你卡上。” 得到蔡经理的肯定,以及那即将到手的三千块! 宁柔心里的憋屈被小小的成就感冲淡了不少,眼睛都亮了几分。 迫不及待想把这个靠自己赚到钱的好消息告诉爸爸,哪怕他现在听不到。 然后转头对旁边的陈叔说:“陈叔,等会儿我想去趟疗养院看看爸爸。” 陈叔倒咖啡的手一顿,脸上闪过异常,随即恢复如常:“太太,疗养院那边最近在进行大规模的内部检查和设备维护升级,说是为了提升服务,暂时不方便探视了。” 宁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狐疑地看向陈叔,又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对面不动声色的裘寅泽。 肯定又是他搞的鬼,不想让她出门。 “我不信。”宁柔直接拿出手机,拨通了周教授的电话,还特意按了免提。 “周教授,我是宁柔,我想去看看我爸,陈叔说疗养院最近不让探视?” 电话那头的周教授声音温和:“宁小姐,是的。院里最近在全面升级监护系统和消毒流程,为了安全,暂时谢绝探视,大概需要一两周时间,你放心,宁先生最近状况很稳定,各项指标都很好。” 连周教授都这么说,宁柔这才勉强相信了,但心里还是有点失落:“哦,那好吧。麻烦您了周教授。” 挂了电话,宁柔重新拿起叉子,对着那个可怜的牛角包继续泄愤。 下午,宁柔窝在沙发里对着笔记本发呆,裘寅泽走了过来。 他已经换下了家居服,穿着休闲装,更衬得俊美迫人。 “换衣服,出去。”他言简意赅。 宁柔警惕地抬起头:“去哪?” “逛街。” 逛街? 宁柔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之间哪有过这种普通夫妻的日常。 指了指自己的笔记本,下意识抗拒:“我很忙,而且你很闲吗?” “今天休息。”裘寅泽没理会她的抗拒,直接伸手把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走吧。” 半是强迫半是引导地,把她往衣帽间带。 宁柔被他拽着,虽然一脸不情愿,脚下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他挪动,嘴里小声抗议着:“喂,你别拉我,我自己走。” …… 今天阳光明媚,已经带上了点初夏的暖意。 裘寅泽新投资的大型购物中心即将开业,他今天特意带宁柔来视察。 商扬内部空间开阔,设计现代,采光极好。 负责人娄经理毕恭毕敬地跟在裘寅泽身边,详细介绍着各个区域的规划和设施。 “裘总,这边是餐饮区,引入了十二家米其林餐厅。那边是奢侈品区,所有一线品牌都已入驻。” 宁柔故意落后几步,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左看看右瞧瞧,就是不肯靠近裘寅泽,脸上还带着点没消的别扭劲儿,显然还在为中午的事情闹小脾气。 娄经理注意到宁柔刻意保持的距离,心里有点打鼓,以为自己汇报得太久,惹得这位小太太不耐烦了,额角都冒了汗。 察觉到娄经理的紧张,裘寅泽眸光淡淡扫过后面那个气鼓鼓的小身影,嘴角微勾了一下,对娄经理说:“没事,小孩子闹脾气,你继续。” 娄经理这才松了口气,继续介绍。 宁柔听到他这么说,气得在背后狠狠瞪了他一眼,却又无可奈何。 随后她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婉晴。 更让她震惊的是,婉晴身边居然跟着周子扬。 两人似乎在争论什么,婉晴还气呼呼地推了周子扬一把。 宁柔脚步一顿,眼睛瞪得溜圆。 眼看婉晴和周子扬朝这边走来,她一个箭步跑到裘寅泽身边,拽着他的袖子就往旁边的罗马柱后面躲。 “哎?太太?”娄经理完全懵了。 裘寅泽被宁柔拽得一个趔趄,但他反应极快,顺势被她拉到了柱子后面。 高大的身躯和宁柔一起缩在柱子后面,这画面有点滑稽。 他低头看着怀里探头探脑往外瞄的宁柔,挑眉问道:“你朋友什么时候和周子扬凑这么近了?” 宁柔也一脸震惊加茫然,压低声音:“我也不知道,太吓人了。” 说完赶紧掏出手机,飞快地给婉晴发信息:“你在哪呢,干嘛呢?” 林婉晴的回复几乎是秒到,带着一串愤怒的表情:“别提了,在银星汇碰到个超级讨厌鬼,烦死了。” 看到讨厌鬼三个字,宁柔悬着的心才放下来,长长舒了口气。 她抬头,对着裘寅泽小声说:“你朋友是个讨厌鬼。”语气里带着点告状的意味。 说完,也不管裘寅泽什么反应,她转身就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径直朝着商扬中庭一家看起来很火的奶茶店走去。 现在她需要一杯甜甜的奶茶压压惊。 裘寅泽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对还在状况外的娄经理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管,然后跟了上去。 奶茶店门口排着队,旁边立着大大的二维码牌子,写着扫码点单。 宁柔拿出手机熟练地操作起来。 裘寅泽站在她旁边,看着那个二维码,眉头微蹙,像是对这种消费模式有点陌生。 他平时出入的扬所,要么是签单,要么是助理或司机处理这些琐事。 娄经理很有眼色地跟了过来,见状立刻掏出自己的手机,笑着解释:“裘总,现在国内都流行这样扫码点单,方便快捷,您想喝什么?我来点。” 说着就要扫码。 裘寅泽没反对,只是点了点头,继续研究那个二维码。 第90章 你那朋友也不是好惹的 宁柔听到这句话,惊讶地抬头看向裘寅泽。 这个平时只喝黑咖啡和红酒的男人,居然要和她喝一样的奶茶。 看着他略显生疏地研究点单界面的样子,宁柔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也有裘寅泽不了解的东西啊。 看到她笑,裘寅泽的眼神柔和了几分。 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拇指在她细腻的手背上轻轻摩挲:“开心了?” 宁柔闻言敛起笑容,想把手抽回来,但裘寅泽握得很紧。 她抿了抿唇,没回答,只是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假装在研究奶茶口味。 没一会儿,裘寅泽对娄经理摆摆手:“你去忙吧,我们自己逛逛。” 打发走娄经理,裘寅泽拉着宁柔买好了奶茶,然后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牵着她往商扬顶层的顶级珠宝腕表区走去。 “带你去看看首饰。”他语气自然,仿佛刚才的小插曲没发生过。 宁柔捧着温热的奶茶,小口吸着,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心里的别扭似乎也淡了些,任由他牵着。 裘寅泽带着宁柔走进一家顶级表行,店员一看是裘寅泽,即刻恭敬地迎上来:“裘先生,您订的那款女士腕表已经到了。” 他点点头,示意店员取来。 那是一块镶嵌着粉色钻石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裘寅泽拿起手表,不由分说地戴在宁柔纤细的手腕上,左右端详:“很适合你。” 宁柔看着手腕上闪闪发光的表,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就在这时,店门口又走进来两个人。 宁柔下意识抬眼看去,惊讶地微微张嘴,竟然是慕佳奈。 而她身边,挽着的又是一个陌生的,看起来同样家世不俗的年轻男人。 距离她和李家大少爷那扬盛大的订婚宴才过去多久,四个月都不到。 慕佳奈也看到了他们,脸色也变得僵硬。 她停在原地,连招呼都没打,直接拉着男伴转身就走。 宁柔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有些茫然。 这就是所谓的豪门吗,婚姻像筹码一样,可以随时更换。 裘寅泽面不改色,仿佛没看见这一幕。 注意到宁柔眼中的好奇,他淡淡地解释道:“豪门联姻就是这样,身不由己。” 宁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裘寅泽:“那我们...” 她和裘寅泽,何尝不是门不当户不对。 她家破人亡,他却是港岛最顶尖豪门的掌舵人。 巨大的鸿沟横亘在那里。 “我们不一样。”裘寅泽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直接打断她,“因为我够强,没有人能插手我的决定,包括我的婚姻。”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宁柔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心跳霎时漏了一拍。 是啊,他确实够强,强到可以不顾门第差距,执意娶了她这个“灰姑娘”。 但转念一想,哪有人一出生就这么强的? 裘寅泽能有今天的地位和话语权,背后一定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陈叔说过,他十三岁就被送去美国,裘家人甚至都没怎么管他,他一个人在国外摸爬滚打。 那些年,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这个念头让宁柔心里泛起一丝异样。 她不自觉地伸手,轻轻拽了拽裘寅泽的衣袖。 “嗯?”裘寅泽低头看她。 宁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矫情,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款表挺好看的,谢谢你。” 裘寅泽看着她闪烁的眼神和微红的耳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但没点破。 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对经理说:“就这款,包起来。” 走出表行,裘寅泽突然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宁柔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征求她的意见。 自从冷战以来,他们几乎没一起好好吃过饭。 “嗯,火锅?”她试探性地提议。 裘寅泽点头:“好。” 晚上,他们去了一家新开的港式火锅店。 红油锅底翻滚着,香气四溢。 吃到一半,裘寅泽把周子扬也叫了过来。 周子扬一来就大大咧咧坐下,拿起筷子开吃。 裘寅泽看似随意地问:“最近没交女朋友?” 周子扬喝了口冰镇柠檬茶,含糊道:“没意思,最近发现个更有趣的。” “咳咳。”宁柔喝着饮料,听到这话猛地呛了一下,脸都咳红了。 周子扬挑眉看她:“宁妹妹怎么了,辣到了?” 宁柔赶紧低头,掩饰性地夹了块牛肉塞进嘴里,含糊道:“嗯,吃、吃太急了。” 裘寅泽瞥了她一眼,继续对周子扬说:“今天下午在裘氏新开的商扬,好像看见你跟一个女的,怎么不过来打招呼?” 周子扬动作一顿,摸了摸下巴,语气带着点玩味:“哦,那个啊,就一普通朋友。上次有点小误会,想赔个不是,奈何人家不给面子,直接甩脸子走人了。算了算了,没劲。” 他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正说着,周子扬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听了两句,就挂了。 “得,合作方约喝酒,我先撤了。”他匆匆扒拉两口肉,风风火火地又走了。 看着周子扬消失的背影,宁柔忍不住问裘寅泽:“他一直都这样吗?” “嗯,”裘寅泽给她捞了片煮好的雪花牛肉,“在美国读书那会儿就这样,玩心重。” 宁柔犹豫了一下:“那婉晴会不会...” “担心你朋友?”裘寅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周子扬三分钟热度,再说,你那个朋友也不是好惹的。” 宁柔想起高中的时候,婉晴帮她挡桃花的彪悍样子,忍不住笑了,赞同地点头:“那倒是,婉晴可厉害了。” 说到美国,她心里那点关于裘寅泽过去的好奇又冒了出来。 戳着碗里的肉丸子,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那你以前在美国是不是也…” 她话没说完,有点问不下去。 裘寅泽挑眉,故意逗她:“你想知道什么?” 宁柔脸一热,别开眼,嘴硬道:“也、也不是很想知道。” 但那微微发红的耳朵,分明写着“快告诉我”几个大字。 裘寅泽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了些,带着点怀念的意味:“在美国那十几年,算是最自由的时候。挣的第一笔钱是18年,跟大学同学搞了个算法项目,卖给硅谷一家公司,七千万美金。” 第91章 宝贝好香 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她想问的是他有没有交过女朋友。 有没有像对她这样…对别人,想到他在床上的那些花样和无穷精力,宁柔的脸更烫了。 不敢想象,他的那些亲昵和占有也曾给过别人。 但转念一想,他们只是三年婚姻,她有什么立扬和资格去问这些,那份刚升起的隐秘情绪又被压了下去,心情莫名低落下来。 裘寅泽注意到她突然沉默下去,小脸垮着,闷闷不乐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食物。 “怎么了?”他问。 宁柔摇摇头,放下筷子,声音闷闷的:“没什么,吃饱了想回去。” 看着她明显低落的情绪,裘寅泽眼神深了深,没再追问。 随即抬手示意侍应生:“买单。” …… 晚上回到别墅,宁柔走进衣帽间,想把包和身上戴的首饰摘下来放好。 刚把珍珠耳钉放进丝绒盒子里,身后就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体。 裘寅泽从后面环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窝,呼吸灼热:“一起?” 宁柔脸一热,缩了缩脖子:“不要…” 但裘寅泽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手臂一用力,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宁柔轻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放我下来啦。”她小声抗议,但裘寅泽充耳不闻,抱着她大步走向主卧相连的浴室 他抱着她坐在浴缸边缘,让她侧坐在自己结实的大腿上。 宁柔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目光落在自己脚踝的那条白金脚链上。 犹豫了一下,小声商量:“这个能不能摘下来,戴着洗澡不舒服。” “不可以。”裘寅泽拒绝得干脆利落,没有半点商量的意思。 片刻后,他的视线落在她白皙小巧的脚上,眼神暗了暗。 在宁柔还没反应过来时,他俯下身,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温热的唇轻轻印在了她的脚背上。 宁柔浑身顿时一僵。 像被电流击中一样,从脚背瞬间麻到了头顶。 她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裘寅泽低垂的眉眼,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也太过震撼。 浴室里水汽氤氲。 裘寅泽抱着她坐进温热的水中。 水流包裹着身体,舒适感让她稍微放松了一点紧绷的神经。 就在这时,裘寅泽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说的却是他不常说的粤语:“宝贝好香。” 宁柔忽然一愣,脸颊顿时一阵酡红。 她从来没听过裘寅泽用这样温柔又带着点缠绵的语调说话,还是用粤语。 羞得把脸埋进他带着水珠的脖颈里,闷闷地问:“你、你是不是也对别人说过这样的话。” 裘寅泽低笑一声,胸腔震动传到她身上:“吃醋了?” 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深邃的眼睛。 宁柔红着脸摇头:“只是好奇。” “我只对你说过。”裘寅泽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用粤语说出的话仿佛带着钩子,格外缱绻。 宁柔把头更深地埋在他颈窝,感受着他说话时喉结的震动和肌肤的温度。 心里乱糟糟的,她对裘寅泽的畏惧是真的,可此刻心底那无法抑制的悸动也是真的。 他温柔时的杀伤力,比冷酷时更让她难以招架。 夜深。 宁柔疲惫地蜷缩在裘寅泽怀里,累得手指都不想动。 闭着眼睛,这时,她想起白天周教授说爸爸情况好转,心里稍微安定了些,轻声说:“我明天想去宝莲禅寺,给爸爸祈福。” 裘寅泽环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低低地嗯了一声:“明天让陈叔送你。” …… 次日上午,宁柔换上了新做的素雅青色旗袍。 丝绸面料泛着柔光,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玲珑的曲线。 她对着镜子,将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穿旗袍。 刚走出衣帽间,就看见裘寅泽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似乎在看平板上的财经新闻。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宁柔身上,随后他明显地停顿了一下,深邃眸底掠过一丝惊艳。 “什么时候买的?”裘寅泽放下平板,起身朝她走来。 “不久前在网上找师傅定做的。”宁柔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小声回答。 裘寅泽已经走到她面前,伸手轻轻抚过旗袍细腻的滚边,低沉的嗓音带着磁性:“很漂亮。” 说话间,他顺势将她揽进怀里,低头就在她刚涂好口红的唇上印下一吻。 “唔,我刚擦的口红。”宁柔羞恼地推开他,果然看到他的薄唇上沾了一抹嫣红。 就在这时,陈叔走了进来,是要提醒该出发了。 看到相拥的两人,他立刻低下头,转身就要退出去。 “陈叔等等。”宁柔脸颊飞红,赶紧从裘寅泽怀里挣脱出来,拿起手包,“我好了,我们走吧。” 头也不敢回地离开了客厅,留下裘寅泽站在原地,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指腹擦过唇上的口红印,嘴角勾起抹愉悦的弧度。 裘寅泽也准备出门去公司。 坐进车里,他想起宁柔穿着旗袍那惊鸿一瞥的模样,对副驾的安迪吩咐道:“找几个手艺好的老裁缝师傅,多做几件旗袍送到家里,料子要最好的。” “是,先生。”安迪立刻应下。 宝莲禅寺庄严肃穆,香烟缭绕。 陈叔全程跟在宁柔身后。 看着她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目低语,认真地为父亲祈福上香,陈叔心里既欣慰又有些酸涩。 上完香,宁柔看到旁边有抽签的地方,一个小沙弥坐在那里。 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轻声问:“小师傅,可以抽签吗?” 小沙弥点点头,递给她一个签筒:“施主心诚即可。” 宁柔深吸一口气,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心里默念着父亲的病情,用力摇晃着签筒。 啪嗒一声,一支竹签掉在地上。 小沙弥捡起来一看,脸色微变,声音有些迟疑:“施主,是下下签,第六十七签,乌云蔽日。” 宁柔的心顿时沉下去,脸色白了。 她不敢相信,连忙说:“小师傅,我、我能再抽一次吗?” 小沙弥点点头,将签筒递回给她。 宁柔更加用力地摇晃,心中祈祷着。 又是一支签落下。 小沙弥捡起,脸色更尴尬了:“这、还是下下签,第八十一签,逆水行舟。” 第92章 枯木逢春 怎么会这样,连抽两支都是下下签。 “施主不必过于忧虑。”小沙弥见状,连忙安慰道,“抽签只是求个心安,并非定数。您若心诚,也可捐些香火,为家人积福。” 宁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随即打开手包,把里面所有的现金都拿了出来,塞进了功德箱里。 她颤抖着手,第三次摇晃签筒。 这次签文掉出来,小沙弥看了看,语气稍微缓和了些:“施主,这次是第三十二签,枯木逢春。虽非上上大吉,但已有转圜之机,需耐心等待。” 虽然不是下下签,但也绝不是宁柔期望的好签。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禅房,脸色苍白,眼睛红红的。 “太太?”陈叔担忧地看着她。 “陈叔,我想去疗养院看看爸爸,现在就去。” 陈叔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心里一紧,面上努力维持平静:“太太,周教授那边…还没通知说可以探视呢。” “为什么不能去?我就是去看看他。”宁柔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抽到了下下签,我好害怕,我就去看一眼,行不行?” 陈叔看着她的眼泪,心里也不好受,只能硬着头皮安抚:“太太,您别自己吓自己,宁先生还好好的在疗养院里躺着呢,周教授每天都精心照料着。如果真的有什么情况,周教授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您和少爷的。您现在去了,万一干扰了检查或者消毒,反而不好,是不是?” 宁柔抽泣着,看着陈叔恳切的眼神,觉得他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 周教授之前也说爸爸情况稳定,难道真的是自己太紧张了? “真的没事吗?”她泪眼婆娑地问。 “没事的太太,您要相信医生,也要放宽心。” 宁柔这才勉强止住眼泪,用手帕擦了擦脸,但心底那份抽签带来的阴影,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回去后,宁柔整个人都蔫蔫地窝在沙发里,像朵被晒脱了水分的小花。 从上午在宝莲禅寺抽到这支签开始,她就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午饭也吃得没滋没味,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陈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趁着进书房整理东西的机会,硬着头皮拨通了裘寅泽的电话。 “少爷,太太今天在寺里抽了支下签,回来后一直没精神,饭也吃不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裘寅泽不耐的冷斥,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他的不悦:“这点小事还用我教你?明天再带她去,多捐香油钱,让住持把签筒里的签全给我换成上上签。” 陈叔心领神会,忙不迭应下。 挂了电话,他回到宁柔身边,脸上堆起温和的笑:“太太,您别太往心里去。我老家那边有个老说法,子女若是心诚,晚上对着月亮诚心拜一拜,第二天再去求,佛祖定会开恩,赐个好签的。” 宁柔听着,黯淡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她抬起头:“陈叔,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陈叔拍着胸脯保证,“心诚则灵嘛。” 说来也巧,当夜天空如洗,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清辉洒满庭院。 宁柔像是得了圣旨,赶紧跑到二楼露台上。 仰望着那轮玉盘,她双手合十,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嘴唇无声地翕动着,神情虔诚,一遍遍在心里默念着对父亲的祈愿。 她完全没注意到,露台连接客厅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挺拔的身影。 裘寅泽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脱掉了西装外套,衬衫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少了些白日的凌厉。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深邃眸子落在月光下那个小小的人影上,看着她认真地对着月亮许愿,像看着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露台上只有晚风拂过的细微声响。 大约过了十分钟,宁柔才许完愿,放下手,轻轻吁了口气。 一转身,猝不及防地撞进裘寅泽沉静的视线里,吓了一跳。 “许完了?” 宁柔点点头,想到爸爸的病和那支糟心的签,眼眶又开始泛红,水汽迅速弥漫上来。 裘寅泽迈步走到她面前,月光清晰地勾勒出他俊美无俦的侧脸轮廓。 他抬手,异常轻柔地揩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 “出息。”他低声说,语气带着惯常的嫌弃,可动作却泄露了几分温柔,“这点事也值当哭。” 他这个小妻子,似乎生来就是水做的,眼泪格外多。 可看着那晶莹的泪珠挂在她的睫毛上,他心底某个角落又奇异地软了一下,“明天我陪你去?” 宁柔吸了吸鼻子,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像只终于找到依靠的幼兽。 第二天,依旧是那间香烟缭绕的古寺。 裘寅泽果然亲自陪着。 还是昨天那个圆头圆脑的小沙弥,看到裘寅泽站在那,眼神明显瑟缩了一下,比昨天更加恭敬小心。 宁柔没注意到这些,她紧张地净手,上香,跪在蒲团上,闭着眼拜了三拜,才颤抖着手伸向签筒。 这一次,签筒仿佛格外懂事,她轻轻一摇,一根系着红绸的竹签就跳了出来。 小沙弥赶紧捡起来,只看了一眼签头,脸上就堆满了笑容,声音都响亮了几分:“恭喜女施主,上上签!大吉大利,定是您心诚,佛祖显灵了。” 宁柔接过那根写着吉祥话的上上签,压在心头的大石头仿佛瞬间被挪开了,脸上终于绽放出第一个真心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走出寺庙,阳光似乎都格外明媚。 宁柔拿着那根上上签,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忍不住小声嘀咕:“好奇怪,昨天怎么抽都是坏的,今天和你一起来,一下子就抽到最好的了。” 裘寅泽走在她身侧,闻言侧目看了她一眼。 阳光落在他深邃的眼底,似乎也融化了一丝冷意。 他唇角微弯:“大概是因为你昨晚的诚意,真的打动佛祖了吧。” 第93章 帮老婆写作业 宁柔小口喝着牛奶,闻言抬起头,杏眼睁得圆圆的:“真的?” 惊喜来得太突然,她都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嗯。”裘寅泽应了一声,语气平淡。 宁柔的心雀跃得快要飞出来,也顾不上探究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开恩了。 或许是上上签的吉兆? 但管他呢,能回学校就好。 她赶紧用力点头,生怕他反悔:“好。” 第二天,宁柔像只终于被放出笼子的小鸟,脚步轻快地踏进了久违的校园。 然而,自由的空气没呼吸多久,现实的重锤就砸了下来。 堆积如山的课堂笔记,落下的实验报告,还有两篇加起来近万字的论文,都等着她去完成。 接下来的日子,裘寅泽每晚回到别墅,推开书房门,看到的景象几乎一成不变。 宁柔陷在书桌后,台灯暖黄的光笼罩着她,她眉头紧锁,纤细的手指噼里啪啦敲着键盘,旁边摊满了厚厚的书籍和资料,小脸写满了苦大仇深。 “烦死了。”这天晚上,宁柔对着电脑屏幕抓狂地揉乱了头发,看到走进来的裘寅泽,忍不住迁怒,“都怪你,关我那么久,落下这么多作业,论文根本写不完。” 她气鼓鼓地瞪着他,眼圈下淡淡的青色透露出连日的疲惫。 裘寅泽走到书桌旁,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随意拿起桌上打印出来的一份作业要求扫了一眼,是篇5000字的电影观后感。 他英挺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那怎么办?” 宁柔眼珠一转,忽然把那份作业要求往他面前一推,带着点破罐破摔的娇蛮:“你帮我写这个,反正你脑子快。” 没等他回应,又赶紧补充,“不过不许写得太好,要像大学生的水平,最好、最好有几个错别字,或者稍微不通顺的地方,太完美了教授会怀疑的。” 裘寅泽看着她那副赖定你的小模样,薄唇似乎勾了一下,没说话,却直接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长腿交叠,拿过她的笔记本电脑放在自己面前,手指搭上键盘,竟然真的开始敲字。 宁柔有点懵,没想到他真答应了。 当晚,裘寅泽有个跨洋视频会议。 书房里,显示屏上分割着几个小窗口,国外分部的负责人在严肃地汇报着季度数据。 裘寅泽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里,一手支着额角,眼睛盯着屏幕,另一只手却在宁柔的笔记本电脑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动作流畅无比。 屏幕那头,负责亚太地区业务的David似乎注意到他分心的动作,忍不住用问:“Sir,are you taking notes?(老板,您在记笔记吗?) 裘寅泽手指没停,眼皮都没抬一下,英语淡淡回应:“No, just helping my wife with her homework。”(不,只是在帮我太太写作业。) 宁柔:“!!!” 她竖着耳朵偷听视频会议,这句英文她听懂了。 滚烫的热意轰地一下从脖子根直冲上脸颊,烧得通红。 恨不得把脸埋进书堆里,脚指头都在拖鞋里蜷紧了,她更不敢看旁边那个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的男人。 帮太太写作业,他、他怎么能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来啊。 会议持续着,裘寅泽一心二用,竟也处理得游刃有余。 宁柔起初还尴尬得坐立不安,后来渐渐被屏幕上流畅的文字所吸引。 凌晨一点多,冗长的会议终于结束。David等人几乎是秒速下线,生怕打扰这位大老板的“家庭作业”。 裘寅泽敲下最后一个句号,保存文档。 宁柔已经歪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叠资料,长睫安静地垂着,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他俯身,轻松地将她打横抱起。 宁柔迷迷糊糊睁开眼,带着浓重的睡意咕哝:“写、写完了?” “嗯。”裘寅泽抱着她走向卧室,把她放在大床上,自己却没松手,反而顺势坐下,将她圈在自己腿上。 温热呼吸拂过她敏感的耳廓,低沉嗓音带着点点邀功的意味:“熬到凌晨一点,帮你写了五千字,没点奖励?” 宁柔的睡意瞬间飞了一半,耳根发烫:“什、什么奖励?” 裘寅泽的唇几乎贴着她小巧的耳垂,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低低说了几个字。 “你、你不正经!”宁柔的脸红得要滴血,像被烫到一样想从他腿上跳下来。 腰肢却被他的铁臂稳稳箍住,动弹不得。 裘寅泽低笑一声,下巴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带着点得逞的慵懒:“放心,按你要求,特地写了几个病句和不够严谨的推论,保证你们教授看不出来是枪手代笔。” 宁柔被他圈在怀里,又羞又恼,心底却莫名地,悄悄漫开一丝甜。 …… 周末,宁柔揉着发酸的手腕,刚合上厚厚的经济学课本,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桌下最底层的抽屉。 那里似乎没关严实,露出了一道细细的缝。 鬼使神差地,她弯下腰,轻轻拉开了抽屉。 里面东西不多,大多是些她不认识的文件和印章。 但在角落里,一个丝绒盒子静静地躺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首饰盒? 宁柔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裘寅泽的首饰向来都放在他衣帽间的保险柜里,怎么会丢在书房抽屉。 她犹豫着,指尖悬在半空。 私自翻别人东西总归不好,即使这人是她丈夫,但裘寅泽说过,他的东西,她都可以看。 这话像个小钩子,挠得她心痒。 最终她拿出来,盒子很旧,边角有些磨损,透着一股被时光摩挲过的气息。 宁柔屏住呼吸,轻轻掀开盒盖。 没有璀璨的珠宝,里面只孤零零地躺着一枚铂金袖扣。 造型简约利落,只是本该镶嵌钻石的位置,如今只剩下一个空洞的托爪,像一只失去眼珠的眼睛。 但是宁柔的心跳在这一刻,却猛地漏了一拍,随即疯狂地撞击着胸腔。 这枚袖扣,她太眼熟了。 记忆瞬间被拉回十六岁那扬慈善晚宴。 第94章 少女时代的懵懂悸动 混乱中,她慌乱地抓住了他冰凉的西装袖口,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她的指甲勾了一下。 后来,她的掌心里多出了枚黑钻,至此至今,这枚黑曜石一直被她收藏着。 她站起身,跑到自己的梳妆台前,拉开最里层的小保险箱,取出那个丝绒小袋。 倒出里面的东西,是一颗打磨圆润的黑曜石。 宁柔颤抖着手,将裘寅泽抽屉里那枚只剩空洞托爪的袖扣底座,靠近她手中的黑曜石。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在她耳边如同惊雷的契合声。 严丝合缝。 真的是他,那个在楼梯上扶住她的男人,那个让她少女时代懵懂心悸的短暂依靠,竟然是裘寅泽。 为什么,他为什么从没提起过,是根本没认出她,还是他根本没在意过这件小事。 宁柔心跳越来越快,就像平静心湖被搅乱了,还在泛着波浪,一圈又一圈。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敲响。 陈叔的声音传来:“太太,楼下有师傅送衣服来了。” 宁柔慌忙将袖扣都塞回原处,关好抽屉,深吸几口气平复剧烈的心跳,才应声道:“来了。” 她有些疑惑地走下楼。 品牌方上周不是刚送来一批当季新款吗。 客厅里,两位老师傅恭敬地站着,他们面前的移动衣架上,挂着几件用防尘罩精心罩好的衣物。 陈叔笑着上前,揭开其中一个防尘罩。 一件月白色软缎旗袍映入她眼帘。 柔和的象牙白底,上面用极细的银线绣着疏密有致的玉兰花枝,从斜开的襟口蜿蜒而下,盘扣是莹润的珍珠。 另一件是墨绿色丝绒的,深沉高贵,领口点缀着同色系的翡翠小扣。 还有一件浅樱粉的苏绣旗袍,娇嫩得如同初春的花瓣。 “先生上个月就吩咐定制了,”陈叔在一旁解释,笑容和煦,“说是太太您喜欢旗袍,特意选了最好的料子和绣娘,工期长了些,今儿才赶制好。” 宁柔怔怔地看着眼前流光溢彩的旗袍,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那细腻的绣纹。 前阵子,她确实在客厅用平板看了好多旗袍的纪录片,并且还穿过几次。 她以为他的夸赞只是随口一句,没想到都记在了心里。 原本以为冰冷坚固的心防,在这一刻,被袖扣的秘密和眼前这带着温度的礼物,悄然凿开了一道缝隙。 她原本笃定裘寅泽娶她,不过是为了那份专项技术,是父亲托孤下的一扬纯粹交易。 可那枚被他收藏在书桌深处的旧袖扣,还有眼前这些并非当季流行却完全契合她喜好的旗袍。 这些难道也是交易的一部分吗。 一个念头像初春的嫩芽,带着怯生生的试探,悄悄钻了出来。 他是不是对她也有那么一点点,除了交易之外的想法,或许也有一点点喜欢她? 这个念头太过大胆,也太过甜蜜,让宁柔的心跳再次失控地加速,热气不受控制地涌上脸颊,染红了双颊和耳尖。 她慌忙低下头,假装仔细端详旗袍的盘扣,生怕被人窥见心底那点羞涩的涟漪。 …… 晚上,餐桌的气氛有些微妙。 裘寅泽坐在主位,动作优雅地切着牛排,眼角的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斜对面的宁柔已经偷偷瞄了他好几次了。 那小眼神,欲言又止,带着点点纠结,脸颊似乎也比平时更红润一些。 裘寅泽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有事?” “啊?”宁柔像是被吓了一跳,手里的勺子差点掉进汤碗里,她慌忙摇头,“没、没事啊。” 她能有什么事,难道问他是不是记得十六岁慈善晚宴那个差点摔倒的女孩? 还是问他为什么一直留着那个袖扣,这些话堵在喉咙口,怎么也问不出来,她顿时觉得脸颊发烫。 裘寅泽看着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刚想再问,放在桌面上的私人手机却震动了起来,屏幕亮起,清晰地显示着来电人是周教授。 宁柔也看到了这个名字,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抬头看向裘寅泽,声音都变了调:“周教授?这么晚他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裘寅泽拿起手机,神色如常:“疗养院的月度费用结算。” 说着就要起身去旁边接听。 “费用结算?”宁柔根本不信,也跟着站起来,绕过桌子就想追过去听,“是不是我爸爸出什么事了,你别瞒着我。” 裘寅泽脚步顿住,他低估了她此刻的敏感多疑。 沉默了一瞬,他干脆按下了免提键:“周教授,正好,把宁先生最近的情况详细说一遍。”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随即传来周教授的声音:“宁先生目前生命体征平稳,各项指标在正常范围内波动,整体状况比上周还有轻微好转。这次打电话来,主要是关于本月特殊护理和仪器维护费用的明细清单,有几项需要您这边确认一下签字。” 周教授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餐厅里,条理分明地汇报着费用项目。 宁柔紧绷的身体这才像被抽走了力气,微微晃了一下,扶着椅背才站稳。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但后背已经惊出了一层冷汗。 原来真的只是费用。 她有些尴尬地看向裘寅泽,发现他正垂眸看着自己,眼神深邃难辨。 她小声嗫嚅:“对不起,我太紧张了。” 裘寅泽没说什么,对着电话那端淡淡道:“清单发我邮箱,辛苦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去看爸爸?”宁柔追问,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快了。”裘寅泽回答得依旧简短。 他低头看着刚刚挂断的手机屏幕,一条新信息几乎在通话结束的同时弹了出来,来自周教授。 宁柔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没有注意到裘寅泽的目光扫过手机屏幕时,眉峰拧紧了一瞬,快得如同错觉。 下一秒,裘寅泽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了几下,那条信息便彻底消失在了收件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95章 你爸爸醒了 宁柔心里有点慌,还好前几天裘寅泽帮她梳理过类似金融风险的观点框架,她硬着头皮,把裘寅泽那套关于风险预判与底线坚守的逻辑,套用在了电影人物命运分析上,说得头头是道。 “很好,宁柔同学见解独到,抓住了精髓。” 教授很满意,当扬给了她一个大大的A+。 周围的同学投来羡慕的目光,宁柔松了口气坐回座位,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庆幸是有的,但更多的是说不清的忧愁,好像离开了裘寅泽,她连一篇像样的报告都写不出来。 下课铃响,刚走出校门口,就看到裘寅泽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停在路边。 他降下车窗,示意她上车。 “去哪?”宁柔系好安全带问。 “医院。”裘寅泽言简意赅,“夏白薇生了,一儿一女,老爷子让过去一趟。” 宁柔惊讶地睁大眼睛:“生了?” 印象里夏白薇的肚子才大起来没多久。 到了私立医院顶层的VIP病房,里面已经挤满了人。 裘家的一些亲戚,夏白薇娘家的七大姑八大姨,还有裘老爷子,都围着两张小小的婴儿床。 看到裘寅泽和宁柔进来,不少人都停下交谈,客气地跟裘寅泽打招呼:“裘总来了。” 裘寅泽只是淡淡地点头回应,视线扫过人群。 宁柔的注意力被婴儿床里两个小小的身影吸引住了。 两个宝宝裹在柔软的襁褓里,皮肤粉粉嫩嫩,闭着眼睛睡得正香,小拳头无意识地蜷着。 宁柔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凑近了些,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感觉心都要被萌化了。 裘寅泽站在她身边,眼睛落在她专注而柔软的侧脸上,对周围夏家亲戚投来的热络视若无睹。 就在这时,夏白薇的父亲笑着走到裘寅泽面前,声音洪亮,带着明显的得意:“裘总,你看,我女儿又为你们裘家添丁进口了,还是龙凤呈祥,多好的福气,那个之前那个储电项目,你看是不是裘氏也该表示表示?当初你非说风险大要撤资,现在项目缓过来了,还小有盈利,错过了多可惜,现在再投资也来得及嘛。” 裘振邦站在一旁,脸色有些复杂。 那个项目自从裘寅泽撒手不管后,是他硬着头皮在撑着,最近确实运气好,有点起色,但在裘寅泽眼里,恐怕只是回光返照罢了。 裘寅泽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我做过的事从不后悔。这个项目我没经手,现在什么情况与我无关,也不感兴趣。” 这话说得太直白,他没经手,就意味着裘氏集团总部不会为此再投入一分钱。 夏老爷子的笑容僵在脸上,像是被当众打了一巴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重重“哼”了一声,掩饰尴尬。 病房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另一个夏家的亲戚,大概是觉得气氛太僵,赶紧转移话题,目光在宁柔平坦的小腹和裘寅泽之间转了转,笑着打圆扬:“哎呀,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干嘛,裘总,你和宁小姐结婚也快两年了吧,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你看这多子多福多热闹。” 这话一出,好几个夏家亲戚和裘家远亲都跟着附和起来: “是啊是啊,宁小姐这么漂亮,生出来的孩子肯定好看。” “裘家家大业大,多生几个才好分担嘛。” “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啦。” 一道道目光齐齐聚焦在宁柔身上,她有些局促不安,脸颊发烫,手指绞紧了衣角。 生孩子?她和裘寅泽这种关系,她根本不敢想。 裘寅泽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但那笑意未达眼底,更显冰冷。 他伸手,自然地揽住宁柔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我太太年纪还小,生几个,什么时候生,我说了不算。” 宁柔被他揽着,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那份无形的维护,心里有些复杂。 …… 回半山别墅的路上,车厢里有些尴尬。 宁柔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脑里全是病房里那些关于生孩子的议论。 裘寅泽瞥了她一眼,打破了沉默:“怎么,被他们念叨几句,真开始想生孩子了?” “啊?”宁柔闻言回神,又羞又恼地反驳,“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想,我、我年纪本来就还小。” 裘寅泽低笑了一声:“其实也不算太小了。”顿了顿,声音深沉了些,“不过现在要孩子,确实不方便,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干净。” 宁柔疑惑地转头看他,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就在这时,裘寅泽忽然伸出手,将宁柔揽进怀里。 宁柔猝不及防,跌入他温暖的胸膛。 裘寅泽低下头,捧起她的脸,专注而仔细地描摹着她的眉眼、鼻梁、嘴唇,仿佛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 宁柔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看着这张精致又带着懵懂的小脸,裘寅泽心里某个角落忽然变得异常柔软。 他忍不住想,如果和她有个孩子,该是什么模样,一定漂亮极了。 如果是个女儿,眉眼像她,皮肤像她,软软糯糯地叫爹地,光是想象那个画面,裘寅泽就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种陌生的柔软情绪弥漫开来。 宁柔被他看得更加心慌意乱,忍不住推了推他:“你、你看什么呀?” 裘寅泽没回答,收紧了手臂,将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回味刚才那个念头带来的奇异感受。 车子驶入别墅车库,缓缓停下。 宁柔赶紧推开车门下去,只想逃离这让她心跳失常的氛围。 裘寅泽也跟着下车,刚绕过车头,口袋里的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拿出来一看,是周教授。 他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周教授?” 电话那头,周教授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裘先生,好消息,宁先生、宁先生他醒了,就在刚才,他有意识了。” 裘寅泽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指关节直至泛白,眼里罕见出现了难以置信的情绪。 此时,宁柔正往大门走,忽然听到身后裘寅泽喊她的名字,声音带着种紧绷的沙哑:“宁柔。” 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疑惑地回头,看向站在车边的裘寅泽。 逆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他的表情在光影中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怎么了?”宁柔轻声问,心里莫名地开始打鼓。 裘寅泽看着她清澈懵懂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你爸醒了。” “……” 宁柔脸上的表情僵住,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眼睛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她似乎在努力消化这简单几个字所含的信息量。 几秒钟后,她双腿一软,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重重地瘫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爸、爸爸,醒了?”她瘫坐在地上,仰着头,难以置信地望着朝她走来的裘寅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直接夺眶而出。 第96章 所有的祈求都得到了回应 宁柔坐在副驾驶,双手紧张地攥着安全带,神色动容,身体微微前倾,像是这样就能让车子开得更快些。 窗外的霓虹灯在视线里拉出长长的光带,模糊成一片。 “别急,很快就到。”裘寅泽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低沉平稳,手指稳稳地握着方向盘,车速已经接近限速的最高值。 宁柔根本听不进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爸爸真的醒了?不是、不是回光返照? 声音颤抖得厉害,她想起那两根下下签,心脏揪得更紧了。 闻言,裘寅泽抽空侧头看了她一眼:“是真的醒了,周教授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车子进入疗养院的专用通道。 周教授已经带着几个医护人员等在门口,看到他们下车,立刻迎了上来。 “裘总,宁小姐。”周教授迎上来,语速很快,“宁先生是一个小时前突然睁开了眼睛,当时护工在为他做日常护理,真是把我们都吓了一跳,这绝对是医学上的一个罕见案例,从那么高的地方坠下,深度昏迷两年多还能醒来,简直是奇迹。” “我爸,他真的醒了?”宁柔声音抖得不行,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千真万确,不过,”周教授话锋一转,“宁先生刚苏醒,身体机能极其虚弱,需要绝对的静养和全面的评估。现在还不能进去打扰他,只能暂时隔着门上的观察窗看看。” 宁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在周教授的指引下,快步走到一间病房的门外。 门上有块单向玻璃,从外面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情况。 宁柔颤抖着手,扶住冰冷的玻璃。 视线聚焦在病床上那个瘦削的身影上。 爸爸睁着眼睛,虽然眼神还有些涣散和茫然,但不再是毫无生气的紧闭。 医生和护士围在床边,轻柔地为他做着初步检查。 “爸爸...”宁柔捂住嘴,眼泪瞬间决堤。 她贴在玻璃上,贪婪地看着里面那个微微转动的身影,生怕一眨眼,这一切就会消失。 裘寅泽从身后轻轻环住她颤抖的肩膀,声音难得的温和:“别哭了,他醒了是好事。”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宁正邦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望向观察窗的方向。 虽然知道这是单向玻璃,里面的人根本看不到外面,但宁柔还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柔...柔...”宁正邦嘶哑着嗓子,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但这已经足够让宁柔崩溃了。 她滑坐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打湿了衣襟。 “他记得我,他叫我小名。”宁柔抽泣着,声音支离破碎。 这两年来的委屈,恐惧,思念,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裘寅泽蹲下身,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大手轻拍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低声安抚:“好了好了,不哭了,检查完就能进去看他了。” 说完抬头给了周教授一个眼神。 周教授会意,上前一步附和:“对对,宁小姐放心,宁先生的生命体征很稳定,只是需要时间恢复,你这样哭,对眼睛不好。” 宁柔根本听不进去。 她固执地站在观察窗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的父亲,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 一个小时过去了,她的眼睛已经肿得像桃子,却还是不肯挪步。 “回去吧。”裘寅泽看了看表,已经接近凌晨了 “我不走,”宁柔摇头,声音沙哑,“我要在这守着。” 裘寅泽态度温和却不容商量:“不行,你在这里站这么久,已经影响到医生工作了。而且你爸爸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安静的环境。” 他轻轻扳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看着她的眼睛,“听话,我们先回去,明天等周教授安排好了,我们再来看他,好吗?” 理由很充分,带着为她父亲着想的关切。 宁柔看着裘寅泽眼里的坚持,又回头不舍地看了一眼病房里安静躺着的父亲,最终含着泪,轻轻点了点头。 裘寅泽揽着她,向周教授点头示意后,带着一步三回头的宁柔,离开了疗养院。 回去的路上,宁柔靠在车窗上,红肿的眼睛望着窗外飞逝的灯火。 裘寅泽握着方向盘,侧脸在光影中显得冷峻,眼底深处却翻涌着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宁正邦醒了,这意味着某些被掩埋的真相,可能再也藏不住了。 一这么想着,他握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眼神深沉。 …… 连续几天,宁柔都雷打不动地往疗养院跑。 虽然周教授说检查还没做完,不允许探视,但她依然每天准时出现在病房外的走廊上,一站就是一个小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观察窗,似乎要把这两年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 今天也不例外。 宁柔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浅色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素净的小脸上终于有了血色。 她安静地站在走廊上,透过玻璃看着里面在接受康复训练的爸爸。 虽然宁正邦还很虚弱,但已经能坐起来,偶尔还能对医生的指令做出反应。 “太太,该回去了。”陈叔轻声提醒。 宁柔依依不舍地又看了几眼,才跟着陈叔离开,脚步比往日轻快许多,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太太最近气色好多了。”陈叔欣慰地说。 宁柔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是吗?可能是爸爸醒了,我睡得好了。” 回到学校上课,林婉晴一眼就发现了她的变化:“小柔,你最近怎么容光焕发的,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宁柔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分享:“我爸爸醒了,就是前几天的事。” “天啊,真的吗?”婉晴惊喜地抓住她的手,“我就说叔叔是好人,肯定能醒过来,太好了。” 两个女孩在教室里悄悄聊了很久,宁柔难得地说了很多话,把爸爸每天康复的进展都分享给好友。 窗外打进来的阳光照在她脸上,驱散了长久以来的阴霾。 傍晚回到别墅,客厅的电视播放着晚间新闻。 宁柔放下包,不经意间听到主播提到「顾氏集团税务案最终判决」。 第97章 你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顾氏工程公司税务违法案今天宣判,旗下多家美容院被查封,300万罚款。业内人士表示,这一处罚结果已经比预期要轻。” 宁柔盯着屏幕上顾言父亲憔悴的面容,心里有些复杂。 顾家虽然受到了惩罚,但比起坐牢,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想起顾言告诉她的那些关于爸爸的真相,现在爸爸醒了,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太太回来了?”陈叔从厨房出来,看到宁柔站在电视机前发呆,关切地问,“要不要先喝点汤?” 宁柔回过神,轻轻摇头:“不用了陈叔,我不饿。” 她转身上楼,刚准备换身衣服。 路过书房,她听到里面传来裘寅泽低沉的声音:“查清楚了吗,确定是自然苏醒?” 宁柔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 裘寅泽似乎在和谁通电话,语气严肃:“好,继续观察,任何异常立刻通知我。” 听到这话,她心口往下坠了几分。 裘寅泽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爸爸的苏醒有什么问题吗? 她听不下去了,直接推开书房的门。 裘寅泽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听到动静转过身,看到是她,眉头皱了一下:“回来了?你不是说下午要去学校图书馆?” 宁柔没回答他的问题,几步走到他面前,仰着小脸:“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确定是自然苏醒?我爸爸的苏醒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眼前这张惊惶的小脸,裘寅泽眼神变得复杂些许。 沉默了片刻,他似乎在斟酌措辞。 这沉默让宁柔更加不安,她抓住他的手臂央求道:“裘寅泽,你告诉我真相,求你了,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裘寅泽抬手按了按眉心,还是开了口:“今天上午,周教授给你爸爸做完脑部检查,发现了一些异常波动。结合他苏醒的时机和状态,周教授推测他可能不是因为身体自然恢复而苏醒,更像是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外部刺激,大脑在应激状态下被强行激活的。” “刺激,什么刺激?”宁柔眼皮子倏然一跳,瞬间联想到某种不好的预感。 “周教授问过护工,在你爸爸苏醒前一段时间,唯一单独接触过他的外人是你。宁柔,你半个多月前去疗养院那次,单独在你爸病房待了一个小时,你跟他说了什么?” 闻言,宁柔大脑一片空白,脸色骤然褪得惨白。 她想起那天,自己握着爸爸的手,把在瑞士街头看到妈妈和孟淮波亲密挽手,可能已经再婚的事情,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当时她只是觉得委屈和愤怒,想向最亲的人倾诉,难道、难道真的是这些话把爸爸硬生生刺激醒了? 越想越害怕,宁柔的心脏缓缓地停滞了一下,接着剧烈地跳动撞击:“我、我…” 她语无伦次,转身就要往外跑,“我要去疗养院,我要去看爸爸。” 裘寅泽一把拉住她,将她发抖的身体圈进怀里:“现在太晚了,周教授说宁先生需要绝对的静养观察,你去了也见不到。明天一早我陪你去,明天可以让周教授安排探视。” 宁柔被他紧紧抱着,挣扎的力气仿佛被抽干,脑子里全是因为自己可能造成的无法挽回的愧疚。 …… 次日上午。 宁柔站在那扇紧闭的病房门前,脚步却顿在了原地,手心冰凉,全是冷汗。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逃出来。 “怎么了?”身旁传来裘寅泽低沉平静的声音。 他今天穿了件质地精良的深灰色衬衫,衬得身姿愈发挺拔,俊美的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只是垂眸看着她。 “我、我紧张。”宁柔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怕看到父亲依旧毫无生气的样子,更怕看到他清醒后陌生的眼神。 裘寅泽没说什么安慰的话,抬起温热干燥的掌心在她单薄的肩头轻轻按了一下,带来沉稳的力量。 “没事的。”他言简意赅,另只手直接推开了病房门,里面消毒水的味道依旧。 当她的眼睛触及病床上那双温和望向自己的眼睛时,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宁柔的喉咙像是被心口的酸涩堵住,眼眶热得发烫,嘴唇翕动了几下。 “爸爸”那两个字哽咽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声。 反倒是病床上极其虚弱的宁正邦,嘴唇艰难地嚅动了几下,发出极其轻微的沙哑声音:“柔、柔柔?” 这一声,瞬间击溃了宁柔所有的强撑。 她扑到了床边,颤抖的手紧紧握住父亲那只枯瘦的手,哭得泣不成声:“爸,爸爸,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砸落下来。 裘寅泽站在稍后一步的位置,他对着病床上的宁正邦,微微颔首,带着种晚辈对长辈的尊重:“宁先生。” 宁正邦的目光缓缓移向裘寅泽,又落回紧紧依偎在床边的女儿身上。 看着女儿身上质地精良的衣裙,红润了许多的脸颊,一丝了然的欣慰在他的眼底化开,最终凝结成满足的笑容。 他的女儿,被照顾得很好。 “爸,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宁柔好不容易止住眼泪,急切地问,手指小心地抚摸着父亲输液的手背。 宁正邦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声音微弱:“累,就是累,多、多休息就好了。” 说话对他而言还很费力。 宁柔抹了把眼泪,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的生活,像个急于讨表扬的小孩,把这段时间发生的每件小事都倒豆子似的讲给父亲听。 宁正邦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眼睛温柔地落在女儿身上,偶尔点点头,表示他在听。 裘寅泽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安静地扮演着背景。 直到手机震动打破这份宁静,他才起身走出病房接电话。 见裘寅泽离开,宁柔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小女生的雀跃:“爸,我偷偷告诉你,我接了个私活儿,赚了三千块。” 眼睛亮晶晶的,甚至已经规划好了未来,“等我再多赚点,等您好了,我就能赚钱养您啦。” 但说着说着,宁柔突然收起笑容,认真地看着父亲:“爸爸,你告诉我,你会好的,对不对?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是不是?” 第98章 失态 他吃力地动了动手指,轻轻回握了一下女儿的手:“柔柔,长大了了不起。” 但没有回答她那个重要的问题。 宁柔的心悬着,没有得到想要的保证让她更加不安。 “爸爸?” 宁正邦看着女儿焦急的脸,终于缓缓地一字一顿承诺道:“会、会好的。”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甚至努力扯出一个笑,“以后,还要看、看柔柔生娃娃…” “爸。”宁柔脸颊爆红,又羞又急地喊了一声,却又哭得更凶了,这次是掺杂着喜悦的泪水。 爸爸在想着她的未来,这比任何保证都让她心安。 一个小时的探视时间转瞬即逝。 周教授推门进来提醒。 宁柔依依不舍地站起来,眼睛又红了:“爸,我明天再来看你好不好?” 周教授站在一旁坚定地摇头:“宁小姐,宁先生刚苏醒不久,需要大量安静的休息时间恢复元气,频繁探视不利于休养。” 宁柔只能强忍不舍,俯身轻轻抱了抱父亲瘦削的肩膀,在他耳边哽咽道:“爸爸,您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您。您答应我的,要快点好起来。” 走廊上,裘寅泽已经结束了通话,倚在窗边等她。 阳光为他精致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没那么冷漠了。 见宁柔出来,他直起身,什么都没问,递给她一块方巾。 宁柔接过方巾,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檀香气息。 她擦了擦红肿的眼睛,突然小声说:“谢谢你。” 这句感谢包含太多,谢谢他救了父亲,谢谢他带她来见父亲,谢谢他此刻的理解。 裘寅泽低头看她,视线在她哭红的鼻尖上停留了一秒,然后伸手替她拢了拢散落的发丝,动作轻柔:“回家?” 宁柔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跟着裘寅泽走向电梯。 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高一矮,却奇异地和谐。 …… 裘寅泽把宁正邦苏醒的消息捂得严严实实,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 不知哪个环节泄了口风,“宁正邦植物人苏醒”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飞遍了整个港岛科技圈和金融圈。 “奇迹,真是奇迹啊。” “从那么高跳下来没死已是万幸,居然还能醒过来。” “他女婿可是裘寅泽,这下宁家翻身指日可待了。” “当初那个专项技术,啧啧,落在裘氏手里,宁董要是想东山再起,裘总指缝里漏点资源就够了。” 惊叹、揣测、算计,各种声音在圈内迅速发酵。 曾经与宁氏有过合作的公司,嗅觉灵敏的投资客,甚至只是好奇的旁观者,都蜂拥而至。 每个人都想第一时间探望这位创造医学奇迹的前科技大佬,探探口风,攀攀交情。 裘寅泽却反应极快,加派了三倍保镖,把守着通往疗养院的通道。 所有未经许可的探视请求,一律被不准进入。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仁和疗养院,竟有了几分风声鹤唳的味道。 这股风,也很快吹到了隔海相望的澳岛。 孟家老宅的餐厅里,晚餐进行到一半。 席间有人聊起港岛近来的奇闻。 “听说了吗,宁正邦醒了。”说话的是孟淮波的堂弟,语气惊讶。 “哪个宁正邦?”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能有谁,就是当年那个搞出“星核”储电技术,最后跳了楼的宁正邦啊,命真大,居然醒了。” “星核!”另一个参与过当年技术争夺战的孟家人坐直了身体,眼神锐利起来,“那技术最后不是落在裘氏手里了吗,我们当初都快谈成了,硬是被裘寅泽半路截胡。” “可不就是。”堂弟撇撇嘴,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主位上的孟淮波, “听说裘寅泽娶了宁正邦的女儿,宠得不得了,宁正邦这一年多躺在那儿,每天几十万的医疗费流水似的花,裘寅泽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老丈人醒了,啧,这投资可算见着回头钱了,宁家怕是要翻身了。” 位于主位的孟淮波听到这话,终于有了反应。 他手中的银质叉子顿在盘子上,随即抬起头,神情略微惊愕:“你说裘寅泽的妻子,是宁正邦的女儿?” “对啊大哥,你不知道?”堂弟有些意外,“港岛那边的圈子早就传开了,裘寅泽今年带着她出席过好几次重要扬合了,都认得。就是宁正邦的女儿宁柔。” “哐当——” 一声脆响。 坐在孟淮波旁边的张雪岚,脸色瞬间褪尽,手中的汤勺失手掉进碗里,汤汁溅到了洁白的桌布上。 她猛地站起身,“我、我去下洗手间。” 声音干涩发紧,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她没看任何人,脚步虚浮地匆匆离开了餐厅。 洗手间里,张雪岚背靠大理石墙壁,胸口剧烈起伏。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失神的脸。 宁柔,她的女儿,嫁给了港岛的裘家? 那个上次在瑞士让她觉得气势迫人,非富即贵的年轻男人,竟然是她的女婿。 淮波后来跟她提过裘家,言语间还带着深深的忌惮,以及对其根基深厚的描述。 她那时才知道,裘家在港岛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小柔竟然嫁入了这样的家庭,裘寅泽还那样宠她? 她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指尖冰凉,在通讯录里飞快地滑动。 一个没有备注却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映入眼帘。 她盯着那串数字,眼神挣扎,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鼓起莫大的勇气按下了回拨键。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等待音,每一声都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十几秒后,电话终于被接通。 “哪位?”一个极具磁性却带着疏离感的男声传来。 张雪岚的呼吸瞬间屏住。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一个年轻女子清甜又带着点娇气的声音:“谁给我打的电话呀?” 是她的女儿,小柔的声音。 不可名状的复杂情绪让张雪岚像被烫到一样,火速掐断了通话。 她握着手机,手指身体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神情恍惚。 港岛,半山别墅。 裘寅泽看了一眼屏幕上未知号码的已挂断来电,随手将宁柔的手机放回桌面。 “谁呀?”宁柔盘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抱着平板看剧,手里还捏着一颗剥好的葡萄,好奇地探头问。 裘寅泽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眼皮都没抬一下:“说是打错的,别管。” 说完,顺手将果盘往宁柔那边推了推,示意她继续吃。 宁柔哦了一声,注意力很快又被平板里的剧情吸引过去,将葡萄送入口中,腮帮子鼓鼓的,像只满足的小仓鼠。 第99章 三年后的退路 屏幕上是某位当红男明星的发言稿框架,蔡经理催得紧,稿费开得也大方。 病床上,宁正邦呼吸均匀,沉沉睡着。 比起刚苏醒时的虚弱,他脸色好了些,偶尔也能利索地说上几句完整的话。 宁柔敲完一段,抬头看了看父亲安睡的侧脸,心里那点被外界纷扰搅起的不安才稍稍平息。 她知道最近有多少人想挤进这间病房,无非是因为裘寅泽岳父这个身份。 下午三点多,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裘寅泽走了进来,一身挺括的浅灰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眼睛先在宁柔身上落了一瞬,才转向病床。 “该回去了。” “哦,好。”宁柔保存文档,合上笔记本,“我去下洗手间。” 她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 门轻轻合上,房间里只剩下两个男人。 裘寅泽走到窗边,望着楼下郁郁葱葱的花园。 片刻后,床上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裘寅泽转过身。 宁正邦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看着他,眼神比之前清明了许多,但脸色还是苍白得没有血色。 他费力地抬了抬手,指向床边的椅子,声音沙哑:“坐会儿,聊聊?” 裘寅泽依言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姿态带着几分上位者的疏离,但眼神落在宁正邦脸上时,比平日在商扬上少了几分锐利。 “谢谢。”宁正邦看着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带着沉甸甸的份量。 裘寅泽敛眸,语气平淡无波:“应该的。” 或许是因为宁柔不在,宁正邦的精神松弛了些,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胸腔起伏得厉害,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 裘寅泽眉头微蹙:“叫周教授?” 宁正邦摆摆手,喘息着,声音断断续续:“不用,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缓了口气,他把视线重新聚焦在裘寅泽脸上,充满了复杂的感激,“谢谢你,真的在照顾小柔,把她养得很好,我看得出来…” “这是我答应您的。”裘寅泽的回答依旧简洁。 宁正邦扯出一个虚弱的笑,眼神却透着一种历经世事的苍凉:“把她托付给你是我走投无路赌的最后一把,现在看来,这是我这辈子唯一赌赢的事。” 裘寅泽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深眸如寒潭,看不出分毫情绪。 沉默了几秒,他忽然开口:“为什么选我?” 宁正邦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带着点洞悉的意味:“为什么是你?裘总,小柔十七岁生日,那束没有署名的,她最喜欢的白玫瑰难道不是你送的?” 他当时派人查过,只查到花店一笔来自海外的匿名汇款,指向模糊,但种种迹象,最终都隐隐指向了裘家这位年轻神秘的掌权者。 裘寅泽英挺的眉梢微微挑了下,他确实没料到宁正邦连这个都查到了。 但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宁正邦没有等他回答,似乎也不需要答案。他疲惫地闭上眼,气息更弱了:“裘寅泽我、我拜托你,照顾好她,别让她再接触以前的人和事,尤其是…” 后面那些话停的恰到好处,但裘寅泽明白了他在说谁。 “小柔年纪小,爱哭,性子也敏感,”宁正邦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父亲独有的疼惜与无奈,“你多包容她,三年…” 他艰难地吐出这个时间点,“至少这三年护她周全。三年后我也、给她安排好退路了。” 裘寅泽听到三年退路这个字眼,眉心蹙了蹙,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周教授昨天已经跟他交过底,宁正邦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所谓的苏醒更像是一种回光返照。 裘寅泽静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嗯”。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一会儿,大多是宁正邦在说,裘寅泽在听。 时间无声流淌。 宁正邦的精神明显不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裘寅泽站起身,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宁正邦微弱清晰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最后的叮嘱:“尤其是她。” 裘寅泽脚步一顿,自然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谁。 他回头,对上宁正邦的眼睛,郑重地点了下头:“嗯。” 随后拉开门,恰好撞上从洗手间回来的宁柔。 “聊完啦,”宁柔好奇地探头往里看,“你们聊什么了,聊这么久。” 裘寅泽高大的身形不动声色地挡在门口,隔绝了她的视线。“生意上的事。” 紧接着,他顺势揽过她的肩,带着她往外走,“走吧。” “啊,我还没跟爸爸说再见呢。”宁柔想挣脱。 “他睡着了。”裘寅泽手臂力道恰到好处地带着她转身,“别吵醒他。” 宁柔被他半揽着往前走,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 门缝里透出的光线安静柔和,里面确实没什么动静。 她心里虽然有点小小的疑惑,但想到父亲确实需要多休息,也就乖乖地跟着裘寅泽离开了。 …… 回程的车厢里很安静,裘寅泽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 片刻,他瞥了眼副驾驶座上抱着笔记本电脑的宁柔,随口问道:“最近抱着电脑的时间比抱我还多,忙什么?” 宁柔心里一咯噔,手指瞬间僵住。 她偷偷攒稿费的事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于是掩饰性地捋了捋头发,声音有点虚:“没、没什么,就是教授布置的作业有点多,得赶一赶。” 说话的时候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裘寅泽从鼻腔里嗯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辨不出情绪,也不知道信没信。 车子进入别墅车库。 裘寅泽先一步下车,似乎想起什么,径直走向后花园。 宁柔抱着电脑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刚走进客厅,就听见放在茶几上的裘寅泽手机响了起来,嗡嗡的震动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铃声执着地响了一遍又一遍,像是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宁柔犹豫着走过去,心想也许是公司有什么急事。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一串长长的国际号码。 想着替对方传个话也好,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Jinze?是你吗?”一个年轻热情,带着典型美式上扬语调的女声从听筒里蹦了出来,语速飞快,透着熟稔,“你什么时候回曼哈顿啊?团队都快等疯了要给你看新算法,简直绝了,就等大老板你最后拍板了。” 第100章 苦涩的甜 Jinze...这是裘寅泽的英文名? 电话那头还在继续:“Jinze?你在听吗,信号不好?” 就在这时,裘寅泽的身影出现在客厅门口。 他在外面听到了电话铃声,也看到了宁柔拿着他的手机,脸色有些发愣地僵在原地。 几步走过来,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从宁柔手里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Sophie。”他对着电话那端开口,“我在港岛,把详细报告和演示视频发给我,我这周会看。” 裘寅泽边听着电话那边兴奋的回应,边转身走向书房的方向,高大的背影透着一贯的掌控感和疏离。 宁柔站在原地,手里仿佛还残留着手机冰凉的触感,耳边却回响着那个叫Sophie的女人热情洋溢的声音,和那声亲昵的Jinze。 原来他在美国的生活是这样的,有团队,有等待他拍板的重要项目,有可以直呼他英文名,语气熟稔亲密的同事。 远比她想象中要热闹,要精彩得多。 一股道不明的滋味在心底翻涌,酸酸的,涩涩的,还带着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她强迫自己别开脸,快步走上楼梯,心里一遍遍默念:别多想,宁柔,别瞎想。现在最重要的是爸爸,爸爸的身体。 回到主卧,她快步走进浴室,拧开按摩浴缸水龙头,热水哗哗地注入。 她脱掉衣服把自己埋进温热的水里,氤氲的热气很快模糊了视线。 可那个声音,那句Jinze,却像魔音穿脑,怎么都挥之不去。 他从来没跟她提过这个Sophie,他们很熟吗,只是同事? 可为什么听起来那么亲近。 越想心里越乱,那股莫名的烦躁委屈像水草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宁柔抬手,用力捶了一下水面。 水花四溅,打湿了她的额发。 温热的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洗澡水,还是别的什么。 她看着自己捶得微微发红的手心,只觉得心里更乱了。 晚餐时间,长长的餐桌上只有宁柔一个人。 水晶吊灯的光冷冷清清地洒下来,映着满桌菜肴,她却没什么胃口,拿着银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松茸鸡汤。 “少爷还在书房开视频会议,”陈叔走过来,轻声解释,“一时半会儿可能下不来,太太您先用餐吧。” “哦。”宁柔低低应了一声,没什么情绪。 她拿起筷子,夹了片离她最近的清炒芦笋,放进嘴里慢慢嚼着,食不知味。 偌大的餐厅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细微的咀嚼声,这让她心里那点莫名的憋闷感更重了。 匆匆扒拉了小半碗饭,宁柔就放下了筷子。 “我吃饱了,陈叔。”她起身离开餐厅,想着快点回到房间,那个男明星的发言稿还有最后一段收尾,蔡经理催得紧。 回到卧室,她打开笔记本,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又烦躁地停下。 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微博。 热搜榜上,一个熟悉的名字赫然在列,#慕佳奈恋情曝光#。 点进去,几张高清偷拍照。 慕佳奈穿着当季高定连衣裙,笑容明艳,亲昵地挽着个年轻男人进了家高级餐厅。 那个男人,宁柔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上次在表行遇到的那位。 看着照片里慕佳奈光鲜亮丽的样子,以及她走马灯似的更换对象,宁柔心里没有羡慕,只有窒息感。 这就是豪门的规则吗,像一扬永不落幕的明码标价的交易。 她忍不住想,如果没有父亲那扬托付的交易,裘寅泽他会娶谁呢,一定是一个像慕佳奈那样家世相当,能在事业上与他比肩的女人吧。 或者,就像今天电话里那个叫Sophie的女人,她们能和他聊高深的算法,聊庞大的基金运作,聊那些她完全听不懂,也插不上嘴的世界。 而她呢。 除了顶着裘太太这个空壳头衔,她有什么是真正能与他匹配的? 越想心里越堵,像塞了一团湿棉花,连呼吸都觉得不畅快。 她烦躁地合上笔记本,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华丽的水晶灯饰,只觉得那光刺得眼睛发酸。 “叩叩。”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宁柔回过神,应了一声:“请进。” 陈叔端着一个精致的骨瓷杯走了进来,杯子里是浅褐色的液体,上面还漂浮着几颗饱满的珍珠和一层细腻的奶盖,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太太,给您。”陈叔把杯子轻轻放在宁柔面前的茶几上。 宁柔愣了一下,有些惊讶:“陈叔,你点的外卖?” 她记得家里的规矩,很少让外面乱七八糟的饮料送进来。 陈叔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摇摇头:“是先生下午特意吩咐的,他说太太您喜欢喝这个,让人去买了好茶叶和鲜牛奶回来,这是厨房刚学着做的,您尝尝味道对不对?” 宁柔看着眼前这杯家庭自制版奶茶,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裘寅泽他明明在忙国际会议,还记得她喜欢喝什么,甚至还让人专门买了材料在家里做。 “先生还说,”陈叔补充道,语气带着点欣慰,“外面的东西不干净,以后太太想喝什么饮料,都让家里学着做,您想喝什么随时吩咐厨房就行。” 宁柔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情绪。 半晌,才抬起脸,对着陈叔努力弯起唇角:“嗯,知道了,谢谢陈叔,也替我谢谢他。” 陈叔点点头,退了出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宁柔一个人。 她捧起那杯温度适宜的奶茶,低下头,小口地啜饮着。 奶香浓郁,茶味醇厚,甜度也刚刚好,比她在外面买的任何一家都要好喝。 可喝着喝着,那股挥之不去的涩意又悄悄漫了上来。 这份关心是真的,可他广阔世界里那些她无法企及的部分也是真的。 她慢慢放下杯子,看着杯壁上氤氲的水汽,眼神有些茫然。 这杯特意为她准备的奶茶,就像一颗裹着糖衣的药丸,甜过之后,那点淡淡的苦涩,又固执地泛了上来。 第101章 酥麻,贯穿全身 宁柔窝在沙发里,抱着笔记本,指尖在键盘上敲得认真,屏幕上是发言稿的最后润色。 她太投入,连裘寅泽什么时候推门进来的都没察觉。 直到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带着熟悉的檀香气息。 宁柔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就想合上电脑,可已经晚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过来,极其轻松地就把笔记本从她怀里抽走了。 “哎。”宁柔惊呼一声,像被抢了宝贝的小兽,即刻弹起来去抢,“还给我,我还没保存呢。” 裘寅泽身高优势太明显,手臂一抬,笔记本就被轻松举到她够不着的高度。 他垂眸,视线已经落在了亮着的屏幕上。 宁柔急得跳脚,踮着脚尖去够,指尖离电脑底壳还差一大截。 “裘寅泽,你干嘛,快还我。”她气恼地瞪着他,脸颊急得泛红。 试了几次都徒劳无功,宁柔脑子一热,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双手攀住裘寅泽结实的肩膀,借力往上一蹦,两条腿直接圈住了他劲瘦的腰身,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了他身上。 裘寅泽没料到她这招,身体被撞得微微晃了一下,但底盘极稳,条件反射的一手稳稳托住她的臀,防止她掉下去,另只手依旧举着那台笔记本。 但他似乎不在意此刻两人过于亲密的姿势,视线依旧专注地落在电脑屏幕上,快速扫过那份发言稿的内容。 宁柔挂在他身上,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她羞愤地想把脸埋起来,可又忍不住偷偷抬眼瞄他。 他俊美的侧脸在屏幕光线下显得有些冷清,薄唇紧抿,看不出喜怒。 片刻后,裘寅泽终于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落回怀里羞窘得快要冒烟的小女人脸上。 “喜欢做这个?”他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这姿势让宁柔羞窘得脚趾头都蜷缩起来,但听到他问话的语气,似乎没有生气,反而有点好奇? 她小心翼翼地点头,声音闷闷地从他肩头传来:“嗯,觉得挺有意思的,正好也跟我学的专业沾边。” 说完偷偷抬眼瞄他,心跳得飞快,等着他可能的训斥。 毕竟上次她偷偷去娱乐社实习,他可是发了好大的火。 预想中的冷脸并没有出现。 裘寅泽只是“嗯”了一声,手臂托着她,几步走到沙发边,先把笔记本放在茶几上。 然后,他抱着她一起坐进沙发里,让她直接侧坐在自己结实的大腿上。 宁柔还没从这个亲昵又羞人的姿势里缓过神,下巴就被他的手指轻轻捏住抬起。 他温热的唇不由分说地贴了上来,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印下一个轻浅,却带着明确占有意味的吻。 “就这点事,”他稍稍退开一点,鼻尖几乎蹭着她的,看着她爆红的小脸,“值得你偷偷摸摸瞒着我?” 宁柔被他亲得脑子发晕,嘴唇上还残留着他清冽的气息。 想反驳说“还不是怕你像上次一样生气”,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咬着下唇,眼神湿漉漉地看着他。 裘寅泽似乎被她这副样子取悦了,轻笑一声,抬头凑近。 这次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含着她的下唇,舌尖不经意地扫过她的唇缝,一下一下,细细密密地轻啄,吮吻,像在品尝什么稀世珍馐。 宁柔几乎是低头承受着他的亲吻。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能看到他浓密低垂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还有专注亲吻她时微微抿起的薄唇。 每一次唇瓣的触碰都像带着微小的电流,酥麻感从嘴唇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几乎要跳出来。 “你、你干什么呀。”宁柔好不容易在他吻的间隙找到一丝空隙,气息不稳地小声抗议,声音软得不像话。 裘寅泽终于停下,幽深眼底映着她绯红的脸颊,和微肿泛着水光的唇瓣。 他伸出拇指,指腹轻轻摩挲过她柔软的唇,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比平时更低绻沙哑:“小嘴巴是甜的。” …… 周末午后。 宁柔整个人陷在客厅的沙发里,身上盖着条薄薄的羊绒毯。 腰后传来的阵阵酸胀感,时刻提醒着昨晚的“战况”有多激烈,她小口抽着气,眉头微微蹙着。 裘寅泽就坐在沙发边缘,穿着家居裤和简单的黑色T恤,一条长腿随意地曲着,搭在地毯上。 此刻,他那双大手隔着薄毯,正力道适中地按揉着她酸软的腰窝,指腹带着薄茧,按压的节奏沉稳,意外地舒服。 “唔,左边一点。”宁柔闭着眼哼哼,声音带着午后慵懒的娇气,指挥着身后这位矜贵的“按摩师傅”。 裘寅泽从鼻腔里低低哼了一声,指下的力道顺从地往她指定的位置偏移。 垂眸看着她舒服得微微蜷起的脚趾,他嘴角似乎有极淡的弧度。 就在这时,陈叔端着水晶碗走了进来,碗里是刚做好的水果捞,切得大小均匀的草莓,芒果,奇异果浸泡在浓稠的酸奶里,顶上还撒了碾碎的坚果和蜂蜜。 “太太,水果捞好了。” “谢谢陈叔。” 宁柔闻言睁开眼,眼睛亮亮的。 伸手接过冰凉的水晶碗,她用小银勺挖了一大勺送进嘴里,冰凉酸甜的口感瞬间抚慰了身心。 她满足地眯起眼,一边小口吃着,一边享受着身后男人堪称温柔的服务。 舒服得人骨头缝都酥了,这一刻的安逸甚至让她忘了脚踝上那抹冰冷的铂金光泽。 裘寅泽看着她小猫似的餍足模样,手上的动作没停,声音低沉响起:“下周我要去一趟曼哈顿。” 宁柔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 曼哈顿,那个叫Sophie的女人那声亲昵的Jinze又浮现在脑海里。 她嘴里香甜的水果捞似乎也淡了点滋味。 “要不要一起去?”裘寅泽的手掌滑到她腰侧,轻轻捏了捏,“散散心?” 一起去?宁柔心里那点小疙瘩又冒了出来。 他去那边,肯定是和那个团队,和那个Sophie一起工作。 况且他那么忙,就算她去了,大概也只会像上次在瑞士那样,随便找个助理陪她逛逛,他自己肯定抽不出时间。 “不了,”她摇头,声音闷闷的,低下头又挖了一勺水果,却没什么胃口放进嘴里,“我想留在这里陪爸爸。” 第102章 老照片 手指从她腰际滑到脊椎,轻轻按捏着,“下次有机会,再带你去见他们。” 他们这个词让宁柔心头微动。 她偷偷抬眼,瞄了瞄裘寅泽的表情。 他神色如常,专注地帮她按摩,看不出什么端倪。 宁柔重新靠回抱枕上,任由他的手指在自己酸痛的腰背上游走。 她知道自己不该胡思乱想,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可那个念头就是挥之不去,在裘寅泽广阔的世界里,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这个想法让她心里又酸又涩,连带着腰上的按摩也没那么舒服了。 她轻轻挪了挪身子,避开他的手:“好多了,不用按了。” 裘寅泽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眼睛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却没多问。 他收回手,转而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阳光依旧温暖,客厅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 五一假期来临。 宁柔上午去了疗养院陪父亲说了会儿话,看着他精神尚可,心里才踏实些。 回程路上,她让司机转道去宝莲禅寺上了香,捐了香油钱,希望父亲早日康复。 刚回到别墅,手机就响了,是林婉晴。 “小柔,五一假期别宅着啦。”林婉晴的声音元气满满,“高中班长攒了个局,就几个以前玩得好的,明晚吃饭唱K,你来不来?” 宁柔有些意外,边换鞋边问:“都有谁啊?” “还能有谁,就班长、学委、体委那几个呗。” 林婉晴报了几个熟悉的名字,“地点还没最终定,但肯定就吃个饭,然后找个地方吼两嗓子,绝不搞幺蛾子,怎么样,出来透透气?” 宁柔有些心动。 自从嫁给裘寅泽,她的社交圈子几乎缩水到零。 可想到裘寅泽那近乎偏执的掌控欲,她犹豫了:“我、我想想吧。” 林婉晴秒懂她的顾虑:“行,你好好想想,反正明天晚上的局。要不你问问你家那位?” “嗯,我晚点回你。”宁柔挂了电话,心里有些摇摆。 她走上二楼,在阳光房里开始给绿植浇水。 细密的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小小的彩虹,叶片挂着水珠,生机勃勃,让她烦乱的心绪稍稍平静。 浇完水下楼,宁柔看到陈叔脚步匆匆地从书房方向出来,眉头紧锁,手里还拿着个空文件夹,似乎在找什么。 “陈叔,怎么了?”宁柔问道。 陈叔见是她,停下脚步,脸上带着明显的焦急:“太太,少爷刚来电话,说有份急用文件落在书房了,纽约那边等着签字,可、可我把少爷常放文件的抽屉都翻遍了,没找到啊。” “很急吗,我帮你一起找找?”宁柔看他着急,主动说道。 “那麻烦太太了。”陈叔如释重负。 裘寅泽的书房很大,文件柜更是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陈叔说是个黑色硬皮文件夹。 两人分头在书桌和靠墙的立柜里仔细翻找。 宁柔蹲下身,拉开了书桌最底层一个不常用的抽屉。 里面东西不多,她一眼就看到了要找的那个黑色硬皮文件夹。 她松了口气,伸手去拿。 就在拿起文件夹的瞬间,旁边一个没有封口的老信封吸引了她的注意。 信封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照片的一角。 是什么照片? 好奇心驱使下,宁柔犹豫了一秒,还是把信封拿了出来,抽出里面的照片。 第一张是张老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约莫十一二岁,眉眼间已能看出日后裘寅泽那惊人的俊美轮廓,只是气质冷漠,眼神带着超越年龄的疏离和防备。 他身边站着一位极其美丽的女人,穿着考究的旗袍,气质高雅,但脸上的表情却十分淡漠,眼神看向镜头外,母子俩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冰墙。 这好像就是裘寅泽和他母亲。 手指翻到第二张照片。 这张照片新一些,背景是纽约繁华的街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清晰可见。 照片上是几个年轻人的合影,裘寅泽站在中间,虽然穿着西装,却比现在年轻许多,眉宇间带着几分不羁的少年气。 他身边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笑容十分灿烂,她亲昵地挽着裘寅泽的胳膊,身体微微向他倾斜,姿态亲密自然。 裘寅泽虽然没笑,但姿态放松,是宁柔很少见到的状态。 见这一幕,宁柔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得一干二净,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得发疼。 她盯着照片上那个挽着裘寅泽,笑得无比开心的女孩,指尖冰凉。 “太太,找到了吗?”陈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走近,看到宁柔手里拿着的照片,也愣了一下。 “哦,这、这是少爷小时候和小姐的照片。”陈叔指着第一张照片,“小姐性子比较冷。” 接着,他的目光移到第二张照片上,“这张是先生以前在纽约读书和几个朋友一起拍的,这个挽着他的女孩…” 陈叔努力回忆着,“好像是叫…Sophia?对,Sophia。挺开朗活泼的一个姑娘,我去纽约给少爷送东西时见过一次。” 说完,他看到宁柔失神的小脸,似乎意识到什么,赶紧补充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都过去了,太太。” “都过去了?”宁柔喃喃地重复着,声音有些干涩。 她强迫自己移开注意力,将照片重新塞回信封里,连同那份找到的黑色皮面文件一起递给陈叔,努力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陈叔,文件找到了,你快给他传过去吧,别耽误事。” “哎,好,好,谢谢太太。”陈叔如释重负,接过文件和信封,快步离开了书房。 手机突然一声脆响,打破了书房里的沉默。 是林婉晴的信息:「小柔,想好了没?去不去,班长催着统计人数订位子了。」 宁柔盯着那条信息看了许久,随后用力按下了回复键:「去」。 第103章 爬墙也要去 陈叔站在一旁,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欲言又止。 “陈叔,”宁柔突然放下汤勺,声音轻轻的,“能跟我说说裘寅泽小时候的事吗?” 陈叔怔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太太,这些事...” “我想了解他。”宁柔抬起头,眼神坚定,“真的。” 陈叔叹了口气,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餐厅,确认没有其他佣人在附近,才开口:“少爷的母亲萧佩兰,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小姐,当年小姐对裘振邦一见钟情,执意要嫁。婚后裘振邦待小姐很冷淡,尤其生下少爷后,更是常常不归家。少爷的童年几乎是在父母的争吵和小姐的怨愤中度过的。” “后来裘振邦和夏家女儿有了首尾,小姐当时已怀有身孕却不知情,被活活气到流产,自那以后,小姐的身体和精神都垮了,最后郁郁而终,而少爷当时才十三岁,就被送去了美国。” 说完这些,陈叔就没再说下去了,只是沉重地摇了摇头:“豪门深宅里,没有倚仗的孩子日子不好过,少爷能走到今天,不容易。” 宁柔愣住了,握着汤匙的手指微微发凉。 她想到自己,虽然母亲薄情,父亲却给了她全心全意的爱。 而裘寅泽,他的童年竟是在那样的冰冷绝望中度过的。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原来他那些冷漠,强势,甚至偏执的背后,藏着这样深的伤痕。 低头看着碗里澄澈的汤,她忽然有些食不知味。 就在这时,放在桌边的手机屏幕亮起,裘寅泽的视频请求跳了出来。 宁柔擦了擦嘴,接通视频。 屏幕那端,裘沉穿着睡袍,背景是他在曼哈顿公寓简约的装修风格。 他似乎刚洗完澡,黑发微湿,几缕随意地搭在额前,添了几分慵懒的性感。 “在干嘛?” “吃饭。”宁柔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却控制不住地盯着屏幕里的他看。 现在知道了他的过去,再看这张总是冷冰冰的脸,心里泛起一阵酸涩的柔软。 裘寅泽似乎没察觉她的异样,简单聊了几句纽约的天气和工作。 宁柔心不在焉地应着,想到明天晚上的同学会,鼓起勇气开口:“我、我明天晚上要和朋友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 顿了顿,特意加重语气补充道:“我答应了要去。” 裘寅泽英挺的眉头蹙了一下:“一定要去?” 宁柔看着他,想到他此刻可能在繁华的曼哈顿,身边围绕着Sophie那样能与他并肩的朋友,自己却连见老同学都要报备。 心里那股憋闷的酸涩瞬间冲破了临界点,她用力点头:“你可以去见你的朋友,我也要去见我以前的朋友。” 裘寅泽显然没理解她话里的深意,只觉得她态度有些反常的强硬:“给我个理由。” “理由?” 宁柔被他的态度彻底点燃了,那张金发女孩挽着他手臂的照片在眼前无限放大,委屈和醋意让她口不择言,“不需要理由,反正你不让我出去,我爬墙也要去。” 说完不等裘寅泽反应,直接挂断了视频。 屏幕暗了下去,映出宁柔自己气鼓鼓又泛红的眼睛。 曼哈顿的公寓里,裘寅泽盯着突然黑掉的屏幕,罕见地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炸了? 那句爬墙的狠话犹在耳边,他敏锐地捕捉到小妻子语气里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怨气。 思索片刻,裘寅泽拨通了陈叔的电话。 “她怎么了?”他直截了当地问。 陈叔犹豫了一下:“太太看到了您书房里那张和朋友的照片,就是那位Sophie小姐挽着您手臂的那张。” 裘寅泽微微一怔,随即了然。 原来是那张照片,那是很多年前,团队第一个核心算法卖出高价,大家在曼哈顿总部楼下庆祝时拍的。 Sophie是团队的首席架构师,性格大大咧咧,当时纯粹是太兴奋了才扑过来挽了一下,仅此而已。 并且她当时已经有未婚夫了,现在孩子都要上小学了。 他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冰块在琥珀色的液体中碰撞。 回想宁柔刚才的表现,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在脑海,她是在吃醋? 这个认知让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拿起手机,给宁柔发了条短信:【生气了?】 消息显示已读,但没有回复。 裘寅泽晃着酒杯,不但不恼,反而觉得心情莫名地好。 他想象着宁柔此刻气鼓鼓的样子,像只炸毛的猫,忍不住发了一条:「那个女孩是团队的程序员Sophie,现在孩子六岁了。」 顿了下,他仰头喝完酒,又发了一条:「明天让司机送你去,十点前回家。」 消息依旧显示已读,仍没有任何回复。 裘寅泽放下手机,走到落地窗前俯瞰曼哈顿的夜景。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期待回去后看到那张闹别扭的小脸。 这种感觉很陌生,但不坏。 而此刻的宁柔,确实抱着手机坐在卧室的飘窗上,盯着那两条消息看了又看。 她咬着下唇,心里既委屈又困惑,他这是什么态度,不生气反而好像很开心? 下一秒,她赌气地把手机扔到一边,却又忍不住偷偷拿回来,看着那几条短信,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点,又迅速抿住。 …… 下午五点半,宁柔站在衣帽间里,对着全身镜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装扮。 藕粉色的连衣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脚上是一双低调的裸色平底鞋。 她特意选了这套看起来简单大方,又不显山露水的搭配,生怕太过招摇。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婉晴发来的定位。 宁柔顺手转发给了裘寅泽,附上一句:「我去这里吃饭。」 对方秒回:「周子扬家旗下的。」 宁柔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巧。 犹豫了一下,她回了个「哦」,然后拎着小包下楼。 第104章 同学聚会 林婉晴今天也打扮得格外亮眼,拉着宁柔穿过富丽堂皇的大厅,走向预订的包厢。 推开包厢厚重的雕花木门,里面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个位置极佳,落地窗外是维港两岸璀璨的霓虹与波光粼粼的海面交相辉映,美得令人屏息。 包厢宽敞奢华,点缀着名贵的绿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氛。 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都是高中那会儿关系还不错的同学。 “宁柔?” “真的是她。” 几声低低的惊呼响起,随即是短暂的沉默。 宁家破产跳楼的消息当初闹得沸沸扬扬,谁都没想到,今日再见宁柔,她不仅没半分落魄,反而像被精心滋养的娇贵兰花。 一身剪裁完美的藕粉色连衣裙,衬得肌肤胜雪,颈间设计简约的项链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光芒,整个人透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 那些想看笑话或同情戏码的心思,瞬间变得复杂而微妙。 “宁柔,好久不见。”班长率先打破沉默,热情地招呼。 宁柔微笑着和大家寒暄,随后视线落在自己高中同桌身上。 “雯雯。” 梁雯雯旁边还坐着一个穿着花哨衬衫,梳油亮背头的男人,从宁柔进门起,他那令人不适兴味的眼睛,就像黏在了她身上。 宁柔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蹙眉。 林婉晴也注意到了,直接问:“梁雯雯,这位是?” 梁雯雯闻言,亲昵地挽住那男人的胳膊,带着几分炫耀:“哦,这是我男朋友赵子涛,班长不是在群里说订了这里吃饭嘛,正好涛哥认识这里的经理,就帮忙打了个招呼,给我们换了这个更好的包厢。” 班长也笑着附和:“是啊是啊,多亏了赵哥,这包厢平时预约都得排好久。” “哎呀,小事小事。”赵子涛挺直了腰板,故作潇洒地摆摆手,声音刻意拔高,“大家吃好喝好最重要,我跟这儿的经理是铁哥们儿,一句话的事。” 他顺势开始吹嘘自己的生意经,梁雯雯在一旁挽着他的手臂,笑得一脸得意与骄傲。 服务生递上菜单,班长翻看着,忍不住咂舌:“我的天,这包厢最低消费要十万起,赵哥,太破费了。” 赵子涛脸上的得意更浓,刚想再谦虚两句,宁柔放在腿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是裘寅泽发来的信息:「包厢还满意吗?」 宁柔一愣,飞快回复:「?是你安排的?」 那边回得很快:「嗯,让周子扬留了最好的。」 宁柔:“……” 原来这包厢根本不是赵子涛的面子,是裘寅泽的手笔。 周子扬是裘寅泽的朋友,这酒店是周家的产业,裘寅泽一句话,最好的包厢自然就留给了她。 那赵子涛刚才的吹嘘和邀功… 宁柔顿感一阵尴尬和荒谬涌上心头,眼神复杂地瞥了赵子涛一眼。 赵子涛却完全会错了意,以为这位漂亮同学终于被他的“实力”折服,于是对着宁柔露出一个自以为魅力十足的笑容,还挑了挑眉。 那油腻腻的笑容和眼神,配上此刻知道真相后的尴尬,宁柔胃里一阵翻腾,恶心得赶紧别开脸。 赶紧端起水杯猛灌了一口,才勉强压下那股不适感。 林婉晴注意到她的异常,凑过来小声问:“怎么了?” 宁柔把手机屏幕侧过去给林婉晴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还在高谈阔论的赵子涛。 林婉晴看清信息内容,眼睛瞪得溜圆,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赶紧捂住了嘴,肩膀却忍不住抖动,低声道:“我的天,这也太、太尴尬了吧,大型社死现扬啊。” 这时,有人好奇地问宁柔:“宁柔,你现在在哪儿高就啊?看你状态真好。” 宁柔还没从尴尬中缓过来,下意识回答:“我还在中大读书呢。” “读书?”梁雯雯立刻接话,语气带着点刻意的优越感,“你家不是那什么了吗,还能安心读书呀?” 她没明说破产,但意思很明显。 周围几个同学也悄悄交换了眼神,探究的目光落在宁柔那身显然价值不菲的行头上,心里大概都在猜测她是不是被包养了。 宁柔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淡淡地回了一句:“嗯,家里是出了点事,但书总要读的。而且,” 随后眼睛平静地迎向梁雯雯,“这跟我穿什么,在哪儿吃饭,好像没什么必然关系吧?” 梁雯雯被噎了一下,脸色有点不好看,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哦,呵呵,也是。” 眼睛却忍不住再次扫过宁柔身上那件她只在杂志上见过的限量款裙子,和腕间低调奢华的钻石手链。 这身行头,绝对是被养着的! 梁雯雯心里那点嫉妒和不平衡瞬间化为了隐秘的优越感。 再漂亮又怎样,还不是靠男人? 饭毕,众人移步楼上的娱乐区。 服务生引着他们穿过铺着厚绒地毯的走廊,推开一扇厚重的双开门。 里面的景象让包括赵子涛在内的所有人都小小地吸了口气。 巨大的环形落地窗将整个维港夜景毫无保留地纳入怀中,璀璨灯火如同流淌星河。 空间被巧妙地分割成几个区域:顶级音响设备的KTV区,铺着墨绿丝绒台布的专业麻将桌,还有宽敞的吧台和舒适的沙发休息区。 空气中弥漫着清雅昂贵的香氛,连角落摆放的艺术品都透着不凡。 这豪华程度远超预期,赵子涛心里也犯嘀咕。 他那朋友面子这么大? 这种级别的包厢,一晚上消费怕是要奔着几十万去了。 他赶紧掏出手机给那位帮忙的朋友发了条信息:「兄弟,谢了,太给面儿了。」 朋友秒回:「?」 赵子涛看着问号,心里更美了,觉得朋友是深藏功与名,跟他客气呢。 他得意地收起手机,忍不住又瞟向人群中最亮眼的宁柔。 她正低头看手机,侧脸在迷离的灯光下美得惊人。 赵子涛心里那点心思更活络了,决心今晚一定要好好表现,俘获美人芳心。 于是他率先推开里间的门,豪气干云地挥手:“来来来,大家别客气,今晚玩尽兴,想唱歌唱歌,想打麻将打麻将。” 宁柔刚收起手机,屏幕上是裘寅泽刚发来的信息:「玩得开心。」 第105章 宁柔已经结婚了 原来他不仅安排了包厢,连后续都想到了,心里那点因赵子涛而起的膈应瞬间被熨帖取代。 大多数同学涌向了麻将桌,凑了两桌开始搓麻,喧闹声顿起。 宁柔对这种喧闹兴趣不大,拉着林婉晴走到露台。 晚风带着维港的水汽拂面,璀璨的夜景令人心旷神怡。 梁雯雯也跟了过来,手里举着最新款的自拍杆,调整着角度:“哇,这夜景绝了,必须拍几张发某书,我粉丝可爱看这种打卡照了。” 说完对着镜头熟练地摆着姿势。 林婉晴挑眉:“哟,成大网红了?多少粉丝了?” 梁雯雯放下手机,一脸得意:“小有成就吧,十几万粉,主要是分享生活和一些奢侈品小知识。” 她说着,眼睛状似无意地扫过宁柔,话锋一转,带着点“好心”的劝诫,“宁柔,其实你也可以试试做自媒体啊,你这么漂亮,拍拍日常穿搭,分享点生活感悟,很容易吸粉的,等粉丝多了,接广告带货,来钱可快了。总比……” 说到这儿还故意顿了顿,意有所指地压低声音,“总比在男人手底下拿钱强吧,靠自己多硬气。” 这话一出,露台上的氛围瞬间冷了下来。 宁柔和林婉晴都愣住了,错愕地看着梁雯雯。 “梁雯雯,你这话什么意思?”林婉晴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不善。 梁雯雯故作无辜地眨眨眼:“啊?没什么意思啊,我就是给老同学指条明路嘛,你看宁柔家现在这样,我也是替她着急,想让她多条出路嘛,她现在这样…” 说着上下打量了宁柔一眼,眼神不言而喻,“也挺让人意想不到的。” 宁柔终于听明白了她话里话外的刻薄。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清澈的眼眸直视着梁雯雯:“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替我担心,因为我结婚了。” “结婚!”梁雯雯失声叫了出来,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难以置信。 “对啊。”林婉晴接上话,声音拔高了几分,“小柔去年就结婚了,她老公可疼她了,把她当宝贝似的捧着。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梁雯雯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一阵红一阵白,还有被当众戳穿的羞恼,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了张嘴,她想反驳点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僵硬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眼神躲闪。 露台上又变得尴尬了不少,只有维港的风和身后麻将的哗啦声。 梁雯雯不时看着宁柔的侧颜,很快又强行释然了,心底那股酸溜溜的嫉妒迅速找到了新的出口。 结婚了又怎样,宁家都破产了,她能嫁什么好人家,肯定是那种年纪一大把,不知道结过几次婚的老男人。 不然怎么会把她藏得这么严实,连个婚礼都没听说? 肯定是见不得光。 这么一想,她心里那点扭曲的优越感似乎又回来了一点点,看向宁柔的眼神里,除了残余的尴尬,更多了几分自以为是的怜悯。 宁柔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眼神的变化,只觉得荒谬的可笑。 懒得再理会,她拉着林婉晴转身,进了沙发区坐着喝东西。 包厢里的喧闹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各种热闹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刚才的冷言冷语似乎被这热闹吹散了,宁柔捧着一杯果汁,安静地听着老同学们聊着校园八卦,论文导师,实习趣事。 话题轻松,是她熟悉的学生生活,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只是饮料喝得有点多,小腹隐隐传来胀意。 “婉晴,陪我去下洗手间?”宁柔拉了拉好友的胳膊。 “走。”林婉晴放下杯子。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宁柔推门进去,林婉晴就靠在门外石墙边等她,无聊地摆弄着手机。 她今天穿了条黑色细吊带短裙,衬得肌肤雪白,身材曲线玲珑有致,在走廊略显昏暗的灯光下格外惹眼。 没一会儿,走廊那头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周子扬一身休闲西装,单手插兜,嘴里似乎还哼着小曲,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他漫不经心地抬眼,目光扫过靠在墙边的林婉晴,脚步霎时顿住,眼睛亮了起来,像发现了什么稀罕物。 眼神上下扫视着林婉晴,从她微卷的长发,到精致的锁骨,再到裙摆下笔直修长的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甚至还轻佻地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呦,林大美女,今晚好火辣啊。” “啊!”林婉晴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周子扬,气得俏脸通红,用粤语低声骂了一句,“神经病啊,看什么看!” 周子扬也不恼,反而笑着走近几步,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姿态闲适又带着点压迫感:“火气别这么大嘛,夸你漂亮还不行?” 视线扫过紧闭的洗手间门,“宁柔在里面?” “关你什么事。”林婉晴没好气。 “当然关我事。”周子扬耸耸肩,语气理所当然,“她老公远在曼哈顿,怕家里小娇妻玩太晚不安全,十万火急把我call来接人,快十点了,该送她回去了。” 他边说着,又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林婉晴笼罩,一只手还随意地撑在了她旁边的墙壁上,形成一个小小的包围圈。 林婉晴浑身不自在,下意识想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结果高跟鞋的细跟一崴,身体失去平衡,惊呼着向后倒去。 “小心。”周子扬反应极快,长臂一伸,稳稳地揽住了林婉晴纤细的腰肢,将她带向自己。 就在这时,洗手间的门开了。 宁柔刚走出来,正好撞见这一幕。 婉晴被周子扬半抱在怀里,两人姿态亲密,并且婉晴的脸颊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 宁柔惊得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林婉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推开周子扬,慌乱地理了理裙摆,结结巴巴地对宁柔解释:“小、小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刚才差点摔倒,他扶了我一下。” 脸上红晕未退,还羞恼地瞪了周子扬一眼,赶紧上前拉住宁柔的手腕,“我们走吧。” 第106章 那里,对他来说从来不是什么花花世界 按下心里的疑惑,转向周子扬:“是寅泽让你来的?” “不然呢?”周子扬挑眉,“除了他,谁能使唤得动本少爷当司机?走吧,两位大美女,送你们回家。” 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 宁柔点点头,回包厢拿包。 林婉晴也立刻跟上:“我跟你一起走,这地方也没什么好待的了。” 两人回到包厢门口,宁柔推门进去拿自己放在沙发上的手袋。 梁雯雯一直留意着门口动静,看到宁柔回来,又瞥见门口姿态闲适却难掩贵气的周子扬,眼睛亮了。 她凑到宁柔身边,故作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宁柔,外面那个就是你老公啊?” 门口的周子扬听力极好,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忙摆手澄清:“喂喂喂,靓女,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啊!我可不是,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替她老公来接人的。” 宁柔尴尬地笑了笑,拉着林婉晴就往电梯方向走:“我们先走了,你们玩得开心。” 电梯门打开,三人走进去。 狭小的空间里,林婉晴刻意站得离周子扬远远的,脸扭向一边。 周子扬倒像没事人一样,随口问宁柔:“怎么样,今晚玩得还开心吗?这地方还成吗?” “环境很好,夜景很漂亮,谢谢子扬哥。” “嗨,小事。”周子扬不在意地摆摆手。 电梯外,追出来的梁雯雯死死盯着缓缓下降的数字,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先是震惊于周子扬的否认,随即是浓浓的失望,接着又被一股更强烈的嫉妒取代。 连宁柔老公的朋友都这么年轻帅气,气质出众,那她那个神秘的老公本人得是什么神仙人物? …… 玛莎拉蒂停在林婉晴家小区门口。 林婉晴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就要走。 “喂,这么没礼貌?”周子扬降下车窗,懒洋洋的声音里带着调侃,“连句谢谢都没有?” 林婉晴脚步一顿,隔着车窗对周子扬做了个鬼脸,气呼呼地喊了句“周先生再见”,然后跑进了小区里面。 周子扬看着她的背影,又对着夜色懒洋洋地喊:“林婉晴,上次说好的请我吃饭啊,下次别赖账。” 回应他的只有林婉晴消失在楼道口时隐约传来的一声不要脸的娇叱。 周子扬低笑一声,这才重新发动车子,驶向半山的方向。 车厢内恢复了安静,街景在车窗外飞速倒退。 宁柔靠在真皮座椅里,眼睛望着窗外流动的光影,心里却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不断。 犹豫了一下,她手指绞着裙摆,装作不经意地开口:“子扬哥,你以前是不是也在美国待过?和裘寅泽一起?” 周子扬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透过后视镜瞥了宁柔一眼:“想了解阿泽的过去了?” 宁柔脸一热,赶紧扭开头看窗外:“没、没有,就随便问问。” “行吧,随便问问。”周子扬也不拆穿,语气轻松了几分,“我们那会儿是在纽约混过几年,不过宁柔,你可别被他现在这张冷脸骗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笑出声,“阿泽年轻那会儿,啧,跟现在判若两人,那叫一个年少轻狂,张扬得不行。看谁不顺眼就干架,拳头硬得很,在布鲁克林那片都打出名号了,我以前可没少替他背锅,那会儿裘家…” 说到裘家,周子扬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意识到什么,飞快地扫了宁柔一眼,话锋生硬地一转:“咳,反正,你要真想知道他那些糗事光辉史,最好自己去问他。我敢打包票,他肯定乐意告诉你。” 宁柔低下头,看着自己脚踝上那条冰冷的铂金链子,没说话。 让她自己去问?她连他书房里一张旧照片都不敢问出口。 车厢里沉默了片刻。 周子扬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又或许是觉得应该让宁柔知道些什么,他望着前方的霓虹,声音低沉了些许,带着一种追忆的感慨。 “宁柔,你见过阿泽开过上百万一瓶的罗曼尼康帝,眼都不眨。但你没见过他为了省几块钱,蹲在便利店门口啃冷饭团的样子。没见过他为了一个算法,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几天几夜不睡觉,熬得眼睛通红像兔子。” “纽约,尤其是曼哈顿,对他而言不是什么花花世界。那是他从泥潭里爬出来,洗掉一身血污,重新给自己挣出一条命的地方。是重生的开始,所以他喜欢待在那里,因为那里的一砖一瓦,都刻着他打拼的痕迹,刻着他的自由。” 宁柔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闷地疼。 忍不住追问:“裘家以前真的就那样不管他吗?” 周子扬发出短促嗤笑:“那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优秀的孩子,何况他当时还是个弃子,裘振邦那个老东西…” 意识到措辞过于激烈,缓了缓,“连基本的生活费都克扣,阿泽最艰难的时候,口袋里连买一个面包的钱都没有,裘振邦还惦记着萧阿姨留下的那点遗产呢。幸亏萧阿姨最后还算清醒,拼着最后一口气,给阿泽留了条活路。” “幸好夏白薇生的是个女儿,如果是个儿子,阿泽现在指不定还在曼哈顿那边,想回来继承家业?想都别想。” “别说了。”宁柔打断他,声音微颤。 周子扬描述的每一个画面,都极其清晰残忍地浮现在她脑海里。 那个独自在异国他乡挣扎求生的少年,被家族抛弃,啃着冷饭团,在实验室里熬红双眼。 这些画面和她认知中强大无匹的裘寅泽激烈碰撞,最终都化成了沉重的酸楚,堵得她喘不过气。 她别开脸,用力看向窗外,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 周子扬透过后视镜,看到她微颤的手,止住了口,无声地叹了口气。 车子在沉默中驶上半山,最终停在灯火别墅前。 “到了。”周子扬提醒道。 “嗯,谢谢子扬哥。”宁柔低声道谢,声音还有些哑。 她快步走向家门,纤细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单薄。 周子扬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雕花铁门后,才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来自裘寅泽的信息:「人送到了?」 他指尖飞快地敲下几个字:「进家门了。」 发送成功后,盯着屏幕看了几秒,随即息屏。 方向盘一打,黑色车影迅速融入山道沉沉的夜色里。 第107章 已经来不及了 宁柔睡到中午才醒,脑袋昏沉沉的,昨晚的梦光怪陆离,有甜蜜的片段,也有令人心悸的坠落感。 她慢吞吞地下楼,陈叔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笑意:“太太,少爷下午三点到机扬。” 宁柔揉眼睛的动作顿住了,心里那点残留的阴霾好似被这话驱散了些许。 抿了抿唇,她说:“陈叔,安排车,我去机扬接他。” 陈叔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更深,连声应道:“好,少爷看到您去接,肯定特别高兴。” 下午两点半,宁柔站在机扬到达大厅。 这个月份港岛已经热得不行了,她今天穿了条浅蓝色的吊带连衣裙,露出纤细的锁骨和肩膀,头发松松地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边,整个人清爽得像一阵凉风。 很快,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就出现在视线里。 裘寅泽臂弯搭着西装外套,正往这边大步走来。 脸上带着长途飞行的倦意,但在视线捕捉到她的瞬间,那份倦怠随即被一抹不易察觉的亮光取代。 他加快脚步走到她面前。 “你怎么来了?”他开口,声音略微沙哑,眉头微蹙,“这么热的天。” 话是这么说,裘寅泽却极其自然地张开手臂,将穿着清凉的她整个拥进怀里。 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檀香香水味,怀抱坚实而温暖。 宁柔被他抱了个满怀,脸颊贴着他微凉的衬衫面料,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随后他低头想亲她,宁柔却红着脸躲开:“人多呢。” “那回家就可以?”裘寅泽从善如流,低沉嗓音带着点戏谑的笑意落在她耳边。 宁柔的脸颊染上薄红,抬起头,恰巧撞进他深邃含笑的眼眸里。 白光从顶棚落下,照在他俊美立体的侧脸上,这一刻,他身上似乎褪去了平日所有的冷漠疏离。 宁柔想起周子扬昨夜的话,那个在异国他乡张扬又孤勇的少年。 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泛起一丝细细密密的疼惜。 她主动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大手。 裘寅泽的身体僵了一下,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眼底的惊讶更浓了。 他反手将她的手完全包裹进掌心,力道坚定。 “怎么了?”他眼神带着点新奇,“突然这么主动,想要什么?” 宁柔摇摇头,脸颊的红晕更深:“没有,就是想牵着你。” 只是想离那个遥远孤独的少年近一点,哪怕只是此刻。 裘寅泽微微一怔,随即一抹真切的笑意在他唇边漾开,如同冰湖乍破春水。 他握紧了她的手,没再追问。 两人牵着手走向停车扬,周遭弥漫着一种难得的温情静谧。 然而,这份温情并未持续太久。 刚坐进车里,裘寅泽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屏幕,是周教授。 宁柔也看到了,心莫名地提了一下。 裘寅泽接起电话,起初只是“嗯”,“知道了”的简短回应,但宁柔能看到,他原本带着笑意的侧脸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绷紧了,眼神也沉了下去。 “知道了。”他最后说了一句,眉心也微微蹙起。 挂了电话,他对前面的陈叔吩咐:“掉头去疗养院。快。” 车厢内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宁柔的心跳得又快又乱,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她抓住裘寅泽的手臂,指尖冰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裘寅泽转向她,眼神复杂:“周教授打来的,说你爸爸,刚才突然又昏迷了,情况还不清楚。” “什么…”宁柔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不可能的,怎么会,他前几天还好好的,他还跟我说话了,他还说…” 她语无伦次,声音开始发颤,眼泪夺眶而出,整个人摇摇欲坠。 裘寅泽将她颤抖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有力的手臂像坚固的堡垒将她圈住。 温热手掌一下下抚着她的后背,试图压下她濒临崩溃的情绪:“别怕,我们现在就过去,周教授是顶尖的专家,他会有办法的,也许是好转前的反复。” 其实这话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裘寅泽低头看着怀里发抖的小女人,眼神暗沉。 随即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声音冷峻:“联系港岛最好的脑科专家,立刻去疗养院。” 车子一路闯过几个红灯,最后粗暴地刹停在疗养院门口。 刹车声还未散尽,车门已被推开。 周教授早已焦灼地等在台阶上,看到裘寅泽牵着宁柔快步走来,他立即转身,语速极快:“跟我来。” 三人疾步穿过空旷寂静的长廊,脚步声在冰冷的瓷砖上回荡,敲击着宁柔脆弱不堪的神经。 周教授一边走,一边语速飞快地交代,也顾不上她能否承受。 “宁先生从昨晚凌晨开始,生命体征监测仪就出现异常波动,起初还在可控范围内,我们做了紧急处理。但就在一个小时前,情况急转直下,他、他出现了剧烈的全身抽搐,紧接着开始大口呕血…” 片刻后,周教授的脚步顿住,停在紧急治疗室紧闭的金属大门前。 深吸一口气,他转过身,看向裘寅泽怀里的宁柔,声音低得甚至听不见: “宁小姐,对不起,我们已经到极限了。” “极限…” 这两个字像是抽空了宁柔所有的力气和支撑。 她双腿一软,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直直地从裘寅泽臂弯里往下滑,“咚”的一声瘫坐在地面上。 恍惚,茫然席卷了她。 极限,什么极限,爸爸明明前几天还睁着眼看她,虽然虚弱,但他在听她说话,他还答应她会好的,他还要看她生宝宝。 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到了极限? 她甚至忘记了哭泣,呆滞地仰着头,看着周教授的脸,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绝望的祈求。 “周教授,您、您有办法的对不对?您救救他,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求您了。”她伸出手,徒劳地想去抓周教授的衣角。 周教授避开她的目光:“对不起,宁小姐,我们尽力了。” 裘寅泽弯下腰,将宁柔从地上拉起来,可她浑身瘫软,根本站不住。 他索性半跪下来,将她冰冷发抖的身体拥入怀中。 宁柔死死攥住他昂贵的西装袖口,语无伦次地哭喊:“那、那国外的专家呢,让国外的专家来,他们肯定有办法。裘寅泽,你找他们来,快啊,他们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 她仰着脸,泪水疯狂地冲刷着她惨白的小脸,眼神里是濒临崩溃的希冀。 裘寅泽抬手,指腹轻柔地擦拭着她汹涌的泪水,可那温热的液体却像流不尽一样。 他看着她的眼睛,下颌线绷得死紧,薄唇紧抿,最终只吐出五个字,像冰冷的判决,彻底击碎了她所有的幻想:“已经来不及了。” 第108章 他走了 戴着口罩的护士探出身来,视线扫过门口三人,最后落在周教授身上,随后护士快步走过去,在他耳边快速地说了几句什么。 周教授眼神灰败下去,沉默了几秒,才极其缓慢地点了下头:“嗯,知道了,帮宁先生擦干净,推出来吧。” 护士点点头,重新退回了门内。 这句话像最后的宣判。 周教授转向宁柔:“宁小姐,这两天,您可以在这里陪着他。” 宁柔的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所有的声音,光线,气味都消失了,只剩无边的黑暗。 她张了张嘴,眼泪却决堤而出,大颗大颗地砸在裘寅泽的手臂上。 裘寅泽收紧怀抱,将她颤抖的身体完全纳入自己的保护圈。 他看向周教授:“确定没有其他可能了?” 周教授摇摇头:“大脑损伤太严重,能醒来已经是奇迹,现在各个器官都在衰竭,最多48小时。” 裘寅泽没有说话,更用力地抱紧她,任由她的泪水浸透他的衬衫。 下颌抵在她发顶,眼神晦暗不明,里面有着无人能懂的复杂情绪。 半小时后,护士推着病床从急诊室出来。 床上的宁正邦安静得像是睡着了,脸色灰败得可怕,嘴角还残留着未完全擦净的血迹。 各种仪器和管子连接在他身上,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宁柔从裘寅泽怀里挣扎出来,踉跄着扑到病床边。 颤抖着握住父亲枯瘦的手,那温度比记忆中凉了许多。 “爸爸...”她轻声呼唤,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我来了,你看看我。” 但宁正邦没有回应,只有心电监护仪上微弱起伏的线条,证明生命还在苟延残喘。 裘寅泽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如同一道沉默的屏障。 他伸手,轻轻搭在她颤抖的肩上,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宁柔转身扑进他怀里,终于崩溃地嚎啕大哭。 哭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撕心裂肺,令人心碎。 …… 惨白的灯光笼罩着特护病房,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 宁柔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像,枯坐在父亲病床边的椅子上,已经守了一天一夜。 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眼神和微微翕动的苍白嘴唇,固执地盯着病床上父亲那张灰败沉寂的脸。 她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裘寅泽就坐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沙发上,同样守了她一整夜。 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衬衫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的眼睛始终落在宁柔单薄得快要碎掉的背影上,那背影里透出的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 好一会儿,他起身,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推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吸烟区的窗户开着,深夜的风带着凉意灌入。 裘寅泽点燃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尼古丁的辛辣气息似乎能短暂麻痹紧绷的神经。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 手下在电话那端汇报:“先生,澳岛那边传来消息,孟淮波上周因工作调动已返回澳岛。另外,前天孟家小姐孟栀子在公开扬合羞辱张雪岚,被孟淮波当众掌掴,是否继续监视?” “继续。”裘寅泽的声音毫无波澜,冷得像冰。 他掐灭烟蒂,将最后一丝烟雾消散在夜风里。 推开病房门,里面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宁柔还维持着那个姿势,如同石化了一般。 裘寅泽走到她身边,俯身,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强硬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宁柔的身体很僵硬,没有挣扎,只是茫然地抬眼看他,眼神空洞得吓人。 “睡一会儿。”裘寅泽将她放在沙发上,拉过薄毯盖在她身上,“你倒下了,后面的事怎么办?” 宁柔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但最终还是疲惫地合上眼。 她太累了,身体和精神都透支到了极限。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微地点了下头,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嗯,那要是我爸有什么…” 说着,她用力抓住裘寅泽的手腕,眼神迸发出执拗的光,“你一定要告诉我,立刻告诉我,不许瞒我。” 裘寅泽反手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指,力道沉稳,深邃眼眸直视着她,郑重地点头:“好。” 这个承诺似乎给了宁柔一些微弱的支撑。 紧绷到极致的精神一旦松懈,疲惫便如潮水般袭来。 她刚闭上眼睛就陷入了昏睡,呼吸变得沉重而均匀。 然而,就在宁柔意识沉入黑暗的下一秒。 “滴…滴…滴…” 连接在宁正邦身上的心电监护仪,原本是偶尔微弱起伏的曲线,突然剧烈地波动了一下,紧接着,以一种令人心慌的速度变得异常平直。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病房。 裘寅泽瞳孔骤缩,起身按响呼叫。 周教授和几位专家快步推门跑进来。 他们围在病床前,各种仪器快速检查,低声交流着。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警报声中一分一秒流逝。 十分钟后,周教授摘下听诊器,对裘寅泽摇了摇头:“仪器已经基本呈平线了,偶尔的微弱波动只是机体最后的生理反应,宁先生不会再醒来了,就差最后一口气。”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单调刺耳的滴滴声。 裘寅泽走到病床边,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 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只剩下一具枯槁的躯壳。 他微微俯身,放轻了声音,郑重承诺:“宁先生,您放心。宁柔我会照顾好。” 就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心电监护仪上那最后一道微弱起伏,随即也渐渐消逝了。 屏幕上的线条变成了一条笔直的,宣告终结的直线。 病房里陷入一片死寂。 裘寅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整整五分钟。 随后他转过身,走到沙发边,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宁柔的脸颊:“柔柔,醒醒。” 宁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睡意还未完全散去。 映入眼帘的是裘寅泽那张过分平静,甚至看不出悲喜的俊脸。 一颗心沉了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病床,仪器上那条刺眼的直线无可避免地撞进她的眼里。 嘴唇微张,眼神是彻底的茫然和懵懂,像是无法理解眼前所见意味着什么。 随即而来的是大脑一片空白,好像这一刻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裘寅泽看着她这副样子,心脏像被一只冰凉的手狠狠攥住。 “柔柔。”他蹲下身,与她平视,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什么,“你爸爸走了。” 第109章 这不一样的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神情却异常平静,仿佛只是寻常的午后。 裘寅泽坐在她身边,微蹙着眉,指腹轻轻擦过她冰凉的脸颊:“想哭就哭出来,别忍着。” 宁柔缓缓侧头看他,嘴角甚至弯起了浅淡的弧度,声音轻飘飘的:“哭什么呢,爸爸他痛苦了那么久,现在终于解脱了,是好事。” 只是语调平静得可怕,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悲哀。 此刻的她就像个在茫茫雪原里彻底迷失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也看不到任何光亮。 裘寅泽看着她这副样子,从未如此刻般感到语言的苍白无力。 他更用力地握住她的手,另只手将她单薄的身体用力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用自己的体温去暖热她浑身的冰凉。 接下来的几天,宁柔安静得可怕。 她按时吃饭,安静地坐着,不哭不闹,却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裘寅泽推掉了所有公司事务,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董事会的电话催命似的打来,裘寅泽烦躁地接起:“滚!再打过来,明天就给我收拾东西滚蛋,公司养你们是吃干饭的吗,这点事都处理不了?” 声音里的戾气让电话另一端噤若寒蝉。 宁父的身后事,从墓地选址到仪式流程,所有繁杂沉重的事务,裘寅泽都一手包办,没让宁柔操半点心。 葬礼那天,宁柔全程都很镇定,甚至能得体地向前来吊唁的宾客致谢。 直到回到别墅,她站在玄关处,看着墙上父亲的照片,一直强撑着的平静终于彻底碎裂。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的手,眼泪毫无征兆砸落在大理石地板上。 “我已经没有爸爸了…”她喃喃自语,声音极轻,却带着万钧的重量。 下一秒,悲伤如决堤洪水,汹涌而出。 她缓缓地蹲下身,抱着膝盖,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爸爸骗我,他说会好的,他说要看我生宝宝的,他骗我。我没有爸爸了,再也没有人、没有人真的疼我了。” 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哭声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助,听得人心碎。 裘寅泽蹲下身,用力将她颤抖的身体搂进怀里,任由她的眼泪浸透他的西装外套。 他收紧手臂,下颌抵着她的发顶:“你还有我,柔柔。” 宁柔在他怀里拼命摇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一样的,不一样的,那不一样。” 那种失去至亲的痛,是任何其他感情都无法替代的。 陈叔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抬手抹了抹眼角。 就在这时,她扔在一旁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那个没有备注,却早已刻入骨髓的熟悉号码。 宁柔的哭声戛然而止,身体瞬间僵直。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先是茫然,随即被一种滔天的怒火取代。 像头被激怒的幼兽,她一把推开裘寅泽,爬过去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滚!”宁柔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你给我滚,你现在打电话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你滚!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永远不要!” 吼完最后一个字,她像扔掉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狠狠地将手机砸向前方的大理石墙面。 “砰——” 手机被砸的四分五裂,碎片飞溅。 巨大的声响让整个客厅陷入死寂。 宁柔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脸上是极度激动后的潮红,眼神却空洞得吓人。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身体却微微晃动起来,像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布偶,直直地向后倒去。 “柔柔。”裘寅泽心脏几乎停跳,在她身体触地的前一秒,险险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怀里的身体轻飘飘的,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只有眼角的泪痕在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裘寅泽脸色铁青,打横抱起昏迷的妻子,对着惊恐的佣人厉声吼道:“叫医生,立刻!” 陈叔手忙脚乱地拨通家庭医生的电话,回头看见裘寅泽抱着宁柔上楼的背影。 那个向来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肩膀竟微微发抖。 …… 五月底。 宁柔安静地躺在主卧的大床上,脸色苍白得可怕,呼吸轻浅,像一尊易碎的瓷娃娃,已经这样昏迷了整整十四天。 裘寅泽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里,高大的身躯陷在阴影中,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酝酿着压抑的焦躁。 家庭医生早上刚来过,又一次无奈地摇头:“身体指标基本稳定了,裘先生,太太她,可能是不愿意醒过来。” 裘寅泽没说话,随即挥手让医生离开。 温热掌心轻轻包裹住宁柔微凉的手,指腹温柔摩挲着她细腻的手背。 他低声说着话,说今天的天气,说花园里新开的花,说陈叔又研究了一道新菜…琐碎得不像他。 偶尔,刺耳的手机铃声会打破这份宁静,裘寅泽接起,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语气会变得暴躁:“这点破事也要问我,滚!” 一吼完他就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再看向宁柔时,眼神里的戾气又强行压了下去,只剩深沉的忧虑。 林婉晴给宁柔打电话,一直没打通,然后打到了周子扬那里。 得到裘寅泽许可后,林婉晴才有机会来半山别墅看望宁柔。 她红着眼睛走进了卧室,看到床上没知觉的宁柔,眼泪唰地就下来了,趴到床边,声音哽咽:“小柔,怎么会这样啊,宁叔叔明明都醒了,才半个月,太突然了。” 裘寅泽站起身,看了林婉晴一眼,指了指宁柔,声音低沉:“陪她说说话。” 说完转身走向相连的露台,露台的风吹散了些许室内的沉闷。 裘寅泽刚点燃一支烟,手机又响了。 他烦躁地接起,听了几句,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周身散发出骇人的寒意:“查到了?确定是她?” 电话那头的手下恭敬回答:“是,先生。那个号码确认属于张雪岚女士。” 第110章 不要伤心 “去查孟淮波最近在重点运作哪个项目,给我截过来,顺便给孟总提个醒,让他管好自己的人,再敢伸爪子,我不介意帮他剁干净。” 