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逢时》 第77章 入贡院 杨彩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我们生你养你…” “生我养我?” 说着陆逢时真把自己给气笑了,“是啊,生下来就扔在一边自生自灭,能长这么大全凭我自己的运气,这也叫养?” 杨彩云气弱了下去。 坐回椅子上抱着明哥儿。 陆逢时俯身看着杨彩云的眼睛,但她眼神闪躲。 “娘,您摸着良心说,你心里有过我这个女儿吗?我若是在裴家过得不好,您会给我撑腰吗?” 杨彩云头埋得更低。 “娘,我已经嫁人了,大家相安无事的过下去,不好吗? 何必非来找不痛快?” “你这孩子,说话也太难听了!” 陆逢时嗤笑,上次嫌她话难听的,现在都不敢跟她说话了。 “是,但我还有更难听的。” 陆逢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陆逢时的银子,就是扔水里听响,也不会白给你们糟蹋,现在说得够明白了么?!” 杨彩云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个不孝女! 我若是将你不孝的事情告诉大家,你觉得你日子还能好过吗?” “哦,那请便。” 陆逢时做了个“请”的手势,“正好让乡亲们都知道,你们是怎么把女儿当牲口使唤,现在又想回来吸女儿的血的。” 她走到门边,双手抱胸靠在上面,笑眯眯道:“要是没别的事情。带着你的宝贝儿子回吧。 记住,下回再来,我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杨彩云脸色铁青,一把拽过明哥儿就往外走。 到门口竟然回转身朝地上“呸”了一声:“你给老娘等着,以为翅膀硬了是不是,我看你爹说的没错,当初就不该……” 陆逢时没等她说话,掐了诀让她闭嘴,而后屈指一弹,将院门关上。 杨氏想拍门再“呸”一声。 发现浑身僵硬。 而且不听使唤的朝村外走。 这可把她给吓坏了,以为自己撞了邪,拉着明哥儿赶紧走。 等两人走远,她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 正准备转身回屋,发现王氏从旧宅过来,欲言又止。 “婶娘都听见了?” 王氏点点头,犹豫道:“阿时啊,这么说会不会太…” “太绝情?” 陆逢时摇头,“婶娘,对贪得无厌的人,心软就是纵容。今日我若松口,明日他们就能得寸进尺。” 她望向杨彩云离去的方向,眯起眼睛:“况且,我总觉这事没完。” 杨彩云不关心原主,这个毋庸置疑,但她又不觉得自己自私,所以一直在原主与陆大根之间做调和剂。 这次即便她斩钉截铁的拒绝,按理说杨彩云只会夹着尾巴走。 应不会这么直白的威胁她。 但这次,她却一把撕开了自己的伪善,骂得尤为难听。 这不像杨彩云的行事作风。 …… 贡院已经锁院五日,这次春闱是礼部尚书李清臣主持,副主考是右鉴义大夫范祖禹和中书舍人赵彦若。 京都城里,只要有考生居住的客栈里,都在议论本次科考议题。 “李大人原是支持王相公变法的。只是后来……,” 一名身穿月牙锦袍,打扮十分贵气的男子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小声议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今是他主持春闱,这试题可真不好猜。” “不是还有两位副考官?” 另一名衣着差些,但样貌还算周正的学子道,“这两位都是司马温公的门生,如今那位还在听政,估计是会倡导恢复古制……” 另外两名学子也都持不同态度。 一桌五个人,有四个在争议,不知不觉声音就有些大。 引得其他几桌的学子频频侧目。 四人争执不出输赢,就都同时把头转向另一个没有出声的男子。 男子看着十八九岁,一袭靛青色细布长衫,虽不华贵却浆洗的极为干净。 他生得眉目清朗,鼻梁高挺,下颌线如刀削般利落,透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墨卿,你说你站哪边?” 月牙锦袍男子问。 他姓章名昊然,去年十月初六及冠,家中长辈赐字景明。 他是属于来京较早的那波,趁着有时间拜访不少在京的名师大儒,若能让其指导一二。 那也是受益匪浅。 