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动地狱》 第736章 悬疑之时 不对,箫飒懊恼他想这么多干什么,明明就是一个画面,却能以点带面变成一部皮影戏,恶魔的自残不是他恐怖的来源,让他惊悚和寒颤的是那个死人是他。 幻想中的恶魔只吃死人,可坟轩里的人,不管活人死人,只要是人肉都吃。 但凡在门口遇见食人族,箫飒就会踮起脚尖背部贴着墙壁走远点,在竹筏上的话,就趴在竹筏上,静止不动。 事后箫飒想起来,他大半是把食人族当做大瞎熊了吧,看到熊就装死,殊不知他那时忘记了一个重要的指标,食人族就是吃人肉的,他这样岿然不动,更会被他们视为第一食用对象吧! 箫飒神魂颠倒的那个阶段,客人就把他当做周期性魔怔,他避着客人走,客人也把他当精神病患者绕着走。 箫飒现在说起这件事还要眨巴眼泪的,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想起那个悲惨的过去,他仍觉得俯拾皆是、历历在目,后来他的提心吊胆怎么恢复正常,他快要记不清了。 可能是后来适应了空气一样无处不在的芬芳香味,闻到了不恶心,胃也不会翻江倒海,习惯了就好,适应了就强,过去的事废话少说。 每当客人把牛羊羊肉猪肉鸡肉……有几个有眼无珠的人也把蒜瓣状的鱼肉说是人肉,箫飒就会被人旧事重提,表面上他对客人还很敦厚淳朴,心底早就诅咒这些挑三拣四又自大的客人了。 在坟轩外,他们吃人,可能吃过成千上万个人的人肉,这个吃一口那个吃一口,如果不多食身体没有臭味,就不必用呛鼻的香水来掩盖。 敢做不敢当不是大丈夫的表率,知道坟轩里的人愤恨吃人肉的人,也知道吃人肉的人被人鄙夷,就千方百计洗清吃人肉的嫌疑。 可是他们不知道,他们身上的臭味不是单凭香水就能掩盖的,自以为是的掩耳盗铃的高洁清雅,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自欺欺人的。 已然是罪恶的人,如果还想方设法藏匿犯下的错误,只会让人更加看不起,他们已经排在他人之前瞧不起自己。 在外面肆无忌惮吃人肉,在里边苦思冥想的收敛,这么说来坟轩还是起到了标榜作用的。 嚣张跋扈、纨绔野蛮的人进入坟轩,也懂得将人前显贵的本性表露出来,不愿在光天化日之下将自我的弊端暴露出来。 知道吃人是种可耻的行为,总比那些每天吃人肉还不知悔改的人强,这个世界的人多了,免不了有几个失重、轻浮的存在。 爱光鲜亮丽是人之常情,他们在外面吃人肉是为了生计,哪怕杀人取食杀鸡取卵,也是从苟且偷生的角度出发的。 恶劣的环境,为了好好的活下去,再卑劣的手段也得用上,只要是为了存活并且成功活了下来,曾经用到的无数低贱的手法也不过是垫脚石,这或许并没什么可耻的吧! 凌沉再怎么恨吃人的人,他也无法保证哪天年迈的他年轻的时候没吃过人肉,也许不久的将来,他出了什么事故,再也没有能力和别人争抢沉船上的生命保证,他甘心就这么死去吗?不得不吃了人肉呢? 二是因为在沉船众多,但其他生活必需品几乎一无所有的亡海中,到处是朦朦胧胧的灰暗破败景象,像是一座天生被上帝打造的坟墓。 人向往蓝天和森林,既然沉船堆这边看不到湛蓝澄清的天空和柔软的白云,绿色入眼人就像是看见了无边无际的蓬勃希望,偶然看见了歪脖子树,被这新鲜的绿色牢牢吸引住目光也不见得很见外。 人们在这棵树上寄托强烈渴望绿色的感情,以为有了他们的祝福,就能让这棵树常青,知道亡海能长出大树后,也怀揣着能亲手在亡海栽种一整片森林的希冀; 三是因为歪脖子树的造型十分独特,如果歪脖子树不歪脖的话,那可真是棵名副其实的参天大树呐! 箫飒站在屋檐上,清冷的风刮走他脸上的血色,他面向坟轩外的沉船堆,双眼中是迷离和诚笃切换,他的手脚冰凉。 坟轩内灯火辉煌,外面的海域却采取不到分毫生气和光亮,到处是沉船勾勒出的磅礴而绝望的线条,是暗沉的黑夜中黝黑的海平线,此起彼伏崎岖不平。 箫飒的背后是气势宏伟的坟轩,亮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前面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和漫无边际的时间同样的永恒固定。 像锁在保险柜里的时间,有着整整齐齐的切口,保险柜被扔进幽邃的憔悴的昏暗中,不会被人找到,从此往后再也不会被打散,它的征途指向亘古。 好似永远都无法被光束刺穿的化不开的浓稠暗黑,紧紧包裹他的眼球和体魄,像麻绳一样紧紧捆绑着他的肉身,他身单力薄,不能对抗强大的黑暗,身体不得挣脱。 他之前来这里踩过点,箫飒弯下膝盖将藏在瓦片里的火折子拔出来,他将火折子吹燃,雄黄的火焰啪啦啪啦的烧起来。 借着狂风裹来的氧气剧烈燃烧,发出凄厉诡异的响声,好似人被烧着时尖利的抱头嚎啕声,火折子上亮起明亮的火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火焰烧去一个小空间阴森森的冷冽,让箫飒置身在橙黄色春回大地般的烛光中,让他冰封的思想得到解冻,温暖他的寒凉与忧伤,他每次呼吸沉重的把热气呼出来,每次都吸气都像在用鼻子汲水,鼻子酸楚人也有点晕厥。 箫飒的思维仍处于水深火热的矛盾中,往前一步是刀山,后退一步是火海,他下面到动作有可能关系着将来的走向,他不得不徘徊和慎重。 也许上一秒是天堂下一步堕入死亡,也许上一秒是死亡下一步踏上登向天堂的梯子,他真的舍得就这么轻易而无声无息地葬送他的人生吗? 不远处,冰冷也在无迹可寻的扩散着,随着凌沉跑酷的身影忽上忽下,挟持着人的体温却从来不露出真身,告诉人他长什么样。 凌沉由坟轩外围船屋的屋檐上跳到洗手间里,他打开男洗手间的大门,墙上有三四盏长明灯亮着,角落阴暗,地面潮湿,像是被降下来的寒冷露水洗涤过。 正面过去有一面挂在墙上的一人宽和一人高的大镜子,他每往前走一走,悬浮在海水中的庞然大物——洗手间就像快要散架了一样发出颤抖的咿呀声。 这声音在平日奈何不了凌沉的心弦,而此时他是为了求证某点,这个声音在他拉直绷紧的脑神经里被无限的放大,每个细微的摇动声,在他听来都如同狂轰滥炸。 与其说是验证,不如说是在据理力争笃定某个确定,因为这是证据确凿的。 喜欢浮动地狱请大家收藏:()浮动地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37章 诡异 他疑神疑鬼地走在烘臭的地板上,地板上的水渍好像是胶水,粘着鞋底寸步难行,他停下来踩了踩地面,他猜是谁把恶心的尿液尿到了过道上。 开业这么久以来还没派人来洗过厕所,他暗自下定决心,若是今夜不发生什么变故,他肯定以及确定明天就委派箫飒大哥携带洁厕灵来以身作则,身先士卒冲厕所。 凌沉双手插兜走在各处散发着异味或恶臭的洗手间里,眼神东张西望(换做另外的任意一个人,都会把这种聚精会神搜索厕所有没有人的行径当做猥琐的行为,而安在凌沉的身上,全然是种风流倜傥的表现,他无可挑剔的金发和霸道的五官,竟让人联想不到一丝丝反常,换种方式说,他的确是个前来像个破案的侦探)。 越往里边走地板就越湿滑,还好他的平衡能力不差,像箫飒那种大马哈少不了狗啃屎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箫飒,他想用球拍把他拍走,可他阴魂不散。 如果此时正在做这件事的是箫飒,他的满脑子恐怕全是凌沉,简而言之,二者中形成了一种不分彼此的兄弟情,都希望自己将来要做的或者正在做的事情不会伤害到对方。 这种关系并不存在暧昧不明,准确来说应该表达为超越肉体的灵魂连接,既然上苍让两个残疾人阴差阳错的相遇了,优劣得所,那必然是有他不耽误人的道理的,不管倒不倒立还是倒挂金钩,邂逅了但没错过,遇见了就不再是个歪打正着的错误。 每个蹲位破烂的门都是敞开着,他走到最里边的两个厕所中间的过道上,左右两个厕所间的门还是打开的,里面除了不像马桶的马桶外空无一物。 镜子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水龙头,他的正前方是个两米高的镜子,凌沉的身高正好入框,他的目光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在跟镜子里的他对视,和他交换着内心的想法。 一些不能和他人说的悄悄话、心里话,也许只有跟镜子里的那个人说了。 凌沉痴迷于和自我交流的眼神里飘荡着郁结,他英朗俊俏的面容被愁云惨雾践踏着,鼻青脸肿,伤痕不计其数,似乎是被油煎糊了的样子。 他好像掌握了什么重要的情报,和镜子里的他交互着,这是不能被他人破晓的隐秘,只能提供他和他的交流。 除了处境自由的他们,痴迷于和镜子里的自己用眼神说话的凌沉,好像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的什么,都被他自傲的以自我为中心的目光忽略了。 箫飒没来,凌沉早就知道他根本不会来,那么他来这里查看他是否来了是为了什么原因。 难道是为了心里对此存有一丝丝的侥幸,以为箫飒不会隐瞒他什么,让他猖狂的来到这儿吗? 镜子里的那个人,温和而恭敬,像一个姿态优美的公爵或社会上层人士,虽然衣衫单薄,可身体是挺拔巍峨的。 凌沉无论怎么看,都觉得里面的那个人比现实中的他要好看,不稳定的长明灯闪烁了几下。 起初凌沉阳光,干爽,等到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超过三十秒的时候,一切就都大变样了。 他美丽的脸庞刹那间等电光火石,面上光芒万丈的阳光一下子被阴郁沉陷,险恶像光粉一样贴在他脸上,即使从侧面去看,依旧能看到他脸上的不祥和不亲近。 全木制的卫生间,木板上有大大小小的积水,木板和木板的接缝很宽,外面的冷风能趁虚而入,将凌沉的发烧麦浪般吹动。 墙壁上的长明灯忽明忽暗的闪动,光与不光明的间隔,将凌沉的脸烘托得异常可怖,五官深邃的部分时而黝黑,时而又恢复到正常的局面,像一个终极的杀手屹立在镜子面前。 像庄周梦蝶一样,分不清是庄周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庄周,凌沉也无法分开镜中的他和现实中的他。 仿佛是镜子里的他反反复复的教导他神态该怎么样安排,是镜子里的他先露出阴险表情,后来他才学着临场发挥的镜中人,也扮出居高临下、狡黠且狡猾的神情。 凌沉现出狭隘而意味深长的表情时,洗手间木板的接缝似乎都成了因他歹毒状态的爆发而迸开的裂痕,横七竖八强势的爬满了一间屋子,想进入了魔鬼的寝室。 “啊!”门口一个男性推门而入,看他的样子应当是坟轩的客人,被凌沉无恶不作且郑重其事的神色吓呆。 他依偎着门框滑到地上,脸上除了惶恐和惊骇几乎找不到有其他感情的蛛丝马迹。 凌沉知道镜子的反射把尊贵的客人吓到了,他得刻不容缓做点措施来补救,镜子人严峻的锋芒毕露的表情,是时候像暖阳般舒缓下来了。 到镜子里他的表情像铺满了春阳似的温和并往外溢着温暖时,那个落在地上衣服被尿水洗了一遍的人的躁郁,终于是安定了下来。 凌沉回过神来,阴冷而矫健的从他身边走过,浑身淌水头发湿漉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凌沉出门,他生怕凌沉是个居心叵测的人,传闻凌沉杀过不少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屠杀人是以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他怕凌沉也会信手拈来一个理由将他杀害,准确来说,凌沉杀人是不用理由的。 凌沉直直走向他,灵活的走过拐角时,闻到了一股刺激的异味,长明灯又暗了几下。 他沉着的面容像冬天的铁块一样冰冷刺骨,那个人心跳到了嗓子眼,他恐惧得全身的皮肤都绷紧了,幸好他没被凌沉收拾。 凌沉的头向卫生间偏了一下,没什么铤而走险的意外,他出门把门关上,一招坟术将客人的竹筏击沉,跳到坟轩的屋顶,厕所里传来了一声哀嚎。 厕所过道里快吓尿的人,等凌沉不见踪影时,才想起上厕所要紧。 他走向前端没几步,突然发现前面有个人,似乎在眈视着他,他被一种恐烈而又古怪的眼神凝视。 刚才他只看到了凌沉,不代表能排除厕所里还有其他人的嫌疑,他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有时候人就是自己吓自己。 他无所谓地晃了晃脑袋,打算和这位老兄说说刚才的惊吓,他先是看到了此人的双脚,鞋子上湿淋淋的,裤脚以上干燥。 想开口问前面的人有何贵干前,他抬起眼意外的瞅见这个人居然是站在镜子里面。 若是一般人,他的心也许还能好受的,可这个人是他刚刚从他手里逃过制裁的,这个人让他倍感恐慌。 这个身板瘦弱的人迅速回头,回头的动作如此坚决,生怕后面有人在他回头之前杳无音讯的跑掉了。 果敢的回头却不见出门的凌沉还站在他后面,他的身后空空荡荡,他的后背随即毛骨悚然,他像站在灵异圈中,这时诡异酸楚一同涌上他的脑海,搅乱了他全部的思索。 他止不住的战抖和寒噤,天气本来就很冷,加上凌沉给他营造的寒冷,他似乎走在极地里没穿衣服,浑身要被冻成冰块了。 喜欢浮动地狱请大家收藏:()浮动地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38章 孔明灯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前面没有人,只说明后面有人在,如果后面有人,要想照到镜子,就得他走开,不然他会挡住后面人的部分躯体血肉。 可眼下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件事像毒药一样令他失魂落魄,三魂七魄都从身体里飞走了。 他的前面没人,后面不见人影,那究竟是怎么回事,镜子里怎么会有个人,还是凌沉的化身。 镜子里的凌沉占据了大部分成像面积,如此看来身体像透明了的他,才像是排在凌沉后面的人。 他一边仔细观察镜子,一边忪然往后便退,此地不宜久留,他不想屈尊就驾,待来这里上厕所。 他往后面倒退没几步,就被人抵住了,他以为有救星来了,赶忙跪下去抓住他的裤子,叫叫嚷嚷请求他帮帮忙,突然他看见这件裤子好生眼熟,赶紧跪着往后扭了几步。 他回头看到镜子里的凌沉不见了, 刚才被他扯裤子的人应该就是从镜子里出来的凌沉,他张开喉咙惊诧的啊了一声,顿时小便失禁,从裤裆一路往下到脚底板,有一股温润的水流赶走冷意。 不等他哇啦哇啦的求饶,凌沉,具体来说是凌沉的坟术影子残忍的将他扭脖杀,凌沉拍了拍手,随后烟消云散。 做还是不做,做了有什么好处,不做有什么坏处,箫飒两边肩膀上分别有一个天使和一个魔鬼。 天使劝他不要做坟轩里有很多无辜的人,魔鬼劝他为了凌沉这件事一定要水到渠成的完成,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是难得的下手的好时机。 长期的思想斗争,终于还是没让箫飒想通这么做的好处远不比坏处大,干这件事的弊端是一个装满稻谷的粮仓,好的方面也就能和陈芝麻烂谷子相提并论吧! 他将火折子举到嘴巴前,轻轻呼了几口气,欲将火吹灭,可是火折子明亮的火焰顽强得过分,小小的火苗来势汹汹。 连生生不息的小花朵都要欺负他,这是要他做这件坏事的命运吗? 不管了,说好不干就不干,他怎么能听信山竹这位小孩子的一面之词和谗言。 箫飒半眯着眼睛,摇了摇头,一扭头很嫌弃地将火折子扔入了水道中,火焰滋啦熄灭,冒出一缕青烟扩散在大气中。 没去搭理火折子后续的情况,箫飒急忙掉头,风找到漏洞吹进他的脖子,他缩着脖子哆嗦了几下脑袋。 抓紧时间离开这个冷不丁的是非之地,困扰他多时的梦魇,终于随着那个被海水熄灭的火苗而曲终人散了。 山竹和味忍这边一切安好,他们身负重任,一力将几项重大的任务包揽下来,比如带客人游览中心街道,不准有人进入两边的任意一间船屋。 众多的竹筏连成漂浮在海面的陆地,大家对歪脖子饶有兴趣,纷纷上前走到前排的竹筏上面,前面的竹筏水泄不通。 竹筏承重有限,这么多人一齐同来,吃水吃得厉害,大家的鞋子都被从竹竿里涨上来的水沾湿了,再多人往前,大家非得一同掉落冷水里冻死不可。 味忍将湿漉漉的鞋子脱下扔进海水里,潮湿的鞋子比赤脚还不暖和,鞋子干燥需要不断汲取人体的热量,降低人体的核心温度,穿着鞋子不如不穿,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山竹把话筒交给味忍,旋即学味忍的作风,把鞋子脱下来扔进海里,这是他首次体验到什么叫脱了鞋子比穿鞋子还温暖。 味忍举着话筒穿过拥挤不堪的人群走到前排,警告后面的人不要往前面挤,前边的竹筏马上就要沉沦了,谁要是再往前挤,神树会让他第一个入水被淹似的。 大家排好队组织好秩序,不要急不要急人人有份人人有份,一批一批来参观神树神通广大的英姿,要是谁还恶意插队,旁边的人就帮帮忙,帮神树把他推入水中…… 味忍半警告半命令的话起到了很好的收效,在顾客们看来,他和山竹明确是神树派来的使者,他们说的话相当于神树不得不听的口谕,因此他们不能违抗的反对,只有认真而耐心的听从味忍的话。 后边的人陆续分散,就连前端的人也筛选出不少人先离开,下一轮再上,还有不少大嗓门孔武有力的热心群众,主动前来帮忙疏散人群,弄得好像防震减灾的排演现场。 竹筏至少浮上来两厘米,如果味忍不快点发表使者的感言,前面的竹筏现在就沉下去了,这些神树下的幸存者双膝跪地,双手合十,嘴里念着善男信女见佛像会说的话。 山竹走过来手臂搭在味忍的肩膀上,两个光着脚丫子的少年笑得前仰后合,笑着他们的愚昧和无知,而他们还在虔诚的求神拜佛,一无所知浑然不知,这是个韵味十足的大笑话,笑掉少年们的大牙。 一身轻松的他们永恒的主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有长年久月的神树存在,他们管理这群迷信封建的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拿手好戏,和呼吸一样轻松自如。 来给神树跪安的人二十个二十个的换,等这个顾客们热爱的环节临近结束时,山竹和味忍开始挨个给大家发孔明灯,他们身披一个大麻袋,见人就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麻袋里装着的全是孔明灯,孔明灯压缩后体积很小,这两麻袋里的孔明灯足够大家伙玩了,没准有的人能放两个。 大家对放孔明灯的热情不减,开始是山竹和味忍一个人一个人分发,到后来他们像冬天的炭盆,被围成一个大圈圈的人包围着取暖,任人伸手像他们乞讨孔明灯。 被人墙围住和山竹和味忍心满意足,见到自己这么受人待见和欢迎,眉开眼笑、心花怒放,虚荣心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丰满。 况且被这么多人围住,凌冽的风就吹不进来了,他们像被父母保护不受风暴直击的小企鹅,故意放慢发放孔明灯的速度,就是为了让“屏风”们待久点,持续给他们温暖。 良过去,孔明灯差不多发完,伸手的人全都得到了孔明灯,于是乎两个孔明灯暴发户不再引人注目,身边冷清了许多。 和刚才的蜂拥而至比起来,现下场景实在是太寂寥和冷清,冷风宛如冰针扎到他们年轻的脸庞上。 被人群围着方才红润起来的脸蛋顿时又被冻僵了,他们四肢冰冷,只能辅以甩手甩脚的动作来提高手脚的温度。 对这群顾客的无理取闹,他们咬牙切齿的厌恨,这就叫忘恩负义,朝他们要东西时人模狗样的,一转眼人就统统不见了,没一个人来过问他们从受欢迎到不受待见的过程中,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喜欢浮动地狱请大家收藏:()浮动地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39章 一如从前 箫飒从功能房的屋顶上跳到山竹和味忍身边,山竹和味忍高兴了一小会儿,继而垂头丧气保持着情绪低落的状态。 他挠着额头,怎么想也想不到哪个神圣有能耐,令这对活宝对玩的激情这么低落,好像绽放完烟火的夜空,光彩璀璨的烟火落下后,照例是那片一无所有的连星星也不再耀眼的夜空。 箫飒从山竹那儿要来一个孔明灯,打开口子左右摇来摇去装好空气,把压缩的孔明灯弄好该有的样子,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不久后凌沉也从某间屋子的屋顶下跳下来,问二人怎么样了,味忍说还可以。 凌沉四下里用眼光扫了扫,大家都秩序井然的玩孔明灯,看上去还是不错的,全权交给他们办理,貌似没什么瑕疵,小孩子就有小聪明是大人学不会的。 凌沉的脸色看上去还好,他和卸下心里那块巨大石头的箫飒视线相遇时,眼里流露出关爱和善意,并不像他在厕所里对客人表现出来的那样凄惨无礼。 箫飒的眼睛里有旖旎的风光景色,像是春天的田野,生机盎然还有泥土特有的芳香,滋养着万物的生长,他好像孜孜以求着田野里开满了野花、长满了肥沃青草的景象。 在这之前被被凌沉观察到的焦躁这时都如炊烟消散了,凌沉看不惯一个人的反差这么悬殊,就好像看见一只猫被老鼠吃了,他倒是很好奇箫飒前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 前面他还像个天天被债主死命催着命债的可怜人,现如今却像农奴翻身做了大地主,纵享着翻身带来的权利地位和富贵,他可不是一个这么放得开手脚的人,是不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呢? 在箫飒看来,他前后的对比是明显的也是必然的,那时的他被一个深不可测的麻烦纠缠着内心的取舍和定夺,这让他困苦而为此深陷在忧愁之中不得解脱,一个被死命题掐住脖子的人,怎么能呼吸到解脱的畅快? 现在他做出决断了,并且是发自肺腑的心愿让他做出的引以为傲的判断,这点足以让他摆脱扼住他脖子的利爪,疏通堵在他气管中的那团棉花。 一切都走在欣欣向荣的宽阔大路,他又何必为该不该踏上羊肠小道的岔路口徒增烦恼。 他可以放肆的发出爽朗的笑声,博得新鲜美味的氧气供给,不必为坟轩的存在或灭亡压下来的旋转天空所需他承受的重担而感到全心全意的忧心忡忡,他大可把自己当做一个灵魂,哪怕大海碎裂了,他也不顾忌被人推入海底。 那个相撞不长时间又以双方微笑的互动而结业的对视后,箫飒又一次细微且点到为止的睇了凌沉一眼。 他见到凌沉的脸孔也不像上一次见他时那样锁紧和犹豫,这种感情的变化特征和他像是一个模板印出来的。 箫飒比凌沉离开人群的时间要晚,回来的要早,他不知道凌沉因为什么原因离开,现在问他这个问题不合时宜,因为感觉好像提起这个有点敏感。 万一凌沉说他去上厕所但没见到他的踪影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凌沉没有问他就不说了,被凌沉指出他没去厕所而做了其他的什么事,这就糟糕了,他是自寻死路。 他找不到合适的概况来解困,一开口就是乌鸦嘴的人,最好的措施是闭嘴,虽然他很纳闷被一个棘手的难题限制,为何凌沉苦大仇深的表情现在变得很舒坦。 山竹和味忍是少年,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时的捶胸顿足就能换来一时的哑然失笑。 他们和凌沉箫飒告辞,忙着给大家点火和递毛笔写愿望,把箫飒早就做好点火准备的孔明灯都给忘了。 味忍的兜里有很多盒火彩,给每个人的蜡块点上火,他顺便点燃带来的几支蜡烛,让他们把蜡烛传下去以解燃眉之急。 双管齐下,事半功倍,很快就有十几个人把孔明灯放飞了,飞得高度高出了神树,还要往更高的天空飞去。 山竹将怀里的十几支毛笔取出来,要在孔明灯上写字的通常是女性,可能亡海的女性活得不比男生如意,但是她们也怀着对美好生活的希望,把愿望放飞是举手之劳,比达成目标容易多了。 能在亡海活下去的女生虽不是比比皆是,更没有占据半壁江山,但那都是个比个豁得出去的人。 巾帼不让须眉,再说了女性也比男性感性,这是她们总对放孔明灯有孜孜不倦的钟爱的缘由。 孔明灯的防火油纸有着各种颜色,一旦放飞到高空中,就再也看不见色彩的分别,一概是橙红色的红点,中心有个更加明亮的小红点,那是蜡块在燃烧。 凌沉的视线随着人们的欢呼声水涨船高,意犹未尽望着苍穹上的红点,以及身边一个个陆续放飞的孔明灯。 从庞大的体型至渺小到一个小点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算是从未放飞过孔明灯的他,也有感同身受的喜悦。 孔明灯的神奇之处不就在于他能飞到人类飞不到的高处,但能带给人那个高度的欢乐,或者说是孔明灯把幸福载到了高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大家传递给他的氛围,大家的激动点亮了他眼里的灯,然而火光澄净的亮度却让他引以为戒,一个不会被水淹没的客栈,不代表不会被火烧毁。 箫飒兴高采烈地大笑,他的笑从来不懂得适可而止,他的手里还举着一个没被点亮的孔明灯,周围的人放飞的孔明灯缓缓地上升。 海水似乎漫漶了这个世界,所有的孔明灯都好像漂在水面的莲花灯。 身边人每放飞一个孔明灯,就像往天上多挂了一个星星,满天的孔明灯,漫天的星星,这该是一个多么明朗的夜晚啊! “我有火柴!”凌沉从怀中掏出常备的火柴,高高兴兴地说。 凌沉看见箫飒做了充足放飞前准备的孔明灯,箫飒手心钻出来的汗快要把孔明灯濡湿了。 味忍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救济箫飒,于是施以援手,可还以一起放。 “你有,你怎么不早说!”箫飒抬起脚踩了凌沉一脚,凌沉也不跟他怄气,说一句你又没说要好心没好报之后,就帮忙把蜡块点燃。 两个人还和以前一样,有说有笑,好像并没有什么显着变化,也没被时间大浪淘沙,只是应该有什么发生了改变的,这一切好不寻常,正常得有点不太对劲。 夜里的风稍微有点大,箫飒举着孔明灯,凌沉半蹲着跪在地上,他用手挡住来无影去无踪的冷风,将刚擦燃的火柴上的小火苗细心呵护了几秒,等火苗大了些稳定了,就劫火和蜡块接触,蜡块在熔解中完成了火炬接送仪仪式,被铁丝拴住的蜡块愈发猛烈的燃烧起来。 火柴都快烧到尽头了,凌沉把烤得手指发烫的火柴扔到竹筏上,瞬间被水湮灭,他将手指举到嘴巴前,嘴唇围成一个小圆形,朝烫伤的手指吹气。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箫飒哈哈大笑,笑声在凌沉听来无疑是阴风阵阵,箫飒亲眼见证他是如何悉心照料小火苗,一脸的爱心和安慰又是怎么被火柴忘恩负义的吞噬。 喜欢浮动地狱请大家收藏:()浮动地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40章 灾情 “你到底在笑什么?”凌沉很想问个明白。 都是这蜡块不容易着火,他的手指险些成了烤肉,为了帮箫飒引燃孔明灯,他容易吗他,狼心狗肺的还好意思笑,好心没好报。 凌沉的情态虽然僵硬凶残,但箫飒还是能看出他是急中生智有心开玩笑,没被他的野蛮吓倒,按照这样的欢快节奏走下去不错,箫飒也就不急着辩解,什么也不说,光脸上笑笑。 箫飒手捏着孔明灯的顶部,蜡块燃烧加热空气为孔明灯蓄积升力,干瘪的油纸,逐渐被膨胀的热气流扩张。 不只是他这里,竹筏上几十个人手中孔明灯的油纸都在慢慢扩大,发出细微而清晰的声音。 第一次他以为已经够的时候松开了手,孔明灯悬在低空中半天不见动静,随后左右不平衡高低摆动起来。 一波三折后苦命的孔明灯非但不往天上飞还往海面沉降,所幸下降的速度很缓慢,箫飒及时把他抱住,衣服差点儿就被火点着。 “我看你没放过孔明灯吧,千万别勉强,小心引火自焚哦,换我来。”凌沉逮着机会无情的讽刺箫飒。 正如他所言,箫飒是第一次放孔明灯,手感生疏,而他自己呢,显然也是第一次。 “不行,这是我的,要放你自己放。”箫飒不想把他首次孔明灯秀拱手相让送给凌沉,看凌沉双手那么期待的样子,他就知道凌沉也不是个习以为常的老手,说不定是个比他还菜的菜鸟。 箫飒折起来的手肘撞了撞凌沉的胸膛提醒他玩火有风险,最好走远点,他的眉毛拧成一股绳,“我看你也是个新手吧,不懂就不要装懂!” 谎言一下就被击破,谎言如此的不堪脆弱,凌沉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箫飒的话就是一根大鱼刺卡在他的喉咙,动一下喉咙就疼得说不出话,别妄说出口成章推翻他的猜忌,事实在前,如鲠在喉,束手无策。 摆在凌沉面前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个是半途而废的归路,一条是先下手为强,从箫飒手中把孔明灯夺过来,像他这样要强的人,气馁放弃和自暴自弃是不会用在他身上的形容词,那就抢吧。 凌沉双手插着裤兜漫不经心地绕到箫飒身后,在他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趁火打劫,马到成功从他手中勇猛的夺过了孔明灯。 被抢走孔明灯的最初几秒,箫飒还没反应过来,他照样高举着两只手接近脖子的高度,拇指和食指像被针线缝在了一起。 他整个人像个专门提孔明灯的架子,一动也不动,或许是凌沉的动作太快,让他瞬间把恍惚赶走,感觉随便一个人都能把蓄力的孔明灯放到他手上拈着,腾出手来做其他的事情。 偷走孔明灯的凌沉早已经跑路了,小毛贼不可原谅,迟钝的反应慢半拍的倒霉箫飒,愤慨的吼了两声,朝凌沉远去的方向追赶,沿途撞了不少人。 有的人孔明灯不经意间被撞脱手,成为被水泡灭的残骸,撸起袖子要找箫飒理论,可是箫飒有飞毛腿,早就在他们的愤怒被激发起来之前逃走了。 “终于找到你了!”箫飒拎着一个人后背的衣服,指着他气喘吁吁的对他说:“这下你跑不到了吧,跟我比腿上的功夫,凌沉你还是太嫩了点!” 凌沉转过过来,看到他阴郁的脸色的箫飒从头到脚打量将这个壮汉巡视了几遍,畏怯地将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松开。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道歉。”箫飒的右手贴在脑门上行礼,向这位衣着和凌沉相似的先生连鞠三躬。 这位忧郁的先生皱着眉头无奈地扭回头去,退一步不想给箫飒发难,心里大概在责怪箫飒有眼无珠吧,幸好不是个不好说话的客人,不然箫飒就等着瞧颜色和好看的沮丧吧! 一阵明朗的笑声,还是老配方和熟悉的老味道,箫飒的视线往左边移,发现真正的凌沉离他不足五米,他的愤怒如破堤的洪水,推着他肆虐到了凌沉的身边。 凌沉大意失荆州,箫飒和他一人抢着孔明灯的一边,两个人争来抢去,始终分不出胜负,直至不远处出现了天灾人祸,在撕裂了和平的一声中,他们才凭借一比一的蛮力得出一比一的分晓 。 一人撕掉了一半的孔明灯,摇摇欲坠的蜡块落到了竹筏上,二人将报废的孔明灯扔到水里。 他们仇视着对方,还来不及责怪彼此毛手毛脚,刚才出声撕裂和平的方位接连不断响起惶恐的尖叫,他们肝胆相照马上拔腿挤过人流逆流而上。 凄烈叫声所在方向,一个红球从天而降,周围的人抱头鼠窜,引起了大范围的恐慌,不少逃跑的人不小心跑到了水里,可惜的是他们不会轻功水上漂,直接砸入了水中。 火球在眼前陨落,箫飒和凌沉逆流了几十米跑到火球降落的地方前,他们发现这是个被火烧破损了的孔明灯,防火纸的防火效果显然有待提高。 这个火球落在潮湿的竹筏上还未熄灭,要是落在人的头发上,在把火浇灭前,这团火的火势将愈演愈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火遇到水不仅没灭,还有蔓延成火海的迹象,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引起这样反常的不科学的现象,箫飒必须全力以赴阻止灾难的发生,不论夜晚的有多寒冷,也不管新衣的造价多昂贵,他采取了必要的手段,把衣服从身上脱下来抽打这团集中对外的顽强火焰。 这样的做法并未为他谋取到应有的成果,外衣好像还为火焰为虎作伥煽风点火,因为外套已经被火烧出了浓烟。 箫飒愣头愣脑地拍打着衣服上的火焰,却把火种转移到了别处的海面,火急火燎的凌沉从他手里将外套抢过来,放在地上踩来踩去,把衣服上的火踩灭。 凌沉并未因救回箫飒的衣服而停下救火的步伐,他转身找人要水,大家都懵圈地看着他,似乎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他喊了好几声拿水来,也没有一个人回应他,事实上不少人身上都系有酒囊。 酒囊里一般装的是水,酒比纯净水贵重得多,大家都想在他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富庶和宽裕,把水装进酒囊里当酒喝,是现象级的做法,把水装进酒囊还有方便携带的原因。 连连呼喊没人响应,无人主动把水递上来,走投无路的凌沉,只能亲手从一个膀大腰圆、虎背熊腰的男人腰上取下他的酒囊。 凌沉拔开囊塞咕嘟嘟喝了两口,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烧到了胃里,没想到这个胖子的酒囊里真的是酒。 你娘的!这三个字绝对是凌沉的心里话,凌沉直接把酒囊丢到胖子肉嘟嘟的脸上,洒了他一身的烈酒,发懵的胖子肯定想不到,他的富贵会成为凌沉朝他扔酒囊的缘由。 凌沉去取第二个人身上的酒囊,喝了几口发现还是酒,没办法这个人也被凌沉用酒囊砸了。 今天是篝火晚会,大家特地穿最光鲜的衣裳,大多数人都酒囊里装的是真酒。 忘记提一点,前边说到不少人出了坟轩吃人肉,进入坟轩一块动物肉不吃,这是装模作样装腔作势,篝火晚会上肉串很快就被哄抢精光,可见在某些时候人的荒谬还是会被现实打败,当时箫飒等四人还看见不少人往兜里装烤肉,大约是想留着日后慢慢吃。 重蹈覆辙了五六次,五六个人被凌沉咒骂,凌沉终于在一个挂在女人腰上的酒囊里找到了纯天然的饮用水,对于喝了十几口烧酒的凌沉来说,这甘甜的白水是对失落心灵至高无上的抚慰,将他喉咙的灼烧感冲走了大半,嗓子陡然清凉。 不等多回味凉白开清冽的味道,他把这囊重要的水资源全都浇到了他的披风上,将外套弄湿了,他连忙把酒囊递回给这个女性。 女性迟迟不把手伸出来,凌沉点头示意他快点,他还等着做事情呢,她张开手颤颤巍巍地接回去绑在腰间,眼神中流露出对凌沉的敬畏,凌沉的眼神却没半分对她的恶意。 凌沉捏好湿度不均匀的披风领口,将这件大披风盖到火堆上覆灭,不少白烟从披风下钻出来,只可惜了那件披在谁身上都威风凛凛的披风。 确定火堆不会复燃之后,他将衣服提起盖到另一处被箫飒转移了火种的水域,再次将火扑灭,到此为止,这场由孔明灯降落引起的火灾告一段落。 累得头晕眼花的凌沉坐在竹筏上,手里拽着他那被火烤焦的披风,箫飒灰头土脸的立在身边,脚下是被凌沉踩成黑泥巴的新衣。 这件衣服荣幸成为具有纪念意义的越帮越忙的代表,箫飒惭愧地低下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不能用科学原理来解释啊。 “快来人啊,这边又着火啦!” “救火啊,救火啊……” 这边的火刚被扑灭,熙熙融融的人群就往这边逃亡,那边明明是安全的地点,怎么又发生意外了? 箫飒转念一想,立马想到了要害,他和凌沉来这边灭火前,在那边正是那个泛出红光的地方抢过孔明灯,蜡块烧着落到了竹筏上。 他们急着来这边看灾情,没不久就跑到这边来了,既然这边孔明灯的火心能在水里燃烧,不就证明那边也可以,糟糕了! 凌沉和箫飒不约而同顺着人群逆流寻去,凌沉一跑到火灾险恶的区域就把濡湿的披风盖到火焰上面,又成功了却了一桩灾情。 凌沉想不到他为了坟轩,为了疲于奔命的顾客,能不顾及自身的生命安全抢救在第一线,还有奋不顾身为他开路,将他快速护送到目的地的箫飒。 他看见坟轩的海面上有火烧起来的时候,心是如此焦急和亢奋,也许坟轩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远比他以为的要高吧! 他和箫飒都对坟轩的安危呵护备至,他怎能容许他人、更不允许自己破坏坟轩。 不得不说不顾一切也要将坟轩解救于危难之中的人是最帅气的,作为旁观者的箫飒似乎更开心于看见这样的凌沉,始终把坟轩当做他不能放弃不能抛弃的伙伴。 凌沉的一系列举动触动了箫飒的心,打消掉了他想把坟轩烧掉,让自己成为凌沉首当其冲在乎的人物的想法,再也不想督促凌沉离开坟轩前往广袤的大地争权夺利,也不再迫切的促使凌沉帮他完成他此生的未竟之志,要求一个人为我所用是种可憎的霸道的欺瞒行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箫飒发自内心的笑容中有五成以上的侥幸,好像是咖啡融进了奶油中,他好像做对了一个选择,他弃权了把坟轩毁灭的想法,他把能够将坟轩烧个精光的火折子里的火种扔进了海水里淹没了。 等等……想到火折子,箫飒想起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他最后是把火折子扔进了海水中没错吧,那么火折子的火到底有没有灭掉? 当时他眼里的火光被掐灭了,看到的是完全黑暗的世界!可是海水能被点燃,火折子有没有可能死灰复燃呢? 他记得离开那儿前,海面冒着白色的浪花,当浪花凋谢后,是否有喷涌而出的火龙? 倾听着凌沉紊乱的呼吸声,想入非非的箫飒昂起了头,他望向厕所所在的方位,没看见冲天的火光,没闻到青烟的烧味,更没有漫天的灰屑随天飞扬盘天周旋。 见此情形箫飒像从天上摘下一个定心丸喂了药,此前的搅乱他心绪紧张和忐忑都风轻云淡了。 他望着缩在竹筏上心海波涛汹涌的凌沉,嘴角不自觉的往上翘,他的微笑和兔子嘴一样轻柔而温和。 “没关系的,凌沉,都过去了。”箫飒按了按他的肩膀,让凌沉放宽心,有他的鼎力相助,还不至于造成太大灾难,“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我们都不再在坟轩放孔明灯。” 王子般静坐一隅的凌沉抬起头,眼神中流出半推半就的忧郁的光,像月亮被云带捆绑时发出的瘆人而又朦胧的月光。 箫飒看见这个眼神后,心旌便再也不能对抗流动的狂风,仿佛雨季积淀了多日的洪水,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便狂妄的流泻和冲刷在雨季来临前甚至前一秒还无动于衷的土地。 它猛烈地摇撼着,上下颠簸的搏动,仿佛要把箫飒刚刚水平如镜的心境,摇晃成玻璃般闪着刺眼的光的碎片,划着动脉血管从头至尾割伤人。 它的摇晃像一场不可逆转的大地震,摇得天空天花乱坠,摇得星辰颗颗坠成流星,摇得大地四分五裂,生出沟壑盆地吞没高山峻岭。 这个眼神隐含了过量的消极情绪,在与箫飒对视的那秒,仿佛具象成了一个锋利的针筒,将恶毒的消沉液体瞬间注入到箫飒的心脏。 他的积极乐观向上和豁达像中毒了一般,像赤裸在百分之百氧气中的铁片迅速生出了三氧化二铁,将铁块腐蚀,助长了灰暗、阴沉、失败、低迷、畏惧。 喜欢浮动地狱请大家收藏:()浮动地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41章 大开杀戒 他隐隐察觉到,现状好像没这么简单,即使现在波澜不惊、无风无浪,也很难确认一会儿不会惊涛拍岸天崩地裂。 现在正是伺机而动的好时机,似乎某处有一批泛着幽光的狼眼在暗处针视着他们,蓄势待发。 箫飒本以为他的生命进行到亡海,便是一潭投了石子也圈不开涟漪的死水,任凭风雨如何的凄凄与飘摇,他的心情都不会受到丝毫波动和影响。 此时此刻他发现死水微澜是存在的,不,不仅仅是微微的生澜,不是昙花一现的震动,它还似大海有惊涛骇浪的权利。 假想的那颗不动如山的心,也会因身边人的一段故事、一个小动作、一个小片段乃至一个小表情而变得不那么淡定。 或许从容不迫从来都是人强冠在自己头上的帽子,纵使人对自己的人生不在乎了,也会被别人的人生搅动,甚至可能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他人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有时不得不把帽子取下来略表敬意。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妙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人群再次躁动不安,像无头苍蝇一般抱着头四处奔逃。 领头的惊叫之后,大家玩命的呼叫,叫声此起彼伏,像极了仲夏夜稻田里的青蛙,有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人也跟着瞎叫嚷。 他们扔下手中的孔明灯,把孔明灯视作不祥之物,把它当做无以复加发的扫把星。 人流主要逃亡两个方向,目的统一为逃出生天,现在大家都对沉船堆的海水能燃烧而感到莫名其妙。 凌沉双腿乏力,他扶着箫飒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还没望望这湛黑的夜空,他就闻到了死亡的气味。 他已经受够了慌乱的人群和刺耳的尖叫,不想再一处一处跑去灭火,他只想问问上天是不是也打算污蔑他把坟轩剿灭,还是另有其人? 箫飒和凌沉的目光将近是同步甩到天上,孔明灯引发的骚乱仍在加剧,对应下面的人们已作鸟兽散,只希望有犹如雨伞般的屏障撑开,为他们遮风挡雨。 大风将很多飞到高空的孔明灯吹到了远方,而低处的尚在坟轩上空低低盘旋的孔明灯掉下来十几个,落到竹筏或者海面上,眨眼间烧起来十几团熊熊烈火。 多数人彷徨无措,双眼仿佛被猛火烙印灵魂,呆立在原地好似一个个舞台剧上的稻草人,火势已在他们的眼睛里放肆的掠杀希望。 游鱼般的鱼群穿过珊瑚礁似的矗立在竹筏上的箫飒和凌沉,他们的眼和心灵都被大火蒙蔽,只是感觉有人不停通过身边。 偶尔会被洄游的鱼群撞上一两次,无论撞着他们的力有多大,他们都屹立不倒,像两个不倒翁。 