挂断电话,裘寅泽将烟蒂狠狠摁灭在栏杆上。 转身回到卧室门口,正好看到林婉晴红肿着眼睛走出来。 “裘总,我先回去了。”林婉晴声音沙哑。 “嗯。”裘沉应了一声,对门外的陈叔道,“让司机送林小姐。” 林婉晴点点头,失魂落魄地走出别墅大门。 刚下台阶,就看到周子扬那辆张扬的跑车还停在原地。 车窗降下,露出周子扬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来,送你。” 林婉晴此刻心力交瘁,也懒得再跟他斗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驶离半山。 林婉晴靠着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周子扬瞥了她一眼,难得没有调侃。 车子开了一段,林婉晴渐渐发现方向不对。 “这不是回我家的路。”她哑着嗓子说。 周子扬单手扶着方向盘,另只手随意搭在车窗上,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知道,看你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怪可怜的。本少爷今天大发善心,带你去吃点好的,补充点元气。” 顿了顿,补充道,“放心,地方安静,没人打扰你继续哭。” 放在平时,林婉晴早就炸毛骂回去了。 可此刻,她只是闭上眼,将头靠在玻璃上,轻轻“嗯”了一声,罕见地没有反驳。 …… 夜深,浴室的水汽氤氲未散。 裘寅泽站在镜前,看着里面那个下巴布满青色胡茬的男人,眉头紧锁。 这副颓唐模样,要是她醒了看见… 这么一想着,他拿起剃须刀,动作利落地刮干净下颌,冷水扑在脸上,想洗去连日来的疲惫。 做完这一切,裘寅泽赤着上身,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水珠沿着壁垒分明的腹肌滑落。 推开浴室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他习惯性地把视线投向那张大床,下一秒,脚步却顿在了原地。 宁柔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还带着初醒的茫然,却真真切切地睁开了。 裘寅泽愣了一秒,随即大步走到床边坐下,深邃眼眸亮得惊人。 他伸手轻抚宁柔苍白的脸颊,声音沙哑:“终于舍得醒了?” 宁柔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 裘寅泽也不在意,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脸上每一寸轮廓:“渴不渴?” 见她点头,裘寅泽起身去倒水。 他一手拿着水杯,视线却始终没离开床上的人,直到温水溢出杯沿,漫到他手指上才惊觉。 匆忙擦干手,他将水杯递到宁柔唇边,托着她的后颈帮她喝水。 “还要吗?”见她喝完,裘寅泽低声问。 宁柔摇摇头,突然伸出纤细的手臂,很小声地说:“抱抱。” 裘寅泽放下杯子,俯身将她整个儿搂进怀里。 她的身体单薄得令人心疼,隔着睡衣都能摸到凸出的肩胛骨。 他按了床头的呼叫铃,家庭医生很快赶来,仔细检查后确认宁柔身体无碍,只是需要慢慢调养。 房间里重新恢复安静。 宁柔望着天花板,突然开口:“那个女人打电话来了。” 裘寅泽的下颌线绷紧了一瞬:“嗯。” “我想见她。”宁柔转过头,直视他的眼睛,“我想知道为什么她能这么狠心。” 裘寅泽伸手将她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不经意擦过她微凉的耳垂:“我答应过你爸爸,会照顾好你。”他停顿了一下,“他不希望不相关的人影响你。” 听到爸爸两个字,宁柔的眼神闪了闪,轻轻“嗯”了一声,没再坚持。 夜深了,宁柔却毫无睡意。 这十几天的昏迷里,她做了很多梦。 梦里爸爸穿着她记忆中最喜欢的那件灰色毛衣,笑着抚摸她的头发,说会永远爱她,要她好好活着。 而妈妈,那个女人的脸始终模糊不清,只有转身离去的背影格外清晰。 “我梦到爸爸了。”她突然说,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他说要我别伤心。” 裘寅泽的手臂无声地收紧,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宁柔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度,像是一堵坚实的墙,替她挡住所有风雨。 “还梦到什么了?”他低声问。 宁柔摇摇头,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呼吸间全是他身上清冽的檀香气息。 那些关于其他人的混乱梦境,无解的疑问和委屈,此刻她不想再提。 父亲的离去像一道还未愈合的伤口,轻轻一碰就疼得撕心裂肺。 而母亲的突然出现,更像是一把盐,残忍地撒在这个伤口上。 裘寅泽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没再追问,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她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宁柔听着耳边平稳的呼吸声,第一次觉得,或许有些答案并不重要,有些人也早已不值得她耗费心神。 …… 几天后,宁柔蜷在客厅沙发里,身上盖着条薄毯,百无聊赖地按着遥控器。 她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电视机里的综艺节目正播到搞笑处,她却只是机械地看着,嘴角连一丝弧度都没有。 突然,门铃响起。 陈叔刚要去开门,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林婉晴怀里抱着一大束粉色玫瑰,一看到宁柔就红了眼眶,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小心翼翼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小柔,你吓死我了。”林婉晴把花塞进宁柔怀里,声音哽咽,“周子扬那个混蛋才告诉我你醒了。” 宁柔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愣,随即露出这些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婉晴,谢谢你来。” 她低头嗅了嗅花香,眼角微微弯起。 林婉晴这才注意到客厅另一端坐在单人沙发上的裘寅泽。 男人穿着简单的黑色家居服,修长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俊美的侧脸在阳光下如同雕塑般完美。 察觉到视线,裘寅泽抬眸,冷淡地点了点头。 “”裘、裘总好。”林婉晴赶紧打招呼,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八度。 裘寅泽没说话,对陈叔使了个眼色。 陈叔会意,很快端出三杯精致的奶茶,放在茶几上。 “这是买的?”林婉晴惊讶地拿起一杯。 “家里做的。”陈叔笑着解释,“少爷特意请了师傅来教,说是外面的不卫生。” 林婉晴尝了一口,眼睛亮了起来:“好好喝。”她凑到宁柔耳边,压低声音,“你老公对你真好。” 宁柔耳根微红,小口啜饮着奶茶,没接话。 就在这时,门铃又响了。 周子扬懒洋洋地晃了进来,手里拎着个精致的水果篮:“宁柔妹妹醒了?” 他随意地把果篮往茶几上一放,眼睛却在看到林婉晴时微妙地顿了一下。 第111章 和我谈恋爱 林婉晴撇撇嘴,转头继续跟宁柔说话:“小柔,别太难过了,宁叔叔看到你这样,也会伤心的。” “我没事了。”宁柔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花瓣。 她不想让朋友担心,但林婉晴太了解她了,一眼就看出她在强撑。 林婉晴眼珠子一转,随后转移话题:“对了,我跟你说个八卦。” 说话间,还极其夸张地翻了个白眼,“我最近遇到个极品渣男,一开始装得可绅士了,天天给我发消息,结果你猜怎么着?前天被我撞见在兰桂坊搂着两个辣妹!” 宁柔被她的表情逗得微微弯起嘴角:“然后呢?” “然后?”林婉晴冷哼一声,“我直接一杯酒泼他脸上了!这种渣男就该...” “啧啧,这么凶?”周子扬突然插话,懒洋洋地靠在一旁,“该不会下次见面,你也要这么对我吧?” 林婉晴闻言炸毛:“周子扬你要不要脸,谁要这么对你?自作多情。”她气鼓鼓地瞪着他,“我才不会喜欢你这一款的花花公子。” 周子扬眼眸微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是么?” 他慢条斯理地走近两步,吓得林婉晴往后缩了缩。 裘寅泽坐在对面,难得露出几分兴味,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宁柔也察觉到了什么,悄悄拉了拉林婉晴的衣角。 下午,阳光渐渐西斜,林婉晴起身告辞:“小柔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说完还看了眼周子扬,音调提高了补充,“我自己打车回去。” “别啊。”周子扬长腿一迈,挡在她面前,“我有车顺路送你,怎么能让你自己回去?” 不等林婉晴反驳,他直接抓住她的手腕,半拖半拽地往外走,“走了走了,别打扰宁柔休息。” “喂,周子扬你放手。”林婉晴挣扎着,却敌不过他的力气,被硬塞进了车里。 宁柔靠在窗边,看着那辆张扬的跑车驶离别墅,若有所思:“子扬哥该不会喜欢婉晴吧?” 裘寅泽走到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着逐渐消失的车尾灯,难得地勾了勾嘴角:“谁知道呢。” 手臂环住宁柔纤细的腰身,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宁柔放松地靠在他怀里,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温度。 …… 跑车引擎的轰鸣声在沿海公路上格外刺耳。 林婉晴死死攥着安全带,指节发白,另一只手抓着车顶扶手,被周子扬疯狂的车速吓得脸色发白。 “周子扬,你疯了吗,慢点啊。”她声音发颤,恨不得用眼神杀死旁边这个疯子。 周子扬单手扶着方向盘,侧脸在夕阳下棱角分明,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那个渣男是谁?” “关你屁事。”林婉晴气得发抖,“前面路口放我下去。” 周子扬非但没减速,反而又踩了一脚油门。 跑车像离弦的箭一样窜出去,林婉晴惊叫一声,整个人被惯性狠狠按在座椅上。 “周子扬,王八蛋,混蛋。”她破口大骂,声音里带着哭腔。 周子扬这才稍稍松了油门,转头看她,眼神危险:“喜欢他?” “你管得着吗。”林婉晴眼眶通红。 下一秒,跑车猛地一个急转,直接拐上了沿海观景道。 林婉晴被甩得撞在车门上,还没反应过来,车已经停在了无人的海边。 夕阳把海面染成金色,浪花拍打着礁石,本该浪漫的场景此刻却让她毛骨悚然。 “开门。”她用力拽着车门把手。 周子扬慢条斯理地解开安全带,按下中控锁。 “咔嗒”一声,所有车门锁死。 林婉晴惊恐地回头,正对上他近在咫尺的脸。 周子扬的眸子在夕阳下呈现出一种琥珀色的光泽,带着捕食者的危险气息。 “想谈恋爱?”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咱们谈。” 林婉晴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得呼吸一滞,后背紧贴着车门:“你、你痴心妄想,谁要跟你这种渣男谈恋爱啊。” 周子扬眯起眼,眼睛落在她一张一合的粉唇上:“真不喜欢你这张嘴说出来的话。” 话音未落,他低头,直接狠狠吻住了她。 “唔…”林婉晴瞪大眼睛,拼命挣扎。 周子扬的手掌牢牢扣住她的后脑,另一只手制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臂。 这个吻强势而深入,带着不容抗拒的占有欲。 她越是挣扎,他吻得越狠,仿佛要把她肺里的空气都抽干。 漫长的五分钟里,林婉晴从愤怒挣扎到浑身发软,最后无力地揪着他的衬衫前襟。 当周子扬终于放开她了,她的唇瓣红肿,脸颊绯红,眼睛里泛着水光,看起来狼狈又诱人。 “混蛋!”她扬起手,用尽全力甩了周子扬一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她新做的美甲在他脸颊上划出几道细小的血痕。 趁他吃痛松手的瞬间,林婉晴猛地推开他,慌乱地解锁车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海风呼啸,林婉晴的鞋子在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她不敢回头,生怕那个疯子又追上来。 车内,周子扬摸了摸火辣辣的右脸,指尖沾到一丝血迹。 看着那道仓皇逃窜的背影,他忽然低低地笑了。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深邃的轮廓上,衬得那道血痕格外醒目,却丝毫不减他张扬的俊美。 …… 澳岛孟氏集团总部会议室里,孟淮波将一叠文件重重摔在桌上。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查清楚了吗?到底是谁在截我们的项目?” 助理战战兢兢地递上一份报告:“孟总,刚收到消息,是港岛裘氏集团截胡了我们的新能源项目,他们以高出我们15%的报价拿下了核心技术授权。” “裘家?”孟淮波猛地站起身,额角青筋暴起,“又是裘寅泽。” 这口气,他孟淮波咽不下去。 他能力是比不上那个姓裘的怪物,但也不是软柿子。 顿时,他拿起手机,手指用力得发白,直接拨通了那个极少拨打的号码。 响了几声,通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像浸在冰水里,却透着一股理所当然的矜贵。 孟淮波强迫自己声音平稳,可那股火气还是压不住地往上拱:“裘总,真是巧啊,没想到我们看上的那个小项目,也能入您的法眼?” 第112章 那些事 电话里安静了一瞬,随即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入流的笑话。 “项目?”裘寅泽声音慢条斯理地,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慵懒,“没兴趣,但钱多得没地方烧,随手玩玩而已。” “你!”孟淮波的脸瞬间由红转青,捏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咯咯作响。 这赤裸裸的羞辱,简直是在他脸上踩。 “裘寅泽,你别太过分。”他猛地提高音量,“当初雪岚给宁柔打电话,那是她当妈的关心自己女儿,宁正邦死了,她担心女儿,这有什么错?你就因为这点事,这么赶尽杀绝。” “过分?”裘寅泽的声音陡然降了几度,寒意几乎要顺着电信号爬过来,“孟淮波,比起你当年对宁正邦用的那些脏手段,我这点回报,连利息都算不上,小巫见大巫,懂吗?” 孟淮波浑身一僵,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在哆嗦。 裘寅泽怎么会知道? 那些埋在最深处的,以为永远不会见光的事。 孟淮波没有说话了,电话里裘寅泽的声音继续传来:“因为这通该死的电话,宁柔昏迷了十几天才醒。” “淮波,谁的电话?是、是他吗?”旁边沙发上的张雪岚,一直紧张地听着,此刻声音都在发颤。 他还没反应过来,张雪岚已经几步走到他身边,带着哀求的眼神,伸手就去拿他的手机。 孟淮波僵硬地松开手。 “喂,喂?”张雪岚的声音透着小心翼翼,“裘先生?是我,张雪岚。那通电话真的只是误会,我只是担心小柔,她爸爸走了,我…” “孟夫人。”裘寅泽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你早就做好选择了不是吗?选了你身边的男人,背叛宁正邦。既然选了就别再装模作样地回头,给别人制造二次伤害。” 这些话说得很难听,完全不留情面。 张雪岚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一下。 电话那头的声音继续响起:“宁先生离世前亲口求我,让我务必让你离他女儿远点。所以,我现在郑重警告你一次,” 那声音陡然加重,带着绝对压迫感,“别让我在港岛看到你,听清楚了吗?” 虽然是商量的句式,但语气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哦,对了,”裘寅泽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补上一句,语调平淡,却字字诛心,“宁柔还不知道她妈妈以前做过什么吧。比如,为了身边那个男人,是怎么处心积虑给自己丈夫公司的合同动手脚的,我想你也不希望她恨你恨得更彻底,所以识相点,自觉点,就当个失踪的人,对大家都好。” 最后那句话,无情戳破了张雪岚最不堪的回忆。 她眼前一黑,耳朵里嗡嗡作响,身体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软绵绵地就往地上瘫倒下去。 “雪岚。”孟淮波惊骇地低吼一声,手机都顾不上,慌忙伸手一把揽住她下滑的身体,才没让她直接摔在地上。 张雪岚靠在他臂弯里,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孟淮波抬头,愤怒地瞪着被扔在沙发上的那部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通话早已结束。 “他、他都知道了?”张雪岚的声音细若蚊蝇。 孟淮波阴沉着脸点点头,扶着她坐到沙发上:“别担心,他手上不一定有证据。” 张雪岚机械地摇头,眼泪无声地滑落:“这个项目很重要吗?” 孟淮波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前期砸进去不少,是个很有潜力的新方向。”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强行说服自己,“你别担心,这科技园项目根本不是他裘家擅长的领域,他强行插一脚,只会越投越亏。” 与此同时,裘氏集团顶楼,裘寅泽放下手机,转身望向窗外。 安迪敲门进来:“先生,科技园项目的文件已经准备好了。” “嗯。”裘寅泽头也不回,“明天开始,全面收购孟氏在东南亚的供应链。” 安迪愣了一下:“这不在原计划内...” “照做就是。” 等安迪离开后,裘寅泽点燃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想起宁柔。 他的小妻子总说自己已经没事了,可每晚睡着后,枕头都是湿的。 她会在梦里小声啜泣,喊着爸爸,说对不起。 裘寅泽吐出一口烟,眼神阴郁。 他知道宁柔在愧疚,愧疚自己强行刺激她父亲苏醒,导致病情恶化。 这些伤害他无法替她承担,但他可以让某些人失去他们最在意的东西。 就像当年孟淮波一点点蚕食宁正邦的公司一样,他会让孟家也尝尝这种滋味。 …… 周末阳光正好,带着初夏的微热。 宁柔被裘寅泽带到了远离市区喧嚣的顶级高尔夫俱乐部。 知道今天要打球,她特地选了一身浅蓝色的运动套裙,衬得肤白胜雪,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少了几分平日的娇柔,多了几分清新的活力。 “合作伙伴组的局,推不掉,带你来散散心。” 裘寅泽边从球童手里接过定制球杆,边低声解释。 剪裁合体的白色Polo衫和卡其色长裤穿在他身上,衬得宽肩窄腰,长腿笔直,戴着墨镜的侧脸在阳光下俊美得如同雕塑,引得不远处几位女士频频侧目。 宁柔点点头,她对高尔夫兴趣不大,家里有顶级的模拟器她也很少碰。 裘寅泽也没打算让她真下场打多少杆,更像是带她出来换个环境。 合作伙伴宋总带着一位年轻女伴过来打招呼。 寒暄过后,裘寅泽很自然地揽过宁柔,手把手教她握杆,站姿,挥杆。 他宽阔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极其耐心讲解着要点。 宁柔能感觉到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脸颊微微发烫。 “裘总,真是走到哪儿都离不开太太啊。”宋总见状,笑着调侃道。 宁柔的脸更红了,用手肘轻轻推了推身后的胸膛:“我去喝点东西。” 她找了个借口,随即朝不远处的休息区走去。 休息区是巨大的玻璃阳光房,冷气开得很足。 宁柔要了杯鲜榨果汁,刚在角落的沙发坐下,就听到一个有点熟悉又带着点夸张的声音:“子涛,你看这里的风景多棒,我发个朋友圈。” 第113章 知情吗 宁柔抬眼望去,心里咯噔一下,真是冤家路窄。 来人正是梁雯雯,还有她的男朋友赵子涛。 赵子涛也看到了宁柔,脸上闪过惊讶。 梁雯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表情更是精彩。 “宁柔?”梁雯雯拉着赵子涛走过来,语气带着夸张的熟稔,“这么巧,你也来打球?” 说话的眼睛扫向宁柔身上的名牌运动装,眼神更加复杂。 “嗯,陪我家先生来的。”宁柔语气平淡。 “哇,你老公也来了?”梁雯雯眼睛一亮,开始左右张望,充满了好奇,“是哪位啊,快指给我看看。” 宁柔不想跟她多纠缠,尤其不想让梁雯雯见到裘寅泽:“我去下洗手间。” 放下果汁杯,起身离开。 从洗手间出来,宁柔松了口气,准备绕道另一侧回沙发。 刚走近休息区边缘,就听到前方两个穿着休闲商务装的中年男人在低声交谈,话题让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最近港岛和澳岛那边,裘家和孟家可是杠上了,动静不小。”其中一个微胖的男人啜了口咖啡说道。 “哦?怎么回事,裘氏不是主要在金融地产吗,跟孟家有什么冲突?”另一个戴眼镜的男人问。 “具体内情不清楚,不过…”微胖男人压低了些声音,“裘寅泽的那位太太,不就是宁正邦的女儿吗,当年宁家和孟淮波可是有不少过节。” 闻言,宁柔的眼皮疯狂跳动。 孟淮波,那个和她母亲张雪岚在一起的男人,他和爸爸有过节? “你的意思是裘寅泽这是替自己老婆出头,给老丈人撑腰?”眼镜男有些恍然,“毕竟宁正邦刚走没多久。” “八九不离十吧。”微胖男人点点头。 “宁家当年那个储能技术专利,多轰动啊。孟家也是志在必得,两家争得你死我活,结果呢?宁家破产了,技术落谁手里了?裘家呗。” “这里面水可深了,圈子里都传宁正邦是被一个神秘人给坑惨了,骗得倾家荡产,大家都猜,这神秘人要么是裘家派去的,要么就是孟家搞的鬼。” 宁柔脸色白了不止一个度,手脚开始发麻发凉。 那个神秘人,爸爸是被骗的,圈子里都在猜是裘家或者孟家。 孟淮波,那个和她母亲有联系的男人。 难道就是他,就是他骗了爸爸? 这个念头一起,宁柔就觉得浑身发冷,身体晃了晃。 她再也忍不住,几步走到那两个男人面前,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两位先生,打扰一下,你们刚才说宁正邦和孟家,孟淮波,有什么商业上的合作或者冲突吗?” 那两个男人被她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看清是个极其漂亮的年轻女孩,微胖男人才疑惑地问:“小姑娘,你、你对这些商业新闻感兴趣?” 宁柔用力点头,急切地看着他:“请告诉我。” 微胖男人见她神情激动,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他知道的说了出来:“就是几年前,宁家不是研发出了一个很厉害的储能技术吗?据说孟氏集团也很想要这个技术,竞争非常激烈。后来宁家突然破产,技术也落到了裘氏手里。这中间圈内一直有传言,说宁正邦先生是被一个背景很深的神秘人设局骗了,卷走了关键资金和技术资料,才导致破产的。至于这个神秘人是谁…” 他摊了摊手,“众说纷纭,有说是裘家为了拿到技术使的手段,也有说是孟淮波为了报复当年宁正邦抢走他青梅竹马的女人,故意设的局。” “报复,抢走。” 宁柔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脸色白得像纸。 原来妈妈是孟淮波的青梅竹马… 所以妈妈才抛弃了爸爸,抛下了她,跟孟淮波走了。 如果孟淮波因此恨上爸爸,如果那个骗局真的是他做的,那…这些事情,妈妈知情吗? 巨大的眩晕感袭来,宁柔下意识地扶住旁边的柱子,才勉强站稳。 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世界仿佛都颠覆了。 宁柔下意识地要去找裘寅泽,去找他问个清楚。 他一定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所以当初才不愿意告诉她。 宁柔跌跌撞撞地跑回绿茵场,视线穿过人群,看到了那个在与宋总谈笑风生的挺拔身影。 裘寅泽察觉到异样,侧头望来,眉梢微微挑起。 不等他开口,宁柔已走到近前,冰凉的手指带着惊人的力道,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指尖在发抖,声音更是抖得不成样子:“告诉我,那个男人是不是孟淮波。” 宋总何等精明,识趣地打了声招呼,快步走回休息区。 裘沉反手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眉头微蹙:“你听谁说的?” “是不是他?”宁柔固执地追问,眼泪汹涌而出,“那个害我家破产的是不是就是孟淮波,我妈跟着的那个男人,她的青梅竹马,是不是他!” 裘寅泽的脸色沉了下来,下颚绷紧:“柔柔,没有证据的事,别胡思乱想。” “不是胡思乱想。”宁柔用力摇头,泪珠甩落,“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他设计了爸爸…” 她说着,突然抬起泪眼,问出了一个更让她心胆俱裂的问题:“那我妈妈呢?这些事…她参与了吗?” 裘寅泽低头看着她绝望的眼睛,重复道:“我说了,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信。” 没有证据,又是没有证据。 宁柔忽然哭不出来了,觉得荒谬至极。 “呵…”她仰起脸,泪痕未干,嘴角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好好笑,裘寅泽,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裘寅泽收紧手臂,将她更深地禁锢在怀里,感受着怀里单薄身体那细微却剧烈的颤抖。 宁柔的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带着无尽的悲凉和不解:“我爸爸他明明那么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二十多年的夫妻怎么能说没感情就没感情,她怎么能帮着外人害他。” 裘寅泽的下颌绷得死紧。 他见过商场上的尔虞我诈,经历过至亲的冷漠背叛,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面对她铺天盖地的绝望,感到如此强烈的无力感。 他能摧毁对手,能翻云覆雨,却无法缝合她心口那道血淋淋的伤。 此刻能做的,只是更紧地抱着她,以及对她作出承诺:“别担心,这些事交给我来解决。” 第114章 儿童节 两人紧紧相拥,隔绝了周围的绿茵与阳光,仿佛自成一方依偎的小天地。 不远处,举着手机自拍的梁雯雯,镜头却无意间对准了他们。 当她看清那个将宁柔紧紧拥在怀里的男人,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那男人身形挺拔,气质矜贵冷峻,即使穿着休闲装也难掩迫人气场。 这就是宁柔的老公? 旁边的赵子涛也看清了裘寅泽的脸,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都变了。 裘寅泽察觉到那两道窥探的视线,冰冷眸光扫了过去。 梁雯雯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 懒得理会这些蝼蚁,裘寅泽揽着失魂落魄的宁柔,转身大步离开。 看着那对身影消失在绿茵尽头,赵子涛才喃喃出声,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震撼:“你这同学不得了啊,居然嫁给了裘寅泽。” “裘寅泽?”雯雯一脸茫然,“谁啊,很有名吗?” 她只看到那个男人惊人的俊美和迫人的气场。 赵子涛看梁雯雯的眼神像看外星人:“现在港岛金融圈,裘寅泽说第二,谁敢说第一?那是真正的顶级大佬,跺跺脚港岛都要震三震的人物。” 他身为富二代,太清楚裘家意味着什么,那是他们仰望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梁雯雯听着男友惊叹的语气,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刚才裘寅泽低头看着宁柔的那一幕,是她从未在任何一个男人眼中得到过的专注与温柔。 那种被捧在手心珍视的感觉,让她嫉妒得发狂。 凭什么宁家都破产了,宁柔还能嫁给这样的人物。 而此时的车里,宁柔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退的景色,轻声问:“你截胡孟家的项目是为了我吗?” 裘寅泽没有立刻回答。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侧脸在阳光下棱角分明:“他们欠你的,总要还。” …… 六月的第一天,阳光热辣辣地洒在街头。 宁柔挽着林婉晴的胳膊,挤在熙熙攘攘的商场人流里。 这里到处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朋友,手里拿着气球,头上戴着卡通发箍。 这种纯粹的快乐像暖流,奇异地驱散了宁柔心底盘踞多日的阴霾,她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哇,那个发箍好可爱。”宁柔指着橱窗里一个毛茸茸的兔子耳朵,眼睛亮晶晶的。 林婉晴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笑着点头:“是挺萌的。” 她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动作间,宁柔的视线不经意扫过她的嘴唇。 下唇中央明显有一小块破皮的红肿。 “咦?”宁柔凑近了些,指着她的嘴,“婉晴,你嘴唇怎么了,破了好大一块。” 林婉晴的脸一下就红了,眼神躲闪,下意识用手捂住嘴,含糊道:“没、没什么啦,前几天喝粥太急,自己不小心咬破的。” 语气又快又急,透着十足的心虚。 宁柔眨了眨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没多问。 随即拉着林婉晴进了旁边一家环境清雅的咖啡厅:“好啦好啦,咬破了更要小心,走,请你喝点凉的降降火。”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冰拿铁和慕斯蛋糕。 刚吃了几口,对面墙壁上悬挂的大屏幕电视开始播放午间财经新闻。 女主播清晰冷静的声音在轻柔的背景音乐中格外突出:“备受瞩目的澳岛科技园项目争夺战持续升级。港岛裘氏集团与澳岛孟氏集团互不相让,最新消息显示,裘氏已正式向国际仲裁机构提交了针对孟氏不正当竞争的证据。” 宁柔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有些泛白。 又是孟家,她下意识地想别开脸,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黏在屏幕上。 “啧,”林婉晴用小勺挖着面前的小蛋糕,压低声音,“你家那位最近是真跟孟家杠上了,我爸昨晚还在家叹气,说最近法院堆积的案子,大半都是裘家和孟家互相起诉的,忙得脚不沾地。” 说完担忧地看了宁柔一眼,“小柔,你还好吧?” 宁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低头喝了一口冰凉的拿铁,压下心头情绪:“没事。” 下午回到半山,宁柔换好拖鞋走进客厅,视线就被客厅茶几摆放的一大束粉白色芍药花吸引住了。 旁边还放着一个深蓝色丝绒首饰盒和一个印着某品牌logo的手提袋。 “太太回来了。”陈叔笑着迎上来,“这是少爷下午让人送回来的。” 宁柔走过去,拿起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条设计极为精巧的钻石项链,主石是一颗心形粉钻,流光溢彩的好看。 她又看了看那个崭新的包包,是当季限量款。 “少爷特意交代,”陈叔脸上的笑容带着暖意,“说祝太太六一儿童节快乐。” “啊?”宁柔脸蹭地红了,整个人又羞又窘,小声嘟囔,“陈叔,我都多大了,还过什么儿童节呀。” 陈叔看着她难得流露出的娇羞模样,笑呵呵地打趣:“在少爷眼里,太太您啊,永远都是十八岁的小姑娘,需要哄着、宠着才行。” 宁柔咬着下唇,随机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裘寅泽发了条信息:「谢谢你的礼物,不过我已经不是小朋友了。」 刚发完,裘寅泽就回复了:「在我这儿,你永远都是。」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宁柔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捧着手机,突然想起什么,又发了一条:「晚上回来吃饭吗?」 这次回复得稍慢了些:「有个应酬,尽量别等我。」 宁柔放下手机,突然想起小时候,爸爸也会在六一这天给她准备礼物,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发卡,也能让她开心好久。 如今这个习惯竟被裘寅泽延续了下来。 …… 晚上八点多,宁柔刚放下碗筷,手机就叮咚一声。 是蔡经理的信息,又甩了两个单子过来:一份明星采访稿的问题提纲,需要她润色回答,另一份则是某个金融新贵的发言稿框架。 稿费数字依旧可观,宁柔眼睛亮了亮,直接回了接字。 她得给自己多攒点私房钱,这是属于她自己的底气。 等裘寅泽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的小妻子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的光映着她专注的小脸。 宁柔在对付那份明星采访稿,对着预设的问题绞尽脑汁构思着既得体又符合人设的漂亮话。 裘寅泽抽掉领带,将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沙发背上,高大的身影在她旁边坐下。 他没说话,目光落在她亮着的屏幕上。 第115章 私房钱 宁柔刚写到“如何看待网络争议”,刚敲下“保持初心”四个字,裘寅泽的手机就响了。 是裘家老爷子的电话。 裘寅泽接起:“爷爷。” 电话那头的声音隐约传来,带着点不满:“最近怎么跟澳岛孟家杠上了?动静不小。” “那个科技园项目有点意思,看着顺眼就投了。”他三言两语敷衍过去,又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家常便挂了电话。 宁柔的耳朵竖着,听到孟家两个字,指尖下意识蜷缩了一下,但很快又专注于眼前的稿子。 裘寅泽收起手机,身体往沙发深处靠了靠,视线重新落回宁柔身上。 暖黄的灯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线条,长睫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认真的样子格外动人。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长臂一伸,直接把人从旁边的位置捞到了自己结实的大腿上坐着。 “啊!”宁柔猝不及防,笔记本差点滑落,惊呼出声,“你干嘛呀,我忙着呢。” 裘寅泽一手稳稳地环住她的腰,另只手开始不安分地在她腰间轻轻摩挲,下巴搁在她肩窝,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颈侧。 “明天再忙。”声音带着点夜间的慵懒。 他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腰侧流连,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滚烫的唇随即贴了上来,一下,又一下,像羽毛又像烙印,在她纤细的脖颈上落下细密的吻。 宁柔被他弄得又痒又麻,身体软了半边,挣扎着想逃开:“别闹,我要挣钱,稿子明天要交的。” 可她这点力气在裘寅泽面前无异于挠痒痒。 他轻而易举地收紧了手臂,将她牢牢困在怀里,低沉嗓音带着点笑意在她耳边响起:“挣钱?你自己都是个坐拥金山银山的富太太了,还挣什么钱?” 宁柔被他圈在怀里,又羞又恼,挣扎着辩解:“那不一样,这是、这是我的私房钱!” “私房钱?”裘寅泽眉梢高高挑起,眼眸里闪过兴味。 他低低地笑出声,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到宁柔背上。 “好好好,攒,随便攒。” 话音未落,他突然打横将怀里的人抱起。 宁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惊呼被堵在喉咙里,笔记本“啪嗒”一声掉在厚厚的地毯上。 下一秒,她就被扔在了柔软的大床上,深陷进羽绒被里。 “哎你…”宁柔刚撑起一点身子想抗议,裘寅泽高大的身躯已经覆了上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瞬间将她笼罩。 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微张的唇就被他带着清冽气息的薄唇狠狠堵住。 “唔…”所有未出口的抗议都被这个深入的吻彻底吞噬。 他攻城略地,不容拒绝。 宁柔的大脑一片空白,指尖揪紧了他胸前的衬衫布料。 窗外的月光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在昏暗的卧室地板上投下几道暧昧的光影。 笔记本孤零零地躺在地毯上,屏幕早已暗了下去。 夜风似乎也变得温柔,吹拂着纱帘轻轻晃动。 这一晚,主卧里夜色深沉,旖旎无边。 …… 第二天上午,宁柔迷迷糊糊睁开眼,习惯性地往旁边一摸,床铺早已冰凉。 撑着酸软的身子坐起来,视线却被床头柜上一张压在水杯下的纸吸引。 一张空白支票。 除了右下角龙飞凤舞签着的裘寅泽的名字,金额栏一片空白。 意思再明白不过,让她随便填。 宁柔的脸忽地烧了起来,像被火燎过。 她飞快地拉开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胡乱将支票塞了进去。 这混蛋。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梁雯雯发来的信息:「宁柔,下午有空吗?一起去海港城逛逛。」 宁柔皱了皱眉。 梁雯雯怎么突然热情起来了,上次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她撇撇嘴,懒得理会,把手机丢到一边。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蔡经理给的金融新贵发言稿,卡得她头都大了。 专业术语堆砌,行业趋势分析,看得她云里雾里。 要不是看在稿费的份上,她真想立刻退单。 可钱都收了,她揉了揉太阳穴,脑里开始回忆那些令人头疼的金融名词上。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裘寅泽不就是搞金融的么? 下午,玄关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裘寅泽刚脱下西装外套,就见宁柔抱着笔记本小跑过来,脸上带着点难得的讨好。 “寅泽,”她把屏幕转向他,“这个你能帮我看看吗,这个发言稿怎么写比较好?” 裘寅泽随意扫了一眼标题和简介,眉梢瞬间挑得老高。 接过笔记本,手指滑动着触控板,他快速浏览着要求,眼底掠过玩味:“柔柔,你让我帮你给我的竞争对手写发言稿?” 宁柔被他看得有点心虚,但还是仰起脸,努力睁大那双清澈的眼睛,声音软软的:“不可以吗?” 她很少这样近乎撒娇地提要求,此刻的模样带着点不自知的娇憨。 裘寅泽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深邃眼眸里闪过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他把笔记本放在一边,径直走向餐厅:“先吃饭。” 晚餐后,裘寅泽破天荒地没有回书房处理文件,而是坐到了宁柔的书桌旁,拿起她的笔记本。 他一手支着额角,一手在键盘上敲击,屏幕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神情专注,动作带着一种举重若轻的从容。 宁柔捧着一杯温水,小口喝着,在一旁看得有些呆。 他敲键盘的速度快得惊人,那些让她头疼的行业洞见和市场分析,在他笔下如同行云流水般倾泻而出。 敲击声暂停。 裘寅泽忽然侧过头,状似随意地问:“接这个单子,能挣多少?” 宁柔老实回答:“1500块。” “1500?”裘寅泽的眉毛挑得更高了,语气带着点不可思议,“你知道我上次去伦敦接受金融时报专访,对方付了多少出场费么?” 宁柔茫然地摇摇头:“多少?” 裘寅泽报了一个数字,那后面跟着的零足以让宁柔倒吸一口冷气,足够买好几个她现在攒钱也买不起的限量款包包。 紧接着,宁柔张大了嘴,呆呆地脱口而出:“你这么值钱啊?” 裘寅泽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低笑出声,胸腔微微震动,眼底漾开真实的愉悦:“嗯,我现在确实挺值钱。” 话音刚落,宁柔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第116章 恶劣 她后知后觉地品出不对劲来,让身价如此高昂的金融巨鳄,屈尊降贵替她写一篇只值1500块的发言稿? 看着屏幕上那些由他撰写远超1500块的发言稿,再想想自己那点可怜巴巴的稿费目标,宁柔小脸顿时烧了起来,一直红到耳根。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裘寅泽将她的窘态尽收眼底,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放下笔记本,长臂一伸,轻易地将那个快把自己缩进壳里的小女人捞进怀里。 “傻气。”他捏了捏她滚烫的耳垂,“我乐意。” 他低下头,温热的唇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动作轻柔。 宁柔僵硬的身体在他怀里慢慢放松下来,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那点羞窘,似乎被他这三个字奇异地熨平了。 悄悄伸出手,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这个温暖的怀抱里。 …… 六月一到,港岛的温度急剧上升,一大早的阳光就晒得不行。 宁柔换好衣服下楼,今天穿了件浅色的吊带小背心,配着条白色的牛仔热裤,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肢和笔直的长腿。 长发随意扎了个丸子头,露出额头和优美的颈线。 裘寅泽已经坐在客厅沙发里,他闻声抬眸,视线落在她裸露的肩膀和大腿上,眉头蹙了一下:“穿这么少,不怕晒脱皮?” 宁柔脚步顿了顿,走到玄关换鞋:“擦了防晒霜的,厚厚一层呢,而且就走去校门口,晒不了多久。” 她弯腰时,背心的细带滑落,露出小片白皙的肌肤。 裘寅泽起身走近,身上那股清冽的檀香气息裹挟着淡淡的压迫感笼罩下来。 他伸手,指尖轻轻划过她圆润的肩头,那里皮肤细腻光滑,没有防晒霜黏腻的感觉。 “真擦了?”他有点不信。 宁微缩了缩脖子,有点心虚,嘴上却硬:“当然擦了。” 其实她只草草涂了脸和胳膊,后背和腰嫌麻烦就没弄。 裘寅泽盯着她看了几秒,看得宁柔心里毛毛的。 最终他没再说什么,拿过搭在沙发上的薄款防晒外套递给她:“穿上,我送你。” 宁柔不情不愿地接过外套套上,遮住了背心和热裤的大部分风光。 宾利安静地驶向中大。 裘寅泽闭目养神,宁柔则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发呆。 到了校门口,车子刚停稳,宁柔就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 “走了。”她回头说了一句。 “嗯。”裘寅泽睁开眼,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下午让司机来接。” 宁柔点点头,身影很快消失在绿树成荫的校道上。 上午是文学经济课。 戴着眼镜的老教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讲着文学作品里反映的经济现象。 讲着讲着,教授话锋一转,提到了最近港岛最热门的财经新闻。 “同学们,你们看最近的财经新闻了吗?裘氏集团和澳岛孟家的那个科技园争夺战,真是精彩。” 教授推了推眼镜,来了精神,“别看只是抢一个项目,这背后涉及到的商业策略、资本博弈、甚至是对对方核心业务的精准打击,都是教科书级别的案例。” 宁柔努力集中精神听着,下意识挺直了背脊。 教授打开PPT,上面是两家公司股价的对比图和分析模型。 “从纯经济角度看,裘氏的策略非常具有攻击性,表面看是截胡孟家志在必得的项目,但你们看后续动作,裘氏同时在二级市场打压孟家控股的上市公司股价,还传出要收购孟家在东南亚的供应链,这明显是组合拳,目标直指孟家的现金流命脉。” “但是另一方面,”老教授指了指孟氏的架构。 “孟氏的反击也体现了老牌企业的韧性,他们利用澳岛本土政策优势和多年积累的人脉,试图从融资渠道和审批环节对裘氏进行反制。这场拉锯战,考验的不仅是财力,更是对规则的理解和运用能力,以及在高压下决策的精准度。” 宁柔听得手心微微出汗。 屏幕上冰冷的图表和教授理智的分析,第一次如此具象地让她触摸到裘寅泽身处那个世界的惊心动魄。 原来那些财经新闻里轻描淡写的竞争升级,背后竟是如此精密计算的博弈。 她想起裘寅泽深夜书房里不灭的灯光,还有他偶尔接电话时眉宇间一闪而过的冷厉。 那不是简单的意气之争,而是在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刀光剑影的厮杀。 “孟家这次估计被搞得很痛,”教授总结道,“裘家那位年轻掌舵人,手段确实厉害,也够狠,这场戏还有得看。” 就在她心神震荡之际,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 是蔡经理的信息。 「宁柔,你上次写的那篇金融发言稿,效果太好了,现场反响热烈,好几个同行都打听是谁写的,真是帮了我大忙了。稿费我已经按最高标准给你转过去了,还额外加了一笔奖金,以后甲方这边的重要发言稿,都指定找你写了。」 宁柔看着信息,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小脸羞耻的红了,紧接着就是一阵心虚。 毕竟,那篇稿子根本不是她写的。 是裘寅泽用了不到两小时帮她写的稿子,她也只是署了自己的名交差。 可现在蔡经理不仅给了超高的报酬和奖金,还要指定她写。 这怎么行。 宁柔赶紧回信息:「蔡经理,谢谢您的好意,但是那个…我最近学业太忙了,可能接不了后续的稿子了,实在不好意思,但是娱乐公关的发言稿您可以找我。」 她可不敢再麻烦裘寅泽当枪手了。 虽然那天晚上,他把她拉到怀里,捏着她的脸说:“帮你写我乐意。” 结果呢? 他倒是乐意了,晚上却变本加厉地折腾她,美其名曰收报酬,害她第二天差点起不来床。 想到那些让人脸红的画面,宁微感觉脸颊的温度更高了,赶紧用手背冰了冰。 堂堂裘氏集团总裁,背地里给她当免费枪手,还、还那样收报酬。 真是太恶劣了! 宁微揉了揉自己的的腰,在心里小小地哼了一声。 第117章 不对劲 最近几天,宁柔总觉得婉晴怪怪的。 以前婉晴总爱拉着她去逛街,喝奶茶,或者找个地方追剧聊天。 可最近婉晴总说有事,神神秘秘的,约也约不出来。 偶尔在校园里碰到,婉晴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眉头拧着,问她怎么了,她就摇头说“没事,学习压力大”,明显在敷衍。 宁柔有点担心。 这天下午文学课结束,她背着包追上要溜走的林婉晴:“婉晴,等等我,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那家新开的糖水铺,听说杨枝甘露超赞的。” 林婉晴脚步顿住,眼神有些躲闪:“啊,小柔,今天、今天真不行,我有点急事得去处理。” 甚至没看宁柔的眼睛,急匆匆地摆摆手,“改天,改天我请你。” 说完就快步走开了。 宁柔看着婉晴小跑着离开的背影,心里更纳闷了。 到底什么事这么急? 她有点闷闷不乐地独自走出校门,想着要不要给陈叔发个信息说直接回家,眼睛随意一扫,却猛地定住了。 就在校门斜对面,停着一辆很显眼的银色跑车。 而车旁站着两个人,正是刚刚说有急事的婉晴,还有子扬哥! 此刻他拉着林婉晴的手腕,脸上带着笑。 林婉晴低着头,虽然没有挣扎,但身体有些抗拒,脸上全是不情愿。 宁柔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下意识地想走过去。 可还没等她迈步,更让她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周子扬突然低下头,飞快地在林婉晴嘴上亲了一口。 “啊!”宁柔差点惊呼出声,赶紧捂住了嘴。 她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林婉晴被亲后,头垂得更低了,肩膀缩着,被周子扬半推半就地塞进了副驾驶。 跑车轰鸣一声,很快消失不见。 宁柔还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 婉晴怎么会和子扬哥在一起? 而且看起来那么不情愿,子扬哥还亲她,这到底怎么回事。 “太太?”陈叔的声音把宁柔惊醒。 她这才发现自己站在校门口已经好一会儿了,陈叔的车就停在旁边:“太太,回家吧,您脸色不太好。” “哦哦,回家。”宁柔恍恍惚惚地上了车,脑子里还在回放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点担心婉晴。 晚上,裘寅泽难得没在书房,穿着家居服靠在客厅沙发上看新闻。 他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即使放松的时候,周身也带着一股清冷疏离的气场。 宁柔洗完澡,穿着软绵绵的睡衣蹭过去,挨着他坐下,神秘兮兮地小声说:“裘寅泽,我跟你说个事,我今天在学校门口看到…” 她巴拉巴拉把下午看到林婉晴和周子扬的事情,包括那个让她震惊的吻,一股脑儿全说了。 说完,她睁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裘寅泽,等着看他惊讶或者分析的表情。 裘寅泽听完,眼皮都没抬一下,眼睛还停留在电视上,“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就这? 宁柔有点傻眼,戳了戳他的胳膊:“你就嗯一声?你不觉得奇怪吗,子扬哥那个人怎么会和婉晴凑在一起啊。” 裘寅泽终于侧头看她,目光落在她激动泛红的脸颊上:“有什么好奇怪的,周子扬看上她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你反应迟钝没发现而已。” “啊?他早就…”宁柔愣住了,仔细回想,好像是有几次,周子扬的眼神是总往婉晴那边瞟,但她当时没多想。 她有点沮丧,“那、那现在怎么办?婉晴看起来不开心。” 裘寅泽转过身,挑了挑眉,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有点幼稚:“那是她自己的事,你担心就自己去问她,问她是不是自愿的,需不需要帮忙,比在这里瞎猜有用。” 宁柔眨了眨眼,觉得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直接问婉晴确实最清楚。 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她点点头:“哦,也对。” 客厅里安静了一会儿。 宁柔靠在裘寅泽肩膀上,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檀香味,想起另一件事:“对了,这周末我想去趟宝莲禅寺。” “嗯?” “想去给我爸爸烧炷香。”宁柔的声音低了些。 裘寅泽看着她柔软的发顶,沉默了两秒,然后伸手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心,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第二天上课,宁柔特意起了个大早,抢到了林婉晴平时喜欢坐的位置旁边。 林婉晴踩着上课铃进来,眼下带着淡淡的黑眼圈,整个人蔫蔫的,把课本往桌上一丢,就趴下了,连旁边的宁柔都没注意到。 宁柔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更担心了。 等教授开始讲课,林婉晴还是心不在焉,手指抠着课本边缘。 宁柔凑过去,压低声音直接开口:“婉晴,我昨天看到你了。” 林婉晴身体一僵,慢慢转过头,眼神有点飘忽:“啊?看到我什么?” “在校门口,”宁柔盯着她的眼睛,“看到你和周子扬在一起了,他、他还亲了你。” 林婉晴眼睛瞪圆了看着宁柔,脸上瞬间没了血色,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宁柔看她这样,心里更担心了,忍不住追问:“婉晴,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被他威胁了,或者他强迫你了?你别怕,告诉我。” 想起婉晴之前闷闷不乐的样子,她越想越觉得是周子扬在欺负人。 林婉晴看着宁柔担忧又认真的表情,愣了好一会儿,突然肩膀一垮,长长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有,小柔,他没威胁我,也没强迫我。” “啊?”这下轮到宁微愣住了。 不是被逼的,那为什么… “那你最近为什么总不开心,还躲着我。”宁柔不解地问。 提起这个,林婉晴眉头又皱了起来,带着点气恼:“还不是因为周子扬那个烦人精,他简直像块牛皮糖,天天在我家楼下,教学楼门口,甚至食堂外面堵我,赶都赶不走,非要拉着我说话,要么就是送我东西,我不收他就硬塞,烦死了,我躲他都来不及,哪有心情找你玩啊。” 第118章 释怀 看着婉晴气鼓鼓抱怨的样子,宁柔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前阵子逛街的时候看到林婉晴下唇有个小小的伤口。 她当时问,婉晴支吾说是自己不小心咬的。 “那上次你嘴唇破了,是不是也是他弄的?”宁柔脱口而出。 这会儿林婉晴连耳朵尖都红了,眼神飘忽,不敢看她,过了好几秒,才点了下头,声音像蚊子哼:“嗯,他、他亲得太用力了。” 宁柔:“……” 这信息量让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着林婉晴这副又羞又恼的样子,她心里的石头放下了大半,但还是有点不放心:“那你们现在是在谈恋爱吗?” “当然不是。”林婉晴立刻摇头,声音都拔高了一点,引得前排同学回头看了一眼,她赶紧压低声音,“开什么玩笑,跟周子扬那种花花公子谈恋爱?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她调整了下姿势,脸上那种烦恼好像淡了些,反而带上点破罐子破摔的洒脱:“他就是爱玩呗,觉得新鲜,我呢,反正他长得也还行,出手又大方,请吃饭送礼物都不手软,就、就当多个玩伴呗,玩玩而已,又不吃亏,等哪天他腻了,或者我烦了,一拍两散呗,谁还当真啊。” 她看着林婉晴这副想得开的样子,张了张嘴,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来准备了一肚子安慰的话,结果发现人家心态好得很,根本不需要。 莫名地,她脑子里闪过裘寅泽昨晚那句冷冷淡淡的话:“你朋友和周子扬,其实挺般配的。” 当时她觉得裘寅泽在胡说,可现在看着婉晴这副及时行乐的豁达劲儿,再想想周子扬那副游戏人间的德行。 好像…确实有那么点诡异的般配感。 宁柔沉默了,心情有点复杂。 她好像白担心了一场。 教室里只有教授讲课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宁柔想起自己的计划,轻声问林婉晴:“对了,这周末我想去宝莲禅寺,给我爸爸烧柱香,你要不要一起去?就当散散心?” 林婉晴点点头,爽快地答应:“好啊,周末我也没事,陪你去。正好去拜拜,求个清净。” …… 周末。 宁柔穿着素雅的米白色连衣裙,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 她对陈叔说:“陈叔,今天我和朋友去宝莲禅寺,她开车来接我,您就不用送啦。” 陈叔点点头:“好的太太,注意安全。” 不一会儿,林婉晴开着她那辆红色的小车到了。 宁柔上车,两人一路聊着天,开往位于大屿山的宝莲禅寺。 寺庙里香火缭绕,很安静。 宁柔在庄严肃穆的大殿里,虔诚地为父亲上了三炷香。 看着袅袅升起的青烟,她默默在心里和爸爸说了会儿话。 “阿弥陀佛。”一个温和的声音这时在旁边响起。 宁柔转头,惊讶地发现是上次见过的慧明大师傅。 老和尚穿着朴素的僧衣,面容慈祥,那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依旧温和。 “女施主,又见面了。”慧明大师傅双手合十,“令尊身体可安好?” 宁柔的心猛地一揪,眼眶有些发热。 她低下头,努力压下涌上来的悲伤:“大师傅,我父亲他已经去世了。” 慧明大师傅眼里闪些许悲悯,低低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世事无常,施主请节哀。” 他看了看宁柔悲伤却强撑平静的脸,缓缓道:“今日与施主相遇,亦是缘分。施主心中郁结未解,何不再抽一支签?或许可得一丝指引。” 宁柔想起上次连抽三次都不好的签,心里其实有点抗拒。 但看着大师傅温和的眼神,她还是点了点头,走到签筒前。 这次她什么也没想,脑子里空空的,随手就抽了一支竹签出来。 低头一看,签文上赫然写着三个字:上上签。 宁柔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 上次那么诚心,结果三次都不好。 这次完全没抱希望,随手一抽,竟然是上上签。 这签真的准吗? 慧明大师傅接过签看了看,脸上露出笑意:“上上签,大吉。施主,此签预示否极泰来,前路虽有迷雾,终将拨云见日。” 他看着宁柔迷茫的眼睛,缓缓道:“施主心中似有愧疚难安,可是为令尊之事?” 宁柔的心事被点破,手指捏紧了衣角。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低声说出了那个压在心口的大石头:“大师傅,我总觉得是不是因为我,那天强行刺激爸爸醒来,和他说话,才导致他病情突然恶化,都是我…” 她的声音哽咽了,后面的话说不下去,满心都是自责。 慧明师傅静静地听完,轻轻摇了摇头:“痴儿,此非因果,更非你之过,那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你只是恰好身在其中罢了,就像风起时,树叶会落下,并非树叶之错。令尊的命数已定,你的出现,或许是他最后时刻的一丝慰藉,而非灾祸之源。” “必然会发生?”宁柔喃喃地重复着,抬眼看着大师傅,眼中水光盈盈。 “是的。”慧明大师傅点点头,“放下心中枷锁吧,你父亲若在天有灵,绝不会愿意看你为此自责,向前看,好好活着。” 大师傅这番话,虽然不能立刻完全释怀,但那份压得她几乎窒息的负罪感,似乎松动了一些。 她又和大师傅聊了一会儿,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 离开前,她诚心地在功德箱里捐了些香油钱。 正要去找在别处闲逛的婉晴,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国际长途号码,显示来自瑞士。 宁柔疑惑地接起:“喂,您好?” 电话那头是一个讲英文的女声,很客气:“您好,请问是宁柔小姐吗?这里是瑞士联合私人银行。我们致电是通知您,您的父亲宁正邦先生于两年前为您设立的信托基金,总额八千万港元,根据设定条款,该基金将于明年六月十一日正式启用,届时您将拥有完全的支配权。” 宁柔整个人都愣住了,握着手机,呆呆地站在大殿外的石阶上。 八千万。 第119章 绑架 爸爸在那么早以前,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一切,他怕他走了以后,她过得不好。 眼底渐渐漫起一层水雾,她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宁小姐?您还在听吗?”电话那头问。 “嗯,在的,谢谢。”宁柔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挂了电话,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林婉晴正好走过来,看到她哭了,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小柔,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宁柔摇摇头,用手背擦掉眼泪,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没事,婉晴,我真的没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就是突然知道了一件事,我爸爸他一直都很爱我,我现在不难过了,真的。” 林婉晴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看她情绪似乎还好,也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没事就好。” 宁柔抬起头,望向天空。 今天的阳光很明亮,天蓝蓝的,有几朵白云飘过。 她们从宝莲禅寺出来,宁柔的心情明显轻松了许多。 困扰她多日的愧疚感,在慧明大师傅的开解和得知父亲的安排后,终于消散了大半。 她明白了爸爸的苦心,那三年的婚约,与其说是束缚,不如说是爸爸为她撑起的一把保护伞,确保在最艰难的时期过后,她能有安身立命的资本。 “小柔,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开出来。” 林婉晴指着不远处的停车场入口说道。 宝莲禅寺山门外的路边,车来车往,游客也不少。 “好,我就在这路口等你。”宁柔点点头,乖乖地站在人行道靠近绿化带的一棵大树下,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 就在这时,两个穿着普通黑色T恤的男人径直朝她走来。 其中一个男人开口,声音低沉:“宁柔?” 宁柔下意识地抬头,看到是两个陌生男人,她愣了一下,眼神茫然:“你们是?” 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另一个男人已经拿出手机,屏幕上是宁柔的一张清晰照片。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目标确认无误。 宁柔眼皮一跳,心底涌起了股不祥的预感。 不对劲。 她张嘴想呼救:“救——” “命”字还没喊出口,一块带着刺鼻气味的手帕就捂住了她的口鼻。 宁柔惊恐地瞪大眼睛,拼命挣扎,但男人的力气极大,她像只脆弱的小鸟被牢牢钳制。 那刺鼻的气味直冲大脑,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感觉手里的手机掉在了地上,紧接着似乎听到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大概是被人一脚踩碎了,然后被踢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林婉晴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停到刚才和宁柔约定的路口。 她按了下喇叭,没看到人。 又等了几秒,还是不见宁柔的身影。 “咦,人呢?不是说好在这等的吗。”宁柔疑惑地嘀咕,解开安全带下车张望。 路口人来人往,就是没有宁柔的影子。 她心里开始有点不安,沿着路边找了一圈,又喊了几声小柔,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林婉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焦急地四处查看,视线扫过路边的绿化带草丛时,突然瞥见一抹熟悉的粉色手机壳碎片。 走过去拨开草丛,她心凉了半截,是宁柔的手机。 屏幕碎裂得不成样子,整个机身都被踩得变形了,孤零零地躺在泥土里。 林婉晴吓得脸色煞白,手都在抖,随即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包,翻出手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周子扬。 她带着哭腔拨通电话:“周子扬,不好了,小柔、小柔不见了。就在宝莲禅寺门口,她的手机被踩碎了扔在草丛里,你快告诉裘总,快啊。” 电话那头的周子扬在和朋友喝茶,听到林婉晴带着哭腔的急切声音,尤其是得知宁柔不见了,脸色一变,即刻站起来:“你说什么,宁柔不见了?位置给我,你待在原地别动,我马上通知阿泽。” 与此同时,港岛中心区,裘氏集团在举行一场重要的国际财经媒体采访会。 会议厅里,闪光灯此起彼伏,裘寅泽穿着一身昂贵的手工定制西装,坐在主位上,面容冷峻。 他在回答记者关于东南亚市场布局的问题,条理清晰,语气淡漠,带着惯有的压迫感。 突然,他放在桌面上的私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是周子扬来电。 这个号码知道的人极少,而且周子扬很清楚他此刻在什么场合。 裘寅泽眼神一凛,直接抬手示意发言暂停,在满场记者错愕的目光中,拿起手机接通:“说。” 电话那头,周子扬的声音又快又急:“阿泽,宁柔出事了,在宝莲禅寺路口人不见了,手机被踩碎扔在草丛,林婉晴刚发现的,我已经让人去查监控了。” 裘寅泽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指关节直至泛白。 脸上那层惯有的冷漠冰霜瞬间碎裂,眼底出现了令人胆寒的阴鸷。 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没回周子扬,直接站了起来。 动作带倒了桌上的麦克风,发出刺耳的嗡鸣声,把全场记者都吓了一跳。 裘寅泽无视了所有人惊愕的目光和议论声,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拿出手机厉声下令:“立刻叫人,全城给我找。封锁所有出城通道,快!” 走出会议室大门,安迪已经神色凝重地等在外面:“先生,定位显示太太的手机信号最后消失点在宝莲禅寺路口,但…” 安迪快速操作着平板,“脚链里的定位器显示目标正在快速移动,方向是西郊。” 裘寅泽一把夺过平板,看着屏幕上那个代表宁柔位置的小红点在地图上飞速远离市区,朝着偏僻的郊区移动。 他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周身散发的戾气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度。 第120章 够吗 宁柔的意识在昏沉中挣扎着醒来。 后脑勺钝痛,嘴里塞着布团,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让她作呕。 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她发现自己被丢在一个废弃仓库的角落里,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双脚也被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 四周堆满了蒙尘的破旧木箱和杂物,空气里弥漫着灰尘的味道。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更不知道是谁绑了她,为什么绑她。 宁柔害怕得浑身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想呼救,却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 就在这时,仓库铁门被推开了。 刺眼的光线涌进来,两个穿着黑T恤的男人走了进来,就是之前在宝莲禅寺门口绑走她的那两个。 宁柔吓得往后缩,背紧紧抵着冰冷的墙壁。 “醒了?”其中一个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他掏出手机对准宁柔,“来,给裘总打个招呼。” 宁柔惊恐地摇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男人开始录像,镜头里宁柔被绑在椅子上,小脸惨白,大眼睛里全是泪水,看起来可怜极了。 “老大,真要把视频发给裘寅泽?”另一个男人问。 “废话,那边交代的。”黄牙男收起手机,“按规矩办事就行。” 他们说完就离开了,铁门再次关上,仓库里又恢复了昏暗。 宁柔浑身发抖,突然想起自己右脚踝上那条的脚链,那里面装有微型定位器。 裘寅泽会不会已经知道了,会不会在找她的路上。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跑车在以惊人的速度行驶在公路上,引擎机发出凶猛的咆哮。 裘寅泽薄唇紧抿,黑曜石般的瞳眸此刻沉得像暴风雨前的海。 蓝牙耳机里传来手下实时汇报的声音:“先生,太太定位稳定,目前在向西北郊废弃工业区方向。” “您现在距离目标点还有15公里。” 裘寅泽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绷紧,手背上青筋毕露。 他的全部心神都聚集在眼前那个移动的坐标点上。 突然,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另一部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提示收到一条加密信息。 裘寅泽瞥了一眼,单手操作点开。 信息里是一个视频文件。 他点击播放。 屏幕上出现的画面,让裘寅泽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他的妻子,被绑在昏暗的角落,嘴巴被封着,那双总是带着点怯意与温柔的漂亮眼睛,此刻盛满了惊恐的泪水,正无助地看着镜头。 紧接着,一条文字信息弹了出来: 「裘总,想找到你的小妻子?很简单,立刻宣布放弃科技园项目的竞标,并且在明天中午12点前,公开向孟氏集团道歉,承认你之前的竞争手段不正当,否则你就永远别想再见到她。」 看着视频里宁柔惊恐的泪眼,再看着这条威胁信息,裘寅泽脸上的肌肉绷紧,眼底的暴戾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盯着前方飞速倒退的路面,随即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充满嘲讽意味的冷呵。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穿着休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长相不算差,但眼神有点飘忽,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感觉。 男人走到宁柔面前,仔细打量着她,然后伸手,动作不算温柔地扯掉了她嘴上的胶带。 “呃。”宁柔痛得吸了口气,嘴唇火辣辣的。 男人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忽然说:“真像。” 宁柔心里一咯噔,看着男人脸上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一个名字倏地跳进脑海。 强压着恐惧,她声音有些发抖:“你是孟家人?” 男人明显愣了一下,眼中掠过惊讶:“你怎么知道?” 宁柔的心沉了下去,恐惧里混杂着愤怒:“最近裘寅泽和你们斗得那么厉害,除了你们孟家,谁还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绑我?” 男人闻言,反而扯开嘴角笑了,那笑容带着点玩味:“按辈分,你现在得叫我一声堂哥。” “别想和我套近乎,”她声音突然拔高,眼圈发红,“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男人耸耸肩:“其实你妈妈是有苦衷的。” “苦衷?”宁柔死死瞪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再大的苦衷也不至于和其他男人害我爸!” 男人脸色变了,显然没想到她知道这么多。 他刚要说话,仓库大门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整扇铁门被人从外面踹开,重重砸在墙上。 裘寅泽站在门口,逆光中只能看清他高大的轮廓。 他还穿着采访会上的那套西装,但领带已经扯开,衬衫领口沾着血迹,俊美的脸上布满寒霜。 “孟嘉梁,放了她。” 孟嘉梁慌了,没想到裘寅泽会找到这里来。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迅速从后腰抽出一把匕首,抵在宁柔纤细的脖子上。 “别过来。”孟嘉梁声音带着点颤音,但手上的刀却更用力地压了压,宁柔白皙的皮肤立刻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红痕,吓得她眼泪不停涌出来,身体僵直,一动不敢动。 “你再往前一步,我就一刀捅死她。”孟嘉梁厉声威胁。 裘寅泽的脚步顿住,声音更冷了:“你敢动她一根头发,我保证,会让你们整个孟家,走一遍宁正邦当年走过的路。” 孟嘉梁的脸色白了又白,裘寅泽这句话的份量,他太清楚了。 “你、你嘴巴倒是硬。”他强撑着,眼神闪烁,似乎在寻找谈判的筹码。 这时,他瞥见地上有把锈迹斑斑但还算锋利的小刀,顿时一脚踢过去,小刀滑到裘寅泽脚边。 “想救她?行啊。”孟嘉梁狞笑着,用刀指着裘瑾深,“证明给我看,拿起那把刀往自己身上捅一刀,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否则…” 刀刃又往宁柔脖子上压了压,宁柔惊恐地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不要,裘寅泽你别...” 她话还没说完,裘寅泽已经弯腰捡起刀,眼睛都没眨一下,“噗嗤”一声捅进了自己的腹部。 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雪白的衬衫。 “够吗?”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手还握着插在腹部的刀柄。 第121章 因为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了 孟嘉梁瞪大眼睛,确实被他的狠劲震住了。 宁柔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拼命摇头:“不要,不要啊。” 孟嘉梁看着裘寅泽腹部不断扩大的血渍,拿着刀的手都忘了用力,喃喃道:“你他妈的真是个疯子。” 裘寅泽捂着不断流血的伤口,脸色肉眼可见地惨白下去,但他还在对着宁柔笑,声音虚弱却带着安抚:“别怕,柔柔别怕…” 随后,他高大的身躯支撑不住,缓缓地倒在水泥地上,身下蔓延开一滩鲜血。 孟嘉梁看着倒地的裘寅泽,真的以为他昏迷了。 紧绷的神经病松懈下来,他脸上露出得逞和后怕交织的表情。 下一秒,他放开了抵在宁柔脖子上的刀,警惕地朝倒地的裘寅泽走过去,想确认情况。 就在他走到裘寅泽身边,刚弯下腰的瞬间。 本该昏迷的裘寅泽突然暴起,拔出腹部的刀,狠狠扎进孟嘉梁的小腿。 “啊——” 孟嘉梁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重重摔倒在地。 裘寅泽喘着粗气,额上青筋暴起,他撑着身体,看着在地上痛苦翻滚的孟嘉梁:“知道我在曼哈顿是怎么混起来的吗?” 孟佳梁抱着血流如注的小腿,疼得浑身抽搐,惊恐地摇头:“不,不知道,有话好好说。” 裘寅泽眼神冰冷,聚集起全身最后的力气,对着孟嘉梁的胸口,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砰!” 孟嘉梁像破麻袋一样被踹飞,后脑勺重重撞在仓库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彻底昏死过去。 “裘寅泽。”宁柔哭喊着。 裘寅泽踉踉跄跄走到她面前,手指颤抖着解开绳子。 刚解开,他就体力不支地往前栽倒,宁柔赶紧接住他,双手颤抖着去捂他腹部的伤口。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不是疯了,你会死!”宁柔的手上全是他的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裘寅泽靠在她怀里,看着她哭花的脸,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弧度,声音轻得像叹息:“柔柔,其实我…早就疯了。” 说完,头一歪昏了过去。 “裘寅泽。”宁微抱着他,哭喊着他的名字,手上身上全是他的血,整个人害怕又无助。 就在这时,仓库外面传来了警笛声,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 “阿泽,宁柔!”周子扬焦急的声音响起,他和安迪带着一群人冲了进来。 当看到仓库里的景象,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宁柔跌坐在地上,白色的裙子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怀里抱着昏迷不醒的裘寅泽。 旁边不远处,孟嘉梁也倒在血泊中昏迷着。 “快,叫救护车!”安迪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吼道。 几个人立刻小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抬起裘寅泽。 …… 三天了。 裘寅泽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也干裂着。 那把生锈的刀带来的伤口感染加上高烧,让他昏迷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宁柔没离开过医院。 她就在病房里守着,困极了就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趴一会儿。 陈叔心疼她熬得眼睛下面都是青黑,小声劝她:“太太,您回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医生护士,还有我盯着。少爷醒了我第一时间通知您。” 宁柔摇摇头,声音沙哑但很坚持:“陈叔,我就想他醒来的第一眼,能看到我。” 看着床上毫无生气的裘寅泽,她害怕极了。 爸爸刚离开不久,那种失去至亲的痛还在,她真的、真的无法承受裘寅泽因为她再出任何意外。 如果他醒不过来,她不敢想下去。 宁柔坐在床边,看着他那张即使病弱也依旧俊美得惊人的脸,心情复杂。 这个人用最狠的方式捅了自己一刀,就为了救她。 他算她的丈夫,但也不是那种有感情的夫妻。可是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她好像真的没有其他有法律关系的亲人了。 这种奇怪的联结,让她心乱如麻。 周子扬和婉晴也来看过一次。 周子扬看着病床上的裘寅泽,难得正经地安慰宁柔:“宁柔,别太担心了,阿泽这家伙命硬得很,体质也好,这点小风浪放不倒他,肯定没事。” 宁柔点点头,心里却想着,等裘寅泽好了,她一定要去庙里给他求个最灵的平安符。 第四天清晨,微弱的晨光透过百叶窗缝隙洒进来。 病床上,裘寅泽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高烧后的虚弱感还在,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清明。 视线有些模糊地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趴在床边睡着了的宁柔。 她侧着脸对着他,呼吸均匀,几缕碎发散落在脸颊边,眼下有明显的疲惫痕迹。 裘寅泽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深邃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她,确认这不是梦,她是真的在这里,守着他。 一股油然而生的安心感,奇异地压过了伤口的剧痛。 他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眼神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柔和。 可惜这短暂的宁静很快被打破了。 病房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看到睁着眼睛的裘寅泽,护士惊喜地叫出声:“裘先生,您醒了!” 这一声,也把宁柔惊醒了。 宁柔抬起头,眼神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但一看到裘寅泽睁开的眼睛,那点迷茫即刻被惊喜所替代。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得厉害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不晕,饿不饿,渴不渴。” 她一连串的问题像小炮弹似的砸过来,满眼都是关切。 裘寅泽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医生和更多的护士已经闻讯赶来了。 又是一番详细的检查,量体温、测血压、看伤口、询问感觉…足足折腾了半个多小时。 医生确认他度过了危险期,烧也退了,伤口感染在控制中,需要继续静养消炎。 医护人员这才离开,病房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宁柔慢慢走到床边,低头看着裘寅泽苍白的脸,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三天的问题:“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把刀那么脏,你明明知道会感染的。” 裘寅泽静静地看着她,随即落在她微微发抖的手指上,随即,抬手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 “柔柔,因为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了。” 第122章 疼死了 这一刻,宁柔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掐了一下,倏地一颤。 她抬头,对上裘寅泽深邃的眼睛,那里面的情感浓烈得几乎要将她灼伤。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酸涩又滚烫的情绪从她心底涌上来,堵在喉咙里,说不出话。 宁柔又想起了三天前那个可怕的夜晚。 裘寅泽浑身是血地被送进医院,医生说伤口感染严重,加上高烧不退,情况很危险。 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爸爸跳楼的那天,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崩塌。 她不能接受,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我...”宁柔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低着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裘寅泽的手很大,骨节分明,因为发烧而有些发烫,但让她感到很安心。 …… 下午三点,陈叔提着保温桶走进病房,看到宁柔还坐在病床边,眼睛熬得通红,忍不住劝道:“太太,您回去休息会儿吧,这里有我看着。” 宁柔摇摇头,手指绞着衣角:“我再待会儿...” “回去。”病床上的裘寅泽突然开口,看着守在床边,眼下带着浓重青影的宁柔,眉头微蹙,“陈叔,带她回去。” 宁柔手揪着被角不撒手:“我就想陪着你。” “你在这,我反而休息不好,回去睡一觉,晚上再来。” 宁柔知道拗不过他,只好慢吞吞地站起身,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叮嘱:“那你好好休息,我晚上给你带换洗衣物来。” 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活像只被主人赶出门的小猫。 裘寅泽点了点头,目送她跟着陈叔离开。 房门一关,他脸上强撑的平静立刻垮了下来,眉头紧锁,手不自觉地按上腹部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等宁柔被陈叔带走,病房里只剩下消毒水的气味。 没过多久,病房门被推开,周子扬穿着一身休闲装走了进来。 他拉过椅子坐下,上下打量了裘寅泽几眼:“醒了?看着还行,死不了。” 裘寅泽斜睨了他一眼,声音带着真实的烦躁:“疼死了。” 周子扬挑高了眉毛,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事:“嘿,难得听你喊疼,够狠的啊你,说捅就捅,对自己都下得去手?那可是生锈的刀。” 闻言,裘寅泽扯了扯苍白的嘴角:“一举两得罢了。” 周子扬自然明白这两得是什么。 能让宁柔心疼,以及彻底把孟家钉死在耻辱柱上,为后续打击铺路。 他啧啧两声:“疯子。孟嘉梁那小子已经被控制住了,证据确凿,按绑架伤人未遂再加持刀的罪名起诉,够他喝一壶的,孟家那边,” 周子扬幸灾乐祸地笑了笑,“这下可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大难临头。” 裘寅泽冷笑一声,眼底没有半分笑意:“这才刚开始。” 周子扬又聊了几句别的,看裘寅泽精神不济,便识趣地起身告辞:“行,你好好养着吧,别真把自己玩废了。” 病房重归安静。 裘寅泽拿起床头柜上的私人手机,直接拨通了安迪的电话。 “找几家有分量的媒体,把该放的消息放出去,重点是孟家因项目竞争失利,指使孟嘉梁对我本人实施绑架伤害,手段恶劣。” 电话那头的安迪心领神会,应道:“明白,先生。我现在安排,保证消息最快速度覆盖港澳主流媒体和网络平台。” “嗯。” 安迪的效率极高。 不到下午,各大财经新闻网站、社交媒体头条、甚至午间新闻快讯,都被一条爆炸性新闻占据。 「劲爆!孟氏因项目落败,竟铤而走险绑架裘氏总裁夫人!」 「丧心病狂!孟嘉梁绑架不成,竟对裘寅泽当胸捅刀!」 「商战变刑事!孟家继承人涉嫌绑架,故意杀人未遂被捕!」 新闻里详细描述了孟家因不甘心项目被裘氏截胡,指使孟家子弟孟嘉梁绑架裘夫人作为要挟,在裘总孤身营救时,孟嘉梁竟丧心病狂地用刀捅伤裘总。 配图虽然打了码,但依稀能看到医院环境和紧张的氛围。 报道措辞严厉,直指孟家商业竞争手段卑劣,罔顾法律。 舆论瞬间哗然。 裘氏集团在港岛根基深厚,影响力巨大,裘寅泽本人更是财经界的风云人物。 这则新闻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将孟家推到了风口浪尖。 效果立竿见影。 当天下午,孟氏集团旗下所有上市公司的股票如同雪崩般一路狂泻,大量恐慌性抛盘涌出,不到晚上收盘,全线跌停。 市值蒸发数十亿。 孟家老宅此刻已乱成一锅粥。 孟淮波脸色铁青,狠狠地将手中的电脑摔在地上,屏幕碎裂。 “蠢货!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他气得浑身发抖。 绑架宁柔? 这事他根本毫不知情,完全是孟嘉梁那个被惯坏的小畜生自己脑子发热搞出来的。 “大哥,现在怎么办。”孟嘉梁的父亲孟振业急得满头大汗,“外面铺天盖地都说我们指使嘉梁干的,股票都跌停了,银行那边刚刚也来电话催问情况...”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孟淮波怒吼,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没想到裘寅泽动作这么快,这么狠,利用舆论,直接将一桩孟嘉梁的个人犯罪行为,上升为整个孟氏集团针对裘家的恶性报复事件。 这盆脏水泼下来,孟家百口莫辩。 才不到半天,孟氏集团声誉跌至谷底,合作伙伴纷纷打来电话询问情况,多个项目陷入停滞。 晚上,病床上的裘寅泽看着平板电脑上孟氏股价的走势图,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腹部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想到宁柔红着眼睛守在床边的样子,又觉得这一刀捅得值。 没一会儿,他收到安迪发来的消息:「先生,已经按您吩咐,联系了东南亚那边的供应商,随时可以切断孟氏的原材料供应。」 裘寅泽回复:「明天开始行动。」 放下手机,他望向窗外天色,想着宁柔等会应该来了吧。 第123章 和病人抢床睡 宁柔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她回到别墅,洗漱完,沾到枕头就失去了意识。 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惫让她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再睁开眼,她迷迷糊糊摸过手机一看,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居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多。 “天啊。”她惊呼一声坐起来,感觉浑身骨头都睡酥了,但精神总算恢复了大半。 想到自己昨天信誓旦旦说晚上去医院陪裘寅泽,结果一觉睡到了现在,心里顿时又急又慌。 她飞快地洗漱,套了件米白色的连衣裙,头发随便抓了抓就跑下楼。 “太太您醒了?正好,早餐准备好了,我也准备去医院给少爷送些东西。”陈叔在客厅看到她,连忙说道。 “我也去。”宁柔顾不上吃早餐,拿起包就跟着陈叔往外走。 宁柔松了口气,刚要在床边坐下,包里的手机又响了。 车上,宁柔的手机响了起来。 拿出来一看,是个有点眼熟的本地号码,但一时想不起是谁。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医院里那个男人,没心情接陌生电话,直接按了静音塞回包里。 车子很快到了医院。 宁柔抱着陈叔准备的保温桶,轻手轻脚地推开VIP病房的门。 裘寅泽半靠在病床上,脸色还是很苍白,但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眸子直直地看向宁柔。 明明他一句话都没说,宁柔却从那眼神里读出了满满的控诉。 陈叔放下东西,识趣地退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人。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 她顿时心虚得不行,手指绞着裙角,低着头蹭到床边:“那个,我昨晚太累了,不小心睡过头了。” 裘寅泽放下平板,声音淡淡的:“没事。”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那双黑沉沉的眼睛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明明委屈得要命却强装镇定。 宁柔被他看得耳根发烫,偷偷抬眼瞄他。 裘寅泽穿着宽松的病号服,领口敞开,露出一小片缠着绷带的胸膛。 那张俊脸因为失血过多还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薄唇也没什么血色,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脆弱了不少,却莫名有种别样的吸引力。 被他看得越来越心虚,她脸颊也越来越红,赶紧找补:“我、我今晚留下来陪你,真的。” 裘寅泽眼睛亮了一下,嘴角悄悄翘了翘,这才收回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嗯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她的补偿。 宁柔松了口气,刚要在床边坐下,包里的手机又响了。 掏出来一看,还是刚才那个号码。 这次她想起来了,这是她妈妈张雪岚的电话。 自从上次高尔夫球场听到那些事后,她就对这个女人再也没有任何念想了。 她手指一抖,直接长按电源键关了机。 “不接?”裘寅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宁柔把手机塞回包里,摇摇头:“无关紧要的人。” 重点是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提那些烦心事,尤其是在裘寅泽还躺在病床上的时候。 裘寅泽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 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她坐过来。 宁柔乖乖坐下,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混合着熟悉的雪松气息,莫名安心。 “还疼吗?”她小声问,视线落在他腹部的绷带上。 裘寅泽垂眸看她,小姑娘睫毛扑闪扑闪的,眼里满是心疼和愧疚。 “疼。”他难得示弱,声音低低的,“你揉揉。” 宁柔瞪大眼睛,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平时高冷强势的裘寅泽,居然会撒娇。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隔着被子轻轻放在他伤口附近,动作轻柔得按摩着。 “这样?”她小声问。 裘寅泽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眼底划过笑意,握住她的手腕:“骗你的,不疼了。” “你!”宁柔气得想打他,又想起他身上有伤,只能气鼓鼓地瞪他,“裘寅泽,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以后不准再做这种危险的事。” 裘寅泽看着她炸毛的样子,又伸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看你表现。” 宁柔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今晚陪护的事,脸又红了。 拍开他的手,小声嘟囔:“无赖。” 晚上,宁柔跪在那张小陪护床上铺自己的毛毯。 陈叔刚才特意从家里给她带来了这条粉色的小毯子,上面还印着几只卡通人物,是她平时在家最喜欢用的。 “这样就行了。”宁柔拍了拍枕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小窝。 一转头,发现裘寅泽靠在病床上,黑沉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薄唇紧抿。 “你睡那里?”他声音冷冷的。 “嗯啊,这张床刚好够我睡。" “不行。”裘寅泽拒绝得干脆利落,“上来睡。” 宁柔这才皱了皱小巧的鼻子:“我才不要,我睡相不好,万一晚上踢到你伤口怎么办,不行不行。” 裘寅泽看着她抗拒的样子,眼神沉了沉,直接掀开自己身侧的空位:“躺过来,我抱着你睡,你就踢不到了。” “谁要你抱。”宁柔脸一热,抱着毯子站在原地不动,小声嘀咕,“而且被护士看到多尴尬啊,病人床上还躺个陪护的。” 裘寅泽不为所动,固执地看着她,那眼神无声地散发着压迫感:“要么上来,要么我下去抱你上来,你自己选。” 宁柔看着他腹部缠着的厚厚绷带,知道他真干得出来。 气鼓鼓地瞪了他几秒,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她抱着自己的小毯子,慢吞吞地挪到病床边,小心翼翼地侧身躺下,尽量只占据床边一点点位置,身体绷得紧紧的,生怕碰到他。 “睡那么边,是想掉下去?”裘寅泽不满地皱眉,长臂一伸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让她枕在自己的臂弯里,另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腰侧,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他的怀抱带着药味和熟悉的檀香气息,霸道地包裹住她。 宁柔贴着他没受伤的那边胸膛,能感受到他平稳的心跳。 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她小声嘟囔:“明天早上我得早点醒,不然被查房护士看到我跟你抢病床,多丢人啊。” 裘寅泽低下头,唇瓣轻轻印在她额头上,又顺着滑到脸颊,亲了亲。 宁柔感觉被他亲过的地方像被羽毛拂过,痒痒的,热热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第124章 恩怨随风逝 这时,挂在墙上的电视自动播放起了夜间新闻。 女主播清晰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起:「本台最新消息,澳岛孟氏集团耗资巨大的填海造地项目,因涉嫌违规操作及资金链问题,已被澳岛政府勒令无限期暂停。该项目停工导致数千名工人面临失业风险,今日下午,已有大批工人聚集在孟氏集团总部外抗议示威,要求孟氏集团给出解决方案。」 画面切到混乱的抗议现场,愤怒的工人举着牌子喊着口号,与保安对峙。 宁柔看着电视里混乱的场景,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让她心里有点闷闷的。 裘寅泽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眼熟吗?” 宁柔不解地抬头看他。 裘寅泽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语气平淡地解释:“你们宁家当年,差不多也是这么倒的,孟家现在在走宁家的老路。” 她心头一震,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 急切地在他怀里转了个身,面对着他:“什么意思,我们家当初也是因为项目停工?” “本质一样。” 裘寅泽用没受伤的手,随意地玩着她一缕散落的长发,“都是资金链断裂引发连锁反应,你父亲当年那个储电项目,投入巨大,技术领先,前景很好,但关键时期被人在合同上做了手脚,银行突然断贷,又被人举报技术数据造假,项目被叫停审查。” “资金链一断,供应商就会开始催债,员工工资发不出,股价暴跌,恶性循环,很快就撑不住了。” 他顿了顿,看向电视画面,“孟家现在面临银行催贷,项目被政府叫停,股价跌停,工人闹事,下一步就是供应商上门,然后破产清算。” 宁柔听得怔住了。 她虽然不懂商业,但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原来爸爸当年面对的是这样的绝境,她鼻子一酸,赶紧低下头掩饰情绪。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她小声问。 裘寅泽捏了捏她的后颈:“因为我是做这行的。” 宁柔抬眼看他,病床暖黄的灯光下,裘寅泽的侧脸线条格外分明,高挺的鼻梁投下一小片阴影,薄唇微抿,眼神锐利如鹰。 即使穿着病号服,也掩不住那股与生俱来的矜贵和压迫感。 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在商场上,一定是所向披靡的。 过会儿,宁柔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亮起的瞬间,她愣住了。 又是那个熟悉的号码,这次不止有未接来电,还有好几条未读短信。 宁柔的手指停在屏幕上,眼神暗了暗。 她没有点开看短信内容,直接长按那个名字,在弹出的选项里,点了加入黑名单。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裘寅泽一直看着她的动作,等她做完这一切,才低声问:“不难过?” 宁柔把手机扔回床头柜,重新缩回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不难过,我真的不难过。我不恨她但也不会原谅她,她生了我,我很感激,但她对爸爸做的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没有再说下去,然后把脸更深地埋进他的胸膛里,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兽。 裘寅泽也没说话,而是将她牢牢圈在怀里,另只手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的背安抚。 次日,裘寅泽又发烧了。 宁柔坐在病床边,手指紧紧绞着衣角。 医生刚检查完,说是术后正常反应,伤口没有感染。 但她还是自责得不行,总觉得是自己晚上睡觉不老实,压到了他的伤口。 “对不起...”她小声说,用湿毛巾轻轻擦拭他冒汗的额头。 裘寅泽闭着眼睛,眉头紧锁,输液的手不时抽动,偶尔会无意识地呢喃:“柔柔,别走。” 宁柔的手顿住了。 看着病床上这个平时强势的男人,此刻虚弱地叫着她的名字,她眼眶一热,鼻尖又酸又涩。 如果这都不算喜欢,那她真的不知道什么是感情了。 她想起那天在他书房抽屉里看到的袖扣,那是16岁那年意外的见证,没想到他记得她,还把袖扣收了起来。 还有她爱喝的奶茶口味,怕冷要盖的毛毯厚度,看书喜欢坐在窗边的习惯。 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他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宁柔轻轻握住裘寅泽没输液的那只手,贴在自己脸上。 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因为发烧导致手部温度很高。 “我在这呢,”她小声回应他的梦呓,“我不走。” 裘寅泽似乎听见了,眉头舒展了些,呼吸也渐渐平稳。 宁柔看着他俊美的睡颜,即使病着,也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想起他捅自己那一刀时的果断,每次叫她名字时微微上扬的尾音,还有他明明很忙却总会抽空陪她吃晚饭。 点点滴滴,原来早就在她心里扎了根。 宁柔擦了擦眼泪,俯身在他干燥的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裘寅泽...”她声音很轻,带着点哭过后的鼻音,“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 裘寅泽这次发烧来得快去得也快,又在医院观察了几天。 等他终于被医生批准出院,时间已经滑到了七月底,宁柔的暑假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天,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不知被谁捅了出来,席卷了港澳的新闻头条和社交媒体。 「豪门秘辛!澳岛商会副主席孟淮波现任妻子张雪岚竟是裘氏总裁夫人的生母!」 新闻详细扒出了张雪岚如何从宁正邦妻子摇身变成孟淮波夫人的过程,暗示裘孟两家激烈的商战背后,可能掺杂着复杂的家庭恩怨。 尤其提到港岛圈内早有传闻宁太太跟人跑了,没想到那个人竟是澳岛孟家的孟淮波。 舆论瞬间炸锅,网友也分成了几派。 「哇,原来是这样。」 「难怪裘总下手这么狠,这是给老婆和老丈人报仇啊。」 「豪门恩怨果然比电视剧还精彩,裘总真男人。」 「不过搞垮人家企业,让那么多人失业,是不是太狠了点。」 「楼上圣母?孟家先绑架人家老婆的。」 孟家为了应对这场舆论风暴和裘寅泽的持续打压,被迫壮士断腕,低价抛售了核心资产中的两条重要业务线,元气大伤,本土市场也被其他虎视眈眈的企业瓜分不少。 孟淮波焦头烂额,终于彻底认清了和裘寅泽作对的下场有多惨烈。 然而,这把火不可避免地烧到了宁柔身上。 第125章 表态 宁柔像往常一样去学校,刚走到校门口,就被一群早就蹲守的记者围住了。 “宁小姐,请问您知道您母亲是孟淮波现任妻子吗?” “看到母亲家族企业被您丈夫打压,您是什么感受?” “宁小姐,说两句吧。” 长枪短炮怼到面前,刺眼的闪光灯不停闪烁。 宁柔被围在中间,脸色瞬间白了。 她抱着书本,低着头想走出去,却被堵得严严实实。 这些天,学校里原本和她关系还不错的同学,也因为害怕卷入风波或被记者骚扰,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她,让她倍感苦恼。 这天下午,宁柔刚从校门出来,再次被一群记者堵住。 还是那些同样的问题。她低着头快步走着,想装作没听见。 突然,一个尖锐的问题突兀响起:“裘太太,您母亲当年抛下您父亲改嫁孟家,如今看到孟家落魄,您现在是什么感受?会心疼母亲吗?” 听到这话,宁柔脚步顿住,抬起头,清澈的眼睛直视着那个提问记者的镜头。 周围也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等着她的回答。 宁柔深吸一口气,字字话语吐了出来:“我和孟夫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关系。” 说完不再看任何人,保镖用力拨开挡在面前的记者,她快步走出了校门。 这句话,无异于在公开扬合,斩断了她和张雪岚之间最后那点名义上的母女情分。 很快,「裘太太公开表态与生母关系淡薄」的新闻又上了热搜,迅速传开。 消息也传到了孟家别墅。 客厅里,张雪岚拿着手机一遍遍拨打宁柔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冰冷的“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她不死心,又发了无数条短信,同样石沉大海。 当佣人拿着平板,将宁柔在校门口的发言视频播放给她看时,张雪岚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如纸,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毯上。 “呵。”身后一声冷笑响起。 刚从澳洲回来的孟栀子,穿着一身名牌,姿态高傲地坐在对面沙发上:“真晦气,害死了前夫还不够,现在又来祸害我们家,连带我也要被人指指点点。” 张雪岚被这刻薄的话刺得浑身一颤。 她努力挺直脊背,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看向孟栀子的眼神带着强装的镇定:“栀子,注意你的言辞,我现在也算是你的长辈,你应该尊重我,否则我会告诉你爸爸。” “长辈?”孟栀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挑高了眉毛,眼神怨毒。 “一个为了钱抛下亲生女儿跟男人跑了的女人,也配当我长辈?你也配?” 看着张雪岚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孟栀子继续往她心口捅刀子:“怎么,现在前夫死了,你女儿傍上了更大的靠山,就想起打电话装慈母了,想炫耀你现在过得有多好?可惜啊,人家根本不认你。我看宁柔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你这么个妈,扫把星。” 张雪岚嘴唇哆嗦着,显然被气得不轻。 孟栀子的憎恶和宁柔那句冰冷的切割,像两把刀,狠狠割在她心上。 看着平板上女儿那张冷漠决绝的脸,她顿感一阵天旋地转。 半山别墅里,裘寅泽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 他靠在书房的皮椅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安迪将宁柔在校门口的发言视频和网络舆论简报递给他。 裘寅泽点开视频,看到宁柔对着镜头说出那句话,他眼底深处闪过几分心疼,但更多的是赞许。 “处理干净。”他关掉视频,“我不希望再有任何媒体去打扰她,还有那些扒出她学校信息的源头,查出来。” “是。” …… 才半天功夫,网上那些关于宁柔的八卦新闻,讨论帖子,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宁柔的生活终于恢复了平静。 期末考试结束,她和林婉晴约好去中环逛街散心。 林婉晴拉着宁柔直奔一家奢侈品店,熟门熟路地上了会员专属的二楼。 “想给我妈买个包当生日礼物。”林婉晴对柜员说。 柜员很热情:“正好今天刚到了一只限量款,全港岛就这一只。” 林婉晴眼睛一亮:“快拿来看看。” 新款包确实漂亮,林婉晴试背了一下,很满意,直接让柜员包起来:“就它了。” 两人拎着购物袋,心情不错地往楼下走。 刚走到楼梯拐角,宁柔差点撞到人。 定睛一看,竟然是周子扬。 他在和一个穿着性感吊带裙的年轻女孩在拉扯。 “子扬哥,你别走嘛,再陪人家一会儿嘛。”女孩娇滴滴地抱着周子扬的胳膊不放。 周子扬一脸不耐烦,用力想甩开她:“放手,我还有事。” “我不放,你刚才还好好的。”女孩不依不饶,甚至整个人要往周子扬怀里贴。 林婉晴的脚步猛地顿住,脸上的笑容眨眼间便消失了。 宁柔也看到了,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向林婉晴。 只见林婉晴眼神冰冷,把手里的购物袋一股脑塞给宁柔:“帮我拿着。” 然后,在宁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林婉晴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周子扬也看到了林婉晴,脸色一变,刚张嘴想说什么:“晴晴,你听我解释,这是误…”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不算吵闹的二楼响起,周子扬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霎时浮现出清晰的指印。 宁柔吓得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周子扬捂着脸,想去拉林婉晴的手:“晴晴,你打我干什么,都说了是误会。” 林婉晴根本不听,抬脚又狠狠踹在他小腿上。 高跟鞋的尖头杀伤力不小,周子扬疼得“嘶”了一声,弯下腰。 “嗷!”他一边捂腿,一边急切地想解释,“误会,真的是误会,她是我一个表妹,刚从国外回来…” “误会?周子扬,你当我是傻子吗。”林婉晴的声音气得发抖,指着那个也被吓懵了的女孩,“我们之间结束了,彻底完了,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她看都不看周子扬痛苦又难看的脸色,转身拉着还在震惊中的宁柔,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 直到走出商扬大门,被外面热浪一冲,宁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心翼翼地看着林婉晴:“婉晴,你、你没事吧?” 第126章 渣男 她一把抢过宁柔帮她拿着的购物袋,咬牙切齿地说:“没事,我就知道这个死渣男!狗改不了吃屎!这才几天,又勾搭上一个。幸亏老娘抽身快。”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掏出手机,手指用力地在屏幕上戳戳点点。 宁柔凑过去一看,只见林婉晴在把周子扬所有的联系方式拉黑删除。 动作快狠准。 宁柔这才注意到,婉晴和周子扬的微信头像,是同一部动漫的情侣头像。 之前她没留意,现在看着林婉晴把那个刺眼的头像拖进黑名单,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原来他们早就用上情侣头像了,那婉晴之前说的玩玩而已是真的吗。 “走,喝酒去。”林婉晴把手机塞回包里,拉起宁柔的手,故作潇洒地说,“庆祝我摆脱渣男,我请客。” 但宁柔还是能感觉到,她拉着自己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半小时后,宁柔被林婉晴半拖半拽地拉进了一家音乐震耳的酒吧。 这是宁柔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拥挤的人群让她紧张得手心冒汗。 “哎呀,别紧张兮兮的。”林婉晴大声在她耳边喊,拉着她找了个卡座坐下,“现在酒吧很安全的,再说了,有我呢。” 她还在气头上,直接叫来服务生,一口气点了好多瓶酒。 两个漂亮女生单独坐着,很快吸引了旁边卡座两个年轻帅哥的注意。 他们端着酒杯凑过来,笑容灿烂:“两位美女,一起玩啊?人多热闹。” 林婉晴瞥了他们一眼,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行啊,玩骰子。” 宁柔看着婉晴豪迈地跟帅哥玩游戏灌酒,心里确实很担忧。 她知道婉晴是真被周子扬伤到了,现在是在用这种方式发泄。 这时,宁柔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裘寅泽发来的信息:「在哪,怎么没在家?」 紧接着,第二条信息紧随而至:「你在酒吧?和谁?」 宁柔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好奇他怎么知道自己在酒吧的,紧接着想到了什么,摸了摸脚踝上那条的白金脚链。 突然一股憋闷感涌了上来,她决定回去就跟裘寅泽说,把这个东西摘掉。 她闷闷地打字回复:「婉晴心情不好,我陪她。」 裘寅泽那边没再回复。 这时,一直在旁边悄悄关注宁柔的粉毛帅哥凑了过来,坐到宁柔对面。 眼睛扫过宁柔手腕上的限量款手镯和身旁的名牌包,眼神亮了亮,笑容更加殷勤:“美女,怎么一个人闷闷不乐啊,不喜欢玩骰子吗,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聊聊呗。” 宁柔被他的搭讪吓了一跳,身体往后缩了缩:“我、我没…” 帅哥以为她是害羞,更加来劲,身体前倾想拉近距离:“别怕嘛,交个朋友…” 他的话音未落,整个酒吧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 喧闹的音乐戛然而止。 舞池的音乐也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懵了。 片刻后,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迅速出现,开始礼貌但强硬地请其他客人离开。 “搞什么啊?” “清扬了?” 客人们抱怨着,但看着那些保镖不好惹的样子,也只能嘟囔着离开。 宁柔惊愕地抬头,只见裘寅泽一身黑色西装,面色冷峻地大步走了进来,强大的气扬让混乱的酒吧瞬间鸦雀无声。 他一眼就看到宁柔旁边那个想靠近她的男人,眼神沉了下去。 那帅哥被他凌厉的眼神一扫,吓得一个哆嗦,赶紧缩回了自己的座位。 裘寅泽几步走到宁柔面前,一把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手指带着点惩罚意味地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胆子不小,回家再跟你算账。” 宁柔被他捏得脸疼,又急又气,但更担心林婉晴:“等等,婉晴她…” 裘寅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林婉晴已经喝得有点迷糊了,靠在沙发上傻笑。 “周子扬在路上了。”裘寅泽语气平淡。 “不行,”宁柔急了,“周子扬来了婉晴会更难过的,她会受刺激。 就在这时,酒吧门口一阵骚动。 周子扬果然来了,他脸色铁青,左脸上那个鲜红的巴掌印还清晰可见。 目光扫视一圈,精准地锁定在醉醺醺的林婉晴身上,尤其看到她身边还坐着个陌生男人,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他大步走过去,一把将林婉晴从沙发上拽起来。 “谁啊,别碰我。”林婉晴醉眼朦胧地挣扎。 “呵,连我是谁都认不出了?”周子扬冷笑一声,语气恶劣,“行,喝醉了是吧,好办!” 他不由分说,直接弯下腰,像扛麻袋一样把林婉晴扛在了肩上。 “啊,放开我,小柔,救命啊。”林婉晴吓得酒醒了一半,在他肩上拼命挣扎踢打。 “闭嘴。”周子扬抬手在她屁股上轻拍了一巴掌,扛着人就往外走。 经过宁柔和裘寅泽身边,他脚步顿了一下,看着满脸担忧的宁柔:“宁柔妹妹,她我带走了。” 他说完,扛着还在挣扎叫喊的林婉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吧。 宁柔:“……” 回到半山别墅。 宁柔被裘寅泽牵着走进客厅,手腕被他攥得有点紧。 “寅泽,我、我就喝了一小杯,真的,就一点点。” 宁柔一进门就急着解释,声音带着点紧张。 她太了解裘寅泽的占有欲了,要是不赶紧解释清楚,今晚怕是别想好过。 “而且那个男生,是他自己凑过来的,我根本没理他,婉晴心情不好,我才陪她去的。” 裘寅泽停下脚步,转过身。 高大身影笼罩下来,客厅暖黄的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 他低头看着她,深邃眼眸里的情绪难辨,声音低沉:“喜欢那种小白脸?” “没有,绝对没有。”宁柔头摇得像拨浪鼓,乌黑的长发跟着晃动,“我一点都不喜欢,我就是陪朋友,真的。” 她仰起脸,大眼睛湿漉漉的,带着讨好的神色。 裘寅泽盯着她看了几秒,视线从她泛着酒气微红的脸颊滑到她清澈的眼睛。 他似乎确认了什么,紧绷的下颌线缓和了些,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你最好是。” 第127章 冤家 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踝上那条脚链,她鼓起勇气,指了指脚链:“寅泽,这个能不能摘掉?” 裘寅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微蹙:“为什么?” “我不喜欢这样,”宁柔小声说,“感觉像个犯人一样,被时刻盯着。” 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带着点恳求,“而且,我明明不会走的。” “但我不放心。”裘寅泽低缓道,“我需要时时刻刻知道你在哪里。” 宁柔愣住了,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承认。 灯光下,裘寅泽俊美的脸庞一半隐在阴影里,眼中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是偏执,又像是某种近乎病态的占有欲。 “可是夫妻之间也需要隐私啊。”她小声抗议。 “我们之间没有隐私。”裘寅泽说完,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力道大得让她微微吃痛,“也没有秘密。” 宁柔被他紧紧箍在怀中,鼻尖全是他身上清冽的檀香气息。 仰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她突然有种无力感。 这个男人霸道起来,简直油盐不进。 她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把脸埋在他胸前。 感受到她的妥协,裘寅泽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些。 手指插入她柔软的发丝,轻轻抚摸着。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开口:“下个星期,慕佳奈订婚宴。” “啊?”宁柔惊讶抬头,差点撞到他下巴,“这么快?这才四个多月吧?” 裘寅泽低头看她,唇角扯笑:“豪门联姻,不需要感情基础。” 宁柔心情复杂地靠回他怀里。 慕佳奈算是港岛另一大豪门慕家的千金,上次订婚宴她也参加了,没想到这么快又要换人了。 果然,像他们这样的人,连婚姻都是筹码和交易,身不由己。 …… 暑假正式开始,宁柔在家待了几天,觉得有些无聊。 这天上午,她接到了蔡经理的电话。 “宁柔,放暑假了吧?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打暑假工?”蔡经理声音热情,“还是做老本行,写写稿子,校对校对。薪资按暑假工的月薪算,绝对公道。” 宁柔眼睛一亮。 在家确实闲得慌,裘寅泽工作又忙,而且能有点自己的事情做,还能赚点零花钱,感觉也不错。 她想了想就答应了:“好啊蔡经理,我有兴趣,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太好了,下周一怎么样?我把地址和时间发你微信上。” 挂了电话,宁柔心情不错。 中午,她和林婉晴视频聊天。 视频一接通,宁柔就眼尖地看到林婉晴脖子上靠近锁骨的地方,有个明显的红痕,像是吻痕。 “婉晴,你脖子。”宁柔惊讶地指着屏幕。 林婉晴低头一看,脸唰地红了,赶紧把衣领往上拉了拉,咬牙切齿地骂:“周子扬那个王八蛋,属狗的。” “完了完了,这下真不敢回家了,被我爸看到非打断我的腿不可,我现在在酒店躲着呢。” 宁柔听得哭笑不得:“那昨晚那个女生?” “哎,别提了。”林婉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还真是他表妹,刚从国外回来,性格就那样,疯疯癫癫的,误会大了,不过算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现在又这样,烦死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八卦,才挂了视频。 宁柔想着林婉晴脖子上的痕迹,又想到她和周子扬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摇摇头,真是对冤家。 …… 晚饭后,宁柔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对面在看电脑的裘寅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那个,我找了份暑假工。” 裘寅泽从屏幕上抬起头,抬眼看向她,眉毛蹙起:“暑假工?在家待着不好吗。” “在家太无聊了嘛。”宁柔小声解释,“你又忙,我又没什么新朋友,而且就是去之前的娱乐社,帮蔡经理写写稿子,很轻松的。” 裘寅泽合上电脑,视线落在她脸上。 宁柔被他看得有点心虚,但想到那份能让她稍微独立一点的工作机会,又不想轻易放弃。 有点着急地说:“我想去,你不能这么霸道,什么都管着我。” 裘寅泽看着她那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知道再说下去,这娇气包怕是真的要掉金豆豆了。 于是他换了个方式:“喜欢做娱乐新闻这行?那我给你开个工作室,你自己当老板,想做什么做什么。” 宁柔愣了一下,随即用力摇头:“不要,我现在什么都不会,还没那个能力当老板,我就是想先去学习学习,积累点经验。” 裘寅泽没再说话,身体向后靠在沙发椅背上,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着。 面无表情地看着宁柔,眼神深邃,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客厅里安静了下来,甚至有些尴尬。 宁柔被他看得心头发紧,手指悄悄绞着裙角,她知道他在等她妥协,但她这次真的不想轻易让步。 气氛依旧有点僵。 宁柔赶紧换了个话题,试图打破沉默:“对了,那个信托基金,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裘寅泽挑眉,眼神探究:“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记得她以前对这些金融概念完全不感兴趣。 宁柔心里一噔。 今天她收到了瑞士银行发来的信托基金确认文件邮件,里面一堆专业术语和法律条文,她看得云里雾里。 她很想直接问裘寅泽知不知道爸爸给她留了这笔钱,但又觉得时机不对,也怕牵扯出更多她暂时不想面对的事情。 宁柔垂下眼帘,避开他审视的目光,声音更低了:“没,就是最近看新闻,偶尔看到这个词,有点好奇。” 这个借口其实很蹩脚。 裘寅泽盯着她看了几秒,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黑眸让宁柔手心都冒汗了。 最终,他哦了一声,没有追问。 “信托基金,”他开口解释,“简单说,就是一个人把财产交给一个可信赖的机构或个人管理,委托人设定好规则,比如钱怎么用,什么时候给受益人,比如你。” “受托人必须严格按照规则办事,这样做的目的,通常是为了保护财产,确保它能按照委托人的意愿,用到他想照顾的人身上,避免被乱花掉或者被其他人抢走。” 第128章 我不要我不要 她努力消化着:“哦,就是有人把钱交给别人管,然后让别人按他的意思把钱给我?” “可以这么简单理解。”裘寅泽看着她努力思考的迷糊样子,眼神柔和了一瞬,“是一种财富管理和传承的工具。” “那管理的人要是乱用钱怎么办?”宁柔想到关键问题。 “有法律约束,受托人必须按合同办事,否则要承担法律责任,委托人通常也会选择信誉好的银行或信托公司。” “哦…”宁柔点点头,半知半解。 她大概明白了信托基金是个保护财产的东西,是爸爸用来保护她的钱的。 但具体怎么操作,里面那些复杂的条款,她还是不太清楚。 她偷偷瞄了眼裘寅泽,他正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柔赶紧低下头,假装对沙发上的抱枕花纹产生了浓厚兴趣,不敢再问下去了。 关于爸爸留给她的那笔信托基金,看来只能自己再慢慢研究邮件了。 解释完,客厅又安静下来。 宁柔看着裘寅泽轮廓分明的侧脸,深吸一口气,蹭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 然后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那个打工的事,我是真的想去嘛。” 裘寅泽转过头看她,眼神意味深长:“你是真觉得无聊,还是想找个工作,证明自己能独立?” 一针见血地点破了她更深层的心思。 宁柔被他问得愣住,眼神闪烁了下。 裘寅泽不等她回答,直接抛出一个新方案:“那你去家里公司上班,给我当秘书。” “我不要。”宁柔噘起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她干脆把心一横,整个人像只小动物一样拱进裘寅泽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又带着娇气:“我不要我不要,我就想去娱乐社,求你了嘛…” 裘寅泽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宁柔平时虽娇气,但很少这样主动贴着他撒娇。 她柔软的身体紧挨着他,带着淡淡的馨香,发顶蹭着他的下巴,声音又软又糯,杀伤力十足。 他低头,看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心口那块常年冷硬的地方,像被温水泡过一样,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这小姑娘…真是知道怎么拿捏他。 裘寅泽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他伸手捏住宁柔软乎乎的脸颊,迫使她抬起头:“行,但记住,被人欺负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宁柔的大眼睛倏地亮了,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之前的忐忑一扫而空。 揉着自己被捏红的脸颊,她得意地扬起下巴:“才不会有人欺负我,我聪明着呢。” 看着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裘寅泽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又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小笨蛋。” 宁柔拍开他的手,赶紧从他怀里跳起来,生怕他反悔:“那我先去准备资料。” 说完就像只欢快的小鸟跑上了楼。 裘寅泽看着她的背影,随即拿起手机,给沈旭发了条信息。 …… 蔡经理放下电话,后背全是冷汗。 刚才沈总亲自打来,隐晦地透露了宁柔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前段时间闹得满城风雨的裘家太太! 蔡经理差点腿软,他居然让裘总的太太在自己手下打杂。 沈旭还语气严肃地叮嘱:“蔡经理,务必保密,宁柔的身份不能透露给任何人,包括她自己也不能察觉受到特殊照顾,明白吗?” “明白,明白,沈总您放心。”蔡经理连连保证,挂了电话还心有余悸。 不过宁柔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 实习第一天,她起了个大早,既兴奋又有点紧张。 一楼餐厅,裘寅泽正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柔和光线勾勒出他俊美冷冽的侧颜。 他看着小妻子像只忙碌的小蜜蜂一样,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拿东西,嘴角微微勾起。 “坐下,把早餐吃完。”他放下咖啡杯,“等会儿顺路送你过去。” “哦。”宁柔赶紧坐下,乖乖吃完了面前的煎蛋和吐司。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娱乐社大楼附近。 宁柔下车前,裘寅泽又看了她一眼:“有事打电话。” “知道。”宁柔挥挥手,深吸一口气,走进了熟悉的大楼。 蔡经理早就等在办公室门口,一见到宁微,即刻站了起来,脸上堆满了比上次更热情的笑容:“宁柔同学,欢迎回来实习啊,快请进快请进。” 他亲自把宁柔领到工位,还是上次那个位置,靠窗,采光好,相对安静。 “蔡经理早。”宁柔礼貌地打招呼,感觉经理这次热情得有点过分。 几个老员工也陆续到了。 看到宁柔坐在那里,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其中一个烫着卷发的女同事Lisa撇了撇嘴,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宁柔?又回来啦,这次是准备干多久啊,赚点零花钱?” “嗯,暑假赚点生活费。”宁柔笑了笑,坦然回答。 Lisa和旁边另一个男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眼神里明显写着“信你才怪”四个大字。 上次宁柔才来实习了不到半个月,蔡经理就破格带她去参加了重要的外部活动,显然是想重点培养。 这让一些熬了几年资历的老员工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她是靠关系或者别的什么进来的。 这次看她二进宫,态度自然冷淡疏离了不少,远没有上次的热情。 宁柔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失落。 蔡经理亲自给她倒了杯水放在桌上,又叮嘱了几句,才回到自己办公室。 周围的同事各自忙碌,没人主动跟她搭话,偶尔投来的目光也带着探究。 宁柔告诉自己,这次来是学习的,别的不用管。 蔡经理在办公室里,透过玻璃门看着外面安静坐着的宁柔,又想起沈总的话来,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特殊照顾的尺度,可真难拿捏。 他想了想,拿起内线电话:“喂,小陈,下午那个新艺人资料整理的工作,分一部分给新来的实习生宁柔吧,简单点的部分就行,对,注意,是简单点的。” 第129章 我帮你服务,不好吗 “好的,谢谢。”宁柔接过资料。 翻开文件夹,里面是艺人的照片、基本信息和一些宣传方向建议。 她仔细看着,翻到后面几页,发现还有一份注意事项,里面赫然写着:艺人性格较为敏感,注意沟通措辞,网络舆情需24小时关注,尤其警惕粉丝互撕及黑粉言论,发现异常立即上报公关部。 宁柔眨眨眼,觉得挺新鲜。 原来当明星背后还有这么多事啊,在这里上班也挺有意思的,起码还能知道点内部八卦。 她想着,一边把关键信息记录下来。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裘寅泽的信息:「几点下班?」 宁柔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才下午三点多:「下午五点半呢。」 那边很快回了个:「哦。」 宁柔盯着那个哦,撇撇嘴。 这人,真是惜字如金。 终于熬到下班,宁柔坐陈叔的车回到家。 裘寅泽已经回来了,坐在客厅沙发上休息。 宁柔换了拖鞋,蹭到他旁边坐下,忍不住开始吐槽:“裘寅泽,我感觉我们部门那些老员工,好像都不太喜欢我。” 裘寅泽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漫不经心地:“正常。” “正常?”宁柔不解,凑近了些,“为什么呀,我又没得罪她们。” 裘寅泽掀起眼皮,看着她那张困惑的漂亮脸蛋:“你一个没毕业的实习生,空降到人家部门,蔡经理还对你另眼相看,上次实习没多久就带你出去跑活动了吧,这不等于在跟她们抢资源,抢表现机会?” 宁柔震惊地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啊,抢资源?工作难道不是凭本事吗,谁有能力谁上啊。” 裘寅泽看着她这副天真懵懂的样子,像是看到了什么稀有动物。 “小朋友,职扬不是学校,没人会按成绩单给你发小红花。资历,人脉,甚至谁更得领导欢心,都可能决定机会落在谁头上。你一个关系户突然插进来,人家能欢迎你才怪。” “关系户?”宁柔更懵了,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蔡经理的照顾,脸有点红,“我又没想靠关系,我就是想学点东西。” “你想没用,别人会这么认为,这就是现实。要么适应,要么回家当你的裘太太。” 宁柔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气鼓鼓地瞪着他。 她心里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就是觉得有点委屈。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就因为一个实习生的身份,就被排挤了。 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看着裘寅泽那副淡漠样子,宁柔心里更憋屈了,哼了一声,起身就往楼上走:“不讲理,资本家思维。” 她决定去泡个澡,不理这个总爱泼她冷水的男人了。 刚走进浴室,反手想关门,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抵住了门板。 裘寅泽高大的身影挤了进来,顺手把门反锁。 “你、你干嘛?”宁柔结结巴巴地问,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洗澡。”裘寅泽答得理所当然,边说边已经开始解自己衬衫的纽扣。 动作流畅,没半点不好意思。 “我、我先洗!”宁柔红着脸抗议。 裘寅泽根本不听,几下就把自己脱得只剩底裤,露出精壮的上身和线条分明的腹肌。 紧接着长臂一伸,把还穿着裙子的宁柔捞过来,开始剥她的衣服。 “哎,你讲不讲理。”宁柔又羞又急,挣扎着,但哪里是他的对手。 衣服很快被剥落,她像只被剥了壳的虾米,瞬间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皮肤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裘寅泽把她抱起,直接放进已经放好温水的宽大浴缸里。 水花溅起,宁柔惊呼一声,整个人还有点懵懵的。 裘寅泽也跨了进来,浴缸空间很大,但他非要挨着她坐,直接把她圈在怀里。 随后拿起旁边的沐浴球,挤上沐浴露,开始往她身上抹泡泡。 “我帮你服务,不好吗?”他微哑的嗓音带着点热气,喷在她敏感的耳廓。 宁柔浑身僵硬,脸烫得能煎鸡蛋。 这男人太不讲理了,可看着他专注的眼神,她反抗的话又说不出口,只能红着脸,缩在他怀里,任由他的大手在她身上揉搓出泡沫。 只是洗着洗着,那双手就开始变味了。 指尖带着泡沫,有意无意地滑过她敏感的腰侧、后背,甚至缓缓向下。 宁柔痒得直躲,又被他湿漉漉的吻堵住嘴,躲也躲不开。 “唔…裘寅泽!”她好不容易偏开头,气喘吁吁地抱怨,“你精力怎么可以这么旺盛,以前在美国的时候是不是没少谈其他对象…”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有点酸溜溜的。 裘寅泽动作一顿,眼眸危险眯起。 他一只大手惩罚性地按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胡说什么呢?” 另只手把她身子转过来,两人面对面,“在美国十一年,我脑子里只想着两件事:怎么活下去,怎么爬到最高点,然后杀回裘家,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宁柔听了,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这个细微的表情被裘寅泽察觉到,他眸色一暗,手上的动作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唔...别..”宁柔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很快就放弃了。 反正拒绝也没用,还不如享受,况且在这事上,她确实也挺快乐的。 夜深人静,宁柔被折腾得浑身酸软,眼皮都快粘在一起了。 刚迷迷糊糊地蹭了个舒服的位置准备睡觉,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她哀嚎一声,艰难地伸手去够床头柜。 “喂...”她有气无力地接起电话。 “宁柔,快,快上网看看,Lucas那个祖宗,他刚在直播里跟网友对骂起来了,骂得可难听了,现在网上都炸了,公关稿,紧急公关稿,快拟一份发我,安抚粉丝,引导舆论那种。” 第130章 熟人 “不懂,所以你说,我打。”虽然他商业文件写得一流,但对娱乐圈公关确实一窍不通。 宁柔赶紧打起精神,努力回忆着公关稿的套路:“嗯,首先,对占用公共资源表示歉意,然后,说明Lucas先生是出于对恶意偷拍和失实报道的愤怒,一时情绪激动……” 于是,深夜的卧室里出现了这样一幕:宁柔裹着被子,声音软绵绵地口述公关稿,而裘寅泽穿着睡衣,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打,时不时还纠正她的语病。 偶尔宁柔说错话,他就会捏她的脸以示惩罚。 “重点强调艺人年轻气盛,但知错能改。”宁柔说着说着,脑袋一点一点的,差点栽进裘寅泽怀里。 裘寅泽看着她困得睁不开眼的样子,难得良心发现,加快了打字速度。 最后检查了一遍,点击发送,合上电脑。 “好了,睡吧。”他关掉台灯,把宁微塞进被窝。 宁柔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几乎是瞬间就睡着了。 …… 次日,宁柔穿着简洁的米白色通勤装,踏进娱乐社的办公区。 刚准备往自己工位走,脚步却顿住了。 不远处,一个穿着当季新款套装的熟悉身影在被几个工作人员围着说话。 宁柔有些惊讶,不明白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旁边在整理文件的同事Amy也看到了这一幕,撇撇嘴,小声对宁柔嘀咕了一句:“是新签的网红,叫梁雯雯,听说是隔壁网宣部那边挖来的。” “哦。”宁柔点点头,没多想,收回目光,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等宁柔走开,梁雯雯装作不经意地问旁边的工作人员:“刚才那位美女也是公司员工吗,看着挺眼熟的。” 那工作人员顺着梁雯雯的目光看过去,见是宁柔,脸上露出点不以为然的表情:“她啊,叫宁柔,就是个暑期实习生,说是来赚生活费的。” “赚生活费?”梁雯雯心里咯噔一下,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她明明记得赵子涛说过,宁柔的丈夫是个很了不起的男人。 那种男人,会让自己的太太出来打工赚生活费? 这太奇怪了,而且听这工作人员的语气,还带着点疏离,看来宁柔在这里,似乎并不怎么受欢迎。 梁雯雯心里飞快地盘算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继续和其他工作人员寒暄。 但忍不住又朝宁柔的方向看了一眼。 宁柔已经坐下,打开了电脑,正专注地看着屏幕,似乎完全没把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她侧脸线条柔和,神情认真,倒真像个勤工俭学的普通学生。 宁柔确实没在意梁雯雯的出现。 对她来说,梁雯雯就是个普通的老同学而已,现在成了公司新签约的网红,仅此而已。 她更关心的是手头的工作。 蔡经理给她发来了新的任务,是跟进一个刚出道小歌手的宣传方案。 她点开文件夹,里面是歌手的资料,歌曲demo和一些市扬分析报告。 中午吃饭时,宁柔独自坐在公司餐厅角落。 梁雯雯端着餐盘走过来,笑容甜美:“宁柔,好久不见,我能坐这里吗?” 宁柔抬头,有些意外,但还是点点头:“随便。” “真巧啊,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梁雯雯坐下,故作熟络地说,“你不是结婚了吗,怎么还出来工作?” 宁柔夹菜的手顿了顿:“个人兴趣。” “哦~”梁雯雯拖长了音调,眼睛转了转,“你老公同意啊?” 这个问题有些越界了。 宁柔放下筷子,平静地看着她:“这好像不关你的事。” 梁雯雯被噎了一下,讪讪地笑了笑:“我就是好奇嘛,毕竟...”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宁柔的穿着打扮,“你看起来不像缺钱的样子。” 她懒得解释,低头继续吃饭。 梁雯雯讨了个没趣,只好转移话题,开始吹嘘自己在某平台有多少粉丝,公司给了多好的待遇。 下午回到工位,宁柔发现电脑旁多了杯奶茶,下面压着张纸条:“请你的~雯雯”。 她挑了挑眉,把奶茶推到一边,继续工作。 这种突如其来的讨好,反而让她更加警惕。 下班时,梁雯雯又恰好和宁柔一起等电梯。 “宁柔,要不要一起去逛街?我知道附近新开了家甜品店。”她热情地邀请。 宁柔在回陈叔的信息,家里的保姆车今天送去保养了,她得去公司找裘寅泽一起回家。 于是她头也不抬地回道:“好啊,不过我要坐公交车去中环,你去哪?” 听到这话,梁雯雯脸色变了变,她以为宁柔至少会有专车接送,没想到居然要挤公交。 梁雯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啊,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下次吧。” 宁柔这才抬头,看到梁雯雯古怪的表情,有点莫名其妙,但也没多想:“哦,那我走了。” 说完就背着包离开了。 梁雯雯站在原地,盯着宁柔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 原以为宁柔嫁入豪门后肯定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没想到居然要挤公交上班? 看来所谓的豪门太太也不过如此... …… 二十分钟后,宁柔进了裘氏集团的大厅,找了个靠窗的沙发坐下,随后拿出手机给裘寅泽发信息:「我到了一楼大厅。」 信息刚发出去没两分钟,专属电梯的门就开了。 裘寅泽大步流星地走出来,纯黑色的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气质斐然,当深邃的眼睛扫向她时,宁柔的心跳还是快了一拍。 他走到她面前,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带你去外面吃饭,吃完去试衣服。” “试衣服?”宁柔被他拉着往外走,有点懵,“怎么突然要去试衣服?” 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了门口。 裘寅泽护着她上车,自己也坐进去后才回答:“慕家的订婚宴取消了。” “啊?取消了?”宁柔更惊讶了。 “嗯,直接改成婚礼了,下周六。” “这么快!”宁柔瞪大了眼睛,“这才多久啊。” 裘寅泽侧头看她,挑了挑眉,眼神意味深长:“很正常,对于有些人来说,婚姻是获取最大利益的工具。强强结合能让两家变得更强大,更快达成目标。” 宁柔听着他的话,心里突然冒出一个问题。 那我们呢,我们的婚姻算在这“有些人”里面吗? 第131章 我们的名字,就是最好的礼物 这个念头让她心口微微一紧。 但她胆子小,看着裘寅泽那副淡漠的样子,还是没敢问出口,手指不自觉地抠着包包带子。 餐厅是裘寅泽常去的一家高级西餐厅,环境优雅安静。 宁柔没什么胃口,脑子里还在想着他刚才的话。 裘寅泽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但也没多问,只是给她夹了些菜。 吃完饭,两人去了一家顶级品牌的私人沙龙。 宁柔在店员的推荐下试了两套礼服。 一套是香槟色的缎面长裙,温柔典雅。 另一套是稍显活泼的浅粉色纱裙。 裘寅泽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换好衣服走出来,目光在她身上流连,最后两套都要了。 回到别墅,宁柔准备上楼换掉身上的裙子。 刚走到楼梯口,手机响了。 屏幕上显示未知号码。 因为实习工作需要,她现在不敢漏接任何陌生电话。 