章昊然原是住在城东的迎宾客栈。 但十日前,也就是上元节外出赏灯游玩时,因人太多,推搡间不小心将一位小娘子给挤下河中。 河水冰冷刺骨,那小娘子还不会水。 眼看着就要沉下去。 这种时候,若是被旁的无赖男子跳下去救,那小娘子不就完了么。 可若让自己跳下去,十有八九他这辈子也就和那个女子绑在一起了。 正天人交战,犹豫着要不要让书童去救时,裴之砚刚好路过。 他抄起旁边小船用来撑船的竹竿伸入河中,长短正好,小娘子就抓住竹竿自己爬上岸来。 如此,小娘子的名声能保住,他也得救。 后面道谢时才知,他是从余杭郡来赶考的举子。 问了所住客栈后,第二天便搬来这里。 要不是有人刚好退房,在这档口,可不见得有房间给他住。 裴之砚闻言抬眸,轻笑道:“诸位可曾想过,李尚书虽曾支持新法,但元丰八年那场变故后……” 裴之砚点到为止。 学子可以议论部分朝政,但不能直接站定立场。 几人噤声,脸色轻变。 元祐更化六年来,朝堂风向早已不同往昔。 他们刚才确实太激动,忘了这茬。 几人喝茶冷静了会,换了话题,章昊然道:“按照往年惯例,锁院后大概十日学子就该入院科考了吧?” 刚才与他持相反意见的那个学子叫秦田瑞,字德璋。 他是五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今年二十七,已经娶妻生子,这是他第三次参加科考。 他道:“昨日我刚好去贡院门口看了,确定二月初一入院。” “今日已经二十五,那没几日了。” 开口的学子叫谭少杰,字子毅,二十一岁,越州人士。 与裴之砚同是鹤山书院学子。 他身体较弱,比裴之砚提前一个月出发。 但路上病了两次,也就比裴之砚早到五日而已。 因平日里学子都在温习功课,出门的时候不多,竟是多日不曾碰面。 还是章昊然住进来那日,闹出不小的动静,他出门来看,才看见裴之砚。 如此,两人便时常约一起下楼吃饭。 说着与另外一个叫柳明宇的学子准备起身回房复习功课去。 柳明宇今年十九,登州人士。 就读于嵩山书院,家中经商,家中不少读书子弟,但这几年,只有他一人中举。 家里对他十分重视。 本来是想给他安排进京都好一些的客栈居住,这样也能结识更多优秀子弟。 可他有自己的想法,选了一家毫不起眼的。 章昊然把两人叫住:“该学该看的,都已看的差不多,这几日天气不错,不如去郊外游玩一番吧?” “这,” 秦田瑞道,“现在去郊游,不妥吧?” 还没科考呢,就先玩上了? 松弛是好事,可也不能太不当回事。 谭少杰轻咳一声,摇头道:“章兄好意心领了。只是这几日我总觉得《春秋》义疏还有疏漏,还需再温习一二。” “家父来信叮嘱,说春闱在即,万不可懈怠。前日刚收到新注的《礼记》,还未及细读。” 柳明宇也拱手推辞。 章昊然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转头看向裴之砚:“墨卿兄也这般无趣么?” 裴之砚放下茶盏,轻笑道:“就在昨日,我听一位学子议论上届春闱,说有一位湖州举子,因考前郊游时误饮不干净的水,上吐下泻三日,最后是被人抬着进考场的。” 谭少杰闻言脸色发白:“可是《水经注》里记载的清明水患?” “正是。” “京郊水系与城中不同,这个时节看似清澈的溪流,实则多含…” 章昊然不以为然:“我们不喝河里的水不就行了。” “章兄有所不知。” 秦田瑞压低声音,“去岁礼部下了新规,若再出现饮食导致不能科考的,可不会如先前那样抬进去。” 柳明宇补充道:“我家中有药铺生意,叔父说这几日药铺的藿香丸都被举子们买空了。” “况且…” 裴之砚忽然望向窗外。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两个交脚幞头、着褐色圆领衫的衙役正在对面茶楼前驻足,其中一人正执笔记录着什么。 谭少杰立刻会意:“听说礼部派了暗察御史……” 章昊然手中的茶盏“咔”地磕在桌沿。 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在他月牙色锦袍袖口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众人诧异地看他,他却浑然不觉。 只目光一瞬不瞬的盯在对面茶楼前那两个褐色身影上,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去。 