永远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何处去向何方,四只眼睛迷离而茫然的观看上方不断坠落的孔明灯,沉沉的落到海面卷起大火。 孔明灯好似他们生命中华丽的一级星,他们把美好信仰的愿景寄托在上面,祈求孔明灯能把它们带到尽可能高的空中,飞到他们飞不到的高度,帮他们看到他们看不到的远方和浩瀚的星辰。 可这场模拟放飞理想的栩栩如生的娱乐活动,如今却演变成了一场生动形象的、真真实实上演的灾难片,他们倾其所有的、顾盼神飞的希望,就这么在一无所有中化为了虚无的泡影。 想不到可怕的大火就这么把好好的场面烧成了一片荒芜,不给人留下一点点痴恋,火焰山一般阻隔着生和死的距离,重峦叠嶂、高低不平的山峦,山外有山一山更比一山高。 大火将竹筏两边的人隔绝,这边的人连忙跑到歪脖子树下寻求神树的庇佑,那边的人只有跑到洞门前的竹筏上,万众一心祈祷上天的保护。 他们是被卷入亡海的上天不要的弃子,他们不是宠儿,又怎么能乞讨到无私的庇护和无尽的保障?求人不如求己。 “凌沉你快点把火灭了啊!”箫飒急得口不择言,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更不刻意在意口气的轻重。 他恳求孔明灯引发的火灾能及时灭掉,大家凄怆的呼喊快点顿住,明天起床可以当做昨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是谁能做到? 愉快的篝火晚会后大家都睡着了,这不过是哪个巫师为非作歹的噩梦,跳过这段灰暗且惨重的历史,开辟坟轩的新纪元。 坟轩中心街道的竹筏和海面烧起大火,把坟轩视作心头肉的凌沉已经够慌里慌张了,加之箫飒胡乱的说法,急切的、愤怒的导火线被点燃,凌沉像个装满火药的炸药桶訇地爆炸了。 一种隐约的忧虑笼罩着人群,他们出于一种不祥的预感,猜测着着火的海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安定的事情,过不了多久,海水像石油导引着大火持续涨大。 他们瞥见凌沉仿佛找到了最后希望和寄托,他们认为凌沉一定有办法解燃眉之急的,就像箫飒相信凌沉一样无条件相信着他,可是他们不知道,他们的信任只会加重凌沉的负担,而起不到一丝众志成城的作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家的坚信像朝脑袋砸下的碎石,砸得凌沉眼花缭乱,好似一个不胜酒力的人喝得天昏地暗,“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也挂念坟轩的安危啊,我有能力把火灭了吗?” 凌沉浑身直打寒颤冷战,像秋风中哗啦啦响的枯叶,关键时刻他大脑一片空白,根本贡献不出一条生计来挽救这濒危的恐慌。 箫飒说的话断断续续,实在让人讨厌,他大概知道凌沉有什么方法能灭掉大火,可是他一时半刻又说不出来,这使得魂飞天外的凌沉的思想像断了线失控的风筝般,飞往无边无际的野外。 这是一场有经验的人可可参选的赌石,石头粗糙外表内包裹的,究竟是价值连城的玉石,还是只是一块没人要的烂石头,在它被切割出来之前谁也不确定,而坟轩已注定是一场不可收拾的烂局。 神树下半数以上的人对着神树顶礼膜拜,他们不仅检讨日常中的真实写照,丑陋的嘴脸、可耻的行径和堕落的生活,还得把危机时刻唯一活下去的可能性,交付给歪脖子树的福泽庇护。 神树再怎样显神威,也会被他们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广多的枝条会被人的贪念折断,繁茂的树叶也将枯萎。 箫飒难过地望着灰茫茫的坟轩,他看不见火光了,到处是灰茫茫冒着烟的断壁残垣的景象,那就是坟轩被烧干净之后的黑粉末。 他的眼光在每次触碰到伤心之处时跌跤,被冷风卷进鼻腔里引起一阵剧烈的要命的咳嗽,和现在富丽堂皇的坟轩有着天壤之别,他才不要他精心打扮过的坟轩变成这个鬼样子。 想无可救药的惨状画面想得太多,箫飒快要忘记回答凌沉的疑问了,他的大脑像凝固了一般,不知在检索什么,解决问题的答案就近在眼前触手可及,他却成了个瞎子找不到它的准确位置。 他用两只颤抖的手寻找,由始至终摸不到答案的下落,他不气馁、不放弃,他还在寻找结果的去处,这是他目前的抱负。 忽然箫飒找到了一条通路,找到了答案,他扯开嗓子和火焰燃烧的声音对抗:“你们不是会坟术吗?灭火不是很简单吗?” 箫飒很庆幸危机时刻,他找到了一个最妥当的方案,场上的人无一被着突发的大火和不断往下坠落的孔明灯烧走了智商,就让他来拯救这群愚不可及的人。 尽管他是个废物不能施展坟术,但他能做到的一定做到,他可以提醒他们使用坟术,坟轩明令禁止不准使用,但现在局势不同了,再不用上所有人都得和坟轩一同葬身火海,被火烧得粉身碎骨。 凌沉脸色苍白,并没有因箫飒的喊话而看到光明的导航,他也没有什么动静,看样子箫飒的说法在他看来是不好的。 有可能是他怔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箫飒在说什么,也因此没能迅速出手把这些张牙舞爪吞噬一切的怪兽杀死。 声音一落,人群中响起了七手八脚的动静,他们自动成了一个竹制的筛糠,把有能力灭火的人抖搂在前面,没能力灭火的就自动退居二线。 坟术五花八门但不是万能的,一些突发的状况还真不能用坟术来解决,比如说这次,大家都使用类型相同的坟术来灭火,一招坟术能将海水引到大火上,灭起火来相当的容易,和捏死一只蚂蚁所花费的力气和精力相等。 方才因躲避直线降落的孔明灯而误入海里的人中,有几个昏头昏脑的没快点游上岸,被祸水殃及,被浪潮般澎湃而来的大火烧着全身。 他们痛苦地嘶叫,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并被大火烤干,没有人注意他们,因为每个人自身难保,根本腾不出手和闲心来救治一个可能把火引到自己身上的人。 大家齐心协力行动起来,为实现同一个目的而咬牙坚持,可惜的是,实际的灭火效果不及预期的强悍,倒是乐极生悲的产生了煽风点火的反感。 海水一旦触及到火焰,就像碰到了火焰的酒精,火焰的增大千变万化,本来像土包大的火焰一遇到海水犹如见到了救星,不出几秒快速发展成一座小山丘。 各人面前都是山外有山的大火,呼呼呼地摇来摇去,烤得人汗流浃背口干舌燥,很多人已经无法在竹筏上待下去,没等火焰接近,人就成了近八成熟的烤肉。 有的人能让坟轩形成一块彩色的屏障盖在大火圈外,像一块锅盖盖住了锅里的大火,不出几秒的功夫就把火灭了。 能用这招顺利灭火的人少之又少,寥寥无几,为拯救火情发挥不了多大的用处,眼看就有几十个孔明灯落下来了。 尝试用海水灭火,若不用海水坟术就没有什么用,有人盲目的用手掌吸起海水降到大火上。 明明知道这样做会助长火光冲天,这些人还在奋不顾身的徒劳,不知道他们的做法让大家陷入了深重的灾难中。 忘乎所以灭火的人,像是被大火迷惑的飞蛾,对大火有着情有独钟喜闻乐见的情感,致使他们产生了渴求扑进大火里的愿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的做法令气头上的凌沉怒不可遏,他他们分明是在帮倒忙,不,凌沉知道他们绝对是故意的,有多少人巴结他纠缠他,就有多少人希望能把坟轩占为己有。 他的行事风格高风亮节光明磊落,并不曾刻意讨好每个客人,这就导致他们心里生出妒火,哪怕坟轩不被火烧掉,也迟早被顾客怒火中烧的妒火烧毁。 如果他们得不到坟轩,不能成为坟轩的一份子,他们就会变本加厉让坟轩化为乌有,谁也不能得到他,这对他们扭曲的心理来说是再公平不过的结局。 想起这些,箫飒像一头疯了的牛,他把那些对救火徒劳无功的人统统撞到海水里,他拼死讨伐这些卸下面具露出狭隘面目的人,一共推下十多个心口不一表里不一的人。 一个个被他撞入海水的人,立马就被咆哮的大火吞没,像被海浪击昏的人,连基本的婊里婊气的求救都不得呼喊,就被大火给烧死了。 一股异味钻进每个人的鼻孔里,十几个人被烧焦的味道像扩散到空气中的白胡椒粉,引起大家伙鼻腔的不适。 众人拼了命的咳嗽,要把心脏呕吐出来,有的用手帕捂住口鼻,以隔绝异味的传播。 凌沉没有就此停下脚步,想为吞噬坟轩的火焰添砖加瓦的人可不只十几个,他不把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杀死,难解他的义愤。 每当他穿过无辜人群寻找挑是非的人,恐惧的人群多半避让,自动分离出一条小路让他通过。 愧疚是箫飒占比最大的情感成分,一来他为自己看着中心街道的大火连成一片火海而无能为力感到羞辱和懊恼,谁能料到前一秒还琴瑟和鸣的坟轩,下一秒就陷入了无可挽回的黑暗境地; 二来放孔明灯的活动和他有原因,孔明灯主要是他搜集的,他一直不知道这个东西这么危险,不然他绝对不会写在任凭客人篝火晚会后想做什么的选项之中。 孔明灯引发的灾情,或许不只是孔明灯质量不过关的原因,箫飒总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他没想到的蹊跷,是力大无比的存在,藏匿在暗处销没着、刷低着它的存在感。 凌沉像头人人敬畏的百兽之王,人们和他划定了泾渭分明的限定,因他对坟轩的不离不弃与恋栈,起了不断升温的杀心。 他将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杀死,倾述对他们加剧坟轩灭亡的不满,似乎他们的死亡就能挽救濒危的坟轩,而他心里又是知道这并不能划上等号的。 凌沉通常情况下是个文质彬彬的人,可没想到此刻的他像头所向披靡的狮子,追赶着一群无处可逃的小动物。 一眨眼的功夫,坟轩中心的海面上已漂浮了多具尸体,有的尸体沉入水底,有的尸体已被大火烧毁。 喜欢浮动地狱请大家收藏:()浮动地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42章 熊熊烈火 箫飒不想束手待毙,静静看着凌沉变成一个杀人狂,他要过去将他半路离家的理智捎回,事实上他一直追赶着他的脚步,只不过凌沉这个结实的壮小伙儿走路太快了。 纵使他能改变因惊讶而变得慢吞吞的步伐与凌沉保持同等速度,他的目光也不能追击凌沉的去向。 在追踪的路上,箫飒的眼神不止一次跌跤,便必须停下来再次查找他的去处,这也不是很难,因为作鸟兽散的人群已说明他抵达的去处。 天空上开裂了的宽阔而深诡的缝,是宇宙向他们敞开的大门,阴渊诲明的光,像茫茫人海中的波澜,他们争着抢着透过那条缝,前方更广阔的安全空间。 箫飒绕过往反方向奔跑的人群,迎接狂乱的脚步踩上来的污水,提着早就被水浸湿的靴子。 趁凌沉下手抓住一个施法的客人脖子的时候,他急忙一个箭步上去走到了他身边。 终于找到了下手的时机,箫飒的手向前面一抓,成功抓到了凌沉的上肢,拯救坟轩的核心不是杀人而是灭火,“凌沉,你闹够了没有,你再这么胡作非为下去,坟轩迟早会变成一顿灰烬的!” 凌沉满头瀑布汗,他猛烈的心跳也象征着他跌宕涤荡的情感,有的助长大火燃旺,有的则被大雨淋湿。 他拼命想从箫飒手上挣脱,哪怕受的伤再严重,以至于把这条胳膊舍弃了,“你明不明白你在做什么?” “我不明白我在做什么,但我明白你到底在干什么,并且知道你做的是错误的。” 被凌沉用尽力气抓住的客人的脖子泛起红肿,奄奄一息的他马上就要死去的样子。 箫飒目不转睛盯着那个性命难保的客人,他多想从凌沉的手中将他救下来,毕竟他犯的不是大错,可他无法急中生智,连他的心也在流汗,“你快点放开他。” “我知道我应该放下他,但我不愿意这样做,我也不能这样做,这样做的话在坟轩消失的那刻,我是死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凌沉的左手用的力气增大了不少,那个人的脑袋急剧充血,猩红的血色像一个死亡的头套般戴在他身上,他用力将箫飒的手甩开了。 凌沉的眼睛和他的脸是一样鲜红的,仿佛有鲜血覆盖在凌沉的眼珠上,阴恶而悲观厌世。 他的神情是那么凄怆和伤心,竟令人生出真正的受害者是他的错觉。 坟轩的蒸发也许真的会带走他所有积极的情绪,就像融进黑暗的几束光明,终有一天会变成黑暗的。 他的热情、乐观、向上就像这些转眼即逝的亮光,离开后就再也无法找回,也没人能帮他找到,只好放到失物招领处保管至他重新领回来的那天。 “难道把人杀死就算是给坟轩的交代了吗?你犯了大错,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去想办法灭火,你在这杀人助长不起眼的威严又有什么用呢,人命的消亡就能把即将升天的坟轩解救过来吗?” 箫飒不想用温和的语调叮嘱他、请求他放过每个客人,这样做的代价是说了等于白说,把多余的盐加入饱和状态的溶液又有什么用处呢? 如果不用打铁般铿锵的口音,是很难说动并劝服凌晨这个倔强青年的,此时的他的脾气秉性和往常有太大不同,一时半会儿就连最熟悉他的箫飒,也找不到办法用以愉快的化解这场僵持且长久的博弈。 认不认识凌沉内心的问题,不是箫飒能够解答的,他就像一只没眼睛的鱼,而却必须在一望无际的汪洋中搜寻着某些必要的食物。 鱼是那么渺小愚蠢的生物,怎么能和高效捕猎身形优美的金枪鱼相提并论,更别说被捕猎的生物寻找捕猎的生物,这是个他开不起的傻帽而自寻死路的玩笑而已。 凌沉的手松了松,但在下一秒就加紧握住,想要把握坟轩的一线生机,使劲浑身解数地捏着他的脖子,脸色变得愈发铁青,“的确是不能,但我说服不了自己,我就要这样做并信守承诺坚持到底,不让人侵害坟轩一毫一发,不这么做我会被痛苦锻造,我会被千锤百炼几乎到了完美程度的哀伤折磨死的,你一个来自坟轩以外的外人,怎么能理解我的绝望。” “怂货,我陪坟轩成长了这么多,你说啊,我怎么就不能理解了?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把坟轩当作你的全部,不要把你的心封闭,适当让另外的美好走进去净化你的心灵。”箫飒的手再度用力掐紧凌沉,和凌沉掐人家脖子的力道一样大。 “我想让你知道一个人被活生生掐死是件多么难受的事情,辛酸苦辣咸五味杂陈都不能用来代表期间的悲痛,”每当凌沉掐他人的脖子劲力越大,箫飒的手就用多大力捏住他的胳膊,“我知道你想把握一些不堪重负的东西,你也理当知道我也想把握一些超乎寻常的东西,你要是不把那个人放下,那我也不愿意就此放弃一个我的朋友,我要做的仅此而已,你要做什么随意,但你的所作所为会间接影响到我的的做法,请你珍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凌沉的胳膊停下了无所谓的摆动和挣扎,他本想极力挣脱箫飒对他手臂的加固与束缚,在他的手第二次突然施力抓住他手臂的时候,他甚至没忍住不倒吸一阵汹涌的凉气以取代低声呻吟的发出。 忽然之间箫飒的讲话道明了实情,烛照人心,凌沉恍然领悟到了一个深沉的真谛,箫飒抓住他的手臂与他握住客人的脖子是相同的浅显道理,是为了鼎力相助将一个不太可能回头的可能化简成这么一个简洁的动作,箫飒的三言两语已清楚的揭晓了这点。 突如其来的疲惫上涌,像连续栉风沐雨了三个月后才有可能出现的磅礴的困倦,攻占了凌沉一心想把人杀死的脆弱卑微心理。 他的手不自觉的颤抖,像抖着的筛糠,撒下万千的粉尘,不断落在大地上,逐渐堆积成一座高谷。 箫飒探询的目光射向凌沉呆滞的金眸,他那精致高贵的眼睛里蓄积的光辉,眼见着一点一点的消散了,凝重的锱铢必较的锋锐也泛黄生锈了。 只不过还残存有一丝丝蛮横,全心全意的控制着他的心,凌沉的额头掠过一道惊骇阴影。 饮了这杯又苦又浓的茶之后,箫飒能把苦瓜当作蜜饯吃,他想不到自己会在今天成为不经意让坟轩招灾惹祸的人,熊熊的火光遍及他的每寸皮肤,令他的外皮瘙痒,也令他的心刺痛。 忙着搭救落水人员最终仍旧于事无补的味忍和山竹退了回来,他们挤过拥堵的人们来到箫飒的身边。 当下的场面致使他们眼界耸入云霄般白茫茫的迷蒙一片,和箫飒的视线一同观望着凌沉的举止,不知如何将这无穷无尽的惨白扇走。 眼睛里注满了悔恨泪水的凌沉潸然泪下,他用衣袖揩了揩眼泪,这个动作敏捷而又迅速,若不是仔细观望他的人,根本不知道凌沉这是在做什么。 另几个使用坟术的人结束了施法,曾经呆若木鸡、愕然囧囧地望着凌沉杀人的人,如今见到凌沉被箫飒说动了,端庄的神色不由得和颜悦色起来。 在被火光燎烧的黑暗中,灯笼的七彩光是微弱的,而此刻顾客们笑意盈盈甚感欣慰的脸上扑腾出的喜悦光芒,像一只只飞向在清亮的阳光下蔚蓝天空中的五彩鸟,是大难临头之后占据少数的吉祥而又喜庆的转折。 这个人已全无心跳,凌沉紧握的手松开,那个人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当场不治身亡。 箫飒能洞穿他心里的悲楚,当即缄口不言、沉默不语,适时的放下他抓在凌沉手臂上的右手。 手放下来的时候卸下了沉甸甸的包裹,有另外的负担和苦恼取代它重新走上来压倒他,正所谓防不胜防,就连久违的内疚感也会在心念电转前来诽谤一个人。 “山竹,味忍,你们看好凌沉别让他做傻事,我去后面疏散那边的人群,让他们快点离开坟轩,竹筏已经烧起来了,这边的人只能退到尽头。”他没刻意压低声音嘱咐味忍和山竹,还对他们委以重任,当着凌沉和大家伙的面说。 他知道凌沉脑子的线索十分紊乱,他的话是他的耳边风,是他有耳朵也听不见的,这么大声讲话,凌沉事后就是个醉酒忘事的人,思绪万千已浓缩成酒精麻痹他的神经。 “如果大火止不住,你们先把这些人召集到了望塔上,暂时避避高温的烘烤,减少伤员的数量和死亡人数,按我说的干,快去!” 箫飒说这番话初衷就没想让大家听不到,他正是要让大家听信于他,能把凌沉说服的人,必然也值得他们毕恭毕敬的听从。 “好的!”味忍和山竹异口同声地接受了箫飒分布的命令,凌沉对他们来说棘手不好对付,而这些顾客不是丧心病狂的,求生的意志在磨砺人,为了能活下去,他们是不会出言否定二人的。 凌沉卑劣的做法已使得很多人不再信任他们,他们的希望都寄托在箫飒和他们身上,他们没有理由对他们的管理横加干涉。 委托好味忍和山竹,箫飒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凌沉一眼,收回视线后便匆匆跳到了屋檐上。 这些简陋房子还没有被火损毁得过于严重,再强大的东西,不到时候依旧发挥不出它强大的实力。 上半部分交给共同进退弹冠相庆的味忍和山竹打理,箫飒不是十分放心,也至少有九成把握他们能齐心协力治理好。 现场除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烧起来的大火像傍晚时分浓艳的晚霞,以及被愤怒恐惧威胁主导的危险随时发作的凌沉,再也没有什么止不住的会危害到大家人身安全的条件出现。 大火的不可违已出现端倪,既然大火止不住了,那只就有救人,箫飒率先料到这点,他不辞辛苦来到这边组织兵荒马乱的人群。 在伤亡愈加惨重的事故发生之前,他已经努力做到了极致并且尽力而为了,如果火灾引发的连锁不良效应将使更大范围的地区受到影响——他们能做的都做了,尽人事听天命——那也怪不得他不作为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箫飒黑色的身影和化不开的夜色演绎着高度的融合,他的身影在屋檐之上犹如黑色刀刃,在高速的前进中划来划去。 可由于他这把刀不够明亮,切不开混沌的黑暗让耀眼的白光刺进来,他就像是黑暗的一份子,浑身向四周散发着幽暗和诡异的浓雾。 火光冲天,山峦重叠的大火,恰如其分的展示着它一脉相承的泯灭本性,所到之处所及之物尽被摧毁,见不到它有丝毫的畏怯和气馁。 它是那样的果敢和断然,它站在能把一切藐视的高度,不把人当人看,也不把火当火看,而是亲自剥夺一切的死神。 黑暗就像浓浓的厚雾,席卷着这个空无的世界,填充至每一处每一角,它们似乎不畏惧明亮的火光,一次又一次穿针引线,织成一条毯子盖在火焰上面。 黑暗能吞没光明却动弹不得烈火,就连几个火星也能把黑暗短短的低烧,一团一团的黑雾吹向火焰,还在没接近的时候就被粉身碎骨了,被逼得往后退,往更远的远处撤退。 黑夜的手下奈何不了浑壮的大火,它就处心积虑的巴结它,它给火焰制造了一个被黑暗包围的惊喜,以此烘托出大火的勇猛精进,让他们这些可怜的人们,深深的陷入无处可躲的梦魇中,连一丝丝的光芒也找不到,就像睡在棺材里边,四处是浓郁的死气沉沉的气息,无法使用工具把苍穹砸出一个破晓的窟窿。 如今连冰冷的海水也灭不了火光,反而和它为虎作伥,在这世上它还有什么可怕的,就是天空和大地也会被吓得全身打颤吧! 喜欢浮动地狱请大家收藏:()浮动地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43章 毁灭了一切 箫飒跑到洞门外第一架竹筏上,他的到来并未引发众人关注和追捧,大家是无头苍蝇,压根儿见不到谁来了谁没来,只管自顾自的抱头鼠窜,只能在几架竹筏上流转。 看着不知目的地是何处、漫无目的逃亡的人们,他们尖叫,他们乱跑,他们乱跳,气喘吁吁的箫飒双手叉着腰长吁了口气。 这边人员的秩序管教着实比大火那边棘手点,他张开口大叫:“喂,你们谁想活命的,就听我说话!”箫飒振臂高挥,他像一棵岿然不动的大树庄重地立在大家前头,这是逃跑的方向。 起初只有几个接近箫飒的人,能够听见他拧动的源泉开关,以及双手托起流下来的一泓清泉。 大家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在这么躁动不安的环境下,丝丝毫毫的静态肖像都像光芒乍现般让人的视力暴盲,有一就有二。 几个人不动如山的影像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持续往前推及,不久之后人群就安静下来了,目光慈和而炙热的望着箫飒。 这是他需要的理想场合,他是一棵大树长老,其他的人纷纷站队,静止不动听候他的差遣,然而大树们又是他的竞争对手,在单打独斗的场合下,他根本不占一点儿上风。 “请问我们怎样才能逃出生天?”一个声音低沉的女顾客说,她是人流中少数几个尊重人的人。 “如果你让我们在这里等死,我非先宰了你不可。”一个长相狂野的人粗鲁地说,他敌对的锋利眼角像一支长矛,似乎要以此惨无人道的杀死箫飒。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一个戴着船长帽的人,抄起手猛力敲了上个说话的人后脑勺一下,“你再对我们亲爱的坟轩主人那么无礼,信不信在大家同归于尽之前,我先把你宰了煲汤。” 兴观群怨,有很多人不能和箫飒和平共处,他们推推攘攘,不得安生,不从箫飒嘴中得知逃命的方法,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箫飒忽然想起他又在单个行动,完全忘记他没有以前高超的坟术,更没有拿得出手的本领,却逞强好胜来到这边主持大局,那也是潜意识的指引,派他自己来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他擅长于和人家打交道,他们三个人身上兼备的优点和优势是他不具有的,至少这门永远精深不到顶点的功夫比另外三个人强上不少,事到如今被人杀了他也不后悔。 一位船长郑重其事的发言,不仅让那个长相狂野的人心甘情愿地闭上了嘴巴,友善地跟箫飒赔礼道歉。 船长强大的尖声厉气的气场更是震慑住了许许多多围观的人,场面上喧嚣的杂乱突然间安静下来,好似锅里沸腾的开水在撤去炉火之后的悄无声息。 箫飒用殷切的神情向那位船长投去感激的眼神,可是这位高傲的船长不领情,目光中的不羁和傲娇宛如一团捆住箫飒的粗糙麻绳。 箫飒几乎能想象到他心里在嘀咕什么:呵斥是为了我自己,我劝你最好有办法救我一命,否则我先把你做了,我说到做到。 早就不知道可能从船长目光里看到散落温情的箫飒,无所谓地环视了大家伙一眼,清了清因先前无法控制这么多人听他说话而浑浊的嗓子。 “我给你们提供的建议是,你们排好队,一架竹筏一架竹筏驶出坟轩,天无绝人之路,在大火火烧眉毛前先逃出坟轩。” “喂,你们坟轩是不是准备做什么不光彩的事情,故意把我们赶出去,抢劫我们赖以生存的东西?” 一个长着络腮胡的硬汉接着上个人的话题说,“我们走来一走了之,我们的家当全部归你们?” “各位,我从来不说假话,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在确认坟轩的火势不再蔓延后,你们可以于次日赶回来,我保证不会让你们受到半点亏损,若是少你们一粒粮食,天打雷劈。”箫飒声音委婉谦和,尽量保持住仆人恭敬的姿态和口吻,这样比主人使人接受起来舒服多了。 箫飒的话不能说服大多数人,尽管他眼神已尽可能的温柔诚实和情恳,但他们不跟他做眼神交流,好像从他的脸上看出了点什么破天荒的事情。 他们以此抓住了他的软肋,越看他,箫飒越心堵,就好像他的心本来是被严严实实的感情充满的,在大家的注目中,他心里的情感一发而不可收拾的被一丝一丝抽空。 一个不可信任的空壳,就这么被大家的眼神掌握着,仿佛随时会被他们的手掐碎这个轻薄的外壳和假象。 箫飒自然不能忽视他的不安与躁动,也不能协调它们的外露和内敛,他所有的外在表现与协助他们走出坟轩的感情无半点牵连和作用。 他只希望他们能赶紧出去,再不出去就晚了,他想挽救人的生命,这样归咎在他身上的命案就能大打折扣了。 他不是个敏感的人,但成长教会了他应该心思缜密些,并凭借这种心理掩盖做过的那些荒唐事。 与众人的眼神近距离对视中,箫飒发觉大家失魂落魄的目光盈满了对他的不信任,天生就有排斥力一样不能投其所好,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做才能扭转这个局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乎,箫飒的视线坚定地挪向那位身穿绫罗、脚踏云靴、英姿飒爽的船长,这位勇猛健壮的船长并不畏惧和逃避箫飒的眼神,似乎他的目光和他的身段一般强壮,倒使他止不住的寒噤。 在箫飒以为他回绝了他的用意,而要掉开头重新想一个好办法的时候,船长居然微微的点头,示意箫飒放心把这件事交给他来办理。 箫飒长舒一口气,终于能畅快的呼吸,这件事到此就算办妥了,他感谢船长,愣头愣脑想办法的船长照例臭着脸回应他。 箫飒和有自大一面也有好心一面的他无冤无仇,虽然船长的轻蔑和藐视很伤人心和讨厌,但这位友好的船长不求回报施以援手,也让处在寒冷境地中的箫飒得以找到温暖的所在,这种冷是大火也烘烤不化的严寒,却被那位船长的好意轻松打破。 因为人情还没因火灾丧失灭绝而感到无比欣慰和自豪的箫飒,被厚实的温和与满足围绕着,它们连成一根不断的彩线,为箫飒织成了一件保暖的毛衣,抵御寒冷的同时,也为他冷却了高温的炙烤。 火光映红了每个人的脸,大家像簇拥在一起的九月山花,各人奔着同一个目标的脸上的淳朴和动容壮观而朴实无华,像晚风中微微摆动的枫叶,齐刷刷拂着统一方向,要把这的灰尘打扫干净。 “大家听我的,我为坟轩主任们的名誉做担保,他们所言句句属实,如果他们胆敢欺骗我们,我相信不出二日,我唐某人定把他们四个项上人头提给大家伙兴师问罪。”他举起握拳的右手,像一块磁力超强的磁铁般,将大家的眼神率领到那儿。 项上人头?箫飒摇着头无语地笑了笑 。 唐船长说的话真够老封建的,不过不这么说,恐怕难以说服众人欣然接受撤退的号角。 “对待恶人,宁枉勿纵,但面对好人,我们得先学会信任,无论怎样,且先逃过火灾一劫。” 唐船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得到了他手下几十船员的全力呵护,他们挥着手臂,表示认同船长的看法,信任他在言之凿凿中许下的诺言。 凶神恶煞的唐船长肃穆的眼光望向上百人,这些人中他手下占大多数,因而很多人对外出坟轩过夜的热情分外高涨,冷静的不发出一点声响动静的人,无疑是外船的船员。 没有本船船长的发号施令,他们徘徊不前,做不出好的决定,更何况夜晚的沉船堆如此的黑寂寂寥和阴冷。 “你们,”箫飒双手抱胸看唐船长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他挑着挑衅的眉毛指着不是他船员的人们,“你们不跟来也罢,留在这里等死,待会儿可没人来叫你们出去,你们船长哪里去了,是被火烧死了吗?你们还守望他来指挥不成?” 唐船长说的话一概不经过大脑,连口气是轻是重他也不多去克制,完全是副我随意你们无所谓的情态动作,像全天下的人都得听从他,他的自视甚高自鸣得意就显得唯吾独尊了,也可以说是不拘小节。 后来唐船长又说了几番话来攻占一些有自己的原则而且无动于衷的人,很多人在唐船长唇枪舌战的几番语言攻坚下被攻陷了。 人们纷纷举手投足,愿意暂时离开坟轩到外面避祸,箫飒想他该怎样赞赏唐船长慷慨解囊的贡献,他是他见过的最富有演讲热情但没有说话艺术的船长。 “那好,”一眼望去,全是倒戈到他麾下的船员,唐船长板着脸说:“你们听从我的指挥,秩序井然井井有条的排队出去,出去的路上会路过大陆地,你们没架竹筏上分别派一个人上去取火,如果不这么做,你们这夜会被冻死的知道吗?” “明白!”大家众志成城地说。 大陆地上有不少炭火盆,应该能供应每架竹筏,保证夜晚的冷不会大幅度降低他们的核心体温并危及他们的生命。 人到中年的唐船长有元气满满的活力,他跳上了第一架竹筏,领着洞门内外逼近火源而没有受伤的人和破损的竹筏排队出了洞门,木橹划水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人们的议论声也不绝如缕。 让开竹筏上的空间蹦到屋顶上的箫飒,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出行,仿佛在送葬又仿佛在赶尸。 安全撤退的局面,竟然让他联想不到丝毫的美感,借助大风快速成长的火舌席卷着海面,像是时时刻刻有可能追到最后一架竹筏并卷曲舌头,把竹筏卷进口腔里嚼得稀巴烂。 中心街道几米宽的水面已被大火三五成群的铺砖,这些砖块每分每秒都在变大,直至它们终将接壤成一块完整的地毯。 一团一团凶猛的大火好像从海面长出来的红珊瑚,照耀着动人心弦的舞姿,舞弄着它们华丽的蹁跹,温度尤其灼热,把剩下的被迫留存在坟轩里的人的神经烤得外焦里嫩。 箫飒回到歪脖子树这边查看情况,时间过去这么久,凌沉崩溃的状态已经好多了,帮衬着众位客人上神树的高塔,他也下去主动把上不了高塔的人背上高塔躲避炎热的熏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客人们陆续上了高塔,在浓密的枝叶罅隙中,眼神无光地望着外面被火侵犯的世界。 这里和外面仿佛隔着一道青翠欲滴的屏障,而任何人心里在这窘迫的情形下都十分清楚,单纯靠歪脖子树的庇佑,靠天神的庇佑,彻底没有一丝一毫被拯救的机会。 这棵树并不能防火,而目前唯一短时间内能帮助全部人逃离火海的地点就是这了,眼下除了这里无一另外的选项。 援救持续了两刻钟,等全员抵达高塔的时候,豆大的汗珠从全程忙碌的四个人脸颊上滚落下来。 四个人冷若冰霜的对视,无一露出代表何种意思的笑容,是啊,在威力这么强大的火海上,眼里到处是火焰,该有的笑意也只怕是被火给烧没了。 须臾之间,大火就窜到了歪脖子树下,将下面几十艘小船和一些竹筏燃烧,不少人在高塔上火急火燎惊慌失措地来回走动,大火的壮大贴切着人们绝望的增大。 “我得下去一趟!”山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必须下去把这件事做好,还没等跨出栏杆,手就被人抓住了。 “你要下去干什么?下面都被火包围了,你一不小心就会被大火吞噬葬身火海的!” 味忍的第一个句子是明知故问,他知道山竹要去做什么,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拿生命开玩笑。 山竹甩开味忍的手,欲跳下去时又被箫飒抓住,箫飒没有开口问山竹要去干什么,他慌张地望着味忍,味忍指了指他们的小船,这下箫飒立即明白山竹要去做什么。 凌沉分不出二心来注意他人,他脸色凝重且铁青,眼睛惊恐地睁大,俯瞰着群魔乱舞的火焰,看它们逐渐合体为一块柔软的毛毯,看它们如何把好端端的坟轩一点一点的烧为灰烬。 看他心爱的坟轩就这么在眼中慢慢地消失,心慢慢被啃噬却又忍受着极为激烈的剧痛,是他生平都未曾忍受过的打磨。 山竹的胳膊用力使劲想把拉住他的箫飒挡掉,可箫飒抓住他是用尽全力的,他意识到这件事将会产生多么严重和灾难性的后果,已有征兆的他不能目睹这件事的发生与突变。 味忍脑子反应快,方才的失败并未挫下他的锐气,他也一个箭步冲到山竹的另一边将他制服。 纵然他也是很痛苦的,但悲哀满怀归悲哀满怀,活着的人理当好好的、认真的活下去,这样才无愧于爱护自己的人,何必为一个死人痛哭流涕自己的人生。 喜欢浮动地狱请大家收藏:()浮动地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44章 何去何从 山竹眼看自己已被钳制住,默默不做声并主动放弃了挣扎与抵抗,他意识到自己无论怎么做这件事也是无济于事的,既然徒劳无益,就不必花费力气苦苦相逼。 以他一人之力,是不能从味忍和箫飒手中挣脱的,这就好似一只骄傲的天鹅在和两只蛮牛角逐力气,实质上根本没有任何的可比性,还不如从容的放弃博弈,投降是件不勇敢被人耻笑的事情,但自不量力的下场未必就比举白旗好。 在几天前,山竹和味忍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那是个被大雾团团绕住的清晨,因一个两者答案不统一的问题进入船舱内,想找到小仙女解决他们强烈而锋利的矛盾。 谁知,下了舱门进去后他们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酸臭味,这是死人身上携带的特有异味。 两个人连连作呕,然而却不能懈怠小仙女,便装做什么事也没有,故作淡定走到小仙女面前。 许久的时间里,任凭两个人怎么呼唤小仙女都坐如钟不理他们。 床上小木椅上的灯是灭的,现场一片浓厚的漆黑,像纯正的巧克力色,被黑暗紧紧裹住二人,感到快要不能呼吸的酸楚,酸到发苦。 是死神杀了一个人又把两个针筒扎进了他们的心腔,往里面注射了一剂强硫酸,致使他们的心声已在悲痛欲绝的哀告。 是彷徨的、踌躇的,也是不忍的,只不过轻率的外表尚未表明,他们还不愿意承认这个有目共睹的事实。 小仙女一定是在跟他们开玩笑,怎么可能就这么离开他们,临终前连句道别的话也没有和他们讲,这如何叫他们说服自己小仙女是去西天的极乐世界过富裕的生活了呢? 一个极端的邪念此时诞生在他们的脑海中,他们想到了小仙女恐怖凄惨的下场,嬉皮的笑脸忽然沉着,像是沉淀到了污泥上,生动的面孔仿佛一下之间被印在了木板中,呆愕木讷的表情从中排印出来,一个表情一个表情的切换,一个表情一个表情的慎重和严厉。 他们跪倒在装扮怪异的小仙女面前,嚎啕大哭,一个亲人的离去对在这个世上一无所有举目无亲的两位少年来说,是生活给予对他们最沉重的一锤,几乎把他们高耸的理智敲成一块薄如蝉翼的纸片。 悬挂在她脸上的面纱已脱下一个角,露出她苍老爬满了皱纹的老脸,好像纸张上的折痕不能被摊平,上面刻满了人生在世的不如意、不称心和一些没有办法面对的过往。 这些零星的杂碎铺列出小仙女这一生所遭遇的坎坷,就是在她死后也被她的遗容拖泥带水的加持,似是要警告每一个曾经对她不好的人。 小仙女身体僵硬,像一条晒在太阳下的死鱼,像一块石砖硬硬邦邦的,身体无半点刺鼻或呛鼻的异味,她闭上的眼睛阻扰了暗淡的眼神浑浊的面世,令她的一切外在安然无恙。 她离去那秒的脸部表情一点也不端详和安详,这也造就了山竹和味忍的于心不忍。 光想想这许久以来他们对小仙女的照顾不是无微不至的,他们就懊悔自己最近没好好照料小仙女的生活起居,哪怕是小仙女不需要他们,他们也不应该放弃。 “小仙女,对不起,我没有细心看护你,如果你活着受了什么苦,请你一定回来打抱不平,我愿意承担我所有的罪过……”味忍的语言虽然不够简练,但却是名副其实的真诚与祥和。 味忍和小仙女没有血缘关系,和她独处的时间却比山竹多得多,他和小仙女的深厚感情不比山竹和小仙女的血缘亲情淡薄。 小仙女的离去虽没破碎他的人生,将他的心城夷为平地,但也把他个人的城堡摧残成了一处断壁残垣。 “奶奶,愿你在我们头上方安好,你这一辈子活得不舒心,你在上面潇潇洒洒的活着,一路走好……”山竹一边哭一边哽咽,有些情到深处的话说得自己也天花乱转。 二位少年声泪俱下的道歉,泪水中的滋味包含着忏悔愧疚和自我的懊悔不已,怪就怪在小仙女生前,自己为什么没有给予她更多的关爱,让她感受到人世间的温暖,让她享受和孙子相处的天伦之乐,她就能走得一路顺风、平安顺遂,而不是如今这般忧愁的心愿未了的苦虑面容。 山竹和味忍震耳的哭声宛如长鸣的警钟,惊动了高塔上的箫飒和茅屋里的凌沉,二人手脚利索的进入了小船的船舱,循着哭声来到小仙女的遗像前。 见到哭成泪人的两位少年,二人胸腔里也照样泛起离别的愁绪,波浪似的一阵一阵满涌上浅滩。 这点滴的刺痛远远比不上他们的心痛,而且可以说是相去甚远,感情是主导人情绪切换的主要因素,箫飒和凌沉即使开怀大笑也没有不正常,他们和小仙女互为过客,没必要认真对待这位老人的离世。 那点滴的伤痛,无非是面对一个人离去时自动生成的情绪低落的人性关怀,并不掺杂例外的任何情绪波动。 简简单单的红眼落泪,老人离去节哀顺变,凌沉和箫飒出言相劝,安慰味忍和山竹心放宽点,敬爱的小仙女离去,她并没有露出不开心的容颜,这是他们主观判断而没有客观理智去分析和理解的误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从一开始小仙女来到这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一个风水宝地吉祥的地点圆寂,她死时并不痛苦,相反还是愉快的,不然她在死之前几天里不会一直叫嚷她要羽化成仙的。 “你们是说真的吗?我一直信任小仙女并不是因为贪恋人世间捉襟见肘的富贵,而远离穷乡僻壤和外面势不可挡的喧腾,来到坟轩过这么安宁和静谧的生活,小仙女是真的羽化成仙了吗?”山竹的眼睛亮亮的。 “你信我吗?”箫飒自责地摇摇头,这个问题问得不好,于是他只好让新的语言开业,“日子年复一年过下去,生死由天,尽人事听天命,一些人死了,是因为他们做了不少道德败坏的事情,一些人死人,不代表她们再也消失在三界。小仙女从来没做过坏事,即使她死了,小仙女在火灾发生前已然飞天成仙,这就证明天上的神灵,对她的厚爱,不愿让她承受来自亡海的毁灭性的打击,先一步让她位列仙班,让她受到神灵的感化。她会保佑你们的,我们眼前看到的不尽然是事实,有坏的方面,可我们往往看不到美好的一面。” “会保佑我们的?”味忍将箫飒的语言加以提炼,似乎要重复说好多遍,他才能说服自己接纳这个至理。 味忍是个纯洁的没怎么染过尘世污垢的懵懂少年,他紧握一丝来自小仙女反馈的生机,倾尽全力愿意相信箫飒说的话,就是他触碰不到的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真相,没想到正确的解释一下子撞入他的怀中,乐得他手忙脚乱。 山竹听了箫飒发自肺腑的劝说,唇角泛出不可思议的会心笑容,之前的灰心丧气和低沉落寞,被逐渐丰盈的开心和喜悦赶走,剩下的是被积极向上的健康情绪主导着的这位少年顽强坚定的心志。 味忍恨不能把窝在他心中和胸怀的积极与乐观传递给更多的人,可是当他看到所有人呆滞空洞的眼神、麻木的呆若木鸡的肢体,唐突的欢喜使他自顾不暇,再也没办法掏心掏肺和人家共享仅存的一点点欣慰,就连能一手遮天的坟轩老板凌沉也是一副失落落魄的鬼样子。 味忍和山面面相觑竹、快快活活,与高。 上众人的状况有着鲜明且强烈的反差,一些人三五成群坐在高塔的木板上,一些人瘫坐在草棚下,蜷缩着靠在一起,一些人上半身探出栏杆,手把挡在眼前的繁茂的树叶撩到一边,以便于更好的观察眼前愈发严峻的局势。 人们叽叽喳喳谈论着,昼思夜想,想不出可以逃离此地的办法,磕得头破血流,也无法将绝地撞出一个求生的大窟窿。 他们或低声或沸腾的讨论,是无用的,也是多余的,这么吵闹的声音,除了陡然增加大家的紧张感和不安分的惊慌,不能提供一丝丝引领大家冲破黑暗走向辉煌光明的未来的勇气和必胜的信念,像游荡在夜空下的萤火虫,除了偶尔能把自己照亮以外,对打亮其他人活物与大自然,是无能为力的,它往往只能袖手旁观。 亡海是生命廉价的废墟,这些可贵的品质珍稀且贵重,没有人能轻易搬动和购买,就让创造这个世界的包罗万象的财主地主,用一把大火把坟轩的所有烧得一干二净。 火光让坟轩蓬荜生辉,火光也能让坟轩自食恶果。 大火是一条凶狠恶毒的野狗,逮谁咬谁,让曾经与世无争、独树一帜,而今大势已去、苟延残喘的坟轩从此徒有虚名,被凶猛的大火把蓬勃的城墙踩成平地。 箫飒晃着笨重的身体追到凌沉的身边,他侧着身体拨开逐渐收敛、枯萎发卷的枝叶,为了以好的心态、乐观的面目示人,给人巨大的鼓舞和促使,脸上的悲怆和无助轻微得几乎难以捕捉。 他竭力掩盖着微微的表情,不让它们在扭曲中爆发出来,极端的痛苦昂扬的在心口旋络,他只感觉心脏被人们眼神射出来的一把把求救的哀婉的弓箭刺中了。 汹涌的大火演变成一群野蛮的猛兽,它们成群结队横冲直撞,在中心街道趾高气扬耀武扬威,它们的爪子拍着响当当胸膛,彰显无与伦比的威名和声望。 它们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嘶吼出令人发憷的森然声音,声嘶力竭的喊叫好似魔鬼的哀嚎,好似凌冽的厉风,把天暗的夜空震成四分五裂的碎片。 每个被凶巴巴的凶相毕露的猛兽吓得提心吊胆的人的脊背骨,都被怪物举着天空摇坠下来的碎片的尖锐切口摩挲着、切刮着,快要趴在地上来回翻滚,以抵御这痛苦哀伤的感触。 燃眉之急、迫在眉睫,在他把上乘的方法思考出来之前,应该会先被利箭纵横得体无完肤。 他不是能急中生智想出好计策、好方法的一把手,火是莫大的罪过,他希望火势的蔓延适可而止,而不是像这样愈演愈烈下去,仿佛要把天地囊括在他硕大的胃口中。 