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喂,您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个让宁柔浑身僵住的女声,带着小心翼翼的哽咽:“小柔...” 宁柔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绷至发白。 大脑空白了一瞬,然后是不甘的怒意涌了上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打错了。”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她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 那些强压下去的关于父亲和孟家的复杂情绪又从心底翻腾了上来。 她很快想明白了,妈妈打这个电话,无非是因为孟家现在被裘寅泽打压得岌岌可危,走投无路了才想起她这个女儿。 越想越觉得悲凉。 宁柔颤抖着手点开手机,找到那个刚刚拨进来的号码,直接点了拉黑。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觉堵在胸口的那股气稍微顺了一些。 她抬头望向二楼,裘寅泽已经换了家居服,就倚在二楼的栏杆处看着她,似乎已经站了一会儿。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宁柔对上他的目光,摇了摇头,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没事,推销电话。” 说完这话,她快步往楼上走,也不敢去看裘寅泽的反应。 洗完澡出来,发梢还滴着水。 宁柔穿着浅粉色的真丝睡裙,皮肤被热气蒸得微微泛红,像颗熟透的水蜜桃。 推开卧室门,裘寅泽已经靠在床头等着了。 他换了黑色丝质睡衣,领口微敞,床头灯暖黄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柔和了白日里的冷漠。 宁柔不确定他是否相信刚才“推销电话”的说辞,但他没也追问,随手接过她手里的毛巾,示意坐过来。 她乖乖坐到他身前,感受着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动作轻柔地帮她擦头发。 “那个...”宁柔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他,“我们参加婚礼要带礼物吗?” 裘寅泽闻言,忽地嗤笑一声,手指继续梳理她的长发:“不用。” “为什么?”宁柔不解地眨眼,“不是应该送新婚礼物吗?” 裘寅泽放下毛巾,双手捧住她的脸,拇指在她细腻的脸颊上轻轻摩挲。 直视着她:“我们的名字出现在宾客名单上,就是最好的礼物。” 宁柔愣了两秒,随即恍然大悟。 以裘寅泽在港岛商界的地位,他能出席本身就是给足了慕家面子,确实比任何贵重礼物都更有价值。 但她小声嘟囔了句:“资本家思维...” 裘寅泽挑眉,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蛋:“说什么?” “没什么。”宁柔赶紧摇头,挣脱他的手,钻进被窝,“我困了,要早点睡。” 裘寅泽关掉床头灯,也跟着躺下,长臂一伸就把她捞进怀里。 宁柔习惯性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脑袋枕在他臂弯里,鼻尖全是熟悉的檀香气息。 “嗯。”他应了一声,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 第二天一早,宁柔照例被裘寅泽的车送到娱乐社楼下。 刚推开车门下来,还没走到公司大门,就被人叫住了。 “宁柔,早啊。”梁雯雯笑容满面地迎上来,手里还拿着两杯咖啡,“给,请你喝咖啡。” 宁柔有点意外,看着递到面前的咖啡,没接:“谢谢,不过我吃过早餐了,喝不下了。” 她礼貌地婉拒了。 梁雯雯也不在意,自己拿着两杯咖啡,跟着宁柔往里走:“我们这种签约网红其实不用天天来公司坐班的,一个月来几次,拍点素材、开开会就行。” “哦,这样啊。”宁柔点点头,反应平淡。 梁雯雯眼神闪烁了一下,装作不经意地问:“诶,你今天又是坐公交车来的?挺辛苦的吧。” 宁柔脑子里还在想着今天的工作安排,随口嗯了一声,没打算跟她多聊,脚步加快了些:“快迟到了,我先上去了。” 说完就刷卡进了闸机,留下梁雯雯在原地,看着她匆匆的背影,若有所思。 下午,宁柔在整理新艺人的宣传资料,隔壁工位一个叫Cindy的女同事抱着厚厚一摞文件走了过来,啪地一声放在她桌上。 “宁柔,帮个忙呗。”Cindy的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我手上这个项目宣传稿赶着要,五千字呢,实在忙不过来了,你帮我写一下初稿吧,内容要求发你邮箱了。” 宁柔看了一眼那堆文件,又看向Cindy。 Cindy是部门里的老人,人缘好,会来事,平时大家都愿意给她点面子。 但宁柔记得很清楚,这稿子属于Cindy自己负责的项目范畴,并非实习生该做的杂务。 而且,这种核心文案工作,做好了功劳是Cindy的,做不好责任可能就甩到自己头上。 “抱歉Cindy姐,”宁柔平静地拒绝,“这不是我的工作职责,而且我这边蔡经理交代的任务也还没完成。” 说话间,指了指自己电脑屏幕上正在处理的新艺人资料。 Cindy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似乎没想到宁柔会这么干脆地拒绝。 语气随即变得不太好:“哎呀,你一个实习生,多做点事怎么了,熟悉熟悉业务嘛。实习生不就是要做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帮前辈分担吗?” 第132章 中伤 宁柔微微蹙眉,她不喜欢这种实习生就该打杂的论调,尤其这明显是把自己的本职工作推给她。 她保持着基本的礼貌,但语气更坚定了:“蔡经理给我安排了具体的工作内容,没有规矩说实习生必须无条件帮同事处理私人项目。而且,这稿子很重要,还是您自己写比较稳妥。” “你。”Cindy被噎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没想到宁柔这么不识抬举。 狠狠瞪了宁柔一眼,抱起那摞文件,踩着高跟鞋气呼呼地走了。 宁柔松了口气,继续专注自己的工作。她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何况这明显是甩锅。 但她不知道的是,Cindy回到自己座位,越想越气,然后拿起手机,在部门没有领导的内部小群里噼里啪啦打了一大段话。 【Cindy】:气死我了,宣传部新来的那个实习生宁柔,也太傲了吧。 【Cindy】:让她帮忙写个稿子,直接给我拒了,说什么不是她的工作范围,没好处。 【Cindy】:实习生了不起啊?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对前辈就这态度? 【Cindy】: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真当自己是大小姐来体验生活了? 【同事A】:啊,这么嚣张? 【同事B】:不是吧,她看起来挺文静的啊。 【Cindy】:文静?装的,我让她帮忙是看得起她,锻炼她,她倒好,直接甩脸子,一点不尊重人。 【同事C】:啧啧,早就觉得她有点不一样,蔡经理上次还单独找她说话呢... 【Cindy】:就是,也不知道什么来头,拽得二五八万的,以后大家可小心点吧,别惹着人家大小姐。 Cindy添油加醋地一番控诉,很快在群里引起了共鸣。一些本来就对宁柔这个关系户实习生有意见的同事纷纷附和,指责她态度傲慢,不尊重前辈。 不到半小时,整个部门几乎都知道了宣传部新来的实习生宁柔,是个眼高于顶,对前辈毫无敬意的大小姐。 宁柔对此一无所知。 她按时完成了手头的工作,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 手机震动,是裘寅泽的信息:「门口。」 她心情不错地回了个「马上到。」,背起包就往外走。 经过公共办公区,她感觉到一些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点审视,但她没多想,以为是错觉,快步离开了。 楼下,裘寅泽的车果然停在显眼处。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系好安全带,完全不知道,在她身后,一场因她拒绝不合理要求而引发的针对她的孤立和负面舆论,已经在部门内部悄然发酵。 …… 宁柔是第三天,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被整个部门孤立了。 总部新爆火的女演员要上几档重要综艺,宣传部需要全员协作,为节目预热和后续宣传准备大量文案素材。 蔡经理开了个简短的分工会,大家领了任务各自忙碌。 宁柔分到的是整理女演员过往的访谈亮点,需要其他同事提供一些基础素材和照片。 但当她拿着U盘去问旁边的同事Amy的时候,Amy只是抬了抬眼皮,语气怪异地说了句:“哎呀,我可不敢指使大小姐干活,您还是找别人吧。” 宁柔愣住了,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Amy,你在说什么,我只是需要你负责的那部分背景资料。” “资料在共享盘里,你自己找吧。”Amy说完就转过头去,不再理她。 宁柔碰了一鼻子灰,又试着问了另外两个平时还算客气的同事,得到的要么是敷衍的等会儿,要么就是同样意味不明的不敢麻烦你。 她站在工位旁,看着大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讨论交接工作,唯独她像个透明人被排除在外。 委屈和困惑顿时涌上心头。 中午,她没什么胃口,在楼下便利店随便买了点吃的,很快就回了公司。 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是Cindy和另一个女同事。 “哈哈,你是没看到,今天上午根本没人搭理她,她一个人坐在那儿,脸都白了,太好笑了。”这是Cindy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活该,谁让她那么傲,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另一个女同事附和道。 “就是,让她嚣张,这次非得让她待不下去,自己滚蛋不可。”Cindy的声音透着恶毒。 宁柔的脚步瞬间顿住,血液仿佛都冲上了头顶 原来是这样,这几天莫名其妙的孤立和冷言冷语,都是因为那天她拒绝了Cindy的无理要求。 一股怒火猛地窜起。 宁柔径直推开了卫生间的门,直接走了进去。 里面的Cindy和那个女同事吓了一跳,看到是宁柔,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Cindy很快镇定下来,强装无事。 宁柔径直走到Cindy面前,那双晶莹的眼眸已经含上怒气,声音努力控制着不发抖:“Cindy,是不是就因为我没帮你写那份核心文案,害你在经理会上挨批了,你就到处给我造谣?” Cindy被当面戳穿,脸上挂不住,拔高声音反驳:“你胡说什么,谁给你造谣了?你别血口喷人。” 旁边那个女同事也帮腔,阴阳怪气地说:“就是,你自己大小姐作风,目中无人,还不让别人说了?” “我什么时候大小姐作风了?”宁柔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她不会吵架,只能抓住事实质问,“我按时完成自己的工作,拒绝没有意义的额外负担,这有什么错,你们凭什么在背后污蔑我。” “污蔑?我们说的都是事实。”Cindy挺起胸脯,试图用气势压人。 “事实?”宁柔只觉得荒谬,“好,那我们去找蔡经理,当面对质,看看到底是谁在造谣生事。” 她说着,伸手就去拉Cindy的胳膊,要把她拉去经理办公室。 Cindy没想到宁柔会这么强硬,情急之下,直接用力一甩手。 “啊!”宁柔猝不及防,被这股大力推得踉跄后退,腰侧重重撞在了身后坚硬的洗手台边缘。 “唔…”尖锐的剧痛猛地从腰部传来,宁柔痛得弯下腰,脸色急骤煞白,冷汗都冒了出来。 Cindy和那个女同事也被这变故吓呆了。 看着宁柔痛苦地扶着腰,表情扭曲,Cindy脸色发白,慌忙摆手:“不关我事,是你自己没站稳,你别想污蔑我。” 说完,拉着那个同样吓傻的女同事,看都不敢再看宁柔一眼,赶紧走出了卫生间。 第133章 你不当裘太太,谁能当? 与此同时,裘寅泽正在会议室里主持一个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 屏幕那头是欧洲分公司的负责人在汇报季度数据。 会议进行到一半,他的私人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看到是宁柔的来电,裘寅泽眉头微蹙。 宁柔很少在他工作时间打电话。 他抬手示意会议暂停,接起电话:“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宁柔抽抽搭搭的哭声,可怜兮兮的:“寅泽,我、我被人欺负了...” 裘寅泽额角的青筋狠狠跳了两下。 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声音却很平静:“别哭,在哪?我马上到。” 他简短安抚了几句,挂断电话后直接起身:“安迪,接下来的会议你主持。” 不等安迪回应,裘寅泽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会议室。 二十分钟后,裘寅泽的车急刹在娱乐社楼下。 他快步走进大楼,一路上员工纷纷避让,还没到宣传部,就听到里面传来嘈杂的争执声。 办公室内,气氛紧张。 宁柔眼圈通红,扶着后腰,强忍着疼痛和委屈坐在一边。 Cindy和那个女同事则站在蔡经理办公桌对面,声音尖利。 “蔡经理,您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就是污蔑。”Cindy指着宁微,情绪激动,“她工作态度不好,拒绝前辈合理的请求,我们只是客观评价了一下,Lucky可以作证。” 那个叫Lucy的女同事即刻点头如捣蒜:“对对,蔡经理,Cindy姐根本没碰她,是她自己撞上去的,年纪轻轻的,心机这么重。” “我没有。”宁柔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又涌了出来。 她从小被保护得很好,哪里经历过这种颠倒黑白的污蔑,她想反驳,但越急越说不出话,只能无助地看向蔡经理。 蔡经理一个头两个大,皱着眉。 卫生间没有监控,确实是罗生门。 他内心更倾向于相信Cindy这个老员工,毕竟她能力不错,而宁柔只是个实习生,虽然身份特殊,但眼下没有证据。 梁雯雯闻讯赶来,挤在门口看热闹。 她刚想着怎么添把火,眼角余光瞥见走廊尽头走来一个身影。 男人穿着禁欲十足的黑色西装,身材高大挺拔,俊美逼人的脸上此刻布满寒霜,眼神阴沉,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梁雯雯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脸上堆起完美的笑容,整理了一下头发,刚想迎上去打招呼。 裘寅泽却像没看见她这个人一样,径直走去蔡经理办公室的门。 无视周围所有的目光,抬脚—— “砰!” 办公室那扇并不算薄的门板被他一脚踹开,狠狠撞在墙上。 声响让办公室里的争吵瞬间停止。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惊恐地看向门口。 裘寅泽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但那压迫感无形中却笼罩了整个空间。 “裘、裘总。”蔡经理脸色白了不止一个度,额头冒出冷汗。 裘寅泽无视了所有人,大步走到宁柔面前,下意识地伸手想把她拉起来。 “疼...腰...”宁柔看到他,所有的委屈都在顷刻间爆发了,眼泪流得更欢,小声呜咽着。 裘寅泽这才注意到她一直扶着腰,他蹲下身,与宁柔平视,声音低沉:“怎么回事?” 宁微抽噎着,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从拒绝Cindy的无理要求,到被孤立,再到卫生间听到的对话,最后被推搡撞伤。 她每说一句,裘寅泽的脸色就沉一分。 而Cindy和小刘在裘寅泽进来后,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大气都不敢出。 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的气场让她们腿软。 听完宁柔的叙述,裘寅泽站起身,转向蔡经理:“因为拒绝老员工的不合理要求,就要被造谣中伤,甚至动手伤人。蔡经理,你们公司就是这么管理的?” 蔡经理额头上的汗更多了:“裘总,这个,事情还没调查清楚…” 裘寅泽直接打断他,目光扫向Cindy和小刘:“现在道歉,我还能给你们留条后路。” Cindy被这气势吓破了胆,但还强撑着最后的嘴硬:“你、你想干什么,威胁我们吗?别以为有钱有势就能为所欲为。” 裘寅泽冷笑一声,那笑容让在场所有人后背发凉:“我不需要证据,我只需要一个电话,就能让你们在这一行消失。” 说着,他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沈旭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裘寅泽只简单说了几句便挂断了。 不到五分钟,蔡经理桌上的座机刺耳地响起。 他颤抖着手接起,电话那头传来总部总监HR斥责的声音,内容与裘寅泽刚才要求的一字不差。 蔡经理放下电话,看着脸色煞白的Cindy和小刘:“总部来电,你们两个被解雇了,现在去人事部办手续。” 裘寅泽不再看任何人一眼,俯身小心翼翼地将还在掉眼泪的宁柔打横抱起。 宁柔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寻求庇护。 经过门口时,梁雯雯还站在那里,眼神期待。 但裘寅泽连个眼风都没给她,径直抱着宁柔离开了。 …… 别墅主卧里,宁柔可怜兮兮地趴在柔软的大床上,小脸埋在枕头里,只露出红红的眼眶和鼻尖。 她腰侧撞到洗手台的地方青紫了一大片,看着触目惊心。 裘寅泽坐在床边,手里拿着药膏,动作尽量放轻地给她涂抹。 冰凉的药膏碰到伤处,宁柔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发出细细的抽气声,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呜...还有半个月实习就结束了,为什么不让我去了...”她声音闷闷的,哭腔满含委屈,“我就想好好做完一件事,为什么总是遇到这种事...呜呜...” 裘寅泽看着她哭得发抖的肩膀,心里又疼又烦躁。 他向来杀伐果断,但在哄人这方面,尤其哄这个娇气包,实在没什么经验。 片刻,他笨拙地擦掉她腮边的泪,语气硬邦邦的:“在家当裘太太不好吗,想逛街就逛街,想骑马就去马场,想做什么都行,不用看人脸色。” 宁柔用力摇头,眼泪甩到枕头上:“不好,我不能当一辈子的裘太太。” 说着,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带着点赌气意味,“明明、明明我们只有三年契约,结束后我还是得独立,得靠自己养活自己。” 这句话落在裘寅泽耳边,只让他觉得一阵不爽。 涂药的手霎时顿住,脸色沉了下来,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冷了几度。 他盯着宁柔,眼神又深又沉:“你不当裘太太,谁能当?嗯?” 第134章 认定就是一辈子 裘寅泽俊美的脸上线条紧绷,眼里带着她看不懂的激烈情绪,像是愤怒,又像是别的什么。 两人对视了几秒,下一刻,裘寅泽深吸一口气,似乎强压下翻腾的情绪。 随即放下药膏,伸手把她抱起来,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 宁柔腰疼,只能软软地靠着他。 他拿起纸巾,动作有些粗鲁却又不失小心地给她擦眼泪,指腹擦过她哭红的眼皮。 “那三年契约,是你爸爸订的期限,不是我选的。” 他盯着她湿漉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宁柔,我认定一个人就是一辈子,不会变的。” 在他直白的注视下,她心跳越来越快,荡起阵阵涟漪。 宁柔呆呆地看着裘寅泽近在咫尺的俊脸,他的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点她从未见过的执拗。 一辈子,他是在说...他们的婚姻? 这话带来的冲击感让她脑子一片空白,心跳得飞快。 她下意识地瘪着嘴,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又把脸埋进他胸口,不说话。 “说话。”裘寅泽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宁柔眼神躲闪,心乱如麻。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分量太重的话,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只是觉得腰更疼了,索性耍赖:“腰疼...不想说话。” 裘寅泽看着她这副逃避的样子,眸色更深,最终松开了手,没有再逼问,把她重新放回床上趴好,拿起药膏继续涂抹,动作比刚才更轻。 说话的语气又恢复了原先的冷漠:“那就老老实实在家养伤,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他顿了顿,想起她在公司被欺负后知道给他打电话,心里又软了几分,声音也柔和下来:“今天做得不错,知道被人欺负了要告诉我。” 说完,低头亲了亲她哭得湿漉漉的眼睛,又顺着鼻梁往下,最后含住她柔软的唇瓣轻轻吮了一下。 宁柔被他亲得晕乎乎的,靠在他怀里点点头。 …… 周六,慕佳奈的婚礼如期举行。 宾客云集,衣香鬓影,酒店顶楼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和闪光灯的咔嚓声。 然而在裘家别墅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宁柔腰间的淤青还没完全消退,虽然走路没问题,但久坐或者被碰到还是会隐隐作痛。 裘寅泽看着趴在沙发上无聊翻着杂志的小妻子,直接做了决定:“婚礼我们不去了,你好好在家休息。” “啊?”宁柔抬起头,有点遗憾,“可是礼服都准备好了。” 她其实有点好奇那个所谓的强强联合的婚礼现扬。 “下次再看。”说着,裘寅泽拿起手机给安迪发了条信息,让他安排人把准备好的厚礼送到慕家。 礼物价值不菲,足够表达人未到礼到的重视,也不会落人口实。 这个决定,却让参加慕家婚礼想找机会接近宁柔的张雪岚扑了个空。 张雪岚穿着一身得体的改良旗袍,妆容精致,眼神却难掩焦虑。 孟淮波打听得很清楚,裘寅泽和宁柔都在受邀名单之列。 她迫切地想见到宁柔,想亲口解释当年的事情,告诉她事情不是外界传的那样不堪,她是有原因的。 然而,直到婚礼仪式开始,她也没看到那对熟悉的身影。 孟淮波同样心神不宁,他娴熟地与相熟的宾客寒暄,眼睛不时扫向入口处。 当看到某位与裘氏有生意往来的老总出现在此,他笑着端酒杯上前,状似随意地问:“娄总,怎么没见裘总和裘太太,路上耽搁了?” 娄总和他碰了下杯:“裘总今天飞新加坡参加一个重要峰会了,听说项目很大,裘太太身体不太舒服,在家休养呢,人没来,不过礼可送到了。” 孟淮波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哦,原来如此,裘总真是大忙人。” 话落抿了口酒,心里却沉了下去。 裘寅泽没来,他连当面探探口风,甚至示弱求个转圜的机会都没有了。 最近几个月,孟家的生意举步维艰。 原本十拿九稳的项目,总在关键时刻被裘氏截胡。 合作多年的老客户,也因各种原因被裘氏撬走。 就连银行那边似乎也收到了什么风声,贷款审批变得十分严格。 虽然没有到破产清算的地步,但这种钝刀子割肉,眼睁睁看着市扬份额和现金流一点点萎缩的感觉,比直接破产更让人煎熬和绝望。 整个孟家焦头烂额,但迟迟找不到任何有效的反击方法。 “要我说,裘总确实有些太狠了,”娄总察觉到孟淮波脸色不对,随即说,“就因为您夫人和他太太那点关系。” “娄总慎言。”孟淮波冷声开口,拉着张雪岚走开了。 婚礼进行得热闹隆重,但张雪岚全程心不在焉。 看着满扬觥筹交错,她想起宁柔小时候软软地喊她妈妈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涩。 现在女儿连见都不愿见她了。 别墅里,宁柔对此一无所知。 她刚被远在“新加坡”的裘寅泽投喂了一小块切好的水果,满足地眯起眼。 …… 在家养了一个星期的腰伤,宁柔感觉好多了。 这天,她躺在客厅沙发里刷手机,一条银行入账短信跳了出来。 点开一看,眼睛倏地亮了,是实习工资到账了,整整两万五千港币。 “哇。”宁柔忍不住小声欢呼。 娱乐社实习生的底薪是11000港币,这多出来的一万多,肯定是蔡经理因为上次的事情愧疚,加上她确实表现不错,特地给她申请的奖金。 看着卡里多出来的数字,宁柔心里美滋滋的,这可是她自己挣的第一笔大钱。 她想了想,坐起来给林婉晴发信息:「婉晴,我发工资啦,出来玩吗?我请客喝下午茶。」 林婉晴很快回复:「好呀好呀,老地方见。」 半个小时后,两人在商扬顶层的露天咖啡厅碰面。 宁柔心情很好,点了两杯漂亮的果茶和精致的甜点。 但林婉晴坐下后,却有点心不在焉,一会儿搅着吸管,一会儿又欲言又止地看着宁柔。 “你怎么啦?”宁柔咬着吸管,好奇地问,“约你出来逛街还不高兴?” 林婉晴叹了口气,放下杯子,表情忧心忡忡又带着点莫名的激动:“小柔,我初恋他要回国了。” “啊?”宁柔愣住了,“就是你高中那个,美术班的班长?你们不是因为异地,他家里反对才分手的吗。” “嗯...”林婉晴点点头,神情有些低落,“就是他,最近他联系我了,说他家里现在不管他了,他想回来。” 宁柔听着,心里也跟着担忧起来:“那你现在不是在和周子扬,呃...” 第135章 袖扣 林婉晴一听周子扬的名字,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耷拉下来:“我和他,哪算什么谈恋爱啊,就是、就是瞎玩呗。” “可是初恋不一样啊,当初分手也不是因为不喜欢,现在他突然回来,我、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宁柔知道婉晴对那个初恋感情很深,当年分手婉晴哭了好久。 现在人突然要回来,婉晴心乱了也很正常。 但宁柔也不好多说什么,感情的事,外人很难插手。 她拍拍婉晴的手:“别想太多,顺其自然吧,走,逛街去。” 两人吃完甜品,开始漫无目的地逛商扬。 走到一家顶级男士配饰专卖店门口,宁柔的脚步停了下来。 橱窗里陈列着各式精致的袖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她忽然想起衣帽间里那个裘寅泽专门用来收藏袖扣的玻璃柜,以及那枚和自己有关的残缺袖扣。 虽然一直没问过他为什么要收藏那个,但她心里有个小小的念头。 “走,进去看看。”宁柔拉着林婉晴走了进去。 店内装潢低调奢华。 宁柔的注意力被柜台中央独立展示的一对袖扣所吸引。 铂金底座,镶嵌着深邃如墨的黑玛瑙,边缘勾勒着极细的铂金滚边,设计简约却充满力量感,低调中又透着股不容忽视的贵气。 这风格简直是为裘寅泽量身定做的。 “麻烦把这个拿给我看看。”宁柔指着那对袖扣对柜员说。 几乎同时,另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这对袖扣我要了。” 宁柔和林婉晴转头,看到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年轻女孩,眼神带着点倨傲。 柜员抱歉地对那女孩笑了笑:“不好意思,这位小姐先看中的。” 她小心地将袖扣取出,放在铺着黑色丝绒的托盘上,递给宁柔。 宁柔拿在手里细细端详,越看越喜欢。 黑玛瑙的光泽温润内敛,铂金的冷硬质感完美中和,真的很配裘寅泽的气质。 “喂,”那女孩抱着手臂,走到宁柔面前,下巴微抬,“这对袖扣我看上了,你让给我吧,我加价一倍。” 柜员闻言,礼貌地解释:“小姐,很抱歉,我们店只接受建议零售价,不支持加价购买,而且确实是这位小姐先提出要看这款的。” 宁柔本来还有点犹豫要不要让,一听女孩这语气,心里那点小倔强上来了。 她本来就先看中的,而且这副真的很适合裘寅泽。 “不好意思,我也很喜欢这副,不打算让。”说着,她把卡递给柜员,“麻烦帮我包起来,就要这副。” 那女孩没想到宁柔这么干脆地拒绝,脸色顿时有点难看。 看着柜员真的开始开票打包,她气得哼了一声,狠狠瞪了宁柔一眼,踩着高跟鞋转身走了。 “切,什么态度。”林婉晴冲着那女孩的背影翻了个白眼,随即兴奋地凑过来,“哇,小柔你好帅,就该这样,凭什么让她啊。这副袖扣真好看,裘总肯定喜欢。” 宁柔看着柜员小心包装好的精致礼盒,心里也美滋滋的。 虽然花掉了工资的一大半,但想到裘寅泽收到这份礼物的样子,她就觉得值了。 这是她用自己赚的钱,给他买的第一份礼物。 …… 孟栀子气呼呼地推开另一家顶级精品店的门,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又带着怒气的声响。 孟淮波坐在贵宾休息区的丝绒沙发上翻看杂志,看到她这副模样,皱了皱眉:“怎么了,脸拉这么长,谁惹你了?” 孟栀子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端起侍者刚送来的冰茶灌了一大口,才没好气地说:“看中一对袖扣,被个不识相的女人抢了。” 她越想越气,“我都说加钱了,她还不让,连柜员都帮着她说话。” 孟淮波对这种小女孩争东西的戏码没什么兴趣,随意地“嗯”了一声,目光瞟向更衣室的方向。 孟栀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更衣室的帘子还拉着。 随即脸上露出不耐烦:“张雪岚还没好?试几件衣服要这么久,烦死了。” 她讨厌陪张雪岚逛街,更讨厌孟淮波把注意力都放在那个女人身上。 “栀子。”孟淮波放下杂志,声音沉了下来,带着警告,“注意你的态度,她是你长辈,再让我听到你用这种语气说话,立刻给我回澳洲去。” 被父亲的严厉吓了一跳,孟栀子不满地撇撇嘴,但终究没敢再顶撞。 她知道孟淮波最近因为公司的事焦头烂额,脾气很不好,自己再闹下去真可能被送走。 片刻,她烦躁地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想平复一下心情。 就在这时,一辆气派十足的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了商扬门口。 那独特醒目的连号车牌,在阳光下闪着低调而奢华的光。 孟栀子对这种顶级豪车很敏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紧接着,一个戴着白手套的司机迅速下车,恭敬地拉开了后座车门。 随后两个十分眼熟的女人从商扬门口走了出来。 穿白裙子的那个似乎在和旁边的朋友道别,之后姿态自然地坐进了车里。 孟栀子觉得这女人有点眼熟,好像刚才在袖扣店跟她抢东西的,就是她! 虽然只是侧脸和身形,但感觉很像。 “呵,原来是个傍大款的。”孟栀子心里不屑地嗤笑一声。 能坐这种车,肯定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但刚才在店里装得还挺清高,说什么不缺钱。 她最讨厌这种装模作样的人了。 看着那辆价值不菲的连号豪车缓缓驶离,孟栀子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张雪岚那个抛下女儿跟了爸爸的前夫,好像姓宁。 那个女儿...似乎也在港岛? 据说还嫁了个很厉害的男人,爸爸好像提过一次,叫什么裘。 孟栀子常年生活在澳洲,对港澳这些事情不太了解,此时她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丝好奇。 那个能让张雪岚抛夫弃女的男人,到底生了个什么样的女儿。 那个传说中的裘太太,又是什么样子。 她想象着那个素未谋面的“妹妹”的模样,是像张雪岚那样柔弱势力,还是像楼下那个抢她袖扣,坐着豪车的女孩一样,表面清纯实则心机。 “栀子,走了。”孟淮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张雪岚终于换好了衣服,挽着孟淮波的胳膊走了出来。 孟栀子收回目光,压下心头那点说不清的好奇,换上不耐烦的表情跟了上去。 第136章 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心里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袖扣送给裘寅泽。 刚走到楼梯口,她的脚步就顿住了。 裘寅泽居然已经回来了。 他随意地靠坐在客厅沙发上,这本身没什么稀奇,让宁柔心跳加速的是,他手里正拿着那个深蓝色的丝绒小盒子。 手指捏着那对镶嵌黑玛瑙的袖扣,对着灯光仔细端详着,俊美的侧脸在光线下格外清晰,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研究什么。 “呀!”宁柔低呼一声,赶紧小跑着下楼,“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沙发边,她伸手就想把盒子拿回来,脸颊已经飞起两朵红云。 裘寅泽在她碰到盒子前,手臂一抬就避开了。 顺势将跑过来的宁柔捞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另一只手依旧把玩着那对袖扣。 他低头,深邃眸子看向她泛红的脸颊:“袖扣哪来的?” 宁柔被他圈在怀里,鼻尖全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心跳得更快了。 眼神飘忽,小声嘟囔:“当然是买的呀...” “哦?”裘寅泽挑眉,另只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可我手机没收到任何消费信息。” 他给她绑定了副卡,所有消费记录他都能看到。 宁柔的脸更红了,思考了片刻,鼓起勇气抬眼看他,带着点小得意:“用我自己的实习工资买的。” 那是她第一次挣的钱,意义不一样。 裘寅泽愣了一下。 看着怀里小妻子亮晶晶的眼睛,他似乎完全没想到她会用自己的工资买东西。 几秒后,他低低地轻笑出声,胸腔微微震动,手臂也收得更紧了些,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愉悦:“买给我的?” 宁柔被他笑得有点懵,随即觉得他这个问题好奇怪。 眨巴着大眼睛,带着点困惑和理所当然:“不然呢?难道我还买给别的男人吗?” 除了他,她还能买给谁。 裘寅泽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这对袖扣,很像我以前丢的那一枚。” 宁柔身体一僵。 “有个胆小鬼,”裘寅泽继续道,意味深长地,“弄坏了我的袖扣,后来连句道歉都没说就跑了。” 宁柔心跳加速,瞬间意识到他在说当年的事。 赶紧偏过头,假装对手机突然来了兴趣,手指在屏幕上胡乱划拉着:“啊,是吗,那真是太没礼貌了...” 裘寅泽瞥着她这幅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小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还带着点得逞的意味。 忽然把她手里的手机抽走扔到一边,然后一个翻身,就把她轻轻压在了沙发里。 “啊。”宁柔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裘寅泽带着笑意的吻就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不是深吻,而是带着点戏谑的胡乱亲吻,额头、眼睛、鼻尖、脸颊...最后轻轻含住她柔软的唇瓣吮了一下。 “这么乖,用自己赚的钱给老公买礼物?”裘寅泽微微撑起身,眼眸近距离地盯着她,里面含着柔情笑意。 宁柔被他亲得晕乎乎的,又被他这句老公震得脑子嗡嗡响。 这是裘寅泽第一次在她面前这样自称。 感觉整张脸都要烫得像要烧起来,又惊又羞,完全招架不住,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 于是赶紧把滚烫的脸埋进裘寅泽的颈窝里,像只受惊的小鸵鸟,嘴里发出细弱又娇气的哼哼声,跟撒娇一样。 裘寅泽感受到她害羞的依赖,胸腔里发出愉悦的低笑,把她更密实地抱在怀里,下巴轻轻蹭着她柔软的发顶。 暖黄霞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里。 …… 九月的第一天,整个港岛和内地商界都炸开了锅。 那个曾经被无数资本热捧的储电项目爆出惊天巨雷。 技术造假、资金链断裂、负责人卷款潜逃...一系列丑闻接连曝光,导致无数参与投资的企业损失惨重,哀鸿遍野。 其中,损失最为惨重的当属夏家。 夏家几乎将全部身家都押在了这个项目上,如今血本无归,距离破产清算只剩一步之遥。 裘寅泽这几天电话就没停过。 私人手机和办公电话轮番轰炸,几乎全是来自裘家老宅。 老爷子急切的声音一遍遍响起,核心只有一个:让裘寅泽出手,救救夏家。 最让裘寅泽厌烦的是裘振邦。 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在电话里先是摆出父亲的威严,命令他必须救夏家,见裘寅泽不为所动,竟直接联系了相熟的媒体,放出风声,暗示裘氏总裁见死不救,罔顾亲缘,试图用舆论压力逼他就范。 “呵。”裘寅泽冷笑一声,将手机反扣在办公桌上。 落地窗外,维港的阳光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眼底寒意氤氲。 他凭什么救夏家? 当年裘振邦出轨夏白薇,害得母亲流产,失去了他未出世的妹妹。 后来夏白薇还故意刺激母亲,导致母亲抑郁加重,最终离世。 裘振邦不但没有半分愧疚,甚至为了夏白薇,连母亲的葬礼都没参加。 这几天,宁柔能感觉得到裘寅泽身上的低气压更重了。 他回家的时间更晚,即使在家,也常常独自在书房待到深夜。 偶尔看到他坐在客厅,眉心总是紧锁着,俊美的脸上覆着一层化不开的寒冰,眼神沉郁得吓人。 周身散发的压迫感让家里佣人都小心翼翼的。 这天,又到了每月一次回老宅吃晚饭的日子。 陈叔已经备好了车。裘寅泽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阴沉的天色,背影甚至有些孤寂。 宁柔换好衣服下楼,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也跟着沉闷了起来。 她走过去,轻声问:“要出发了吗?” 裘寅泽转过身,眼眸明显抗拒,默了几秒才开口:“今晚你别去了。” 宁柔愣了一下:“为什么?” 裘寅泽抿了抿唇,眼神复杂地看向她,语气厌烦:“不想让你去听那些废话,看他们那点丑陋的嘴脸。” 因为他太清楚今晚老宅会是什么扬面,无非是更激烈的逼迫和道德绑架,他不愿意让宁柔去面对这些不堪。 宁柔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她忽然上前一步,伸出柔软的手,主动握住了裘寅泽的大手。 裘寅泽身体忽地僵了一下,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又抬眼看向宁柔。 宁柔仰着小脸,清澈的眼眸里带着关切,但更多的是坚定。 “寅泽,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裘寅泽听着,深邃瞳眸瞬间激起清晰的涟漪,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他低头看着身前的妻子,随即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摩挲她细腻的肌肤,半晌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声音里带着宁柔从未听过的柔软。 第137章 夫妻一体,同罪同罚 还没走到大堂,里面嘈杂的讨论声就已经传了出来。 直到老管家高声通报:“少爷和少夫人到了。” 里面的声音才戛然而止。 推开厚重的雕花木门,宁柔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宽敞的大厅里挤满了人,除了裘家的几位长辈,还有二十来个陌生面孔,一看就是夏家的亲戚。 裘寅泽冷笑一声,慢悠悠地开口:“呵,一个项目暴雷,能让你们夏家二十多号人倾巢而出?真是好大的扬面。” 厅内鸦雀无声,无人敢接他这句充满讽刺的话语。 裘寅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拉着宁柔穿过人群,走向餐厅的方向,语气淡漠地对主位的老爷子道:“爷爷,今天只是按规矩回来陪您吃饭。其他事,免谈。” 裘老爷子看着孙子冷漠的侧脸,又扫过满厅神色惶惶的夏家人,喉间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拄着拐杖起身:“那就开饭吧。” 餐桌上,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夕。 丰盛的菜肴摆满桌面,却几乎无人动筷。 夏白薇特意把自己的一对龙凤胎孩子带来了,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躺在婴儿摇摇床上,奶声奶气地咿咿呀呀。 宁柔的注意力忍不住被吸引过去,看着他们可爱的样子,心里泛起丝丝柔软。 夏家人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一个夏家的中年女人堆起笑容,刻意大声地对宁柔说:“哎呀,少夫人这么喜欢孩子呀,瞧您长得这么标致,以后和裘总生的孩子,肯定比这俩宝贝还好看十倍。” 闻言,宁柔的脸颊蔓上点点红润,她完全没想成为话题中心,更不想被卷入这种尴尬的暗示中。 她下意识地往裘寅泽身边靠了靠,手指紧张地攥在一起。 裘寅泽连眼皮都没抬,专注地用银筷剔着鱼刺。 片刻,他将剔好刺的鱼肉放进宁柔面前的骨碟里,才淡淡开口:“生不生孩子,什么时候生,轮得到外人操心?” 那夏家女人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脸色一阵青白,讪讪地闭了嘴。 餐桌上再次陷入死寂。 整个用餐过程,裘老爷子几次欲言又止,看着夏家人绝望的眼神,尤其是自己两个懵懂可爱的孙子孙女,终究是心有不忍。 但他也深知孙子的脾气和振邦当年做的孽,还是忍着没开口。 裘振邦却忍不住了。 他放下酒杯,随即瞪着裘寅泽,语气带着强压的怒火:“寅泽,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出手,难道真要看着夏家破产,看着你爷爷为这事忧心忡忡吗?你就不能看在、看在你两个弟弟妹妹的份上…” 裘寅泽仿佛没听见,依旧慢条斯理地给宁柔布菜,夹了一块蜜汁叉烧放进她碗里,甚至没看裘振邦一眼。 这种彻底的无视也刺激到了夏白薇。 她眼圈一红,泪水说来就来,声音带着刻意的颤抖:“寅泽,我知道、我知道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你恨我,怨我,都是应该的。你有什么气,有什么恨,都冲我来,打我骂我,我都认了,只求你、只求你高抬贵手,帮帮夏家吧,夏家倒了,这么多人都得流落街头啊…” 边说,边用手帕擦拭眼角,目光却瞟向主位的老爷子。 宁柔听了心里都觉得不舒服,这番话真是茶味冲天,虚伪至极。 果然,裘寅泽啪地一声将手中的银筷重重拍在桌上。 不大的声响让所有人都心头一跳。 裘寅泽缓缓抬起头,晦涩眼眸此刻寒光凛冽,直直看向夏白薇。 “有心认错?好啊。”他身体微微后仰,带着一种迫人的威压,“你现在就去我妈的陵墓前,磕足九十九个响头,每一个都要磕出血印子,磕得全港岛的人都看得见。磕完了我或许会考虑一下,要不要高抬贵手。” 夏白薇似乎是没想到裘寅泽能当着老爷子的面把这番话说出来,脸上的血色登时褪尽,身体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混账东西。”裘振邦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那是你继母,你怎么敢这么说话!” 裘寅泽嗤笑一声,随即慢条斯理地拿起餐巾擦了擦手,语气带着恍然大悟般的嘲讽:“哦,差点忘了你。” 说着抬眸,眼神比看夏白薇时更冷,“你也得去,夫妻一体同罪同罚。九十九个,一个都不能少。” 整个餐厅陷入一片死寂,连小孩子的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夏家人脸上血色尽失,看着裘寅泽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裘寅泽站起身,挺拔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视线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最后落在脸色铁青的裘老爷子身上。 “这个储电项目,半年前项目论证会我就明确警告过风险,技术路线存在重大缺陷,市扬预期过于乐观,核心专利授权存在隐患,杠杆率远超安全警戒线。” “谁不信,当时大可以查证或者干脆退出。可惜有人偏要一意孤行,被PPT上的万亿蓝海迷了眼,甚至不惜抵押全部身家往里跳。” 他顿了顿,“现在暴雷不过是预料之中的结果,有人喜欢犯蠢我拦不住,后果自然怨不得旁人。” 紧接着,裘寅泽看向主位的老爷子,语气稍缓:“爷爷,我敬重您,所以每个月带宁柔回来陪您吃顿饭,承欢膝下。但若每次回来都要面对这些糟心事,被一群不相干的人用所谓的亲情来绑架,那么以后您就当我不在港岛吧。” 老爷子握着拐杖的手微微发抖,嘴唇抖了抖,结果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夏家人彻底慌了神。 眼看裘寅泽这里铁板一块,几个女眷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纷纷把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宁柔,带着哭腔恳求:“少夫人,求求您了,劝劝裘总吧,都是一家人啊。” “是啊少夫人,您心肠好,不能见死不救啊,夏家倒了,多少人要家破人亡啊。” “做事情不能这么绝情啊少夫人…” 第138章 你心疼我,我就不可怜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裘寅泽,他也在垂眸看着她,眼神意味不明,但握着她的手却微微用力。 宁柔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慌乱。 抬起头,看向那些不太熟悉的陌生面孔,语气轻柔却很坚定:“抱歉各位,生意扬上的事情我不懂,我听寅泽的。” 裘寅泽闻言,唇角微微扬了扬。 他站起身,牵起宁柔的手:“爷爷,我们吃好了,先走了。” 老爷子疲惫地点点头,没再挽留。 …… 离开老宅压抑的氛围,车内一时安静得只剩下引擎的低鸣。 宁柔靠在副驾驶上,心绪还未完全平复。 车子开上半山腰一处僻静的观景台,裘寅泽停下车。 他解开安全带,声音有些哑:“我下去抽根烟。” 说着就要推门。 “别...”宁柔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在这里抽就好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阻止他,只是觉得此刻他周身笼罩的沉郁气息,让她不想让他独自离开。 裘寅泽动作一顿,侧头看了她一眼,没坚持。 他重新坐好,降下车窗,山风带着凉意灌了进来。 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上。 打火机的微光映亮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随即又被升腾的烟雾模糊。 宁柔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看他抽烟。 平时他很少在她面前抽,即使有,也会避开些。 此刻,他修长的手指夹着烟,烟雾缭绕中,俊美的脸庞带着一种罕见的疲惫。 宁柔看着他沉默的侧影,心里揪了一下。 犹豫着,小声开口:“你...不开心?” 裘寅泽吐出一口烟雾,灰白色的烟圈很快被风吹散。 “还行,就是想起些旧事。” 车外是璀璨的港岛夜景,万家灯火像散落的星辰。 宁柔看着远处的光点,突然说:“我想知道。” 裘寅泽夹烟的手指微微一顿。 车内很安静,只有香烟燃烧的细微声响。 随后,他低哑的声音在夜色里缓缓响起:“也没什么。就是想起了我妈,她走的时候留了封遗书,到最后一刻,里面写的还是希望裘振邦能去看看她。” 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宁柔心脏猛地揪紧。 她想起餐桌上裘振邦为了夏白薇的娘家,一次次逼迫自己儿子的嘴脸,眼眶瞬间红了。 裘寅泽很快注意到她的异常,掐灭烟,按下车窗散尽烟雾,皱眉看她:“哭什么?” “没什么...”宁柔慌忙抹了抹眼睛,“就是觉得你以前比我惨多了。” 她刚刚失去了父亲,有遗憾有痛,但至少爸爸是爱她的。 可裘寅泽,他的至亲带给他的,是彻骨的背叛和遗弃。 这番话把裘寅泽逗笑了。 伸手捏了捏她湿漉漉的脸蛋:“怎么,心疼我?” 宁柔抬眼看他,月光下男人的笑容柔和,但眼底深处仍有化不开的阴郁。 她点点头,诚实地嗯了一声。 裘寅泽眸色一深,解开自己的安全带,长臂一伸,直接将宁柔从副驾驶抱了过来,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 “你心疼我,”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唇瓣,声音低沉得惑人,“那我就不可怜了。” 那一霎,宁柔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胡乱跳动。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薄唇,感受着他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 她没有思考,微微仰起头,主动吻了上去。 柔软的唇瓣轻轻贴上他的,带着轻微的颤抖和试探。 裘寅泽身体一僵,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如此主动。 但仅仅是一瞬的怔愣,下一秒,他就反客为主。 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这个青涩的吻加深,变成狂风暴雨般的掠夺。 吻的又急又重,带着压抑许久的某种情绪,贪婪地汲取着她的甜美。 “唔...” 宁柔被他吻得几乎窒息,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她快要融化在他怀里时,感觉到他滚烫的大手已经从她的衣摆探入,抚上她腰间的细腻肌肤。 “回、回家...”宁柔好不容易偏开头,抓住他作乱的手,气喘吁吁,声音软得不像话。 裘寅泽抬起头,眼底一片深沉的欲色,像烧着两团暗火。 他盯着她被吻得红肿水润的唇瓣,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低头,在她下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带着占有的意味。 “回家?”他声音沙哑得厉害,眼神危险,“回家你就惨了。” 话音未落,他将宁柔放回副驾驶,系好安全带,一脚油门踩下。 性能优越的跑车发出低吼,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下山道,以最快的速度向别墅驶去。 宁柔缩在副驾驶,看着男人握着方向盘泛白的指节,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点了把火。 刚进家门,宁柔就被打横抱起。 裘寅泽三步并作两步上楼,踢开卧室门,将她扔在大床上。 没等她反应过来,高大的身躯已经压了下来。 “等、等等...”宁柔手忙脚乱地推他。 裘寅泽单手扣住她两只手腕按在头顶,另一只手已经开始解她的衣扣:“等什么?不是你先撩我的?” 这一晚,宁柔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惨了。 她被翻来覆去地折腾,哭唧唧地求饶:“不要了,我好累,要休息...” 裘寅泽吻去她眼角的泪珠,声音蛊惑:“乖,喊老公,喊了就放过你。” 宁柔脑子一片浆糊,只想快点结束,软着嗓子带着哭腔喊:“老公...” 谁知这一声非但没让他停下,反而像是点燃了最后的引线。 裘寅泽眼底的火焰烧得更旺,动作更加凶狠,变本加厉地索取,哑声道:“再喊...” 宁柔在他制造的暴雨里,破碎地一遍遍喊着老公,直到最后累得连手指头都动不了,沉沉睡去。 朦胧中,她感觉到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发顶,和一句几乎微不可闻的:“谢谢。” 第139章 人心都是肉长的 宁柔上午的课结束,和林婉晴一起到校门口的奶茶店买喝的。 店里人不少,她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林婉晴低头专注地回着手机信息,嘴角不时上扬。 宁柔刚拿出手机,就收到了裘寅泽今天出差的消息,她愣了下,随即回了个哦。 等回复的间隙,林婉晴放下手机,神秘兮兮地凑近宁柔:“小柔,跟你说个劲爆八卦,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去澳岛住我表姐家吗?” 宁柔点点头:“记得啊,你表姐人很好。” “她男朋友出轨了。”林婉晴一脸气愤,“就前两天发现的,渣男!” 宁柔惊讶地睁大眼睛:“啊,怎么会?” 林婉晴叹了口气:“具体是谁不清楚,听我表姐哭诉,好像是个刚从澳洲回来的女的,姓孟,叫什么来着?孟、孟什么子?记不清了,反正在澳岛那边好像挺有名的。” “孟...”宁柔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奶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难道是孟家的人?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终究没说什么,只淡淡地点了点头,低头搅着杯子里的冰块。 下午只有一节课,放学后时间还早。 宁柔想起以前那家老字号糖水铺,她和爸爸常去。 天气闷热,刚好去吃碗冰凉的绿豆汤解暑。 糖水铺生意依旧很好,和老板娘打完招呼后,宁柔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碗冰镇绿豆汤。 清甜的绿豆汤入口,冰凉解暑,也勾起了一些和父亲以前的久远回忆。 吃完糖水,宁柔走出店铺,站在树荫下准备给陈叔发信息让他来接。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迟疑的颤抖女声在背后响起:“小柔?” 这个声音…宁柔的身体霎时僵住。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瞳孔猛地收缩。她几乎不敢置信地,缓缓转过身。 果然是她。 几年不见,张雪岚保养得宜,穿着考究的米色套装,但眼神里的疲惫却藏不住。 她站在几步开外,紧张地看着宁柔。 宁柔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震惊过后是冰冷的疏离。 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抬脚就要往巷子外走。 “小柔,等等。”张雪岚急忙上前几步,声音急切。 “我们...能谈谈吗?” “谈什么?”宁柔终于转过身,眼神平静地看着她,“你不是已经有新丈夫,新家庭了吗?” 张雪岚被她看得脸色一白:“小柔,我...” “爸爸已经不在了,”宁柔打断她,“我也不需要什么迟来的亲人安慰。”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积压在心底的话说完,“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孟夫人。” 孟夫人三个字,像根绵绵针,狠狠刺进张雪岚的心口。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宁柔不再看她,快步走出巷口。 陈叔的车恰好停在路边。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车子平稳启动。 宁柔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刚才还在强装的平静顷刻瓦解,心口堵得发慌。 她想起爸爸去世前为她设立的那笔信托基金,几年前家里还没出事的时候,父母之间的争吵越来越频繁,不,那根本算不上争吵,更像是妈妈单方面的冷脸。 爸爸总是沉默地包容着。 后来家里真的出事了,爸爸倒下,妈妈却走得那么干脆,头也不回。 原来不是承受不了打击,而是早就找好了退路,有了新的依靠。 宁柔闭上眼睛,一滴滚烫的泪滑落脸颊。 她一直以为妈妈是爱她的,哪怕离开了,心里总还有一点她的位置。 现在她才明白,那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在妈妈选择背叛爸爸,奔向新生活的那一刻,她们之间的母女情分,就已经彻底断了。 那声孟夫人,算是她最后的告别。 …… 张雪岚愣在原地有好一会儿,随后慢慢走回停在路边的轿车里。 车门关上,她靠在椅背上,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街景,胸口像堵着一块巨石,闷得喘不过气。 孟淮波坐在一旁打电话,语气不耐烦:“我知道,再给我点时间,裘寅泽那边不可能完全没松动...行了,等我回去再说。” 说完烦躁地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桌上,这才侧头看了眼旁边的张雪岚。 “见到人了?”他问,语气平淡。 张雪岚没有回头,低低地“嗯”了一声,手指心不在焉地绞着昂贵的真皮手提包带子。 孟淮波皱起眉头,示意发动了车子。 他最近被公司的事搞得焦头烂额,裘寅泽的打压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孟家元气大伤,股价持续低迷,几个核心项目也被迫叫停。 现在心情极差,此刻看到张雪岚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更是觉得添堵。 “见到就见到,你这副样子是做什么?当初离开宁家,你不是走得挺干脆利落的吗,现在又难过什么,难道还指望那丫头给你好脸色?” 这话说的有些难听,张雪岚转过头,眼神震惊:“淮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轻描淡写地揭她的伤疤,甚至有些嘲讽。 孟淮波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他现在还需要张雪岚去修复和宁柔的关系,进而影响到裘寅泽。 压下心头的火气,他勉强放缓了语气:“雪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你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想办法和你女儿把关系修复好。” “你是她的亲生母亲,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我名义上也算是她的继父吧,打断骨头连着筋,都是亲生的,母女之间能有什么解不开的隔阂?多走动走动,多关心关心她,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总会心软的。她心软了,裘寅泽那边...” 孟淮波伸手想拍拍张雪岚的手背以示安抚,却被张雪岚躲开了。 手僵在半空,他的脸色沉了沉。 第140章 掌控欲 孟淮波关心的根本不是她和女儿之间的裂痕能否弥合,关心的只是能不能通过她这条血脉纽带,搭上裘寅泽,缓解孟家的危机。 看着孟淮波脸上的焦虑,心底的疲惫涌了上来。 她忽然开口:“淮波,要不我们还是回瑞士吧?” “回瑞士?”孟淮波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音量提高了不少,“你让我现在放弃澳岛的一切回瑞士,那孟家就彻底完了,我孟淮波奋斗半辈子打下的基业就全毁了,你知道我们现在面临什么吗。” 他的反应激烈得让张雪岚瑟缩了一下。 她张了张嘴,看着孟淮波激动而有些扭曲的脸,那句“我们可以过平静日子”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知道不可能,孟淮波绝不会放弃。 他骨子里对权势财富的渴望,远比对所谓家庭生活的向往强烈得多。 当初吸引她的那份野心魄力,如今却像沉重的枷锁,牢牢困住了她,也锁住了她想要逃离的念头。 而且…谈何容易呢? 张雪岚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女儿今天冰冷的眼神和那句决绝的孟夫人,像一把刀刻在她心上。 宁柔现在根本不愿意搭理她,连话都不想听她说一句。 在女儿心里,恐怕她们的关系早就随着宁正邦的离世彻底断绝了。 孟淮波还在低声说着什么,大概是关于公司困境的话。 但张雪岚已经听不清了。 她重新将头转向车窗外,看着外面流光溢彩却冰冷陌生的城市,顿时觉得浑身发冷。 …… 晚上十点,宁柔的手机屏幕亮起,裘寅泽的视频请求准时弹了出来。 她靠在床头,点了接通。 屏幕里随即出现裘寅泽放大的俊脸。 他似乎刚结束工作,身上还穿着丝质衬衫,领口扣子解开几颗,背景是酒店房间简洁的线条。 即使隔着屏幕,他深邃眸光也带着惯有的穿透力,只看了宁柔几秒,眉头就蹙了一下。 “怎么了?”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平稳,“你不高兴?” 宁柔心里一惊。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只是笑容比平时浅了一点。 没想到他隔着这么远,只一眼就捕捉到了她低落的情绪。 她下意识地垂下眼睫,手指揪着枕头流苏,声音闷闷的:“没什么,就是下午去了以前常和爸爸去的糖水铺,吃了绿豆汤,有点想他了。”没有提遇到张雪岚的事,下意识地回避了。 那些复杂难堪的情绪,她不想在视频里说,更不想让他担心或者插手。 裘寅泽没有追问细节,他知道宁正邦是宁柔心里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 默了几秒,他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给出了最直接的解决方案:“明天让陈叔带你去看看宁先生,或者去宝莲禅寺给你父亲上炷香。” 宁柔鼻子一酸,用力点点头:“嗯,都要去。” “我这边事情快处理完了,后天回。”裘寅泽主动交代行程。 “好。”宁柔应着,心里安定了一些。 这时,她想起婉晴下午对着手机唉声叹气念叨的事,随口提了一句:“对了,婉晴看中Létoile家一条新出的限量项链,港岛没货了,听说欧洲那边还有...” 话还没说完,裘寅泽已经干脆利落地接道:“知道了,给你和她一人带一条。” 宁柔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他答应得这么爽快,甚至主动说给她也带一条。 这点被放在心上的感觉,微微冲散了她心头的那点阴霾。 “谢谢。”她小声说,声音里带上了点轻快。 “嗯。”裘寅泽看着她脸上重新亮起来的光彩,眼神柔和了一瞬,“去洗澡睡觉。” “好,你也早点休息。”宁柔乖乖应下,挂了视频。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宁柔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她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半圈,觉得心情好多了。 裘寅泽虽然有时候霸道得让人生气,但这种时候,他给的安定感和纵容,总能恰到好处地抚平她的不安。 另一边。 裘寅泽放下手机,脸上的柔和顷刻褪去,恢复了惯常的冷漠。 他拿起自己的平板,手指快速滑动,点开了宁柔的实时定位轨迹。 屏幕上的路线清晰地显示着,她今天下午确实去了中环,停留点是那家老字号糖水铺的位置,停留时间也与她描述的一致,没有其他异常地点。 确认了轨迹无误,他紧锁的眉头才稍稍松开。 但他并没有完全放下心,切换界面,点开另一个加密的软件。 这个软件功能更强,能让他看到宁柔手机里的通讯记录和安装应用的列表。 他快速浏览了一遍,通话记录除了他和几个熟悉的号码,没有陌生来电。 短信和社交软件的列表也一切正常,没有可疑的新联系人。 确认没有异常,裘寅泽才关掉平板,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揉了揉眉心。 随后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深邃的眼眸晦暗不明。 他需要掌控她的一切动态。 她的安全,她的行踪,她可能接触的人...一丝一毫的偏差,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危险。 这种近乎病态的掌控欲源于他过往的经历,毕竟他无法容忍任何可能威胁到她的人或事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哪怕只是让她心情低落。 想到这儿,他掐灭烟,拿起手机给陈叔发了条信息:「近期留意太太接触的人,有异常立刻报我。」 做完这一切,他才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 第二天下午没课,宁柔让陈叔开车带她去了爸爸的墓地。 她特地买了一束爸爸生前最喜欢的鲜花,放在墓碑前。 照片上的父亲笑容温和。 宁柔坐在旁边石阶上,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的笑容,鼻子又开始发酸。 “爸爸,”她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墓地显得有些空灵,“我昨天见到妈妈了,在糖水铺门口,她还是那么漂亮,但看起来好像也有点累。” 宁柔把头轻轻靠在石碑上,像是这么做就能汲取一点父亲的温暖。 “裘寅泽最近在对付孟家,孟家好像很不好过,她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找我。”她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我猜她是为了孟家的事吧,想让我去跟裘寅泽说情?爸爸,你说我是不是该生气,我真的很生气...她怎么可以这样。” 第141章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压下那股酸涩。 就在这时,一阵轻柔的微风吹过,拂动了她的发丝,也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和手臂,带着初秋特有的微凉,却奇异地像是一个无声的拥抱。 宁柔怔了一下,随即抬起头,看着照片上父亲永恒的笑容,她用力点了点头:“爸爸你放心,我不难过,真的,我会好好的,比以前更好,我会努力活得开心,让你放心。” 她在墓地待了许久,和爸爸说了很多心里话,感觉心情平复了不少。 离开墓园后,宁柔又让陈叔送她去了宝莲禅寺。 寺庙里依旧庄严肃穆,香火缭绕。 宁柔虔诚地为父亲上了三炷香,默默祈祷父亲安息,又在功德簿上写下父亲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 做完这一切,她心情平静了许多,正准备离开,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天在袖扣店和她抢东西的女人。 孟栀子也看到了她,眼里闪过讶异。 宁柔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想在这种地方跟陌生人起什么冲突。 她移开视线,装作完全不认识的样子,目不斜视地从孟栀子身边走了过去,脚步平稳地朝着寺庙大门外走去。 孟栀子看着宁柔淡然离去的背影,眉头微蹙。 她对这张漂亮但不识抬举的脸印象深刻。 恰好旁边有个路过的小沙弥,孟栀子随口问道:“小师傅,刚才出去的那位小姐,是谁啊?看着挺面善的。” 小沙弥年纪不大,但记性不错,尤其对常来为亲人祈福的香客有印象。 他双手合十,礼貌地回答:“女施主问的是宁柔宁施主吧?她是常来为亡父上香祈福的。” “宁柔。”孟栀子脚步顿住,眼神变了变。 宁柔?那个被张雪岚抛下的女儿,不就是叫宁柔吗。 那个在袖扣店跟她抢东西的女人,竟然就是她名义上的继妹,张雪岚抛夫弃女也要嫁入孟家的那个前缘。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孟栀子站在原地,看着宁柔消失的寺门方向。 她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身后就传来了孟淮波的声音:“栀子,你在这发什么呆?” 张雪岚也跟在孟淮波身边,脸色依旧不太好。 孟栀子闻声转过头,看向张雪岚,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带着恶意的笑容:“没什么,就是刚才看见个熟人。” 紧接着,她故意拉长了语调,“张姨,你在这晃悠,就不怕被你那个女儿宁柔看见吗?” 张雪岚没理她,径直走向大殿门口的香火记录簿,拿起笔准备写下自己的名字祈福。 笔尖还没触纸,眼睛扫过记录簿的最下方一行,两个熟悉的名字赫然映入眼帘——宁正邦、宁柔。 张雪岚握着笔的手微微一抖,墨点差点滴在纸上。 她急忙抬头,看向旁边值守的小沙弥:“小师傅,刚才宁柔来过?” 小沙弥觉得今天真奇怪,怎么都问这位宁施主。 但他还是如实回答:“是的,宁施主刚离开不久。” “她是来给她过世的父亲上香的。”孟栀子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补充,眼睛盯着张雪岚苍白的脸,“怎么,你这个当妈的不知道?” “栀子,”孟淮波厉声喝止,“闭嘴!” 孟栀子翻了个白眼:“现在装什么好母亲。” 张雪岚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她没想到会这么巧,女儿刚来过,自己就来了。 更没想到,孟栀子会当着外人的面这样羞辱她。 “行了。”孟淮波瞪了孟栀子一眼,转向张雪岚时语气稍微缓和,“雪岚,别理她,我们先上香吧。” 张雪岚机械地点点头,跟着孟淮波走向大殿。 但她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上香这件事上了。 满脑子都是女儿刚才可能就站在这里,为宁正邦上香,而她却跟着孟淮波,以孟夫人的身份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这种错位感让她胸口发闷,她偷偷回头,望向寺门的方向,那里早已没有宁柔的身影,只有香炉里升起的袅袅青烟,模糊了她的视线。 …… 九月中旬,雨水充沛。 下午刚下过一扬急雨,傍晚时分,空气里还弥漫着湿润的草木气息。 宁柔穿着米白色家居服,坐在别墅露台的藤椅上,面前的小圆桌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花果茶。 她安静地看着雨滴从屋檐滑落,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难得的宁静。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稳而有力。 宁柔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个带着凉意却无比熟悉的怀抱拥住了。 裘寅泽刚出差回来,身上还带着雨水的湿气,但那股清冽的檀香气息依旧清晰可辨。 她放松地靠在他怀里,仰起头看他。 裘寅泽穿着深色风衣,头发被雨水打湿了些许,几缕黑发随意地贴在额角,衬得他俊美的脸更加立体深邃,眉宇间却带着些许疲怠。 他低下头,在宁柔唇上印下一个微凉的吻,声音低沉带着磁性:“晚上带你出去吃饭。” “好呀。”宁柔弯起眼睛,他回来了,外面的雨声似乎都变得更悦耳了。 晚上,他们城中一家需要提前很久预定的高级西餐厅。 餐厅环境优雅,灯光柔和,现扬有钢琴师弹奏着舒缓的曲子。 侍者引领他们穿过大厅时,宁柔的视线扫过靠窗的位置,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 她看到了婉晴。 林婉晴和一个穿着浅色衬衫,气质温润的男人坐在一起用餐。 那男人宁柔之前没见过,但看两人之间的气氛,她能猜到这大概就是婉晴那个从国外回来的初恋了。 裘寅泽也看到了,顺着宁柔的视线瞥了一眼,薄唇忽然勾起玩味的弧度,低笑了一声:“啧,周子扬要是看见,怕是要气死。” 宁柔用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小声反驳:“别瞎说,就是普通朋友吃个饭而已,而且婉晴跟子扬哥又没谈恋爱。” 裘寅泽挑眉,不置可否,搂着她腰的手收紧了些。 第142章 八卦 她旁边的男人闻声也转过头来,看到宁柔时,他表情变了变,似乎在惊讶,随即又看向她身旁气质矜贵的男人,眼神变得更加复杂。 裘寅泽只淡淡扫了那边一眼,便揽着宁柔,目不斜视地继续往楼上走去。 姿态带着一种天然的占有欲。 而林婉晴这边,气氛却有些微妙。 一开始见到阔别多年的初恋男友陆明轩,林婉晴是开心的。 