他猛地意识到众人的目光,迅速低下头,掩饰性地去擦拭袖口的水渍,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咳,无妨,手滑了。” 他努力想挤出一个笑来,却显得有些僵硬,“既如此,那,那便等科考后再约吧。” 这话说得极快,几乎没经过思考。 与他刚才兴致勃勃提议郊游时的神采飞扬判若两人。 秦田瑞阅历最丰富,眉头微蹙。 若有所思地看了章昊然一眼,又顺着他的视线瞟向窗外那两名衙役,没再说什么。 谭少杰和柳明宇本就心思不在此处,见章昊然放弃提议,都松了口气,再次拱手告辞,匆匆上楼温书去了。 桌边只剩下章昊然和裴之砚。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窗外街市的喧嚣似乎被隔离开来。 裴之砚神色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只是重新拿起茶壶,为章昊然续上半杯茶。 动作从容不迫。 清凉的茶水注入杯中,发出细微的声响。 “章兄似乎有些不适?” 裴之砚声音温和,听不出探究,更像是寻常的关切。 他并未直接点破对方刚才的失态,目光落在章昊然袖口那片水渍上。 章昊然被这温和的询问烫了一下,猛地抬头。 眼神闪烁不定。 “没什么,墨卿兄多虑了。” 他端起新添的茶,也不管烫不烫,仰头喝了一大口。 似乎想借此压惊,却反而被呛得咳嗽起来,狼狈地放下杯子,脸色涨红。 “只是,不能去郊游,觉得可惜罢了。” 他一边咳嗽,一边语速极快的解释,更像是说服自己,“想着考前放松一下也好,谁知竟有这许多忌讳, 还是多谢墨卿兄刚才的提醒!” 他拱了拱手,眼神却不敢与裴之砚对视。 目光飘忽的扫过桌面,墙壁,最后又不受控制地瞥了眼窗外。 那两个衙役已经离开了原地。 “章兄客气了。” 裴之砚微微一笑,不再追问,只是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啜饮。 他那双沉静的双眸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和凝重。 章昊然刚才的反应,不正常。 那双眼的惊惶与失态,像是看见了什么令其忌惮甚至恐惧的东西。 他,害怕衙役? 若真是如此,章昊然或许跟着他来到这个客栈,就没那么简单。 通过这几日的了解。 章昊然乃集贤学士章衡章大人的族人,但应该是不同支,因他对其父避开不谈。 所以具体身份还不是很清楚。 不过,在科考之前,不闹出什么事情来,管他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私心,都与他没什么关系。 二月初一 寅时刚过,天色仍是浓稠的墨蓝,寒意刺骨。 贡院街却早已被无数灯笼火把照得亮堂堂,人声鼎沸。 各地赶来的举子们在家仆书童的簇拥下,提着考篮,揣着忐忑与期望,汇聚成数条长龙,等待着贡院大门的开启。 空气里弥漫着炭火气、淡淡的墨香、早点摊子的食物热气,以及浓浓的紧张感。 衙役和兵丁手持水火棍,神色肃穆地维持着秩序,呼和声不绝于耳。 裴之砚与谭少杰、柳明宇结伴而来。 秦田瑞稍晚一步也到了。 章昊然几乎是踩着点出现的,脸色在灯笼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不如往日活络,只匆匆与几人打了个招呼便站在一旁接过书童递过来的炊饼咬上一口。 队伍缓慢地向前蠕动。 第78章 墨里有毒 入院检查极为严格,搜身、验看文凭、检查考篮,每一项都耗时良久。 稍有疑问,便被叫到一旁详细盘问,引得后面队伍一阵骚动和焦虑的低语。 眼看离贡院大门越来越近,意外发生了。 相邻的另一条队伍前端,一名穿的洗得发白襕衫的瘦弱学子,在即将轮到他接受检查时,突然面色惨白,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手上的考篮“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笔墨纸砚散落一地。 “怎么回事?” 负责该段的衙役头目厉声喝道。 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 这一扫,学子抖得更厉害。 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惊恐地看着地上散落的东西。 