凌沉照例是张面无表情、朴实无华的脸,斩钉截铁的是,他金眸中荡漾出了波光,是满溢的、葳蕤的凶光,犹如围成一圈一圈的刀片,从他的瞳孔扩散至覆盖至一整个眼球,把他的眼球划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彤红的血液染红了他的眼球,血液在他眼中徘徊,好似随时会喷射出来,冲刷他压抑多时的愤怒和感慨。 看到好兄弟如此的低迷和不作为,成为在场头号顶梁柱的箫飒手足无措,烧心的笑容炽烈着他拧成一个川字的眉心,他眼角的光平平的瞥着眼神的迷蒙如野草般疯狂生长的凌沉。 干枯的毫无生气的野草,顺利挤满了他眼里每一寸空间,严丝合缝遮盖了凌沉的视野。 那草海也是一张扑灭箫飒星星之火的希望的草甸,无济于事的事实摆在面前,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做不了好梦,大不了睡意全无。 死了就死了,大不了死无对证。 一切灾难的源头来自事先没来得及未雨绸缪的万全之策,一场大火沾染了世俗的烟火,结了无可挽回的恶果,切破了一个口,饱满的恶毒的汁液流经坟轩的大街小巷。 火以吞噬一切生灵和非生物体的胃口,将坟轩惨无人道的磨耗,仿佛是头蛮牛,先把嫩草啃掉,之后再反复反刍,接着再认真仔细的咀嚼与品味青草的鲜美。 以这样的节奏进行下去,高塔上的人恐怕来不及落入火中火葬,就被高温烫死了,大家伙大汗淋漓,宽衣解带,以求降低身临火场的核心温度,有的人卷起衣服扇风纳凉。 就算在坟轩外面独善其身的人,看到辉映到天上的回光,也足以身临其境见识里面为何无处藏身,认识到与危险零距离解除人要想排除万难的难度多大。 味忍长年累月生活的小船已被无情的大火烧毁,小仙女的肉眼凡胎也在大火中灰飞烟灭。 即使知道小仙女远去天国了,看到被火烧成黑色粉末的小船,山竹和味忍一时间里仍被悲观的心情打倒,哭得涕泗横流。 高塔上的人员正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倒,众人无处排遣的苦闷,和面对死亡即将降临的可怕预兆而诞生的认命浮在大火上的高空云游四海,随着流动的火光远去青天。 喜欢浮动地狱请大家收藏:()浮动地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45章 生死时刻 大火从四个方向包围游来,而歪脖子树就处在火线交叉点和火圈的中央,跃动的火苗翩然而上,大火步步紧逼,它们同惊恐怔忪的人们玩起了瓮中之鳖的游戏,它们像双脚落在蹦床上跳远,一个接一个把立在栏杆前的人们吓跑。 有的人跑的时候慌里慌张,重心不稳后脚被自己的前脚绊倒,一个跟头像稻田里栽歪的秧苗倒在地上,爬也要爬到高塔的中央,这摸爬滚打的场面着实看得人心疼又禁不住耻笑。 水分被烘干,树叶哗啦啦响,风一吹,树叶相互碰撞发出美妙悦耳的音符,现场没有哪个身不由己的人,会白痴的以为这是专门为他们演奏的催人奋进的乐曲。 树叶声回响,绕梁三日,非但不能静下心来细细聆听,而且大家被这可怕的阵势吓得胆都破了。 彼此攀附着紧挨着,仰着脖子张大眼睛望着偌大的树冠,好像随时有火球从天而降,他们时刻提防和警戒,生怕一个不小心小命呜呼。 连列祖列宗在上保护子孙的语言,也从一些人嘴里可笑可悲的冒了出来,很有种委曲求全的悲观。 渴望被打碎的镜子重圆,渴望点燃的大火被扑灭,他们这群罪魁祸首沉浸在幻想中,全然忘记了他们中大多数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要想活着出去,事不宜迟刻不容缓,人们排查和率先安全撤离的方向,此起彼伏的求救呻吟和抗议声像火焰燃烧所需的可燃物,怨天尤人的噪音融进了大火里,烧得嘎吱嘎吱响,频繁冗复高密度。 凌沉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他没把众人生死之事放在头等重要的地位,首先急需克服的难题和疑难杂症一直是坟轩的安危,它的存在和灭亡亦是他不完整生命的走向。 大家苦苦的诉求和哀怨仿佛呼啸的风灌入他的左耳朵,刮进大脑屡次三番肆虐他缜密的深思熟虑,挟持着他未构思完成的最新方案,从右耳朵迅速逃离。 没等他右耳的仆人来得及伸手抓住,它们就扑向了火海,化成他眼中的熊熊烈火。 想法总是遭到死胡同的压迫和抵制,急得箫飒上蹿下跳,他迈着急匆匆的脚步绕着高塔走了一圈又一圈,终于认清局势,可悲的是他力不从心,找不到合适的方法来扼杀这场灼灼大火的袭击。 箫飒和凌沉是例外,所有人再也不敢接近高塔的栏杆,火焰已经威胁到他们濒临的生命,他们像排着队齐齐走在冰封湖面上的人。 谁也不知道冰层的厚度能否承受这么多人的重压? 谁也不知道哪个部分的冰层薄哪个部分冰层厚? 他们保持对生的向往,跟着领头的人谨小慎微地走着,领头的人也就是眼冒金星的箫飒和凌沉。 一旦前面两个人棋差一着踏裂冰层落入冰水,其他人也退无可退,只能跟着他们跳入这冰冷刺骨的湖水中自杀,并永远沉陷在下面。 箫飒抹掉了悬在鼻尖上的一滴汗珠,他望向许久未开口讲话的凌沉,见他也是满头大汗,一是因为着急上火,二是因为火舌的高温。 这火焰简直把他们当乳猪烤,烤得他们油光满面、灰头土脸,头发长期处在高温环境中微微打卷。 凌沉不再是那个所向披靡的凌沉,不知因为什么阻碍,他缄口不言,心里干着急。 他多么想天降一场大雨将火扑灭,可他深知水是灭不了这邪门的火的,它本就生于海面,便无惧于暴雨的倾注。 为什么火能在海面上翩翩起舞?这个疑惑箫飒没问出来,因为他心胸里已经孕育出个人见解。 他虽对海上火焰的知识知之甚少,而这个答案却几乎能即刻猜出来,正确的程度八九不离十。 亡海的沉船堆因为特殊的情况和地理环境,每天都有许多沉船沉入水中,人们的杀戮和对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死尸沉入水底,将油溶解在水里脂肪浮上海面,脂肪的密度比水小,加之有的沉船大量囤积照明和取暖用的烛油和其他可燃的油脂。 坟轩又是极个别另类的存在,它一般是个封闭的所在地,水道里的水流动性慢,日常生活中清洗一些沾有食用植物油的饭、碗和饭盒里的脏水全都倒入海水里。 种种人为对自然的迫害,自然不能及时分解,以至于海面长久以来漂浮着一层肥腻的油,和水面形成薄薄的隔绝层,一旦遇到明火,不烧起来才不像话,这世上所发生的一切,有因皆有过。 箫飒闭上了眼睛,眼皮被火光烫成了灼热的红色,火焰的温度不断在他眼皮上千篇一律的积攒。 再也不胜其扰他只好睁开双目,眼泪一颗接一颗砸下来,眼泪很快流干,他的眼睛干涩,却再也挤不出一滴眼泪,口干舌燥。 眼睛苦涩,像被太阳炙烤的黄土大地一样皲裂,目光望着的人和物皆是四分五裂的多物体,好像有十多个凌沉拐杖般立在身边,箫飒抓不住一个,说不出来的难受。 人们绝望的哽噎、失控的表情和动情的抽泣,宛如一颗金刚石切割着凌沉玻璃般脆弱的理智,上面落下不计其数的划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困扰、煎熬和折磨着凌沉,他右手拇指和食指放在眉心上拈在一起,仿佛捻着坚固的忧愁。 突然,凌沉的右手极速放下,好像他失去了对右手的掌控。大家忠实的注意力齐刷刷望着终日无动于衷的他,他的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被无限放大。他身前就像立着一个放大镜,人们看到的他是在放大镜里的。 因他这气馁的甩手动作而吞唾沫的人,占到了总人数的九成以上,剩下一成左右的人麻木不仁,无论凌沉就此事做出什么反应,也不能在他们的心胸里掀起风浪。 凌沉抖了抖膝盖,身体振作了一下,紧跟着抬腿半转过身,浑身僵持的骨头和血液以及壮硕的肌肉仿佛启动了筹备了久久的运转,被死亡的魔噩梦束缚住的他重新焕发新生了。 人们以为他振作起来了,要带领大家找到延续生命的可能性,然而这个想法无外乎是多余的瞎想。 他右手掌心凝聚着一团液态的坟术能量,大家的眼珠在惊慌中瞪得越来越大,泫然欲泣,快要突破极限爆开了…… 大家的心跳声空前绝后的连贯在一起,宛似震耳欲聋的擂鼓声…… 凌沉侧立着低下头,人们看不到他脸上的爱憎或纠葛,全神贯注望着他的手心,青筋暴起的手背骤然一握。 一眨眼的时间,手掌再度急遽张开,里面的液态能量,顿时间仿若喷薄而出的薄雾,将高塔上的人包裹其中。 凌沉转过身,背影第一次被他猛烈的起伏的胸膛替代,他局促地呼吸着,薄薄的鼻翼也是躁动的,手胡乱挥动,不知安放在哪里好。 他深沉的表情酝酿着阴险的计划,在火光化不开的黑暗中上演着孤独的独角戏,而他的周身,被热烈的火光镀了个伟岸的轮廓。 箫飒清晰地听到了凌沉心脏不安的跳动,不知为什么他的心跳声会在他耳朵里放大,像鼓棒擂在他的耳膜上,或者说是其他的噪音变小了。 视线从凌沉阴恻恻且乖戾的脸上撤回,箫飒转过身将目光发散的照到每个客人疑惑不解的面庞,不解像一滴墨水滴在他的心上,继而向四面八方涌去侵犯一个心脏。 他们张开嘴巴,顽皮地翘着舌头顶着口腔,不知在叫嚷什么,人们跪在地上求饶,好像在说: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开口说话,为什么要让我们成为哑巴,剥夺我们说话的权利,我们快死到临头了,不能做好什么,为何,你为何不让我们开口说话表达我们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为什么?! 一秒前,他理所当然的认为众人声音戛然而止,是因为他失聪了,坚硬的喉结喉咙上上下翻腾滚动。 这一秒箫飒幡然醒悟,凌沉没打算安抚他们的情绪,变本加厉用坟术禁锢他们发声,为了六根清净,为了寂静无声思考一些事情。 纵使他们的叫声烦人,箫飒却不赞同凌沉盛气凌人的做法,也许这些险象环生的人,包括他们不能很好的镇定自若,除开疯了一般的号叫,就不能做些什么来自救,他也不应该封住他们讲话发声的能力。 失去了求救的天生本领,这对将死之人来说,一定是苦不堪言的,就像自身携带的最后一项引以为傲的武器,都被人轻而易举取走了。 “凌沉,你何必执意如此?”箫飒心痛,控制不住地低下头,随后顽强地扬起,“对于这些无可奈何的人,你还不能想方设法设身处地宽恕他们一回吗?” 凌沉低头不语,紧锁着眉头,他从未停止过思想,汗珠挂在他的下巴上,好似絮絮叨叨挂在中空岩架上的钟乳石。 他转过身观望着想向他扑来的客人们,再华丽的衣裳在此时,也只是一匹披在他们身上的破绐。 他们做着千奇百怪的肢体动作,用长着长指甲的手指抓着头皮,抓出好几道血痕,抓痕里渗出猩红的鲜血,脸上显着奇形怪状的画风,开口说不出话的苦郁不言而喻。 他们好像专业称职、鞠躬尽瘁的舞台剧演员,大火和树叶摇动的声音是他们的背景乐,而他们做着各种各样夸张的嘴型,用尽全力不让声音喷出来。 而事实上,他们这么卖力是想发声而不是关闭声门,拼尽全力想让这个世界听到他们临死前的幽怨,让它知道他们不想死。 “不能,我不能!”凌沉跺着脚,双手扒拉着双耳,好像想把它们扯下来以闭目塞听,远离这个不安静、不镇定的大环境。 “我的心里有多痛苦你知道吗?”凌沉泪眼朦胧,热泪盈眶。 他用手背擦掉眼泪,可连接泪腺的神经坏了,新的眼泪接连不断马上涌出来的,像一串串断了线的珍珠。 他的手把眼圈擦红,眼泪止不住往下砸,于是他置之不理了,任凭眼泪像瀑布一样遮住他苍茫的视野,在他被灰尘铺满的脸上激流般冲出一条条干净的泪痕。 凌沉金黄色的头发没了光泽,仿佛干枯的茅草,扎在他的头皮里,他的头皮发扬,他用手挠着痛痒相关的头皮。 男儿有泪不轻弹,当今家国存亡危在旦夕,他终于肯放下包袱痛哭一场,眼下箫飒这样想着,他与凌沉以心换心、肝胆相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坟轩就要没了,他就要被大火烧个精光,你让我怎么心安理得,你让我怎么有无边无际的适应能力来担任起这一切坏处,”凌沉揩干眼角的泪水,眼里的泪水打转,从明亮的火光转向昏暗的高塔,一字一句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义愤填膺地说:“如果不是他们硬是要放孔明灯,平日防患于未然的坟轩会被大火威胁吗?” 凌沉气哄哄地通过拥挤的人群,去到高塔的另一边看灾情。乱发脾气的凌沉一面是可怕的魔王,一面像个无辜的小孩子。一时迷惘且无言以对的箫飒提脚快步跟上去,堵在每处的人不约而同想伸手抓住他的脚求救。 还好他身手敏捷没被一个人抓住,偶然被他们的手指碰到,没被拽住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不然又得腾出些已经完全超支的心思,和他们这群蛮不讲理的人打交道,现下他们不能说话,更会把他视作救命稻草牢牢抱住的。 相反前不久凌沉通过人群的时候,气场强大,盛气凌人,别说主动抱大腿出声求救了,他们甚而退避三舍。 和凌沉待在一起,箫飒是不用担心他们上蹿下跳的,他们没有一个人武力比凌沉强大,无须担忧哪个精神状态不好的人胆敢来侵犯和迫害他。 “如果你累的话,你可以坐下休息!”箫飒的用意是劝说和宽慰凌沉,希望他好好休息,收拾他海底杂物般乱七八糟堆积的情绪,等他休息好了,才有可能带领大家冲破将生命捆绑的枷锁。 “我怎么可以坐下来休息!”凌沉支棱起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虽然脸红脖子粗,却没有精神头对箫飒动怒。 如果把箫飒气走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依靠谁的帮助,这句话是在心如止水的状态下说出口的。 “如果你想,你就可以。”见凌沉性情平稳了点,箫飒换了种舒缓的口吻,可惜的说:“假以时日,我能恢复法力就好了,若是他日我没中这该死的玛雅封印就好了,若是我能使出坟术,我是绝对有能力将坟轩从大火的爪牙下将它尚在毫发无损时拯救的。” 事实上这句话没有存在的意义和必要。 箫飒的话令凌沉深受感动,他满怀感激地看了眼箫飒,旋即将目光调向他处,说再多也不能填补现实的漏洞。 他抱歉箫飒的岁月是如此蹉跎,也感谢他的苦口婆心好言相劝,不过危急时刻他怎么有心情休息。 喜欢浮动地狱请大家收藏:()浮动地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46章 迫在眉睫 “我不想。”随着凌沉这三个字的脱口而出,二人保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与神伤。 心里有只狗想跳出那道关押它的篱笆墙,凌沉的视线落在左边那片遥远的红光上。 山竹和味忍望着抓喉咙发不出声的人群,十分抱歉地摇摇头。 人们或走到或爬到他们面前求救,他们只是无奈地一个个把人推开,他们也自身难保,怎么有能力保障他们的生命安全呢? 身后的人好像一堆张牙舞爪、群魔乱舞的僵尸,箫飒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提起后脚跟原地碾了碾木板。 他想了想,还是应该催促凌沉尽快找到解决方法,有压力才有动力,而后他猛然抬起头,看到了发生在他身上难以置信的一幕。 面色沉着冷静下来不多时的凌沉,像是见到了很大的意外,野兽锋芒毕露的面目般狰狞。 眼睛的光亮了一点,他的双目眺望着一个方向,红光成了炙热金瞳的火焰。 他望着的那个方向不就是……突如其来的打击,沉痛击溃了防不胜防的箫飒,痴呆的双眸一阵眩晕,他大约知道了点底细。 箫飒立即顺着凌沉的目光向远处望去,目光如炬照在固定的落点上方——第二场大火来势汹汹,正以匪夷所思的进展朝两边飞奔。 据粗略估计,火灾的规模大于这边,不难发现,远方的坟轩边缘的起火点,早于坟轩中央的着火点,是不可能人力扑灭真正的大火。 刺目的火光将箫飒的心烧得空落落的,好像犯错的就是他,把心里面装着的杂糅在一起的七情六欲、三心二意放进了大火里。 他的歹念是狂风,将火焰吹得气势磅礴,像活生生的妖魔鬼怪,一蹦一跳准备和这边的大火接轨,齐心协力将坟轩烧为灰烬。 这么进行一对比,坟轩中央街道的火不是很强大了,哪怕找到了灭火的方法,灭了这边也无法应对那边的大火。 凌沉的血液被冰冷冻结不再涌动,就连烈火的高温也不能将他从寒冷的冰块中溶解,他的眼神、他的思维和他的肉体统统被麻痹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令人叹为观止、强壮恢宏的大火,眼睛一眨不眨的,好像一个死去的人。 外围水道两边的船屋被大火灼烧着,水面上浮着大量落下来着火的木头,犹如被刀削斧劈千刀万剐过。 借着风头火势不停壮大火焰的家族,多少年来火从未称霸这个世界一次,今天它们终于要战胜取之不竭的海水了吗? 屋檐摇摇欲坠,大火由外至内,瓦片三三两两落到水面,静静往下沉,沉到海底才会停下。 船屋的大柱子被火烧了半截,贪得无厌的火执笔画地为牢,凌沉花了五年多辛辛苦苦创造的家园就这么被毁于一旦。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凌沉垂头丧气,两只手像数不尽的质地坚硬的大石头,一个接一个重重地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如今第二场大火雪上加霜,他贫瘠的智商实在是揭不开锅了,再一次面临捉襟见肘的无奈。 “对不起,我……”右眼跳灾,箫飒欲言又止的内疚口气让凌沉大吃一惊,大有责问箫飒何出此言的意味。 箫飒脸上浮出勉强的笑容,又即刻收敛了枝叶,改头换面着上无穷无尽的忧伤。 愧疚和人性的谴责好像扎进手心的一把荆棘,鲜血淋漓,血肉横飞,握紧也不是,拔出来也不是,挂在手上举目四望,找不到一个突破口发泄这难以忍受的剧痛。 箫飒为自己的冒失买单,当初他没有预料到海面上能生火,更没想到把火星摁到水下,非但不能灭火还会酿成大灾难。 事到如今,他也不能表现得过于与众不同,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从古至今才是彻头彻尾的笨蛋。 他该救赎自己不去重走那条错误的道路,他不能将心里充沛嚣张的负面情绪表现出来。 事情已经这么乱了,他再来推波助澜的话,届时天地翻转,就连天神无法让秩序和平下来。 “你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凌沉压制住求知欲,尽量用一种平和的口气和端正的态度与箫飒对话。 枯萎的树叶们,婆娑起舞,一片一片落下火海,顷刻间随风消逝。 像从来没来过这个世界,也许它们的出现本就不应景。 箫飒的手拼命按捺住胸口,反反复复的心疼,仿佛有一把长矛要从心脏里捅出来,他用手顶住利刺,手心也传来尖锐的伤痛。 “我没什么大问题,重要的是,坟轩是个嗷嗷待哺的幼婴,它快饿死了,快被风驰电掣的膨胀的大火烧了,而我们唯独能做到的是如坐针毡。”如果声音是支撑箫飒走下去的脚步,那他应该是个踉跄的老公公了。 他叫嚣的声音像以为瑟缩的寒风中的女孩战栗的身体,需要用合适温暖的热量来呵护,而火焰给予的是创伤而不是舒适温馨的温度。 凌沉不确定他的心是不是雨季从枝头落下来的果子,因为他的心已经被惆怅充沛的酸雨无死角浸泡乃至于溃烂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山竹和味忍见到箫飒与凌沉山川般巍峨高耸的肩膀塌了下去,山体滑坡的乱石几乎要把所有往高处攀登、毕恭毕敬伸出双手迎接山间罕见新娩朝阳的人砸死,他们急忙跑过去侦查敌情。 “啊……”从山竹惶恐的嘴里钻出一个惊悚的感叹词。 为了取望远镜,晚一步赶到的味忍,提手轻轻晃了晃眼前的枝条,枯黄或灰褐色的树叶,便悉数落下海面的火焰里。 一片片树叶的黑影刚触及到暖橙色的火焰高处,就无影无踪了。 如果这是一场皮影戏,必然十分精彩绝伦,若要给他冠上现实的头衔和标签,那这无疑是沉船堆有史以来、史无前例的大灾难。 沉船堆的海域摇身一变成了秋季大草原,一个闪电劈下来,不毛之地愈发的荒芜,整片草原被黑色颜料泼墨。 望远镜牢牢握在味忍的手中,他的指关节掐得快发白了,即使不用望远镜,他也能用眼睛看到了斜对面惊涛骇浪的大火。 四个人寂寞的背影打动了所有人的肺腑,哑巴们见情况不妙,停止了漫无目的的空开口,他们陆续赶到这边,以各种各样怪异而无奈的走路姿势,来到山竹和味忍的身边。 冲天火像火龙钻到人的眼球,将人的眼睛一盏一盏的点燃。 一排又一排的黑影挤在高塔上,他们的身影隐没在树叶笼罩出的黑暗空间里,像由悲惨和失败堆砌的背景,只有一对又一对通红的目光传输到那边,滋养着大火逐步增大的趋势。 歪脖子树是大火危及人的生命所需攻克的最后一道难关,火克木,这个关卡火向来不放在心上。 喜欢浮动地狱请大家收藏:()浮动地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47章 计划有变 它趋炎附势,烧完了竹筏小船,宛如一条吐露着开叉的芯子的蟒蛇,扭动着肌肉发达骨骼松动的腰肢,爬上供歪脖子树生息的大浮台,时刻有可能一口咬下去,让毒液随着运送养料的树根波及到高塔。 这是一口沸腾的高压锅,煮着内部愤愤然人的人们,与大自然的烈火相比,他们是弱势的一方,况且这场被自然运筹帷幄的大火还是人类自行制造的。 多少年来,沉船堆的人恪守着一条底线,不管如何不能火星子落在海面上,而他们放飞的孔明灯终将烧死他们和他们的梦想,这是不得而知的道理。 到处都有沸腾的水和冒泡的吱吱声,好像人们的身边全是变异的大老鼠,准备就绪,预备将它们一网打尽。 歪脖子树的树根燃烧了,泥土上细微的裂缝挤出好多的水泡泡,一旦露出地表立马破裂,白白的烟雾缭绕。 火势从树干蔓延到树干,好像丝瓜的藤蔓,旋转着向上爬高,将人浅浅的恐怖一刀一刀的刻深。 上下两难,腹背受敌,本来神树的枝条和树叶是天然的屏障,如今随之树叶的加快掉落,这块唯一保护着他们的屏障如同螳臂当车的螳螂,丝毫抵御不了车的碾压。 无孔不入的烟雾从每个入口趁虚而入,他们仿佛闯入了一个异域,浓烟滚滚,从每个方向袭来,好似舞女挥出来的水袖,不知不觉中轻柔的而又飘渺的把人迷倒了。 地面上瞬间倒下了二十多个人,造成如此重大伤亡的缘由是那些人大量把烟雾吸入肺里,不少人仰面躺在地板上,由苟延残喘期的蹬腿过渡到咽气。 烟雾从左边右边,地上和头顶入侵,没有什么能阻挡它们在大火赶到前奋勇当先的攻势。 箫飒的视野不出几秒就被黑烟和白烟融化了,黑烟和白烟相撞融合成一种诡异的色彩,灰蒙蒙的具有毁灭性质的色彩。 烟是固体颗粒物,他看不到远处的景象,眼睛碰到了浓厚的烟雾相当于被蒙了一层灰尘,久而久之,他的眼睛成了一面陪葬的铜镜的样子。 他只有不停的眨眼,左手把口鼻捂上,力求把粘在湿润的眼球上的烟尘剥落清除,右手朝身边抓来抓去,以求检测到身边人的状况。 空空落落的抓了几次后,他终于抓到了凌沉,凌沉不是个贪生怕死之徒,他担心凌沉没了坟轩不愿眷恋尘世。 还好的是,凌沉不是他以为的那种不识抬举的神,他是人也怕死,他用坟术衍变的口罩蒙住了口鼻,比任何所有求生的人都要麻利,他才是最想活着的那个人吧! 凌沉很好,箫飒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他还不能完全丢下戒备心放轻松,因为还有两个毛孩子,和这么多等待救援的客人,他不能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至少能挨个警告。 凌沉不能开口说话,就连唯一能交流情报的眼神也眯得只剩下一条缝了,他注视了箫飒好久,想为他做一件事。 扫兴的是箫飒举起摸索的右手头也不回地走开了,他碰到箫飒色肩膀,却没能用力扳住他,用一只胳膊把箫飒重新转过来和他面对面。 凭着直觉左摇右晃,他找到了仰头大口大口呼吸的味忍和东倒西歪坐在地上快要休克的山竹,箫飒的潜台词是——真是两个大笨蛋。 二话不说箫飒恼火地踢了山竹和味忍一脚,提醒他们要保命赶紧猫下腰捂住口鼻,以减少弥漫的烟雾进入肺部伤害人体。 冤大头,他们就这样做了,却起不到什么有用的收效,毕竟他们是人类还是得呼吸空气,呼吸的话就得吸入含毒的浓烟。 如果没有在污泥浊水中浸过湿毛巾的话,捂住嘴呼吸和没有捂住嘴呼吸有什么差别,这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吧! 箫飒的身影再度伟岸了,他想最大限度发挥他的领袖作用,拯救更多意识慌张的人。 他能做的微不足道,能做好就不那么简单了,一个捏着鼻子减少烟雾进入鼻腔的善意提醒是他能做到的基本。 有不少人连这最基本的防范方法都忘了,一个人欠下身子,一个是用手捂住口鼻,尽可能减少呼吸的次数,目前矮下身子用处也不大,因为高塔是高处,也没办法弄到水。 没有水就没有水,还可以联想到其他的液体,比如说口水,口水量太小不行,眼泪也行不通,那就只剩下尿液了。 揪心箫飒的凌沉从山竹和味忍身前跑过,浓烟隔绝了眼神,彼此都没有看到双方。 眼睛里扑闪出智慧的光辉,味忍鼓着嘴巴屏住呼吸,用肢体语言让坐在地上奄奄一息快要死掉的山竹挥起双臂。 山竹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他面容消瘦神情憔悴,好像一时之间苍老了好多。 箫飒每遇到一个人就提醒他们坚持住,每次遇到捂上口鼻的人,他就主动帮忙把这个人的手放在他的鼻子外,做好一件事,他就赶紧进行下一步行动。 尾随他踪迹的凌沉,似乎在这个狭小的高塔上和他走丢走散了,曾经有可能几次三番擦肩而过,这才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快要憋不住了,味忍不由分说,一个大跨步迈到山竹身前,双手拢成鹰钩状往他的双袖上一抓,呲啦~山竹的两只胳膊露了出来。 学过这么多的求生知识,今天终于能成为执行董事尝试一遍,味忍趣味盎然地取着两个袖套走到没有人的一个角落。 他迅速解开了裤子上的束腰带,手把袖套放在裤裆下面,一石二鸟,喜上眉梢。 凌沉着急忙慌,箫飒步履维艰, 嘭……两个人的额头撞到了一起。 凌沉怒发冲冠擦亮眼睛,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睛,直愣愣撞向疾驰而来的他的额头——箫飒还以为自己撞到了树干,要么就是个粗心大意的有铁头功的人头,脑瓜疼得不得了。 是你——气消的凌沉和揉着额头的箫飒异口同声地说,周遭的火光像朦朦胧胧的橘色粗线条在烟雾中浮动。 箫飒有自知之明,向左边走了一步路,打算绕过雷打不动的凌沉,完成他的举手之劳。 他往前迈腿,雍容雅步,凌沉右走一步,张开右臂将他拦住,面孔是一副将人拒之千里的严肃认真的脸。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打乱了箫飒的计划,他挽起袖子想找凌沉好好理论理论,张开嘴巴才记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他不能开口,否则将有大量浓烟涌入他的喉咙,致使他在较长一段时间内咳嗽不停。 来往穿梭中,箫飒已经被迫吸入了不少对呼吸道有不小伤害和刺激的烟雾,他的喉咙发痒发紧,鼻道和呼吸道里仿佛飘着数以亿计的蒲公英。 羽毛般搔着的黑烟在气体流通的狭小空间里、既狭窄而又拥挤的飞翔着,乘着气流自由自在的前行,摩擦着细腻的人体组织,引发一阵接一阵的神经的瘀堵以及瘙痒,痒累加以来就变成了一种无以复加的痛苦感受。 黑灰色的颗粒仿佛黑色的河水虚浮着,流淌在人体周边紧裹着人体,每个人都像穿着黑袍的传教士,因为衣服的粘连,所有人好像是连体婴一般存在于这个世界,生死相依祸福无门。 身体各处无明显的不适感,箫飒的鼻孔尤其痒,他似乎成了一个身不由己的俘虏,被人绑在老虎凳上,脱光了鞋子和袜子,被手举着狗尾巴草的敌人挠脚底板。 喜欢浮动地狱请大家收藏:()浮动地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48章 大火与浓烟 痒的加剧,衍变出了撕心裂肺的剧痛,就好像五脏六腑三魂七魄都被人当作煮熟的肉食撕开了一般,纤维们藕断丝连互相的牵扯和纠缠。 箫飒被毒烟入侵了,咳嗽声不停,随着每一次把有害气体喷出体外,更多的有害气体再次呛入器官,他第一次感受到死亡是如此的接近,不仁慈,和难以摆脱。 如果没有食物,光想着画饼充饥是没用的,凌沉踏破铁鞋,终于找到这个机会与惊桀不驯的箫飒碰面了。 趁箫飒弯腰咳嗽与强大的颗粒对手对抗时,凌沉将握在手中多时的淡金色口罩镶在箫飒的口鼻上。 对于凌沉暗下明手的举动,头晕目眩中的箫飒是有感知的,他面红耳赤地抬起头,望了一眼惺惺作态的凌沉,他在微微笑,眼光往下瞧,一个闪着光的口罩正罩在他的嘴巴上。 他忽然意识到堕落了良久的凌沉追赶他的用意了,原来他是想把救命的口罩提供给他。 戴上口罩的感觉舒坦而顺心多了,喉咙上不可遏制的瘙痒缓慢减轻,降到了他可以承受的程度,他咧开嘴巴暗喜,也不算暗啦。 过了不久,无法压制住也无法用手抓的闷痒像被口罩隔绝的烟尘,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进入箫飒的肉体,他手到擒来的喜悦,完全替补了捉襟见肘的难堪。 呼吸,坟术口罩像防毒面具,将他吸进来的深灰色烟雾过滤成无色无味无毒无害的气体。 吐出的气体也能通过这层隔膜向外面扩散,好像一个小小的结界,或者说这就是结界。 箫飒润了润嗓子眼,好多了,面色的红润渐渐恢复如常。 戴着结界口罩,人像站在一个宽阔的空间说话。 “其他人怎么办?”透过朦胧的烟雾,箫飒看见几个求生欲强烈的晃动人影,他的目光一一掠过,弹在凌沉那张感情凝固的脸上。 它们双手做着千奇百怪的卡脖子动作,神神秘秘的走路模样看上去十分痛苦和破碎,陷入了生死攸关的难关。 自觉当下他有义务扛起责任了。“你不用担心,我能为每个人戴上结界口罩。” 他的手松了又握,握了又松,像胜券在握,又好像不敢肯定自己有这个能力。 小的结界和大的结界有所不同,不是说结界越大就越难设下,相反越精细的结界,越考验人的胆量和基础本事。 事先箫飒显然不知道凌沉竟然有这个本领,能设结界的人都不是平平凡凡的普通人,何况是这小小的结界,可见凌沉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一般来说,稳定大结界所需耗费的能力要大,不容易受到外界的干扰,除非存心破坏结界的人有这个能力。 小结界看着虽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它能与外界进行物质的交流和互通,和当初辅助箫飒逃出凋零窟的结界相同,那可是阎罗王设下的,只不过被谁捅了个窟窿让箫飒有机可乘。 观点过过脑子便晓得,能与外界互通的特点不为大多数结界具有,一般的结界是一个全新的孤僻世界,并未和外界有相关联系。 这点箫飒能从凌沉一呼一吸的状态中确定这点,因为随着凌沉的呼吸,烟雾像流水般涌入口罩表面,到了内部变成凌沉吸入肺内的气体时,就成了纯净的、湿爽的气体。 这么说来,要给所有人套上技术含量高的口罩,是难度较大的应急选项,一旦凌沉剩余的精力不足以维持某个人的结界,将会诱使所有被口罩营救生命的人陷入危难致中和,以凌沉目前不平静的心理状态来说,这极有可能发生。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搏一搏不是?”箫飒蜂鸣般的声音从嘴里喷出来,他能感觉到护住他鼻子和嘴巴的口罩在震动,像一个即将土崩瓦解的玻璃,马上从他嘴上剥离脱落,因此他讲话也要小心翼翼的。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凌沉纠结。 “说话吞吞吐吐的,你可不是我印象中那个做事果断干脆的凌沉了!”箫飒希望中立的语言能鼓励凌沉的人生轨迹,而不是任凭他用各种理由将自己孤僻。 “我们试一试!”凌沉询问道,不自信的口吻似在问箫飒,又似审判自己的内心。 “很好,”箫飒露出了开心绚烂的笑颜,发自内心的笑已经很久没有展示在他色彩一无所有画纸般苍白的脸上,“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凌沉紧紧地点着一圈青色的下巴。 话毕,凌沉坦然地闭上双眼,坚毅的嘴唇动了动,无视一切的大火焚烧了他的呢喃。 箫飒不确定他是在念咒语,还是在讲一些勉励自己的话。 双手平举在身前,凌沉额头冒出几滴大汗珠,从脸颊上流下,转眼间,他手上的金色气柱转变成两摞鲜艳夺目的口罩,耀发着救死扶伤的伟大光辉,它们紧贴着,分明不像是口罩。 箫飒取下一半,和步伐沉重的凌沉相向而行,尔后为了加大效率,背道而驰快马加鞭,匆匆忙忙四顾找人。 找到一个人,便轻轻掀起一个口罩盖在那人下半脸,口罩便自动附在他们的口鼻上,帮助他们改善呼吸和身体抱恙的情况。 剧烈的要咳出血来的咳嗽很快大量停止,钻入耳膜的是均匀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凌沉并未在口罩上施法,让他们失而复得说话的能力。 味忍身体抖擞抖擞,大手大脚将裤带绑好,拎着两块被尿液浸没了、散发着氨味恶臭的袖子回到山竹的身边,先将一块绑在自己的口上,在后脑勺打了个轻巧的结,配着他神采奕奕飞扬跋扈的眉毛,他像一个打家劫舍成功的毛贼。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也别动,我来救你。”湿润的袖子里传来他含糊吞吐的咕哝声,说得好像多天经地义似的。 吸入了大量异味的山竹暂且闻不到尿骚味,忙摆手的力气也没有了,味忍轻轻松松就把袖子绑在他的鼻子上,把山竹变成了自己的同伙。 他们可是自家生死与共、出生入死的兄弟,不能让一个人的生命陨落,两个人未来的人生才算完整,味忍双手插腰哈哈大笑,好像一尊活灵活现的彩塑。 绑上了浸湿的袖套,山竹感觉好多了,能轻飘飘的自主呼吸,不用担心烟尘把肺部塞满了。 可能闻到了尿味受了和理想中的被人拯救相去甚远的刺激,也可能是一个等待救援撑到了极限的人,终于迎来久远的救援,感动感恩感激得晕了过去。 味忍焦头烂额地蹲下来,摇撼着山竹死人般重甸甸的尸体,拍了他几个耳光,徒徒留下几个大红巴掌印,什么也没有拍醒。 味忍发动几组胸外按压,山竹怔了怔,恢复了一会儿意识,可短短的清醒之后,是更为阴沉的昏迷,眼皮动了动而外再无其他的反应。 他挠了挠头发,坐在地上,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是迫不得已陷害山竹的,山竹会不会就这么死去了呢? 箫飒不时赶来,看到两位徒弟是有智慧的博学家,找到了水用湿布过滤呼吸的污浊气体,便拎着打算给他们的两个口罩去寻找下落不明的人,以备不时之需。 结界口罩发完了,大部分人度过第一道难于上青天的关卡得救了,凌沉和箫飒到味忍身边集合,以商讨下面的行动。 “你们这是什么?”味忍一开口说话,其他人就幻听到了一个被压在枕头下的人虚晃的说话声。 “口罩,和你的湿布是同一个道理。”箫飒不想多和味忍解释口罩,因为现在没什么时间了,祸害遗千年。 周围浓烟滚滚,不知什么时候就有火舌从浓烟中钻进来,将人们卷入火海中。 原本瑰丽繁华的坟轩,与亡海坟墓堆的死亡气息格格不入,没人想到坟轩的氛围可以骤然变得恐怖,被大火厮杀,凄楚得像一座埋葬活死人的坟墓。 幸好味忍对口罩的用处不以为意,否则将会追问和讨要,他看口罩的构造简单,就以为这不是能搬上台面的工具,无法得知这可是冠冕堂皇的结界,他的耐心和好奇心被箫飒的三言两语打磨和消耗了。 凌沉和箫飒猜味忍用来濡湿布匹的液体是暖水壶里的水吧,箫飒还没用壶里的水呢,因为他们的口罩功效作用力强,所以闻不到一丝丝尿液的味道,就不可能知道湿布的液体原料是什么? 凌沉举目四望,见到躺在一边悄无声息宛如死者遗体的山竹,眉头皱得像块坚固的石头嵌在布满汗滴的额头下。 心乱如麻像在打鼓,他被两种情绪打搅着,一种是赶紧抢救山竹的善意,一种是对他置之不理、视若无睹的冷酷。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么上心,救和不救的对弈有必要表现得如此亢奋吗? 经过上次打闹,他和山竹可以说素不相识。只是为什么,他无端的怜悯起他了,他好像把山竹当成了他的弟弟一样看待。 箫飒的目光附和了凌沉不由自主的眈视,他瞅着山竹深紫色的面颊,憔悴的身体、病态的面相,中毒般深色的嘴唇,心被一浪又一浪的冲击波洗过,反映出担忧的心情。 “山竹怎么回事?”茫茫的高塔上,箫飒高声着急地问味忍,眼里闪烁出严肃的光和关心的芒。 眼前好多人影浮动,人影幢幢,仿佛浮在半空中,被烟雾的传送带卷上了天堂或者打入了抵御。 凡此种种,加重了箫飒忡忡的忧心,他乐观不起来,迫切想从味忍那儿得知关于山竹的消息。 凌沉调转目光,郑重其事地瞪着味忍,目不转睛,双眼的执着像手铐一样锁着味忍无处安放的左右手。 味忍摇晃着脑袋,快要被两个人要求他推心置腹的神情吓哭了,他伸出颤巍的五指,指着平躺在地上一只脚已跨进死亡大门的山竹,“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山竹坐在地上,快要死了的样子。我大口大口的呼吸,比他吸入的有害气体多了去,可是没有他这么严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凌沉是个容易暴躁和激动的人,当下他的动作和他的直接想法没有必然关系,他只是不能忍受山竹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他的双腿力拔千钧稳马硬桥地站起来,像一个炮弹冲到味忍的身前,一拳重重砸在他的身上。 盘腿呆坐的味忍还没看见猛冲过来的人影,就被一个石头大般砸过来的拳头击倒在地,背部抵在地板上将近骨折。 双眼连微弱的光亮也失去了,他的身体好像坠入了一个全黑的荒凉地界,他极度扭曲和寒冷的表情宛如晒干的花朵,没有了新鲜时的鲜嫩与华美,到处是枯黄的悲哀。 凌沉的做法过激了,对味忍下这么狠的手,而他还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上次把差点山竹揍了一顿,让山竹对他含恨。 这次山竹成了烟雾的受害者,他竟然倒打一耙打了味忍,他究竟在做什么,还是说他有不为人知的难言之隐不能和人交流,在他心里憋着成了心病。 这个问题交给时间,应该要很久之后才能解决,如若不交给光影来扫清真相上的泥沙,阳光是不会让凌沉的真实想法光明磊落、真相大白的。 山竹昏迷不醒和他没有多大的关联,这只是个人的体质不同而已,山竹是在亡海出生的废人,味忍是个能使用坟术的人,这点箫飒是知道的,山竹和味忍这么要好,怎么可能谋害彼此。 凌沉意气用事打了味忍后,勃发的怒火便被打消了不少,他木讷的几乎是眼神呆滞地向后倒退着脚步,一屁股跌在原地,把理智压死,好像他和迷迷糊糊的局外人一样,不能理解自己这么狠心做人的目的。 倒在地面的味忍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手扶着遭受了猛烈撞击的腰板,身体蜷缩成一只煮熟的红虾米,惊魂未定脸上像抹了厚厚的一层红胭脂。 作为现场唯一一个冷静的人,箫飒的情绪像一盘有泥沙沉淀盆底的清水,各种接踵而至的麻烦是一根根搅屎棍,使劲搅和盆地的泥沙,将一盆沉静的清水搅得翻江倒海,形成强有力的漩涡把人的神志吸入洞口,与快速旋转的黄泥沙子一同拉拢进浑浊的水流,要想重新镇定下来,得花上一夜的时间,到那时来不及了。 也许这就是时间教会他的时间,对他的谆谆教诲,给他历练抓住时机,当年他是个不善于考虑和思辨大人,现在却能用长远的目光来看待事物的发展,并在众人焦躁中保持合理的冷静,在大家惊恐万状的喧哗时,以静默的态度来观察翻转的局势。 这场大火,烧光了所有人包括他的财富和命途,然而他的感受不全是萎靡不振和消极,还有不蔓不枝的中通外直的希望。 好像他从头到尾一直希望坟轩能在沉船堆消失,虽然压抑和烦恼较之喜悦欢欣更胜一筹,但是历史说少数是不能战胜大多数的。 第749章 有什么办法 箫飒看着眼光被无地自容的愧疚熄灭的凌沉,身心被疲惫和抱歉包围的凌沉,因坟轩被大火逐步吞噬而倍感焦虑和心绪湍急的凌沉,实在埋怨不起他胡作非为了,因为他心里一直认同真正为非作歹、上房揭瓦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箫飒搭把手将味忍从地板上扶起来,味忍拧成一个焦躁点的五官,终于连点成线,移线成面,规矩的覆盖在他年轻而俏皮的面庞。 凌沉自觉是个另类的奇葩,事到如今他必须做点什么来补救他捅出的篓子,他重新召唤出两个结界口罩,将山竹系在头上的衣袖解开,把口罩盖在他巍峨的山峰般峻峭、险恶的脸上。 手在半空僵持了几时,凌沉闭上眼沉思,闭上眼也是为了斩断他想把手缩回来的懦夫行为。 人生来是为了克服困难,困难生来就是用来被人打倒的。 凌沉想好了,他睁开眼,就把新的口罩递给了味忍,化干戈为玉帛,息事宁人。 味忍是个心胸豁达的人,不记仇认死理,歪着嘴巴,稀溜溜的小眼神飘向高处,立马喜笑颜开将眼神落在了凌沉的手上,把山竹的袖子扔了,迫不及待地将口罩接过来戴好。 他要这个口罩是因为他把口罩当成了一件神奇的宝贝,当时凌沉下定决心帮山竹戴上口罩,山竹脸上的青紫色瞬间锐减。 这个显而易见的复苏过程被味忍窥到了,他当然希望自己也能拥有一个神器,比成天闻自己的尿味好多了吧,口罩的功效立竿见影,死马能当活马医。 得到了青睐的宝物神物,味忍朝凌沉感谢地点了点头,凌沉对他动手动脚的恩怨纠葛一笔勾销,他脸上显赫地洋溢着小孩子般天真且心满意足的表情。 箫飒和凌沉目光巡逻过肤浅的味忍,在距离对等的中心点对视,由衷地笑了笑。 这个笑算作是绝地中难得的动容,像一把锄头下地挖到了金矿,从肺腑中分泌出来的快意,从而滋养出来的快感。 山竹面色红润多了,像一块清油润过的红宝石,生机蓬勃,三个人神情自若,面目一新,到了极限的关头,偶尔的小打小闹能化解一些不快,并唤醒一些麻痹的知觉。 坟轩是蜗牛背上重重地壳,给人家的温暖也给人悲伤的源泉。 “不开玩笑了,接下来我们必须得做点什么拯救自己了,该从何做起呢?”箫言下之意是,该放弃坟轩了。 