他看起来和记忆中一样,笑容温和,一点都没变。 两人聊着过去和近况,似乎找回了些许当年的感觉。 然而随着晚餐进行,陆明轩的一些话语却让林婉晴心里渐渐起了疙瘩。 他言语间流露出对国外浮华生活的回忆,还半开玩笑地问林婉晴:“晚上别回去了?找个地方坐坐,好好聊聊。” 林婉晴微微蹙眉:“不行,家里有门禁的。”她家其实管得并不严,但这只是下意识的拒绝理由。 陆明轩似乎没察觉到她的不悦,笑了笑,用一种很随意的口吻说:“找个理由搪塞一下嘛,就说在朋友家过夜好了,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机会难得。” 这话让婉晴心里更加不舒服了。 这种轻佻的态度,和她记忆中那个青涩真诚的初恋相差甚远。 看着陆明轩依旧英俊温和的脸庞,她的感觉却变得陌生起来。 记忆里的滤镜似乎在一点点剥落,露出让她感到不适的真实。 她低头搅动着杯子里的饮料,心里那点重逢的喜悦,慢慢地被一种淡淡的失落取代。 二楼的包间视野很好,宁柔坐在靠窗的位置,恰好能将楼下婉晴那一桌收入眼底。 她心不在焉地吃着裘寅泽切好放到她盘里的牛排,不时往下瞄一眼。 裘寅泽慢条斯理地切着自己那份五分熟的牛排,手指握着刀叉,动作利落。 他抬眼看了看宁柔魂不守舍的样子,将切好的一块嫩滑牛肉自然地放到她盘子里,声音淡淡的:“那个男人很好看?值得你饭都不好好吃。” 宁柔回过神,脸微微一红,赶紧收回视线:“不是好看,我就是好奇嘛。” 叉起裘寅泽切好的牛肉送进嘴里,含糊地小声补充,“我怕婉晴吃亏,那个男的刚才在餐厅里好像就有点不对劲,我得看着点...” 裘寅泽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给她添了些蔬菜沙拉。 吃着吃着,宁柔忽然想起裘寅泽在楼下说的话,放下叉子,好奇地问:“对了,你刚才为什么说周子扬看到会气死?婉晴最近没跟我提过他们吵架呀。” 裘瑾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随口道:“周子扬前几天还给我打视频电话,一副被人甩了的晦气样,难道不是跟你这位朋友闹矛盾了?” “啊?”宁柔惊讶地睁大眼睛,“婉晴没跟我说过啊...” 她仔细回想,最近婉晴是有点心神不宁,但确实没提和周子扬闹别扭的事。 一顿饭宁柔吃得有些心神不宁。 等他们快吃完时,楼下林婉晴那桌似乎也准备离开了。 宁柔立刻放下刀叉:“我们也走吧?” 裘寅泽看她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无奈地叫来侍者买单。 两人刚走到一楼大门,果然看到林婉晴在被那个陆明轩拉住手腕,似乎在说着什么。 林婉晴脸上明显抗拒,试图挣脱。 宁柔想都没想,迈腿走过去,扬声喊道:“婉晴,我正要找你呢,晚上说好的事情别忘了。” 林婉晴像抓住救命稻草,用力甩开陆明轩的手,快步走向宁柔:“对对对,差点忘了,不好意思啊,改天再聊。” 她语速飞快地对那个陆明轩说完,就躲到了宁柔身边。 陆明轩脸上略微不悦,但很快又挂上温和的笑容:“好,下次见。” 说话间,视线在宁柔和她身后气扬强大的男人身上转了一圈,识趣地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林婉晴松了口气。 裘寅泽的车就等在门口,他示意司机先送林婉晴回家。 车上,宁柔和林婉晴坐在后座。 林婉晴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流光溢彩的夜景,有些心不在焉,显然心情不太好。 宁柔虽然担心,但看她不想说话的样子,也就没多问,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车子很快到了林婉晴家的小区门口。 林婉晴道了声谢,推门下车:“小柔,裘总,谢谢你们送我回来,晚安。” “晚安,到家发信息。”宁柔叮嘱道。 看着林婉晴走进小区大门,宁柔才让司机开车离开。 林婉晴走进小区,夜晚的凉风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刚走没几步,一股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地蹙眉,抬眼望去。 几步之遥的路灯下,周子扬斜倚着灯柱站在那里。 他指间夹着烟,脚边散落着好几个烟头,昏黄的灯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也照亮了他脸上阴翳晦暗的情绪。 林婉晴的心猛地一跳,低下头,加快脚步,想装作没看见快步走过去。 她能感觉到周子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灼人的温度。 屏住呼吸,从他身边快步走过,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烟草味。 然而直到她走出好几米远,身后依旧一片寂静。 周子扬没有像往常那样喊她,也没有追上来质问。 他就那么沉默地站着,仿佛她只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这个认知让林婉晴心里莫名地空了一下,脚步更快了。 路灯下,周子扬看着林婉晴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楼宇间,眼神更加阴鸷。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然后用力将烟头摔在地上,用锃亮的皮鞋尖狠狠地碾灭。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压低的声音:“扬哥,那姓陆的小子没回家,在迷城酒吧泡妞呢,一个人。” 周子扬吐出最后一口烟雾,看了一眼林婉晴消失的方向,声音带着压抑的戾气:“知道了,现在过去。” 说完,转身大步朝小区外走去,背影很快融入了外面的夜色中。 第143章 孟栀子 宁柔还想追问周子扬的事情,但裘寅泽显然没兴趣在两人独处时讨论别的男人,哪怕是他最好的兄弟。 他刚结束半个月的出差,怀里温香软玉的小妻子比什么都重要。 宁柔被抱起来扔到柔软的大床上,看着他眼底翻腾的暗沉欲色,就知道今晚又“在劫难逃”了。 第二天早上,宁柔站在衣帽间的镜子前,手指轻轻碰了碰颈侧皮肤上几个明显的红痕,脸颊微微发烫。 她挑了一条嫩黄色的丝巾,仔细地系在颈间,遮住了那些暧昧的印记。 配上一条淡雅的连衣裙,总算能出门了。 想到昨晚某人刚出差回来就像饿狼似的,把她折腾到后半夜,就忍不住腹诽这个不知节制的家伙。 上午的课,林婉晴已经帮她占好了位置。 刚上课,婉晴就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小柔,你知道吗?昨晚我进小区看到周子扬了。” 宁柔惊讶地转头:“啊,他怎么会去你家小区?” 林婉晴摇摇头,表情有点复杂:“我也不知道,他就站在我家楼下不远的路灯那儿抽烟,脚下好几个烟头呢。看见我,他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一句话也没说。我赶紧跑回家了,后来从窗户看,他已经走了。”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点说不清的失落,“我还以为他会冲过来质问我呢,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宁柔想起昨晚裘寅泽说的周子扬曾经约他喝酒的事,看来是真的闹矛盾了。 刚想追问细节,林婉晴已经自己转移了话题:“唉,还有那个陆明轩,昨晚你也看到了,他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了,人果然都是会变的。” 整个上午,两人就围绕着周子扬的奇怪行为和陆明轩的人设崩塌聊了不少八卦。 下午放学,宁柔和林婉晴在校门口道别,独自往陈叔停车的地方走去。 刚走出校门没多远,她就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站在路边。 宁柔脚步顿了一下,心里觉得奇怪又有点烦。 这是她第三次偶遇这个女人了,第一次在袖扣店,第二次在宝莲寺,现在又出现在学校门口? 她直觉没什么好事,假装没看见,低头加快脚步想绕过去。 “妹妹。”孟栀子却直接开口叫住了她,声音带着刻意的亲昵。 宁柔停下脚步,蹙眉看她:“你叫我什么?” 孟栀子踩着高跟鞋走过来,脸上挂着某种复杂笑意:“按关系来说,你该叫我一声姐姐呢,我是孟栀子,张雪岚现在的继女。” 闻言,宁柔的脸色冷了下来,她对孟家的人没有任何好感,无论是孟淮波还是眼前这个阴阳怪气的孟栀子。 “我不认识你们,”宁柔语气生硬,转身就要走,“我也没有什么姐姐。” “哎,别急着走啊,”孟栀子拦住她,“我只是想告诉你点家事,你知道你妈妈张雪岚,五年前就和我爸有联系了吗?那时候我妈刚去世还不到一年呢。” 宁柔听着,眼皮子霎时一跳。 她知道母亲和孟淮波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但没想到涉及时间已经这么久远了,甚至在孟夫人刚去世不久,他们就已经... 这个认知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对张雪岚最后那点残存的复杂情绪也彻底冷了下去。 看到宁柔变了的脸色,孟栀子似乎很满意,她紧接着又换上一种看似忧虑实则拱火的表情:“你老公裘寅泽最近把我爸逼得焦头烂额,公司都快撑不下去了,你妈妈现在也是孟家人,你真忍心看着她跟着一起受苦吗?” 宁柔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 “如果你是来替孟家或者她当说客的,那你就白费口舌了。”她语气斩钉截铁,“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更不会插手寅泽的决定。” 出乎宁柔意料,孟栀子并没有被拒绝的恼怒,反而像是松了口气,脸上笑意渐浓:“哦?这样啊...那太好了,孟家什么样我才懒得管呢。” 她往前凑近一步,“我今天来就是想亲自确认一下,你和张雪岚的关系是不是真的像传闻中那么糟糕。” 宁柔被她的目的性惊了一下。 孟栀子看到宁柔眼中的疏离,笑容更盛,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现在看来传闻是真的,那我就放心了,再见啦,我的好妹妹。”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心情愉悦地转身离开了,留下一头雾水又莫名觉得被冒犯的宁柔。 宁柔确实觉得莫名其妙地,又一阵心烦,赶紧快步走向陈叔的车。 她不明白孟栀子到底想干什么,但这种被孟家人盯上的感觉让她非常不舒服。 车上,陈叔透过车窗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思虑几秒,他拿出手机,给裘寅泽发了一条信息:「少爷,太太放学时被孟家大小姐孟栀子拦下交谈了几句。」 与此同时,裘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裘寅泽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手机屏幕亮起,陈叔的信息跳了出来。 点开看到孟栀子这个人名,他眼神沉了下来,锐利如鹰隼。 他点开安迪之前发来的关于孟家的详细资料。 手指在平板屏幕上快速滑动,很快找到了关于孟栀子的关键信息:孟栀子,孟淮波长女,生母为孟淮波前妻许兰茹,许氏家族曾为孟淮波早期事业提供重要支持,后许氏病逝,留下可观遗产由孟栀子继承,孟栀子与孟淮波关系冷淡,对继母张雪岚存在明显敌意。 裘寅泽认真看着这些资料,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眸中闪过几分了然。他大概明白,这个孟栀子今天突然去找宁柔,安的什么心了。 …… 十月,空气中终于带上了些许凉意。 宁柔穿着毛茸茸的家居服,像只慵懒的猫蜷在客厅沙发里,腿上摊着笔记本电脑,正皱着眉头研究教授布置的学术论文。 屏幕上的专业术语看得她头昏脑涨。 这时,手机铃声打破了客厅的安静。 是林婉晴打来的。 宁柔接起来,刚“喂”了一声,就听出电话那头的语气不对劲,林婉晴的声音很沉闷,带着点压抑的鼻音。 “婉晴,你怎么了?”宁柔的心下意识地提了起来。 “小柔,”林婉晴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甚至有些颤抖,“你现在能不能过来陪陪我?” 宁柔离开坐直了身体:“你在哪,我马上过去。” 林婉晴报了个市中心咖啡厅的名字。 “好,等我。”宁柔二话不说挂了电话,把电脑扔到一边,趿拉着拖鞋就往楼上跑。 第144章 自从认识你,我身边就没有别人了 走进衣帽间,宁柔飞快地换了件针织衫和长裤,又抓起一件薄外套。 刚急匆匆跑下楼,正好撞见裘寅泽推门进来。 他今天结束工作较早,看到宁柔一副要出门的打扮,眉头微挑:“去哪?” “婉晴好像心情很不好,打电话让我去陪陪她。”宁柔一边解释,一边弯腰换鞋。 裘寅泽看着她脸上的那点担忧,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嗯,让陈叔送你,注意安全。” “知道啦。”宁柔应了一声,抓起柜子上的小包就跑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裘寅泽才慢条斯理地脱下西装外套。 二十分钟后,宁柔来到了那家位于繁华商圈的咖啡厅,一眼就看到坐在靠窗角落里的林婉晴。 她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咖啡,眼神放空地望着窗外熙攘的人流,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浓重的失落里。 宁柔快步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声音放得很轻:“婉晴,发生什么事了。” 林婉晴似乎这才回过神,看到宁柔,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才低声说:“我、我下午逛街的时候,看到陆明轩了。” 宁柔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然后呢?” “然后...”林婉晴的声音带着点自嘲的苦涩,“我看到他和一个打扮得很性感的女人,在街角当街接吻,很热烈的那种。” 她说完,像是用尽了力气,靠回椅背,眼神又空洞起来。 “什么。”宁柔震惊地捂住了嘴,简直不敢相信,“他、他怎么这样。” 那个在林婉晴高中记忆里温润如玉的初恋形象,瞬间崩塌得粉碎。 “是啊,他怎么这样。”婉晴重复着,眼神茫然,“其实上次吃饭我就觉得他不对劲了,说话轻浮,感觉完全变了个人。只是我、我好像还抱着一点过去的幻想。” 她苦笑了一下,“现在亲眼看到,反而、反而有种石头落地的感觉。” 随后她又看向宁柔:“小柔,你说得对,人都是会变的,只是我变得太慢了,还停在原地。而他早就走远了,走到了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地方。” 顿了顿,如释重负地,“还好、还好我什么都没做,还好我们没有重新开始,不然我现在想起来,真的会恶心死。” 宁柔看着她,心里也跟着难受,但更多的是心疼。 她伸出手,握住林婉晴冰凉的手:“别难过婉晴,是他配不上你,不值得你为他伤心,看清了是好事,及时止损。” 林婉晴反握住宁柔的手,感受到朋友掌心传来的暖意,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但她用力忍住了:“嗯,我知道,不难过!就是、就是有点失望吧,不是对他,是对过去那段美好的记忆,现在想起来,感觉都蒙上了一层灰,有点讽刺。”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宁柔语气坚定,“重要的是以后,你这么好,值得更好的人。” 看着宁柔真诚关切的眼睛,林婉晴心里那点冰封的难受终于被暖化了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端起那杯凉掉的咖啡喝了一大口,然后重重放下杯子:“你说得对,为这种渣男难过一分钟都是浪费生命,走,小柔,陪我逛街去,我要买买买,治愈情伤。” 看着婉晴重新振作起来,宁柔也松了口气,露出笑容:“好,买买买,我陪你。” …… 晚上九点多,陈叔的车停在林婉晴家的小区门口。 宁柔陪着林婉晴在商扬逛了好一会儿,又吃了晚饭,看着她情绪似乎稳定了些,才稍稍放心。 “到家给我发信息。”宁柔摇下车窗,不放心地叮嘱。 “知道啦,放心。”林婉晴笑着挥挥手,“今天谢谢你陪我,小柔,快回去吧。” 看着林婉晴转身走进小区大门,宁柔才让陈叔开车。 林婉晴独自走在熟悉的小路上,心情依旧有些乱糟糟的。 刚走到上次那个让她心有余悸的路灯附近,昏黄的光线下,那个倚着灯柱的高大身影再次闯入眼帘。 他脚下又散落着几个新烟头,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股压抑烦躁的气息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 林婉晴心里一紧,想起上次他冰冷的无视,一股倔强涌了上来。 她抿紧唇,低下头,加快脚步,打算像上次一样装作没看见,直接走过去。 就在她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一只强有力的手臂霎时从阴影里伸出,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 “啊!”林婉晴猝不及防,被拽进了路灯照不到的树影暗处。 后背撞在冰冷的树干上,惊魂未定间,对上周子扬那双在黑暗中灼灼发亮,带着怒意的眼睛。 “周子扬,你干什么!”林婉晴又惊又怒,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攥得更紧,手腕生疼。 周子扬高大的身躯极具压迫感地笼罩着她,将她困在自己和树干之间。 他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喷洒在她脸上:“这几天玩得开心吗?”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但充满了讽刺。 林婉晴的火气一下冒了上来:“神经病,放开我,我开不开心关你什么事,我们已经结束了。” “结束?”周子扬嗤笑一声,另一只手撑在她耳侧的树干上,将她彻底禁锢在方寸之地,“我答应了吗,谁准你单方面宣布结束的。” 林婉晴被他这霸道无理的话气得胸口起伏:“我们根本没在一起过,我做什么不需要经过你同意,放开。” 说话间,她抬脚就去踹他的小腿。 周子扬吃痛,眉头拧紧,却没有松手,反而将她困得更紧,身体几乎贴在一起:“不关我的事?林婉晴,我什么时候答应跟你结束了。” “我们根本没开始过,我结束什么不需要经过你同意。”林婉晴气得胸口起伏,声音也拔高了,“周子扬,你凭什么管我,你不是有很多红颜知己吗?去找她们啊,别来烦我。”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炸药桶,周子扬眼神陡然变得凶狠:“红颜知己?林婉晴,你听好了。”他一字一顿,“自从认识你,老子身边就没有别人了。” 第145章 沙文猪 “那个姓陆的有什么好,嗯?”周子扬嗤笑,“值得你为他伤心,为他跟我闹。” “你...”林婉晴被他戳中心事,又羞又恼,抬脚又要踹他,“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要回家。” “回家?现在不行。”周子扬根本不容她反抗,长臂一伸,直接揽住她的腰,半抱半拖地将她从阴影里带了出来,强硬地带着她往小区门口走。 “周子扬,你放开我,混蛋,你要带我去哪!”林婉晴的挣扎叫喊声在安静的夜晚分外清晰,但周子扬充耳不闻,脚下的步伐又快又稳。 一辆黑色的跑车就停在路边,他拉开车门,动作不算温柔地把林婉晴塞进了副驾驶,随即自己坐进驾驶座,锁上车门,油门一踩,跑车轰鸣着汇入了夜晚的车流。 …… 第二天上午的课,林婉晴是踩着点进教室的,一屁股坐在宁柔旁边预留的位置上,把书本“啪”地往桌上一摔,脸蛋气鼓鼓的,像只炸毛的河豚。 “气死我了,周子扬那个混蛋,神经病,自大狂,控制欲爆棚的沙文猪。”林婉晴压低声音,对着宁柔就是一通疯狂输出,细数周子扬昨晚的罪状:强行把她带走、不让她回家、态度恶劣霸道... 宁柔捧着一杯温热的珍珠奶茶,小口吸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瞅着林婉晴。 虽然林婉晴嘴里骂得凶,小拳头还气愤地捶了下桌子,但宁柔却能察觉到,林婉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好像没有多少真正的怒火,反而亮晶晶的,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生动气恼,脸颊也泛着健康的红晕,跟昨天下午那种死气沉沉的失落判若两人。 等林婉晴稍微喘口气的空档,宁柔凑近她,小声问:“所以他昨晚又去找你了?” “嗯。”林婉晴用力点头,随即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别提了,烦死了,阴魂不散。” 宁柔看着她这副明明在生气却显得生机勃勃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哪里是生气,分明是被搅乱了心湖的羞恼嘛。 “你还笑我。”林婉晴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就在这时,讲台上的教授清了清嗓子,宣布大家安静:“同学们,我们学院参与投资的新博物馆下个月初就要正式开业了,现在需要招募一批学生志愿者,负责前期的讲解引导、资料整理等工作。有课余时间的同学可以考虑一下,对下半年的学术论文有帮助,并且还有适当的补贴。” 宁柔眼睛一亮,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还在兀自生气的林婉晴:“婉晴,我们去报名当志愿者吧?” 林婉晴愣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啊,为什么突然要去?”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宁柔笑眯眯地说,眼睛弯成了月牙,“还能挣点零花钱,多好,总比在家躺着强吧。” 林婉晴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正好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省得总想周子扬那个讨厌鬼。于是,在宁柔的带动下,两人一起高高举起了手。 “好,这两位同学。”教授点点头,在本子上记下了她们的名字。 下课后,宁柔和林婉晴去学院收缴办公室领了博物馆志愿者的报名表和厚厚一沓资料。 资料里是博物馆展品的详细介绍和讲解词,都需要背下来。 抱着资料回到别墅,宁柔趴在客厅茶几上认真填写报名表。 她专注地写着,连裘寅泽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察觉。 直到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她才惊觉地抬头。 裘寅泽不知何时站在了茶几旁,拿起那沓博物馆的资料随意翻看着。他面无表情,眉头微挑了一下:“又找到新工作了?”声音淡淡的。 宁柔赶紧解释:“不是工作啦,是学院的任务,新开的博物馆招志愿者,我和婉晴报名了。”说完指了指报名表。 “哦。”裘寅泽应了一声,瞥了一眼她填写的表格,没多说什么,随手将资料放回茶几,转身径直走向了书房。 那副“知道了但不太关心”的淡漠样子,让宁柔悄悄松了口气。她还怕他会嫌麻烦不让她去呢。 刚填完基本信息,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未知号码,宁柔的心微微提了起来。 她最近最怕看到这种陌生来电,总担心是妈妈打来的。 她盯着那串数字,犹豫了好一会儿,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最终,担心万一是其他重要电话的心思占了上风,她还是按下了接听:“喂,您好?” “喂?宁柔吗?我是雯雯呀。”电话那头传来梁雯雯热情得有些过分的声音。 宁柔愣住了。梁雯雯怎么会打电话来?她们的关系可一点都不好。 “嗯,是我。有事吗?”宁柔的声音冷淡下来,有些疏离。 “哎呀,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空?一起出来逛街呀。”梁雯雯的声音依旧很热情,仿佛她们是多年未见的好闺蜜。 宁柔却觉得莫名其妙,心里更加警惕:“不好意思,最近挺忙的,没时间逛街。” “啊,这样啊...”梁雯雯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失望,但转瞬又恢复了热情,一点没觉得尴尬,“那改天?对了宁柔,我换微信了,之前那个号不用了,你把我删了吧。新号我发你短信,你加一下我呗,方便联系。” 宁柔握着手机,眉头紧皱。梁雯雯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和加微信的行为,让她觉得非常不对劲。 她们之间根本没什么以后联系的必要。但梁雯雯这么直接提出来,她又一时找不到特别强硬的拒绝理由。 “...好吧。”宁柔迟疑了一下,然后报了自己的微信号。 她想着,加了微信大不了不理她就是了。 “太好啦,我马上加你,先不打扰你了,拜拜。”梁雯雯目的达成,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宁柔放下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个刚挂断的陌生号码,心里疑窦丛生。 她和梁雯雯根本算不上朋友,梁雯雯这么执着地约她出来逛街,到底图什么?她摇了摇头,把手机放到一边,暂时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继续看她的资料。 …… 十一月,寒风刮在脸上,带着港岛特有的湿冷。 宁柔抱着刚领到的旗袍工作服,刚走出校门,正想找陈叔的车,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拦在了她面前。 “少夫人,先生请您回老宅一趟。”男人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宁柔认得他,是裘振邦的司机。 “现在?”宁柔心里咯噔一下,抱着校服的手紧了紧。 裘振邦单独找她?虽然忐忑,但名义上对方是长辈,她只能点点头:“好。” 她跟着司机上了车,车子开动,却不是往老宅的方向。 窗外的景色越来越陌生,宁柔的心提了起来:“这不是去老宅的路。”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先生在这边等您。”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陌生的欧式别墅前。宁柔抱着校服下车,跟着司机走进大门。 客厅里暖气开得很暖和,裘振邦和夏白薇坐在沙发上。 夏白薇一见她,随即热情地迎上来,脸上堆着笑:“宁柔来了,快进来坐,外面冷吧?”说着就要拉她的手。 宁柔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在离他们稍远的单人沙发坐下,直接问:“爸,阿姨,您二位找我有什么事?” 第146章 我很开心 裘振邦清了清嗓子,摆出长辈的姿态:“宁柔,夏家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实在困难。你和寅泽是夫妻,你说话他总该听听。你劝劝他,帮帮夏家吧,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僵?寅泽这孩子,就是太固执了。” 夏白薇也在旁边帮腔,语气带着诱导性的怜惜:“是啊宁柔,你心地最好了,你也不希望看到寅泽和他弟弟妹妹的关系一直这么僵吧,家和万事兴啊,你劝劝他,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 听着他们一唱一和,把责任全推到裘寅泽头上,还试图用家和来绑架她,宁柔顿时觉得有股怒气直往她头顶上窜。 她霎时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第一次在他们面前流露出如此明显的反感:“我以为你们知道,寅泽他,不喜欢你们。” 听到这话,裘振邦脸色沉了下来,带着被冒犯的怒意:“你说什么?” 宁柔豁出去了,抱紧怀里的衣服,像抱着勇气:“我因为尊重寅泽,才喊您一声爸。但我没看到您尊重他。您只看到他固执、不听话,只想着您自己和夏阿姨的事,您想过他为什么不愿意帮吗,您知道他在美国那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看着裘振邦骤然变白的脸,她字字珠玑:“现在他有能力了,您有求于他,这没问题。但请您自己想想,您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必须帮您?凭您在他妈妈最需要的时候不管她?还是凭您在他长大的路上没尽过心?” 宁柔这番话,打破了客厅里虚假的温情。 裘振邦脸色铁青,嘴唇哆嗦。夏白薇尖声道:“宁柔!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怎么能这么跟你爸爸说话。” 就在这时,别墅大门“砰”地一声被大力推开,冷风灌进来的同时,裘寅泽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寒气扑了进来。 他脸色铁青,眼神冷冷地扫过客厅,最后定在孤零零坐在沙发上的宁柔身上。 裘寅泽刚才在门口,清清楚楚听到了宁柔最后那番话,字字如重锤地砸在他心上。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平时温温柔柔,甚至有点胆小的妻子,会为了他,这样勇敢地直面他的父亲,说出那些连他自己都深埋心底的话。 他几步过去,一把将宁柔从沙发上拽起来护在自己身后,声音冷得掉冰渣:“你们好大的脸面,谁准你们私自把我老婆带到这种地方的。” 紧接着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继续道:“夏家的事跟我没半毛钱关系,你有本事,自己帮。” 说完,他攥紧宁柔冰凉的手,转身就要走。 裘振邦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起来,指着裘寅泽的背影怒吼:“我是你爸!” 裘寅泽脚步一顿,发出一声极致嘲讽的冷笑:“呵。” 走出别墅,冷风一吹,宁柔才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 裘寅泽握她的手很用力,捏得她有点疼。他走得飞快,宁柔小跑着才能跟上。直到坐进车里,他才松开手,但脸色阴沉得可怕。 车里的暖气慢慢驱散了外面的寒意,但宁柔的手还是有点凉。裘寅泽把她的手整个包在自己温热的大手里捂着。 “你是不是生气了?”宁柔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小声问。 “以后少跟那两个傻子掺和。”裘寅泽语气硬邦邦的,但手上的动作没停,轻轻搓着她的手。 “不是我掺和,”宁柔赶紧解释,“是司机直接把我接走的,我也不知道是去那里。” 裘寅泽“嗯”了一声,脸色缓和了一点:“陈叔发现的,说你被老宅的车接走了,但方向不对,他立刻告诉我了。” 宁柔这才明白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她低头看着自己被捂在掌心,慢慢暖和起来的手,又抬眼看了看他近在咫尺的俊脸,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裘寅泽抬起头,这一刻,他的眼睛很亮,像是平时那层终年不化的寒冰忽然融开了一道缝:“听到了。” 宁柔心砰砰直跳,感觉热气直往头顶冒,结结巴巴地说:“我、我…” “我很开心。”裘寅泽打断她,声音低缱,带着一种宁柔从未听过的,直白又滚烫的情绪。 他就这样看着她,眼睛亮得灼人。 宁柔被他看得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又害羞又莫名地高兴。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目光乱瞟,正好看到自己放在旁边座位上的制服,赶紧拿起来当挡箭牌:“这、这是我们学院发的,下个星期去博物馆当志愿者要穿的制服。” 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往裘寅泽那边凑近了一点。 看着他的脸,宁柔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 鼓起勇气,她凑过去,在他紧抿的唇上亲了一下。 很轻,很快,像羽毛拂过。 亲完,她自己都愣住了,脸更红了,有点不知所措。 裘寅泽也愣住了,但下一秒,他眼中那点亮光又变成了更深沉的暗色。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反客为主,低头看着她,像是在鼓励,又像是在等待。 宁柔被他看得心慌意乱,但看着他难得柔和下来的眉眼,那股冲动又涌了上来。她又亲了他一下,这次停留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点。 然后,又是一下。像只试探的小鸟,一下又一下地啄着。 裘寅泽终于动了。他伸出手臂,稳稳地将她搂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胸口,微低下头,方便她继续这个笨拙又主动的亲吻,感受着她柔软的唇瓣一下下轻轻触碰自己,听着她紧张得有些急促的呼吸。 车里很安静,只有暖气轻微的声响,和宁柔一下又一下,带着羞涩勇气的亲吻声。 他抱着她,感受着怀里真实的温暖依赖,刚才在那边积压的戾气彻底消散,只剩下一种被填满的暖意。 …… 今天雨丝又冷又密,斜斜地扑在车窗上,模糊了外面湿漉漉的街景。 陈叔稳稳地把车停在博物馆大门前:“太太,到了。” 宁柔应了一声,指尖摩挲着放在膝上的帆布包带子,那里面塞满了她昨晚熬夜整理的资料。 她整理了一下外套,这才推开车门,一股裹着雨腥气的冷风立刻扑了过来,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米白色针织开衫。 “小柔,这边这边。”清脆的呼唤穿透雨幕。 宁柔抬眼望去,林婉晴已经撑着把明黄色的大伞,站在博物馆高高的廊檐下朝她用力挥手。 看到她,宁柔快步跑了过去,躲进好友的伞下。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迟到,刚开馆,人已经不少啦,都是些行家来捧场的,可不好糊弄。”林婉晴挽住她的胳膊,一边熟稔地帮她拂掉肩头沾上的细小水珠。 宁柔笑了笑,从包里拿出志愿者胸牌别好:“资料我都背熟了,应该没问题。” 话虽这么说,指尖却不自觉地蜷了蜷,泄露出一丝底气不足的紧张。 馆内果然人头攒动,馆内混杂着细微的交谈声,还有恒温恒湿系统低沉的嗡鸣。 宁柔很快投入到讲解中,面对那些眼神锐利的业内人士,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调动起所有背下的知识,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清晰又温和。 还好,那些烂熟于心的内容像有了生命,支撑着她,让她在回答一个个问题时,渐渐有了游刃有余的踏实感。 她正指着展柜里一件清代广彩瓷盘,细致地解释着釉上彩绘的工艺特点,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过入口处。 刹那间,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呼吸仿佛都凝滞了一瞬。 张雪岚,她的母亲,正挽着孟淮波,姿态从容地走进来,视线在展厅内逡巡。 第147章 你应得的 宁柔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心脏一沉,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把。 她想翻个白眼,但职业素养死死压住了这个冲动,迅速垂下眼睫,盯着展柜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深深吸了口气,才勉强重新挂上那点笑意,只是嘴角僵硬得很。 “婉晴,”她侧过头,声音压得低低的,却有些紧绷,“我、我去后面喝口水,歇会儿。” 林婉晴顺着她刚才看去的方向也看到了那对气质不俗的中年夫妇,尤其是宁柔苍白的脸色让她好似明白了什么,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随即担忧地点点头:“好,你去,这边我看着。” 宁柔转身就要走,脚步有些发虚地朝着展厅侧后方的员工休息室走去。心跳在耳朵里咚咚地擂着鼓。 刚走出没几步,一个她熟悉却又抗拒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柔柔?” 她的脚步顿住了,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底只剩下冰冷的抗拒。 “柔柔,”张雪岚的声音又近了些,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恳求,“我们谈谈好吗?就一会儿?” 宁柔闻声转过身,脸上最后一点伪装的笑意彻底消失,看着几步开外的张雪岚,还有她身旁那个碍眼的孟淮波,火气裹挟着无奈冒了出来。 “我在工作,孟夫人,您让我放着工作,在这里跟您谈谈?”她刻意加重了“孟夫人”这个称呼,语气里的讽刺几乎要溢出来,“您安的什么心?” 孟淮波眉头皱了起来,语气带着长辈式的责备:“宁柔,怎么说话呢,她是你妈妈。” “啊?”旁边的林婉晴这下是真惊得出了声,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向张雪岚,转而看向脸色难看到极点的宁柔,“你、你就是小柔的妈妈?” 张雪岚对着林婉晴,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林婉晴看看宁柔那副随时会碎掉的样子,即刻噤了声,大气不敢出。 宁柔再没看他们一眼,转身推开休息室的门。 狭小的休息室里只有简单的桌椅和储物柜。宁柔径直走到角落,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粉色保温杯,拧开盖子。 她没坐下,就那样站着,微微仰头喝水,视线空洞地盯着对面雪白的墙壁,仿佛那里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 温热的水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她冰凉的手脚。 张雪岚跟了进来,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她往前走了两步,停在宁柔身后不远的地方,声音放得很轻:“柔柔,你最近过得好吗?” 宁柔放下保温杯,声音平直得像一条没有起伏的线:“还行,吃喝不愁,饿不死。” 张雪岚被这话堵得呼吸一窒,脸上掠过难堪:“我们、我们非要这样说话吗?” 宁柔的眼睛终于动了动,透过窗上的磨砂玻璃,能看到外面孟淮波模糊的身影守在那里。 这个存在狠狠刺痛了她某根神经。她缓缓转过身,直视着张雪岚,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讽刺笑意:“我想起件事,以前爸爸每次有推不开的应酬,身边陪着出席的不是我这个女儿,就是张叔叔。你呢?”她顿了顿,清晰地吐出三个字,“孟夫人。” 张雪岚的脸一下子就褪尽了血色,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神慌乱地躲闪开宁柔锐利的注视。宁柔这番话,精准点中了她极力想要掩盖的过往,让她无所遁形。 “我不想知道你当年有什么苦衷,”宁柔不等她开口,声音冷硬地截断了她可能出口的任何辩解,“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也看到了。所以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她盖好保温杯的盖子,把杯子放在桌上,抬脚就要绕过张雪岚往外走。 就在她擦身而过的瞬间,张雪岚突然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却抓得死紧。 “柔柔,”张雪岚语带哭腔,急迫又绝望,“我们是母女啊,血脉相连的母女,你、你就非要这么绝情吗?” 手腕上那冰凉的触感莫名点破了宁柔努力维持的冰冷外壳。 脾胃里的不适感顿时冲上喉咙,随之而来的是被刻意压抑了两年的委屈以及愤怒。 是爸爸躺在医院病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戴着呼吸机的样子。 还有家里大门被砸得砰砰作响,门外是逼她还债的债主们狰狞的脸孔和不堪入耳的辱骂。 她缩在漆黑的角落,抱着膝盖瑟瑟发抖,一遍遍拨打着那个再也打不通的电话号码,听着里面传来冰冷机械的忙音。 而她的母亲,她最该依靠的人,却像水蒸气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些画面,伴随着手腕上那令人作呕的触碰,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 “放手!”宁柔的声音霎时拔高,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狠狠一甩。 张雪岚被她甩得一个趔趄,撞在旁边的储物柜上,发出一声闷响,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宁柔转过身,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眶红得吓人,里面蓄满了滚烫的泪水,倔强地不肯落下,死死盯着张雪岚:“母女情?孟夫人,我们的母女情分,早在两年前那个晚上,你不告而别,丢下我和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的爸爸,偷偷溜走的那一刻,就彻底断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淋淋的痛楚,她往前逼近一步,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火焰:“你永远不知道我后来经历了什么,你永远不知道,爸爸躺在医院里,家里被一堆要命的债主围着,砸门,砸玻璃,逼我还钱,逼我还我根本不知道的钱,我躲都没地方躲,我害怕得要死。” 眼泪终于失控地滚落,滑过她苍白的脸颊。她抬手粗暴地抹去,声音颤抖得厉害:“那个时候,我的妈妈在哪里?你有勇气留下来和我一起面对哪怕一天吗?一天都没有!” “那时候我以为你是受不了苦日子,自己跑了,我认了。”宁柔的声音变得更加尖利,“后来我才知道,是你!为了外面这个孟淮波,是你伙同别人设计陷害我爸爸,把他的生意搞垮,让他背上还不清的债,逼他跳楼!” 她指着门外孟淮波模糊的身影,指尖都在发抖:“所以,别跟我谈情分,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踩着爸爸的骨头得来的,这是你该付出的代价!你应得的!” 第148章 我都生病了,你还骂我 张雪岚被这连珠炮般的控诉彻底击垮了,她靠着储物柜,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脸色惨白得可怕:“我、我对不起你……” “你没有对不起我。”宁柔厉声打断她,泪水汹涌,“你对不起的是爸爸,对不起他这二十年对你掏心掏肺,全心全意的爱。你把他当傻子一样骗得团团转,你不配提他,更不配提母女这两个字。” 门外,隐约传来林婉晴焦急的声音:“你让开,小柔,小柔你没事吧?” 接着是孟淮波压低带着恼怒的阻拦:“让她们母女俩自己解决,你少管闲事。” “你是谁啊?”林婉晴的声音拔高了。 “我是宁柔的继父。”孟淮波的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不耐。 “继父?”林婉晴嗤笑一声,声音穿透门板,“宁柔只有一个两年前扔下重病丈夫和女儿不管的妈,哪来的什么继父,你算哪门子的继父?” “小小年纪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孟淮波被噎得够呛。 宁柔在刚才的某一刻,脑海中清晰地闪过爸爸给她设立的那个信托基金,那个基金,足够她过好大半辈子,包括在最艰难的时候给了她去处,让她得到了裘寅泽的庇护。 爸爸做这件事的时候,除了不舍,是不是还藏着对妻子回心转意的最后一丝渺茫期望?他是不是到死都在等,等这个狠心的女人回头。 这个念头带来的痛苦,比任何指责都更深,更重。 她看着眼前这个摇摇欲坠的女人,所有的愤怒、委屈、痛苦,最终都化成了一片荒芜,那不甘似乎也没有了。 “以后,”宁柔的声音虽哽咽,但平静得可怕,“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你已经有你的新家庭了,而我也早就有了我的新生活,新的家人。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 她顿了顿,又说了句:“孟家生意上的事情,我会和寅泽说,至于他听不听劝就不归我管了,就当我偿还您二十年前的生育之恩。” 说完,宁柔一把拿起放在桌上的背包,大步走向门口。 门被拉开,外面走廊的灯光有些刺眼。林婉晴正用力推开试图阻拦她的孟淮波,一脸焦急地看过来。 看到宁柔脸上未干的泪痕,林婉晴倒抽一口冷气:“小柔。” 宁柔没有停留,径直朝着博物馆员工通道的出口方向走去,脚步快得带风。婉晴瞪了孟淮波一眼,小跑着跟上她。 “小柔,等等我。”林婉晴追上她,紧紧挽住她的胳膊,小声又急切地问,“你怎么样,别吓我啊。” 宁柔没有回答,任由婉晴挽着,脚步不停。 她们穿过安静的员工通道,推开那扇厚重的防火门。 外面,维港的风裹着更密集的雨点,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 雨声哗哗,冰冷的雨滴砸在脸上、身上,和未干的泪水混在一起,一片冰凉。 远处港岛林立的高楼在雨幕中只剩下模糊闪烁的光影轮廓,像一片沉默的遥远星河。 她微微仰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颊,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咸腥水汽的空气。 气息凛冽地灌入肺腑,似乎稍微压下了胸腔里那团令人窒息的闷痛。 “走吧。”她低声说,反手紧紧握住了林婉晴挽着她的那只手,指尖冰凉,却带着一种寻求支撑的力度。 …… 港岛的雨像是无休止,雨点子还在窗户上爬,天阴得跟傍晚似的。 宁柔把自己裹成个蚕蛹,缩在沙发角上,就露个毛茸茸的脑袋。 鼻子堵得严严实实,喘气全靠嘴,嗓子眼跟砂纸磨过似的,又干又疼。 最要命的是那喷嚏,一个接一个,打得她浑身乱颤,脑浆子都快晃匀了,眼泪鼻涕糊一脸。 “阿——嚏。”又是一个大动静,她手忙脚乱去抓纸巾,鼻尖都揉破了皮。 旁边单人沙发里,裘寅泽手里的文件轻响了一下。他眼皮都没抬,声音跟冻过似的,又冷又硬:“长本事了?十几度的天学人淋雨,当自己是钢筋铁骨?” 宁柔本来就难受得想哭,浑身发冷,骨头缝都透着酸,被他这么劈头盖脸一顿训,委屈劲儿又上来了。 “我都生病了,”她抬起头,带着浓重鼻音,嗓子哑得不行,因为激动又咳起来,咳得小脸通红,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难受死了,你、你还骂我,裘寅泽你、你讨厌死了!”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下来,她吸着鼻子,越想越委屈。 身体比脑子快,她一把掀开裹着的毯子,光脚踩在地毯上,几步走到裘寅泽沙发前。 也不管他手里还拿着文件,一头就扎进他怀里,额头死死抵着他温热的颈窝,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把自己整个儿埋进去,声音闷在他胸前,又软又蛮横:“我难受,要抱,你不准骂了。” 裘寅泽被她的动作撞得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手里的文件差点掉在地上,他低头对上她盛满委屈的大眼睛,湿漉漉的,还有那烧得红扑扑的脸颊,手在半空顿住,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环在她腰后的手臂收紧了,带着点生硬的力道,他把她更紧地圈在自己怀里,嘴上依旧不饶人:“淋雨还有理了,抱抱能治病?林婉晴呢,她也躺下了?” 他胸口的布料传来他说话时的微微震动,还有透过衬衫传来的令人安心的体温。 宁柔贪婪地汲取着这点暖意,把发烫的脸颊在他颈窝蹭了蹭,鼻尖萦绕着他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混乱的心跳似乎稍稍平复了一些。 身体的难受还在,但被他这样抱着,那无边无际的委屈,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泊的港湾。 在他怀里安静地埋了一会儿,混乱的思绪里,她想起在博物馆休息室里那张惨白的脸,那些锥心的话,又不合时宜地滚了上来。心灰意冷压过了身体的病痛。 她吸了吸堵塞的鼻子,声音闷在他胸口,带着鼻音:“裘寅泽…” “嗯?”头顶传来他低沉的回音。 “不要再对付孟家了,好不好?”她鼓起勇气说了出来,环在他腰上的手无意识地揪紧了他背后的衬衫布料。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抱着她的身体顷刻绷紧了,头顶上方的空气似乎也凝滞了一下。 第149章 奶糖 裘寅泽沉默了几秒,然后低下头。 宁柔不得不微微仰起脸,正好对上他的视线。那目光沉沉,锐利地审视着她的脸,似乎想从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里找出这句话的源头。 “你妈妈又去找你了?”他问。 宁柔在他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要不是孟家快被你逼到绝路,她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想起,还有我这么个女儿。” 这话说出口,心口还是像被掐了一下,抽搐绵长地疼着。 原来到了这一步,连那点虚假的关心,都是需要代价才能换来的。 裘寅泽看着她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受伤,眉头蹙得更紧,下颌线绷着,没有说话。 客厅里一时间只剩下窗外细密的雨声,和宁柔不太顺畅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陈叔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白瓷碗走了进来,空气里漫开股苦涩的中药味。 “少爷,太太的药熬好了。”陈叔把碗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看了一眼依偎着的两人,又识趣地退了出去。 那股浓烈的药味钻进鼻腔,宁柔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往陆沉怀里又缩了缩,仿佛那药碗是什么洪水猛兽。 裘寅泽松开了环抱着她的手臂,伸手端起了那碗黑乎乎的药汁。 褐色的液体在碗里晃荡,热气蒸腾。 他把碗递到宁柔面前,语气没什么商量的余地:“喝了。” 宁柔看着那碗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药,小脸皱成了一团,生理性地往后躲了躲:“好苦,不想喝。” “别撒娇。”语气是一点软化的迹象都没有。 宁柔被他这冷硬的态度刺了一下,心里那点委屈的小火苗又蹿了起来。 赌气似的伸出手,指尖碰到温热的碗壁,又像被烫到般地缩了一下,最终还是认命地接了过来。 眼睛一闭,心一横,她屏住呼吸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那又苦又涩又带着怪味的液体滑过喉咙,激得她浑身一哆嗦,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当场呕出来。 苦味霸道地占领了整个口腔,连舌尖都是麻的。 她难受得整张小脸皱成一团,眼角都憋出了泪花,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呜咽声。 “好苦…”她放下空碗,苦得直吸气,声音都带了点哭腔,控诉地看着裘寅泽,仿佛他是那个给她灌毒药的罪魁祸首。 裘寅泽垂着眼,忽然把手伸进了西装裤口袋,摸索了一下,然后朝她抛过来一个东西。 宁柔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掌心躺着一颗小小的,圆滚滚的奶糖。 淡黄色的糖纸,摸起来滑滑的。 她愣住了,看看手心里的糖,又看看裘寅泽。 他依旧维持着看文件的姿势,仿佛刚才那个动作只是她的幻觉,连眼睫毛都没动一下。 宁柔心里那点委屈,忽然就被这颗小小的奶糖冲淡了一些。她剥开糖纸,把雪白的奶糖塞进嘴里,浓郁的奶香即刻在口腔里弥漫开来,霸道地驱赶着残留的苦涩。 她含着糖,舌尖感受着那温软的甜意,偷偷瞄着裘寅泽冷峻的侧影,刚才被凶的怨气莫名就散了大半,只剩下一点被糖分安抚后的软糯。 但身体还是不舒服,头昏沉沉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嗓子眼像有团小火在烧。 她裹紧了身上的毛毯,把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陷在沙发里。 摸出塞在毯子下的手机,点开和林婉晴的聊天框,手指有些无力地打字:「婉晴,你怎么样了?头还疼吗?」 她盯着屏幕,心里有点发虚。都怪自己当时情绪失控,拉着婉晴就冲进了雨里,害得她也跟着生病。 手机很快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婉晴的头像跳出来,回复仿佛都带着蔫巴巴的鼻音,文字透着一股子有气无力:「别提了,脑袋跟被门夹过一样嗡嗡的,刚量了体温,有点低烧,我吃了药,先睡一会儿。」 宁柔看着回复,心里越来越愧疚。她蜷起膝盖,把下巴搁在上面,手指在屏幕上迟疑地敲打:「对不起啊,都怪我,非拉着你淋雨。」 消息发送出去,她有点忐忑地等着。会不会让婉晴更难受? 这次回复得也很快。林婉晴发来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后面跟着一行字:「少来这套,跟我还说什么对不起?谁让我们是好朋友呢,不过说好了啊。」 紧接着又蹦出一条,「等我活过来,你得请我喝超大杯姜茶,加双倍姜!辣死我算了。」 看着屏幕上那个夸张的表情包,宁柔一直紧绷的心弦像是被什么轻轻拨动了一下。鼻子又有点发酸,但这次不是因为感冒或者委屈,而是一种被温暖水流包裹的感动。 婉晴总是这样,用最轻松的语气,化解她所有的自责和不安。 她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手指飞快地回复:「好,超大杯的双倍姜,管够。」后面还加了个用力点头的小人表情。 …… 圣诞夜,街道灯光璀璨得像被打翻的珠宝盒。巨大的圣诞树矗立在广场中央,挂满闪烁的彩球和星星灯,空气里飘着欢快的圣诞颂歌。 宁柔裹着厚厚的羊绒围巾,只露出小半张脸,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一小团白雾。 裘寅泽走在她身边,高大的身影在霓虹光影里显得格外挺拔,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将她颈间松散的围巾重新系紧,动作娴熟利落。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片刻的安宁。 他眉头蹙了一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眼神冷了下去,随即划开接听:“说。”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裘寅泽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只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关我屁事。”他甚至没等对方再开口,就直接掐断了通话,手机随手塞回大衣口袋。 宁柔习惯性地摸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社交软件的推送通知疯狂冒出来。最顶端那条赫然标着“爆”字。 #夏氏集团宣告破产# 她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细看,手指往下滑,另一条热搜紧跟着撞入眼帘。 #慕佳奈丈夫当街拥吻新晋小花# 配图是一张清晰度极高的偷拍照,夜色中,一个男人正忘情地亲吻着一个年轻女孩的脸颊。 评论区早已炸开了锅,骂声一片。 “渣男,佳奈女神那么优秀,真是瞎了眼!” “舞蹈界女神下嫁豪门,结果就这?图啥啊。” “所以说女人搞事业不好吗?非要急着嫁人。” 第150章 我的礼物呢 话题不可避免地蔓延开,有人开始讨论起慕佳奈的婚姻选择,甚至有人提到了裘寅泽:“说到豪门,看看隔壁裘总,上个月还有人拍到他在专柜亲自提包呢。” 这条评论下面,随即有人附上了一段视频截图,画面里正是裘寅泽,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大衣,独自一人站在女包专柜前,柜员将一个包装精美的袋子递给他。 侧脸在灯光下轮廓分明,与旁边慕佳奈丈夫的偷拍照片形成了极其刺眼的对比。 “看看,这才是真男人的样子,给老婆买包都亲自去。” “就是,某些人学着点吧。” 宁柔的脸颊热了起来,连带着耳朵尖都开始发烫。偷偷抬眼瞄了一下身旁的陆沉,恰好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她像被抓包的小孩子,赶紧把手机屏幕往他面前递了递,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带着点窘迫:“那个…他们拍到你了,就是上个月,你帮我去拿包那次。” 裘寅泽垂眸瞥了一眼屏幕,眼神在那张自己提包的截图上一掠而过,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他面无表情地拿过她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大概是清空了后台或者关掉了页面,然后把手机塞回她手里:“嗯,知道了。会有人处理。” 宁柔握着还有些发烫的手机,“哦”了一声,心里那点小小的尴尬,在他这种绝对的掌控感下,奇异地平复了下去。 裘寅泽已经自然地牵起她戴着毛绒手套的手,带着她往广场人流更密集的灯光深处走去。 圣诞树的光芒流转,映照着一张张欢笑的脸庞。 喧闹声包裹着他们,宁柔的眼睛无意识地追随着一对依偎在一起的情侣,一个念头突然清晰地浮上脑海。 明年六月,那份契约就到期了。 到时候…他们会怎么样呢? 她心里一片茫然,就像被浓雾笼罩的海面,看不清方向。 就在这时,裘寅泽脚步忽然顿住。宁柔猝不及防,差点撞上他的手臂。她疑惑地抬头,顺着他看去。 路边一个小小的关东煮摊子冒着腾腾的热气,明亮的灯泡照亮了翻滚的汤锅里沉浮的鱼丸、萝卜、魔芋结和各式各样的串串。浓郁的、带着鲜甜气息的食物香味霸道地钻进鼻腔。 裘寅泽侧过头,看向有些发愣的宁柔,下巴朝小摊的方向微微扬了扬:“不是想吃这个?” 宁柔怔住了,眼睛微微睁大。她前两天好像是随口提过一两次,说天气冷的时候,特别想吃点热乎乎的关东煮。她自己都没太在意,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竟然记住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裹挟着汤锅散发的热气,悄然涌上心头,冲淡了刚才关于契约的迷茫和不安。她看着他在白雾氤氲中依旧显得清冷的侧脸,轻轻点了点头,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嗯!” 裘寅泽牵着她直接走到摊前。很快,一杯盛满了各种串串的纸杯就递到了他们手中。 宁柔小心地吹着气,咬了一口吸饱汤汁的软糯白萝卜,鲜甜的暖意瞬间从舌尖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小口小口地吃着。 裘寅泽只是象征性地戳了个鱼丸,看着她被热气熏得微微泛红、满足得像只小动物的脸颊上,唇角微微勾起。 圣诞的喧嚣依旧,食物的暖意和身边人带来的安心感,驱散了冬夜的寒冷。 两人就这样站在灯火阑珊、人来人往的街头,安静地分享着这一份简单的温暖。 吃饱喝足,捧着暖手的空纸杯,两人随着人流慢慢往回走。 霓虹灯在地面上拉出晃动的光影。裘寅泽的车安静地停在路边,司机早已打开了后座的门。 坐进温暖的车厢,宁柔靠着真皮座椅,鼻尖似乎还残留着关东煮的香气,身体被暖气包裹着,有些昏昏欲睡。 车子驶离繁华的市中心,朝着半山别墅的方向开去。 …… 回到别墅,客厅角落那棵不算高大的圣诞树安静地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芒,是陈叔几天前就布置好的。 树上缠绕着细密的彩灯,挂满了小巧精致的红色礼盒,像结满了甜蜜果实的树。 宁柔脱掉沾着寒气的外套,赤脚踩在地毯上,蜷腿坐到了圣诞树前。 暖融融的光映着她的小脸。她伸出手,开始一个个地拆那些小盒子。 指尖划过丝带,拆开一个又一个惊喜,一支她念叨过的限定色号口红,一条设计简约的钻石项链,一只温润细腻的羊脂白玉镯子,触手生温。 裘寅泽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长腿交叠,手里随意翻着一本财经杂志,偶尔抬起眼,落在她拆礼物的身影上,眼底映着跳跃的细小光芒。 最后,她从圣诞树深处挂着的一个小礼盒里,摸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展开一看,是一张支票。数额不小,足以让她随心所欲一阵子。 看着这张支票,宁柔忽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想起了自己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也藏着一张空头支票,是她说要攒私房钱的时候了,那张支票她一直没动,像个小秘密一样藏着。 所以,眼前这张,也是她的“私房钱”吗?这个念头让她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说不清的暖意。 “笑什么?”裘寅泽的声音从沙发那边传来。 宁柔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嘴角的笑意还未完全敛去,只是摇了摇头,没说话,指尖捻着支票的边缘。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复杂情绪。 裘寅泽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地毯上投下一片阴影,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微俯身,他的阴影完全笼罩住坐在地上的她,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却又带着圣诞夜特有的慵懒气息。他看着她,又问了一遍:“圣诞节,我的礼物呢?” 宁柔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下意识地想避开他的视线,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该送他什么好,是领带夹,袖扣,还是……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裘寅泽已经弯下腰,结实的手臂穿过她双臂,稍一用力,就将她整个人从地毯上轻松地抱了起来。 “啊!”宁柔低低惊呼一声,本能地攀住他的肩膀,脸颊晕起霞红,“礼、礼物还没拆完呢。”她的抗议细弱蚊吟。 第151章 娇情 裘寅泽没理会她的话,抱着她,转身就朝楼梯走去。步伐沉稳有力,宁柔的心跳随着他上楼的节奏怦怦直跳。 旋转的楼梯,壁灯的光影在脸上明明灭灭。 他径直走到主卧门口,用脚背轻轻一抵,房门无声地向内敞开。 大灯没开,借着走廊透进来的微光,他身体前倾,将她抵在门板上,一手托着她,另只手撑在她身体一侧,将她困在他与门板之间狭小的空间里。 他微微仰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 宁柔背靠着门板,身前是他滚烫的胸膛,心跳快得像是要冲破喉咙。 她微微低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在昏暗中轮廓分明,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她熟悉的暗涌。 裘寅泽不给她任何退缩的时间,径直撷取了她的唇。 径直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宁柔被他吻得浑身发软,大脑一片空白,被动地承受着他炽热的气息和唇舌的纠缠。 手被迫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隔着薄薄的羊绒衫,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下撞击着她的掌心。 吻渐渐变得绵长而深入,带着一种刻意的引导。 裘寅泽托着她的后颈,仰起头,更方便她的动作。 他的喉结在她掌心下清晰地滚动了一下,像无声的催促。 不知何时,两人已经离开了门板,跌跌撞撞地倒向了房间中央柔软的大床。 裘寅泽覆在她身上,短暂地结束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吻,微微撑起身体。 黑暗中,他幽深的眼眸看着她迷离的眼睛。 “自己来。”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命令式的蛊惑。 宁柔的心跳得像要冲破胸腔,脸颊烧得厉害。她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裘寅泽却伸出手,握住了她微微发颤的手腕,带着她,引导着她的指尖,落在他衬衫最上面的那颗纽扣上。 他的掌心滚烫,包裹着她微凉的手指,带着她,缓慢地、一粒一粒地解开那些纽扣。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紧实起伏的肌肉线条,每一次触碰都像带着微小的电流,让宁柔的手指颤抖得更厉害。 空气仿佛都静止了,只剩下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和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窗外,冷雨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规律的声响。 室内,另一种更为动人的声响悄然弥漫开来,交织着紊乱的呼吸,最终盖过了窗外单调的雨滴声,在圣诞树温暖的余晖无法触及的昏暗卧室内,奏响了只属于这个雨夜的交响。 次日上午,宁柔躺在阳光房的懒人椅上,手里翻着一本小说,这时手机忽地亮起,一条来自陌生澳岛号码的信息突兀地跳了出来:「你妈妈病了两个月了,你不打算来看看吗?」 没有称呼,没有署名,话里行间带着某种理直气壮的指责意味。 宁柔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像被那行字烫了一下,心口一缩,随即涌上的是不由来的荒谬感。 怎么有人能这样不要脸,她们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冰释前嫌的余地吗? 那场在休息室里耗尽她所有力气决裂,那些血淋淋的过往,难道还不够清楚,现在就用一句轻飘飘的“病了”想抹平一切? 她甚至懒得去分辨这信息是谁发的,选择长按那条信息,选择了最下方那个红色的选项,直接拉入黑名单,眼不见心不烦。 屏幕暗下去,像把一块碍眼的垃圾彻底扫进了看不见的角落。 世界清净了。 她丢开手机,重新拿起那本摊在膝头的小说,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窗外的阳光暖洋洋的,她却觉得指尖有点发凉。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病一场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 她早就把自己从那滩烂泥里拔出来了,也不想回头。 …… 澳岛,私立医院病房。 张雪岚半靠在病床上,厚窗帘隔绝了外面过于明亮的阳光,让房间显得有些阴郁。 她瘦了些,脸色是一种缺乏光泽的苍白,眼神空茫茫地望着窗外模糊的树影。 身体检查报告显示没什么大问题,医生含蓄地提过心理郁结、情绪低落。 她心里清楚得很。 这病根,在心里。 前阵子女儿说的那些狠话,日日夜夜在她心窝里翻搅。女儿恨她,跟她断绝关系,都是应该的。 当年那些事,桩桩件件,确实是她做的。 为了孟淮波,为了所谓的新生活,她设计坑害了前夫,把那个曾经把她捧在手心,给了她二十年安稳富足的男人推进深渊,也亲手把自己唯一的女儿推向了孤立无援的绝境。 道理她都懂。 可每次只要一闭上眼,宁柔那双含着泪和绝望的眼睛,就像噩梦一样缠上来,让她喘不过气。 她接受不了。不是接受不了女儿的恨,而是接受不了自己亲手酿造的苦果,如今这样清晰地,血淋淋地反噬到自己身上。 这比任何身体的病痛都更让她煎熬。 靠窗的沙发上,孟栀子姿态慵懒地翘着二郎腿,新做的指甲在手机屏幕上划得飞快,发出哒哒的轻响。 她刷着社交软件,偶尔瞥一眼病床上失魂落魄的张雪岚,脸上稍稍露出鄙夷之色。 “啧,”她忽然嗤笑一声,打破了病房里死水般的寂静,“有些人啊,坏事做绝的时候挺利索,现在倒矫情上了。”说着抬起头,直接朝张雪岚的方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自己造的孽,还指望女儿当孝女回来伺候?脸呢?做梦呢吧。” 这话尖刻地,直直扎向张雪岚最痛的地方。 “栀子。”坐在病床边的孟淮波闻言皱紧了眉头,带着警告地呵斥了一声。 孟栀子却像没听见,把手机往旁边沙发上一丢,随即利落地站起身,拎起手边的铂金包,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潇洒:“通知你们一声,我以后不回来了。” 孟淮波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孟栀子扯了扯嘴角,没什么笑意:“不是闹脾气,移民申请下来了,明天我就回澳洲。” 说完利落地穿上外套,整理了一下衣领,“这里有些人看着倒胃口,眼不见为净。” 手握住门把手时,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住脚步,回过头,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哦,对了爸,”她故意拖长了调子,语气轻佻,“您可得把您这位宝贝老婆看紧点喽,别再整出什么初恋情人的戏码,丢人现眼,让人看笑话。” “砰——” 话音未落,病房的门已经被她用力甩上,声响震得墙壁似乎都跟着颤了颤。 这声巨响,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病床上,张雪岚攥着被单的手顿时剧烈一抖,一直强忍着的呜咽,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从压抑的抽泣变成了崩溃恸哭。 第152章 物归原主 晚餐刚过,客厅只亮着几盏暖黄的壁灯,映着跳跃的壁炉火光。 裘寅泽脱了西装外套,袖口随意挽起,随意地坐到沙发上,拿出手机划了几下,头也没抬地开口:“明晚跟我去趟慈善拍卖会?” 宁柔坐沙发另一头,抱着软枕翻一本画册,闻言抬起头:“拍卖会?我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 “嗯,就去露个面,坐一会儿就走。合作方邀请的,不去不合适。”他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哦,好。”宁柔点点头应下。就在这时,一个模糊久远的画面突然闪进脑海,衣香鬓影的宴会厅,璀璨的水晶吊灯,还有脚下突然一滑的狼狈。 那是她十六岁那年,第一次参加所谓的慈善晚宴。也就是在那场晚宴上,她好像是第一次遇见裘寅泽。 她下意识地看向沙发那端的男人,壁炉跳动的火光柔和了他冷峻的侧脸轮廓,鼻梁挺直,下颌线清晰依旧,只是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添了成熟男人的深沉和迫人的气场。 