一名眼尖的衙役一个箭步上前,捡起其中一卷散落的空白卷轴。 捏了捏,又对着灯光仔细照看,脸色骤然一变:“头儿!这纸,里面有夹层!” 此言一出,瞬间炸开了锅! “夹带?!” “竟敢在此处作弊!” 人群哗然,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名面如死灰的学子身上。 衙役头目铁色铁青,左手扶着腰刀,大踏步而来,一把夺过卷轴,三两下撕开表层。 里面赫然露出密密麻麻,用极细毛笔抄写的经文经典! “好大的胆子!锁起来!” 头目怒吼。 两名衙役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扭住了那名几乎瘫软的学子。 学子这才像是回过神来,涕泪横流,嘶声喊道:“不是我!不是我准备的!是,是有人给我的! 说万无一失,救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哭喊声在寂静下来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却无人同情。 科场舞弊,乃十恶不赦之大罪。 一旦坐实,功名尽革,流放充军都是轻的。 这突如其来的事件让整个贡院门口的气氛更加凝重和肃杀。 衙役们的检查变得更加严厉。 甚至堪称严苛。 严厉的怀疑几乎不加掩饰。 不少胆小的学子一时额头冒汗,手脚发软。 裴之砚眉头微蹙。 他注意到,在那名学子被拖下去时,在他旁边不远的队伍中,有几人神色有有异,迅速低头,还有一人甚至悄然后退。 排队十分不易。 大家此刻都恨不得往前挤。 眼看就要排到门口准备检查,这人却往后退? 而站在他身旁的章昊然,反应更是异常。 在“夹带”二字被喝破的瞬间,裴之逸清晰地感觉到章昊然猛地吸了一口冷气。 身体瞬间紧绷,手还捂向自己胸口位置。 甚至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几乎要撞到后面的举子。 “章兄?” 裴之逸低声唤了一句。 章昊然猛地一颤,抬头看向裴之砚。 “没事,没事,只是觉得此人太过愚蠢,竟敢,竟敢做出这种事。” “是啊。” 裴之砚若有所指,“的确太愚蠢,趁还来得及,定要悬崖勒马。” 章昊然神色微愣。 抿了抿唇,心里在天人交战。 最后以身体不适为由,去旁边缓一缓离开了队伍。 “裴兄,你说章兄今日是怎么了?” 柳明宇问,“往常他可是话最多的,身体也好,怎么今天无精打采的。” 裴之砚看了眼队伍后方:“可能是太紧张了吧。” 终于轮到了裴之砚这一拨。 衙役仔细核验了他们的文凭,又严格搜查了考篮和全身,甚至连发髻和鞋袜都没有放过。 检查裴之砚时,一切正常。 柳明宇他们也顺利通过,拿了各自号舍的信息,便各自祝福着去找位置。 整个贡院,设“天”到“盈”共一百二十区呈网格化排列,可容举子两千四百名。 裴之砚被分到黄字区三排三列。 他拎着考篮在自己的位置前站定了一会。 面前是一个深约五尺八寸,广约三尺九寸,高约八尺的小小房间。 仅设桌椅,木板嵌于墙上,白天作桌,夜间卸下为床,地面铺着砖石,微微倾泻至廊道暗沟。 裴之砚之前只是听秦田瑞口述。 现在亲眼见到这科考之地,内心还是有些波动的。 他拎着考篮走进去,打开嵌在墙上是的木桌,将考篮放在上面。 这次科考,首考经义。 辰时发题,规定酉时收卷。 拿到试题后,裴之砚第一眼便是检查一番,而后才是看题。 一共两题: 第一题是《周易》,刚健中正,纯粹精也; 第二题是《尚书》,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 看到第二题的时候,裴之砚微微拧眉,这一题看似是说命,可实际上却…… 在研墨的空档,正好可以整理思绪。 约两刻钟后,裴之砚开始提笔作答。 在规定收卷前半个时辰,他答题完毕,检查一番后,便开始闭目养神。 科考是个体力活。 他自问也有些功夫傍身,这一天下来,手脚都不能伸展开来,着实有些不舒服。 翌日,考的是诗赋。 考题为五言六韵排律《春试元祐六年赐进士》,骈赋《天子曰辟雍赋》。 裴之砚依旧能轻松作答。 第三天考的是论。 这题一出,又是引经据典,暗藏机锋,直直挡下朝局利弊。 须得谨慎措辞。 贡院内只闻纸笔沙沙,间或几声压抑的咳嗽和叹息。 空气比昨日更显凝滞,仿佛被无形的压力攥紧。 