它已经成为困住人、拖住人的累赘,许多的人包括小仙女的遗体已葬身火海,连发臭的机会都没有,汹涌的、凶狠、的残忍的、大火不给他们一丝生机,就让他们一时间灰飞烟灭了。 味忍低下头发愁,找他要方法,无望了。 诡计多端的他,如今江郎才尽,不能为两位领袖出谋划策,他重在实践上的如虎添翼。 关键时刻掉链子,平时鬼主意最多的就属味忍了,他是当之无愧的捣蛋鬼佼佼者。而今大智若愚的山竹,也倒下了。 他渴望得到回答的目光从味忍捶胸顿足的身上,像一棵苍劲的青松根植在凌沉肃穆的脸上,脸拉得像一头拉着磨盘的小毛驴一样长,凌沉好像已经找到了方法,他的眼神射出了一道闪电,劈在箫飒的眼里。 他看在眼里,凌沉左右为难着,也许他不确定这个计划是否管用,又或者他不想接受为了蠢货舍弃坟轩的打击和结果,他五年的大业,马上溃不成军,他能说服内心的复杂,坦然面对这样的结果吗? 箫飒手忙脚乱地询问凌沉道:“如果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或提议,我认为在这种时候,你应该无条件贡献他的智慧和能力,大家是无辜的,客人是无辜的,纵然你我有勇气陪坟轩同归于尽,我们也得帮助他人逃过一劫,他们本该站在干旱的土地,出于仁义我们不应把他们一齐拖入泥潭不是?” 箫飒有根有据的话,把自己说得肝肠寸断,老实说就连他自己也不觉得大家是没错的,他心里也并没有一丝丝陪坟轩葬入骨灰的骨气。 他这么说,无非是想挑起凌沉的善念,令他发凉的心变得温热有担当,让他暗淡的人性重新发亮。 至于他的秘密,他只想藏在心里只告诉自己,他不能有丝毫懈怠,让最蠢笨的人都能不费力将酿造这场大火元凶的矛头指向它。 就像投标枪一样,从他的天灵盖刺进,从后脑勺刺出,像掷铁饼一样,旋风飞镖一般将他嘴巴以上的头部切掉,血淋淋满目。 凌沉的嘴角扬起迷之微笑,惊讶于箫飒说出的那番不经大脑思考的话语,想来到了一个从来没到过的海域,又或者在沉船堆的海域上见到了天日,到底是谁放的风筝,触到了闪电,引火烧身啊? 他仔细思量,一页又一页固执、强硬和蛮横被翻篇,诚心觉得患难时刻,数落他人和斤斤计较是不正义的行为,挤出来勉强的笑,将浅浅现在脸上的责难和置疑的沙尘拂去。 见到凌沉苦痛的表情切换成善意的亲昵,哪怕是竭尽全力伪装的,箫飒也看到了那扇敞开的大门里照进来一束曙光,把他躲在灰暗角落的心照亮了,一直保持这样就好。 “我倒是有个办法,说不上特别好,可是我只能想到此记。”凌沉被他人的劝说打败了,他想箫飒好好活着,在这里死去的话岂不是太可惜了吗? 是箫飒和味忍期待已久的话,也许连不省人事的山竹也梦想着这句话的现世,不负众望,凌沉鼓起勇气说出来了。 虽然开头就说明这不是太好的万全之策,也着实给了人们一点点微不足道但至关重要的安慰和宽心。 他已尽力挖掘他急中生智的潜力,充分调动了他爱好布施的心智,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志之所向,无坚不摧。精兵强将,无可匹敌,穷山距海,不能限制,有志者事竟成,箫飒始终坚信,只要他不放弃对理想的追求,它就会在他身后波浪般推动他向前迈进,从百业待兴奔向河清海晏的终点。 同样只要他信任他能活着离开,他就能离开给他制造了了大量欢乐和痛苦的地方,坟轩与凌沉缔结出的生养他、孕育他的脐带就能被切断。 到时被迫瓜熟蒂落的凌沉,理所应当长成一个健康的个体,而不依赖于一个小地方的抚养,壮大成一个能独挑大梁的成人。 “是什么办法?”味忍的眼里冒出几点纷繁复杂的银光,绕着瞳孔的眼周旋转,像一种病周而复始反复发作,表达出他对凌沉即将说出的方法的期待,像被好奇心强行灌醉的人,脸上浮现应有的红晕。 第750章 团结一心 “办法妙也好,办法不妙也好,”说到这,箫飒顿了顿,他和味忍一样冒昧,使劲咽了口唾沫,“你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斟酌和商榷,以谋求最佳的逃跑路线。” 味忍的眉毛扬起奇妙的弧度,好像两座笑盈盈的桥横渡在他明亮的眼睛上,架在他眼眶上的眉骨中央,全然不顾他腰上被凌沉殴打跌倒的伤势,扬着手划水一般往前摆了摆:“对啊,你是我们的救星,我们就是你的左膀右臂。” 无奈地摇了摇头,凌沉将好奇心作怪的快将头倾倒他眼前的味忍搡回原处,味忍扶着向后晃动的腰痛苦的哀嚎了一声。 箫飒坏笑着用手点了点味忍,要他镇静地坐在原地,年轻人就是心浮气躁,心生不足月,风一来就心生涟漪。 味忍紧张地痉挛起来,眯起两世旁人的眼,半张着嘴龇出几颗大白牙,挂起一抹乖觉的笑,涂抹着灿烂的光芒,连如同污水般漫漶的烟灰也压不住他的气势,像一条被套上了项圈的小狗,与乖巧惺惺相惜、相濡以沫,认真听两位大人讨论来讨论去。 没有味忍的叨扰,他们的对话通畅无阻地进行下去。 什么办法?箫飒惊喜地问,他的热情高涨,多么希望凌沉不要再卖关子子,死到临头,他的人生也没有遗憾了,真是个好编剧。 我想你们从最近的距离逃出,唯一的要求是动作迅速而深重。这样就能在深重的大火蔓延到树冠上,酿成无可估量的灾难前逃出生天。 灾难是寸步不让、残暴不仁的庞然大物,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被囚在这儿成为所谓的囚徒,不如飞出去当一只海阔天空的鸟儿,哪怕终归要落在猎人的笼子里被交易…… 凌沉娓娓道来,平淡稳和的语气中无半点感情成分,越到危急关头,他稳如泰山的优势就越能明显的显露出来,让心感觉十分心安,像是顺势而为,在白露的黄金季节里收获幸福,品味人生。 箫飒和味忍扭着灵活的脖子,环视着四周,高塔位于坟轩的正中央,从每个方向逃出去的距离大约相当,差异是细小的,是不足为道的。 而现在发生了火灾,并且有两处重要起火点,前提一定要保障绕过这两处连老鼠也不敢招摇过市的地方,必定要对各方面障碍率先进行排除。 他们如今是面对中心街道坐着,右后方也就是东南方向起了特大火,从这逃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为了把灵魂套牢在肉体上,这条路线首先否决,这是人尽皆知、有目共睹的事实。 前面的大火不知道逼近何处,是孔明灯落下来引发的海面火情,前方范围两百多度内不安全,西北以下几十度直到东北以下几十度的区域内,皆具有遭遇明火的威胁。 经过短时间的大致考虑,他们目前只剩下一个没有着火的方向,左后方也就是西南方向的小小范围。 这个范围的大小不能定夺,浓烟帮助火的路线混淆视听,火光是朦胧的晕染,谁也不知道它距离高塔多远,也许远在天边,也许近在眉睫,不过后者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前者。 孔明灯坠落误触发的灾情,有可能以环状包围圈靠近大树,若是无死角的大火围困住歪脖子树,凌沉就没办法担保他一定能为困在灰夜中的大家保驾护航。 一个人再强大也抵不过火焰,只祈求从西南边来的风给点力把大火往反方向吹,歪脖子树西南方的海面还没着火。 “就按你说的,由西南方出去,可是该用什么渡人?”箫飒想在意外伤害发生前杜绝后患,以减免为了乳臭未干的尝试而造成的生命流逝。 在强大的对手面前,无论此前人群中闹出多大的动静,闹出多少无谓的争斗与内讧,他们要团结起来,一起砥砺奋进,为了洪流过后的平缓,迎战湍急的水流。 “我想不到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凌沉正视自身的不足,“我的实力高于你们之上,可是要协助这么多人从高塔上转移坟轩到坟轩外,我也是吃不消的,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悱恻,想必你能清楚感知到。” 味忍看向箫飒,箫飒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打雷般“哦”了一声,他不知箫飒何以露出这么娇羞的表情,双臂互抱,噤若寒蝉,不寒而栗,于是动手摩挲了下臂弯。 箫飒深有体会的外在,像是在诉说他如何变成凌沉肚子里的蛔虫的艰辛过程,和当中那道坎坷不平的心路历程。 味忍的唇角顽皮地抽动几下,唯命是从的箫飒的体贴算哪门子好品格? 当然能切身感知到凌沉那种无能为力的心酸,他们好像是两个一点经验也没有的牧羊人,各自在一片开阔的草原上管理着一批羊羔,没饲养过一只牧羊犬,夜晚也不知怎么把白天放归草原的绵羊赶回羊圈。 鉴于此,第二天早上他们在自家蒙古前,看到了成批被狼咬死的羊血肉横飞的身体,它们还没到上帝肥沃的草原去风花雪月呢,你说这遗憾不遗憾,糟糕不糟糕,震惊不震惊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到头来真相是——羊不是狼咬死的,原因归咎于两群羊的头羊,它们是爱挑事的家伙儿,为了争取面积更大的草原,青草更加鲜美多汁的青草,它们率领各自的绵对战队对峙。 然后两批羊鹬蚌相争同归于尽了,被一位老爱捡优胜劣汰的漏的缺德大自然取走生命,它得到了良好的成就、甜美的果实,总算赐死了这两匹叫它头疼了好久的爱争强斗狠的绵羊。 简洁明快的说,就是人的心肠都地震了。 听了凌沉绝望的话,箫飒也快丧失掉护送大家出去决心了,眼里一贯的睿智杳消,他这个一无所有的废人,能如实帮上什么忙呢? 要不是被凌沉绑定,在亡海里他早就是个死人了吧,他透过黑暗的洞口看到的光亮,被凌沉那疑似冷水的语言浇灭了。 “我是可以出去的,只要从高塔上往下跳,不迎面碰到大火的话,我想我是有机会把自己救活的,”箫飒感激地看了眼凌沉,若不是他手把手的教导和督促,他没这么快学会轻功。 但这异于常人的能力,并未给箫飒带去实质性的快乐,他反而像个犯下滔天大罪的罪人。 他有活下去的筹码,却没有活下去的渴望,曾经无聊立下的“活着肯定能吃好多香喷喷的饭、好多丰盛的菜肴”的信仰不过是吹弹可破的纸膜。 他想群人中比他兼具活下去的实力并努力飞黄腾达的人定是不少,与他们相比,他才是那条人言可畏的臭咸鱼,翻了身还是条臭咸鱼吧,有什么权利活着的那个唯一呢,况且是谁一时头疼脑热加剧的火灾? 第751章 新的线路 “这么说来,师父想到的办法也不是办法吧!”味忍一语中的,把中了病脉。 凌沉垂下脑袋,唉声叹气,刚在他面前点燃的希望之烛被他轻轻吹灭了。 蜡烛的火,和鬼魅般凄怖的火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必用小巫见大巫来衬托也不行吧,它们的焰光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一个微弱的摇曳着,一个诡艳的舞动着,就连浓烟也充当它相得益彰的扮演。 “相当于白想,你说的没错。”他气馁地说。 “老兄们,别这样,肯开动脑筋是好事,我们的谈论有成果不是吗?咱们好死不如赖活着,再接再厉吧!”箫飒适时加入谈话,欢欣鼓舞起来。 “成果?”凌沉冷哼了一声,他们的商讨有什么营养吗,辅助了什么的成长吗? “当然啦,难道确定逃跑的路线不是个好处吗?”箫飒的眉毛会跳舞。 味忍盯着脏脏的鞋底,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凌沉幡然醒悟,任何的议论都是有成果的。 通过行动派的现实箫飒提炼到了下一句话,那就是:行动实践不是瞎搞,只要付出代价就有回报,敢拼敢闯八成能在粪池上留下汗水的味道,且不是蹲茅坑苦思冥想出来的。 这是创意的说法。 “既然路线是正确的,我们要不然争取一下吧!”味忍双手抱胸,半歪扬着下巴,做出专心致志听讲的范本。 “怎么争取?”凌沉和箫飒不约而同地说,真想味忍的鬼点子能重现江湖,向大家伙展现实力以及你那压倒一切的歪门邪道。 “多数客人有能力使用坟术,普遍处于不高不低的实力范围,不突出也不落后,一瓶水不满半瓶子晃荡,和我一样,”一句不说白不说的话,味忍像个健美选手在评委面前摆着各个销魂动作展示他的肌肉。 “我想,他们能力跨度不大,没有明显的高低界线,坟轩的水道一般为几米,不宽也不窄,和我实力相当的人不用担心,大腿强劲有力的肌肉,配合简简单单的跳跃坟术,就能像忍者一样来往自如……” “哦,强中自有强中手,这些人不应惦记,可是剩下的人怎么办,我们同是人类,哪怕是其中之一,也不能白白看着他们等死。”箫飒着急地问。 味忍至今说的话,之所以能将二人困难的瘀堵电通,是因为是没经过深度思考的结果,他让他尽快找出真正的方法以灭燃眉之急。 “有缆绳就好了!”味忍兴奋地起立,像一座直插云霄的山峰,灰色的,看上去不真实的烟雾和夜晚的深邃缭绕着他,终日不得守得云开见月明。 “缆绳?”味忍的话引起与大家同心协力的凌沉的强烈反响,他即刻想到味忍所想,“你说的没错,有缆绳就好了。” “问题是哪里有缆绳呢?”箫飒转着墨黑的眼珠子,眼白在黑漆漆的夜色中发亮,像个神色古怪的黑人谋划着什么。 四周除了黑乎乎的雾在烫激人的皮肤,再无什么可以观之的参照物,难得一见的缆绳又是从何而来呢? “去找啊!”味忍鼓动大家开拓进取,这个格外冒险的不要命的行动,谁敢当开辟者呢? 味忍流里流气的说话,本就抱着箫飒二人把这当耳旁风的想法,他不想谁为了这个灵光一闪的念头送命,因为不值得。 到头人没了,所有人怪他陷害他人生命,出去一趟,有一半可能被烧成骨灰。 凌沉的心在荡秋千,而箫飒的心在高歌猛进的跳荡,他认同味忍的说法,这不失为一个好的筹划,更珍贵的是这是不期而遇的唯一可能。 箫飒就知道若是好好培养,味忍终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当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不知可否?”凌沉胆战心惊地提出了疑问,他认为冒然离开高塔寻找缆绳是个不要命的冲动。 “我去吧!”箫飒壮志凌云的三个字,推翻了二人的犹豫不决。 二人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箫飒要能力没能力的,他去不等于白白送死吗? “我不同意。”凌沉不容置喙地说道。 “我也坚决反对。”味忍举起手投不支持票。 请他们放心,他嘻嘻傻笑,“你们不要担心,派我当先驱者是最好的人选,凌沉作为压箱底的宝贝,等到关键时刻出手才能一鸣惊人,而你呢,味忍,你虽然有这个能力,但你做事马马虎虎,我怕火伤不着你,你自己伤着你自己。”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外面险象环生,不知什么时候你就迷路了,走失了,与危险的猛火面对面……你……”凌沉说到后面描述能力出现了断续的卡壳。 “别可是什么了,我熟门熟路,就算倒着走也能找到缆绳!”箫飒打哈哈。 “凡事小心为妙。”凌沉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知道缆绳放在哪儿或哪里有缆绳吗?”味忍点明了主题,如果不提前把缆绳的具体方位确定的话,下去地毯式搜索是盲目的。 “工具仓库!”也是在分选混了不只大半年的人物,箫飒自然能准确说出缆绳的存放地点。 “刻不容缓了。”箫飒说着,像在烟雾中看到了计时沙漏。 “啊?仓库?”味忍绕过不安分的人群,走到高塔对面,消失在凌沉和味忍的身边,他张望着中心街道的一切。 勘察了一番之后的,味忍带着他掌握的第一手情报,回到了凌沉和山竹和旁边,不过凌沉告诉他箫飒已经走远了。 味忍脸色骤然发白,嘴唇颤动,凌沉问他何这么心神不宁。 味忍坦白来说,中心街道左右两排全部着火了,其中包括一间被火点燃了一半的仓库,进去了能活着逃出去的可能微乎其微,像一粒渺小的尘埃。 凌沉略略惊愕地抖了几下身体,后为了宽慰味忍发抖的心,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站起来按住他正在坚实的肩膀,将他摁到地上好生坐着。 火的活力是无限的,等箫飒辗转多地抵达仓库,说不定整栋仓库已经沦为烟灰了,又或者是一座烈火形成的房子。 凌沉眼神凝重地望着前方,仿佛直接延伸到炫酷的大火里,接通到了仓库内部,什么也不多想,只在心里祈祷箫飒平安归来,味忍说再多也是八匹马拉不回箫飒的生命。 味忍安顿好了,他坐在地上垂着脑袋,好似夜晚没有太阳的踪迹可遵循的向日葵,也像花瓣一片一片凋落后枯萎的花枝。 漫长的等待中,凌沉也闲不住,他在山竹和味忍前走来走去,他似飘零的蒲公英,成为风的奴隶,被风吹动着,没有一个固定的落脚点,风载着它流浪去远方。 第752章 火宅 高塔上的其他人,或是坐在地上,或是像一棵树顽强生长,他们张牙舞爪地恐惧症恐慌着挣扎着,即使不能说话,也充量用肢体语言来表达他们内心的愤慨和暴躁。 那颗无处安放的心,不知移植到了何处肥沃的土壤,一种无法压制的忧心,正潜滋暗长,直至盈满他的胸膛。 箫飒遵从既定路线出洞,也就是高塔的西南角,自高塔上一跃而下时,两边的火焰像一棵腼腆的含羞草,逐渐向他靠拢,要把他夹杂在中间烧死。 它们彻彻底底闭合之前,箫飒勇往直前,从中间飞渡过去,终于逃脱了第一关,双脚不稳妥的落到了一块着火且潮湿的木板上。 身子晃了晃,他像一个走钢丝的人,竭力用双手保持身体的平衡,幸好他是有底子、有基础的。 再接再厉,他一鼓作气跳到了歪脖子树外第一圈木房子的楼顶,不小心踢下了几块瓦片。 他被湿燥闷热的气流融住,毛孔排液大汗淋漓,转身望着歪脖子树,情况不妙,他能从高塔上安全跳下来,是不幸中的万幸。 剩下的人可就没这个好运气了,他们议论花了好长时间,因此没想到西南方向剩下的安全逃生口只能容纳一个人度过,现在箫飒过来了,余下的人连这个机会也没有了,歪脖子树已然被大火包围。 风力是强大的助攻,火焰一路向西南方向移动,这边吹来微弱之风丝毫抵挡不住东北吹来的狂风,场面一度乱糟糟的,烟熏火燎。 箫飒快要忘记他是来干什么的了,不知道他站在哪儿,感觉大脑皮层也被这堪比烤箱的热度烤成酥饼了,轻轻一掰就掉一地渣。 屋顶的视野比高塔的视野好多了,明亮的火焰分为好几种颜色,有的是红色的,有的是橙色的,有的暗蓝色的,最危险和致命的是灰黑色的,烟雾是同一色系。 这哪里是火灾?无处可躲的情形像天上的彩虹坠到了海面,引起了多彩大火,这厢让人流连于色彩的艳丽和丰富递进,那厢让人惊讶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生生把人的心裂成两半,为什么美好的场面不是短暂的,就是灾难的? 你冲过去,可能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浓雾还是大火,一层皮肤烧烂,人就成了重度伤残,这种情况下挽回生命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默默念了几遍要分清大火和烟雾,箫飒在烟雾的阻扰中向前慢跑,他觉得自己像飞了起来,以他的身高,眼睛看不到脚底,就像在晚上腾云驾雾。 随时有可能踏空,他永远维持着最高级别的警惕性,随时随地落水或遇火的意外,要求他面对大火最好揣着一颗虔诚的心,不然血的教训就会在你身上深刻的上演,叫你领会不敬畏大火的可怕而严重的后果。 不知跑了多久,在船屋和船屋间来回跳动,一路奔袭,和大火赛跑的他心急如焚,踢翻的瓦片包括用来镇房子的神兽数不胜数。 绕了坟轩大半圈,箫飒从坟轩的外围向坟轩的西北角靠近,以歪脖子为坐标,仓库就在中央街道左边的第五栋船屋,眼下已被火焰吞噬了大半。 人们只好祈求缆绳放在仓库后半部分,这本就是不常使用的替补工具,极有可能放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箫飒可得费尽心神来寻觅它了。 他毛遂自荐,这么努力想要找到缆绳,很多一部分原因是他想以此来救赎他的心灵,治愈他因自私自利而染上的疾病。 如果不是火折子引起远方的大火,当下的情势绝没有眼下严峻,不是火折子还有什么引发火灾的可能性呢?坟轩是禁烟禁火的。 箫飒首先来到进入坟轩街道洞门前的第一座房子,映入眼帘的大火,将他的视线烧成一片荒芜。 高温难耐的环境,他的脑海只冒出“荒凉”两个字,他的眼球一遇到滚烫的烟雾就被烫伤了,看什么都出现重影。 支离破碎的房子,天花乱坠的木板,呜咽的风声,大火的唳哭,伤悲的沸水声,扰人清梦,梦境嘎吱作响。 箫飒的耳朵像一口来自地表深处的枯井,散发着幽深的寒冷,被一块块噪音压缩成的石块填满。 眼皮和黑眼圈仿佛成了两段被人截断的藕,眼睛眯成细小的缝,上下拉扯着许多的藕丝。 他只能透过这些密集的狭小的视野看清路况,稍有不慎,他就会落入左边狠毒的火海中,亦或是倒入左边的海水里。 他沿着直线往前走,因为视力的下降难以辨认道理状况,他从始至终走在船屋中心线的右边。 表面上短浅的认为步行的路线是直线,可潜意识却告诉他,长久以来他走的路线一直是蜿蜒的。 眼睛被高温损坏了,眼液枯竭,有时他只能闭上眼,要是带上水就好了,时不时淋淋脑袋和眼睛降降火气。 想到仅尽举手之劳,他突然疯笑,自顾不暇的瞎子,怎么有能力帮助大家渡过难关? 事到如今,他先想好怎样才能让大火不想威胁他的生命吧! 也许花了几分钟,也许花了一刻钟,或许耗费了更长的时间,箫飒走到了顺数第五栋房子楼顶上。 凌沉艺术化作的油漆被炎热剥落,变成浅浮在海面上的焦黑碎片,不少房子一半以上化为了灰烬,露出房子结构的大空洞,仿佛怪物的嘴巴,把火吸了进去。 房子里泪流满面的装饰品和日常用具中,除了金银等不可再生的矿产品外,没什么是火不上心的,它们绝望的助长着火焰强盛,以猎杀排在后面的弟兄,矿石们则找不到依靠沉入水中怅然若失。 奋力跑过的房子,有的受重不起马上沉入水中,他便像一只蜘蛛赶紧跳到前面的房子中,使出浑身解数扒住屋檐上的荇木,趁势而上。 有的四分五裂像一朵绽放在夜空下的木花,花瓣到花蒂上都燃烧着妖媚的火焰,像横空出世的魔鬼,到处着力描绘着死亡的真相。 箫飒坐在仓库的楼顶休息了一会儿,一口气跑了上千米,远跳了不下一百次,加上必要时胳膊得用力,才能扳住船屋爬上去,因此他全身每一块肌肉都派上了用场。 第753章 孤军奋战 咬肌同样起到巨大无比的作用,他每次咬牙切齿的坚持,脸部肌肉都发挥了卓越且显着的作用。 凌沉走累了,他靠着栏杆坐下,坐在味忍的右边。 他望着右后方的意外大火,心壤上还未成熟的颗粒不饱满的稻谷,被一把悲苦的镰刀割了个遍。 收割之后,留下一地的青色稻草和青色稻穗,花了五年辛苦栽培的成果,苦苦涩涩的没了。 看着看着,他的眼角淌出几滴真心的泪,远方的大火比这边的火焰威力更胜一筹,真不知高兴还是该失落。 被凌沉踢下去的人全葬身火海了吧,连人们的哀嚎声也听不到了,箫飒拍拍屁股起身,想打碎天窗的透明琉璃跳入仓库。 手辅助和配合,箫飒像个暴跳如雷大发雷霆大人,生气地跺脚,每脚必踩中天窗,可这块琉璃实在太坚硬了,好像是金刚石做的,他的脸都涨红了。 他伏低身子跪下来,捡起一块碎开的瓦片,使用尖利的一端,对准琉璃猛用力地凿啊凿。 许久没听见想要的爽脆破裂声,一块又一块瓦片土崩瓦解。眼中有飞影,他几次失手,有时砸在撑在瓦片上借力的左手。 他俯在瓦片上,用肉眼查看琉璃的情况。琉璃上面甚至没出现网状的裂痕,只有细小的、尖锐的瓦片砸出来的白点。也许是瓦片过于脆弱了,和琉璃比起来硬度太低。 这个方法行不通,箫飒果断放弃,他目光如炬,透过尘雾看到右边的房子有窗口,但重不重影,不能阻碍他认清现实的眼神,由此点亮了脑子里的一盏灯。 箫飒愤激的情绪渐渐明朗,左手手背被瓦片扎出了几个洞口,正汨汨往外涌着鲜血。 放在左手下面的瓦片碎了,右手手心也因握着截面锋利的瓦片而被割伤大量出血,被他脚步重压踏得稀巴烂的瓦片上,全是殷红腥臭的鲜血,染红了人的眼睛。 这些他可以强忍着不管不顾,温度高的话,血液很快结痂,又因为温度高的问题,加上肮脏的烟雾是颗定时炸弹,伤口极其容易受到细菌感染而溃烂,他想坚持这会儿,对他的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的损失。 天赋异禀的能力没了,不代表他就有颓废的权利,他依然要竭尽全力证明自己,挽回自己的自尊。 箫飒弯着腰前行,快到了尽头,一个翻身的跟头,双手挽住屋顶的屋檐边缘,以一房之隔背对中心街道。 手指紧紧抓住屋檐,他的手臂发力使身体晃动。房子被大火烧了一半,重量全归于箫飒所在这半边。 房子结构不平衡,房子随着箫飒身体的晃动而微微向这边倾斜。他每大幅度晃动一次,房子的根基就被往上连根拔起一寸。 倘若房子真歪倒的话,箫飒被房子压在水下,大火趁虚而入快速攀升,覆盖他逃生的路线,海面的油层以下是安全的。 到那时箫飒只能永久待在海面,像一个意外摔入河面冰窟窿的人,难以找到突围的方法,下来是冰冷的海水,找不到上去的漏洞,上不去下不来。 房子每分每秒嘎啦啦响,承受着巨大的风险,像在枪林弹雨中冲刺,这使得他每一次晃动都提心吊胆的,小心翼翼、稳中求胜,身体晃荡是为破窗而入蓄积应有的能量。 箫飒下来前就确定好了窗口的位置,窗口的大他能通过,如果他是个前凸后翘的女性,这个方法就不行了,身体会被仓库的小窗户卡住,老天保佑他不是个女的。 在准备好进入时,箫飒得以一个高难度的姿势闯入,像一条鲤鱼摆动后半身,先用脚把窗户踢破,也得拥有足够的后冲惯性力,让身体从脚到头落入仓库内。 仓库的倾斜程度越来越高,像一条侧翻的帆船,窗口以下已经潜入严寒如海胆般刺骨的海水中,蓄谋已久的箫飒认清局势,准备撒手人寰、信马由缰了。 首先双手并用发力,身体向前晃到了制高点,再往上他能像小鸟一样飞翔了,在这时他的一双长腿先往后蜷缩折叠。 身体到了制高点不能再抬高时自动下落,手应时松开,紧缩的双腿突然蹬直,严格按照预演的那样对准窗口的位置长驱直入。 后蹬上窗户时箫飒膝盖弯曲以缓冲骨头受到的冲击力,玻璃碎了一地碴子,连木框也被踩折了,先是双脚进入仓库内,接着是双腿和躯干以及最后的脑袋。 短短的时间内,箫飒像个敏捷的超级特工将手紧紧护住头颅,全身以一个微小的角度横着进入了仓库。 坟轩内只有这两排房子的窗户是玻璃的,其他的普通房子是纸糊的纸窗。 破窗前的最后一个动作用力过猛,房子受到了巨大的拉力,发生了最糟糕的情况,开始向窗口这边倾斜,这也造就了极具戏剧性的一幕,如果有观众来看戏,这幕戏性价比绝对超高的。 因往后的惯性,箫飒身体飞入窗口落到地面时,脚率先踢到倾斜的地面,小脚趾骨折疼得他面无人色,接着是膝盖跪倒地上,痛不言而喻,再然后是他的上半身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到地面。 面着地,然后是全身贴着地板往后滑行,记住全过程在上坡,路上磕磕碰碰到了好多的杂物,感觉被一条狗叼着裤脚往山顶上拉,整个人都不好了。 再高冷的人,或者说就算是懦弱到骨子里的人,经受住这么一遭,全天下的人都会竖起大拇指说此人是当之无愧的勇士。 箫飒是个大忙人,没有时间来查看伤势,他感谢阻力和摩擦力的大恩大德,让他的身体没有直接滑入大火中。 热胀冷缩的情况却也不好受,他觉得他好像是笼屉里的小笼包,浑身向外扩散着腾腾的热气。 他双眼发黑,浑浑噩噩地看着黑暗的仓库,脑袋像被一个大棒槌敲击过,或者被门缝夹过,就是诸如此类的痛感。 人像活在缥缈的环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在做什么,应当放手干什么,趴在地面浑身不能动弹。 好久,散落一地的线索才像重新被绳子串起来的珠子,连成了一条完整的手镯,箫飒手撑着地面,勉强支持他将膝盖抬起来。 他头晕眼花的,像两辆马车在脑子里相撞了,背灼热好似着了火,双腿像踏在哪吒的风火轮上。 他用手碰了碰酸酸的鼻子,一手上全是血,作为五官的中心,鼻子一路擦地快要毁了。 与身体其他部位不同的是,双脚的高温格外引人注目,跪在地上的箫飒扭头一望,一双鞋子着火了。 仓库那半边的大火,就在离他双脚不足二十厘米的距离耀武扬威,似乎拍着屁股谑笑说,你快点跑啊,不然我来追你咯,老男人。 第754章 灾难中的景观 鞋子是湿过的,上面吸了不少海面的油渍,火焰通常来说没有特定的形状,风一来它乘势要长高就长高,风是水火是船,水涨船高是在简单不过的道理了。 两只价值不菲的云靴就这么沦为大火的食物,他眼巴巴地注视着感觉好可惜啊! 离大火这么近,箫飒受尽了高温烘烤的折磨,汗液如雨下,雨如河水干,他脱水的情况相当严重,口干舌燥焦头烂额,他多希望有场及时雨降下。 因为汗液的水分快速蒸发,他像一个被盐糊过的人,身上每寸皮肤上多多少少有结晶出现,人家猪腿码盐制作火腿,他自己出盐把自己做出烟熏肉。 汗水遇到伤口是难以忍受的苦痛,汗水滴进眼里也不好受,箫飒用烂成布条的袖子将额头上的汗和盐粉擦干。 当务之急是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远离火灾珍爱生命,若不是有结界口罩的过滤,他早就被毒死了。 他的脸上被黑色的炭粉抹黑,还有许多新添的擦伤,血肉模糊,手臂擦烂,膝盖上的裤子破了个大洞,他伤痕累累的细皮嫩肉立马就被黑烟蒙了一层,烫死个大活人。 才不要死要面子活受罪,面目全非挺好的是吧,只不过劳动的强度高,箫飒的肌肉们吃力不起,倾倒还在持续,奇迹的是屋子的倾斜由于箫飒的滑铁卢而得到有效的减慢降速。 咬牙忍着膝盖上传来的火烧般的疼痛,也强忍着内心恍如铁板烧般的煎熬,为了仅存的骄傲,箫飒豁出去了。 他赤足站起来,与地板上的高温僵持,在大火和任何时候都有可能恶化的安全地带的边缘站了站,以求让当下的平衡条件稳定,等他认为仓库的平衡已经规制好了,他赶紧踮起脚尖向前跑。 仓库是个中等大小的船屋,左边有个小房间,右边也有个小房间,箫飒现在站定的是住房,一般不常用的物品就放在侧间不起眼的小角落。 在潜意识的驱使下,他左转推开门跑进了狭长的左侧间,内部空间狭小,前半部分被火烧毁了,箫飒千万不可轻举妄动,要是脚底打滑,他就得敞开嘴巴一命呜呼咯! 脚底板没抹油,煎不出纯粹的香味,箫飒有点也不怕脚底打滑,他想无论如何脚底不会打滑的,这么烫的地板,烫得要死,怎么可能打滑呢? 最多是脚受不了高温,金鸡独立,两只手呵护住他抬起来的脚丫子,一不小心重心失调,人往左边倒去跌入依山观澜的大火中,这个可能性也不高。 极大可能的一个可能性在于,脚底板过久没走动,贴在高温的地板上煮熟了,外面一层熟皮紧紧粘在木板上,箫飒要走的话,脚底的鲜肉非得疼死不可。 箫飒在侧间里翻箱倒柜,墙上挂有不少的鱼竿和鱼线,以及生活中可能用到但不用也可以的闲置物品,随心所欲的乱摆放,物品上面积了厚厚一层灰,除了外形特殊的物品,迷糊的双眼什么也看不清。 有趣的是,在寻找新奇物品的过程中,箫飒好像热锅上滑稽的蚂蚁,时不时动动身体扭扭腰,转转脖子踮踮脚。 以前他不爱碰烫手山芋,现在他的直观感受是自己是烫手山芋,所以妈的,他想把哭唧唧的自己扔了。 他找到了一箱子的打火石,严格来说一个打火石只要没弄不见可以用上好几年,这些打火石能传到一千代以后变成国宝,箫飒不知道凌沉还有囤积打火石的癖好。 箫飒借火光看见房间内有盏灭了快几百年的煤油灯,将上面的灰尘掸了,捧起来吹了吹尘粒,放回到小桌子的桌角,用小刀刮打火石,每次火星碰到烛芯都烧不起来。 轮番尝试了几次,箫飒大汗淋漓,没性子的他索性把没用的打火石和刀子扔了,拼命按住左胸膛为心跳降速。 手举着煤油灯,一步一步走近大火,他怕万一房子突然向这边倾斜,他就要和大火来个热泪盈眶的拥吻,零距离的肌肤之亲,潜台词是,火可是世上最不懂求同存异的家伙了。 过程实施顺利,煤油灯亮了,每当箫飒移步撤离到远处,火焰就奇奇怪怪的灭了,一次次都是这样,好像是因为烟雾的浓度高,它没有生长的空间和空气。 他退而求其次,满腔怒火地把煤油灯砸了,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是要煤油灯照亮前路的胆小鬼吗? 下面,箫飒仍旧只能凿壁偷光,不用开凿墙壁了,墙壁早已命丧黄泉,其次他能用手来确定物品的种类。 箫飒打开窗户通风,希望这样做能让黑烟快快消散,侧房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再令他趔趄。 他找来找去,也没找到缆绳的蛛丝马迹,在大木架上找到了铁链,据估计铁链长度不够,何况铁链沉甸甸的,他没那个本事驮出去。 这里有备用的花瓶,有汉白玉有陶瓷,和一些入不了眼搬不上台面的低级趣味的物品。 总而言之,这些被蒙尘的东西凑在一起可以在亡海开个杂货铺中转站了,就是被遗忘了没有用武之地。 从左侧房出门,箫飒鼻直前进直奔右侧房,这个房间的陈列整洁悦目多了,不过七零八落的东西也是不少。 他一路快走,目光四处打量,完全不畏惧大火的警告,一路将前路挡道的蛮横小物件踢到一边。 之所以井井有条的感觉扑面而来,那是因为在此之前他去过比这更脏乱差的房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个房间里有很多百宝箱。 逛了一圈箫飒还没找到飞兆缆绳,他想挨个翻开大箱子试试看,把生死看淡就不怕生和死的过渡。 哪怕找不到缆绳,百宝箱里总有不少宝贝吧,在这里金银珠宝不是宝贝,箫飒倒想见见世面。 打开第一个百宝箱,里面装着好多布娃娃,箫飒傻眼了;打开第二个百宝箱,又是小孩子的玩具,箫飒咕咕哝哝;打开第三个箱子,放着一卷卷孩子的衣服,箫飒骂骂咧咧;打开第四个、第五个…… 哦,好的,箫飒也该醒醒神了,他很想宰了凌沉,去沉船找东西,用不着收集婴儿的衣服吧,他年轻时的想法要不要太先进了,娶个三妻四妾七大姑八大姨繁衍后代吗? 屋内的温度越来越高,眼看着就要空手而归了,箫飒心焦如焚不知何去何从。 突然他意识到一个重要的环节,这件事就像是一个扇形,嵌入这个尚且不完整圆形中才能完好无缺,他想起仓库的外观。 仓库的整体高度在船屋中属于高的范畴,这一层也就两米多一点,他纳闷剩下的一米多哪里去了呢? 第755章 新的探索 坟轩有三个仓库,另外两个长年累月处于封锁的状态,凌沉从未向外人公开,也没向箫飒袒露过。 那两个仓库的用途,目前身处坟轩的人中,只有凌沉一个人知晓,不过这个仓库和两个仓库是有关联的,这件事和火灾没什么联系,这里就不详说了。 剩下的一米多高不是地下室就是阁楼,地下室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只有阁楼没去了,箫飒抬头望了望侧室的天花板,眼黑,找不到能上去的门。 有了新思路,他跑出仓库住房,火线一厘米一厘米的逼近,像夹在心脏两边的两堵墙。 他扬起头走来走去,终于发现了一道向上开的门,不幸的是门离大火近在咫尺,上下的火交锋,好像鲨鱼的牙齿般整齐切开。 他把希望搅和成浆糊,把破碎的心粘牢。 两米多高的高度不算什么,箫飒举起手向上一顶,上阁楼的门就被撞开了,发出砰地一声巨响,他手举高扳住门的两边。 双腿蓄势待发时,火一秒将他打回了现实,左边是大火,烧到了左手撑住的木板,他的手一下扑空。 身体控制不住摇晃,力量瞬间落在右手上,箫飒用眼神坚持,眼泪破眶,若右手不撑住,他就会被大火烤熟。 左手从火中巡逻了几圈,裤子上着火了,箫飒烫得红彤彤的左手收回来,与右手一起用力,支撑着笨重的身体爬上了阁楼,往前爬远离火海,就地打滚扑灭烧身的火焰,硝烟弥漫。 他浑身冒黑烟,以上激烈的动作场面很好的控制了仓库的平衡,随着仓库的面积逐渐缩小,难保失去平衡的仓库不会倒入水中,箫飒危在旦夕。 他吐出一圈烟,巡视四周,发现了大量的书籍,这排房子里就有一个图书室,刚来坟轩那会儿箫飒经常看书去,危急时刻,他没有兴趣和时间一本书一本书翻过去。 一米高的阁楼,蹲着走都会撞到头,他只能一点一点往前爬往前爬,既然上来了他就没有退路可走,下去的门已被大火烧着,他只想找到一条七米多长缆绳和一把斧头。 凌沉担保过仓库里有很多的缆绳,箫飒相信他说的话,凌沉的记性不比谁差,阁楼和留下的空间毫无雷同之处,道路四通八达的,他好像进了一个堆着书本的山洞。 箫飒转着弯走啊走,经常走到死胡同,或者遇到明火,实属无奈,于是他赶紧膝行原路返回,他相信,世上没有人挑战过这么恐怖的迷宫。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看到了几条缆绳。 这儿大约有五六平方米,放着六七种不同型号、长度不等的缆绳,有的是纯麻绳的,有的是硬实的缰绳的,有的是不知用什么材质做成的坚硬如铁的,有的是纯铁的,常年不用都生锈了。 麻绳的不要,铁的笨重也不要,挑了挑去,箫飒挑了一条中等粗细的轻质合金的缆绳,尾部有个爪子,抛出去就会抓稳,这条缆绳的优势正合他意。 缆绳没有拆开,省去了箫飒收绳子的时间,节约他宝贵的逃跑时间,他将缆绳套进脑袋斜挎在臂弯上,第一次还不适应,他的脖子立即被压得倒在地上。 老实说缆绳的重量还是不轻,质量起码在二十五公斤之上,与纯铁的一百公斤来比,箫飒没什么好抱怨的了,用麻绳的话,容易被烧断。 箫飒想找到一把斧头,在阁楼的地板砸出一个洞口,他就能跳下去从窗口逃出,这是当下最行之有效的简单出逃。 可是总找斧头也找不到,真叫人抓耳挠腮,哪怕出现一把生锈的利器也好啊,着急好像一个鬼趴在他背上,他还浑然不觉冰凉。 缜密的深思过后,他觉得阁楼上不可能有斧头,当下掐断了这个念头的脖子,另辟蹊径。 待在原地冷静思考了半刻钟,箫飒想到了一个险中求胜的计划,要是一个点没卡准,他就再也无法活着回去了。 他不看路,就这么一直往前爬,过了不久,回到了初上阁楼时通过的那条、被书本塞满两旁的小路,大火疾驰而来,木板的嘎啦声如雷贯耳。 事先把沉重的缆绳扔下,箫飒在大火两分米前停住,再往前就怕木板断裂了,空间小不方便,他挣扎着从身后抄起两三本书,一同用来引火。 干燥的书本点着后,他不想费功夫掉头转身,便直接向后倒退,膝行来到火没那么快烧到的地方。 箫飒快把着火的书放在空地上,吹了吹快被火烧五分熟的手,风能通过口罩疏送到外面,书页发卷变黑,火愈演愈烈。 火持续燃烧,他搬来越来越多的书籍为火提供可燃物,把地面烧穿,他希望自己做的不是为虎作伥的傻事。 把缆绳挂上,箫飒一边碎碎念,注意着来势汹汹的大火,一边低头注视着眼前的火堆。 书本们全烧成黑色的粉末无需多久,关键是能否引着地板,并在大火赶到之前跳下阁楼。 书本烧光了,箫飒用手把粉尘拨开,这里的气流运转本就不怎么通畅,他要小心栽培火苗,让它蓬勃成长快快茁壮。 大火的威胁无时无刻不在逼近,箫飒善用火来帮忙,这就是以毒攻毒借力打力的精髓。 有些时候,一些伤害能打得人措手不及,但聪明的人总会想到好方法让它为己所用。 地板总体隐约变黑,看不太清的箫飒也能看到,大火像湍急的潮水般一波一波卷上安全的避风塘。 箫飒双手紧握,信念坚定不移,用他的意念鼓舞小火的士气。 箫飒坐的角落是极限了,若再不想办法离开仓库,这里将变成他永远的栖身之所,他将身上的外衣脱了,盖在小火上。 它不能再成长,继续烧下去,它会变坏,和大火合并。 小火被黑烟和外衣盖住,不能呼吸,它很快就死绝了。 小火并没帮箫飒烧出理想中的参差不齐的窟窿,让他好从中间跳下去,不过它终归是帮上了不小的忙。 箫飒将外衣掀开随意放到一边,小部分地板像黑炭,能用手指刮下来,他坚信如果能站起来的话,他一蹦就能把地板踩碎,直接遁到一楼。 脚派不上用场,只能用手了吧! 第756章 揪心的时刻 箫飒左膝跪在地上,身体的结构尽量摆出一个三角形的形状,右肘好用力砸地板。 他的肘击收获颇丰,从一楼仰望,灰尘们纷纷扬扬。 七八次的撞击后,响起好几声类似苏打饼干被掰碎的响声,接着一块焦黑的地板蹋到了一楼地面,箫飒幸甚至哉。 这个洞还是不够大,何况他还背着缆绳,箫飒背靠木墙坐着,用脚抵着对面的墙壁,两只手掰着一块又一块木板,将它们掰弯弄折,大小合适的洞口出来了。 洞口上跳下一个人影,正是欲凯旋而归的箫飒,他精疲力尽地稳住脚步,张开手臂,他就能碰到位于左边的大火。 没等他脸上挤出个笑容来,乐极生悲,坏事发生了,火焰把仓库十分之九的体积烧没,剩下的十分之一怎么可能安然无恙浮在海面上。 仓库突然整体向左边摇摆了一下,箫飒的双手从右至左甩过头顶,肢体极为古怪和可笑,光从他脸上的惶恐不安,就可以得出这个意外吓得他屁滚尿流啊的结论。 他的身体猛然向左倾斜,右脚离地,手是临时不由自主甩出去的,马上就和大火拥抱了。 就在这时,死到临头,他认定自己死定了的时候,顿时往右边急转。 箫飒右脚重新落地,左脚离地,身体转向右侧,海带一样的双手受逆向洋流的影响,突然从左边甩到右边,好像在擦一块大玻璃。 箫飒的大脑停止了思考,他想这样的动作还会来上几套的吧,却没想到事事不如意。 仓库再也无法像个不倒翁了,卯足了劲风驰电掣般沉入海里,地板一直高升,要翻天覆地了啊! 等大火成为天花板,地面成为高墙,窗口和墙壁成为地面时,箫飒的双脚摩擦着墙壁直愣愣地砸在了地面,好像一个练习飞天遁地飞檐走壁失败的人。 箫飒短暂晕眩,双眼闭上前,他看见海水涌入了右边的窗口,滋漫到了他的衣襟。 寒冷贯穿他的全身,并在骨头里冰冷的血液般流动,比用刀刮着骨头疗伤还难受。 同时他还看见一个不争的事实,天花板上的大火和左面墙上晒成火书的书本统统砸了下来,有着火的房梁和木板落在他身边,这一定是比血光之灾还严苛的无妄之灾、火光之灾。 有海水当作床,有天火当作被子,冷热交替,这么死去也太不舒服了把,前身是烤肉,香喷喷的滋味,背后是刺身,华丽丽的鲜美。 带着对自己的讽刺,箫飒被深不可测的海水浸没了,浑身泡在冷冰冰的、阴森的碱水中,敌军万箭齐发的火箭齐刷刷扎来。 自强是理想的航标,理想又是什么? 理想是天上的繁星,无时无刻不对你眨眼睛,为什么要眨眼睛呢?因为它要放电,帮你蓄电,助你前行。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箫飒醒来后第一想到的就是这八个字。 要死早死了吧,这么危险的局势没能要去他的命,还有什么能把他杀死呢? 不远处,第五间房,是仓库,发生了昏天黑地的事故,引起大家伙全神贯注,几乎心无旁骛。 凌沉很庆幸他施了法,否则他八成要被惶惶不可终日的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怎么了”三个字烦死。 喧腾的落水声传来,巨大的浪花就连瞎子也能看见,因为水花里有火,好像一棵在海面上生长的大树,挂满了包裹在水里的火花,惊艳大家的视听。 不久,姹紫嫣红的花朵大树陨落,它们的种子像扑到了油罐里,爆炸的巨响传来,从海水里冒泡腾起的大火一发而不可收拾。 “发生什么事了?”