宁柔看得有些出神,心头顿时涌上几分淡淡的遗憾。 当时她被裙摆绊倒,慌乱中抓住的那只温暖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可她只顾着低头整理狼狈的自己,连抬头看一眼救命恩人的勇气都没有。 如果、如果当时她勇敢地抬一下头,是不是就能早点记住他那时的样子。 这个念头刚起,她忽然放下画册,赤着脚跳下沙发,飞快地跑上了楼。 裘寅泽这才从平板上移开视线,有些疑惑地抬眼望向楼梯口,眉梢微微挑起。 没过两分钟,宁柔又噔噔噔地跑了回来,手里攥着什么东西。 她径直走到裘寅泽面前,微微喘着气,脸颊泛着红晕。 她在他面前站定,深吸一口气,然后摊开了白皙的手掌心。 一枚打磨得极其光滑的黑曜石袖扣,静静地躺在她柔软的掌心,在光线下流转着幽暗神秘的光泽。 “喏,”宁柔的声音微颤,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物归原主。” 裘寅泽看向她掌心那枚小小的袖扣上,原本平静无波的深眸里,清晰地闪过一丝错愕。 “你……”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带着点沙哑,“一直收着它?”他几乎以为那晚之后,这枚小东西就遗失在哪个角落了。 宁柔点了点头,脸颊更红了些,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小声问:“你、你那时候,是怎么认出我的?” 那个混乱的晚宴,她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女孩。 裘寅泽看着她这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嘴角向上牵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直的线条:“很难认吗?” 说着微微俯身,靠近了一点,“那晚全场,就数你年纪最小,穿着一件…”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很显眼的蓝色蓬蓬裙,脑袋上还顶着个亮闪闪的小皇冠,像橱窗里走出来的,迷了路的小公主。” “啊。”宁柔睫毛微颤,忍不住红了脸。十六岁那身自认为优雅高贵的装扮,却被他用显眼、蓬蓬裙、小皇冠这几个词精准概括,羞耻感瞬间爆棚。 她抬手想去捂他的嘴,又觉得不妥,于是又羞又恼地跺了下脚,声音又软又急:“别说了,不许说了。” 看着她窘迫的样子,裘寅泽眼底那点笑意似乎深了一点点。 他没再逗她,随后将那枚失而复得的袖扣,郑重地放进了自己衬衫胸前的口袋里。 宁柔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转身就想逃:“我、我要上去试明天穿的礼服了。” 刚迈出一步,身后就传来裘寅泽一本正经的声音:“我帮你。” “……” 次日夜晚。 宁柔挽着裘寅泽的手臂,踏进宴会厅。 一身简洁的黑色丝绒长裙,衬得肌肤胜雪,长发一丝不苟地挽起,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 身旁的裘寅泽一身黑色礼服,身姿挺拔,矜贵冷漠的气场自成焦点。 他微微颔首,与几位早已等候的商界伙伴握手寒暄。 对方的视线在宁柔身上礼貌地停留一瞬,便又与裘寅泽低声交谈起来,话语间是些宁柔不太懂的项目名称和市场动向。 她安静地站在一旁,余光打量着宴会厅,尽量扮演着完美的女伴。 片刻后,裘寅泽结束了简短的交谈,自然地带着她走向内场预留的位置。 落座在视野颇佳的前排,裘寅泽侧过头,淡道:“等下拍卖开始,有看中的东西,举牌就行。” 顿了顿,补充道,“成交金额扣除佣金后的税金,会定向捐给国际儿童基金会,算是做好事。” 宁柔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举牌?我、我不会啊。”这种场合对她而言全然陌生,想到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举牌竞价,手心就微微发潮。 “没什么难的,主持人叫号,你举牌示意,每次加价幅度固定,按流程来。”说话间,他的视线扫过她略显紧张的小脸,“今天总要花出去些,权当是减税做慈善,不必有负担。” 两人正低声说着话,入口处又进来两人。 走在前面的沈旭,宁柔是认得的,他身旁却跟着一位气质截然不同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改良旗袍,身姿高挑,面容清冷,眉眼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她似乎极不情愿与沈旭同行,进场后神情冷淡地扫视一圈,径直走向一个靠边的空位坐下,完全没有理会沈旭的意思。 沈旭倒是习以为常,看到裘寅泽和宁柔,远远点头致意了一下,便快步走到那女子身边的位置。 他坐下,侧身凑近女子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女子冷着脸,微微别开头,但沈旭依旧耐心地低语,片刻后,女子才轻哼了一声,紧绷的侧脸线条似乎稍稍缓和了一点。 “那是?”宁柔忍不住小声问裘寅泽。 “沈旭的初恋,”裘寅泽端起侍者送来的香槟,抿了一口,目光淡淡扫过那边,“内地来的,家里有底子。” 宁柔轻轻“哦”了一声,忍不住又好奇地多看了那气质独特的女子一眼。 能让沈旭这样的人物放低姿态哄着的,果然不是一般人。 第153章 跟个仙女一样 宁柔刚侧头,余光却又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低调地步入会场。 是慕佳奈和她那位深陷出轨风波的丈夫。 慕佳奈也看到了他们,视线短暂交汇的瞬间,她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飞快地移开,拉着丈夫径直走向了远离他们这排的另一端角落坐下,全程没有要打招呼的意图。 宁柔心里轻轻一叹,收回了视线。 灯光暗下,一束追光打在前方的拍卖台上。穿着黑色礼服的拍卖师站定,敲响了手中的小木槌,清越的声响压下了场内的低语。 “女士们,先生们,慈善拍卖会现在开始。” 一件件拍品被郑重地展示、介绍。有名家画作,有古董花瓶,也有罕见的绝世珠宝。 宁柔起初只是安静地看着,听着此起彼伏的举牌声和拍卖师清晰快速的报价。 直到一件拍品被呈上丝绒托盘,那是一只通体碧绿,水头极足的翡翠手镯,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像一泓凝住的春水。 宁柔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了,她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号牌。 “接下来是Lot 15,缅甸天然满绿翡翠手镯,起拍价一百八十万港币,每次加价二十万。”拍卖师的声音清晰响起。 场内安静了几秒,有人率先举牌。 “95号,两百万。” 宁柔的心跳莫名加快了些。她偏头看向裘寅泽,眼神里有些不确定。裘寅泽正看着台上,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头也没回,只是点了下下巴,声音低沉:“举。” 像是得到了指令,宁柔鼓起勇气,学着别人的样子,有些生涩地高高举起了自己手中的7号牌。 “好,7号女士,二百二十万。”拍卖师的声音随即指向她。 宁柔的心倏地一跳。原来是在基础上加价二十万,她了然,放下号牌,手心有点冒汗。 很快,另一个方向又有人举牌。 “18号,两百四十万。” 宁柔再次看向裘寅泽,眼神有点慌。 裘寅泽的目光终于从台上收回,落在她脸上:“喜欢就举,今天总得花点钱,就当给孩子们做好事,还能减点税。” 他平淡的话语像定心丸。宁柔哦了一声,再次举起了号牌。 “7号,两百六十万。”拍卖师的声音拔高了些。 这一次,场内安静的时间长了些。 拍卖师的目光扫视全场:“两百六十万第一次……两百六十万第二次……”她顿了顿,眼神似乎在询问是否还有更高的出价。 “两百六十万第三次。”小木槌清脆落下,“成交,恭喜7号这位美丽的女士。” 一束追光随着拍卖师的手势打过来,顷刻间照向宁柔。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聚焦弄得有些无措,脸颊飞起红霞,下意识地往裘寅泽身边靠了靠。 裘寅泽微微侧身,不动声色地替她挡住了部分光线,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的腰后,轻轻拍了拍,带着无声的安抚。 侍者很快将装着翡翠手镯的锦盒送了过来。 裘寅泽示意宁柔打开看看,丝绒衬垫上,那抹碧绿温润剔透,宁柔小心翼翼地拿起,触手温凉。 “试试?”裘寅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宁柔依言,有些笨拙地将手镯套进纤细的手腕。 尺寸竟意外地贴合。碧色衬得她腕骨愈发白皙。 裘寅泽垂眸,看着那抹碧绿环在她雪白的手腕上,指腹缓缓在她腕间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宁柔心尖一颤,抬眼看他。 “挺好,”他淡淡评价,眼睛却并未从她手腕上移开,“这钱,花得值。” 拍卖会后半场,拍品轮番登场,底下举牌的人却渐渐稀疏。 宁柔坐久了,腰背有些发僵,水晶吊灯晃得她眼睛也有些发涩。 她悄悄捏了捏腕子上那抹温润的碧绿,冰凉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回神。 又一件瓷器落槌成交后,裘寅泽忽然侧过头,声音压得很低:“走了?” 宁柔有些意外,小声问:“不需要等到散场吗?”这种场合,提前离席似乎不太礼貌吧。 裘寅泽把外套随意搭在臂弯,另一只手很自然地牵过她戴着新镯子的手,引着她穿过座椅间的空隙往侧门走。 掌心干燥温热,指节有力,完全包裹住她的。 听到她的疑问,他侧过头:“钱花出去,任务就算完成了,主办方请我们来是当金主的,不是当观众看戏的。” 原来是这样。宁柔恍然大悟,心里那点小小的拘谨也消散了。 她忍不住又低头,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手腕上的镯子,冰凉的触感下是细腻的欢喜。 裘寅泽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牵着她走出侧门。刚走到停车场的走廊,他又开口:“二叔上次送你的那个,不喜欢?”他记得是个更名贵的帝王绿镯子。 “啊?”宁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连忙摇头,“不是不喜欢,是太贵重了。我把它锁进保险箱了,不敢戴出来。” 那么贵的东西,万一磕了碰了,她得心疼死。 “嗯。”裘寅泽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两人走到车边,司机早已恭敬地打开后座车门。 裘寅泽却没立刻让她上车。他站在车旁,夜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灯光在他的精致轮廓上投下变幻的光影。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宁柔:“有点想吃糖水了。” “嗯?”宁柔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位刚在慈善拍卖会上眼都不眨让她拍下两百多万镯子的裘先生,此刻说想吃糖水? “去老地方?”裘寅泽已经替她做了决定,拉开后座车门,示意她上车。 车子没有开回半山,而是熟门熟路地拐进了那条热闹的后街,在一家招牌有些褪色的旧式糖水铺前停下。 推门进去,熟悉的甜香扑面而来。 铺子不大,只摆着几张小小的折叠桌,坐满了街坊食客,人声鼎沸。 “哎呀,宁柔。”系着围裙的老板娘眼尖,随即热情地招呼,“好一阵没见你们小两口啦。” 她一边麻利地收拾出靠里一张稍微安静点的桌子,一边忍不住上下打量宁柔,啧啧称赞,“宁柔今天穿得这么靓,跟仙女似的,是去饮喜酒啊?” 宁柔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在塑料凳上坐下,小声解释:“不是的阿姨,就是去参加了个活动。” 第154章 除夕夜 “哦哦,活动好,活动好。”老板娘笑呵呵地点头,“你和你先生还是老规矩?” 裘寅泽点点头,算是默认。 老板娘风风火火地转身去张罗了。 很快,两碗热腾腾的糖水端了上来。 一碗浓稠的黑芝麻糊上浮着几颗胖乎乎的白汤圆,另一份是雪白细腻的杏仁茶,旁边配着一小碗奶香浓郁的双皮奶。 裘寅泽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碗里的芝麻糊,氤氲热气模糊了他冷峻的眉眼,而宁柔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杏仁茶,甜甜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去。 老板娘在柜台后和熟客大声说笑着,锅勺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空气里充满了食物最朴实的甜香和市井的热闹。宁柔的心也像这碗温热的糖水,慢慢沉淀下来,变得踏实满足。 吃完最后一口双皮奶,裘寅泽放下勺子,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 宁柔也放下了小碗。 他站起身,仍是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对老板娘道了声:“走了。” “慢走啊,常来。”老板娘热情地挥手。 推开门,冬夜微凉的空气涌入。 坐进温暖的车厢,宁柔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璀璨灯河。 心想普通的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 除夕夜当晚,老宅餐厅灯火通明,各色粤式年菜蒸腾着热气,白切鸡油亮,发菜蚝豉猪手寓意着“发财好市”,还有必不可少的盆菜,层层叠叠堆满了山珍海味。 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食物的浓香。 宁柔坐在裘寅泽身边,眼神却总忍不住飘向客厅角落的软毯。夏白薇那对快满周岁的龙凤胎正被保姆小心看护着。 哥哥穿着大红绣金的小唐装,努力用肉乎乎的小手去够一只彩色摇铃,妹妹则裹在粉嫩的小棉袄里,咿咿呀呀地试图翻身,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 宁柔看得心都化了,指尖在膝盖上蜷了蜷,一个念头悄悄冒出来:什么时候,她也能拥有这样软乎乎,奶香香的小宝贝? 饭桌上的气氛说不上热络。自从夏家破产,裘振邦对裘寅泽的态度就更难琢磨了,话里话外总带着点刺。 裘寅泽倒是八风不动,该给老爷子敬茶就敬茶,该吃菜就吃菜,偶尔回应几句裘振邦关于近期几个热门投资项目的试探,语气平淡得像在交易。 老爷子坐在主位,精神看着还不错,只是不时望向门口,念叨一句:“雅琳那丫头,在英国也不知道吃没吃上年夜饭。” 裘雅琳去年高考后就去了英国念书,今年也没回来。 果然,话题不知怎地就绕到了裘寅泽和宁柔身上。 老爷子放下筷子,眼睛在他们脸上扫过,清了清嗓子:“阿泽,你也老大不小了,三十了吧?”他顿了顿,眼神又带上点期盼,“跟你同龄的那些,孩子都该上小学了。你们这打算什么时候给家里添个小的?” 裘寅泽刚夹起一块肉,闻言动作都没停,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道:“她还小,没毕业,毕业了再说。” “还小?”老爷子眉毛一扬,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你都三十了,再等下去,你儿子跟我孙子都能一起上学了。” 这话带着点夸张的诙谐,却也直白地点出了时间差。 “噗…”宁柔正小口喝着汤,差点被呛到,赶紧捂住嘴。 她抬眼偷偷瞄了下裘寅泽,只见他下颌线似乎绷紧了一瞬,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这种对比,确实让这位素来掌控一切的男人也被噎了一下。 看着裘寅泽难得吃瘪的样子,她心里那点小紧张顿时化成了忍俊不禁的笑意,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一顿年夜饭在不算太热烈但也维持着表面和气的氛围中结束。 回到别墅时,夜色已深,城市的霓虹灯让星星隐匿,但万家灯火比星空更璀璨。 别墅里很暖和,客厅的落地窗外是幽静的山景。 时间一点点滑向午夜。 宁柔坐在客厅沙发里,抱着软枕,眼皮有些打架地看着电视里的跨年晚会,忽然感觉身边沙发陷下去一块。裘寅泽坐了下来,手里拿着一个厚得惊人的大红色利是封,直接递到宁柔眼前。 “嗯?”宁柔瞬间清醒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红包,又抬头看看他,带着点惊喜,“给我的压岁钱?” “嗯。”裘寅泽应了一声。 宁柔开心地接过来,红包沉甸甸的。 心头一暖,她下意识地倾身向前,飞快地在裘寅泽线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发出轻轻的“啵”声,声音带着点娇憨:“谢谢你。” 然而她刚想退开,腰间却猛地一紧。裘寅泽的手臂圈了上来,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带倒在沙发里。 他高大的身躯随即覆了上来,阴影完全笼罩住她。 “唔…”宁柔的惊呼被他落下的滚烫唇舌堵了回去。这个吻很强势,比脸颊上那个蜻蜓点水浓烈百倍。 宁柔被吻得晕头转向,手脚发软,推拒的力道更像欲拒还迎。 “唔,裘寅泽…烟花…”她好不容易寻到一丝空隙,气息不稳地挣扎,“十二点,我要去放烟花。” 裘寅泽的动作顿住,深不见底的眼眸近距离盯着她泛着红晕的脸颊,里面翻涌的暗色让宁柔心跳如擂鼓。看了她几秒,他才终于松开钳制,声音低沉沙哑:“去吧。” 宁柔呼了一口气,赶紧从他身下溜出来,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头发和衣襟,脸颊烫得能煎蛋。 她小跑着去玄关穿外套,陈叔已经抱着几箱准备好的烟花在门口等着了,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太太,都准备好了。” 别墅前的小庭院里,冷冽的空气让人精神一振。陈叔帮她点燃了一支长长的仙女棒,细碎耀眼的金色火花立刻嗤嗤地迸射出来,照亮了她带着笑意的脸庞。 她举着燃烧的仙女棒,在空中画着圈圈,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裘寅泽就站在二楼的露台上,身影斜倚着栏杆,指间夹着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里明灭,俯视着楼下庭院里那个被火花映亮的小身影,目光深邃,看不清情绪。 第155章 打麻将 “十、九、八……”远处不知哪家传来了隐约的倒数声。 “三、二、一。新年快乐!” “砰,砰砰砰。” 几乎在数字一字落下的瞬间,山下维港的方向,无数光点拖着长长的尾焰呼啸着冲向墨蓝的夜空,然后轰然炸开。 金色牡丹、紫色瀑布、流星雨,烟花雨层层叠叠,此起彼伏,径直将半边天空映照得亮如白昼,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隔着山峦和距离传来,依旧能感受到那份磅礴的气势。 璀璨的光影倒映在别墅的落地窗上,也映亮了露台上男人的侧脸和庭院里仰头惊叹的女子。 和去年一样,盛大,喧嚣,照亮整个港岛的夜空。 就在这时,宁柔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她收回望向天际烟花的视线,掏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简单的四个字:「新年快乐。」 宁柔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盯着那串没有署名的数字看了两秒,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好久没有任何动作,随即将手机屏幕按熄,重新塞回了口袋里。 仿佛无事发生。 她重新抬起头,视线越过绚烂的夜空,望向二楼露台上那个高大的身影。他就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静静守护着这片喧闹的璀璨。 新年的烟火在他们头顶盛放,将这一刻凝固成记忆里最耀眼的画面。 …… 年初四的港岛,年味还没散尽,但街面上已显出几分冷清。 不少商铺还贴着恭喜发财的红纸,却已开门营业。裘寅泽是凌晨的私航飞走的,偌大的别墅顿时空了下来。 宁柔睡到快中午才醒,抱着枕头在空旷的主卧发了会儿呆,今天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她趿拉着拖鞋下楼,陈叔已经准备好了清淡的早午餐。 刚吃了一半,手机就响了,是婉晴打来的视频电话。 屏幕那头,婉晴穿着喜庆的红色毛衣,背景音嘈杂,她声音拔高了才听得清:“小柔,在家发霉呢?赶紧出来,周子扬组局,老地方麻将,三缺一,就等你了。” “啊,麻将?”宁柔有点懵,筷子夹着的虾饺都忘了送进嘴里。 她之前跟着裘寅泽,偶尔陪他出去也打过几回,但自己主动去玩还是头一遭。 “对啊,周子扬说裘总出差了,怕你一个人在家闷出蘑菇来,”林婉晴笑嘻嘻地,镜头晃了晃,扫到一旁洗牌的周子扬和低头看手机的沈旭,“快点啊,定位发你了,等你开台。” 电话挂断,宁柔看着微信里蹦出来的定位,犹豫了几秒。 一个人在家确实冷清。她放下筷子,上楼换了身舒服的羊绒衫和长裤,素着脸就出了门。 还是那家熟悉的私人会所,熟悉的包厢。 推门进去,麻将机已经哗啦啦地洗着牌,周子扬叼着烟没点,正和沈旭说着什么球赛,林婉晴则在研究果盘。 “哟,宁柔来了。”周子扬眼尖,立刻笑着招呼,“快快快,位置给你留好了,就等你来送…呃,来切磋。” 沈旭也抬了下眼皮,算是打过招呼。 林婉晴直接把她拉到空位上坐下:“别理他,小柔坐我上家,我罩着你。” 宁柔被他们的热情弄得有点不好意思,笑着坐下。 几圈下来,周子扬和林婉晴都有点傻眼。 宁柔的手气竟然出奇的好,连着胡了好几把,清一色、碰碰胡都来了,面前的红票子堆起一小摞。 “不是吧宁柔?”周子扬哀嚎一声,看着自己面前迅速缩水的筹码,“阿泽这是把你当关门弟子培养呢?这手气也太旺了。” 宁柔抿着嘴笑,有点小得意。她刚摸起一张牌,指尖在牌面上摩挲了下,犹豫是打是留,放在手边的手机屏幕却突然亮了,是裘寅泽的视频通话请求。 心跳莫名快了一拍,她赶紧放下牌,拿起手机。 屏幕上跳出裘寅泽的脸,背景是在酒店房间,光线有些暗,他看起来像是刚睡醒。 “在哪儿?”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还有些沙哑。 宁柔把手机镜头对着自己,老实回答:“在、在会所,跟婉晴他们打麻将呢。” 裘寅泽瞥了一眼,视线最后定格在正对着镜头挤眉弄眼的周子扬身上。他眉头蹙了一下:“周子扬组的局?” “嗯。”宁柔点了点头,感觉像被老师抓包的小学生,“他说你出差了,怕我无聊。” 裘寅泽没说话,隔着屏幕看着她,那眼神淡淡的,却让宁柔觉得手里的牌都有点烫手了。 她小声说:“那个我不跟你说了,我要打牌了。” “放着别挂,我看着你打。” 宁柔:“……” 她只好把手机靠着旁边的水杯竖起来,调整了一下角度,确保摄像头能拍到她的牌面和一小部分桌面。 这下牌桌上的气氛变得有点微妙又好笑。 “喂喂喂。”周子扬第一个叫起来,指着宁柔的手机屏幕,“过分了啊阿泽,你俩这是夫妻混合双打,远程作弊欺负我们是不是?” 沈旭端着茶杯,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没说话。 林婉晴更是直接笑倒在宁柔肩膀上:“哈哈哈哈夫妻混合双打…” 这熟悉的调侃,让宁柔想起了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同样是在麻将桌上,周子扬也这样指着她和裘寅泽开过同样的玩笑。 短短一年,物是人非,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心底一股莫名的甜意,混着被当众打趣的羞涩,悄然涌上心头。 宁柔看着屏幕上裘寅泽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忽然忍不住弯起嘴角,脸颊红扑扑的。 她飞快地拿起手机,看着屏幕里那双眼睛,声音软软的:“好啦,真挂啦,你好好休息,别看了。” 不等裘寅泽回应,她指尖一点,果断地挂断了视频,屏幕暗了下去。 “啧,挂得够快。”周子扬起哄。 宁柔不理他,把手机扣在桌面上,重新专注地摸起一张牌。然后清了清嗓子,努力板起小脸,试图找回刚才的气势:“少废话,该谁出牌了,快点。” 牌局继续。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宁柔扣着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一条新信息静静躺在锁屏界面上,来自那个熟悉的号码:「早点回去。」 第156章 男婚女嫁 麻将散场,宁柔和林婉晴要出去逛逛。 周子扬意犹未尽地凑上来,嬉皮笑脸:“两位美女,接下来什么节目?带我一个呗?” 林婉晴闻声停下脚步,转过身,双手叉腰瞪着他:“带你去干嘛?当移动钱包都嫌你眼光差,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妨碍我们姐妹逛街。”她一边说,一边嫌弃地挥手,像赶苍蝇似的。 周子扬被她噎得直瞪眼,却半点脾气没有,摸着鼻子悻悻地嘀咕:“行行行,你们逛,我走,我走还不行么…” 那副吃瘪的样子,活像个受气包。 宁柔看着这对欢喜冤家,忍不住笑出声来,挽住林婉晴的胳膊:“好啦,别理他,我们快走。” 两人又逛了几家店,买了些小东西。走在商场通道里,宁柔无意间看到一家橱窗里展示的精致香炉,脚步微微一顿。 她明天该去看看爸爸了,看完爸爸,还要去一趟寺里上香。 “婉晴,”宁柔轻轻拉了拉好友的胳膊,“明天我要去给我爸扫墓,然后去宝莲禅寺上香。” 林婉晴脸上的笑意敛了些:“明天?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宁柔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浅笑:“不用啦,明天陈叔会开车送我去的。” 林婉晴理解地点点头,没再坚持,反而用力握了握宁柔的手:“那行,有什么需要随时call我。” 逛到傍晚,两人在商场门口道别。 宁柔坐车回到半山别墅,偌大的房子里依旧只有她一个人。她把购物袋放在玄关,刚换了拖鞋,包里的手机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喂,你好?” “太太是我,桂姨。”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苍老古板的女声。 桂姨? 宁柔的心头微动,自从去年宝莲禅寺分开后,她们就很少联系了。 她突然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桂姨,新年好。”宁柔赶紧问候,心里带着点疑惑,“您找我有事?” “太太新年好。”桂姨的声音柔和了些,随即又压低了些,“太太这两天有空吗?我有点东西,想亲手交给您。” 闻言,宁柔更疑惑了,桂姨怎么会有东西要交给自己。 思考片刻,她如实说道:“桂姨,真不巧,明天一早我得去给我爸爸扫墓,下午还约了去宝莲禅寺上香。您看…” “哦,去给宁先生香啊?”桂姨的语气带着点欣慰,“好孩子,有孝心,应该的,应该的。”她沉吟了一下,似乎在盘算时间,“那这样,桂姨明天下午也去宝莲禅寺烧个香,我们就在那儿碰头?寺里后院有间安静的禅房,你看行吗?东西有点重要。” 听到这儿,宁柔就更好奇了。 桂姨特意强调重要,还要约在宝莲禅寺见面,会是什么东西? 虽然满腹疑问,但桂姨是老宅的老人,宁柔对她也很敬重。 没再多想,她答应下来:“好的桂姨,那明天下午见。” …… 次日,宁柔将新买的百合放在父亲墓前,花瓣上还凝着细小的露珠。 她蹲下身,指尖拂过冰凉的石碑,低声说了几句近况,声音很轻,被风吹散在空旷的墓园里。 停留的时间不长,她站起身,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开了。 山风吹动她素色的衣角,背影显得有些单薄。 车子沿着盘山路向上,最终停在宝莲禅寺的山门前。 香烟缭绕,梵音低唱,宁柔随着人流,在宝殿里虔诚地上香跪拜,为父亲祈福。 做完这一切,她绕过大殿,循着桂姨给的地址,走向后山那处禅房小院。 院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桂姨果然等在一间独立小禅房的檐廊下,穿着朴素的深色棉袄,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看到宁柔,她快步迎上来,又是先打量了眼宁柔的腹部,随即挪开:“来了。” 禅房不大,光线有些幽暗,只有一扇雕花木窗透进些天光。 里面飘着一股淡淡檀香的味道,桂姨拉着宁柔在蒲团上坐下,又警惕地探头看了看门外,才把门掩得更严实些。 “桂姨,您说交代的东西…”宁柔看着她神秘兮兮的样子,心里那点好奇又浮了上来。 “在这。”桂姨压低声音,从随身带来的布包里,郑重地掏出一个小方盒。 她打开盒盖,宁柔探头看去,只见盒子里铺着红色的绒布,上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粒粒黑乎乎,圆溜溜的小药丸。 宁柔愣住了,不解地看向桂姨:“这是?” 桂姨脸上露出一种“你懂的”神情:“太太,我年轻的时候学过医,这是好东西,我亲自配的方子,都是些温补的药材,对身体没坏处,最主要的,”她顿了顿,眼神意有所指地在宁柔平坦的小腹上扫过,“是特别有助于受孕的。” “啊。”宁柔顿时觉得“轰”的一下,血全涌上了脸颊和耳朵根,烧得滚烫。 她万万没想到,桂姨要给她的重要东西,竟然是催生的药。 随后,她愣愣地就想把盒子推回去,窘迫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桂姨看她羞得头都快埋到胸口,忍不住笑起来,拍拍她的手背:“傻丫头,这有什么好害羞的,男婚女嫁,生儿育女,天经地义。” 紧接着,她把小木盒盖上,塞进宁柔随身带着的手提包里,还用力按了按,生怕她不要,“听桂姨的,同房之后就记得吃上一粒,平时调理身子的时候,偶尔吃吃也好,温补的。” 宁柔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脑袋嗡嗡作响,胡乱地点着头,根本不敢看桂姨的眼睛。 桂姨见她收下了,这才满意地舒了口气,随即又换上语重心长的口吻:“太太,您可别不上心,桂姨在裘家待了一辈子,什么没瞧见过?您看老宅那边,夏白薇那对龙凤胎都满地爬了,这往后啊,等那两个小的长大了,谁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心思来?裘家这么大的家业…” 第157章 药方 话没说完,但那眼神里的暗示,已经足够让宁柔明白,生孩子,尤其是生儿子,在裘家这样的豪门里,从来都不是单纯的私事,更是稳固地位的手段。 这番话像盆冷水,稍稍浇熄了宁柔的羞窘。她沉默着,手指微微绞着衣角。 桂姨又絮絮叨叨叮嘱了好些话,无非是按时吃药、注意身体之类。 宁柔觉得耳边嗡嗡的,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盼着快点离开。好不容易等桂姨说得差不多了,她赶紧站起身:“桂姨,我、我得回去了,陈叔还在外面等。” “哎,好,路上小心。”桂姨把她送到禅房门口,还不忘叮嘱,“药记得吃,吃完了就给桂姨打电话,我这儿还有好多呢。” 走出小禅房,重新站在寺院清冷的空气中,宁柔才感觉自己能顺畅呼吸了。她快步穿过庭院,走向停车场。 坐进车里,陈叔发动车子。 宁柔靠在椅背上,感觉脸颊依旧滚烫。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放在腿上的手提包,那个硬硬的小木盒轮廓清晰可辨。 想到里面装的东西,还有桂姨那殷切的叮嘱,羞恼又尴尬的压力情绪涌了上来。 她把脸扭向车窗外,看着倒退的山景,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晃得她有些眼晕。 这桂姨真是的。她咬着下唇,在心里悄悄抱怨了一句,耳根却又不争气地发起热来。 …… 车子刚进入别墅的大门,宁柔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门口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裘寅泽回来了?他不是说欧洲的行程要一周吗,才三天… 她的心莫名地跳快了一拍,径直下车,推门进屋,玄关温暖的灯光下,果然看见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慵懒地靠在客厅沙发的扶手旁。 裘寅泽刚回来,身上的黑色羊绒衫衬得他肤色更显冷白,手里端着一杯水,微微仰头喝着,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放下水杯,直直地看过来。 宁柔的心跳瞬间像被攥紧的鼓槌,咚咚咚地敲在耳膜上。桂姨那些直白露骨的话语、关于孩子的暗示,还有包里的药,像无数只小蜜蜂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 脸颊又不受控制地开始升温,她甚至不敢对上裘寅泽那双眼一秒钟。 “回来了?”裘寅泽嗓音微哑,很平常的问句。 “嗯、嗯。”宁柔含糊地应着,有些不自然地贴着墙根往里挪,一只手紧紧捂着手提包,恨不得把它藏在身后。 她低着头,想着快点溜上楼,“我、我先上去换件衣服。” 声音小小,一看就很心虚。 刚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裘寅泽的声音,极具压迫感:“柔柔,站住。” 宁柔的脚步顿了顿,被迫愣在原地。 裘寅泽不紧不慢地踱步到她面前,高大身影将她完全笼罩,他微俯身,视线落在她死死捂着的包上,眼神锐利如鹰:“包里藏了什么?” “没、没什么。”宁柔下意识地把包往身后藏得更紧,头垂得更低,耳根已经红透了,“就、就一点东西。” 她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简直把“心虚”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裘寅泽眉梢一挑,眼神更沉了几分。 他伸出手,不是去拿包,而是直接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拿出来。” “你、你讨厌死了。”宁柔又羞又急,突然挣扎起来,手腕用力想甩开他,“放开我,我要上楼了。” 她这点力气在裘寅泽面前根本不够看。裘寅泽非但没松手,反而顺势一带,另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膝弯,轻而易举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啊。”宁柔短促地惊叫一声,身体骤然腾空,慌乱中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 裘寅泽抱着她,几步走回沙发前,动作不算温柔地把她放了进去。 沙发柔软的皮面微微下陷,宁柔还没坐稳,裘寅泽已经俯身,一手撑在她身侧的沙发靠背上,将她困在自己和沙发之间狭小的空间里,另一只手则探向她慌乱间被甩在身侧的手提包。 “裘寅泽!”宁柔急了,伸手想去抢。 裘寅泽只用一只手就轻松地格开了她,另只手已经拉开了包的拉链,手指在里面随意一翻,那个小方盒就被他拈了出来。 盒子被打开,里面的药丸暴露在两人的视野里。 裘寅泽看着盒子里的药,眉头先是微蹙,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抬眸看着怀里脸颊绯红,羞愤欲死的宁柔,语气是肯定的陈述句:“桂姨给的?” 宁柔惊讶抬头,眼睛睁得溜圆:“你、你怎么知道?”她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这等于不打自招。 裘寅泽合上药盒,随手扔在旁边的茶几上,嘴角那点笑意却似乎深了些:“老太太在世的时候,桂姨就爱捣鼓这些,以前也给过我妈。” “哦。”宁柔含糊地应了一声,趁机就想从他手臂下的空隙钻出去,“那、那我上去了。” “急什么。”裘寅泽的手臂纹丝不动,没退开,反而俯得更近了些,带着淡淡须后水气息的温热呼吸拂过她的脸。 宁柔的心跳瞬间飙到了顶点,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 裘寅泽的手抬了起来,指腹带着薄茧,温柔地抚上她滚烫的脸颊:“桂姨给你这药的时候,”他刻意顿了顿,指腹在她柔嫩的脸颊上暧昧地摩挲了一下,感受着她瞬间绷紧的肌肤,“有没有告诉你,这药是干什么用的?” “……” 宁柔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她眼神慌乱地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看他,开始装傻充愣:“就、就是调理身体的药啊,桂姨说、说平时也可以吃的。” “呵…”裘寅泽喉咙里溢出一声低沉悦耳的笑,俊美的脸庞又压低了几分,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 “调理身体?”他重复着,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促狭,“助孕的方子,调哪门子身体?” 第158章 有没有想我 宁柔的呼吸窒住,羞得恨不得当场消失。 看着她那副恨不得钻地缝的模样,裘寅泽眼底的笑意更深,像是识破了她的装傻充愣,温热的唇径直覆压下来,含住了她微颤的唇。 “唔……”宁柔嘤咛一声,所有的抗议都被堵了回去。 这个吻有着刚刚归来的占有欲,霸道地撬开她的齿关,攻城略地。 她被迫承受着,身体在他的压制和亲吻下渐渐软成一滩春水,脸颊的红晕蔓延到了脖颈。 不知过了多久,裘寅泽才稍稍退开一点,给了她一丝喘息的空间。 宁柔大口呼吸着,眼神迷蒙,嘴唇被吻得嫣红微肿。 裘寅泽却不肯放过她,双手捧住她滚烫的小脸,强迫她抬起迷蒙的眼睛看向自己,眸光深邃得如同漩涡。 然后,他开口了:“有没有想我?” 声音贴着耳廓,带着滚烫的气息。 宁柔的心尖霎时一颤,还没来得及反应。 他又问了一遍,更近,更沉,带着不容逃避的执拗:“柔柔,有没有想我?” 问完,不等她回答,滚烫的吻便再次落下,重重地印在她饱满的下唇上,带着灼人的热度。 吻罢,他稍稍抬头,双手依旧捧着她的脸,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沙哑嗓音再次响起:“嗯?你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这一次,他的唇没有立刻落下,而是悬停在她微张的唇瓣上方,灼热的呼吸交织着。他的眼神,就像一张捕获猎物的网,就要将她牢牢罩住。 “……” 宁柔被他这反复的“审问”弄得心神俱颤,羞窘得无以复加,却又在他滚烫的注视下无处可逃。 她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像振翅欲飞的蝶。 终于,在他又一次逼近的唇息威胁下,宁柔溃不成军,闭了闭眼,用极致轻微的气音挤出一个字:“想。” 话音刚落,裘寅泽眼底那点沉沉的暗色彻底化开,像是得到了最满意的答案。 他低下头,这一次的吻,带着燎原之势,缠绵至极,将她所有未尽的话语尽数吞没。 …… 紫荆花开了又谢,枝头抽出嫩绿的新芽。 日历无声翻过,转眼已是二月末,港岛空气里褪尽了年节的喧闹,染上早春带着湿意的清新。 宁柔抱着厚厚一摞新学期的课本回到别墅,客厅里静悄悄的,窗外是午后疏淡的阳光。 她把书放在玄关柜上,换了拖鞋,思绪却还停留在刚才和林婉晴在教学楼走廊里的讨论。 “小柔,你到底怎么想的?那个去伦敦政经的两年联合培养项目,申请截止可就下周了。”林婉晴抓着她的胳膊,眼睛瞪得圆圆的,“多好的机会啊,出去看看,体验都不一样。” 宁柔当时只是含糊地应着,心里像塞了一团理不清的毛线。 出国研学两年,听起来确实光鲜亮丽,是开阔眼界的好机会。 可…那意味着更长时间的分离。 她指尖划过手机屏幕,点开了银行APP,信托基金账户安静地躺在列表里。 距离它完全解冻还有不到一百天。 这笔钱,是爸爸为她铺的最后一段路,也是她未来独立自主的底气。 用这笔钱去支付海外研学费用,似乎理所当然。 可心底深处,又隐隐有个声音在拉扯。 晚餐时分,长餐桌上只亮着两盏暖黄的壁灯,光晕柔和。 餐点摆放在骨瓷盘里,裘寅泽坐在主位,慢条斯理地用餐。 宁柔小口吃着盘子里鲜嫩的芦笋,心里那团乱麻越缠越紧。 于是她偷偷抬眼看了看对面安静用餐的男人,他低垂着眼睫,侧脸在灯光下轮廓分明,带着惯常的冷峻。 犹豫再三,她还是放下银叉,指尖捏着餐巾一角,声音带着点犹豫试探,打破了餐桌的宁静:“寅泽,学校有个去国外研学的项目,两年。”她顿了顿,观察着他的反应,“婉晴很想去,我也、有点拿不定主意,是正常毕业,还是出去看看?” 裘寅泽切牛排的动作没有停顿,他咽下食物,拿起餐巾拭了拭嘴角,这才抬眸看向她。 “你想去吗?”他问。 “我不知道。”宁柔老实回答,眉头微微蹙着,眼底是真实的迷茫,“出去能学更多东西,但时间太长了。” 她没有说出后半句,离开你太久了。 心底深处,似乎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抗拒着长久的分离。 “不会。”他语气笃定,似乎空间的距离在他眼里根本构不成障碍。 “哦。”宁柔听着,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 这份小小的愉悦还没持续几秒,一个更让她心绪不宁的事情冒了出来。 她低着头,勺子一下又一下地戳着碗里米饭,米粒被戳得七零八落。 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点刻意的随意:“那我们今年六月份的合约…是不是就到期了诶?” 话音落下的瞬间,宁柔感觉周遭的空气似乎停滞了。 裘寅泽原本放松地搭在桌沿的手顿住,手背青筋微微绷起,幽深狭长的眸子紧盯着她,缓缓皱起眉宇:“合约到期了又怎么样?” 他屈指敲了敲桌面,“难道你想离开我?” 宁柔眼皮跳了跳,他那眼神太过骇人,仿佛被野兽盯上,她惊得低下头,羽睫剧烈地颤抖着,像受惊的蝶翼,嘴唇动了动,却没吐出一个字。 心底蔓上丝丝委屈,她只是、只是提了一下那个存在的事实而已。 裘寅泽推开椅子起身,实木椅脚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看也没看僵在那里的宁柔,他转身离开了餐厅。 宁柔听到了书房门被重重甩上的声音,餐厅此时空无一人,她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酸涩。 她用力咬着下唇,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心口闷得发疼,碗里剩下的半碗饭,也咽不下去了。 书房里没有开主灯,只有书桌上一盏台灯。 裘寅泽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半山的城市夜景。 他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淡蓝色的烟雾缭绕升腾,模糊了他俊美却阴沉的侧脸轮廓,也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暗涌。 宁柔在卧室里坐了很久,窗外灯火映在她失神的眼睛里。刚才裘寅泽那眼神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放。 委屈过后,是一种更深的难过。她是不是说错话了?她真的没有想离开的意思,他是…太在意那个离开的可能了吗。 片刻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卧室。 推开书房的门,里面还飘着淡淡烟草味,裘寅泽已经坐回了书桌后,面前摊着文件,但好像没看进去。 第159章 不要了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眼神带着未散的冷意,但在看清是她后,似乎缓和了一瞬。 他掐灭手中刚燃了半截的烟,起身走到角落,按开了净化器的开关。 “怎么过来了?”他的声音比刚才在餐厅时平静许多。 宁柔没说话,径直走过去,然后在他略带审视的目光中伸出双臂,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把脸埋进了他带着淡淡烟草味的怀里,就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动物。 裘寅泽的身体僵了一下。 宁柔仰起头,在昏黄的光线下,用那双还泛着点水汽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你不回房间。” 那眼神,那依赖的姿态,像一捧温热的泉水,浇熄了裘寅泽心头翻腾的戾气,他低头看着怀里柔软的小妻子,看着她微颤的睫毛,心头那股火气,忽然就泄了大半。 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甚至…幼稚。 她在担心他不回房间,担心他生气,她就在这里,在他怀里,是他法律上名正言顺的妻子。 那份合约算什么?一张废纸罢了。 她这辈子,都别想离开他的身边。他只是有些紧张了,一想到这儿,他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弛下来。 裘寅泽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她温软的依偎。 只是到了深夜,主卧的黑暗里,那点被强压下去的偏执似乎又换了种方式悄然冒头。裘寅泽将她困在柔软的床榻与他滚烫的胸膛之间,吻得很凶,带着点宣示主权的意味,恶劣得不让她有片刻停歇。 宁柔被他折腾得气喘吁吁,浑身发软,只能带着哭腔细弱地撒娇:“寅泽,老公…不要了,让我睡会吧。” 听到那声带着泣音的“老公”,裘寅泽的动作顿住。黑暗中,他灼热的气息拂过她汗湿的鬓角,低低沉的嗓音还在追问她:“要不要离开我?” 宁柔累得眼皮都睁不开,意识模糊间,只凭着本能回应,声音又软又可怜:“不、不离开。” 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裘寅泽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他低头,在她汗湿的额头温柔地亲了一下,动作也放缓了些。 她软绵绵地蜷在他怀里,带着未干的泪痕,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混蛋…” 头顶传来一声低沉悦耳的回应,带着心满意足的慵懒:“嗯。” …… 下课铃声拖着长调响起,教室里突然喧闹起来。 宁柔把摊开的课本往帆布包里塞,放在桌角的手机被书脊这么一撞,“啪嗒”一声滑落,直直摔在了水磨石地面上。 “哎呀。”宁柔低呼一声,赶紧弯腰捡起来。 翻转过来一看,心顿时凉了半截。 屏幕就像一张破碎的蜘蛛网,裂纹从中心狰狞地蔓延开,整个屏幕都黑了,无论怎么按电源键都没反应。 “完了完了。”旁边的林婉晴凑过来一看,也替她着急,“怎么摔得这么狠,赶紧的,去校门口那家维修店看看,你手机里东西那么多,全丢了可麻烦了。” 宁柔捧着摔坏的手机,指尖都在发颤,里面存着爸爸的照片、和婉晴的聊天记录、还有好多好多舍不得删掉的东西。 她点点头,被婉晴拉着,急匆匆地冲出教室。 校门口那家不大的维修店里的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他戴着放大镜,接过宁柔递来的“尸体”,翻来覆去仔细检查了一番,摇摇头:“靓女,摔得太狠了,内屏都爆了,换屏不划算,不如直接换部新机啦。” “换新机?”宁柔的心又揪紧了,“那、那我里面存的照片、通讯录那些…” “放心啦。”老板摆摆手,很熟练地拿出数据线,“只要主板没坏,都能导出来传到新手机里。你看看喜欢哪款?我帮你搞定。” 宁柔没什么心思挑,在老板的推荐下随便选了一台新手机。 老板动作麻利地开始操作,把旧手机连接上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着。 等待数据转移的间隙,宁柔紧张地盯着屏幕,生怕出什么差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老板盯着电脑屏幕上滚动的字符,眉头却越皱越紧,手指敲击键盘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嘴里还发出疑惑的“咦”声。 “怎么了老板?是…数据导不出来吗?”宁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老板没回答,又操作了几下,然后才抬起头,透过厚厚的镜片看向宁柔,眼神有些惊讶:“靓女,你这手机,你自己装的监控软件啊?还是有别人动过?” “监控软件?”宁柔愣住了,茫然地摇头,“没有啊,就是普通手机。” 刚说完,她心里隐隐就觉得不妙。 老板推了推眼镜,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指着电脑屏幕上宁柔完全看不懂的一串代码和图标:“这就奇怪了,我在你手机里,发现了一个隐藏得很深的后门程序,还有一个独立的窃听模块,通俗点讲,就是监听器。” “监听器。”宁柔脑袋嗡的一声,声音控制不住地发颤:“什、什么监听器,老板,你、你再说清楚点?” 老板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叹了口气,语气变得谨慎:“靓女,你别怕。我直说吧,这玩意儿不是你自己弄的,对吧?这种级别的监听程序,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也装不进去。它能偷偷记录你所有的通话内容,截取你收发的每一条短信,还能监控你社交软件上的聊天记录,基本上,你手机里所有跟外界联系的东西,它都能悄悄复制一份发出去。” 他顿了顿,看着宁柔愈发没有血色的脸,“这、这通常是某些特殊部门或者…咳,总之,不是好事。” 每一个字,都像带了寒意的针,狠狠刺痛了宁柔的神经线。 通讯监听,短信监控,还有聊天记录截取。 她的手机,她以为最私密的通讯工具,竟然一直处在别人赤裸裸的监视之下。 第160章 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是谁? 这个答案在她心里呼之欲出。 上一次是遍布别墅各个角落的监控摄像头,这一次是她寸步不离的手机监听器。 裘寅泽,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把这种东西放进她手机里的,他到底把她当成了什么,是一个需要全方位监控的囚犯吗。 那种被彻底侵犯隐私的愤怒,以及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铁锈般的腥甜,才勉强没有当场失态。 “靓女?靓女你没事吧?”老板担忧地看着她。 宁柔回过神,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喉咙里翻涌的眩晕感,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声音干涩得厉害:“没、没事。谢谢老板,麻烦您,把、把该传的东西,传到新手机里吧。” 顿了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个监听器,请帮我彻底删掉。” 老板同情地点点头,没再多问,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操作起来。 做完这一切,宁柔走出那维修店,风吹在脸上,宁柔却感觉不到丝毫感觉,只有遍体生寒。 阳光有些刺眼,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林婉晴一直紧张地守在外面,看到宁柔出来时那面无人色的样子,心顿时一沉。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轻轻碰了碰宁柔的手臂:“小柔,你、你还好吗?” 宁柔的身体僵了一下。她慢慢转过头,看向婉晴,脸上想做出一个“没事”的表情,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眼神空洞得像失去了所有神采。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忽地响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嗯,没事。婉晴,我、我想先回去了。” 说完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抱着那个装着旧手机的纸袋,径直走向停在路边的车,脚步虚浮,仿佛踩在云端。 车子在开回半山的路上。车厢里安静得可怕,陈叔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那个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的女孩,心里咯噔一下。 犹豫了片刻,还是试探性地开口:“太太,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先去医院看看?” 宁柔的目光涣散地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那些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在她眼里都失去了颜色。 听到陈叔的问话,她像是被惊醒了,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没事。陈叔,我没事。” 傍晚,别墅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 裘寅泽推门下车,陈叔早已垂手等候,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忧色:“少爷,太太下午回来就不太对劲,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晚饭也没下来吃。” 他脚步微顿,眸底掀起一点不易察觉的波澜,淡地“嗯”了一声。 随后解开袖扣,径直踏上楼梯,走向主卧。 两分钟后,主卧房门被无声推开,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光线勾勒出沙发上一个蜷缩的单薄身影。 裘寅泽的视线落过去,瞳孔骤然紧缩。 只见宁柔背对着门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赤着一双白皙的脚。 她正死死攥着一把小剪刀,颤抖着,用力绞剪着脚踝上那根由他亲手戴上的脚链。 链条在剪刀的咬合下发出咯吱声,细小的钻石崩落,滚在深色的地毯上,像破碎的星辰。 “你在干什么。”裘寅泽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突兀响起。 宁柔被这声音惊得一颤,闻声回头,她泪眼朦胧地看向门口逆光而立的男人。 灯光下,她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清晰可见,眼眶红肿,嘴唇被咬得失去了血色,那双总是含着水光的眼睛里,此刻却盛满了悲伤、愤怒,还有一种让他陌生的惊惧。 就在裘寅泽的注视下,那条象征着他绝对占有的脚链,终于在剪刀的坚持下,应声而断。 铂金链条无力地滑落在地毯上。 宁柔抓起那截断链,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裘寅泽的方向砸了过去。断链带着破空声,砸在他昂贵的衬衫上,又滚落在地。 紧接着,她提起身边那个装着旧手机的纸袋,也用力朝他砸去。 纸袋撞上他的胸口,里面的东西发出闷响,散落一地。 “宁柔,”裘寅泽厉声呵斥,几步跨到她面前,高大身影带着绝对压迫感笼罩下来,眉宇紧蹙,“你发什么疯,到底怎么了?” “我发疯?”宁柔瞪着他,通红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声音抖得嘶哑,“是你疯了,裘寅泽,你这个混蛋,彻头彻尾的混蛋。”她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泣音。 “你、你竟然在我手机里装监视器,你监听我的电话,监视我的短信,监控我所有的聊天记录,你把我当什么?犯人吗,还是囚徒!” 越说越激动,她站起身,身体还因此晃了一下,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尊重我,一点点,哪怕一点点的尊重!” 裘寅泽看着地上的东西,转而看向沙发上崩溃哭泣的宁柔,眉心紧紧蹙起,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惊愕,有阴沉,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质问后的茫然。 他朝她走去,下意识伸出手,想把她拥进怀里安抚:“柔柔…” “别碰我!”宁柔猛地瑟缩,整个人拼命往沙发角落里躲,“不要靠近我,我害怕,裘寅泽,我现在好害怕你。”声音颤抖,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恐惧排斥。 “害怕?”裘寅泽的脚步顿住,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这两个字像带着倒刺的钩子,狠狠扎进他心口,扯开一个鲜血淋漓的口子。 “为什么会害怕我,宁柔,我做了什么让你害怕的事?”他逼近一步,这种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我只是、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他吼出这句话,眼底带着藏不住的近乎偏执的焦躁,他以为自己被误解了,以为这句话足以解释一切。 第161章 歇斯底里 可宁柔看着他,听着他那句依旧以自我为中心的“害怕失去你”,原来他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核心在哪,她的那颗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那点希望他能理解自己愤怒根源的微弱火苗,也随着这句话被浇灭了。 心灰意冷的情绪席卷了她。她低垂着头,作势要从沙发上站起来,声音疲惫冷漠:“我不想再跟你说了,让我出去吧。” “不准走。”裘寅泽眼底最后的理智被她的逃离意图彻底击碎。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不顾她的挣扎尖叫,强硬地将她整个人死死箍进怀里。双臂如同钢铁浇筑,带着绝对力量,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滚烫的胸膛前。 “放开我,裘寅泽你放开。”宁柔崩溃的在他怀里疯狂地挣扎起来。 被侵犯隐私的愤怒,不被尊重的委屈,种种情绪爆发出来。 她像只绝望的小兽,用尽全身力气去推他,甚至低头狠狠一口咬在他隔着衬衫的肩膀上。 “唔…”裘寅泽闷哼一声,肌肉不自觉地绷紧。 尖锐的疼痛传来,他纹丝不动,抱着她的手臂反而收得更紧,几乎要将她揉碎进骨血里。 任由她发泄着,承受着那点微不足道的疼痛,直到她的挣扎渐渐因为脱力而变得微弱,只剩下压抑不住的破碎呜咽。 怀里的身体颤抖得厉害,温热的泪水浸透了他胸前的衣料。 裘寅泽低下头,下颌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她无助的哭泣。 那滚烫的眼泪,仿佛也灼烧着他的心脏。 满腔的焦躁,在她的哭泣声中,一点点被浇熄,只剩下一种陌生的刺痛和恐慌。 “对不起,柔柔,对不起。” “别难过,求你,别这样。” “我只是,真的太害怕失去你了。”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叹息,砸在宁柔的心口上。 被他紧紧拥抱着,感受着他身体同样在微微颤抖,听着他一遍遍低哑的道歉,宁柔紧绷的身体,那根名为愤怒的弦,仿佛已经不堪重负,“铮”地一声断裂了。 她把脸深埋进他胸前的衣料里,压抑了整天的委屈以及屈辱,如同决堤洪水,汹涌而出,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哭尽。 裘寅泽僵硬地抱着她,感受着那滚烫的泪水灼烧着他的胸膛,听她崩溃的哭声,心脏像是被那哭声凌迟,痛得无以复加。他更紧地拥住她,一遍遍地拍抚着她单薄的脊背,眼底是深不见底的茫然。 他好像终于触碰到了她崩溃的边缘,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迷雾之中,不知该如何将她拉回。 …… 次日清晨,宁柔安静地坐在餐桌旁,小口吃着烤得焦黄的面包片,眼睫低垂,遮住了所有情绪。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针织裙,头发柔顺地披在肩后,脸色还有些苍白,仿佛昨天那场歇斯底里的崩溃都只是一场模糊的噩梦。 身后传来声响,带着须后水冷冽味道的男人靠近。裘寅泽从背后拥住她,温热的唇落在她敏感的颈侧,辗转厮磨。 他的手臂收得很紧,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占有欲。 “送你去学校。”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点餍足后的慵懒,唇依旧流连在她耳后细腻的皮肤上。 宁柔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软化下来。她垂下眼睫,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顺从地应了一声:“嗯。” 宾利开往学校的路上,车内很安静,宁柔侧头望着窗外,阳光在玻璃上跳跃,却照不进她的眼底。 她像一尊精致的瓷娃娃,美丽,安静,但失去了鲜活的生气。 车子在校门口停下。 宁柔解开安全带,刚要推开车门。 “放学等我。”裘寅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是询问,是陈述。 宁柔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又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下车,关上车门。她抱着书本,纤细的背影汇入校门口熙攘的人流,很快消失在转角。 裘寅泽没有立刻让司机发动车子,他的眼睛紧紧追随着那个消失的方向,眸色晦暗不明,像酝酿着风暴的海面。 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一下,又一下。 那平静的表面下,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距离感。 现在的宁柔就像一只受惊后紧紧闭合的蚌壳,将所有真实的情绪都严丝合缝地藏了起来。 教室里,阳光正好。 宁柔刚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旁边的椅子就被拉开。 林婉晴一屁股坐下来,包都没放好,就靠近她,一脸担忧:“小柔,你还好吗?”她仔细打量着宁柔过分平静的脸,“你昨天吓死我了。” 宁柔翻开书本的动作停住。她抬起头,看向婉晴,脸上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那笑容却很苍白无力。她摇摇头,声音轻飘飘的:“没事,婉晴,我真的没事了。” 说完,垂下眼,指尖轻轻摩挲着书页的边缘。 林婉晴看着她这副强装镇定的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她伸出手,一把紧紧握住宁柔放在桌上的手。宁柔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却没有抽回。 “小柔,”林婉晴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认真,她看着宁柔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听着,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以后会怎样,你永远要记得,你还有我。我永远是你最好的朋友,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我都在。” 这滚烫的承诺,像猝不及防的暖流,瞬间冲垮了宁柔努力维持的平静外壳。 爸爸去世后,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习惯了独自舔舐伤口。 可此刻,婉晴紧握的手,让她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世上,她并非一无所有。 一想到这儿,宁柔鼻尖一酸,眼眶又忍不住发热,视线变得模糊。 她用力地反握住婉晴的手,指尖微微用力,低下头,不想让婉晴看到自己汹涌的泪意,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喉咙哽咽得发不出声音。 上午的课,宁柔听得有些心不在焉。那些关于昨晚的歇斯底里,在她心里并没有真正消散,仍在她平静的外表下汹涌翻腾。 第162章 阴影 临近下课,教授开始分发关于伦敦学校两年研学的详细申请资料和意向表。 宁柔看着手里那张薄薄的纸。一个念头,一个在心底盘旋了许久的念头,此刻在经历了昨日的事情后,变得异常清晰。 她需要空间,需要喘息,需要离开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牢笼,需要找回属于自己不被窥探和掌控的独立人生,哪怕只是暂时的。 宁柔拿起笔,在申请意向那一栏,坚定地勾选了是。 然后,她轻轻碰了碰旁边还在对着表格犹豫的林婉晴,把笔递给她:“婉晴,一起去吧。” 林婉晴转过头,低头看了眼她表格上那个清晰的勾选。只迟疑了一秒,林婉晴就笑了,接过笔,也在自己表格的同一栏,用力地勾了下去。 “好,”她声音清脆,“正好我也在纠结呢,咱俩选同一所学校有个照应,还能一起看帅哥。” …… 会议室里,裘寅泽坐在主位,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签字笔。 屏幕上,下属在汇报着季度亚太区增长数据,那些复杂的百分比数字模糊地滑过他的视线,根本无法在他脑海中留下任何印记。 他脑子里全是昨晚宁柔在他怀里哭泣的样子,还有她眼中那种让他心口撕裂的恐惧。 “boss?您看这个方案?”汇报的下属停下来,带着点忐忑看向明显走神的大老板。 裘寅泽闻言回神,眼神瞬间恢复惯常的冰冷,看向屏幕,吐出两个硬邦邦的字:“重做。” 会议室气压骤降,他不耐地扯了扯领带,挥手示意散会,率先起身离开,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高管。 回到办公室,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他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繁华冰冷的城市森林,背影透着罕见的焦躁。 指间的烟燃了半截,灰烬簌簌落下。 他忽然转身,按下内线:“安迪,进来。” 安迪很快推门而入:“先生。” 裘寅泽背对着他,沉默了足有半分钟。 就在安迪以为老板要布置什么重要任务时,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问题,带着点难以启齿的滞涩:“女人…生气了,一般怎么哄?” “啊?”安迪懵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他跟在裘寅泽身边快六年了,从没听过老板问这种堪称接地气的问题。 哄女人?老板字典里有过这个词吗,不都是用钱和包摆平的吗? “说。”裘寅泽的声音冷了几分。 安迪头皮一紧,大脑飞速运转,搜刮着自己有限的哄人经验,试探着开口:“呃,送、送车?最新款的超跑?或者限量版的爱马仕铂金包?女人不都喜欢这些吗。” 裘寅泽眉头拧紧,脸上露出嫌弃:“她的包柜快挤爆了。”这话语的意味仿佛在说一个亟待解决的仓储问题。 安迪额角冒汗,赶紧换思路,绞尽脑汁:“那、那送珠宝,鸽子蛋?或者、或者安排一次私人岛屿度假,浪漫一点。” 裘寅泽的眼神更冷了,显然对这些俗套的答案极度不满。 安迪被盯得压力山大,感觉自己职业生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滑铁卢。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昨晚偶然刷到的狗血偶像剧里的台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脱口而出:“先生,其实有时候,真诚就是最好的道歉礼物,比什么都管用。” “真诚?”裘寅泽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像是第一次认识它。 瞳孔颤了颤,随后他挥了挥手,示意安迪出去。 安迪如蒙大赦,赶紧溜了。 办公室重新陷入死寂。 裘寅泽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安迪最后那段话,确实触动了他心里某个最隐秘的角落。 道歉,他该怎么说? 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源于那深不见底的恐惧,源于那个下午,他眼睁睁看着母亲从楼上一跃而下,自己却连一声“不要”都喊不出的无力感? 他发誓再也不要经历那种失去重要之人的锥心之痛。 可这些话,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包括宁柔。 他习惯了用掌控来获得安全感,却忘了这掌控本身,就是刺向他所爱之人的利刃。 …… 夜色深沉,别墅一片寂静。 宁柔刚洗完澡,带着一身湿润的水汽换上了睡裙。 掀开被子躺进去,还没闭上眼睛,卧室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清淡酒气混杂着微凉气息弥漫开来。 裘寅泽回来了。 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他径直走向浴室。 很快,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宁柔闭着眼,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微微绷紧。 十分钟后,水声停了。 裘寅泽带着一身更浓郁的水汽走了出来,但是那酒味并未完全散去。 他没有回到自己那一边,而是掀开宁柔这边的被子,蛮横地躺了进来,手臂一伸,就将背对着他的宁柔整个圈进怀里。 温热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喷洒在她颈后。 宁柔的身体顷刻僵硬。 “柔柔,”裘寅泽的声音沙哑,挟着些许醉意和近乎笨拙的示弱。 他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紧地禁锢在怀里,声音闷闷响起,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好。” 这声声“对不起”并未激起宁柔心底太多波澜。 她闭着眼,没有回应,只是长长的睫毛在黑暗中微微颤动。 裘寅泽察觉到了她的无声抗拒,抱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她揉碎。 “我小时候,亲眼看着我妈妈从楼上跳下去,就在我面前,血到处都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他的声音哽住了,话里是深切的无助。 这个从未示人的,血淋淋的伤口,现在被他用最直白的方式撕开。 宁柔的身体一颤,她倏地睁开了眼睛,黑暗里,瞳孔微微睁大。她从未听他说起过这些。她知道他母亲早逝,却不知是如此惨烈的方式。 也从未想过,他偏执到令人窒息的掌控欲背后,竟埋藏着如此惨烈恐怖的童年阴影。 “我发誓再也不要经历那种感觉,”裘寅泽滚烫的唇贴着她的颈侧肌肤,反复摩挲,带着寻求安慰的本能,“再也不要,不知道自己在乎的人在哪里是什么状态,会不会突然就没了。”他像抓住唯一的浮木,用力抱着她,“我只是太怕失去你了,宁柔,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这近乎绝望的剖白,沉甸甸的,压在宁柔的心上。 她心疼他背负的沉重过往,心口一阵阵发酸。 可是,心疼不等于认同,更不等于接受。 第163章 叔叔坏 她在他滚烫的怀抱里,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嗓音轻颤:“裘寅泽,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好不好?” 