裴之砚凝神静气,将繁杂的思绪摒除,专注于破题,一步步将胸中沟壑为笔下锦绣。 他书写速度不疾不徐,自己端正沉稳。 与周遭不少抓耳挠腮,额冒虚汗的学子形成鲜明对比。 白日的喧嚣渐渐沉寂,夜幕再次笼罩贡院。 号舍区只余下灵性几盏为巡场衙役照路的灯笼,散发出昏黄模糊的光晕。 勉强勾勒出号舍轮廓。 绝大多数考生经过一整日的殚精竭虑后,早已筋疲力尽。 即使身下木板坚硬,也纷纷沉入睡梦中。 夜凉如水,寒意溅重。 子时前后,一股若有似无的阴冷气息,竟在号舍区域弥漫开来。 学子们越睡越冷。 此刻若有修行之人在此,定能辨出其中混杂的微弱邪异,还有极淡薄的腥甜气。 裴之砚并未深睡。 他内力已有小成,虽连日耗费心神,但灵台仍保持着一丝清明。 加之章昊然入贡院前异常离去,让他心中始终存着几分警惕。 感觉到越来越冷时。 他鬼使神差的从荷包里掏出陆逢时给他准备的符箓,放置在枕头下,又吃下一颗她准备的金刚丹。 就在他准备再度入睡时。 突然一声极度惊恐到变形的惨叫声,猛地从“玄”字区方向炸响。 瞬间撕开贡院夜的寂静。 紧接着,像是引发了连锁反应,接二连三的惊叫声,从不同区域的号舍中爆发开来! “鬼,有鬼啊!” “别过来,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血,好多血……,救命!” 混乱的嘶喊声,撞击号舍木板的声音以及踉跄奔跑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整个贡院瞬间炸开了锅! 被惊醒的学子们惊慌失措,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纷纷探出头来张望。 只见黑暗中人影幢幢,有疯癫乱跑的,有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胡言乱语的。 “怎么回事?” “走水了?” 隔壁举子骂道:“闭上你的乌鸦嘴。” 这要是走水,弄不好,都得死在这里,讲这话真是没过脑子。 巡夜的衙役兵丁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急促的锣声和呵斥声四处响起。 “肃静!全部肃静!” “回到各自号舍!违者按扰乱考场论处!” “快,去禀报提调官!” 火把被迅速点燃。 一队队兵士持械冲入号舍区,试图控制混乱的场面。 然而,那些陷入癫狂的学子力大无穷,状若疯魔,好几个衙役合力才勉强按住一个。 裴之砚早已起身,站在号舍门口,看向混乱传来的方向。 他的号舍在“黄”字区边缘。 离核心骚乱区稍有一段距离,便是以他的目力,火影幢幢也瞧不太清楚。 不过能感受到那股不同寻常的阴冷气息。 贡院数千学子,浩然正气。 普通的邪祟哪里敢往这里来? 但若不是普通邪祟……,或许是人为也不一定。 思索间,提调官已经赶来。 担任此次春闱的提调官是权知开封府李之纯。 他今年已经六十二岁,面瘦骨峻,目光如电,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 他兼任这个提调官,两方党派都没有意见。 李大人刚到,有一名被两名兵丁拖拽的学子突然狂叫:“……,墨,墨里有毒!它活了,钻我脑子了去了,哈哈我能高中了!” 墨? 裴之砚转身回去翻找考篮。 在考篮下面拿出一块用了一半的官制贡墨。 几乎所有考生的墨锭都是入场前统一检查后发放,旨在公平,也防止舞弊。 若问题出现在墨上…… 他拿起那块黝黑的墨锭,凑到鼻尖仔细嗅闻。 除了松烟特有的清香,似乎,却有一丝极其微弱被香料掩盖了的异样气息。 若非他五感比常人敏锐,绝难察觉。 为了验证,他又让住在旁边号舍的学子,也将墨拿出来,放在鼻翼下一闻,有股同样的异象。 此时,李大人也已经命人,将备用的贡墨取来一块。 他放在鼻下,很快眉头微微皱起。 “叫王医官来。” 王医官是太医署普通的医官,这几日在贡院待命,随时处理突然的急症。 混乱并未持续太久。 在李之纯雷厉风行的弹压和随后赶到的更多兵丁的控制下,那些陷入癫狂的学子被强行制服。 他们被绳索捆绑,集中看管起来。 贡院内弥漫着一种恐慌后的死寂。 剩余的学子们缩在各自的号舍里,惊疑不定,再无睡意。 王医官火速赶来。 他仔细检查了发病的学子,又接过李之纯递来的贡墨,你那岁一点粉末仔细嗅闻辨别,甚至舌尖微尝。 不一会,脸色骤变。 “大人!” 