味忍站起身抗议,凌沉把活泛的他一次又一次按下去。 他畏怯地看着面有难色的凌沉,“箫飒师父不会出现什么事了吧!”馊主意是他提出来的,味忍于心不忍。 “你相信他吗?”凌沉强压住心中的忐忑,低声问道。 相信他活着,相信他死了,还是相信凌沉所相信的呢?味忍想这个相信从何而来呢,他从来没见箫飒使用过坟术啊! 味忍表情凝重,他平常不像今晚这样庄重,偶尔露出不苟言笑的情态来,凌沉就感觉好好笑。 他结结巴巴没说话,凌沉倒一本正经把回答权抢过去了,慢条斯理地说:“反正我是相信的。你呢?” 凌沉都说相信了,味忍还有权利不信任他吗?“我也相信,十分相信,一直很相信。”着急回复的味忍痛痛快快地说。 凌沉望了眼山竹的肉身,心说,这小子,元神出窍了这么久还不回来,真是个拖油瓶,是不是到西天取真经去了? 他弯腰将味忍很久之前就扔在山竹身边的望远镜捡起来,这对于箫飒来说是首等重要的物件之一,将其扔给味忍,“嗯,这个你帮箫飒师父收好,我放心,我去去就来。” 味忍诚恳地点了点头,将望远镜揣在怀中抱着。 凌沉勇往直前,消失在浓烟中,在人们的目光中鬼魂般若隐若现,害怕他杀人的人都把他当鬼看。 他来到高塔的边际,单手支着栏杆跳下中心街道。 想起还未问他要去干嘛呢。“师父,你去哪里?”人早就走开了,等不到回答的味忍坐立难安,良心也在遭受道义的谴责。 他肯定凌沉是下去搭救箫飒,若是救回来好说,若是救不回来,两个人一同死亡。 到时群龙无首,他该怎么办,他一个人能出去,可他不能见死不救,扔下山竹不管,背着山竹,恐怕他也出不去。 在十几米的水下,箫飒鼓着腮帮子,鼻孔里不断冒出咕嘟咕嘟的泡泡,好像成了高压锅的排气阀,眼睛长得大大的也什么都看不见,可是还是要睁开眼证明自己还活着。 大脑一片空白的局面被撕烂了,箫飒负着满身的伤痕向上游泳,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伤痕的重量无人知晓,另外重达五十多斤的人缆绳也不是开玩笑的,仿佛铁锚般,拖着他往水下沉。 年纪大的人果然是比较有见地、智慧和学识的,他们眼角的鱼尾纹都是海纳百川的。 上浮的过程,箫飒不能换气,他憋气又久,以至于他屡次三番像张开嘴巴呼吸,要是有块制氧的木头让他含在嘴里就好了,就像过去他第一次沉海。 此外他还得多次回头仰望身后的大火,不敢胆大妄为,不分清局势就贸然向上方冲刺,要是一把头探出去发现自己热火朝天,那不是自作自受,智障的做法吗? 箫飒没死,得综合多方面的原因来讨论,第一,大火砸到他身上前他先落入海水中,并且没有浮在海面上等待火焰来灼烧他。 第二,扛铁索并不是自找苦吃,正是合金的重量加上他一百多斤的体重,让他得以快速下潜到安全的水域,顺理成章躲避火球的攻击。 现在他往上游,不能为了缩短闭气的时间而直线上升,因而他只有划水向斜上方高效前进。 第757章 归来 心跳再沉闷,他也只能忍住,他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不会这点事也办不好的。 上了岸,箫飒坐在上一栋船屋的两三阶楼梯前,哼哧哼哧地喘气,全身冰水肆虐,冷得好像来到了腊月。 衣着单薄的他瑟瑟发抖,衣服上往下淌着水柱,他侧脸的线条上,点点的水滴滑落。 没时间休息了,他想快点回去,运动起来就不会冷了,箫飒不忍直视自身的伤,冷已经帮他麻痹了大部分的疼痛,他感觉好多了。 他站起来拾阶而上跳到屋顶,脚步匆匆的黑影在里里外外的屋顶上跑来跳去,谁能想到仓库明明离高塔不到一百米,却要冒着生命危险绕一千多米是有多生不如死的感受。 大火像淙淙的流水涌向歪脖子树,凌沉下到茅房时,它已经被烧了,无论内外皆是熊熊大火的天下。 凌沉有过硬的技术、过人的能耐和本领,可以见招拆招,怎能因小火而不敢回家。 他走过由滚烫宝物铺成的地面,来到一处金子打造的柜子前,将他的行李取出来。 他相当于在火中行走,一把战斧似的破开烟雾,重新跳到了高塔上,一些隐隐约约看见他神出鬼没的人,屏住呼吸,屏气凝神。 等夜魅般阴恻恻的凌沉一个微表情也没留下的走过后,他们才敢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他们就是这副任人宰割的德行。 他们对凌沉有这么根深蒂固的恐惧,有赖于他不分青红皂白将一些参与救火的人推入海里的举动,谁又能明白凌沉对寸土寸金的坟轩的真心。 味忍头靠在栏杆上,双眼不是闭上的,而是用力合上的,可以从额头上的青筋看出,他在为他们祷告。 “喂!你做什么!”凌沉气哄哄地说。三遍过去,对面还没有回应,他踢了他一脚,立即把包袱甩给他。 “这是什么?”睁开眼的味忍,看着一包行李晴天霹雳般砍过来,魂魄都被劈成两半了。 “我的行李,我做好打算了,”凌沉好像真的放下了,清瘦的脸上没有半分的忧伤,“坟轩再这么说也是身外之物,我犯不着为它伤心落泪是吧!” “啊?”味忍动手摸了摸包袱里的东西,手感硬邦邦的,哟呵呵,他睥睨地看着表里不一的凌沉。 “师父,请问这里边装着的是什么东西呀!还有温度的,是不是过一会儿就凉冰冰了啊!” “行了,我不和你讲笑话了。先帮我拿着,我还有事要做。你刚才嘟囔什么呢?”凌沉眼角波动,此为打探。 “我想为你们祈祷,祈求你们平安顺遂,祈求你们安全归来,祈求你们风调雨顺……”味忍转动脑筋想了想还有什么合适的四字成语,“祈求你们风雨同舟、风雨兼程、猴年马月、老态龙钟……良苦用心啊……” 凌沉很想甩他六个字——别再油嘴滑舌。 “啊?”画风突变,凌沉大惊失色,“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我们指的是谁啊,我明明孤身一人呐?” “师父和箫飒师父啊,你不是去救他吗?”味忍快被他整晕了。“你一个人回来,是不是说明他已经死了,这里面是师父你抢救回来的骨头吗?”声音到最后断续的哽咽。 “不是,不是,”凌沉双手向前一推,收回来,低下头摆摆手,这个说法不拒绝不行啊,“为师只是去拿行李好上路而已!”凌沉开启老奸巨猾模式。 “哦,是这样!”味忍面色一转,突然发现不对劲,他伸出弯曲的食指,茅房具体在哪不知道,便胡乱指了一个方向,“难道下面没着火吗?你怎么做到的呢?”像个小迷弟,询问着偶像的踪迹。 “这对我来说,简单简单。”凌沉虚荣心开花结果。味忍忍着颤动的溢于言表的兴奋,小声请求道:“师父,你能再下去一趟吗?” “比你大四五岁而已,叫我师父把我叫老了。”凌沉掰起手指头,掐指一算,他和味忍的年纪差异不大啊。“不过,既然这是敬称,我耳朵还是爱听的,可是要我帮你忙,这事儿没门。” “为什么?”味忍手放在腰上,理直气壮地问。凌沉手举到他的额头前,屈起一根手指杵在他的脑门儿上,一下又一下地戳着,稍后弹了一个响指。 味忍上翻的双眼懵懂一眨回归正常,幻视到了和尚敲木鱼,好像通过这个响指追根溯源到了意义重大的真相,“我憬悟,我们的小船被火烧没了,什么遗物都没留下。” “有前途,有前途。不过记住我的包袱下了咒语的,你别妄想打开哦!”凌沉比了个顶呱呱的手势,又从味忍身边离开了。 味忍不信邪,将行李放到腿上,试着解开包袱的结,简简单单的,似乎随随便便就能扯开。 一炷香时间过去,他怎么做都无济于事,无论是强扯还是慢工出细活。 箫飒来到歪脖子树的对岸,控制住呼吸以镇定下来,火海将他和高塔隔绝,不知如何跳过去,跳下几米的高度简单,跳上去难上加难,而且大火迅速的成长,比他下来时涨了好高。 因大火全权的阻碍,平凡人一定不能过去,他该怎么和那边的人进行沟通呢? 有了,“喂,听得见吗?”实践出真知,除了吼叫,想不到什么别的办法了。 这么一吼,箫飒的脖子都硬了,他用尽全力的叫喊,希望有人能听到,并且和他分工协作将人全部送出去吧! 味忍抱着望远镜和凌沉的包袱,眼神左摇右晃,好像一个大块头,烟雾中传来隐约其辞的嗓音,又被宛如一堵墙的烟雾推开并且卷走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幻听,就连那些说不了话的人也来到这边侧耳细听。 潮水一样的大火汹涌得让人无法喘息,大火辣椒水般灼烧在视网膜上让人不堪其苦,像来到了一个礼崩乐坏的时代。 不管箫飒如何发心动愿,他微弱渺茫的声音是墙上的裂缝,即使知道它存在,大家也不会特别留意和关心。 火辣辣的耳朵,酸溜溜的鼻子,箫飒今生没有比这更懊悔不已的时光里,他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得到那边的回应。 味忍抿着嘴,拧着眉,傻愣愣而又多愁善感的四顾,仿佛陷在多么深的灾难中。 他好像听到有谁在叫他,而且确信是箫飒的声音,可就是看不见人,似乎是幻听了,难道是死去的箫飒回来谴责他来了吗? 不是这样的,味忍相信箫飒为人师表应该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不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何谈为他人保驾护航,这么不计后果不计代价去送死有啥意思啊! 第758章 寻觅踪迹 周围不少人的耳朵还在接收音频,他们的听力比味忍好多了,这大概是他们不能开口讲话的原因,因此听力好多了。 如果不是有可能对拯救他们有帮助的声音,这些人才不会静下心来专心倾听,正因为有可能将他们救出去,他们才排成一排,好像一个训练有素的警犬队伍般,耳朵像蝙蝠一样转来转去,找寻声音的出处。 箫飒心里有数,他想他叫了这么久,终归有人能听见吧,那么凌沉听见了他就会出现,他纳闷为什么他没有现身呢? 他不能再歇斯底里地嘶叫了,他的嗓子前面被烟雾入侵,至今干燥无比,不好好看着点的话,不知啥时候,他的喉咙就会像徒弟一样龟裂。 上面的烟雾比下方的烟雾重,声音难以传播,一个人认为声音是从下面发出来的,他趴下侧脸俯在木板上。 过了很久,还是什么也没有听见,然而地面无以言状的高温却让他苦不堪言,他想看看火到哪里了。 一转眼,他看到火焰烧到了歪脖子树笔直主干的一半高度,被吓得走魂丢魄,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大火像潮水一般涌水,不断往复叠加高度。 他不能和大家说话,怕对大家打击太大,但是不说憋得不行,他赶紧把就近几个人拉到地上。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众人呆愕哗然,糨糊上的夸张的表情几乎在他们脸上定格,像一起在玩一二三木头人。 箫飒咳嗽了几下,去去嗓子眼的不舒适感,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大火和烟雾好梦幻,不真实不属于坟轩,也不知道是不是熬夜的原因,精神绷紧到了极限高度。 他下了楼顶,进入船屋,将拴在身上的缆绳取下来,尾端绑在一张桌角上,人戴着缆绳的头部从屋子里的窗口跳出来,把门关上,这样就能为固定的缆绳提供足够的拉力。 他拎着缆绳重新走上屋顶,在他在附近几栋屋顶上行走的过程中,拉绳和盘托出不断地被拉升,卷成一卷的缆绳松开了,他要把缆绳以最长长度甩到歪脖子树上去。 大家奔走呼号,自然引起了味忍的注意,地板明显发热他不是没有察觉,他站起来将头探过栏杆,看到下方的火焰在一点点的累加高度,好像火红滔天的洪水马上就会漫上来将人淹没。 大火的触手一路向高处,好似开开合合的不仁慈祥和的魔爪向人步步紧逼,它们朝气活泼而灵动,而坐不住的、鬼哭狼嚎、失声痛哭的人们,正是它们手到擒来的猎物。 他们是哑巴发不出悲苦凌厉的叫声,委屈的、生硬的表情却是他们正在如此的生动写照,歪脖子树成了一个翁,人们就是翁中的土鳖,毫无生还的余地。 味忍注意到狠心掠夺令人发指的大火后,瘫坐下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惊叹,一口气就把体内的气体循环了一遍,和所有人一样,皱着眉头等死一样加快心跳。 他的手脚发麻,后背生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眼里汪了一泡去向不明的泪,烟尘磁石般立马吸附在上面朦胧了他的视线。 他想师父怎么还没有回来呢?师父可是在场人员的最后的靠山了。多少次危急关头是凌沉伸出援助的手,味忍对他给予的帮助已食髓知味。此时他若不出现,他还能向谁寻求庇佑呢? 味忍低下头瞅了瞅憔悴不堪的山竹,对他寄予厚望,要是山竹能醒过来,给他个支持,他也不会这么难过和孤独了。 他有自知之明,这不会实现的,山竹要醒来得等到猴年马月,起码要等到明日太阳高高挂起,坟墓堆上哪里来的太阳呢? 要把几十公斤的缆绳甩出去比被它还难,箫飒一次次像套马的汉子那样,双手拎着缆绳的不同节点,将缆绳爪勾那头高举过头顶甩着摇着。 从来没有成功过,有的时候砸到头,快时间晕了过去,又本着信念而猝然笨重的起身,迅即清醒过来,再次仓猝的实验。 坟轩的海水,像有数以亿计从天而降的石灰加入,排山倒海的滚烫着,无尽的沸腾和咆哮着,冒出的白烟让人犹如置身仙境,亦或是危险的、无处可逃的炼狱,没有一点点的冷静将人低温浇醒。 味忍双膝屈起,双肘环抱着膝盖,他一直不清楚,就在几米远的屋顶上,箫飒一个人在和缆绳决斗。 他精疲力尽,他心力交瘁,也希望有个人能去帮助他,这个时候手中的缆绳成了他证明自己的唯一途径。 凌沉从下面走上来了,走到味忍面前时,不知道他一声不吭跑哪里去了的味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目光呆滞且又激动,像看到了什么与众不同的怪物,应当是见到真身的喜悦困扰了他。 转眼间味忍又快哭了出来,和上次甩了山竹一脸斑斑点点的泪水不一样,这次是喜极而泣。 他抖着肩膀,两边嘴角下拉,上排牙齿包住下嘴唇,像受了大人恫吓刺激的小孩子,任意时刻都有可能崩溃的张开嘴,号啕大哭。 凌沉将他死死抱在怀里的包袱拎住,想用力抢过来,可无论怎么使力,哭哭啼啼~两眼泪汪汪的味忍都咬定青山不放松,他摸了摸味忍的头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以上动作循规蹈矩了好长时间,味忍才松开手,将象征为最后的温暖的包袱还给凌沉。 凌沉拍了拍上面的灰土,对上面的鼻涕和眼泪嫌弃得不行,单挎在右肩上,这样一来,他的右肩上就有两个沉甸甸的包裹了。 “怎么办?”味忍眼巴巴地看着凌沉。 “除了离开这里,你还能想到什么方法吗?”凌沉反问味忍,他的话表示确定,用陈述句来复述就是,我们只有出去了。 “箫飒师父呢?”他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早就在那边了,你过去看看情况。帮助他把缆绳甩过来。”。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故意让我去送死吧!然后以少胜多,把全部人歼杀了。”味忍杞人忧天地眈视着愠怒的凌沉。 “你想因小失大的话,你就在这边站着别动。”这也难怪凌沉大发雷霆,他错把歼听成奸了,以一当十,他身体可没有那么好。 师父勃然大怒不是开玩笑,不能再挑衅了,味忍毕恭毕敬地敬了个礼,临走前他还有个疑问没问清楚,“难道说我刚才听见的男高音是真的?” 凌沉坏笑着摇了摇头,尔后发觉摇头是否决的意思,于是乎,旋即点点头,认同味忍的怀疑。 “你怎么知道呢?你去哪儿了?”味忍察言观色。 “我耳朵灵光呗,不然你想怎样。”凌沉停下来,想了想该怎么回答第二个问题,他郑重其事指着地板下面道:“就去下面了。” 直肠子的味忍仍是不太明白,他也仍是不太善于管控自己的表表情,任凭它们放纵桀骜,好像浮夸的表情和他难以置信的心态是挂钩的。 “谨记慎重,你过去的时候要小心大火。” 第759章 撞见 当他一头戳进烟里时,凌沉看到他转身离去时晦涩难懂的面孔,像一个被人揍人一顿,坏人扬长而去,他瘸着腿子,鼻青脸肿,跳入了浓烟和大火中。 味忍从高塔的栏杆上一跃而上,俯冲之后像只小鸟一样飞在空中,脚步迈得轻盈,好一个腾云驾雾的人,在烟雾上走动,大火就在他的下方不到半米处,要是火蹿高点,他就被烧着了。 他稳当地停在一栋小船屋的屋顶上,视野之内见不到人影,烟雾不比高塔上稀薄,他总看,看到的全是黑烟。 他总找也找不到箫飒的去处,了解箫飒就在附近,可他到底在哪里呢?他怎么什么也看不见啊? 莽莽撞撞的踱步,好几次险些踩着松动的瓦片滑下海里,味忍走啊走,走啊走,左边瞅瞅,右边瞧瞧。 走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容易累倦和疲乏,找不到参照物,看不清屋顶的边缘在哪儿,他小心翼翼地行走。 味忍在烟雾云游的世界中打拼挣扎,时常因挫败而沮丧无助,他心灰意懒。 如果没有烟雾,一切都好说,可是讨厌烟雾遮人耳目,把活生生的明眼人变成了瞎子或盲人。 他一屁股坐在一个没有瓦片的屋顶上,闭上眼皮,用眼皮当抹布,手动把眼睛擦亮了。 刚张开眼睛时是明亮的,可惜不久就又被烟雾笼罩了,他的双目像幽深阴冷的山谷,常年被厚重的大雾吞没。 双手撑着额头,味忍的头摇摇晃晃,像个垂死挣扎的束手无策的人,面对无常的世事,他已经气馁打算做个胆小鬼,没有力量和胆识来化解风险。 意识混沌时,头部摇晃到左边,他的眼睛敏感地接收到一丝明朗的光线,仿佛是夜空中的一颗孤星,难以捕捉,却又从始至终赤裸裸地点缀在黑天鹅绒般柔软的夜空中。 味忍脸上浮现一圈淡淡的笑,好像鲜艳的花圈一样,刻画在他重拾阳光和自信的面庞。 那闪亮的光虽然一闪而过稍纵即逝,却像友善的指路牌指引着他的方向,好似一双温暖的巧手,帮助他解开了绑在内心上沉重冗繁的心结。 欣欣然伸直双腿起身,虽然仍旧看不清周围的事物,但他脚步坚定,目光比脚步还要坚定,味忍不确定光是怎么反射出来进入到他双目的,但他知道他要把握住它。 能确认那绝非是火光,即使他要依靠火光的帮助,但明亮的银光中有金色的边边,锦瑟到晃眼。 大火还没烧到这边的建筑,也由此映出了美丽的场面,五光十色的灯笼还亮着,再冥顽不灵的黑烟,也会被它们顽固的光感化,生动的表演着精彩绝伦耀眼纷呈的灯光秀。 灰色的烟被微弱的纷纷扬扬的灯笼照亮,每盏灯笼的光线昏暗,却足以照亮一小部分流通的烟雾,把它们染成彩色的极光。 灯笼边的烟雾总是使人感到温暖,使味忍自行削弱了对烟尘的厌恶,烟雾在扩散和游走,也在灯笼边演绎着流光溢彩。 烟雾原本是雷同夜晚的暗淡色彩,来到灯笼附近时迷人炫目,走过灯控时重新变成灰蒙蒙的烟雾景象。 味忍走在其上,看着左右两边赏心悦目的流动灯烟,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充实了他空虚的内心,将一些杂乱的、零散的无助和惶恐挤走,星星点灯的贴在望不见的穹顶,那是烟尘的终点。 并不是所有的灯笼都还亮着,亮着的是少数,大多数灯笼里的油盏熄灭,多半是被浓烟覆灭。 有的灯控里部烧蜡烛昨天傍晚味忍安放的,烛火比灯盏更易扑灭,空气不流通就灭了,烟雾浓了也灭了,蜡烛烧完也灭了,只留下一大团坚硬的烛虫,短短的残烛留放置在灯笼内部的烛台上。 太感动了,味忍用衣袖拂拭掉眼角的热泪,擦掉的是泪水,残留模糊的烟尘的线路,他和闪光点不到两米了,他愈发的亢奋和激动。 两米,他一脚大步迈过去,张开双臂向前一抱,随之耳边炸雷般响起一声犀利的尖叫——啊,随后下巴被人偷袭一个肘击。 唐突的味忍悚然松手,他耳朵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蜜蜂倾巢出动时发出的嗡嗡声,他摸着几近脱臼的下巴,站在屋顶上像个傻瓜酒鬼单脚旋转,两只手像小蜜蜂一样振翅以稳定平衡,仰天长啸的脸上是异常白痴的表情。 箫飒有所不知,走近不解地看清了味忍黑乎乎的脸蛋,一时之间快乐和愧疚交织在他心头难以割舍。 高兴的是终于有人来帮他忙,再不实施行动,上面的人死到临头,插翅难飞在劫难逃,伤心的是这个人是个一无是处的傻瓜。 “笨蛋,怎么是你?”眼看味忍就要倒下去了,箫飒喉头发紧,赶紧抓住他的肩膀稳住他的身子,“你怎么来了也不打个招呼,我还以为月黑风高来了个趁火打劫的臭流氓。” “我不是二流子!看到了反光,我只想扑过来找到你。”味忍极尽所能反对箫飒给他扣上的名头。 短暂的清醒后,他再度陷入昏迷的状态,嘴角流出长长的哈喇子,“你不感觉天和地都在旋转吗,天人合一啊,我也在旋转。” 箫飒低头看着地上合金的爪钩,可能是火光照在了爪钩上,反射入味忍的视网膜,并以光源作为线索,成功找到了他的身影。 味忍是个毛孩子,脑子周转不开,性子又急了点,不懂男男授受不亲,千万别见外,千万别见怪。 口水快流到他手上了,他赶忙将味忍扔下,“去你的天人合一,你以为你大日如来吗?”他拍了拍手,眼睁睁看着味忍僵硬的身体,蛋般滚下去,就没有后悔过见死不救。 味忍被箫飒带着怒气的粗鲁动作推走,一个人遍地翻滚,撞下不少瓦片,还好关键时刻他稳住了身子,用手扒住了木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掘地求生。 “师父口口声声叫我来帮你忙,”味忍一屁股坐在屋顶的中心线上,露出一个仗势欺人的微妙表情,“说吧,你有什么做不好的要我施予援手呢?” 很想说一句你给我滚一边不用你瞎操心多管闲事,人命关天,箫飒不能只管自己的硬气和尊严。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了胜造那么多的七级浮屠,他抿住愤懑不平的嘴唇,眯眯眼,平平静静地笑了。 他将爪钩扔给味忍,强压苍茫无际的悲痛,“好吧,味忍徒弟,向我展示你的男子力,把它甩到树那边去,一定要使它缠绕栏杆五圈以上。” “要不,你求我吧!”味忍坐在瓦片上傲娇的晃了晃脑袋,目光一闪一闪的发亮,这是自视甚高的良好自我感觉在泛滥,箫飒伸出手指弹了他的脑门一下。 味忍搓着脑门上的红印,无处发泄的大写痛,像老人时常在深夜发出的痛苦咳嗽声,突如其来且令人发怵。 第760章 小队伍集合 这是上次被凌沉戳红肿的地方,又在毫无提防的情况下被箫飒故技重施,这就是东窗事发,师父就是师父,就连伤人的伎俩也一模一样。 “不要耍小孩子脾气,”箫飒肃清私人感情,一本正经地说,“你快点把爪钩甩过去。” 味忍想,这不是蛮简单的嘛,为什么这么简单的动作,要他下来帮忙呢,难道威风凛凛的堂堂箫飒,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既然下来了,他理当听从箫飒的指挥和调遣服从命令,他起身观望八面,浓眉大眼,了视茫然,直到歪脖子树就在前方,认不准它的基本所在,只能看到这棵庞然大物模糊的剪影,好遥远。 箫飒看到味忍迷惑的神情,随即醒悟,因为他也遇到了这个问题,烟尘干扰人的视野,完全认不出高塔的准确位置,光有力气又如何。 “怎么办啊?”味忍歪着脖子,正襟危坐,主观上他想不出可实行的第二套计划,放下爪钩,坐在硌屁股的瓦片上无动于衷。 “你问我我问谁?”箫飒可以把责任推卸到味忍身上,“你看着办吧,凌沉叫你下来帮我,不是叫你来干坐的,你会这么做我也会啊,”说着箫飒也坐了下来。 这时高塔上传来好大的动静,好多人蹬着高塔上栏杆从烟雾中一飞冲天,粗略估计得有三四十号人,场面纷纷扬扬,壮观而热闹。 箫飒坐不住了,把味忍挽起来,“你现在试试吧,从声音分辨高塔的栏杆在哪儿。”味忍受到了莫大的鼓励,抓起爪钩。 全身的力量倾注到手臂的肌肉上,将在头上旋转了好多圈的爪钩甩出去,一次不行多试几次,世上无难事,终究会成功的。 歪脖子树火的情况不容乐观,不一定火烧掉了树冠人才会面临严峻的险情,火烧到了主干的一半以上,它就有从中间断裂的可能性,被点燃的树干承受不了上面的重压,而且歪脖子树形状古怪,中途倒塌的可能性出其的大。 歪脖子树的人手忙脚乱,那是由于凌沉和他们说明白了,有能力飞到对面屋顶或屋檐下的人先行撤离,剩余的轻功或坟术没达到这等水平的暂且漂泊在火海中。 形形色色的人使用五花八门的坟术,亦或有点三脚猫功夫的人跳下高塔,有的人规划好了路线,尽量往高处跳跃,还有少部分人盲目跟风,能力足够经验缺乏,一把飞入大火中自寻死路。 面对那些无辜的死者,凌沉只能以默哀来表达自己亲眼目睹他们不幸遭遇的痛心,余下几十个人中半数以上是老弱病残,在之前的逃跑中摔倒了,慌乱中被众人踩着手脚的,年迈的、弱小的和胆小怕事的女性,万万不敢私自离开高塔。 高塔上有几具尸体,暴睁着一片惨灰的眼睛,倘若凌沉找到了,他就让这些死不瞑目的人闭上眼。 除此之外,仍有十多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半身不遂的人,他们苟延残喘,若不是有口罩续命的缘故,他们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手指偶尔动动,扒着胸口的衣服,似乎是呼吸不畅,胸口发闷,因此想把衣领打开,病灶在体内,和衣服没多大关联。 这家伙也真是的,什么人都发口罩,人家快死了送给他赖以生存有什么用,不如抢着多救几个伤有顽强生命力和活跃的生命迹象的人。 凌沉将口罩从他们下半边脸上扯下来,他深知摘掉口罩能助力他们更好的解脱,这样做才合乎情理。 有时拯救一个人的好结果,未必是看到他在眼前活蹦乱跳打打闹闹,也许该让他与世长辞。 被取下口罩的人,有的想开了生死相依的人向凌沉表达感激,有的贪生怕死的人则忿恨地瞪着他,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杀人这么多,从来不怕有人想找他复仇,也从来不畏惧厉鬼缠身,对外人来说,他才是一个真正的十恶不赦的厉鬼吧。 高塔的某个角落响起陌生的声音,不要是树开始断裂了才好,他马不停蹄地赶去查看情况。 眼前浮动的烟雾散尽之后,凌沉眼神一亮,这才恍然发现,是缆绳的爪钩甩过来了,绕了栏杆几圈并且顺利勾住。 二人齐心协力怎么拽也拽不动缆绳了,说明爪钩勾中了高塔,好在没白费力气,还不成功,味忍不被累死也会被气死的。 味忍累得满头大汗,把箫飒的躯干当木头靠住,他试了得有二十次。 箫飒尽全力将瘫在他身上的味忍扶住,倘若不这样做,两个人都会一头栽入水中的。 那边的人手舞足蹈、兴高采烈。这边的味忍和箫飒相拥而号、哈哈大笑。由于笑得急促、激烈而频繁,断断续续的声音好像抑制不住的打嗝。 凌沉将大家召集在一起,等到救援的人们欢呼雀跃,他发给大家没人一条保护绳,人们轮流挂在缆绳上,手脚并用滑到对面。 没有缆车或运输工具,只能用保护绳做捡漏的保护装置,以免有身体虚弱的人体力不支中途坠落,人人穿着厚厚的衣服,皮肤用不着和合金缆绳直面摩擦。 不过大家的衣服将很快被磨烂,到时皮肤将和凹凸不平的缆绳正面交锋,谁主沉浮就要看各人的造化了。 手脚如若这点苦也受不了,那么细皮嫩肉的人就不要活在这个残酷的世上了,这里只适合糙手糙脚的人。 不用缆绳辅助出逃的先头部队,抵达了对岸,只有一两个高估自己能力的人不幸掉入火中丧生。 箫飒和味忍爽朗的笑声响彻云霄,人们便循着声源找他们。 不一会儿,这栋船屋的屋顶上挤满了乌泱泱的,见势不妙,笑眯眯的箫飒遽然改变面貌,和味忍勾肩搭背,隆重召开大会。 他的势力加上味忍的势力,郑重其事地声明,要求大家分散到不同的屋顶上,不然船屋会被踏烂的,一些识相的心不慌不忙地走了。 大家喋喋不休地争吵,箫飒手指挤进耳道塞住耳朵,凌沉怎么就不让他们当哑巴了,说起话来好像烧开的沸水,吵死人了。 “箫飒师父,我得上去一趟!”味忍一边说话,一边比着要去高塔的手势。 “什么?”大火的威严怒吼,人们七嘴八舌的争论,沸腾的开水一刻不停的喧闹,大树被烧的声音,其他的杂音以及从缆绳上滑过来的人的惊恐尖叫。 综上所述,味忍具体说了什么,神鬼难测。“你说什么?”箫飒又问了一遍。 噪音震耳欲聋,每种声音都像数之不尽的炮弹,在每人的耳朵外乒乒乓乓的交火,到处是硝烟味。 味忍知道他说什么箫飒也听不到,自然把他揪到楼下去了,他们鱼贯钻进窗户,盘腿坐在绑缆绳的桌子上。 他向箫飒讲明他的去意,箫飒无条件支持他,嘱咐他切勿莽撞行事,有危险要躲开别逞强。 像个唠唠叨叨的母亲,味忍爱好热闹的目光斜睨着箫飒的表情,那么崎岖和险峻。 箫飒说这些不像在开玩笑,他也拢拢手将那份莫名其妙的诙谐收敛。 一个跟头翻出窗口,腾云驾雾飞到高塔上,甩过满分好评的铁钩,高塔在哪儿他心里有底。 第761章 显着的改变 味忍去找山竹和望远镜了,箫飒耸耸肩,忽然一个黄花大闺女飞入他的视线,撞到窗口上,把他撞下了桌面。 他扶着心脏,慢吞吞地爬起身,吐了一口血,心里默默念,这味忍真不是人,把他拉到站点上等着被撞。 凌沉手撑在栏杆上,虔心地缅怀着死者,他能静悄悄看人死去也是个意外,她们冬风呼啸而过般凛冽的尖叫,将他的头发统统吹得倒向一边,好像麦田里遇偶然的狂风倒伏的小苗,此起彼伏。 高塔上的活人除了山竹一个再无第二个,从这头到那头的路上终归有五个人命丧黄泉,其中有三个弱不禁风的女性,一个年迈的老叟和一个腿被很多人踩废的残疾人。 味忍上来,火把地下室烧了个精光,看到凌沉还无动于衷,他走过去打招呼,“师父,大火就要烧上来了,你怎么还不走,箫飒师父可是和我说过了,拖也要把你拖走,不能让你留在这等死。” 凌沉扬了扬眉毛,“那家伙真的这么和你说?” “你不是尊称他大哥的吗?怎么又换那家伙这个称呼了?”山竹想不明白。 “我乐意。”味忍没回答的那个问题凌沉不想追问了,知道了不知道又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作用和意味深长的意义。 “你怎么把他带出去,难道冒死背过去吗?”大火冲天,早就把合金缆绳烧红了,现在绝对不能用缆绳。 如果可以沿用缆绳的话,他们倒可以考虑把山竹当一只大肥猪,绳子拴住手脚,二人连跑带跳将他用力一推,他就荡过去了,至多背部起一层大酥皮。 一丝无可奈何顿时如小小的气泡发酵般涨满心头,味忍苦恼地垂下头,犹豫不决,救了这么多人,不会连自家兄弟也救不出去吧,那样小仙女在天国会无比失望的。 空气仿佛凝滞了,周围的一切静悄悄,滚滚尘烟皱起的波澜,悄无声息的渐渐平坦,好像他的思绪,经历了一个阶段激烈嘈杂的挣扎后,步入了下一个阶段的死寂。 他凝望面润如玉的山竹,很快点亮一盏明智的想法,殊不知和凌沉的想法苟同,怎么能把山竹想象成猪呢,想到这味忍的脑袋被锤子敲了一下,一脸飞鸿,并且愈发的红。 凌沉尴尬地看着味忍,想不到一个没喝酒的人脸红个什么劲,令人浮想联翩。 “你放心,我留下就是想帮他,你累活了背不动他,我来吧。”凌沉将他留到最后的悬念讲了出来,不是想自杀,而是想把山竹运下高塔,打消了味忍的重重顾虑。 凌沉手心对准山竹的身体,二人之间出现一条无以名状的纽带,将山竹浑身缠绕,他隔空将山竹提起,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山竹身板佝偻,低垂着头,好像一具僵尸,浮在半空,凌沉走哪儿,他就走哪儿。 一半是他的确想把山竹救出去,无论他们之间有着如何难以逾越的宽大鸿沟。 一半是看在味忍的面子上,味忍的性格太讨人喜欢了,凌沉不愿意看见心气高愿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少年,为朋友为难左右。 凌沉和傀儡般的山竹钻进了灰烟中,破除并且粉碎了压在味忍身心的两块大石头,他捡起箫飒的望远镜,和凌沉为了更好的控制山竹的走向、临走前交给他的两个包袱。 味忍手提着望远镜,肩挎着两个包袱跳下高塔乘风破浪,大功告成啦! 顽强的箫飒像一棵草,他很快和最后到来的二人会面,他快活地目视着状态极佳的凌沉。 凌沉总算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回报人的努力了,至此第一次任务完成,不算圆满,却也不欠佳。 凌沉并没有像箫飒幻想的噩梦那样,宁愿满脸疲态留在坟轩被火烧死,也不想逃离火海去外面谋生,对他来说坟轩成了一种信仰,一种超越世间万物的存在。 还好,梦境和现实是相反的。 凌沉为何如此开明,这一点箫飒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还记得坟轩刚着火时,凌沉是怎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是怎么为了坟轩而把十多个人杀死的,又是怎样自暴自弃的。或是说,他受了刺激,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而今,他非但不是个堕落的人,反而帮助味忍把他昔日曾痛恨过的山竹背到安全地带,面带微笑,对生存充满了强烈的渴求。 这种强烈外放的渴求,就像一个走在沙漠两天两夜没喝过一滴水快要渴死的人,突然走到绿洲,遇到了一个纯净的湖泊,殊不知干渴的人最容易溺死。 这么优雅的他和杀人不眨眼的他,分明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拥有着不同的行为,具有巨大差异的人格和品性,难道灾难真的会改变人心之所向的一切吗? 疲惫不堪的箫飒实在没有精气神来自我寻求安慰,不管怎么说,他还是那个他认识的善良的凌沉。 也许一夜之间他成长了,不再对坟轩着迷,开始向往更加光明的前途,未来的路漫无边际,何必单单在角落踌躇。 凌沉轻手轻脚将山竹放下,箫飒眉开眼笑地看着这一幕,看得凌沉面红耳赤。箫飒友爱地推推他的肩膀,叫凌沉别这么腼腆害羞。 他固执说这不是害羞,这只是愤怒。箫飒收回手,贼眉鼠眼地看着怒发冲冠的凌沉,一句话也不敢说。 可见凌沉是真的勃然大怒而不是箫飒以为的羞涩,凌沉怎么会羞涩呢是吧! 凌沉刀光剑影般凌冽的眼神斩钉截铁,仿佛要把箫飒钉在墙上,箫飒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膝盖上的伤口和脸上的擦伤没及时处理,已有点溃烂的迹象。 他的嘴角挂着两条血流,被烟雾染成黑色的,格外的凄惨、鬼气森森、诡谲多变,高温已迅速将他身上的海水烤干,但他能从一些残留在衣角的脏脏的线条读出箫飒曾经落水。 想起冰冷的海水有多瘆人,凌沉惊心动魄,为箫飒命运多舛的遭遇打抱不平,要是他去找缆绳的话,想必不会这么棘手,偏偏命运是这么喜爱捉弄人。 第762章 焚书了否 凌沉的眼光霎那间失灵,紧接着闭上眼皮,像关上一块石头做成的洞门,他就这么光荣了,吓得箫飒魂飞魄散,远离浑身上下无不透着死气的凌沉,向味忍方向走近了几大步,眼前他成了一尊被烟雾挟住的雕塑。 箫飒保持镇静,请味忍前去看看详情,就在味忍大步向前,欲伸手试探凌沉是否死亡并将他推醒前。 他禁合的眼睛骤然睁开了,眼球上布满红血丝,发出幽幽的暗芒,像来自炼狱的魔鬼一样。 骇得味忍退回原位,换箫飒踱步上去。熬夜加上吸入过量的烟雾,以至于现在箫飒神经有些错乱,见凌沉一面得用试探两个字概括。 一步步走近,凌沉从一个静止的黑影变成了模糊的躯体,再怯怯往前走近,就是凌沉年轻且富有老年人般博学深沉的脸庞,长久闭上眼之前,他的眼神中只有喜悦的辉煌,简简单单的喜悦。 这次他睁开眼之后,箫飒就觉得凌沉变得不一样了,目光如水柔弱得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要问箫飒一些难以启齿的问题,并且仅限于二人之间窃窃私议。 箫飒误以为凌沉已经死了的幻觉不攻自破,都怪没时间休息,连神经也变得大条了不少。 羞耻涌上心头,他万分感慨,沙哑的声音从口出,是只有凌沉能听到的低声,“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没有,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看到仓库内室的百宝箱和阁楼上的书籍?”凌沉的话耐人寻味。 怎么问这个呢?箫飒的嘴角一歪,爽快地拍了拍手,槑头槑脑地说,“看是看到了,老实说过去这么长时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没想到你家底殷实到这份上了,连小孩子的衣服都准备好了,有打算生一窝小孩子吗?” “你这是什么话?”凌沉掐住箫飒的脖子,细眼望了望周围,发现周围没有一个人注意他们,这才松开了箫飒,动手整理了下自己的衣冠,“麻烦你说话小声点。” 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动手,箫飒闷闷不乐,凌沉是不是精神分裂间发的人啊?他抬起眼畏怯地看了凌沉一眼,他很冷静,说明这件事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旋即他收回目光,什么玩笑都能开,就是不能开认真的玩笑,眨了眨眼用一种近似宽慰的眼光看待慌张的凌沉,希望能雪中送炭锦上添花给予他尽可能多的慰藉。 凌沉沉着了点,脸上的急躁和执着没有变样,好像一个在旱地上滑雪的人,手忙脚也乱,强硬道:“那么书本呢?” “书籍为了救命,我把它们烧了,剩下的不也迟早会被会烧掉嘛,这可怪不了我。” “烧了吗?”虽然知道大火终会将坟轩内属于他的一切烧光,凌沉依然难以承受这么沉重的撞击。 他的情绪突然低落又突然高涨,好像他家皇宫里的大量家私被偷走了,家徒四壁,可是说墙壁都是金玉做的,“烧了好,烧了好。” 他好像坠落在一个无底的深渊,什么也抓不住,也不能一头撞死,只是在一个无穷无尽的暗黑虚空里漂浮。 失重的感觉逼迫他大声的吼叫,看着天空由大变小,直到浓缩成一个小小的白点,从今往后再也看不见。 永永远远不能脚踏实地,他甚至不能理解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坟轩毁了,他活着还能做什么。 “你有什么没对我说的?”箫飒正视凌沉,神情自若。 他想凌沉一定隐瞒什么,不然他怎么会这么上心这么在意这件事。 面对箫飒的质问,凌沉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受了偌大的、苍茫的无边无际的刺激,不过这只是暂时的,他有很多无懈可击的办法遮实住他露出的马脚,这不是一道多么大不了的难关。 “多的是,你想从哪个开始。”凌沉伤心欲绝地说。 他这是开玩笑,箫飒知道明细,凌沉常常用惆怅的语气说这句话来堵箫飒的口,大眼瞪小眼,他哑口无言。 箫飒没想到唉声叹气的画面会出现在凌沉的身上,这很不现实啊,铁骨铮铮、聪明绝顶的凌沉,敢作敢当的男人,不可能长吁短叹。 难道他吸多了毒烟,现在现实中的他昏迷不醒,此时的他不过在一个梦境里吗? 掐了掐人中,还是会痛的。他不得不承认,眼前凌沉的面相是真实的。 “安全第一。我想你不能受委屈。因为里面有些东西不适合你这个年纪。”凌沉拇指和食指拧着眉头,说话声像泣不成声。 眼里出现两个闪光大问号的箫飒蒙圈了,什么叫你这个年纪,这句话应该换他来说才合适,凌沉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应该有三十岁零几个月了。 来到亡海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从未记过日期,以至于他现在多大了,无人知晓,包括他自己,反正他就是比凌沉大,凌沉还是个小毛孩,就不许用这种长辈教训晚辈的方式和他说话。 凌沉的逻辑奇怪,思来想去,箫飒也想不到有什么东西是适合凌沉那个年纪,而不适合他这个年纪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难道说英雄本色,难过没人关吗?箱子和书里藏着美女,这叫金屋藏娇和英雄难过美人关。 这也符合我这个年纪的需求啊!箫飒自言自语,要是来个美女,这么久没见过了,他也抵不住人家强大的美色诱惑,忍不住多瞧瞧人家两眼。 这个推断不成立,箫飒只好另起一个假设,豪言壮语不可能,上到一岁小孩子上到百岁牙掉光光的老奶奶都会说。 说不定此年纪非彼年纪,年纪狭义上通常指代岁数,广义上可以指阅历,指人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或是其他的什么,譬如年纪大的人可能朋友多、可能有过亲密的异性朋友、有更多更广的立足在世间的资本,一般来说年龄越大懂得的东西越多,年幼无知的人无非是歪打正着。 想得越多,脑袋越是一团乱麻,好像一团被猫爪子挠开的毛线球。唯一的改良剂是,咔嚓一剪子全都剪掉算了。 箫飒提到小孩子,这就说明他打开过大箱子,现今凌沉只想核实下一件事,“你打开书本看过吗?” “你别和我开玩笑了取乐我了!”凌沉神情紧张地盯着箫飒,想捕捉他脸上每个生动的表情和眼神,以确定箫飒没有说谎。 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也宁可相信人诚实的五官,也不愿被人的花言巧语所蒙蔽,何况是偶尔牙尖嘴利的箫飒。 凌沉的脸色照例不和善,箫飒只顾着自己快乐,压根儿不去瞅他什么心态,他用手点着太阳穴,好像有琐碎的记忆,却拼凑不了一个完整的拼图。 “诶?额……”他将要想起,又想不起,就像在听一个欲言又止的人在讲故事,讲了上文没了下文,听得人肝肠寸断。 第763章 一无所有 凌沉时刻警惕着箫飒,丝毫不顾他的忽略不计,他一心追逐他要得到的,不管箫飒遗忘了什么,遗忘了最好。 几秒后,实在想不起来的箫飒将嬉皮笑脸撕开,表情严肃得好像一座神圣的纯白殿堂,就连窗开的窗口也向人展示着最纯粹的黝黑。 “老弟,不瞒你说,我不是记不起来了,我是从头到尾就没注意过书本的内容,”有任何一种病的人都会被人嫌弃,箫飒急着为自己辩解,“你千万别以为我得了老年痴呆而和我分道扬镳。” 衣衫不整小小迷糊的箫飒说到这,凌沉深锁的眉头松开,他和颜悦色和箫飒拥抱,当做是对他的慰问,箫飒被熊抱了,抽抽搭搭泫然欲泣。 箫飒不是说谎,凌沉深知这点事实,主动投怀送抱,想想箫飒待他亲如兄弟推心置腹,他就好感动,有什么好追究的。 他当时只顾着逃出阁楼,哪有闲情逸致和时间翻书看,再说如此黑暗的场所,一道闪电劈下来,也无法照亮那里的局促和阴暗。 当凌沉的外貌神态千变万化,老练的箫飒千篇一律,他仿佛是那只坐井观天的青蛙,只看到井口对上去的凌沉的那片天空,余下的辽阔无垠的蓝天或是阴云密布的天空,皆是他所不能染指的苍穹。 