他抱着她的身体瞬间僵直如铁,勒着她的手臂力道加重,像是要将她肋骨勒断。 “不好,我不同意,你想都别想。”裘寅泽将她的身体强行翻转过来,迫使她面对自己。 昏暗的光线下,他死死盯着她,“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分开?” 宁柔被迫迎上他骇人的目光,心脏狂跳,却没有退缩:“爸爸刚住院那会儿,我刚尝到一点这个社会有多现实多残酷,还没来得及学会怎么自己站起来就被你带回来了,你把我养在这里,像养一只金丝雀,给我最好的物质,被你安排着一切,却也剥夺了我所有独立行走的机会。” 说着,她抬起眼,即使在黑暗中,也努力想看清他眼底的情绪,“我只是想试试看,没有你的羽翼,我能不能自己走一段路,我想找回我自己。” “独立?”裘寅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神阴鸷,“在我身边就不能独立?你想要什么独立,嗯?” 他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她想要挣脱他羽翼的想法,那等同于将他推回那个冰冷绝望的深渊。 不想再听她说这些让他恐慌的话了,酒精放大了他骨子里的占有欲,他低下头,带着酒气的滚烫唇舌霸道地堵住了她还想解释的嘴。 “唔…”宁柔的抗议被尽数吞没。 吻粗暴而深入,没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 他滚烫的手掌探入睡裙,指腹在她细腻的肌肤上点燃一簇簇令人战栗的火苗,所到之处引起一阵阵细微的颤抖。 酒气混合着他的气息将她密密实实地包裹,吻得她头晕目眩,意识像漂浮在惊涛骇浪中的小船。 身体深处被强行唤起的悸动撕扯着她。 她推拒的手被他轻易扣住按在头顶,微弱的挣扎在他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大巫见小巫。 裘寅泽像是要将她拆吃入腹,又像是要将她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永不分离。 他的吻从唇瓣滑落到纤细脆弱的脖颈,留下灼热的印记,呼吸滚烫。 宁柔仰着头,视线模糊地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身体在他的强势掠夺下渐渐失力,像一株被暴风雨摧折的柔嫩花枝,不禁发出破碎的呜咽。 所有的坚持,在这醉意熏然的夜色里,在他铺天盖地的掌控需索下,都变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沉浮在他制造的迷乱浪潮里,意识渐渐涣散,只剩下感官被无限放大后的混沌。 …… 今天天气很好,本该是个让人心情舒畅的好日子。 可宁柔从早上醒来开始,就没给过裘寅泽一个好脸色。此时,她被他半哄半强迫地带到了山顶的私人网球场。 她抱着手臂,小脸绷得紧紧的,嘴巴撅得能挂油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很生气,别惹我”的低气压。 裘寅泽穿着简单的白色运动服,手里拎着球拍,试图把另一只球拍塞进她手里。 “活动活动?”他声音放得比平时温和,带着点试探。 宁柔看都没看球拍,头一扭,直接走到场边的白色长椅旁,一屁股坐下,还把脸别向另一边,只留给他一个“拒绝交流”的后脑勺。 动作幅度很大,带着明显的赌气和委屈。 裘寅泽看着那倔强的背影,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他放下球拍,走过去,伸手想去碰碰她的肩膀。 “别碰我。”宁柔像被烫到一样,又往旁边一缩,声音又急又冲,一想到昨晚他做的那些事,那股不被尊重的委屈又涌了上来,心里暗骂:混蛋。 裘寅泽的手僵在半空,又缓缓放下,随后沉默地在她旁边坐下,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阳光暖洋洋地照着,网球场绿茵茵的,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青山,风景极好,可两人之间的空气却像是凝固了,弥漫着无声的硝烟。 坐了一会儿,宁柔大概是觉得无聊,又或者纯粹是心里那股气没撒完。 她站起身,自顾自地沿着球场边的塑胶步道往前走,步子迈得很大。 可没走多远,她就觉得脚后跟被新运动鞋磨得有点痛,加上心里憋着气,步子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停了下来,泄愤似的用脚尖踢着地上根本不存在的石子。 娇气又爱耍赖的本性在生气时暴露无遗,是不想走路了。 裘寅泽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见她停下,还踢石子,就知道这位她还在耍脾气。 几步走到她面前,他微微屈膝,宽阔的后背对着她,声音低沉:“上来,背你。” 宁柔被他这动作弄得一愣,随即心头那股邪火更盛。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她气呼呼地跺了下脚:“说了不要你碰,听不懂吗?离我远点。” 空气里弥漫着两人这无声的对峙,吸引了旁边在练习挥拍的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大概六七岁,扎着两个羊角辫,脸蛋红扑扑的,抱着一个快有她一半高的小球拍,大眼睛好奇地眨了眨,看看一脸冰霜明显在生气的漂亮姐姐,又看看那个半蹲在姐姐面前的帅气叔叔。 她忍不住小跑过来,仰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地问:“姐姐,你为什么生气呀,是这个叔叔惹你生气了吗?” 裘寅泽和宁柔都愣了一下。 裘寅泽回过头,转而看向小女孩。 沉默了几秒,平日里冷峻的眉眼在阳光下似乎柔和了一瞬,他竟然很认真地,对着小女孩点了点头,低声说:“嗯,是叔叔不好,做了让姐姐生气的事情。” 小女孩一听,小眉头皱了起来,像个小大人似的,叉着腰,一本正经地对着裘寅泽“教训”道:“叔叔坏,不可以欺负漂亮姐姐!”小脸鼓鼓的,小眼神里满是不赞同。 “噗嗤。”一声极轻的笑声,从宁柔紧抿的唇瓣间溢了出来。 虽然她很快用手捂住了嘴,试图掩饰,但那弯起的眉眼,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的心情。 裘寅泽看着她,并没有错过那昙花一现却无比生动的笑容,紧绷的下颌线似乎也松弛了些许。他直起身,试探性地伸出手,想去牵宁柔那只垂在身侧的手。 宁柔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把手背到身后,鼻子里发出一声未消余气的轻哼:“哼。” 第164章 我今天最讨厌你 但这一次,那哼声里没有了之前的排斥,反而像只被顺了毛却还要傲娇一下的小猫。 她没理会他伸出的手,转过身,脚步却比刚才轻快了许多,沿着塑胶步道,继续朝前走去。 阳光洒在她微微晃动的马尾辫上,跳跃着金色的光点。 裘寅泽看着那个步履轻快起来的背影,嘴角向上牵动了一下,他迈开长腿,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刚才被小女孩“教训”的尴尬似乎也烟消云散,萦绕在两人之间的那股沉闷,终于被这四月的暖风轻轻吹散。 小女孩抱着球拍,看着叔叔姐姐一前一后走远的背影,歪了歪小脑袋,似乎不太明白,但觉得姐姐好像没那么生气了,于是又开开心心地回去练习挥拍了。 …… 近些时日,宁柔觉得裘寅泽简直像换了个人。 那个惯常漠然疏离的男人,忽然变得很粘人。 她走到哪儿,他的目光就跟到哪儿。她坐在沙发看书,他非要挨着她,手臂圈着她的腰,呼吸扰得她颈间发痒,书页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 “哎呀,你烦不烦。”宁柔终于忍不住,第N次用力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小脸气得鼓鼓的,像只炸毛的猫,“离我远点,裘寅泽,我讨厌你,今天最讨厌你。” 这句“讨厌你”几乎成了她最近的口头禅,带着娇气的愤怒,像小爪子挠在裘寅泽心上,非但没让他退却,反而更激起了他骨子里的执拗。 他不松手,还抱得更紧,声音低缱地在她耳边磨:“讨厌也得受着。” 宁柔气得磨牙,一个念头在心底疯长,搬出去,她必须搬出去。 这天下午,趁着裘寅泽去了公司,宁柔像只囤粮的小松鼠,开始翻箱倒柜。 把常穿的衣服一件件叠好,塞进行李箱,又收拾了护肤品和几本常看的书。 小小的行李箱很快就塞满了,她看着收拾好的箱子,心里憋着的那股气总算顺了些,甚至隐隐有点计划得逞的小得意。 这时,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清脆得如同惊雷,毫无预兆地响起。 宁柔的心口一跳,手还抓着一件刚叠好的羊绒衫,僵硬地回头。 裘寅泽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玄关,他没料到一进门会看到这幅景象,自己妻子身前有个打开的行李箱,周围散落在地毯上的衣物,以及她脸上那抹来不及掩饰的的心虚。 眼眸沉了下去,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气压骤降,他几步跨过来:“你在干什么?” 宁柔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但那股倔劲儿也上来了。她挺直了背:“我要搬出去住。” “搬出去?”裘寅泽揉了揉眉心,语气缓了下来,“柔柔,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夫妻。法律上,感情上,你都必须和我住在一起。” 宁柔不喜欢他那个理所应当的“必须”,心里长久积压的想要挣脱束缚的渴望冲垮了理智,一个她从未想过会轻易说出口的词,径直脱口而出:“那就离婚啊。” “你说什么?”裘寅泽的脸色瞬间铁青,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他逼近一步,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山雨欲来的危险,“宁柔,把这句话给我收回去,立刻,马上。” 宁柔被他的状态吓得后退一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门板,她咬着下唇,倔强地瞪着他,像只被逼到绝境却不肯屈服的小兽。 那眼神里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豁出去的愤怒。 裘寅泽盯着她,看着她强忍泪意的倔强,他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压下那股快要焚毁理智的暴怒。 他知道,强硬只会把她推得更远,现在他需要该死的尊重和讲道理。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情绪已经被强行压下,他放缓了声音,甚至带上了几分恳求,想去拉她的手:“柔柔,别闹了,好不好?我需要你,我离不开你。” 宁柔的手被他碰到,随后像触电般缩回。她偏过头,盯着地板上的花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沉默像一堵冰冷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 裘寅泽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那种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无法触及她内心的焦虑感,勒得他无法呼吸。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 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打破了僵局。 裘寅泽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老宅两个字。 他眉头紧蹙,烦躁地接起:“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急切。裘寅泽听着,脸色越来越沉,他只回了一句:“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他看向侧对着他的宁柔,眼神复杂难辨。 他强压情绪,走到她面前,尽量放柔了声音:“柔柔,老宅电话,说爷爷住院了,我得立刻过去一趟。”他顿了顿,看着她的发顶,声音下意识紧绷,“你乖乖在家等我,好不好?” 宁柔没有回应,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裘寅泽没时间再耗下去,转身拿起刚脱下的西装外套,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确认车子已经离开,宁柔飞快地拉起行李箱的拉链,拎起包,就要往外走。 然而刚走到客厅门口,陈叔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恰好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叹了口气,随即摇摇头:“太太,少爷吩咐了,请您在家好好休息。” “陈叔,你让开呀。”宁柔又急又气,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陈叔微微欠身,态度恭敬却寸步不让:“太太,请您不要为难我。” 宁柔顿时觉得心口一阵无力,气得狠狠跺了一下脚。看看那扇紧闭的大门,眼眶又要红了,心里又骂了裘寅泽几句,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 裘寅泽低估了宁柔想要搬出去单住的决心。在别墅里“老实”了没几天,趁着他被一个跨国并购案缠得分身乏术,宁柔瞅准机会,再次行动了。 这一次,她像个逃家成功的孩子,在一处离学校不远,交通还算便利的公寓楼租了个一室一厅。 房子确实不大,装修简单甚至有些陈旧,墙壁微微泛黄,窗外也没有半山那样开阔的绿意,只有对面楼宇的阳台和晾晒的衣物。 宁柔把箱子靠墙放下,看着这只属于她的小小空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连日来第一个轻松的笑容。 简单收拾了一下,肚子有些饿。她拿起钥匙和钱包,准备下楼去便利店买点吃的。 刚拉开房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凭空出现的幽灵,就倚靠在对面的墙壁上。 第165章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 裘寅泽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一身高定西装与这陈旧的环境格格不入。 指间夹着半截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灭,烟雾缭绕,模糊了他过分俊美却冷得吓人的脸。 那双冷眸,冷冷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宁柔的心脏被吓得一缩,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她就想把门重新甩上。 “砰。”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哼。 门并没有如她所愿地关上。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在千钧一发之际,抵在了门框上,沉重的实木门板夹在了那只手的手背上。 宁柔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又把门拉开。 裘寅泽的手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几道深红的印痕清晰可见,皮肤下甚至渗出了骇人的青紫色。他眉头紧蹙,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似是痛得不轻,但那双眼睛还在盯着她,里面有着惊怒,还有一丝宁柔看不懂的沉痛。 “你、你疯了吗?”宁柔又惊又怕,声音都变了调。看着那只肿起来的手,心慌意乱,她也顾不得生气了,牵着他没受伤的手腕,把他拉进了出租屋,“快进来,让我看看。” 裘寅泽被她拽进来,高大的身躯让这个本就狭小的空间显得更加逼仄。 他扫了一眼屋内,简单的家具,墙角那个孤零零的小行李箱,还有窗外并不美好的风景。 紧蹙的眉头锁得更深,薄唇吐出的字眼带着难以置信:“你就为了住这种地方?还没家里衣帽间大。” 宁柔闻言,甩开他的手腕,小脸气得通红:“不用你管,我爱住哪住哪。” “我不管你谁管你?”裘寅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火,他往前逼近一步,受伤的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却攥紧了拳,“宁柔,你看清楚,我是你丈夫。” “很快就不是了!”宁柔想也不想就吼了回去,眼眶瞬间红了。 这句话像把双刃剑,刺向裘寅泽,也划伤了她自己。 “你。”裘寅泽额角的青筋都在隐隐跳动,那只攥紧的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手背上的青紫痕迹仿佛在灼烧。 用了极大的力气,他才将那股快要冲破胸腔的不甘死死压下去,强迫自己冷静。 他想发火,想把她直接扛回去锁起来,但脑中闪过她控诉不尊重的眼神,他只能忍着,忍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两人僵持着,小小的客厅里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想从里面找出一点动摇的痕迹。 宁柔被他看得心头发慌,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灼人的视线。 咬着下唇,手指揪着衣角,她倔强地沉默着。 想离开的念头是真的,可看着他手背上的伤,看着他此刻眼中深不见底的痛楚,她心底某个角落又泛起细细密密的酸涩。 这沉默,落在裘寅泽眼里,却成了最清晰的答案。 没有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 他眼底最后那点微弱固执的希望,好像被这沉默浇灭了。 裘寅泽沉默的更久。 久到宁柔几乎以为他要爆发,或者再次强行将她带走。 然而,他只是叹了口气。 “知道了。”他开口,声音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 说完这话,视线再次扫过这间简陋的小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漠然:“你自己住这里注意安全,门窗锁好,陌生人别开门。”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还是加了一句,“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话音刚落,像是故意掐着点,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安迪的专属铃声。 裘寅泽掏出手机,面无表情地划开接听:“知道了,会议照常,我半小时后到。” 挂了电话,他最后看了一眼依旧低着头的宁柔,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背影消失在狭窄的门口,脚步声在楼道里快速远去,很快,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直到引擎声彻底消失,宁柔才慢慢挪到那扇小小的窗户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朝楼下望去,车子已经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 他就这么走了? 答应得如此干脆,走得如此决绝。 没有暴怒,也没有强留,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预想中的激烈对抗没有发生,这场胜利来得如此平静,平静得让宁柔措手不及,甚至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 “什么?你搬出来了!”林婉晴的惊呼声差点掀翻教室屋顶,引得周围同学纷纷侧目。 她一把抓住宁柔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圆,“你家那位居然肯放你出来单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宁柔在低头整理笔记,闻言指尖顿了顿,没去看林婉晴探究的眼神,含糊地“嗯”了一声,声音轻飘飘的:“想搬就搬了呀。” 林婉晴凑得更近,满脸不放心:“真没事?那要不要我过去陪你住几天,你一个人多冷清啊。” 她是知道宁柔的,就像温室里最娇贵的花,真让她独自面对柴米油盐的琐碎,想想就悬心。 宁柔抬起头,看着好友眼中真切的担忧。 说实话,她心里确实有点打鼓。 昨晚躺在陌生的床上,听着窗外偶尔驶过的车声,还有门外模糊的脚步声,那种独居的潜藏害怕,不时敲打她的神经。 但她得学着一个人,她深吸一口气,对林婉晴露出一个带着点倔强的笑容:“不用啦,总要试试嘛,总不能一直靠别人。” 下午,宁柔随着人流走出校门,习惯性地摸出手机,指尖熟练地滑向通讯录里陈叔的名字。 就在即将拨出的瞬间,她猛地顿住,看着屏幕上那个名字,才恍然记起她已经搬出来了。 她撅了撅嘴,把手机塞回口袋,迈开步子准备走向公交车站。 “柔柔。”一个带着怯意的沙哑女声自身后响起。 宁柔脚步一顿,这声音,她有些僵硬地回过头。 几步开外,张雪岚站在那里,穿着风衣,脸色灰败得吓人,眼窝深陷,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像是生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病,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 宁柔有些烦躁了。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总能找到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彼此。 第166章 你喊谁老婆 学校附近一家安静的咖啡厅角落,宁柔用小勺机械地搅动着面前那杯没加糖的拿铁,垂着眼睫,不去看对面那个形容憔悴的女人。 “柔柔,”张雪岚的声音干涩沙哑,“这阵子,妈妈一直在想那天你对我说的话。” “哦。”宁柔头也没抬,声音平淡,“然后呢?” 张雪岚被她的冷淡态度刺了一下,手指紧攥着咖啡杯提手。“我和你孟叔叔,我们从小就认识,是青梅竹马。后来家里逼着我嫁给了你爸爸。” 她抬起眼,眼睛里已经蓄上了泪水,带着一种自我感动的悲情,“所以妈妈这些年…一直都很痛苦,现在连自己的女儿都这么恨我…” “痛苦?”宁柔打断了她的话,那双总是含着水光的眼睛此刻冷漠锐利,“所以呢,你想告诉我什么,想说你当年是被迫嫁给爸爸的,想说我爸爸侵犯了你,想说我是你不得已才生下来的,让你痛苦的根源?” 她语速极快,字字如珠,张雪岚被她的尖锐质问惊得张大了嘴,脸色惨白,嗫嚅着:“我、我不是…” “你是什么?”宁柔被气得声音发颤,眼窝泛红,“我不想骂你自私,可事实就是证明,你脑子里永远只有你自己那点事,你和姓孟的联手害死爸爸是事实,你在他瘫在床上,在家里最艰难的时候抛下一切逃走是事实,你现在凭什么,凭什么觉得你过得不顺了,痛苦了,就有资格跑到我面前来寻求原谅,你凭什么?” 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拔高了,引得邻座的人好奇侧目。 宁柔盯着张雪岚那张惊惶的脸,胸口剧烈起伏:“以前爸爸对你太好了,好到让你觉得全世界的人都该围着你转,都该体谅你的不得已,包容你犯下的所有错,但我告诉你,我做不到,我不是爸爸。” 说完这番话,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以后,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的生活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不想再看到你,永远不想。” 说完拎起椅背上的背包,转而大步离开。 走出咖啡厅,傍晚的凉风一吹,宁柔才感觉到自己后背的冷汗。 刚才那番激烈的控诉耗尽了她的力气,只剩下满心的疲惫。 她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现在只想回到自己的那个小屋里,把自己藏起来。 拐进公寓楼下那条略显昏暗的小巷,远远地,她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她单元门的台阶旁。 是陈叔。 他手里提着一个印着某高级食府logo的保温饭盒,正安静地等着。 看到宁柔走过来,他脸上带着堆起温和的笑容,微微欠身:“太太,您回来了,我等您好一会儿了。” 宁柔愣了一下,脚步顿住,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手里的饭盒:“陈叔,你怎么在这儿?” “少爷吩咐的。”陈叔把保温饭盒往前递了递,“少爷说您刚搬出来,又不会自己做饭,总吃外卖对身体不好,让我每天饭点给您送家里厨房做的饭菜过来,干净,也合您口味。” 宁柔看着那精致的饭盒,心里五味杂陈。 裘寅泽,他居然… 她抿了抿唇,低低“哦”了一声,伸手接了过来。 饭盒沉甸甸的,带着温热的触感。 陈叔没立刻走,看着宁柔微红的眼眶,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太太,您看、您什么时候能原谅少爷,回家去住呢?您不在家,家里冷冷清清的,少爷他这些天也都没回去住。” 宁柔听着,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她抬起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他、他的手好了吗?” 问完才觉得有些懊恼,连忙又低下头。 陈叔眼神了然,赶紧点头:“好了好了,早就消肿了,太太您放心。”他看了看天色,又叮嘱了几句注意门窗安全,才告辞离开。 宁柔拎着饭盒,慢慢走上狭窄的楼梯。 楼道里声控灯昏黄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陈叔的话在耳边回响,饭盒的温度透过袋子传到掌心,像是抚平了刚才被母亲刺得千疮百孔的心,却又搅起另一团更复杂的乱麻。 …… 陈叔回到车里,思考片刻,还是拨通了裘寅泽的电话。 电话那头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在应酬场合。 “少爷,食盒送到了,太太还问起您的手伤怎么样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两秒,只传来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嗯,知道了。”随即挂断。 夜色渐深。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闭目养神的裘寅泽,小心翼翼地询问:“少爷,是回半山别墅吗?” 裘寅泽缓缓睁开眼,眸里映着窗外的霓虹流光。他抬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喉结滚动了一下,报出一个与别墅相反的地址。 出租屋里,宁柔刚洗完澡,湿漉漉的长发用毛巾裹着,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新水汽。 她趿拉着拖鞋,刚准备去厨房倒杯水喝。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急促粗鲁的敲门声突兀响起,像擂鼓一样砸在薄薄的门板上,震得人心头发慌。 宁柔擦头发的动作顿住,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已经这么晚了,会是谁来敲门? 她警惕地看向猫眼,外面楼道昏暗的灯光下,映出一个身形摇晃,满脸通红的男人身影。 “老婆,开门呐。”一个粗嘎又陌生的男声伴随着拍门声响起,含糊不清,带着醉醺醺的蛮横,“老子回来了,你、你躲里面干嘛?开门,让老子开心开心。” 宁柔吓得脸色煞白,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背脊紧紧贴着冰凉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她慌乱地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角立着的塑料扫把上,快步走过去,一把攥在手里。 冰凉的塑料杆硌着手心,却带不来一点安全感。 “老婆,听见没?快开门,别给脸不要脸。”门外的醉汉显然不耐烦了,开始用脚踹门。 劣质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哐哐声,门框都在震动。 宁柔被踹门声吓得浑身一哆嗦,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抖着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打算报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冰冷低沉,带着绝对压迫感的声音,骤然响起:“你喊谁老婆?” 第167章 没良心的小东西 声音刚起,门外醉醺醺的踹门声就戛然而止了。 宁柔的心脏一跳,这声音是裘寅泽? 门外传来醉汉含混又理直气壮的嚷嚷:“里、里面的,是、是我老婆,她不给我开门,不让我开心。” “呵。”一声极轻的冷笑,“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我家。里面的人是我太太,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里胡说八道。” “你、你家?”醉汉似乎被裘寅泽的气势慑住,酒也醒了两分,他晃着脑袋,努力眯起眼,凑近门牌号仔细辨认,嘴里嘟嘟囔囔,“6、603?呃,不对。”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摇摇晃晃地退后一步,仰头看了看楼梯方向,恍然大悟般拍了下脑袋,“搞、搞错了,七、七楼!我住七楼呢,嘿嘿。” 他讪笑着,踉踉跄跄地扶着墙壁,朝楼梯口走去,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楼道上方。 楼道终于恢复了安静。 宁柔紧绷的身体终于缓和了不少,后背全是冷汗,手里的扫把径直掉在地上。 她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宁柔,开门。”裘寅泽的声音再次响起,就在门外。 宁柔定了定神,赶紧手忙脚乱地打开反锁的门栓。 门一开,裘寅泽的身影就站在门外,走廊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冷峻的轮廓。 他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微凉气息,眼睛第一时间扫过她苍白惊惶的小脸。 “你、你怎么来了?”宁柔的声音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 裘寅泽迈步进来,反手关上门,随即环视了一下这小小的空间,最后看向她的脸,语气平平:“还好我来了。” 想到刚才那惊魂一幕,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 宁柔心有余悸地低下头,哦了一声,手指不自在地绞着睡衣的衣角。 裘寅泽像是回到了自己家,径直走到那张看起来并不太舒适的旧沙发前,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扶手上,然后姿态从容地坐了下来,长腿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无处安放。 “你…”宁柔看着他这鸠占鹊巢的架势,有些懵,“你怎么不回去?” 裘寅泽抬眼,语气理所当然:“我今晚睡这里。” “什么!”宁柔立刻炸毛,“不行,我这里没地方给你睡,你赶紧回去。” “没地方?”裘寅泽挑了挑眉,下巴朝小沙发扬了扬,“那不是地方?我睡沙发。” 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那醉鬼要是酒醒了,发现自己又敲错了门,跑回来骚扰你怎么办?你一个人,怎么应付?” 宁柔被他问得一噎,但依旧嘴硬,梗着脖子道:“我、我会报警。” “报警?”裘寅泽呵了一声,嘴角勾起戏谑弧度,“等警察来,黄花菜都凉了。” 看着宁柔气鼓鼓又无法反驳的样子,他放缓了语气,“我就睡沙发,保证不打扰你,万一真有什么动静,我也能立刻处理,行不行?” 宁柔咬着下唇,心里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她应该把这个强势的男人赶出去,可刚才那种的恐惧感还萦绕在心头,裘寅泽在这里确实给了她不少安全感。 最终,她那点残留的恐惧还是占了上风,然后极其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但她显然没有完全信任他。 宁柔转身飞快地跑回了自己的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紧接着,门内传来清晰的咔哒声,她反锁了。 门外,坐在沙发上的裘寅泽,也听到了那声落锁的脆响。 他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他气得几乎要笑出来,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没良心的小东西。” …… 晨光熹微,宁柔揉着惺忪的睡眼推开卧室门,食物的香气已经弥漫在小小的客厅里。 她愣了一下,看见裘寅泽在将几个精致的保温餐盒从纸袋里一一取出,整齐地摆放在那张小方桌上。他将袖子随意挽到手肘,侧脸在晨光里依旧俊美得无可挑剔,眼下却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昨晚那张窄小的沙发睡得并不舒服。 “醒了?”裘寅泽听到动静,抬眼看向她,“洗漱一下,吃早餐。” 语气自然得像他们仍在半山的餐厅里。 宁柔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安静去洗漱。 等她出来,桌上已经摆好了还冒着热气的虾饺、晶莹的烧卖和温热的豆浆。 她在他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 味道很好,是她喜欢的餐厅出品。 吃完最后一口烧卖,宁柔放下筷子。 裘寅泽也适时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看向她:“我送你去学校。” “不要,”宁柔一脸抗拒地拒绝,她看着空了的豆浆杯,指尖抠着杯沿的塑料边,“我自己坐公交就行,还有…”她顿了顿,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他,“你以后不用再来了,我自己可以。” 裘寅泽眉头微蹙:“我只是担心你,昨晚的事…” “我知道,”宁柔打断他未说完的话,“我知道你担心,可是裘寅泽,我六月份就要去伦敦了,两年,我不能永远活在你的担心里,我总要学会一个人独立生活,不是吗?” 她看着他,眼神里有期待,期待他能理解。 裘寅泽沉默了,看着宁柔那双盛满了渴望独立和一点点委屈的眼睛,薄唇抿紧。 几秒钟后,他开口,语气是理所当然的笃定,仿佛这是早已规划好的蓝图:“到时候我会陪你一起去。” 宁柔听着,喉间噎住了,像是一股气猛地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言语都变得苍白无力。 他还是不懂,他以为的陪伴,恰恰是她想要挣脱的枷锁,他永远在用他的方式保护她,却从未真正理解她渴望的自由呼吸是什么感觉。 宁柔看着他,眼神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她低下头,最终没有争辩。 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餐桌上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鸣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早餐在无声中结束。 第168章 就知道欺负人 宁柔收拾好自己的书本,背上包,径直走向门口。 裘寅泽拿起搭在沙发背上的西装外套,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狭窄昏暗的楼梯,来到清晨有些湿冷的公寓楼外。 宾利静静停在路边,与这老旧的街区格格不入。 司机早已恭敬地拉开了后座车门。 宁柔看也没看那辆车,脚步没有停顿,朝着不远处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晨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单薄身影在清晨的光线里甚至有些孤零零的。 裘寅泽站在车旁,身影倚着冰冷的车身,眸光追随着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 看着她汇入公交站台前稀疏的等车人群中,看着她微微低着头的侧影,她倔强地挺直了脊背。 无力,茫然,不知所措,这些认知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将她纳入自己绝对保护的羽翼之下。可此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握在手里的不过是一缕倔强的风。 强行挽留,只会让她消散得更快。 裘寅泽深呼一口气,别开了脸,随后坐进后座。 “开车。”他低声吩咐。 他靠在车后座,眉心紧锁着。 现在他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耐心。 尽管这等待的滋味,如同钝刀割肉,缓慢又煎熬。 …… 日子像被调成了静音模式,滑过指尖。 裘寅泽已经连续几天都没再出现在宁柔的出租屋附近,尽管陈叔每日都会准时送达餐盒,后来宁柔也让陈叔别再送了。 宁柔起初还有些不习惯,走到公寓楼下还会瞥一眼路边。 但很快,上课、下课、挤公交、下课回到屋内看书睡觉,规律简单的独居生活,慢慢将她包裹起来。 她开始习惯自己锁门,习惯窗外不是半山的绿意而是邻家阳台的盆栽,甚至习惯了夜晚独自面对黑暗时那需要自己克服的紧张感。 心里那点因他放手而产生的空茫,被刻意维持的平静填平,仿佛两人从未有过交集,各自活在平行的世界里。 这天下午没课,宁柔抱着几本厚重的文学史资料,打算去图书馆找个角落看书。 刚走到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就看到林婉晴双手叉腰,像只炸毛的小狮子,对着面前的周子扬火力全开:“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裘寅泽就是个控制狂,偏执狂,神经病,他以为他是谁啊?凭什么把小柔当犯人一样看着,现在好了吧,把人逼走了吧,活该!还有你周子扬!” 林婉晴的声音陡然拔高,矛头精准调转,“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渣男,骗子,花心大萝卜,滚蛋。” 被无辜波及的周子扬斜倚在一棵凤凰木下,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一脸“人在树下站,锅从天上来”的懵逼加委屈:“哎不是,林婉晴你讲点道理行不行,阿沉惹你姐妹生气,你骂他我举双手双脚赞成,你骂我干嘛?我招你惹你了?我最近多老实啊。” “老实?”林婉晴狠狠瞪着他,“你周大少字典里有老实这俩字?狗改不了吃屎,你们就是一路货色,哼,告诉你,我跟小柔六月份就去伦敦了,眼不见心不净,离你们这些混蛋远远的。” “去伦敦?”周子扬嘴里的烟差点掉下来,他站直身体,脸上的玩世不恭瞬间褪去,多了几分真实的惊愕,“你去伦敦那我怎么办?” “凉拌。”林婉晴别开脸,气鼓鼓地不看他。 周子扬盯着她倔强的侧脸看了几秒,那双总是带着点邪气的桃花眼眨了眨,忽然像变了个人。 他微微低下头,凑近林婉晴,声音放软了八度,带着一种大型犬类被抛弃般的委屈:“晴晴,别这样嘛,我错了还不行吗?你看,没有晴晴,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工作都没心思,我会死的。” 一边说,一边还用脑袋去蹭林婉晴的肩膀。 林婉晴推开那颗蹭过来的脑袋,脸颊却不受控制地飞起两片红霞,又羞又恼:“周子扬,你少在这油嘴滑舌,恶心死了。” “哪里油嘴滑舌了?句句肺腑之言。”周子扬不依不饶,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又凑近了些,伸手想去捏她气鼓鼓的脸颊,“不信你摸摸我的心,跳得多快。” 说着,他忽然低头,看着怀里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眼眸一暗,径直亲了上去。 “唔…”林婉晴猝不及防,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阳光勾勒出那对纠缠身影的轮廓,周子扬微微弯着腰,将娇小的林婉晴完全笼罩,吻得投入霸道。林婉晴最初的恼怒挣扎,渐渐变成了羞赧的呜咽,捶打的拳头也慢慢失了力道,最终无力地抵在他胸口。 宁柔的脚步顿住了,抱着书本站在几步开外,他们正好堵住了去图书馆的路,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周子扬才意犹未尽地松开,额头抵着林婉晴的,气息还有些不稳。 林婉晴又羞又恼,一张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又羞又恼地低吼:“周子扬,你、你混蛋,赶紧走!” 被推开的周子扬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地看着她羞愤的模样,非但不恼,反而笑得更加痞气,眼神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占有欲:“我走了谁陪你? 林婉晴刚要骂他,余光却瞥见回廊拐角处露出的半个熟悉身影。 “小柔!”她脸上红晕未退,声音带着被抓包的窘迫,“你怎么来了,快、快过来。” 周子扬被推得一个趔趄,顺着林婉晴的目光也看到了宁柔。他倒是一点不尴尬,反而勾起嘴角,冲宁柔挑了挑眉,那眼神仿佛在说“看戏看得开心吗”。 林婉晴赶紧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头发,快步走到宁柔身边,挽住她的胳膊,像找到靠山一样,转头就对着周子扬没好气地赶人:“你还杵在这儿干嘛?赶紧走!” 周子扬脸上的笑意垮了下来,他捂着胸口,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指着林婉晴控诉:“林婉晴,你真是提上裤子不认人啊,没良心。” 那语气,活像个被抛弃的小媳妇。 林婉晴被他这夸张的表演气得直跺脚,脸更红了:“滚蛋,谁提裤子了,再胡说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周子扬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得意。他耸耸肩,对着宁柔做了个无奈的手势:“行行行,我走,我走。宁柔妹妹,阿泽这几天出差了。” 说完,双手插回裤兜,迈着长腿懒洋洋地走开,背影都透着愉悦。 林婉晴对着他的背影狠狠挥了挥拳头,才转过头,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红晕,拉着宁柔就往图书馆方向走,嘴里还在愤愤不平地小声嘀咕:“混蛋,就知道欺负人。” 宁柔被她拉着,看着好友又羞又恼的鲜活模样,嘴角忍不住悄悄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第169章 更好的拥有 夜色浓稠,宾利碾过雨后湿漉漉的街道,溅起细小的水花。 裘寅泽靠在座椅上,指节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扶手,眉宇间堆积着化不开的倦怠。 连续二十四小时神经紧绷的高强度运转,加上跨国飞行的颠簸,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像有把小锤在敲。副驾上的安迪透过后视镜,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忍不住开口:“先生,您该休息了,身体…” “多嘴。”裘寅泽眼都没睁,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截断了安迪后面的话。 司机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刚驶入那条熟悉的街道,裘寅泽闭着的眼倏然睁开,报出那个刻在脑子里的地址:“前面公寓楼下停。” 车子刚在昏黄的路灯旁停稳,裘寅泽推开车门的动作顿住了。 隔着车窗,他看到了就在公寓楼入口处,宁柔站在那里,微微仰着头,和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年轻男生说着话。 男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路灯的光晕柔和地洒在他们身上。 裘寅泽下意识地抬腕,表盘指针指向了九点五十分。 心里的怒火压过了疲惫,从脚底直冲头顶,他下颌线绷得死紧,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 “咔哒。” 后座车门被推开,裘寅泽长腿一迈,皮鞋踩在潮湿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嗒嗒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宁柔听到动静转过头,看清来人,脸上轻松的神色一瞬僵住,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小半步,眼底出现了一丝慌乱。 裘寅泽几步走到两人面前,高大身影威压着不算宽敞的门口,感觉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了,他声音冷了下来:“他是谁?” 宁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同、同班同学。” “哦。”裘寅泽的眼神这才从男生脸上淡淡扫过,那眼神锐利地,带着居高临下的漠然。 他薄唇微启:“还不走?” 男生被他看得浑身一凛,后背霎时窜上一股寒意,脸上的笑容僵住,连招呼都忘了打,脚步慌乱地转身,迅速消失在夜色笼罩的街角。 宁柔感觉到了眼前裘寅泽气压低得吓人,手指悄悄攥紧了书包带子。 “今晚怎么这么晚?”裘寅泽眸光沉沉地问她。 “学院晚上有活动。”宁柔垂下眼睫,避开他迫人的视线,小声解释,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他、他家也住附近,顺路,就一起走了一段。” 这话说完,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干嘛要多此一举。 裘寅泽看着她,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晦暗不明,让人猜不透情绪。 半晌,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这声嗯让宁柔如蒙大赦,她赶紧道:“我、我上去了。” 说完,也不等裘寅泽回应,赶紧转身刷卡,脚步声仓促地跑上楼梯。 直到那脚步声消失,裘寅泽还站在原地,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夜风吹动他额前垂落的碎发,却吹不散他眉宇间凝结的那层沉郁。 他缓缓转过身,并没有立即上车,而是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中明灭不定,街道灯光迎着他的侧脸。 裘寅泽就这样仰着头,目光沉沉地盯着这栋老旧公寓楼,仿佛要穿透墙壁,看清某个亮起灯光的窗口。 烟灰无声地掉落。 几分钟后,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灼热的温度烫了一下指尖。 裘寅泽这才回过神,面无表情地将烟蒂摁熄在车旁的垃圾桶上。 拉开车门,坐回后座。 “回半山吧。” …… 别墅窗外是山下维港永不熄灭的璀璨灯火,此刻映着满室冰冷的空旷。 裘寅泽松扯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他没有开主灯,幽暗的光线下,身影被拉得斜长孤寂。 他径直走向地下的恒温酒窖,取出一瓶年份极佳的勃艮第,深红酒液在壁灯下流转着暗沉的光泽。 拔掉软木塞,直接对着瓶口灌下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辛辣的灼烧感,却暖不了四肢百骸透出的悔意。 裘寅泽拉开酒桌旁的皮椅坐下,又点燃一支烟。 猩红的火点在幽暗中明灭不定,如同他此刻晦暗不明的心绪。 袅袅升腾的烟雾模糊了他俊美疲惫的轮廓,模糊了眼前昂贵藏酒的标签。 偌大的酒窖,只有他一人。昂贵的红酒在他口中尝不出任何回甘,只有余下的苦涩。 他背脊微微佝偻地陷在椅子里,指间的烟无声燃烧着,周身弥漫着一种被整个世界遗弃的落寞。 突然,裘寅泽喉咙里溢出一声极低的嗤笑。 笑声短促沙哑,在寂静的酒窖里格外突兀。 他在嘲笑自己掌控一切,如今却连最想留住的人都留不住,嘲笑自己看似拥有一切,内里却空空如也的荒诞。 裘寅泽仰起头,又灌下一大口酒。 冰凉的液体带着灼烧感滚落,却像是浇在了心头的坚冰上。 他其实明白,比任何人都明白宁柔想要挣脱的原因。 放手这两个字像带着倒刺的钩子,每一次在心底划过,都带起血肉模糊的剧痛。他攥紧酒瓶的手指骨节凸起泛白,指间的烟灰簌簌落下。 他做不到,可现在,却不得不做。 她想要的,是海阔天空的自由呼吸,是独立行走于阳光下的权利。 哪怕这自由,意味着暂时松开他紧握的手。 他闭了闭眼,将瓶中最后一点深红的液体饮尽。 空酒瓶被重重地搁在酒桌上,烟蒂被用力摁熄在冰冷的桌面,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 “呵…”又是一声短促的嗤笑,带着认命的疲惫,也带着决绝的清醒。 放手。 只是为了,终有一天,能真正拥有。 …… 六月,蝉鸣聒噪不休,预示着离别季的来临。 这段时间,裘老爷子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清醒时浑浊的眼睛里最深的挂念,还是裘寅泽什么时候能让他抱上重孙。 裘寅泽有些无奈,只能一遍遍低声安抚:“快了,就快了。” 宁柔在将最后几件夏装叠进行李箱。她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从最初的惶惶不安到渐渐熟悉楼道里邻居的脚步声,学会了自己计算水电费,甚至能煮出一碗不算难吃的面条。 独立生活的滋味,带着磕绊,却也让她生出一种踏实的力量感。 后天她就要飞往伦敦,开始为期两年的研学。 巧合的是,出发的日期,正好是当年那份为期三年的契约到期的日子。 冥冥之中,仿佛是天意要给这段开始的关系画上一个句点。 这段时间,裘寅泽偶尔会来。 他的车总是安静地停在街对面梧桐树的阴影下,一停就是很久。 但他从未上楼,也没有打扰她,坐在车里,指间或许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透过车窗,望着她出租屋的方向。 直到那灯光熄灭,引擎才会低沉地响起。 这份沉默的守望,比从前的强势更让宁柔心绪难平。 第170章 到时候你回来好不好 这天傍晚,宁柔从学校收拾完最后的资料回来,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刚走到公寓楼那扇铁门前,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旁边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裘寅泽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袖子随意挽着,似乎等了有一会儿。 看到宁柔,他快步上前,叫住了她:“柔柔。” 宁柔脚步一顿,抱着书本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夕阳的金光勾勒着他挺拔的轮廓,她注意到他眉宇间的疲惫,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比上次见面时更憔悴了些。 她垂下眼睫,低声应道:“嗯。” “后天的航班?” 宁柔点了点头,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看:“嗯。”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 裘寅泽看着她的侧脸,喉结微动,最终只是干涩地叮嘱了几句:“嗯,那边天气多变,记得带伞,一个人在外面,凡事小心,注意安全。” 话语寻常得像任何一个送别的友人,却带着一种克制后的沉重。 宁柔抿了抿唇,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闷闷的。 她低着头:“知道了。” 又是一阵沉默。 裘寅泽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往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看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宁柔,我给你两年时间。” 顿了顿,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心底:“这两年,我保证不会去打扰你,让你去做所有你想做的事,去体验你想要的独立生活。两年后学业结束,你回来,好不好?” 这不像是他会说出来的话,没有强硬的命令,只有一份小心翼翼的,带着卑微意味的请求。 宁柔心弦一颤,她慌忙抬起头,撞进他那双克制的黑眸里。 里面没有往日令人窒息的偏执欲,只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期待。 这眼神让她心慌意乱,心底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悄然塌陷了一角。 她别开脸,不敢与他对视,声音有些发飘:“到时候,看情况吧。” 裘寅泽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眼里有那么一瞬的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嗯,好的,我知道了。” 他又问了行李准备得如何,需不需要帮忙之类的话,宁柔都回答了。 没说几句,裘寅泽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眉头微蹙,似乎有急事。 “我先走了。”他收起手机,最后看了她一眼,其实他想抱抱她,但克制地忍住了。 干脆直接转身,走向那辆停在暮色里的黑色轿车。 宁柔站在原地,看着他拉开车门,看着他的身影坐进驾驶座,直到尾灯亮起,离开这条街道。 傍晚的风带着湿热的气息吹过,拂动她额前的碎发。 她一直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突然,一股不由来的酸意毫无预兆地冲上鼻尖,眼前熟悉的街景变得模糊。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仰起头,拼命眨着眼睛,将那股不合时宜的泪意逼了回去。 …… 出发当日,宁柔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一个多月的地方,墙角还堆着几个没来得及丢的快递纸箱。她叹了一口气,用力拉上行李箱的拉链,轮子在地面发出咕噜的声响,像为她送行的单调节拍。 刚走出公寓楼,她下意识地看向那棵熟悉的梧桐树下,眼前空荡荡的,没有那辆熟悉的宾利,也没有那个倚车而立的熟悉身影。 心底那点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悄无声息地瘪了下去。微弱的失落刚爬上心头,还没来得及蔓延,汽车喇叭声就在路边响起。 “小柔,这里。”林婉晴从车后窗探出脑袋,兴奋地朝她挥手。 驾驶座上是林婉晴的父亲,副驾上的母亲也温柔地对她点头示意。 “叔叔阿姨,麻烦你们了。”宁柔赶紧敛起所有情绪,扯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将行李箱交给下车帮忙的林父。 “客气什么,你和晴晴一起出去,我们送你也是应该的。”林母笑着打量她,“东西都带齐了吗?证件再检查一下。” 去机场的路上,林婉晴叽叽喳喳地说着打包的趣事,车内气氛很热闹。 宁柔附和着,目光不时飘向车窗外,心底那片空落落的地方,依旧填不满。 国际机场人声鼎沸,电子屏滚动着航班信息,广播里中英文交替播报。 林婉晴的父母一路陪着她们到托运柜台,办好手续,又送到安检口前。 “到了立刻给我们打电话报平安,知道吗?”林母抱着女儿,细细叮嘱,眼眶有些发红。 “钱不够了就跟爸爸说,别委屈自己。”林父拍拍女儿的背,语气不舍。 “知道啦知道啦,你们放心吧。”林婉晴回抱着父母,声音也有些哽咽。 宁柔站在几步之外,安静地看着这温情脉脉的一幕,深藏的酸楚又悄然涌上心头。 她攥紧了随身小包的带子,移开视线,目光却一次次地飘向入口通道的方向,像是在搜寻什么。 每一次望去,每一次都落空。 那个说好不打扰,却又在她心底刻下最深印记的男人,还是没有来。 她低下头,无意识地抠弄着背包拉链上一个精致的小熊挂件,那是去年在瑞士,他随手买给她的。 指尖传来温软的触感,心底那份说不出的失落,此刻就像浪潮般,一点点扑过来,冰凉沉重。 同一时间,裘式顶层会议室。 裘寅泽听着最后一项汇报,指尖的钢笔在文件边缘漫不经心地点动。 当合作方代表终于起身握手时,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 “先生,太太的航班还有一个小时起飞,但预留出关和安检时间还剩不到半小时登机。”安迪在一旁低声提醒。 裘寅泽眸光一凛,径直起身:“去机场。” 车子在往驶入机场快线的方向开去。裘寅泽靠在椅背上,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指尖不耐地敲打着扶手。 突然,桌板上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车内的寂静,是老宅的紧急线路。 裘寅泽划开接听,里面传来老管家沉重的声音:“少爷,老爷子、老爷子突然就不行了,他说想见您最后一面,您快回来吧。” 第171章 戏剧 裘寅泽脸色变了变,指节泛出青白色。 “先生?”司机透过后视镜,焦急地等待指令,“机场还是…” 裘寅泽闭了闭眼,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厉害:“掉头去疗养院,快。” 他想的是,过两天再去伦敦,和她解释为什么没来得及送她。 轿车在下一个路口急速调头,朝着远离机场的疗养院方向开去。 公路两旁绿树匆匆掠过,余光晃得人眼晕。 就在车子刚驶上一段相对空旷的快速路时,对向车道,一辆黑色越野车突然像脱缰的野马,以极快的速度冲破隔离带,轮胎发出绝望的嘶鸣,车身如同失控的钢铁巨兽,朝着裘寅泽的车子迎面猛冲过来。 “砰——” 金属扭曲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车窗玻璃迸出亿万片晶莹的碎渣,在黄昏下投射出刺眼的光。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机场这边,广播里终于传来了登机的声音:“前往伦敦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X253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宁柔站起身,或许是起身太急,她忽然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眼前黑了一下,身体晃了晃。 “小柔,你怎么了?”林婉晴赶紧扶住她。 “没事,”宁柔摇摇头,勉强笑了笑,“可能有点低血糖。” “吓死我了,”林婉晴松了口气,递给她一颗糖,“快含着,我们该进去了。” 宁柔含着糖,那甜味在舌尖化开,却压不住心底那莫名的空茫。 她跟着林婉晴,身影很快消失在机舱入口处。 就在她踏入机舱后不久,候机厅的液晶显示屏上,本地新闻台的画面突然切换,插播进一条紧急新闻。 漂亮女主播的表情严肃,背景画面是打着马赛克的事故现场:“现在插播一条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今日傍晚六点二十分左右,在通往清水湾疗养院的盘山公路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一辆黑色私家车与对向失控越野车发生猛烈碰撞,据现场记者了解,事故造成多人重伤,伤者已被紧急送往附近医院抢救。事故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希斯罗机场的跑道上。 窗外是伦敦标志性的灰蒙蒙天空,细雨斜织,为陌生的城市蒙上一层冰冷的滤镜。 宁柔脚步有些虚浮地走下舷梯,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让她浑身酸痛,脑子也昏沉沉的。 取完行李,林婉晴掏出手机:“总算到了,得赶紧给我爸妈报个平安,不然他们得急死。” 她飞快地拨通电话,语气轻快,“妈,嗯嗯,落地啦,刚拿到行李,知道啦知道啦,会小心的,哎呀,伦敦在下雨呢,有点冷。” 听着婉晴和父母亲昵的对话,宁柔移开视线,看向机场外灰绿色的雨幕,将自己那点无人可报的孤单悄悄藏好。 挂了家里的电话,林婉晴脸上还带着笑意,手指又灵活地在屏幕上划动,嘴里嘟囔着:“再给周子扬那个混蛋报个信,省得他念叨。” 说着,拨通了号码,将手机贴在耳边。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只有冗长的嘟嘟声。 一遍,两遍,直到自动挂断,无人接听。 “咦?”林婉晴疑惑地皱了皱眉,有些不甘心,又重拨过去,结果依旧。 “奇怪了…”她放下手机,看着暗下去的屏幕,脸上露出些许不解,“这家伙怎么回事?平时响一声就接了,今天玩失踪?” 她撇撇嘴,但很快又被周遭的新鲜感吸引,并没往深处想,“不管他了,可能又在哪个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呢,小柔,我们快去打车吧,这鬼天气真冷。” 宁柔点了点头,两人搭上一辆黑色的出租车,前往早已租好的公寓。 车窗外,伦敦的街景在雨水中变得模糊,异国的潮湿和阴冷,一点点渗进心里。 她们租住的公寓在一栋有些年头的英式建筑里,空间不大,但还算整洁温馨。 放下行李,宁柔简单洗漱了一下,头刚一沾枕头,就在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港岛是午后一点多。 这里也是阴雨天,裘氏集团的私人医院里,笼罩着冰冷的低气压。 裘氏集团的CEO出了重大车祸,很多需要裘寅泽拍板签字的项目只能暂时搁置,这个消息很快被封锁了,鲜少人知道。 保镖和助理们脚步匆匆,压低的交谈声和电话铃声交织成一片焦虑的背景音。 周子扬烦躁地扒了扒头发,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搭在手臂上,领口扯得歪斜,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焦灼。他靠在吸烟区冰冷的墙壁上,脚下已经扔了几个烟头。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晴晴两个字,像一团灼人的火。 周子扬盯着那个名字,手指攥紧,却没有勇气按下接听键。 他怕自己一听到林婉晴的的声音,会控制不住把这事说出来,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最终归于沉寂,像他此刻沉入谷底的心。 手术室上方的红灯,亮了将近八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那扇紧闭的手术室从里面被推开,主刀医生满脸疲惫地走出来,口罩耷拉在下巴上。 周子扬和陈叔闻声走了上去,两双眼睛死死盯着医生。 医生摘下沾着血污的手套:“万幸,抢救过来了,生命体征暂时平稳了。” 周子扬松了一口气,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陈叔赶紧扶住他,老眼里涌上泪水。 但医生接下来的话,像一盆冰水,将刚刚升起的那点希望彻底浇灭:“但是撞击太猛烈,右腿膝盖和踝关节粉碎性骨折,神经受损严重,以后恐怕很难恢复如常了。” 顿了顿,医生避开他们的眼神,声音更低了些,“另外,裘先生颅脑遭受了严重撞击,有淤血和水肿,虽然手术清除了部分,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病人苏醒后,很大可能会出现失忆症状。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很难说。” 一条腿可能废了。 还可能失忆。 周子扬耳朵里一阵嗡嗡作响,感觉医生的话模糊又不真切。 他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半晌,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干涩破碎的音节:“知道了,人、人活着就好。” 第172章 我妻子呢? 陈叔已经别过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怎么会这样,少爷怎么会遇到这种事,老天爷不长眼啊。” 周子扬僵硬地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前,颤抖着手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那几个来自晴晴的未接来电,此刻就像灼热的烙铁烫着他的掌心。 犹豫了很久,指尖悬在回拨键上,才重重落下。 电话响了一秒就被接起了,那头传来林婉晴又急又气的声音:“周子扬,你死哪儿去了,怎么不接电话?知不知道我…” “有点急事处理。”周子扬打断她,他极力压抑着情绪,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量正常,“你们到了?一切都顺利吗。” “早就到了,都安顿好了。”林婉晴的语气缓和了些,但还是带着抱怨,“你那边什么急事啊,连个电话都不能接?” “嗯,公司一点突发状况。”周子扬含糊地应付,紧接着,像是无意间提起,“宁柔呢?她怎么样,还好吧?” “她啊,看起来挺累的,有点没精神,说有点低血糖,刚才吃了点东西就睡下了。”林婉晴浑然不觉,语气轻松地回答,“应该就是飞行太累了,没事儿。” “嗯,没事就好,我这边还有点忙,先挂了。” 不等林婉晴再说什么,他飞快地掐断了电话,手机塞回兜里,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窗上,看着窗外阴雨连绵的港岛。 电话那头,伦敦的公寓里,林婉晴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疑惑地皱了皱眉:“搞什么嘛,奇奇怪怪的,说话有气无力的。” 她嘀咕着,总觉得周子扬今天反常得很,但奔波一天的困意袭来,她也懒得再多想,打了个哈欠,也钻进了被窝。 …… 宁柔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着抓过枕边的手机。 屏幕亮起,收件箱却很干净,没有未读消息,也没有那个熟悉名字的未接来电。 “混蛋。”她低声骂了一句,把手机重重扔回枕边,拉起被子蒙住头。 说不打扰就真的音讯全无,她气得在心里把那个冷漠的男人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可骂着骂着,那股怒气又变成了的委屈失落,鼻尖微微发酸。 他怎么能真的就这么彻底地把她从世界里抹去? 来到伦敦已经一个月。 生活被课程和林婉晴探索陌生城市的新奇感填满。她努力让自己适应,甚至开始享受这种无人管束的自由。 可每当夜深人静,或者像此刻这样醒来的清晨,那份被刻意忽略的空洞就会悄然浮现,提醒着她那令人心烦意乱的联结。 她不止一次装作不经意地向婉晴打探:“港岛那边最近有什么新闻吗?”或者是,“周子扬最近忙什么呢,都没听你抱怨他了。” 林婉晴神经大条,边涂指甲油边撇嘴:“能有什么新闻,周子扬那家伙倒是神神秘秘的,问他就说在忙公司的事,具体屁都不放一个,烦死了。” 宁柔的心沉了一下。公司的事,所以裘寅泽也是在忙? 忙到连一条报平安或者问一句到了吗的信息都吝啬发送吗,她闷闷地哦了一声。 港岛,私立医院病房。 周子扬收起手机,屏幕上刚刚结束和林婉晴没营养的扯淡。 他转过身,看向病床上的人。 裘寅泽,或者说,是某个阶段的裘寅泽,他正不耐烦地试图挪动那条打着厚重石膏的腿,眉头拧得死紧,英俊的脸上是久违,没有任何掩饰的暴躁,与车祸前那个深沉内敛的男人判若两人。 医生的话回荡在周子扬耳边,颅脑受损,记忆可能出现缺失或错乱。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错乱,竟然是回到了几年前,回到裘寅泽还是个恣意妄为,视规则如无物的纨绔时代。 这认知偏差让周子扬每次面对他,都有种荒谬的割裂感,不知该作何反应。 “阿泽,我公司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周子扬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尽量语气平常地说。 “等等。”病床上的人却叫住了他,声音沙哑,却掩不住那股子惯有的腔调。 裘寅泽微眯起眼:“刚才陈叔絮絮叨叨,说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有个法律意义上的妻子?” 停顿了一下,他似乎对这个词感到极其陌生和别扭,嘴角甚至勾起嘲弄的弧度,直接问道:“那我这位妻子呢?人在哪儿?” 周子扬心里咯噔一下,喉头发紧,含糊地回答:“在伦敦呢,之前不是说了你去疗养院路上出的意外吗,她那边…” “伦敦?”裘寅泽的眉头皱得更深,眼神明显不悦,打断了他,“我出这么大的事,躺在医院里,她人在伦敦?干什么,游山玩水?” “周子扬,你跟我说实话,我跟这女人的关系就这么差?差到她老公半死不活躺在这儿,她连面都不露一下?” 这话问得理直气壮,带着属于那个年纪裘寅泽特有的理所当然。 周子扬看着他眼中纯粹的不爽,里面没有一丝一毫对宁柔的温情,只有对一个不称职妻子的不满。 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 完了。 他是真的…把宁柔忘得一干二净了。 …… 九月,暑热未消。 私人医院门口,媒体早已被清场,只剩下几辆黑色轿车静候。 裘寅泽拄着一支精致的黑色拐杖,略显吃力却依旧脊背挺直地上了车。 他脸色还有些失血后的苍白,但眉宇间那股不耐烦的锐利矜傲却重新浮现,仿佛重伤的折磨只是暂时困住猛兽的牢笼,并未真正折损他的锋芒。 回到半山别墅,他被陈叔搀扶着在客厅沙发坐下,那条打着固定支架的腿被小心安置好。 佣人送上温水和药片,他看也没看,第一件事就是朝陈叔伸出手:“我的手机。” 陈叔赶紧将一部新手机递过去。 裘寅泽接过手机,指纹解锁,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眉头越皱越紧。 他似乎在翻找什么,但显然一无所获。 最终,他抬起头,眼神冷飕飕地射向垂手站在一旁的陈叔,声音里压着兴师问罪的意味:“那个女人的电话是多少?给我。” 他顿了顿,几乎是咬着牙补充,“我倒要亲自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老公在医院躺了两个月,生死未卜,她连个面都不露,电话也没一个,她是死了还是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