王医官声音发紧,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此墨,此墨中好似混入了极微量的幻心草和噬魂花粉末。” “好似?” 显然李之纯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大人,这两种皆是早已失传的邪异毒物,典籍记载其能扰乱心智,放大内心恐惧,下官也是推测,不能断定。” 李之纯脸色沉沉。 子时已过,今日天亮,还有最后一场考试。 若不能妥善处置,今年的科考便会被人诟病,他这个提调官也落不到好。 “来人,迅速将剩余贡墨封存,用备用墨。” 李之纯当机立断,给出解决方案,“所有出现症状的学子单独隔离,严加看管。” 李之纯吩咐,就准备离开。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要上报官家和两府宰相。 “李大人,留步!” 李之纯刚要转身离开,竟不想被一个举子叫住。 他看着不及弱冠,高约六尺,肩宽背直,如青松立壑。 面若刀削,鼻梁高挺,一双凤眼沉静似深潭,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 “是你叫住本官?” 裴之砚颔首,给李之纯行礼后道:“学生余杭郡举子裴之砚,有事要与大人说,还请大人屏退左右。” “放肆!” 跟在身后的衙役厉喝。 裴之砚不卑不亢看着李之纯。 李之纯眯了眯眼,锐利的眸子直直看过来,裴之砚不避不闪。 他最终挥退左右,“胆子不小,你最好是真的有事。” “大人,学生对方才之事,有些不同的看法。” “你是说对本官处置的手段有疑议?” 裴之砚行礼:“学生岂敢,只是有些许疑惑罢了,假设真是墨的问题,那为何只有那几名学生发狂?” 说着他拿出两块使用过的墨。 “大人闻闻。” 李之纯接过,这两块也同样有那股异香。 他立刻让衙差又去不同区域的号舍分别拿了十几块,无一例外,都有那股异香。 “这种情况,不能排除这次科考学子所用的贡墨都有问题,但为何单单只有那些学子发狂,出现幻觉?” “裴之砚?你对此有何看法?” “学生以为,这墨不过是掩人耳目,真正的问题并不在墨。” 李之纯比方才脸色更沉。 这学子的意思,如果他将主要精力都放在追查这批贡墨上,也许会漏掉真正的蹊跷之处,找不出真正作乱的真凶。 即便找得出,那也不可能就在这短短几个时辰内。 第79章 我陆逢时不稀罕 李之纯目光锐利如鹰,看向裴之砚:“不在墨?那在何处?讲!” “学生以为,问题或许出在‘人’。” “人?” “正是。” 裴之砚分析道,“墨都有问题,可却只有部分学子中招,极有可能它的作用并不是直接致人疯癫,倒像是一个引子。 此物气息极微弱,若非嗅觉灵敏之人,根本闻不到。 再者,学生听王医官论断,他说这两种毒物只是放大内心恐惧,但若学子们只是个别中招,相信以大人的能力,定是能极快的处置妥当,那背后之人大费周章弄这一招,意义何在?” “学生觉得,若是有心之人,事先掌握了某种特殊方法,能够远距离,或者说在特定时辰,精准地引动这墨中潜伏之物,继而激发其全部毒性,达到扰乱特定目标之人的心智。 这样,才说的通。” 李之纯是纯粹的文官,对鬼神邪祟之说向来敬而远之。 更倾向于人事斗争。 他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有人用这墨做了记号,然后用了我们不知道的手段,只让一部分人发作?目的是什么?” “扰乱科场?” “这代价和风险也太大了!” “代价大,说明所图更大。” 裴之砚继续道,“大人若是觉得学生所说在理,可以查一查那些发狂学生的籍贯、师承何人……,或能发现端倪。” 李之纯何等老辣,瞬间明白了裴之砚的暗示。 他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本官知道了。” 李之纯深深看了他一眼,“此事,本官自有决断。你…且先回号舍,今日最后一场,安心考试。 今日之言,出你之口,入我之耳。” “学生明白。” 裴之砚行礼,退回自己的号舍。 李之纯迅速招来心腹,低声吩咐,命令立刻去调集所有发病学子的名录,籍贯信息。 同时,加派人手。 明为维持秩序,暗则严密监控贡院内的任何异常动静。 想了想,尤觉得还不够稳妥。 亲自去了一趟大相国寺,请了两个颇有些名气的和尚来。 自然,请和尚来贡院这个举动。 