箫飒搞不懂的问题,味忍更是无法理解,要想读懂凌沉单调中复杂的人生和轻薄中沉重的内心,像在解一道深奥的几何题目,对只会从一数到一百的他而言,不一哭二闹三上吊是最好的表现。 世态炎凉,想不到凌沉竟然会抱人,一团大火烧红了箫飒的耳根。 注意力成功从凌沉切换到味忍身上,因为他身上有太多的闪光点吸人眼球,箫飒将乌奈传给他的望远镜接回来,上面还有烫人的温度,他的手上上下下的摩挲,多么奇妙而熟悉的感觉。 “不对,”提拔的鼻子被结界口罩盖住,呼吸忽然变得急促,箫飒目光一凛,放松的脸色陡然变了个模样,好似在漆黑的夜晚见到了扑朔迷离的魅影。 此时的他不是个可以放下所有的一切无牵也无挂的人,他想起他的行李,有的物件陪了他好多年。 就像坟轩对凌沉的重要性,他的行囊于他而言同是如此,要是他的行李也在这场潮水般的大火中沦落,那他和凌沉真谓是一唱一和共患难的亲兄弟,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的二人,只怕日后能活在世上也不能浩气长存。 “你做什么去!”箫飒转身走到屋顶的檐边,凌沉厉声呵斥住了他。 箫飒阴沉地望着脚下翻腾的烟雾,脸上的凄凉难以言表,几块碎瓦片叮叮当当的滚落,身体一个前倾差点堕下去,被及时赶到的味忍伸手抓住。 他不知走向,也不知该何去何从,攥紧的手紧巴巴贴在大腿上的裤子,好像被胶水粘住,握上了就再也张不开。 他像落叶腐烂后隐下的腐朽土地,生命呻吟着离开,唯有过去翠绿的倒影,来衬托此时浅灰的哀思,额头上、手臂上、手背上到处蚯蚓蹒跚。 “我想回去收拾我的行李!”味忍转头想知道凌沉的表情怎样,可是距离一米多,就看不见他散射的眼神和神态了,这么浓的烟雾,哪怕只隔着半米抑或脸贴脸,也难以揣摩对方隐忍不发的感情。 “你怎么回去?”没有波澜和色彩的一句话,平静如水。 求救无门,只能靠自己。 不知箫飒没有使用坟术护体的能力,这么远的距离,他也飞不上去,味忍不能够理解凌沉话语用意何在,他想箫飒愿意回去他就能回去,只是死不死,能不能活着回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对,师父说的对。”没有劝说箫飒放弃的好方式,他只有一味的赞同和借鉴凌沉的发言,并将计就计顺着凌沉的口气说下去,“我追随师父走的时候,地下室的火都烧上来了,迫不得已的。” “你说什么?”萎靡不振的箫飒猛然间抬头,锋芒毕露,双眼放出焦灼的光芒。 味忍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着实畏怯,可他没有撤退,依旧勇往直前,他说的是事实,他肯定箫飒心里有数。 既然箫飒一清二楚,上面四个字就是他不愿意承认与面对不堪重负的现实的表现,他就是要泼他凉水使他冷静,就是要让现实抽他一个耳光,就是要通过现实的棱镜令他认清多元化的真实的自我。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回去抢救也来不及了,大火早就把你放在地下室的私人物品烧了个精光,想想就觉得壮观。”味忍找打的话,换来了凌沉的掌声和料峭的笑声。 味忍和箫飒一同扭过头,疑惑不解地看着神神秘秘的凌沉,他的笑声戏谑而嘲讽,仿佛生出了一节节刺人的荆棘,把箫飒扎得鲜血淋漓。 一面盯着逐渐走近的凌沉,一边觑着人小鬼大的味忍,他想打把人家致命的损失当有趣的笑料的凌沉,更想揍创意无限但出言不逊的味忍一顿,他很失落,没人站在他这边。 凌沉走过来,表情丰富多变,没什么明显的表示,他好像月亮上那个砍大树的人,一生中除了樵木,就没有什么想做的和可做的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箫飒愁思满腔,像一个走上刑场的犯人,心情十分沉重,没有半分的侥幸心理。 他开始幻想,大火是怎样把地下室吞没的,烧穿地板继而火焰像波浪滔天洪涛巨浪似的袭来吗? 仿佛地板一般涉及地下室每个角落并全面覆盖,不放过一个地方,不放过每一件物品,狂吼呼啸,一头猛兽般将地下室的物品吞入腹中。 “有些东西是不怕火的,我还是要去!”箫飒毅然决然地说。 纵然物品中多数被烧了,不是还有少数吗?比如他的钢笔枪,那是无价之宝,也是不怕火的金属所筑。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如果命中注定他今天要命归西天,那么谁也无法站定,阻拦不了他自己清理出来的死路。 凌沉乐呵呵、美滋滋,饶有兴趣地说道:“你要去,我不拦你,只是你怎么过去。它们不怕火,可是你怕火吗?” 火的确是杀伤力很大的非生物,箫飒的瞳孔在大火中不留痕迹的晃动了几下,他很焦虑。 “我们的东西全被烧了,我也眷恋,可是我知道失去的东西不能要回来,我要做的只是放下。” 味忍是坚决投反对票,抠着手指道:“箫飒十分你不要听凌沉师父的激将法,你不能过去,过去只有死路一条,我担保。” 凌沉莫名其妙的笑意隐约可见,像是专门去别人不坚定的心里踢馆砸场子的人。 箫飒貌合神离,魂飞天外。 凌沉为什么笑,他笑什么,是箫飒心中首要化开的纠结。 凌沉的话不见得不对,箫飒又饥又渴,却找不到干净的淡水水源,找不到补充能量的食物,即使大脑同样无比匮乏,仍旧找不到眉目来充饥解渴,稍有眉目就被打消。 第764章 家底全在包袱里 “这是什么?”凌沉从味忍身上取下包袱,坐在地上不知去向的箫飒抬头望了一眼复垂下去。 他分明是故意来刺激他的,箫飒正是因为见到味忍身上的包袱,故想到了他的行李。 凌沉似乎是位有招神乎其技的人,能讲新鲜采摘的蔬菜炒成吃了好几天的剩菜,再舒舒坦坦的人,经过他三言两语的挑拨,心也变得酸酸甜甜,像同时泡在蜜罐和醋坛子里,两种极端的滋味演变出的一种不同凡响的感觉。 耍人成功,凌沉心旷神怡,发出了区别于嘲谑的发自肺腑的笑声,积极传递一种正能量,希望低落的人能从中攫取到他快乐起来的养分和肥料。 “这是你的,我替你打包的,”说这句话时,换了好几种语调,多姿多彩,像是用南腔北调唱出来的。 “哪怕我自己是随风飞舞的烟尘,你也得是守护大树的泥土,坟轩过去是我的心头肉,现在烧了,我的心等同于死了一半,不过要是我还活着,只想陪你体面,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妥当自己的心安,即使自己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你也要有自己的家,亡海不少人把行李当作家,我猜你应该也是这种人吧!” 长篇大论,箫飒花了片刻时间来消化和适应凌沉的语言,突然间他明白了凌沉的用意,心旌摇曳心海荡漾,又惊又喜。 他解开凌沉递过来的包袱打开看,里面放着的东西不多,可都是箫飒每天晚上要看过才能安心睡觉的物品,几乎和他如影随形。 这些东西也正是他想取出来的,没想到凌沉这么了解他这么通人情,简直是箫飒肚子里的蛔虫,是他的列祖列宗、活祖宗。 箫飒喜不自胜大喜过望,快要眼泪汪汪,起身想给凌沉一个热情的拥抱,凌沉伸直双手挡在眼前,实力拒绝这个亲密的接触。 味忍想通了,第一次凌沉离开高塔是去茅房取他的行囊,把包袱交由他暂时保管,第二次凌沉走开是为了帮箫飒把他最珍爱的物品取出来,另成一个包袱。 味忍恍然大悟,原来凌沉有个万无一失的万全之策,他早就着手为箫飒着想了,真是雷打不动的兄弟情。 “怪不得你走了两回,第二次就是下地下室抢救箫飒师父的东西啊,你好伟大啊,抢在大火面前抄兄弟的家底。” 由衷之言,听上去没那么的真心,凌沉倒吸一口凉气,味忍发酸的口吻隐约在埋怨他怎么不在大火酿成前,去小船前将他们兄弟俩的东西救出来。 “用抄家底三个字不好吧!”箫飒喜不自胜,为了感谢凌沉的大恩大德,他出言相救。 “何以见得?”味忍认真起来真叫人抓狂。容光焕发箫飒抓来抓耳朵,将行李系好挂在身体上,“你说话不要文绉绉的。” “哼,”鼻子出气,证明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干嘛,用句文言文,就叫文绉绉,你让我这个文人活着很无奈啊!” “好了你这厮。别跟我们装模作样了。”凌沉半握着拳头,在他脑门上敲了个鸡蛋。 “做作会给你的身心带来伤害。”此话是他毕生讽刺人的巅峰。 味忍被负面情绪攻占,“我哪里有装,哪里和你们一样,一个明明把兄弟的重要行李带出来了,还装作不知情,和兄弟反目成仇,用来赎兄弟的悲哀。过了会儿把真相说出来,惹得兄弟高兴得一丝不挂,衬得自己有多好,这不是调戏亲兄弟吗?”一丝不挂这个词嘛用得真好。 调戏,还是光明正大的?两个大男人瞪大了眼睛,羞红了脸,这事要是传出去,他们怎么有脸活啊?不如码上盐当风干咸鱼吧,无论用多少吨盐巴都可以,亡海有的是。 你以为话到此为止嘛,不,还没有结束,说完了凌沉说箫飒,话说有生以来味忍头一次这么勇敢,切入主题,“还有你啊,兄弟的东西被烧了,你不心疼兄弟就算了,你眼睛是被大火熏得红了,可兄弟的心都被大火给烤焦了你知不知道,你光顾着自己快乐,兄弟呢不高兴你不闻不问,对兄弟最重要的东西马上被大火烧成荒芜的废墟,你却不听他话,赴汤蹈火,哪怕要把生命搭上,也在所不惜,一心只想着自己。兄弟把偷偷替你打包的行囊递给你,你沾沾自喜,丝毫不顾兄弟的死活……” 把镜筒一环扣一环的缩好,箫飒放进了包袱里,此时他的心情十分复杂,拼命压制想大笑的冲动,味忍的话一点也没说错,他这个兄弟当得太不像话了。 从他想到要回高塔找他的东西时,他就犯了个十恶不赦的大错,凌沉已然是个提不起兴致的人,他平生最钟爱的坟轩被火烧了大半,并且正以不可思议的效率将坟轩全面包围,这是凌沉赖以生存的家园。 而他这家伙完全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顾冒着死亡的风险回到高塔取行李,意思摊明白来讲,这么做会让人觉得,他不为坟轩的灭顶之灾忧心,反倒只挂念自己的私人物品并为此忧心。 他像揣了一个寒冬的使者,寒了凌沉的心,哪怕不是故意的,是下意识主导的,也是他内心稳如泰山的想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而当凌沉指明帮他将包袱带出来之后,箫飒仍是不知悔改,他过激的表现不是火种,没让凌沉发大火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洋洋自得,忙着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全然不顾及凌沉多么黯然神伤。 他眼神的光弱了下去,回想起来,箫飒是个目中无人的人,虽然他的眼遭受到了创伤,却仍稀罕的对上凌沉瘀伤的眼神,好像有许多不美好的东西覆盖在他的眼球上,让金色发乌灰暗,边缘不再闪烁出耀眼的光。 他想他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吧,凌沉像是故意找他茬的,就是想看看箫飒怎么妥善处理和权衡好各自的利益纠葛,很显然箫飒做的不好,也不是不好,是极度的差错。 要是刮风下雨的雷暴天早就天打雷劈了,及时改过自新,知错就改还是行得正站得直的好人。 他给凌沉鞠躬道歉,脸上满是迁就和不好意思的表态,说了两句赔礼道歉的话,怕折寿的凌沉则自动躲到一边,对不起他接受了,鞠躬他以生命质量起誓,他承受不起。 和箫飒不同,凌沉有博大的胸怀,他没多把这件事惦记在心上,对他来说好像并不在乎箫飒是什么反应。 他的所作所为只是想给箫飒一个大大的惊喜而已,没箫飒和味忍想的那么神话,于是把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临门一脚,然后又把他拉上来。 “首先,我不能对你的东西见死不救,这是人道主义救济精神。其次你用不着给我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反而是我,明知把你的东西带出来了,还对你拐弯抹角,玩弄你的感情,欺骗你的真诚,看你忧伤的表情,看你垂头丧气……你的做法是每个人必然的处理方式,如愿以偿的人如果不快乐,这世上就没快乐的人了……”他沉下去的笑又浮了上来,眼睛眯得狭长,可总让人觉得他的笑嘻嘻不是出自心扉的。 箫飒出言将凌沉的话打断,事到如今谈论这个没有丝毫的意义。“打住,你别这样说!”如果错的话,那么错的是两个人,不是一个人。 忙着回凌沉的话。“要的……”味忍打算接着理论,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大动静打断了,张来张嘴,惊诧得说不出话。 第765章 烈焰的血盆大口 早在一刻钟前,大家还没从上面完全撤离前,猛火从歪脖子的主干上向右拐,顺着大树树干的走向跃然蓬勃。 其蔓延速度之快,好似有一群罪大恶极的僵尸团队,一蹦一跳将歪脖子树烧毁。 当时歪脖子树上树叶零星,像秋风的肃杀之气把树叶拐跑了,愈发苍凉茫然。 天地一阵动荡,天地恍惚,仿佛要重新聚合,震得屋顶几十条小生命摇摇欲坠,前后左右闪躲跌跤。 黑灰色的烟雾也在猛烈摇晃,急剧流通中,在世界的尽头疑似有个吸力强劲的虫洞,要把所有的一切吞噬。 火苗齐齐扬着一个方向,大风像一把梳子浮在火的上方,惊涛骇浪,船屋剧烈的震动,好像一株劲风中无处藏身的小草,被风连根拔起,不知刮去何处海角。 像暴风雨即将来临,海面异样的动荡和喧腾,恰似万马奔腾在海水中踏浪,巨浪滔天,猛力拍到船屋上。 船屋们便在浑浊的海浪上摇摆不定,像狂风中的旗帜,弯弯曲曲不由自主,更像渔民养殖海鱼设立的浮标,风浪一来就由不得自己了。 另而,海浪是不间断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坟轩像整体平移到了另一处,就连凌沉也无法控制它的走向。 汹涌的海浪像茫茫大海中的巨兽,受够了风平浪静,于是从深海里游上来扰人安宁。 浪头呼啸,翻滚高涨,俨然把船屋当成了海岸边的岩石,不断拍击和推挤。 海水灌进船屋敞开的窗口亦或是彪悍地破窗而入,仿佛是入室盗窃的蟊贼,蹑手蹑脚,拖着敏捷的脚步漫至房间无处。 小偷有安静的一面,被人发现,就会触发暴躁的另一面,亮着明晃晃的刀片先声夺人,导致主人们闻风丧胆,毛骨悚然。 船屋们像一排排薄薄的火柴盒,被巨兽轻轻用手一握,就要灰飞烟灭。 站在火柴盒上的人顷刻间轰然倒地,像被一股外力或者只是一股微风吹倒的多米诺骨牌。 而事实上,将他们击倒的是狂风巨浪,所有人被死神的镰刀架住脖子临危受命一样,黑糊糊的脸上全露出视死如归的马上烈士表情。 有的人本能的扒开瓦片抓住下面的木结构,而情急之下只抓住瓦片的人,便随着船屋顶丢三落四的瓦片落入了澎湃大浪中。 他们张开口大叫救命,一个音节还没发出来,就被水灌了喉咙发出求生的咕嘟声,绝无生还的可能。 被洋流卷入深海,汪洋之下真的是好安静好安静,他们离开人世闭上眼前看到的最后一面是气势如虹的火光,陆续向众人靠拢,好像一张捕鱼的大网,密密缝,疏而不漏。 浓稠的夜色,飘渺的大雾,遮挡目光的烟尘,飞扬的柳絮般的灰丝,猛烈的大火,如果配上雷鸣电闪,这一定就是灾难片的施工现场。 烟波浩渺,大浪淘沙。 天地旋转,翻天覆地。 其威胁性和杀伤力以及给人们心理造成的冲击,非笔墨所能入木三分去刻写,大家都以为死定了,可性命难保难以动摇他们想活下去的决心。 若不是身临其境的人,很难感受到现场的的惊惧交加,他们多渴望人来船往,清水斜阳的安定。 情势危急,趴在屋顶的人们拼尽全力抠住瓦片,以求躲过这场惊天动地的覆灭。 箫飒的手像老鹰的爪子勾住屋顶,身体高频的摇晃摆伏,做着千百种奇怪的姿势,促使他张开嘴巴,将胃里的胆汁和一些消化酶通过结界吐了出来。 胃空空如也,体内还是不舒服,干呕煞死人了,像排山倒海一样,处境不安逸,他只能忍住不适,只有脱离危险,能使他感到无限安慰。 味忍和凌沉的局势不比箫飒好,山竹的上半身已经离开屋顶,在海面上摇晃着,他的两只腿各被二人抓着。 大地忽然晃动时,大家目眩神迷,连自己都顾不上,更别提保护他人了,他们恰巧离山竹近,三个人同时倒下去,眼看山竹就要滑入海水中,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同伴落水,被急流拖入海水中。 两个人一只手抓住屋顶,岔开双腿来刹车,一只手抓住山竹的脚脖子,这才勉强止住他像只小泥鳅滑下去,他们固定身子的那只手快嵌入屋顶里面了。 箫飒还是犯恶心,他觉得有器官被碾碎了,导致体内大出血,感觉十分的难受,海浪的呼号,瓦片的落水,大火的焚烧……无一不扼断他心里支持他行走的拐杖。 这样的猛浪持续两分多钟,仍在继续下去,威力没有被时间削弱,在此期间大家找到了独一无二适合自己避难的方法,也就是千奇百怪的趴姿。 不少人还拽住别人家的腿来稳定自己的身位,除了开始的一分钟时间手足无措,剩下的时间他们没遭到多大的打击。 船屋们就惨了,大浪几米高,把平均高度为两米五的船屋淹没,一发而不可收拾,有的船屋被势不可挡的海水洗劫一空。 壮大规模的海浪不仅将船屋顶到五六米的高度,还把船屋内部的家具撞倒,挂在墙上的装饰物要么卷入深海中,要么落在湿漉漉地板上。 每个人都变成一只落汤鸡,清凉的感觉立马唤醒被火烤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皮肤,大家的脸蛋焕然一新。 事发突然,暴发事件又不曾停歇,他们还没有闲工夫注意到海水的冰冷正在吸取身体的热量。 海水彻骨冰冷的温度,箫飒先知先觉,也就波澜不惊了,前面落水给了这一次的他一根定心神针,当下他最受不了的是海浪惊心动魄的撼动。 危险无处不在,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家常便饭,几十个人还没有人预料到引发这场轩然大波的原因是什么。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女性声嘶力竭的尖叫,和男性粗声粗气的叫喘已盖过响雷般的大浪声,耳朵更别提能听见什么显而易见的异样动静。 凌沉要求大家不要人为制造噪音,大家闭上嘴巴,乖乖安静下来,静得有些可怕。 如果没有人声的话,听着风声、火声、瓦片的破碎声砸水声等或高分贝或低分贝的噪音,是件多么挠心的事情。 三个人侧着脸,一半脸压在锋利的瓦片上,一边脸对着天空,认真倾听远远传来的声音。 味忍好动,没有这个耐心加上画外音多不胜数,他自愧不如立马放弃,对比之下不如先将山竹安置好,也为凌沉减轻些负担。 逆着大浪,被冷水淋湿小身板的味忍灵巧地转了个身,伏低身子,时刻警惕震动加强,船屋就像一艘航行在危险海域的小船,也许下一秒就翻船了。 他本来的姿势好是倒挂金钩,就像一只身手笨拙的壁虎上了高地上不来下不去,两只脚陷在瓦片中,是用单手抓住山竹。 第766章 歪脖子树诞生时 大多数船屋是没瓦片的,这时先由凌沉一个人用手抓住,他在斜坡上匍匐前进,来到了屋顶的尽头,待在山竹的身边喘气,在高压的状态下哪怕不做重力活也会气喘如牛。 味忍将他悬空的上半身抬回屋顶,扯了扯山竹的腿,提醒凌沉可以放手了,凌沉感到有人拽山竹,便回过头来。 味忍手头语招呼凌沉松手,事实就是有口罩味忍也不想说话,人总是适应不了,与张开口就怕黑烟和水花灌进口腔引起不愉快的感受,也怕说话声吵到什么,还不如打手语呢! 凌沉无所谓地撒手,终于可以一心一意做个倾听者了。山竹的小命全赌在味忍身上,突然一个大浪拍来。浪退时,强大的拉力差点把他们裹入水中,幸好味忍咬牙坚持下来。 他是顽强拼搏的时代楷模,手挎住山竹的腋下,向着制高点,将他连人带灵魂的推上去,踏踏实实,浪一来就低下头变身多宝鱼。 乍一看,船屋是个刺猬,再一看还不如乍一看,这栋船屋是个被薅了毛的刺猬,你是猪才有毛呢,是被拔了甲片的刺猬,光秃秃的刺猬羞涩极了,而且极有可能坍圮。 不消说,侧耳细听的凌沉很快听到了躁动,他的预测经得起事实的推敲,就此成立了。 因为频繁的波动,烟雾被晃出了坟轩,向更远的地方飘去,加之这会儿风力又猛,他扭头想知道箫飒发现什么没有时,只见有云开雾散的直觉,精神陡然一振。 万万不要误会凌沉的激动是因为眼睛没瞎,直接原因在于自从大火烧起,间接原因在于被引着之前的燃烧物多半是潮湿的,被火烘烤时放出大量的青烟,在夜色下呈现为黑灰色。 从那时起凌沉就没如此清晰的看过箫飒上的脸,如今借着风浪的作威,烟雾得以快速稀释和消逝。 浓烟虽没散尽,但一点点的消散,对长久沉浸在浓烟中的人烟来说也是莫大的帮助,说他光芒万丈倒不至于,因为他脸上全是划伤和闯过火场的污渍。 箫飒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也找到一点眉头,只是还不敢确定,因而眉头一皱,或者这只代表他的困惑罢了。 几米开外,歪脖子树在烈火的灼烧中倒斜,过不久它将不复存在,连同存放在歪脖子树上的一切。 无论是无关紧要的物品还是值得被永久埋藏的秘密,所有囊括的所有,包罗万象的全部,都将潜入深海化为深海的泥土不再回归地表。 大树被一寸一寸燎灼的声音,在凌沉听来就像是萎靡的亡国之音,像一个一个摁在他心头的旧图钉,不仅要把他的心扎得千疮百孔,还要让他得破伤风死尽。 歪脖子树一点一点的倾倒发出间断的骇然的啸鸣,人们跳上歪脖子树躲避灾难时,住在枝头为数不多的世间罕见的小鸟,已一头撞死以表誓死扞卫大树的决心,它们的啼鸣和烈火一同演奏,撕裂的清音中喷出的是惊翻天覆地的嚎啕。如蚊徃追最新璋踕 箫飒愣了愣,旋即坐在瓦片上发懵,向下滑了十多厘米才稳住身子,他盯着同样注视着他的凌沉,“树倒了?” 很不欢快的点了点头,凌沉愁眉苦脸,坟轩的火势像暴雨过后的洪水,挡也挡不住,歪脖树倒了的话,他想救火修复坟轩的念头到此为止。 火花当真是盛开得很痛快,坟轩的陨落也果真是精彩,他再也不会萌生重建家园的想法了。 从头到尾,由始至终,坟轩有且只有一个,而歪脖子树更是坟轩的门面和命脉,倘若连这个根基也倒下的话,凌沉对坟轩的盼头从百分之百降到了零乘于零。 左手向左后方伸去,箫飒久久握住了凌沉乱抖的肩膀,他只能这么安慰他,凌沉眼睛红肿,泪眼朦胧,就是不哭出来。 观看歪脖子树倒塌场面的目击证人没有一个,他们当然都想看见,只是眼力没那么好,所有人料想这肯定是个令人叹为观止、应接不暇的大场面,仅从海面的动静就可以看出。 歪脖子树的生命不是戛然而止的,这有一个循序渐进的长期过程,大火把树根烧坏了,树依然完好无损依旧故在,只是它的原有面貌已在转变。 健健康康的歪脖子树变得疾病缠身,像一辆马车从平坦的大马路上,拐弯进入一条崎岖不平颠颠簸簸的小路,颠簸到了什么程度呢——重峦叠嶂,这山望着那山高。 歪脖子树像一个擎天的大柱子,向上攀升的大火,宛如一条深面雕刻在柱子上狂舞的火龙,龙腾虎跃不断长大从而侵吞了一整根柱子,歪脖子树的天下成了他的天下,情势着实可怕。 歪脖子树受制于大火,它笔直的树干遭到大火全面的压制和强迫,到了顶端向右拐。 这是棵歪脖子树嘛,它就不可能像刷了一层白漆似的白杨树那样一直向上长,那对人来说太没有特殊性质了。 对凌沉来说,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汲取了这次的教训,老天爷却不给他改头换面的机会,也不给予歪脖子树一次死而复生的契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火焰尽情尽兴的欢呼和舞蹈,大摇大摆向高塔进击,谁知下方的火焰不安分引发大轰动,下方的树干被大火烧了一圈,就快要断裂了。 歪脖子树重心又不平衡,重量全压在横向生长的一边,也就是高塔处在的那边,树干要断裂又不断裂,像个先抑后扬的预言家。 曾经没有过类似的事件,分析不够全面的预言家,没有料到树干虽被烧了一圈,被大自然狠狠塞了一嘴巴的酸柠檬呢! 你要知道啊这是棵存活在逆境中生命力顽强的大树呢,生长在亡海的植物,都当之无愧对得起大自然特地派遣来的强者二字。 歪脖子树是雄伟壮观粗壮而磅礴的存在,它的树干有多粗就不用说了,得几个人环抱才可,将它粗糙挲手的树皮烧得炙手可热不难,要想完全烧断它不用上三个时辰就是笑谈。 树的纤维制约住了大火的蛮横,所以树不是从根部以上断开的,它倒入海中暂且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连根拔起。 箫飒爬到凌沉的身边,听抹平心情的凌沉娓娓道来,分析歪脖子树将会以何种方式壮烈落水,和花瓣落入泥土化作春泥更护花可不一样,落红一点也不凄凉,树落水才是最悲哀的呢! 凌沉说,裸露在高温中,树下土壤种植的花花草草早就终止了生命,歪脖子树是棵邪门的大树,你可不要小瞧了这棵奇妙的大树,它不仅是亡海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守护坟轩的威猛战士,它还是个不屈不饶的有树格的大树,之所以它能在王海坟墓对如此破烂的绝地中生存,得益于他的种植模式。 歪脖子树通人性有灵性凌沉把它当动物养,以前凌沉说过,饲养这棵罕见的大树,用的是从海底打捞上来的尸体的骨粉,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确有此事,他还把一些腐肉混进泥土里。 第767章 生平最怕此物 你猜猜看后来发生什么呢,名不见经传的大树,长得比青春期高速发育的凌沉还快不少呢,简直是大树中的草,大树中的竹子。 有一天它长了一米高,本来直长的树顶突然九十度急转弯,好像前方施工遇到了交通管制,惊得一天从早忙到晚的凌沉半死,喝着水的他呛着了,急得上火把水和血喷出来了,躺在床上休养了一周,以为它魔怔了。 不出半年,大树就长这么大了,往后再也没有长高或增粗,于是凌沉停止喂养它骨粉或腐肉,改而花三十天在它的歪脖子上捣了个高塔,他发现树长这么快是通人情的。 从那以后,凌沉就可以盘腿坐在上面查看周边的情况了,那时高塔相当简陋,就是一个大平板,没有栏杆没有茅草铺顶。 那时坟轩只有几栋船屋,连个大体的雏形都没有,一切从简,却是独居的凌沉的一段很快乐的时光。 没有人来侵略没有人来打扰,也为大树的事情惊喜,为建设家园而充满干劲。 凌沉问:“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另外一件事?” 箫飒疑惑:“你不说是什么事,我怎么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事?”像坐在跷跷板上,坐立难安。 坐在跷跷板上淋雨的还有面相不怎么安详的味忍,山竹唇色发白,脸上隐约有汗珠渗出。 他好想靠近点听两位成年人交谈,可是一旦他挪开屁股,山竹就会摔下去。 “大树的树根!”凌沉突然降低声音,严肃的样子像是他提及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八卦。 “这有目共睹啊!”箫飒将手一摊,一个浪拍到船屋后面,将船屋向前推,不小心没坐稳,两只小手企鹅退化的羽翼般摆啊摆,仍是没能挽救偏移的重心,一把躺在瓦片七零八落后空空如也的屋顶上。 箫飒的不以为然,凌沉也不以为然,他坦白说他说的不是浮台上一半镶进泥土一半赤裸的树根,而是浮台以下的树根。 “树根不都像这样吗?”箫飒捡起一块四四方方的碎瓦,握在伤口深深浅浅的手心里,“像一只手环抱着浮台,以维持大树生长的稳定。” “不,”凌沉闭上眼睛摇了摇头,睁开眼睛后动了动嘴唇但没发出声音,一惊一乍的,可能想说出真相而有执念的声门还没打开,接着说道:“不是不是,是不全是,起初我也以为它和我跟你说的一样,可是有一天我看到了不可思异的场面!” 凌晨说话总是慢慢腾腾像个绅士一样温文尔雅的,这让箫飒感到极度的不耐烦,就不能正正经经的说话嘛,箫飒以为有话快说一吐为快方是制胜之道。欣丸夲鉮栈哽薪罪全 要说在看到神奇的树根之前和之后,凌沉的对比思想感情,这就有趣多了。 之前歪脖子树是用它蓬勃的生长能力得到了凌沉的认可钟爱和青睐,后来歪脖子树使用树格的魅力征服且打动了凌沉的心,并得到了他的重视与钟爱。 这两种感情是大相径庭而又有较大不同的,不管过程如何曲折,最后歪脖子不胜荣幸地成为了凌沉、坟轩乃至坟墓堆、亡海的唯一和不可替代。 凌沉说他有一天,一次两次戴着透视眼镜下海潜水,就是那副后来被箫飒踩烂的眼镜,他的目的是去海下找找看,会否有他心仪的物品。 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将坟轩固定在特定的海域,不让它顺水漂流,所以得下去摸排,如果下面暗潮汹涌的话,他得考虑考虑为坟轩另觅一个安全的港湾。 他拥有天去深海探寻的能力,不过那么深的海域危机四伏他懒得去,只在距离海面几十米到一百米的海下游来游去,偶遇到几只脑袋打灯的萌萌鱼和悬浮的尸体,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了。 因为戴着特制的眼镜,他能看清水里的东西,问题是海里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因此他见到的画面全是黑乎乎的。 他想来想去也想明白了,就算有什么珍稀的物品沉入了大海,也会沉底,漂浮不定的占少数,他这么无厘头的物色,是找不到好东西的。 就目前一帆风顺的情况来看,坟轩下面的海域没什么潜伏的危险,只要没有大型深海鱼类浮上来休息就好了,两趟都没什么收获,关键的回报是打消了他的忧虑。 就在他蹬水上岸时,他的脚背像被什么碰了一下,回过头尽收眼底,原来他光忙着上岸,没有细细留意周边骤变的事物。 他从上至下看到千丝万缕的树根,但当时凌沉还是个懵懂无知的人,他不知道这些树根是歪脖树的,第一眼没走近来瞧还以为这是死去舞女的丝带,后来想想就否决了。 如果是舞女的水袖,这个舞女也是个大巨人,水袖也不知被那个狼心狗肺的撕成一跳跳了,还有安排这个舞女跳舞的人得有多无奈啊,她上场跳舞得修建一个大广场。 凌沉钻进密集的树根中心,遮天蔽日,无论向上望还是放下目光,一眼望不到尽头,当然也可能有尽头,只不过他的视野范围小。 他用手摸索着,自己也不知道干什么,看见了匪夷所思难得一见的场景,一般人都会主动伸出手来搞掂啦,凌沉也不乏深受祖先的影响,没人阻止就要到此一游。 手握住树根从越过眉毛的高处往下滑,凌沉摸到了好几个疙瘩,光线不好不是问题,戴上眼镜没有光线也可以重见光明。 若从远处看的人,一定以为万万千千的树根和人参精华的胡须一样纤细,三两笔就能描绘出的宽度。 等这人游到了近处,就像当初的一定以为,一定会大吃一惊的,这个宽度得用一桶墨水着重泼出来。 常年泡在流动的海水的东西表面平滑,不应有凸起才对啊,凌沉心生好奇,他那时还是个对一切抱有强烈好奇心的小小少年。 果断掏出别在腰间的小刀,去刮疙瘩表面长满了短短的、毛绒绒的绿色水草和浅浅的树皮,将刮出来的木屑和水草用刀背划干净。 居然真的有不同凡响的东西,堪称坟墓堆第一惊人大奇迹,黑漆漆的像个黑色的鹅卵石,他用手指摸干净刀刃上的脏东西,污垢和水流私奔走了。 刀尖戳了戳黑东西,软软的恶心得像只圆形的毛毛虫,要是它有毛的话就更像了。 凌沉含着制氧木,只好在心里惊呼。 从外观和手感上大体了解后,稍顷的迟疑和犹豫,出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和礼貌,他对着这个相当了不起的奇迹双手合十拜了拜。 下面凌沉用刀子陆续刮了好多个,每个黑东西的形状大小不尽相同,但是有个铁打的定律,它们的外貌颜色是相似的,像奇形怪状的软乎乎的虫子。 第768章 荒唐事一桩 稍微用力挤压,还会流出浓绿的汁液,彼时彼地性格胆怯而不刚烈的凌沉怕不明液体有毒,切不敢用手触碰。白马书院罪歆璋节耕芯筷 奇怪的是,液体浓度高,不扩散入海水里,它们流到一定长度就不再流动,过程仿若烛虫的形成过程。 可是谁相信这是绿色的蜡烛,它们仿佛冻住了,像一块晶亮的琥珀,在黑暗的水下一闪一闪发出萤绿色幽亮的光,只两下就没了,你说稀奇不稀奇。 箫飒强烈咽口水的声音像炊烟袅袅,在巨浪的浪尖飘荡,他恍惚得像坐在梦里的大船,且由来已久。 自从凌沉将他潜入一百米海下的英勇事迹讲出来的时候,箫飒下个二十米就想死了,这差距。 一闪一闪猝然暗下,就像活生生发光求偶的萤火虫突然死去了,凌沉怀疑液体已经凝固,他就想办法来验证这个假设,他绞尽脑汁在想自己该怎么做呢? 有了,手里不是就握着小刀吗?小刀是个绝缘的介质,妨碍不到手,不怕毒液蔓延到水上。 刀子戳了戳,真的是坚硬的,凌沉大惊失色,液体成了固体,还是在水里,液体和水是势如水火的仇敌吗? 神秘固体和刀子的摩擦声像一声声惊雷,炸了凌沉一背后汗毛,黑毛森森,根根竖起。 幸运的一点是,他也没想到自己当推理家的天赋,是块值得打磨的好料子。比奇中蚊徃追罪歆彰节 味忍觉得脸上很痒,毛绒绒个像个桃子,明艳动人,他抓了又抓,话说一直这么坐着也忒没劲了。 小孩子才爱哈哈啦啦坐摇摆不定的海盗船,脸不痒就不痒了吧,又感觉有苍蝇在耳边飞过来飞过去,嗡嗡响吵死人。 海水的冷已降低大家的核心温度,低温症离他们不远了,由于要抓稳船屋,大家腾不出手来脱衣服沥干,或者跑跑跳跳祛寒,坐在这里等死一样。 转眼,火焰山变成了冰冷的极地,保障安全的前提下,大家像穿山甲那样蜷缩着身体,有几个女性已经陷入昏迷,如果烤着火还冷死,死神都觉得无辜呢! 味忍感觉他全身的肌肉都冻僵了,颊部的肌肉里好似有很多小虫子在挖巢穴。 山竹脸色惨白,血液似乎停止流淌了。 热的时候,大家的愿望是被冻死。 冷的时候,大家希望火快来烧死自己。 大家祈祷波浪快点平息,尽快远离坟轩灾难地。脸部肌肉再三抽搐,好像被传染了同一种怪病,又似时而被虫子咬了一口。 这场火的阵势和声势都是首屈一指的浩大,很快响应人们的请求来到大家的身旁,各位出出汗呀! 于是讲故事间隙查看周围的眼明心亮的凌沉,看到了格外奇异魔幻的画面,每个客人包括他们四位昔日理事长,身上冒着腾腾的雾气,好像从大山里跑出来的仙人。墈书屋庚新醉筷 这才叫烟熏火燎的,液体被火烤出来,又遇冷温度不高不低而变成可见的液体,一众仙人全坐在海盗船长前仰后合。 久了,几个人抱怨火力过猛,汗都蒸出来了,感觉自己像诗意陶瓷盘里的蒸鱼。 他们像在免费蒸桑拿,这险恶恶劣的环境嘛倒是不怎么样,没话说。 味忍低头看山竹,情不自禁嗤的一声,随即捧腹大笑起来。刚来到这里时,山竹脸上微微沁出汗珠,黏上烟尘的黑色固体颗粒,就像点在脸上的一颗颗黑痣,臭得要死。如今山竹被海水几次洗脸,这是不可避免的。 口罩里是干燥的区域,脸上是湿润的,附着着黑糊糊的芝麻糊一般的赃物,好像贴了一张上好的厚黑面膜,连脸皮也盖住了,山竹真是又妖娆又风情万种啊! 才不去管清规戒律,味忍不住不动手,他在山竹嘴角两边画了三条线,山竹就成了一只黑猫,将手指上油腻腻的脏东西刮掉。 而后在他脑门上三横一竖画个王字,他就成了一只老虎,紧接着双颊上来两只乌龟王八蛋,他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味忍狂啸笑得胃疼,他的笑声引发众怒,大家要死了他还笑得出来,只谈跌宕起伏的国家大事,两耳不闻歪脖子树圈外事的箫飒和凌沉也瞪他。 自家兄弟遇难,还这么戏弄人家,有你这么做事的嘛,臭屁孩纸,信不信把你撕了。 捂住嘴巴,味忍和近在眼前的二人以及远在天边看不见人影的几十号人打哈哈,说不敢乱来不敢乱来了。 箫飒欣慰地点点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味忍和山竹就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每当他低头看到山竹,他就轻轻发笑,像调戏辣妹子的淫笑,他今生没见过黑色的老虎,也没见过如此羞涩的乌龟。 过后憋笑不住的他只好把他脸上泡了水的灰尘抹了,波浪是起伏的,波澜壮阔,海浪时不时卷上屋顶把大家洗一遍。 浪潮退去,屋檐的滴水声响起时,烟尘又把山竹白皙的脸蛋惹黑了,好像颜料似的把脸染黑。 味忍从此沉浸在搞创作搞艺术中,不顾眼下十万火急的处境,也不知身体是冷是热。不是每次波动都有浪卷上屋顶,多数浪只有能力溃到窗口。 他有分辨能力,两次高高壮壮的浪首尾相连到来的中间时刻,他就在山竹脸上绘画,水平和小孩子相当,总是画些简单的火柴人,竟也能笑得气急,可能山竹的脸才是笑料,而不是他画得有多糟糕。 味忍和浪潮的默契配合出神入化炉火纯青,就像一个擂起打锤子打糍粑和一个翻糍粑的,与他节奏协调起来相得益彰的人,你砸一下我翻一下,节奏快如闪电,打糍粑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弄伤翻糍粑的人的手。 人们亦是只有认命,对味忍神经兮兮的大叫和欢快的笑声一言蔽之,说他就是个智障未成年儿童,他们说习惯就好习惯就好,这就像长在耳朵里的一根草,没什么大不了。 身体冷热交替,人难受极了,一会儿飙到烟雾笼罩的高温,一会儿降到零上不到十度,几十度的温差致使每个人都像发高烧。 一会儿得道成仙,一会儿淋成了落汤鸡,这不过是一眨眼的变化,去让人吞噬着难以下咽且无以复加的罪恶后果。 凌沉不紧不慢将他的经历说出来,也当做是一种消遣,当他使用刀具触碰到固体绿滴之后,一切发生了翻云覆雨的改变,巨变像天忽然沉沦变成了地,而地上浮成了天,貌似镜像,镜中影。 固体重新流动成液体,并在短短的时间内将刀具包裹,凌沉哪里见过这么稀奇的物质,吓得快要两眼泪汪汪了,迅疾将刀子扔了。 东窗事发,他正准备挣扎出去,回到岸上,谁知是他自己把自己推入了虎穴,他找不到突破口从树根中游出,而树根们却又由远及近像幽灵般缠绕住他的手脚。 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随便进入一个陌生的世界,这么勇敢的人没有几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凌沉便是其一。 第769章 歪脖子树成长的养料 他像一个被铁链锁住的犯人,怎么激烈的挺身挣扎都没有促使树根松动,树根像水母的储蓄在水中微微摆动。 凌沉不敢乱动了,看着着急使不上力,他担心如若再死缠烂打的话,这些树根将会拨乱反正,绞杀他这个不请自来的鲁莽人,最好就是闭上嘴不以不变应万变。 这会儿他的恐惧升到了顶点,像一个魂不守舍的赤足站在悬崖的人,任何时候都有概率被一阵风刮倒。 害怕像一把熊熊燃烧的怒火,要把他的理智烧光了,害怕像一座巍峨奇崛的大山,把勇猛精进和年轻人的朝气统统镇压住,要想脱身就得推倒一座大山。 果不其然,他不动敌不动,树根反倒将他松开了,心高气傲的凌沉不打算就此收手放过烦人的树根。 他认准了树根是神奇的物种,树根上疙瘩里的黑东西不是寄生虫,就有其他的门道。 如果什么天机也没发现,就这么擅自离开,他不能保证他日后不会再下来一趟,与其多花一次功夫,不如顺手牵羊一同解决好了。 正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箫飒的手又抠又剜,轻手轻脚将一个黑家伙完完整整从树根里掏出来,没有破坏它的表面,也没有浓绿色的东西流出来。 凌沉举到眼前看了又看,什么新发现也没找到,意外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他晃了晃脑袋醒醒神,生长在树根里柔软的、好似一个软茧的东西慢慢变硬了,只五秒它就从外皮包裹的液体变成了全固体。 硬硬的像个石头一样,凌沉半点不怀疑,用刀子刻也不会在上面留下划痕,而刀却会一点点变钝,他的手指抚摸黑石,像新生儿细腻的肌肤一样滑润。 洋流中,树根没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它们像水母的触须,由混沌的海水中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起伏,像一个舞蹈老艺术家,在宽阔的大海中自由生息,观赏曼妙舞姿的鱼儿伴随着被注射毒液的危险。 不死心,凌沉再次伸手抠了几块黑东西,每次它们从树上脱落五秒内就凝固成固体,他将它们放入系在腰上的囊中,钻出乱七八糟树根,向海平面上划水,鼻子只能用来呼气,一串串银白色的泡泡咕嘟咕嘟。 他顺着树根的走向上游,不久后头顶一个黑影挡住了他的去路,距离岸边不远了,只好往旁边游一点浮出水面。 虽然口里含着制氧木,可是用这种东西呼吸很难受,一上到水面,凌沉就把木块吐了,伸手把贴在额头上遮住眉目的头发拢到后面,擦擦脸上的海水,张望掌握的情况以及当下的处境。衫捌墈书徃芜错内容 他吃惊地发现,阻挡住他直线上升的黑影竟是歪脖子树的根基所在,也就是那个大木浮台。 一直通往水下不知多少百米甚而至于千米的神秘树根就是歪脖子树的树根,风急雨骤天昏地暗,天啊,这究竟是什么树。 没穿鞋子的凌沉从水中翻上浮台的泥地,哗啦啦的水流声浇灌着不很干净的泥土,泥泞出脏兮兮的泥水,抬高脚迈过一根一根的树根。 靠着歪脖子树坐下,他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手就自动从皮囊里将神秘莫测的石子取出来了。 这是着实令人折服的真相,谁能想到花繁叶茂的歪脖子竟有如此繁杂的根系,就在海面上隐藏着。 凌沉抬起头仰望英姿勃发的大树,和刚好九十度的拐弯,总觉得有天大的秘密藏在这棵树里,它能在亡海茁壮成长已是不易之论,为何有这么发达的根系。 稍后他推测大树长大,依靠的并不是凌沉认为的腐肉和骨粉,而是这棵罕见大树的自食其力。 它的根系比它的主干生长得还要快,每天可能长长几米到几十米,因为凌沉不知道具体长度,几米到几十米只是他的预测,可能事实还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沙漠长年累月不下雨,没有足够的水分供养生命,生长在沙漠里的少数植物和大树,要想活命就得拼命向地下扎根,直到找到地下水或湿润的土壤,或者汲取露水。 自然法则的淘汰,将不适合生长在太阳持续照射时间长、雨水不充沛的、燥热缺水的沙漠,这些植物进化成不用很多水和营养来维持生命,抗旱能力强,也能抵抗沙尘暴,起到固沙的作用,自然就能在沙漠存活和繁衍。 你去挖一棵沙漠的植株,它的根系深度绝对是你想象不到的,若你像细心保护人参的根须一样,完整无缺的将这棵植物的根系挖出来,就能发现植物的根系比它生长在地面上的主体大小大多了。 