遭到了御史大夫的弹劾,言堂堂朝廷命官,竟然在贡院这种地方,请和尚念经。 不过,也有不少为李之纯说话的。 大相国寺是皇寺,为国家祈福之所,贡院学子科考,亦是为国家选拔人才,为确保学子安稳科考,让高僧诵经并无不妥。 总之,有两位高僧坐镇。 的确未再出现有学子癫狂的事情发生。 第四日平稳度过。 第五日依旧是昨天没有答完的策,要在午时统一交卷。 考官收卷后,举子需静候,到未时才能依次离场。 出贡院,衙役会进行二次搜身。 目的是防止夹带考卷副本外出。 二月初五,万众瞩目的春闱,也终于画上句号,从考场出来,裴之砚看到了章昊然。 章昊然也看到他了。 可却没有打招呼,匆匆与等在外面的书童快步离开。 裴之砚也就没叫。 他能顺利进入考场,应该是在他提醒之后,将身上的东西给处理掉了。 秦田瑞和谭少杰他们陆续出来。 乍一眼看去,都是一脸菜色,背都有点直不起来。 尤其是谭少杰,说是面黄肌瘦也不为过。 柳明宇叹道:“不行了不行了,我回去后,非得睡个三天三夜不可。” 这哪是科考,这根本就是坐牢。 是身与心的双重折磨。 谭少杰颇为赞同点头:“是要好好休息。” “诶,章兄呢?” “走了!” 柳明宇有些不满,“当初不是说好了,科考完一起回客栈?走走,回去得好好说说他。” 然而到了客栈才发现。 章昊然竟然离开了! “章兄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么一声不响的走了。 秦田瑞眸子动了动:“若真是有急事,也该给掌柜的留个话。” 分明就是不想与他们告别。 谭少杰虚弱的咳嗽两声:“也许是真的有急事,若是有缘,总有再见面的机会,那我先回房。” 接下来就是近一个月漫长等待的过程。 说是等待,其实也不能闲着。 学子还需参加各种交际,并参加对应的礼仪训练,免得到时进入殿试后,在殿前失了礼数。 天云寺村的陆逢时。 此时正被陆大根指着鼻子骂不孝。 到这个时候,陆逢时才知道,杨彩云为何突然对她变了副嘴脸,不再做老好人,对她恶语相加。 因为陆大根跟杨彩云说了狠话。 若是她不能让陆逢时心软同意,留下明哥儿,他就要休了她。 当杨彩云哭着说出来后,陆逢时简直刷新了认知。 两人穷苦哈哈的过了这么多年,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心心念念的儿子也过继来了,陆大根竟然还想着将杨彩云给休了? “逢时,你就答应下来吧。” 杨彩云抹着眼泪:“明哥儿已经过继了,就是你的亲弟弟,将来他有出息,也能成为你的助力不是。” “就是。” 陆大根鼻孔朝天的哼了声,“趁着现在日子过的不错,将你弟弟给供出来,万一也考上举人,进京得了个功名,你也有个当官的弟弟,裴家人不敢拿你如何。” 陆逢时冷笑两声:“你想的还够远的。” “你毕竟是我生的,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好。” “爹,” 陆逢时实在憋不住,“你说,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又当又立说的就是你!” “你,你敢这样骂你老子!” 陆大根也不顾冷不冷,脱下鞋又准备动手。 陆逢时直接用灵力,将两人给扔了出去,明哥儿哭着喊着,跟见了鬼似的跟着跑了出去。 她把院门一关。 陆大根就在门外骂她不孝。 这次陆逢时没有用灵力堵他们的嘴。 只是封闭听识。 让他们使劲的骂! 左邻右舍刚开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陆大根骂骂咧咧的,倒是将事情都说了个七七八八。 那些邻居也就差不多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于是开始窃窃私语:“没想到陆娘子的爹娘这么不要脸,自个过继来的儿子,还想让女儿帮给他们养大?” “可不是,也不知哪来这么大脸。” “人不要脸,各有各的,但没想到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这简直就是吸自己女儿的血啊! 带一个娘家弟弟,陆娘子以后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带也没问题,那也是要死了爹娘,才轮到她这个当阿姐的吧!” 王婆在村里憋屈了大半年,终于逮到不会得罪村里人的机会,那阴阳怪气的劲,差点把陆大根给气疯。 