沙漠归沙漠,凌沉又没去过那个地方,想不明白歪脖子树怎么也是这个样子呢,这里千真万确是海洋,不是荒地,水源不可斗量,不缺海水,缺的是安全的水、健康的水。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可以成立了,那就是根系之所以这么发达,是为了提供歪脖子树养料。 也许亡海的水下环境有不相同存在,比如说上面多少米海水不适合生存,而接近海底的水源是纯净的海水。 !歪脖子树本就是棵奇葩的树,根系不被强腐蚀性高碱的海水泡烂已是个了不起的成就。 凌沉宁可相信歪脖子树是棵懂得知恩图报和化腐朽为神奇的、可以通灵的大树,它的根系能长这么长,不仅仅因为他的独特,更因为它才华横溢,与此同时也很努力。 就当上面的推断是成立的,大树拼命的生长,是为了在亡海占有它生长的一席之地,贯穿几百米或几千米的根系,在不同深度的海水中汲取不同的营养和微量元素。 树根每天大量的收获,它富营养化生长得又高又壮,不过这是有副作用的,就像人总得为成长付出点什么代价,因此它成了歪脖子树。 不再长高长大长粗,不代表歪脖子树不再需要营养,人成年后生长发育维持在一个固定的水平,不再长高,但是还在发育,还有新陈代谢,还要进食补充能量,大树亦是雷同,根系日日夜夜仍旧从海水中攫取大量的营养,输送到歪脖子树上。 树不像人,吃多了不会变胖,吃少了就会瘦下去,它每天吃得很多很多,终于有一天它反抗了,吃不下去这么多东西,就叫树根们好自为之。 一天天的,树根们把大树生长所需多余的营养囤积下来,等哪天缺衣少食再提供,可是歪脖子树的生活一直安康喜乐,没有贫穷的迹象。 它们将从海水里吸取的营养等物质浓缩成了黑乎乎的膏状物,一旦从母体上脱落,就变成黑色的小石头。 浑身湿漉漉,他依偎着歪脖子树,感觉这是棵不平凡的大树,他更热爱和大树亲密接触。 第770章 大花生 和不平人的事物待在一块,人也会觉得自己不是个平凡的人,自我满足。 “啊?”这个世界怎么了,箫飒抱着太阳穴,像是遭受了撞击,亦或是脑袋里有个玻璃珠弹啊弹,脑袋嗡嗡作响,“听你说的,我好像把歪脖子树当成一颗大花生看待。” “随你便,我可没有乱说话说假话。”凌沉一脸的镇定,那时他比箫飒还不淡定呢。“后来你发现石子真正的奥妙了吗?” “没有,那次在树下,我将七八块石子搜出来把玩,发现每个石头上面都有一个银色的印记,坟墓堆老是阴天,要是出太阳的话印记应该会比较显着的。” 凌沉感慨地说,“我怎么知道该怎么研究黑石子?”他说的有道理,箫飒是好奇,可是既然他不知晓的话,他也就不逼问了。 箫飒也打消了让凌沉交给懂行的人剖析的想法,分析一块石子,科学家们地质学家们从来只会用大相径庭的手段从分析石子含有什么元素、由什么矿石组成的角度去钻研,并因此推断它的形成因素和年代时期,将石头归类,而不是探究它的用途,和石子背后的故事。 风起云涌,心里仍是不平静,“如果上面有相同的印记,这必然说明它们是同类,是歪脖子树的产物,说不定会有什么奇妙的作用,比如啊你可以向一颗石头许下一个愿望,一颗石头满足你的一个愿望。丸夲鰰栈免沸岳毒”说完话箫飒很想撤回,他觉得这个想法太傻了。 “不行的,我试过了。”凌沉冷着脸说。箫飒忍俊不禁,没想到大家都是二货。 “你当真不知道用途吗?”冰冷而沉着,身体冷得要死,说话时能哈出白气。 “还能骗你不成?这些年来,我一直不知道歪脖子树是什么树,它从来不挂果,指不定是新物种呢,果子全结在根茎上,就像你说的像花生苗根上的“球”,又不能吃!”这是凌沉的观点。“转眼间,歪脖子树就要倒了,只怕是再也没有人能解开他的秘密了。” 浪潮一把冲上来,又把大家淋了一次,眼睛被垂下来的雨帘挡住,箫飒望着逼近的大火,时冷时热的战斗,精神浮浮沉沉。 “你从哪里找到的树苗?”这是关键。 “就是一艘普普通通的船上!”凌沉说。 或许凌沉说的是事实,但箫飒有权利相信他在说谎,凌沉不像在讲真话,内心像埋藏着好多不能言说的秘密。 “能让我看看石头吗?”箫飒请求道。 凌沉爽快地说,“那当然,没问题。” “味忍,快把我的包袱递给我!”听见凌沉的吆喝,味忍将挂在身上的包袱取下来,船屋左摇右摆,费了好大力才勉强甩出去。 凌沉具体在哪里,味忍看不见,是随意扔出去的,好在凌沉身手敏捷,将包袱接中,不然残余的战利品就没了。 味忍想当然以为包袱里装的是沉甸甸的珠宝,但凌沉不是个为财所困财迷心窍的人,茅屋里的金银财宝不要也罢,它们是亡海的石头,要不要都没什么的,虽然得来不易。 然而这些非同凡响的黑石不能随手乱扔,说不定将来能派上大用场呢,说不定是大树的种子,哪天凌晨种下去,收获会颇丰的。 “这么多啊!”箫飒欢呼雀跃,有的研究了。凌沉低着眼不以为意的说:“这算什么,一米长度的一根树根里长的都不止这么点,这是我花了两三天挖的,洗净了烧热了,就把切好的鱼片放上去,用来做石板鱼肉再适宜不过。” 包袱还没解开,箫飒探过鼻子,果然闻到了一股添了猛料的海鱼味道,他来坟轩之前,想必聪颖过人的凌沉老弟的小日子过得很逍遥、很滋润啊! 与风浪抗争,凌沉从包袱中挖出一颗石头递给箫飒,他半眯着眼睛细细打量起这个古怪的石头,和凌沉描述的一式一样。 黝黑光滑的表面,像个大黑豆子,一面泛着银光,圆圆圈圈的,好似一个古老的文字,看着就很像被法老下过诅咒的。 “你有那么多,这个可以给我了吗?”箫飒摸着这个像鹅卵石的黑石,十分的中意,也就萌生了占有的想法。 “可以啊!”不拖泥带水的干脆回答。凌沉的手在背后动了动,可能是在施展什么法术。 “嘭!”石块落水了,具体过程是这样的,船屋猛地向后移动,荡得箫飒向前飞出去,所幸身体被眼疾手快的凌沉抓牢了,可是手中的掌上明珠落水了。 “啊!没了。”箫飒失望地摊着空空如也的手,眼巴巴地盯着人家凌沉。 凌沉装作不在乎,他重读一遍:“啊!没了。”箫飒要讨回公道,“我知道刚才是你耍花招,我看到你的手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是你故意让我遇难把石头扔掉的。” “大哥,这不能怪我,我的行为完全是出于保护黑石的考虑,考验你随机应变的能力,可见你不能好好的呵护好石头,我就不能把它交给你,不如把它送给大海当礼物。”凌沉有理有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你这是趁人之危!”新一波大浪来了,箫飒的嗓音像从楼梯上滚下来的,起起伏伏,跌跌宕宕。 凌沉摇摇头,毫不在意,说白了,他认定石头是有生命的,不能把它随意托付给任何一个人,他板上钉钉不把石头交给箫飒的,万一露出什么破绽了呢! 大树倾倒,是项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浩荡大工程,箫飒和凌沉屏息以待,听了凌沉说的邪门的事后,对歪脖子树他抱有一颗基本的敬畏心,和善男信女们一样把大树当成了神树,也许它真的是一棵与众不同的神树吧,谁又知道呢! 循序渐进的过程缓慢而又涤荡,大树的根系这么长,从上到下贯穿下去得消耗不短时间,这棵大树的根系如此发达,按理说它应该被火烧断,而不是仅占万分之一可能性的倾倒,然而事与愿违,它是连根拔起再落水,神树就是神树,就是死也得保留完整的形态。 谁也不清楚大树的树根有多长,根系抽动引发波涛巨浪,威力加强无可匹敌,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在大海中,剩余的人也大都痛不欲生,想必这点大家都有亲身感受了。 终于到了最后的时刻,大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迎接这场空前绝后的考验,每个人面如死灰,这是考前焦虑在心里发酵所致。 根系的抽动结束了,从小到小,长盛不衰,隐入深海时反馈到船屋上的震动小多了,这是各位较为舒适的时间。 海面上短暂的鸦雀无声过后,是一阵大过一阵的动荡,底部的根须像受到了很大的触动,回弹一触即发应接不暇。 拨出萝卜带出泥,外力抽动根系,之后根系向上猛冲,四十五度斜插上天的歪脖子树下,海水一圈一圈的晕开,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要把歪脖子树吞没。 第771章 就这样站了很久 箫飒惊恐不安的脸色五彩斑斓,可以开一个染坊,他没想到歪脖子树死也要死得这么体面和大张旗鼓,他的思绪绷紧到了极限。 这样躁动的动静不仅把海浪推动,虚张声势的火焰也波浪似的向外扩散,甚至连弥漫的烟尘也被澜开。 海面上所有的东西,火、和烟一同扑到他们身上,他们就像被人劫持的人质,被人绑住被人用狼牙棒使劲毒打。 大浪以强大的外力和破坏力将凌沉的坟术破坏了,坟轩不再维持固有的形状,船屋们被浪击得支离破碎。 所有船屋像垃圾一样被推远,远离歪脖子树,大火浪花和烟尘像见谁逮谁咬谁的恶狗,飞快地扑过来。 海水潮起潮落的声音快把所有的声音掩盖了,人们作鸟兽散,跳入水中立刻被火烧死的人不计其数,各种生不如死的哀嚎和哭泣被海水收纳。 下层是水海,中层是火海,上层浮动着沿海,不管你是陆地走的、水里游的,还是天上飞的,插翅难逃,无一能躲避这场灾难,歪脖子树进入葬海的正轨。 箫飒起身,跳到对面的船屋上,直接从屋顶砸到地面,房子在风浪中解体。 每个人都眼睁睁地看着,思索着,凝视着,苦闷着,懊恼着…… 烟波席卷天下,逃亡的凌沉不能一心二用,结界被损坏,所有人面临着窒息的危机。 步入死亡的,狗急跳墙,被水淹死的,被火烧死的,被烟呛死的,应有尽有,接二连三。 嘈杂,喧腾,鼎沸,混乱…… 黑暗苍凉的背景下,那场悲壮的大火映在他深邃精致的五官上,那是苍凉和肃穆的无缝对接。 他就这样站了很久,很久。 仿佛要站到永恒。 却又有可能随时裂变出一场令外人屈辱的惊蛰。 心态崩盘的箫飒暗骇地看着他,回想起他杀人时的精进,在此刻与萧条冷落、冷若冰霜的他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凌沉像是有两张面孔的人,面对他和其他的人所显示出的面容不一样,一个是信任和服从,一个是敌对和杀戮。 他和他之间隔着一层用什么工具也不能打穿的介质,用诚信和温柔可以触碰,被介质吸收还会反噬成残破的执念。 谁也不能触及这个软肋,偶尔的伤心和难为情不过是手指被绣花针戳出了血滴,用口吮吸就能把痛吸走,而这次矛盾的爆发是无形的瘟疫和疟疾。 即使是不知道坟轩和凌沉有何联系的人,看到他愁云惨淡的脸上粗糙的苦涩和凝重被凶猛的火光磨砺梨耙,看见他深不见底的眼圈和提拔鼻梁投下的瘦削阴影,引诱出的思绪万千,也会在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被心痛的感觉剪断,忍不住低声的啜泣。 可以想象他的心里不可能是一片空白,他的心田,那块肥沃的土地上原先种满了庄稼,稻草结出了金黄的谷粒,眼看到了盆满钵满的丰收季节,却被一场大雨…… 不,是大火烧光了,留下一地黑色的废墟,这里的一切和他有着相当深固的渊源。 但是,箫飒却对此杂乱而没有头绪,他似乎就是那场大火,没有可以燃烧的凌沉未及时收割和采摘的收获后,于无声处悄悄地涅灭了。 他不明白凌沉心怀的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但是他知道坟轩的凌沉的瑰宝,对他来说是有特殊意义的,如今因他的一念之差而葬身火海,他颤抖的心怎能得以侥幸的安生。 这么多的人命就这么被大火侵吞了,大家能原谅他,死者能原谅他,他也无法宽恕自己犯下的滔天大错,因而眉头盛载了忏悔的愧疚,以及他对自身的否定和诋毁。 天已经破晓,灰蒙蒙的天和大海中间亮着一条白线,从天的那边缓缓漫上半空。 黑烟升上天空覆盖,箫飒感伤地望着愈发灰暗的天空。 谁能知道一个时辰前,他和存活下来的几个人经历了什么不幸和灾难。 他血脉喷张,战战兢兢的,心跳快得不可思议,就算是现在,能为自己活下来感到侥幸,震动的余波也不能平静。 他好像那个孤苦伶仃孑然一身在沙滩上搁浅的人,为自己独自存活下来感到欣慰和侥幸,也为死去的人感到惋惜。 小海盗船的舢板上站着几十个人,其中只有九个是从高塔上侥幸逃脱的,剩下的人是前一批离开坟轩的人,或许当时大家就该灭了火一同从洞门出去,下面的这些悲剧将不上演。 这艘船是八个海盗的船,他们全体成员功成身退,出了坟轩上船后,并没有开远。 他们坚守阵地,眺望着烟尘弥漫的坟轩,希望有人逃出来上船,坟轩像个巨大的熔炉,上空悬浮着大量的浓烟。 漫长的等待里,船上也有人建议船长快把船开远,船就在坟轩外容易遭受到意外,这艘船新上任的船长不听信贪生怕死之人。 过去他是个大副,如今成了正式的船长,他理应更要扛起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竟然成了凌沉钦点的卫士,没做好该做的事尽应尽的义务,怎么能够擅自逃之夭夭。 气宇轩昂的船长坚决地说,凌沉那日没杀它们对他们有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他不能忘恩负义,要等全部活着的人出来,和它们风雨同舟。 浓烟很快冒出坟轩,充盈海盗船,年轻的船长血气方刚,没和那批人会合,他不答应当见死不救的逃兵。 吩咐手下与新大副把船上配给的水抬出来,每人分发一条湿润的毛巾捂住口鼻。 戴上湿毛巾后,他们像一船被端了窝的小偷。 风流速大,天气寒冷,所有人进船舱休息了。 独有船长站在船头侦查坟轩的情况,他没有望远镜等仪器,只能裸眼望着火势的走向。 待他看到猛烈的大火不断壮大规模,而没有一个人逃出坟轩来找船时,他忧心忡忡,在甲板上踱着脚步来回旳走,以此减轻心里的负担。 虽没先见之明,但有后见之明也是好的,他想船总泊在一个地方动也不动不是好方法,万一出来的人见不到这艘船,因此而被冻死在海水里呢? 浑身燥热大汗淋漓的船长下令开船,绕着坟轩一圈一圈的巡逻,若遇到逃难出来的落水者,就把他们打捞上来。 很多人反对船长的做派,可他有自己的主意,他是船老大他说了算,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海盗船绕着坟轩开了一圈又一圈,一个鬼影子也没见着。 第772章 物是人非 他进船舱里喝口热茶的功夫,不少人联名上书,请求船长下令开船远离坟轩,不然大火来了逃也逃不掉了。 船长是个固执而重情义的人,他说不开船就不不开船,他说若是谁敢以下犯上,他横刀立马,绝不看在大家共患难的份上饶谁一命,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当歪脖树倒塌时,海盗船的情形也不好,这是船上的人员有生以来遇上的最壮观的、持续时间也最长的浪潮,船就在坟轩的外围,舱内不衣衫褴褛的人们东倒西歪。 顿时风雨交加,雨自然是激扬的海水,它们像有了朝气蓬勃的生命。 甲板上的船长惊慌失措地抓住船舷,身体随着小船的转向运动,失去自主的行动能力像一个稻草人。 两三刻钟内船没有开动,任凭风浪起,船撞向沉船或撞上船屋,前前后后撞了几十次。 好在小船小是小,可浓缩的都是精华,破了边边角角,总体没有开裂,幸运的是也没有漏水。 与风浪抗争最艰难的时期,莫过于歪脖子树的树根冲上天的时候,海盗船上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坟轩发生了什么,只道是坟轩的仓库内存放了火药,遇明火嘭地爆燃了,炸出来的火像一条矫健的蛟龙蜿蜒冲上云霄。 那个时候,箫飒逃到了坟轩的外围,他们所有人在树根开始向上鞭策时向外狂奔,只不过一部分人慢了一拍,就和船屋一起消失在了海水中,大火里朦朦胧胧有烧焦的人影。 冲出海面的根系只是树根中的短短一部分,直奔上百米的半空,在云雾中蘑菇一样撑开,像一个硕大无比的花洒,从滴水不漏到倾盆大雨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一瞬间,箫飒被滂沱的大雨打翻,脚下的船屋裂成两半沉入海水中,他的心脏被挖出来了,肠道都被拉出来堆在眼前放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又把他们塞回肚皮里,死而复生。 狂风骤雨,风像一刀一刀暗刃横切着人,雨柱像从天堂捣下来的打狗棒,痛击着人的头部和人的肩膀,力度之大,雷霆万钧不能忍耐。 箫飒疯了似的凫水,借着海浪的推力尽可能快的闯出坟轩,与对向的浪头抗争。 大树沉入水中时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一些妇女恐慌的叫声还没来得及喊出,就全被冷冰冰的海水冷酷的淹没了。 歪脖树树右倒入海水中,砸在海面时溅起几米高的浪花,它比一般的树高大,可是与它左边的根系比起来,它只是一只小小的微乎其微的蝼蚁。 歪脖子树消声灭迹了,它远超重尘所能抵达至高高度的根系还在半空中张牙舞爪,条理分明的树根宛似一只只默契配合的手,手指上是长长的锋利的指甲,在逃命者的头顶演绎着五花八门的手指舞,又像一只巨型大王乌贼的触手。 箫飒深知逃生避难,时间是多么窘迫而高价的东西,他从来不扭头望后面,因为一点点的拖拉,他就有可能会被浪卷入水中,亦或是被乘风助兴的火焰追上吞掉。 现在没有放灰烟的措施完全不能呼吸,吸入大量的烟尘,他的脑子现在有点恍惚和虚幻,依仗最后一丝丝的醒目和强烈的求生欲望,他不停划水。 多亏有海浪的推动,他才能以最快的时间逃出坟轩,手和脚冻得快没有知觉了,但是他要像精卫填海那样持之以恒,坟轩现在是个可怕的地狱,再也不是那个清静无为的世外桃源了。 雨柱没了,仍有大量的雨点砸到脸上和头顶,雨点一旦落到人的身上就好似成了一枚枚银针,直接扎入人的头皮中,向下贯穿到脚底板,让人哆哆嗦嗦一激灵的低温。 歪脖子树的根系在空中没有落点的扑腾了几下,便万箭齐发径直刺入水中,浪潮盖天,陪同歪脖子树一同沉沦海底,像生石灰落入清水中,再一次掀起声势浩大的惊涛骇浪,天地颠倒,日月无光。 箫飒仍旧不敢回头,他的意识是一块海绵,已经被惊吓塞满了,作威作福的树根终于消停落水时,他只感觉背部有什么东西追逐,轻盈得好像行走在水面,全力以赴冲刺到他背部,往前推送他几十米,一波一波的余浪顶着他前行。 逃出生天,上半身在水面,发僵的双腿柔柔和和踩着水,箫飒的意识海绵被安心的泄压阀扭出多余的惊吓。 他们的选择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自高塔上下来后,忙着休息是天大的错误,不走就来不及了。 歪脖子树有倒塌的迹象时,他们应该做的也不是庆幸自己离开那里了,而是马不停蹄赶出坟轩。 当时所有人认为船屋足够坚固,留在屋顶上等这场风浪过去就好了,海面最开始的抖动不算太激烈,如果他们有心跑走的话,是有可能全员火速撤离的。 可惜的是几十个人没有一个人敢于站出来反对,所有人坐在屋顶上等着死亡走近身旁,酿成了生命损失惨重的后果。 他们以为船屋和自己能负隅顽抗坚持住,直到海面恢复平静,但最终活着的只有九个人,存活率不到五分之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海面大大小小的波动持续了一刻多钟,这一刻多钟里,箫飒逃出坟轩,没和其他人会合。 心力交瘁的他艰难地爬上一块沉船的木板,到处湿淋淋的,像刚下过一场特大暴雨,也可能是死人的眼泪淋湿的。 哀莫过大于心不死,由于过度的悲伤,他反而不知道悲伤是什么样的感情了。 他目光阴冷,呆若木鸡,细微的动作迟钝而笨拙,孤零零地坐在木板上,遥望现下这坟轩落得的残局。 谁能想到坟轩几个小时前还是昔日气势如虹的景象,几个小时后竟然看不出这曾经是个美丽的、繁华的家园了。 坟轩的形状被浪溃破了,中心是大火,潮起潮落,浪向外扩散,火圈也向外扩散,它渐渐朝箫飒飘过来了,就似可憎可恨的强盗在龇牙咧嘴着。 天就快亮了,火光又那么的明亮,箫飒清清楚楚地看见,船屋们如何落魄成了一堆碎片。 被卷下海的船屋占据总数的大半,剩下的船屋多是土崩瓦解,每块木板像手撕肉般从主体上卸下来的,这得归咎于海浪不偏不倚的轨迹和其强大的破坏力。 海面上漂浮着烂木,无论如何也不能拼接成原来的模样,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再也无法破镜重圆,不能复原不能粘合,能重归于好的东西都不是真正被破坏过的东西。 坟轩已经成为了曾经,让每个到访者铭记于心,船屋的木板漂啊漂,不知去向何处,它们曾是给人温暖的屋檐,如今都沦为淘汰的无用的废旧木板。 最令箫飒揪心的是海面上的尸体,面色灰紫,顺水流动,眼珠发白,血液染红了尸体附近的海水,终究稀释为零。 第773章 船长船长 目光所及,很多不完整的尸体,断臂残肢,零星被衣服披着,有的断指赤条条的落在眼前,血肉模糊,泡得发白。 箫飒将永远铭记这一天的灾难,这已经刻骨铭心、根深蒂固到不可能从他的脑海中移除了。 一篇一篇回忆累积而成的故事书,像是他某个重要器官,自出生之日就拥有,到死也都还在。 他难过,他伤心,他哀默,他悲痛,他怜悯,他后悔……他还不知道其他人好不好。 局势明朗了,犯恶心吐了好几次的船长,命令失魂落魄的手下开船绕着坟轩的外围中,看看有没有活人死里逃生,快点救治。 半圈下来,已救上五个人,船长信心百倍,说不定还能解救更多的人,于是船继续绕着坟轩外劳动。 坟轩不再是坟轩了,所谓的外围,无非是离火较远的圆圈,像一群蚂蚁绕着篝火跑。 箫飒是最后一个救上船的,若不是凌沉的提议,就没人去管他了,海盗船救上八个人,船长找了几圈找不到人了。 凌沉干着急,他冥冥之中感觉箫飒还没死,他一定还活着,所以要求船长向内逼近大火的外围搜寻。 这么做是危险的,万一大火爆燃一次,海盗船就是不二的陪葬品,谁叫船长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海盗中有这么高尚情操的人着实少见。 他苦思冥想了良久,粗略估计了下得失成败,想再多困难也敌不过骨子里的救人心切,二话不说,下令再找一次,贴近大火。 这次成功了,凌沉的判断是对的,每次经历生死离别的场面后,箫飒总会一个人魂不守舍地呆坐着,萎蔫得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危险靠近也不知不觉的。 箫飒把凌沉拉上海盗船,他这时才有所反应,嘴唇动了动愣是没发出声音,凌沉读出他的唇语,他好像在说好冷啊三个字。 一拉上箫飒,船长就下令快速开船,直线前进,突破沉船的阻碍,航行入发际线航道,一路向东开,避开火灾。 进了舱门凌沉从更衣室找了套干燥的衣服递给箫飒,把他推进澡堂洗个热水澡。 这可是船长特供给他们九个人的待遇,船长特别照顾他们这些没被险象环生的场面弄死的大难不死的人。 澡堂有四个浴室,四个位全被人占了,等了半分钟,一个洗好澡换好衣裳的人掀开门帘浑浑噩噩地走出去了。 懵懵懂懂的箫飒与这人擦肩而过,他走出澡堂门之后箫飒才反应过来,那不是味忍吗?怎么泪流满面哭哭唧唧的。 被死亡的烈火猛浪穷追猛打,到被热情的海盗们接上海盗船,熬夜在黑暗中摸爬滚打了十多个小时的箫飒,只感觉恍恍惚惚。 人仿佛从一个梦境踏入了另一个梦境,环环相扣,对比突兀,走步路也像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一只脚高一只脚低的。 凌沉忙死了烦死了,把冷得反应迟钝的箫飒推进去拉上门帘后,赶紧跑出澡堂去找抱着湿衣服不知道干什么去的味忍。 凌沉追着味忍跑出了舱门,只见颓丧的味忍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把湿衣服丢在一边,用手背手心抹眼泪,手心淌着滚烫的泪水。 他胆战心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慢慢移走上前,发现味忍前面是具冰冷的尸体,用白布盖好了,破晓的风大,将白布一个角吹上吹下。 凌沉捂住了嘴巴,他怕不这样做,他要惨叫出来,他在心里问自己,这不是山竹吗? 看样子正是味忍的好兄弟山竹,不然味忍也不会哭得死去活来。 他五官错位,哭得狰狞而伤感,涕泗横流,眼泪四飙,一滴两滴落到山竹身上,烫伤了他皑皑的白骨。 山竹的死相很惨,嘴唇紫黑,脸色出奇的苍白,吸入过多的黑烟,又是溺水而亡,大量水分涌入体内,身体臃肿,像个白花花的小胖子。 首先上船的不是凌沉,是味忍,事发突然,他一个人防御坟术护体跑出来的,偶遇航行的海盗船,想方设法引起船的注意力。 刚好船是来救人的诺亚方舟,与味忍不谋而合一拍即合,一个要救人,一个想被人救,这是天造地设的好搭档。 上了船的味忍找不到山竹就哭了,两行热泪喷涌而出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小男孩,他本来是背着山竹的,后来体力不济把他弄丢了,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跳出屋顶时,他驮上山竹,味忍想起他和山竹走散的过程,半路上他被狷狡湍急的波浪拍倒,浪舌舔在他背上把山竹卷走了,用它蚂蚱一样发达的嘴巴,忙着奋不顾身的逃跑,当时他背不背任何东西,心情都是很沉重的。 人走了,他也当背着人,浪花击打他的后背,就像他背着的人还在,只知道前所未有的负担轻松了好多,他不清楚山竹已经不在背上,紧接着继续向坟轩外面游。 出来后上了船,味忍才意识到他是个天打雷劈的傻子,品性不高洁,而且还不具备坚持到底的节操,真他妈该死了算了,就这样他把山竹害死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都怪我,都怪我,我没照顾好山竹!味忍搓着眼皮,哭哭啼啼地和凌沉简略说了事故发生的前后细节。眼泪不像是哭出来的,倒更像是双手搓出来的。 凌沉哭笑不得,放声大哭也不是放声大笑也不是,怎么可能搞丢一个自己背着的人,原谅他做人不厚道。 他大致了来龙去脉,反而不知该怎么回应味忍,觉得安慰味忍的话是纵容犯罪,不安慰的话是直接犯罪。 事到如今,面对挚友的离世,味忍悲伤难尽,包揽着所有极端沸腾的悲催情感,是集大成者,痛定思痛,就算是冰冷的海水也不能冷却他炙热的矛盾。 也许凌沉在他面前诵经一百遍,他也不知道什么叫节哀顺变,凌沉便放手让他随心所欲,反正他没听说过有人是哭死的。 味忍上船之后靠在船舷上窘迫地喘息,他想起山竹还在水里,就要跳回水里回去找。 好心的船长好不容易救回一个大活人,怎会下定决心,松手让他跳回海水中寻死觅活。 他承诺他会帮忙找到山竹的,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必须同心同德往一处使劲。 人总归是势单力薄的不是嘛,如果不知道具体地点,盲目的寻找已杳无音信的人,找一个人难度不等同于大海捞针刻舟求剑吗? 船长实践他的诺言,不见兔子不撒鹰,不畏艰险不惧挑战,领航海盗船往味忍奔赴海盗船的来路冲去。 找了好久,找到了一个漂浮在水面的人影,时间还是晚了点,错过了最佳救援的黄金期,船长摇了摇头,看来没希望了。 味忍千方百计要把山竹捞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说散就散,船长劝不动,海盗永远是干苦力活的。 船长发号施令,不容置喙,无可奈何的两个海盗脱光光下水,一举一动简直是喜神上身,把山竹的遗体打捞上来,二人迅速用衣服挡住隐私部位,冲进澡堂洗刷刷去了。 船长命人找张白床单盖在尸体上面,泪花一朵接一朵在他眼里绽放出忧伤的锦簇。 第774章 生离死别 陆续有几个半梦半醒的人被救上船,紧跟上凌沉,他上船之后见不着箫飒的身影左顾右盼,询问每位海盗有没有箫飒那个相貌的人上船。 始终担忧和牵挂箫飒的安全,箫飒是他的大哥是他第一个认识的人,他理当把他的安全排在第一重要的位置。 有人说,真正的朋友从第一眼见面起就深入交心,哪怕多年不见,一见面也仍旧十分熟络和聊得来,不会因时间的介质而蒙受分别的痛惜,但生和死的介质绝不是谁都能巧妙突破的关卡。 殊不知,对他很重要的二位弟弟,味忍和山竹正在经历以上的生死离别。 凌沉惦念着箫飒,和船长出谋划策找人,慌张的目光没关照到跪在一边哭唧唧的味忍,味忍的眼泪滑了一脸,掌心湿漉漉的。 他只是隐约听到旁边传来凄切的、悲痛的哭声。船长说浮在海面的木板上坐着一个人时,凌沉当即傻眼,是喜悦蒙蔽了他的眼,他坚信那个人是箫飒,只有他才有能力不动声色坐在浮木上。 凌沉感到被幸福环抱,感动得不得了,他目光四下游移,要把眼神中的人快乐传达到所见之物之人。 还好,这个傻小子也上来了,不过他这么哭了,多不吉利!凌沉临时压根就没往山竹死了的方面想,心想:小孩子就是可恶,随随便便就感动上帝饶自己不死。 找到了箫飒,他大喜过望,看不得味忍如诉如泣,人都活下来了还有什么好哭的,远去的痛苦可以细嚼慢咽,眼下的欣喜不可掩藏。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伟岸挺拔的身影放下船长给他装了姜汤的乌粗陶瓷碗,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地走上前去,坚毅的脸庞,抿紧双唇,眉宇间凝结着一股似悲似喜的惆怅之气。 眼观鼻,鼻观心,凌沉走到味忍身边,顿住了脚步,拎他起身陪他走一程,味忍灰心丧气地走啊走,被凌沉扔进澡堂咯!方法和后来拎起箫飒的方法一模一样。 随后箫飒上船了。然后他出来就发现山竹遇难了,洗完澡的味忍接着悲壮的抽泣起来。 大火转眼蔓延到了返潮的木板。悲壮鼎盛,火焰焦黄,黑烟稠密。 要不是送箫飒去澡堂时见到仍旧泪如雨下满脸潮湿的他,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凌沉的愧疚之情抵达极限,一把沉重的火把他的人格尊严统统焚烧,一些消沉的耻辱感在太阳穴上敲钉,钉钉锥心。 稍顷,箫飒萎靡不振的灵魂拖着生无可恋的肉体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待他看清味忍和凌沉都在为躺在地上的山竹怆然泪下时,身体不自觉的发起抖来。 肉体自悬崖坠下来,被死神扼住了脖子,七手八脚地挠着身体各个闷痒的部位,人的精神瞬间从梦境脱离到现实,清醒红了眼睛。 海盗船快速行驶,白光取代了黑暗的天,坟轩的火光和烟尘,仍然盛放在目光中。 只是它们变得越来越渺小,渺小到眼睛已经被山竹的仪容占据边边角角。 一阵冷风吹来,凌沉抖了抖身体,他已经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他自己还没洗澡换衣服呢,湿衣服紧贴在皮肤上很不好受。 去澡堂的路上,凌沉捧了捧黏糊糊的湿衣服,上面粘着花花绿绿的脏东西,怎么撕也撕不掉,身上的水怎么干也干不透,就像润湿眼眶里的泪花怎么擦拭也擦不完全。 资源有限,资源紧张,一人只有一小木桶的热水供应,他这位坟轩大拿也不能例外,不能舒舒服服的泡澡,只好省着点用了。 凌沉脱了湿嗒嗒的衣服和鞋子,温暖多了,纯白色的水雾阔满了浴室,他把手巾沾湿,用来擦身体。 身体干净了,头发也洗净了,他想用一盆水从头至脚浇下去,把心底燃烧的怒焰浇熄,将手里捧着的那抷不干净的泥土洗净,他对自己感到很恶心。 勃然变色,凌沉疲乏呆滞的眼神变得麻木不仁,圆睁怒目被飘来荡去的雾感染得迷迷茫茫,他想起有一点他不能忘记做好。 握紧的手巾放回水里涤了涤,拧干多余的水分,凌沉用它擦掉了脸上锅灰似的垢物,箫飒和味忍就没把脸洗干净。 擦干了脸,毛巾没有挪开凌沉的面庞,他宽厚的肩膀上下动了动,紧接着身无旁人的浴室响起战天斗地的哭声。 发昏的沉重的大脑天旋地转,所有的氧气都好似不翼而飞,他大口大口地喘息,却怎么也喘不上来气。 他捺住心头的无名怒火,钢丝球擦着他的眼睛,眼泪鬼使神差地落下来,丰沛的泪水弥补缺水的境遇,噼里啪啦沿着皮肤洗了个遍,气若游丝。 哀伤俘虏的哭声回荡在浴室和长廊,将四周摧毁成一片狼藉。 温暖的眼泪把湿透了手巾,他想不明白山竹怎么就死了呢? 从前他多希望他快点死去呀,看到他就讨厌,看到他就不爽,看到他就想把他踩在脚底下同时扇他一巴掌。 如今凌沉的眼中钉肉中刺倒下了,他有什么办法让他起死回生呢? 凌沉到底有多痛苦,箫飒和味忍不会知道的,他们不知道山竹对味忍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也许意味着一种超越普通兄弟情的血浓于水的纽带。 洗了澡,凌沉收拾好心情,他是个善于管控情绪的人,偶尔的思绪之潮汹涌澎湃,改善不了他铁石心肠的真面目,擦干净脸上风雨大作后残余的路线。 他踽踽独行,走到甲板上,清晨的凉风吹在身上,钻进鼻孔里有种清爽到醉人的味道。 在这沁人心扉的酒香中,一切都在微微发酵,气势汹汹赶来的睡意令大家眼神朦胧。 眼受到过炙火的伤害,箫飒视线不见明朗,为今他手头宽裕的只有泪水。 遍体鳞伤的他和味忍脏兮兮的脸一样,被像小河一样的眼泪冲出道道,显得更加凌乱。 早晨的风轻轻拂过他们的脸,眼泪很快被风干了,冷风吹得脸没有什么直接的感受,眼泪走过的地方硬邦邦的,好像粥水在脸上凝固。 他往前迈步,脚掌沉得像两块钢锭,拽得身体微微一踉跄。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息了,你们回去睡觉吧!”这段话差强人意,他声音苍哑得好像一个老人。 这段话似乎引起了雷鸣般的回响,当然不是二人积极的响应,而是泪水和呼号,源源不断的袭来,几乎要把凌沉扑倒。 他竭力控制自己厚积薄发的情绪,不要过分伤心,也不要装出过分的不在乎,他怕自己也失去理智,他怕自己表露出来的愉快会被人们所耻。 船长和几位同样彻夜未眠的海盗走过来安抚大家,他们顶着大大黑黑的黑眼圈,神情迷离,眼神失焦,看着一个地方望眼欲穿,其实他们也没有看,大脑也劝他们尽早休息。 恁时命运多舛,聒噪而起、呼号交作,凌沉深知味忍和山竹的革命情谊,他知道山竹是味忍志同道合亲如手足的好兄弟,但死亡终究是人走向的一端,泛滥的悲观厌世应当知足知止。 第775章 告别 失去一位手足,相当于一些关怀和需要得不到满足,从此活在世上孤立无援孤苦伶仃,像身体被砍走一半,灵魂也一分为二。 凌沉不想对味忍假以辞色,可是他要明白痛苦不是一朝一夕能分解的,遗忘过往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天生熟能生巧的,然而这偏偏又是一招基本生存技能。 学得快的人拿起放下轻松自如,大不了把这当作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他日必将造化弄人被人踩在脚下蹂躏,为此付出精力和时间,徒增苦恼和忧愁是不明智的做法,死人已逝,再怎么样泪奔也无济于事,上天在这个世界没有好生之德。 学得坏的人无以为凭,攀援不到正确处理至交死亡的情感,也就毫无志趣可言,这是要自己感悟的,若是慢慢寻找,得爬山涉水翻山越岭,也许得等走过千山万水,真相才会浮出水面。 不怒自威的船长,眼睛深陷在山竹的身上拔不出来,仿佛已经牵肠挂肚,假以时日一拉扯出来,山竹将被大卸八块。 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冷静和包含温度,船长真情流露,他轻声细语,生怕打扰到死者的安宁,“各位,打算怎么处置山竹,就这么放着的做法不好。” 这一刻,不知所措的味忍散漫茫然的眼神突然聚焦,落在山竹冰冷僵硬的脸上,好像要用他炽热的目光为山竹冰封的俊颜解冻。 柔和的清风揉动他的脸颊,揉不醒长睡不起的人,便不饶人安宁,扑棱扑棱翅膀兀自遄飞了,翅膀在微光下闪着皓白的光辉。 一辈子的感伤立时三刻,猝然雪崩。 寒冷的大雪无情的将人掩埋在冰天雪地里,与温暖隔绝开。 味忍舌尖唇畔被花椒麻痹了,他的嘴开开合合,好像出了海水总吐白色小泡泡的螃蟹的嘴巴,默默地念着:不行不行~不许外人谁教和自作主张,他和山竹相遇就是千载难逢的机缘而不是巧合,让他一个人多陪味忍待会儿也好呀! 箫飒站在一边,望着大海,船已经开到发际线了,两岸风光无限,像荒郊野岭,像青翠的稻田地,事实上它们是数不尽的沉船、数不胜数的尸体和诉不尽的沉重感。 寥寥无几的船上风化的旗帜和烂帆布在风中摇曳,指引着同一个方向,像立正的战士向他们敬礼,为他们保驾护航,保障他们的生命安全,他心安理得多了。 凌沉神情凛然,他不顾及山竹异常错乱的思绪,悄悄的和船长商量如何处理山竹的事宜。 他想既然他是三人中唯一一个理智的人,就该一力承担起这份工作并踏踏实实做好,或许味忍见不到山竹了,心情会好点。 大家是被咆哮的烈火逼到这种份上的,船长不同意,只要回想起檩条屋椽上的瓦片被风浪摇撼,风浪大火怎么迫使屋子四分五裂,所有人不都是敬畏的,而是惊魂未定的。 一致决定,不用火烧,该用海葬,海葬是最司空见惯的方法,对死者没有不尊重一说,亡海比外海还可怜,没有一寸的土壤,怎么埋葬死者的骨头呢! 这么做是没有办法的,船长下令几位人高马大肌肉发达的海盗把山竹抬起来,凌沉吩咐另外的海盗把味忍摁住。 箫飒是个成年人了,凌沉认为不用禁锢他的手脚,他做事没味忍莽撞,只是一个人安静的抹眼泪,他当了山竹几十天的师父,想起他日的师徒之情在此被扼断,心烦意乱。 山竹心愿落空,不肯乖乖就范,他目光凶狠懔然警惕,像一条喙硬得发光的器宇轩昂的雄鹰。 他心乱如麻,不顾一切要拦住把山竹瘦弱的身体抬起来、即将把他扔入海里的肌肉大汉子,辱骂怂恿他们这么做的船长和凌沉,说他们是小人,是坏人,是什么人什么人,反正就不说他们是好人。 死缠烂打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就连潜力也完完全全八九不离十的挖掘出来了,味忍这位暴跳如雷的未成年人,依然敌不过两个体格健壮的健康成年男子的要挟。 束手束脚的味忍几乎是被他们抬起来的,双脚腾空而起,被架在他们的胳膊上,他无处使力,两只脚前后前后的踹和踢。 少年的眼泪犹如倾盆大雨,顺着原有的纵横交错的泪痕,速速砸落,浓酸一般滴到船板上,腐蚀出一个个冒烟的小洞。 味忍顽强反抗,筋疲力尽,终究没能挽回山竹的尸体,他被二人粗暴的扔下海,砸出的水花溅上船舷。 眼神直勾勾望着山竹落水的味忍痛彻心扉,他的力劲随着他喷涌而出的泪水,一下子就流光了,魂不守舍,有气无力。 最后一秒负隅顽抗的他挣脱了海盗的束缚,如果不是山竹三秒的葬礼结束了,这些海盗宁死也不会主动松手的。 味忍凝思瘫坐在日上,两只脚蜷缩着折叠着压在身下,泪眼汪汪。 他颓然地坐了三两秒,着急地爬起来,尔后迅速起身,离弦之箭像着了魔一样,跌跌撞撞地跑到船侧舷,像个醉态的酒鬼。 众人愕然地看到,味忍肩膀颤抖着咔嚓一沉,像一个缩骨功的人,船碾过凌沉落水的方位,把痕迹压平了,全被成船摆荡而出的涟漪,他连山竹被埋在哪里都不知道,哀鸣婉转的哭声像集结号一样嘹亮。 山竹的葬礼就是这么简陋的,两个人一前一后抬起他,走到侧舷侧着扔进海水中,怎么捞起的山竹就怎么放生,像打鱼一样。 箫飒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忧伤和凄怆,经历得多了,见的死亡人数多了,一些曾经承受不起的伤痛如今也诚实的递减,次第变得无可无不可。 一天死这么多,若要一个个悲悯,就是一个人有大海这么多的泪水,也早就流干了不是吗? 破罐子破摔,伤悲又是何必呢? 流下的泪只是出于生理本能与同情这个大格局,被现场灰暗和凝重的氛围所影响,他不单单同情山竹的死去,更同情味忍波动的思想,和悲悯死去的上百人无辜的生命。 最令他觉得讽刺的是杀人的凌沉,而外在的眼泪夺走的不是感情,更不是他内心悲痛欲绝、思索四分五裂的证明。 独留青冢向黄昏,早晨的光景和傍晚相近,就当现在是黄昏了,流再多的泪水,发出再多的恸哭,也不能促使死人起死回生。 三刻钟的吊念,三颗心陆续平静,他们陆续回到铺房休息。 箫飒躺在床铺上,用被子捂住躯体,身体不断地向下沉,不断地下沉。 合上眼睛就被莫名的拉力向下拽,睁开眼睛木床一摇,摇回现实中,每一寸角落纹丝不动。 他转了一个身,情况没什么好转,仍是向下沉向下沉,不知要被那股拉力拉到哪里去。 第776章 食物来源 失重感可怕的奔赴上心头,像暴风雪一夜银装素裹了一个温暖的古城,曾经触手可及的温暖而不炙热的骄阳,时光荏苒,冷气流入侵,阳光被光阴的被褥盖住,再也晃不着眼,寒风凌冽如刀,耳朵被割得生痛,抽人耳光啪啪作响,婆娑入心,肝胆俱裂。 接下来的两天,大家沉默且落寞,不仅是箫飒他们要坚强面对生活,剩下的人也得各自安好,他们的船长死了,他们的船员死了,他们的丈夫死了,他们的妻子死了…… 理由千千万,像风聚拢又驱散,谁不是处在低气压的环境中跟随坚强的踪影蹒跚学步,只不过这个黑影不顾人们的死活,时不时跑到拐角处和人捉迷藏。 最初的第一天是难以忍受的,始终因接受不了亲近之人的突然离世而心焦如焚,每个骨肉分离的人都希望自己才是那个代替死者死去的人。 活着的人要承受的重量远比死人重,死人只顾带着灵魂自由自在游荡,无须扛着责任,也没有负担需要他们挑,地狱的人死了多好,连灵魂也没有。 万事开头难,味忍后来几天想开了,想起山竹的辞世,山竹的英年早逝,他的欢乐纵然仍然寡不敌众,但他已然豁达开朗许多。 把悲观的心态当作插在心上的棘刺,用手拔掉就好了,自愈能力强的话,连血也不会涌出来,他就是这么做的。 他要好好生活下去,带着山竹的理想一起修炼人生的篇章,山竹天生是个没有使用坟术能力的人,活在这个世上相当艰难困苦。 不定这时候命丧黄泉,比将来他闯入江湖而苦恼没有一技之长咬舌自尽的下场好多了…… 味忍只能依靠莽莽撞撞的想象,减轻痛苦症发作的迹象,不然他说服不了自己放下山竹的离去给他造成的重大影响。 味忍就爱从这个刁钻的角度去分析问题,万一死了比活着好,为什么不选择前者呢,这不是他赞同的方式,可眼下没有第二个选项。 船上的伙食不好,海盗们说归根结底得归咎于凌沉的错误,凌沉的心里话只有四个字——何出此言,他们异口同声说,凌沉平时不让他们囤积粮食,怕他们带着粮食逃走,因此船长没有备好粮食。 现在船上的米饭水源等必需品供不应求,也许只能提供接下来三天的航行了,若是没找到大量的食物,一整船人得活活饿死,没水的话,不出三天全得渴死。 怪我怪我,凌沉无话可说。他不甘示弱,坟轩发生火灾事发突然,谁知道这必然发生呢,他不让海盗船私藏粮食也是为了坟轩的安全着想,迫不得已的啊! 想当初,他任命海盗们当坟轩的守卫,不是让他们当酒囊饭袋和饭桶,要求他们保家卫国,他们哪条做到了? 没及时排除坟轩的火情,没当即把这件事办妥,没为保住坟轩的完整性而赴汤蹈火,本质上是他们的失职,办事不力,索性派他们个不是才对。 胡说,你说安排篝火晚会,请我们来玩一天,谁想到是烧火串肉串,我们忙得要死,只能烤没时间吃,烤得我们焦头烂额,好不容易玩玩,谁知道他妈的孔明灯落到水里还引发大火了……海盗们你一言我一句,出言不逊,不亦乐乎。 船员们龇牙咧嘴,抡起胳膊要和凌沉干架了,他们忘记当日凌沉是怎么制服他们的,今日依然能不费吹灰之力折服他们。 稍纵即逝的自由是多难能可贵啊,七个人一排躺在地上,手和脚被绳子绑住,一个接一个扭着脖子像军队报数,一二三四……。 然后七个人的嘴脸被无形的巴掌扇得变形,头受力右转,接着是扇右边脸,头像左转,整整齐齐的很好看。 船长坐在空酒桶上,这用来当椅子再合适不过,他和箫飒推杯换盏喝米酒,箫飒一边笑眯着眼,饶有兴趣听仆人和主人开架,一边听迷信的味忍捧着本佛经窃窃私语,像是头七招魂之类的。 箫飒从这小子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似有似无若隐若现,像是从味忍身上分离出了另外一个自己。 但是事实告诉他,这世上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他和味忍的不同不是缺憾,是多姿多彩的生命不期而遇所迸发的相同之处。 总体来说他和味忍是不相同的,很多方面是截然相反的,对生活的真谛有所不同,对生与死的感悟不尽相同,只是生活在不同的境况下,表达生命的方法却大相径庭。 就在这么其乐融融和谐但不和睦的相处模式下,船已在发际线上行驶了六天,还没到达终点,靠着抠门海盗们的救济,大家扛过来了,再多一天粮食就该见底了。 过去几天食用的食品纯净水,是当日由洞门撤退时,船长吩咐海盗兄弟们从坟轩的仓库抢救的。 船长有先见之明,说囤着粮食以备不时之需,那时凌沉一干人等无暇顾及是否有人闯进仓库偷偷摸摸,因此没有人注意到海盗们趁火打劫趁乱犯案。 大家七手八脚的搬,人手不够,只抢了几袋稻米和一点点肉食生疏而已,当下还有人想通风报信,被船长拦住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事到如今这些叽里呱啦像青蛙,鼓着腮帮子臭不要脸的小喇叭不提海盗趁火打劫的事了,反倒怪他们当时不抢多点现在掀不开锅要后悔了吧,做人难啊! 第二天最后一顿饭,大家吃得相当悲壮,好像吃了这顿筵席,各位亲们就要各走各的路了,亦或是征战沙场的将士们的临行晚餐,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味忍日常扒饭前仆后继,从来就不怕米饭在喉咙里发生踩踏事故,为今时过境迁,他含情脉脉地盯着上过称匀分到手的一碗白米饭。 吃得很有规律,一分钟夹两个饭送嘴里细嚼慢咽,别小看他,从前他是一只三下五除二就把叶子粉碎饱腹的蚂蝗,就连肯桑叶求变态的蚕虫宝宝也比此刻的他强啊! 箫飒和凌沉不急不慢,吃完饭,一个跳到发际线左边,一个跳到发际线右边,碰碰运气看是否能找到可食用的食物。 找不到将来注定忍饥挨饿,他们发家致富这么久以来,坟轩的冰库塞满了形形色色名目繁多的美味,他们还没来得及烹饪一顿满汉全席呢,就被大火烧得一无所有了。 这两个人啊,通常是无比自负的人类,尤其是箫飒,凌沉的高傲建立在武功高强的基础上,而他的自傲起于三脚猫的功夫,也就是不依靠坟术,却能在沉船上跳上跳下,来去如风行动自如。 见不到天空飘着一朵乌云,灰色素经久不衰,坟墓堆的天气只有阴天。 忙碌到傍晚,二人在船头碰面,就连空手而归二人也要串通一气死的。 结果就是如此,空手而归,再晴朗的心情也会被灰暗的颜料染得阴雨绵绵。 哦,不要忘了小船虽是小船,船上精良备有小木筏,这个大集体像年老色衰的老人,没有足够的能力抚养啃老族,子女们不想饿死的理当出外面自食其力。 第777章 奇怪的迹象 船上食物和水一齐匮乏,捞不到什么好处的客人们,三五成群上了一艘又一艘木筏,自此各奔前程,剩下将近二十多人还在小船上,选择留下主要有三点原因: 一、数量有限,船上没有多余的木筏。 二、有的客人和亡命的大部队走散,孤独一个人,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不如和船上的人同甘共苦。 打算赖到船长把他赶下去的那天,好心的船长手段不会这么残忍的,他收留大家出于好心,若他和前任船长一样心狠手辣蛮不讲理的话,第一天就开船扬长而去。 三、党同伐异,将来可能遇上凶猛的风浪和强大的仇敌,一个人手无寸铁,肯定会被恃强凌弱。 他们要联手共同顽抗,找到一个惺惺相惜的小集体,比一个人几个人一起创造美好生活的可能性大得多,与其路过,不如把握。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全船人出动,始终找不到像样的食物和纯净水,大家口干舌燥,自律坚忍的船长也忍受不了没水的日子里,忍受不了那些没完没了的嘟囔胡话,以为别人听不见。 他们脑袋快要爆炸了,望梅止渴也不管用,一口口水也吐不出来,缺水滋润的舌头,像干干的戈壁滩,四分五裂,碰一下就痛得要命。 快要停止思考去另外一个世界了,到底谁能来拯救他们啊?! 几年以来凌沉从来没受到这么大的屈辱,他眼液枯竭,嗓子眼冒烟讲不出话,眼圈深凹,手和脚使不上力,缺乏生命之源,人也不能算作是活着的了。 严重的应属嘴唇皮,被干燥的风吹着,脱了一层有一层死皮,只剩一个边角黏在嘴唇上,开开合合像挂在树梢上飘扬的蛇皮。 吹啊吹啊,他都不想理它们了,太费力了,懒得伸手撕下来。血液从嘴唇上伤口涌出,白色的死皮下面是一块块黑痂。 凌沉颜值不在线,别提邋遢的箫飒和味忍什么样了。 船上所有全部的二十几个人睡倒在甲板上,等待死神来夺走他们年轻的却不再朝气蓬勃的生命。 “不行。”味忍应声而起,高举着右手紧握的拳头,像喊着什么口号。 总之是无关痛痒的重新来过的陈词滥调,或许这对一个青年人来说,涵盖了他对山竹所有的尊重。 众人的耳朵听着梦里喉头咽水的声音,听不见他说什么大话。 一些人从梦中醒来,被惺忪夺走了眼神,迷糊地看向味忍,旋即沉重地闭上。 可是睡觉也不让他们不觉得口渴,梦见自己成了夸父,江河湖海的水喝光光了,也止不住饥渴,这太阳奶奶的,真不敬重励志的人。 他们翻一个身,把噩梦挤掉,梦见了同一个美梦,咂了咂嘴,酣然入睡。 凌沉和箫飒作为监护人,撑着眼皮眉笔上,靠着桅杆上半身坐下、半身躺下双手抱胸的是凌沉,在船舷下铺了张被单侧身躺到的是箫飒,二人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眼泪流不出来。 箫飒的眼里有模棱两可的重影,这怪不了他,上次隔火太近,伤至今未好。他们迷迷糊糊地盯着味忍,味忍没不好意思。他说被两个瞎子盯着有什么好尴尬的,大不了继续挥霍我的誓言。 味忍说完他诸如要替山竹完成人生升华之类的豪言壮语,一个人在遍体尸体中行走,时而跳跃,时而三百六十度转体单脚迈过去,像个天生的舞蹈演员。 他人生第一次在船上见到乌泱泱一群无业游民沦落街头的场景,果真是活久见,受教了受教了。 实不相瞒,就连三十岁的箫飒也是头一次见到呢,你说罕不罕见,更罕见的是连他也成了其中之一,不知当初瘸了腿身残志坚的楷模是谁了呢! 味忍血气方刚地走到了侧舷,将侧舷梯推下去,小船悠悠荡荡前进,速度和做马车的蜗牛相当。 没有参照物,因此没人能得出到底用的是马的速度还是蜗牛的速度标准,来衡量行船的速度。 味忍走到侧舷梯最下面一级,蹲下去,放心,没人以为他要跳海自尽。他庄严地伸出手和浪花握手,郑重其事的郑重。 捧起一捧海水,喂进喉咙里……咕噜…… 水落进胃里的声音也如雷贯耳。味忍动动身体,胃的波澜壮阔排山倒海。真的吞进了一汪洋的海水似的。 箫飒凌沉怔忪几时,闭上眼张开嘴巴,发出山呼海啸的声音:我嘞个去,你们年轻人的誓言也太经不起考验了吧!朋友,请问你的脸是不是踩在自己脚下。 滑稽得像个小丑,味忍也满不在乎,前后的落差确实大,足以把二人的理智跌死了。 他埋头继续喝水,继续喝水,这样就能活下去了,至少比不喝水的人活得长,越睡越困流浪屌丝才会骂街,明明有手有脚,偏要睡死过去,说天下不公,说上帝不重视他。 箫飒扶着地面摇摆着起身,人们闭着眼睡得香,四下里望了望,不出意料,惊喜来敲门了,前面一千多米处出现了帆影,他惊喜交集欣喜若狂。 没等他兴奋地叫出来,时有时无的船帆忽然不见踪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庞然大物突然从眼前消失,令人大叫惊奇,箫飒一点点的高兴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凄凉得乐极生悲。 这段时间他的眼睛老是出毛病,不用到特定区域,随时随地轻松驾驭海市蜃楼,每次指着前面后面说有帆船来了,引得大家引颈顾盼,却全然不知箫飒所言属虚,白高兴白欢喜一场。 长期以来,箫飒一直期待遇上咸鱼翻身的契机,哪怕撞得粉身碎骨头破血流头晕目眩也好,他希望烽火戏诸侯的事件发生在他身上,证明千万次的看走眼中,有一次他说的是正确的。 他摇摇晃晃地跨过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难民,像个敲人不眨眼的打锤子,不时把几个人敲醒,他说两句抱歉,人家也就不追究他蓄意谋杀的刑事责任了。 大家都知道近段时间箫飒身患重病,对他格外担待,这眼睛不雪亮,有时吧一起床就惊呼,我的天啊,船怎么是倒着开开在云朵上的? 箫飒看东西不清明,这点有目共睹,假如有一个苹果放在左手边,他眼前的画面是右手边有个三苹果,美滋滋的笑。 右手一抓,一个苹果的影子都见不着,再抓还是见不着,苹果就像是个投影,他的手每次碰到苹果,苹果忽然就成了灵魂。 第778章 脚步声 他怀疑大家里面有个魔术家戏弄他,于是跟大家撒脾气,不过当他每次看见人们那么认真的关心他爱护他,他自知理亏。 可是他还是不承认他有眼疾,就嘴硬说他是故意逗大家玩的,该用左手拿,举起苹果在衣服上擦擦就塞入嘴中,牙齿咔嚓然后是一声惊叫——我的骨头,这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介于箫飒有“目不识丁”的超能力,看东西颠倒或错位的天赋,大家早有准备。 箫飒和人打招呼,喜欢敲敲人家的脑袋,他的年纪算长者,大家也不好谢绝他的好意。 可是自从坟轩灭亡那天起,他常常把人看倒了,直立行走的人他看成是倒立的,每次摸摸人家的头,就成了摸屁股,弄得两个人都无地自容。 他的行为被人举报,也只有凌沉能管管他了,凌沉不许他再动手动脚,箫飒愁眉苦脸地说,这不是他想改就能改掉的坏毛病,他的眼睛一时好一时坏。 坏的时候去摸人家头却成了圆鼓鼓的屁股,好的时候还以为是坏的时候,故意去摸人家屁股因为是头。 这是男性聚集的场所,虽然同性恋事件是高发的,但他对上天发誓,他是个雄性荷尔蒙爆发的直男。 信什么信,发誓不能当饭吃,大家伙在屁股上或脑袋上一一垫了块铆钉坎肩,先干为敬,怕什么箫飒酒后乱性。兰兰文茓追最薪章踕 通过这些屁股生了刺的人时,箫飒的自尊心被打击得够够的,他想用脚踢爆他们的头,却分不清头和屁股哪个是哪个,也分不出眼前这人的坎肩绑在屁股还是脑袋上了?为了不吃亏,不踢也罢。 浑浑噩噩地走到味忍身边,被味忍饮水的声音打搅,箫飒也想喝坟墓堆的水,不要想起里面有多少病毒细菌,不要嫌弃溶解在水里的人体组织和血液,不要嫌弃恶心的粪便、口水、眼屎、耳屎、鼻屎、肚脐屎和尿液。 箫飒像个被冷落的充气娃娃,半眯着眼颤悠悠地蹲下去,双手浸入水中,混杂了丝丝缕缕绿色毛线状脏东西的污水落在手心、碰到嘴巴边上。 没送入口中,手被甲板上传来的尖叫声吓得一抖,凌空被那男高音打了手板。 难得捧得最干净的水回归大海,箫飒用手背擦了擦溅上唇边的脏水,干燥的舌尖舔了舔,什么异味也没有,怪不得味忍喝得这么开心,感情是很久滴水未沾,连味蕾也暂时丧失了。 站起身准备去上厕所取水喝的人,只不过抬头正视了船开向的未知前路而已,这一看不得了了,对面开来一艘大船,比要多砢碜有多砢碜的小船威风宏伟一万倍。 箫飒看到的大船也出现在他眼睛里了,船医也就是一位海盗成员说箫飒的眼疾不会传染,让大家放心啊,他要是没做梦,眼见为实。 这个预备喝尿的人大叫提醒大家伙注意后激动地哭了,他们这种穿海盗都看不上,他把常年夜里梦见美女用来擦哈喇子的衣领子塞进嘴巴里。 两排洁白的牙齿咬住衣襟,嘴唇像两根香肠动啊冻的,呜呜呜哭得肝肠寸断,比孟姜女哭倒长城还悲惨动人,他好像忘记自己是个男人了。 兴奋到破嗓子的尖叫声象征着喜悦,凌沉和坐在身边阿弥陀佛的船长迅速起身,流失的营养和激情一瞬间注入血管。 他们挥舞双臂,血脉喷张,如破堤的洪水,勇往直前,湍急的水舌从头到尾挑逗地舔舐着人。 三人积极的反应鼓励了大家伙,他们上了发条,拧紧了蓄好力量,赶走了萧条的沉落,一个接一个一刻不停地起立,两只胳膊高高举起,向不到两百米外的来船打招呼,请求增援。 味忍和箫飒师父,面面相觑,动作出奇一致,好像一只照着镜子臭美的猴头,脸部狰狞斗狠,龇着两颗大门牙,挠着后脑勺不明就里。 臭美够了,撒腿就跑,洋洋自得,眉飞色舞,他们能从一行人马活泼好动的行为上猜出有上帝来了。 成功混入振臂高挥的队伍,他们嘴里呜啦呜啦喊着相同节奏的口号,貌似蹴鞠球场上观众们对自己不喜欢的队伍表示的拉倒吧的口号,好像是一群还不会说话的原始人或智障儿童。 大船在前方五十米处制动,两船航行到相互距离十米的地方停住,没下铁锚把船帆收了,大船的人倘若嚣张跋扈,早就加速前进从小船上碾过去了。 小船的船长风尘仆仆,远距离跳到了对方无名无姓的大船上,开得起这艘大船的人想必十分不简单,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才是。 没弄清这是什么船只,他下意识的举动还真是胆大妄为,但是不这样做,就不能及时讨到水喝了,他这么做关乎二十号人的生命,刻不容缓亟待解决。 这么艘体型庞大的巨船上,也许会有个庞大的军队,归一位伟大船长将军所有,上面有块幅员辽阔的练武场,终日戎马倥偬——小船上的人这么想象着。 和这大小相当的船,箫飒见过四五次,一次是和凌沉上大沉船找灯笼最熟悉的是仰氏孟婆的囚马船。 这艘船比囚马船还大,在开阔的海面行驶,惹人眼红心生恶念,只是亡海上应该没有哪个人胆敢以下犯上的。 凌沉和味忍针视着敌情,这么大的船头一次见,得多加提防,据说家底殷实的人都是不好惹和狠角色老家伙哦! 事实上小船上的推测全错了,考试不及格,不能以貌取人,也不能以貌取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初登上大船甲板,船长也是懵圈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象中削铁如泥的军队呢,怎么不来揍他呀,这样清冷的出场方式真的好尴尬呀,麻烦兄弟们,能不能给个台阶下呀! 想着拳拳到肉以一当百的呢,看来大闹天宫的意境已经落空了,他走在诺大的宽敞的甲板上,微风轻轻起,来到这瞬间被温暖包裹,真是个适合让人玩物丧志、当蒲公英放纵身心的好场馆。 大船的人望不见船下的小船,小船的人的视线也被大船的船舷挡住了,船舷像一面光滑的镜子, 走着走着嗒嗒嗒变成了哒哒哒咚咚咚,一个人走出了两个人的脚步声,这船到底有什么玄机?他就知道这船不简单。 老实巴交为人正直的船长心脏扑通乱跳,好像长了一对翅膀,要从胸膛里飞出去了,憔悴的他抓住心口,好让心肝宝贝不要跑了。 船长以一个触目惊心的销魂荡魄的睡姿趴在地面听甲板传来的脚步声。 不对啊,他没走路了还有一个脚步声,这是怎么回事? 神经迟钝的船长,听见声音越来越近,左耳朝下贴着地板右耳,两只手摊在耳边,声音本来是在正下方的。 声音走远了,走到舱门那边,好像是能在木头结构里穿梭的怪物。 直到现在,傻瓜船长还不知道,这代表有个人从楼下走到甲板上来了,他却奇葩的以为这是自己灵魂的脚步声。 第779章 一缸清水 眼前是双开的舱门,双开的啊,还贴了祈求风调雨顺的门脸,把妈祖当门神,你见过的这么豪华和牛气冲天的舱门吗? 舱门里响起响亮的脚步声,一个人影打开舱门,大门像一道威武的城门,小小的身影在暗处浮动 锣鼓喧天和号角要发挥想象力,人影幢幢规模宏大的军队,只有聪明的人才能看得见。ez晓说网哽薪嶵全 船长神经质般苦笑,完了完了,无颜见江东父老了,要是真能一个人走出两个人的脚步声,那还了得。 矮小的人撞进了光明中,在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灰尘的船长无可奈何的目光中,那个圆滚滚的身体,应当是来自一位头发稀少花白的老人。 船长腿软,他想给这位心慈面软的老人跪下,船老大怎么派个老人来接待闯入者,难不成这个老人是个贫嘴薄舌的活寡妇吗? 船长把她的舌头当武器,绞一下舌头卷出一个杀伤性强劲的武器,就像给火枪咔嚓上膛。 船长相信,要是老奶奶不嘴下留情绞出个滚字,他真的会把自己滚成球滚回小船的,早知道就不逞强好胜了。 他想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这一定是幻觉,他一定是渴死了,他的手心全是汗,摸到了裤腿上,渍湿一大片。 “请问”船长鼓起勇气打招呼,“我该称呼你为什么好呢?” 穿着宽松束腰长袍的老人,好似故意罩着老爸衣服的小孩子,她头发少得可怜,用簪子插成个小包子,嘴边的褶子拢着,她的老嘴好像一个小笼包的尖尖。齐盛晓税徃首发 手抓手背在身后,像个英姿飒爽的太极拳资深高手,乍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又像个超尘拔俗的练家子,对付老人家,船长最没有办法了。 “好人一生平安。”老婆子开头第一句话,一字像擦一次钹。 船长中了六次蛊惑,脑袋钲钲钲地响,人仰马翻就要栽倒了,后悔莫及,不一个人单枪匹马杀上来就好了。 “大好人您”第一个省略号是因为船长喉咙被上涌的酸液卡住了,“钲”这个音让人难受,第二个省略号是被老婆子打断的,“我不是好人!” 船长的嘴角抽搐:你这是认真的吗?船长尴尬地笑了笑,挺身朝被歪门邪道缠身的老人走近几步。 迄今船长找到了他的家族,哈哈哈,原来他是个魔怔人。 正常来说,一个人被另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欺近,一般都会闪开的,要么是对方走近一步,自己心神不宁地退一步。 可呆萌的船长发现啊,这个老人不一般,法力无边,目光坚定,博学多才——这点从她头发的多少看出来,智者千虑头发少。暁说s罪欣漳踕耕新哙 他振作士气,斟酌硬气,可惜每走近一步就像给自己扇一巴掌,一边狠狠地说你是神你是神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走到一半,味忍走不动了,他的腿从下到上被灌了铅,重如泰山用手挪也挪不动,搬也搬不动。 他只好赔笑,明亮的眼睛完成月亮,吃吃地说:“那我该” 一开一合的嘴纠成一团的皱纹:“你不用说什么!走回去就行!” 他抿着嘴转身就走,像中了魔咒身不由己的人一样,瞪着自己走正步九十度弯曲的膝盖,关键是同手同脚,还没人赶他走。 船长快白痴哭了,幸好大度包容的老太婆没咄咄逼人说出你丫滚蛋四个字,不然他日后恐怕没脸见人了。 泪眼汪汪,他捂着眼睛惨兮兮回家。长这么大,第一次和老年人对话,太受教了,人的气势竟可以浩瀚磅礴到这种地步。 一个大水缸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在他从大船跳回相去甚远的小船之前,砸在了小船的甲板上,快要砸出一个大坑。 第二个大铁桶嗖地飞过头顶,砸在小船的甲板上,力量之大,摇撼着整艘船,大动静把摇篮中半梦半醒的人摇醒了,也把死人们也摇活了过来,堪称一绝。 半刻钟前的小船,船长离去第一秒 “三人成虎,不如我和你两个去接济船长吧!”箫飒形如枯槁,身形瘦弱。 “不用。”睿智的凌沉心花怒放,他好像预知到了未来,反正这个虚伪的表情与当下的局势格格不入。 他将心上开的花摘下来捻着,镇定要镇定,稍安勿躁,道:“若大船上有一千多个人,一个去和三个去有什么不同,死了船长一个和死我们三个对他们来说有什么不同,不如死船长一个好了,能回来是他的福分,不能回来是的报应。” 箫飒赞同地点点头,歪着嘴角咧开嘴,牙齿一闪一闪的发光,照得人一身冷汗。“有道理,我同意。” 他还在纠结一个问题呢,这次他见到的是真船,怎么在眼前闪了一下就不见了呢?眼睛还有的救吗?你不要死啊! 味忍傻乎乎地瞅着凌沉,他这两天经常听到凌沉贫嘴,所以见惯不惊了,为了表达一下自己的愤慨,抒发为船长两肋插刀的思想感情,他自个控制脸部肌肉抽了抽,这个动作绝对比自发的还挑衅哈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没有什么关系,味忍在他身后,凌沉看不着,不过他察觉到背后有什么异样,感觉被一团火烧着,回过头那团火就被沙子盖住了。 半刻钟之后,消极的船长走在回船的路上,路途遥远,他和悲哀在一起吧! 船长不知道他身后有个神圣跑进了屋顶,左手一个大水缸,右手一个大铁桶。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才是回娘家的节奏,这不是。人小鬼大,身体旋转成龙卷风,把它们甩出去了。 一个大水缸从头顶飞下来,阴影将箫飒覆盖,没有太阳的照射,阴影不明显。 他很久很久没反应过来,而看到了不明飞行物体的人一概是惊恐地睁大眼睛,这这这你个头。 好在凌沉是难得一见的好眼力,目光向上瞟了一眼,猛地一回头,左手一个味忍,右手一个虚脱的箫飒。 抵达安全地带凌沉,猛力将他们狂甩出去,抽陀螺一样炫酷的姿势和表情,两坨大人肉陀螺转啊转的,碰到一起时乓乓乓切切切,像两个旋风陀螺在厮杀,场面煞是好看。 随着大水缸的落地,甲板上水缸边圈飞的灰尘马不停蹄地被卷入一场混乱之中,先是两个头晕目眩打陀螺的生命终止。 他们撞上大水缸,各占一方,两只手摊在水缸边,头昏昏沉沉地朝下坠落,一丝冰凉的触感,不不是一丝,是一团凉丝丝的触觉铺到干燥的脸上按摩。 二人晃晃脑袋,嘟着嘴振动,登时撑起昏沉沉的眼皮,一张开眼——哇——两声惊叹,他们瞬间清醒,脸上的笑含苞待放,保质期长长久久,这不是一缸清水吗? 第780章 神赐食物 纷至沓来的还有一个大桶,沉重地砸在凌沉的脚下,船又摆了摆,多日滴水未进,连他也长长惊呼一声,可开心了,乐开了花。 箫飒和味忍把头探进水里,疯狂的饮水,嘎啦嘎啦嘎啦像两只小鸭子,凌沉早已甩掉包袱不顾形象,一只手抓着好几根干面包棒,牙齿像蝗虫,粉碎机一样咔咔咔咔。 冷静观之的人们起初并不知大桶大缸里装的是何物,听见吞水声看见了面包,一下子入了高温的油锅,全都被迟来的惊喜炸得头脑发热魂不附体。 人群立马乱作一团一窝蜂的跑到大水缸或大木桶边,争先恐后前仆后继,不井然有序,就是乌七八糟的惨状。 山崩地裂地动山摇,欣喜万分难以言表,和一群野生动物差不多,若要再准备点,用宁当饱死鬼不做饿死鬼来形容也不足为奇。 大家你抓抓我的小辫子,我揪揪你的板寸头,你不让我,我也不让你。 大家的屁股上脑袋上都别了铆钉护甲,一旦因抢食而发生拥挤事件,免不了有人的脸扎到人家后脑勺上,下半身的要害被前面人垫在屁股上的钉子扎中。 混乱的场面很是滑稽而悲切,混杂着大家心满意足的嗯哼与大家争得头破血流的哀嚎,以及被食物和饮用水人或旁人噎到时,握紧拳头猛捶胸或捶背的闷声,二十多个人能诠释一千人打群架的大场面,斗殴的能力绝对不对。 凌沉是个聪明人,从大木桶里找到食物后,果断地闪到一边细嚼慢咽,他想群居生活中比食物更美味的东西多得是,譬如说现在大混战打响。 只他一个高尚的人笑容可掬,在旁边细细品味人情的冷暖,看他们四目相对,逞强好胜,你拉拉我的屁股,我敲敲你的屁股,你胆敢抠我的眼珠,我就拽你的耳朵,抱住你的腰把你扔开,伸出一只脚把你绊倒,疯抢斗狠,烟尘弥漫多有趣啊! 就像皮影戏里乱成一锅粥时的局面,战事正酣,配音房噼里啪啦,锣鼓喧天,说唱者情绪爆满,竹板清脆悦耳,用一团乱麻的黑影来圈住人物角色的影子,人们的头时不时从飞扬尘土绕成的圈中探出来,被人一拽又加入了群架的场面。 往事不堪回首,前功尽弃的船长从大船飞越十米的跨度落到了小船上,灰心丧气闷闷不乐,他以为大家会问他情况怎么样,会兴师动众讨伐他,治他的罪。 可是没想到,他复命回来,现实却是这个鬼样子的,不久前大家不还是低落的饥饿的吗? 如今打了鸡血居然有力量打群架了,他退缩地往后倒退了几步,靠在船舷上不想被手忙脚乱的粗鲁人拉进去。天禧暁税网首发 他见到外围的人拿着食物,顿时起了疑心,在此之前他没注意到食物和水是从哪里来的,对从头顶飞过的这么个庞然大物无所察觉,恐怕被天降之物砸中了,他还以为脑袋里长了个肿瘤压迫到了神经。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凌沉绕到船长的身边,友善和睦地把几根咬过的面包棒递给船长。 船长饥渴难耐,就算面包被老鼠咬过,他也会欣然接过的,不这样做的话,全船就他一个斯文人挨饿,文化可不能当饭吃,修养也不能裹腹充饥。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神赐的食物,“这个哪里来的?”船长把缺口不整齐的面包棒看了又看,张开嘴巴郁闷地咬了几口面包,尽情地嚼,边吃边含糊地说,“老是早知道你们想到办法弄到了水和食物,何必我上大船去受尽屈辱。”是自己不给自己找台阶下。 “你这么说也不对!“凌沉开口帮大船说话了,吃着干面包说话也不利落。 “怎么?”船长停止咀嚼了几秒,等吃惊在脑海里淹死,稀稀落落的食物再次被他的舌头翻云覆雨,“我说错什么了吗?” 知道船长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凌沉讪笑着摇头,笑容神秘莫测。 船长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等待他揭晓答案,他指了指天说道:“水和面包,是从大船上飞下来的!” “啊”这个结果是船长万万没想到的,他回眸望向大船,旋即撤回望眼欲穿的目光,落到二十多个狼吞虎咽的人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船长的想法是,大船上的人要么是菩萨心肠,老人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要么还有一个可能,书生船长经常在书上看到,有人在食物里下毒企图毒害他看不顺眼的人员。 第二个想法自萌生起,便是风卷残云的切断了幻想第一个想法的神经,恐惧不断加深加重,就像把一滴接一滴的墨水滴进鱼缸里,清澈的纯净水黑了又黑。 船长的手不禁发抖,额头冒汗,后背发毛,头皮又紧又麻,恨不能用铁梳子刷他一刷,凌沉右耳听见到他的牙齿碰在一起的声音,右眼的余光瞄到船长脸色不太好。 恐惧感大量涌入,忍耐到了顶点的高度,像一张拉紧的满弓,刹那间把装载了他灵魂的箭矢射了出去。 船长的手遽然一抖,面包落在了地上滚到一个人脚下,被走过的一个船员踩中,他立即蹲下去把踩扁的、上面有个黑脚印的面包捡起来。 贼眉鼠眼的船员,贼溜溜地瞧了眼面色铁青的船长,饥不择食的他匆忙把面包塞进嘴里,他还没吃饱,生怕船长要回去。 捡面包的船员走开了,“喂,你们”这位足智多谋、聪明过头的船长忽然想起他不仅要拯救自己,更要拯救苍生,于是劝大家把吃进胃里食物吐出来,可是食物在胃里安家落户了怎么拔出来呢? “嘘!”凌沉打断了船长想说的话,用一个打住的手势强调他快别说了,“没事的。” 风华正茂的船长傻乎乎地看着凌沉,像个什么也不了解的三岁小孩子,很顾虑,很焦虑,很困惑,很迷茫,但他无条件相信凌沉不会害大家,只好作罢。 没把话说完的船长咽着东西,不是食物,不是唾液,好像是他气管里冒上来的没说完的话,凌沉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直到现在,这群抢东西吃的野人还没有满足,其实吧食物量这么足,一个个排着队取,也能保障每个人吃成怀孕三四个月的大肚子孕妇,他们非要抢来抢去。 一地的面包渣,有人抢到食物蹲到一边,让人联想到身份较低的狼,抢了本该隶属于首领的猎物心脏躲到一边吃去,神情害怕惊恐而又满足,没有遗憾和可惜。 光吃面包或光喝水不足以满足这群人的需要,多数人喜欢搭配着吃,也就是一口面包咽口水,好下咽,在水缸和大桶中走来走去的人络绎不绝。 到最后,你会看见这样的奇观,面包变成了软趴趴的羊肉泡馍,而一边纯净的清水,变成了浑浊的粥水,大家就不用东奔西跑了,一次性把食物喝水跳成的糊糊吃个够。 第781章 新人旧人 没想到大船上的淡水资源和食物如此富饶,看来他的猜测没错,这是艘大人物开的船,一切都显得不那么平凡。ez晓税蛧首发 遇见艘小船随便出手就这么阔绰,他们遇见了这艘船是多么幸运啊,大家暂时用不着饿肚子了。 令船长不解的是,他还没请求什么,这个老太婆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了,难道他脸上写了什么。 他摸了摸脸,没有什么东西啊。她慷慨解囊,像打发一群沿街乞讨的乞丐或奴隶,这是她佯装出来的大方吗,在饭里下了毒或下了诅咒,谁吃了她的食物谁就变成她百依百顺的走狗?有这个可能性,凌沉排除了,可不可信呢? 睇着船长手摸下巴思考人生的凌沉猛然发现船长和他不是同道中人,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船长过于妇人之仁婆婆妈妈,这是哪里,这是江湖,鄙夷不屑的坏人多,行侠仗义的侠客也不少不是吗? 就餐时间进行了几刻钟,水和食物堆积如山,不像过去几天,全部人加在一起吃的东西还没这多,吃苦受罪饱的,有上顿没下顿。 大家真的饿坏了,对自己的状况有了清醒的认识,为今幸免于难,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敞开肚皮解开腰带大吃大喝暴饮暴食。 每个人的胃口都像一个无底洞,填不满溢不出,人心不知足,胡吃海塞也填不平埋不了。山叶屋冕肺岳毒 温水煮青蛙,文火慢炖,青蛙也应该熟透了吧,不少人挺着大肚子缴械投降,仰天倒在地上打饱嗝,觉得此生圆满死而无憾了。 大饱口福的人们三三两两作鸟兽散,像个全副武装的铠甲勇士提着铁钉一般沉重的脚步,陆续从大缸和大桶边走开,徒留甲板一片满目疮痍的狼藉,乌压压的鞋印子,是地震般的脚步走过的痕迹。 不久,二十左右人数各全都从两口赈灾粮水挪步走开,和用饭前一个样,用饭后大家仍旧就地躺在甲板上。 吹着微微咸咸的海风,有人闭上眼不出三秒就沉沉入睡了,几刻钟前的愁容满面,变身成了无穷无尽的满足和快慰。 这种由内至外的转变可以说是惊艳,源远流长的欣慰喜悦由他们身体各处流出来,一米一米的加高,一米一米的铺远,堆满世界每个贫瘠的小角落。 双手向后撑着船舷扶手的凌沉异常快乐地眯着眼,感受海风爬过眼皮的温度,柔柔和和的好似蘸了四五十度液体的棉球轻轻擦过。 无忧无虑,吭哧瘪肚再多的烦恼也被一顿饭解决了,当真是舒服极了,在坟轩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温和自由的体会,也许捧着一颗虔诚的心勇敢出来是条很好闯荡的道路。 舒适的感觉感受够了,凌沉缓慢地张开了双眼,他想问问箫飒要不要去拜访拜访大船上的好心人,举目四望,见不到箫飒的身影,奇怪的是连味忍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闪电一般从他大脑中一闪而过,凌沉一下子被点了哭笑不得的穴位,他明显地看见水缸里有两双手上上下下,好像在跳什么欢庆舞蹈。 他拔脚跑过去,发现不对的船长也拔脚跑在后头,果不其然,现实正如凌沉所预料的那样,箫飒和味忍泡在大水缸里。 大水缸的内壁湿滑,大水缸又很高大,他们无法自主爬上来,身体浮上来身体又沉下去,好似两只爬进油缸里喝油快溺水的老鼠,自寻死路。 船长心生一计,他是个博学多识的人,自然要用读书人的方法来化解危机,身边有个垒成城堡状的石堆。 他搬起扮演城堡屋顶的大石头,尖头对准大水缸,接连退了几步,顿住脚步忽然使尽浑身解数,不顾一切往前冲去。 随着“咣当”一声巨响,石头将大水缸砸出一个窟窿,当即水花四溅,窟窿眼儿受到船长的撞击力扩大,一大缸碎成大小不一的陶瓷碎片,三个人被碎片一般落下来的刀雨狠狠地切,大雨将绞成一团的三人淋湿。 三人行必有我师,一边的看客凌沉涨知识了,包括躺在甲板上的所有昏昏迷迷的人,都见识到了现代版司马光砸缸的才智,话说用坟术把他们拉起来不是更简便吗,何必作贱自己。 箫飒味忍和压在他们身上的船长,狼狈不堪,全身被水弄湿了,衣服遇水深了一个层次。 他们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略感难为情地站起来,捧着湿淋淋的衣服,想尽快吹干,又苦于没有大风太阳的鼎力相助,显得他们彷徨而又无助,流出来的水顺着甲板木板与木板间的缝隙淌下去。 船长的不灵活之处,在于他本人比司马缸率真多了,胳膊使劲把石头扔过去就好了,何必亲自跑上一趟,落得个和二人同样的下场,人家那是典故,他这是自作自受。 “怎么这么热闹啊,竟然也不来跟我打个招呼?”一位老太太爽朗的笑声,将大家落在落魄三人组身上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眈视着她这位神出鬼没的老者。 三个人加上凌沉是四个人,但是没有人站起来,他们仍旧自顾自地躺着,半眯着眼,挺着个高耸的大肚子。 这个老人不知何时从大船上跳下来,蜻蜓点水般落在船头高昂的龙骨上,身体浑圆微微胖的老人,竟如脚下踏着七彩祥云,威风凛凛,气场丝毫不低于二十几号人一同散发的强大。 箫飒快被吓坏了,心似狂潮惊涛拍岸。他这般惊恐,当然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认出了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不就是过去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原版孟婆嘛,没被阎罗王杀死但被赶出来了。 一个环节,一个环节的线索连起来了,他领悟到,小船上的一切是孟婆一手造成的。 大家拥挤推搡,不小心把他和味忍推入水中,直到船长把二人救出来,全要归功于孟婆的施舍。 这艘大船是孟婆她老人家,怪不得是她的,也只有她响当当而又不为多数人所知的身份,配得上这艘大船的装裱。 箫飒将衣摆上的水分拧干,不能再磨叽了,他敷衍地招了招手,“老人家您好。” 冥冥之中,箫飒总感觉孟婆来这没好事,称谓也隐去孟婆二字,目的就是遵从她的意见,不让随随便便的人知道她真实的身份。 孟婆婉约动人的风采不减年轻人,“哦,箫飒,这么多年过去,你没改变多少呐!” 见到故人,她毫无惊讶的反应,也许这个会面的场景,早些年就在她脑海里排练过了,每一个细微表情都控制得那么好。 孟婆的表现预料之中,箫飒自然不觉得惊奇,他想起孟婆冷冷淡淡说的话,气不打一处来,弯下腰拧裤子上的水,用的力气很大,水流哗啦啦地砸在甲板上,拧下来的水滴全是冻成冰块的冰雹一样。 第782章 耍嘴贫 他低下头勃然大怒,跟自己较真,从来没想到会在自己这么不堪入目的片段里重新见到孟婆,也不知道这些年孟婆在亡海策划密谋什么。 她说他这些年没什么改变是几个意思,像在说讽刺人的反话,她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没看见他的移步换景,没箫飒身边的场景和人物不是统统大变样了吗? 怎么能称作小小的改变,她一定是故意说话刺激他的,第二次见面,箫飒对孟婆的第一印象不好。 兜来转去,他快要分不清哪个是好孟婆哪个是坏孟婆呢,好像都不坏,好像又都是很坏的大反派。 一旁的凌沉双手插兜,保持高度的警觉和警惕,目光犀利,从上至下由内至外,一寸一寸犀利地打量着这个不简单的老婆子。 凌沉目光如炬,孟婆怎会没有一点有东西在身上各处移动的知觉,知是故人来,她对凌沉算不上洞悉,但也是半个了如指掌了。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说一不二,不说假话,她今天来这可不是来乔装海上邂逅的,找一艘船犹如大海捞针,这多么难得啊! 凌沉自知他的眼神给机敏的孟婆造成了困扰,于是赶紧将放出去的鱼线拉回来,光这么看也看不出个底细来。 孟婆瞥了凌沉一眼,目光像放飞的风筝,一时高高翱翔在天际,一时俯冲到海平面上方,危险的逼近了海面。 老态的眼神泛着汹涌的波涛,掠过凌沉味忍,船长找到了箫飒,他像奔涌的洪水,顷刻之间箫飒又被淋了一遍,“小子,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办妥了吗?”箫飒皱着眉头,还没这么快反应过来。 两根神经俶尔接通,微弱的电流通过,爸回一句激醒了,箫飒浮想起过往,上次离开亡海出外海前,他曾亲口答应孟婆要替她办好一件事,这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没处理好,违背当初立下的誓言。再次见到孟婆,前提是还没办好那桩事,脸面上就有点说不过去了。眼下他不就成了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吗? 箫飒能力有限,这也是个令他无能为力的大任务,当初承诺要做好那件事,是因为他还是个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不知道孟婆委托她办好的任务,像匹在一望无尽的草原上奔驰的野马般如此桀骜不驯,更没有认清以他的实力去捣一个强盛的地下利益生产链条,只有吃亏和挨打的份。 要不是有假箫慕及时出手相救,他已经一命呜呼为此葬送宝贵的年轻生命,没光荣牺牲,算是他捡了狗屎运。 要怪也怪孟婆事先没说好任务有多艰巨,以至于他看大了自己看轻了任务,一口应诺下来,殊不知一口吃不成大胖子。 眼下是他有错在先,再怎样不服气也得人前先低头,箫飒的恼怒浓转淡,极力渲染成心花怒放的表情,不打自招是真本事。 他有口无心道:“都怪我不好,能力有限,辜负了您寄予的厚望,与你长久以来放在我身上的期待,我把它一点一点的消磨了,送回你身上已经没剩多少,来生我必做牛做马便你派遣” “别了,别了,”孟婆慌张地招了招手,“你这么说我承受不起,”见到箫飒闭上嘴巴,语调方才平稳了点,一碗水端平,“这么多年过去,你外在的变化倒是不大,好像实力变弱了点,另外,你的嘴倒是越来越贫了,耳听为虚,你虚伪的面目出卖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孟婆说是什么,箫飒就赞成是什么,他不出言反对,只要配合一个人,这个人一般不会降罪,这是生活的艺术。 被她无情地拆穿了谎言,箫飒也不能自乱阵脚,谁叫他生平不会说谎,他点点头赞同她的说法。 除了心虚还是心虚,不知道孟婆下面会说什么,或做什么出格的举动,老人心海底针,想不透啊想不透。 孟婆是个神神秘秘的老人,把她的鼎鼎大名说出来,在场绝对没有人不认识她的。 她是亡海坟墓堆以外的统治者,这几年来风生水起,多少人想着去投奔她但被拒绝了呀! “您老要是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就不该怪罪我了是吧!”箫飒将计就计,他自知不能说假话,要用一片赤诚忠心来打动孟婆,“我这样弱小的人不能在罪行小岛上待下去,也就没有能耐完成你的嘱托,你知道我曾经努力偷窥过,想找到客栈的上线,得到的是什么下场。” 二人走走过场,礼貌用语夹杂着假冒的波澜不惊的感情,吃瓜群众们不了解情况,也就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权当听评书。 聪明懂甄别场面话的凌沉,这时也是一副假惺惺的事不关己的模样,他也和歪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的味忍一样,听不懂孟婆和箫飒的谈话,只觉得箫飒被兴师问罪好有趣,当作笑料来听讲了。 “这点不用你说,我能感受到你的能力被玛雅” “喂喂喂”箫飒急忙打囫囵圆场。 现场有第三个人知道箫飒的实情,也就是凌沉,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孟婆,怕老人家嘴不严实,一不小心把话说漏了。 “哦,我这脑壳不中用了不说了,不说了也罢。”孟婆自嘲地笑了笑。 箫飒长吁短叹,有些话说出来就不好听了,他瞒了大家伙这么久,万一传扬出去他该怎么见人。 敏感的凌沉总觉得老人家是故意提及玛雅封印的,一是为了警告箫飒她知道他的一切,千万别对她胡说八道,她把这些谎话当耳旁风;二是为了提醒箫飒他有把柄落在她手上,若是他不顺从她将来可能提到的要求,她将把他是个废人的真相告知亡海天下; 第三点尤为重要,她点醒大家伙,她过去和箫飒,也就是坟轩的第二助理人有过交际。她是个有故事的人,大家都很好奇有故事的人拥有的是什么故事,有故事的人就成了有魅力的人有领袖气质的人。有缘相见,大家就会把她看作是高人一等的人,会把她说的话当作神灵说的话,天命难违,不听话就是忤逆上天的旨意,也许不信神的人应有尽有,但船上是集体生活,一个两个不信神的人会被信神的对数人同化,少数服从多数。 凌沉被自己强大的逻辑能力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