这死婆娘,是在咒他死啊! “我们陆家的事,关你一个外人什么事?” 王婆继续阴阳怪气:“我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你们也是好运气,赶着他们二叔婶娘不在家,若是在,非得用扫帚打你们。” 陆大根指着院内:“这个不孝女,已经将我们赶出来了。” “你这当爹的,不拿女儿当人看,将你们赶出来都是轻的,我要是陆娘子,非得跟你们这喝血的爹娘断绝关系。” …… 院门外的喧嚣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陆大根骂得口干舌燥,气喘吁吁。 却发现女儿院门紧闭,毫无反应,他想要用指责女儿不孝的行为,可完全不管用。 那些村民也不知道是得了裴家什么好处,这么帮着她。 尤其是王婆。 跟刀子似的阴阳怪气,让他脸上彻底挂不住。 杨彩云只是在一旁低低哭泣,既觉得丢人,又感觉到无尽的绝望。 终于,陆逢时的院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 她面无表情地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 先是对周围看热闹的邻居福了一礼朗声道:“多谢各位乡亲邻居在此做个见证。 今日之事,大家也看到了听到了。” “我陆逢时自问嫁入裴家以来,恪守妇道,勤俭持家,从未做过对不起娘家,对不起裴家之事。 今日我爹娘如此相逼,实在寒了我的心。” 她目光转向陆大根和杨彩云,神色平静道:“爹,娘。” “你们口口声声生我养我,恩重如山。 好,这‘生恩’我认。这‘养恩’我也认——用我六岁起当牛做马、寒冬腊月双手烂透的辛苦来还!” “今日,我再最后还你们一次!” 说着,她将手中的布包扔到陆大根脚前。 布包散开,里面是几锭雪白的银子,粗略看去,至少有二三十两。 “这些银子,足够你们二人丰衣足食好几年,也足够给明哥儿启蒙读书的束脩! 拿了钱,从此我和陆家两清!” 陆大根看到银子,眼睛瞬间直了,麻绳戛然而止,下意识地就想弯腰去捡。 “慢着!” 陆逢时冷喝一声,“钱,可以拿走。但话,要说清楚。 今日,当着众多乡亲的面,我陆逢时立誓:自此之后,与陆大根、杨彩云恩断义绝!你们过你们的日子,我过我的桥!” “是穷是富,是生是死,与我再无干系!” “同样,我陆逢时是福是祸,也无需你们再来过问半句!若违此誓,犹如此簪。” 说罢,她猛地拔下头上束发的一根普通木簪,手上微一用力,“咔嚓”一声,木簪应声而断,被她扔在地上。 此举一出,全场寂静。 恩断义绝! 这是极其严重的行为,几乎等同于宗法意义上的脱离关系。 陆大根愣住了。 捡钱的动作僵在半空。 他没想到女儿会如此决绝。 杨彩云也吓得停止了哭泣,惊恐的看着陆逢时。 她不明不白,只是让她带一个弟弟,怎么就闹到要和家里决裂的地步。 哪个女子从小不是这么过来的? 她娘家有三个弟弟,都是她带大的,娘跟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弟弟能继承香火,以后她嫁人了也能给她撑腰,不用担心在婆家被人欺负。 为什么到她了就不行? 还要闹到断绝关系的地步。 她难道不知道,这世道女子的艰难,没有娘家撑腰,她在婆家的日子能好过? “逢时啊,做人莫要把自己的路给堵死。” 陆逢时对杨彩云“堵死自己路”的言论报以一声极轻的冷笑,那笑声里没有温度。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传入每个围观乡邻的耳中,“我的路,从来不是你们给的,而是我自己走出来的!” “你们所谓的娘家撑腰,就是我六岁起当牛做马,就是如今逼我抚养过继来的弟弟?” “这样的撑腰和后路,我陆逢时——不、稀、罕!” 她目光如炬,扫过脸色青白交加的陆大根和杨彩云,“裴家待我如何,乡亲们有目共睹。 我陆逢时能否在裴家立足,靠得是我自己的德行!而非靠一个需要吸我血去供养的所谓的娘家弟弟来虚张声势!” “今日这银子,是买断我欠你们的那点微薄的生养之恩最后的代价!” “拿了钱,就此两清! 若觉得不够,或是日后还想借此生事……” 陆逢时话音一顿,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周身萦绕着凡人看不见的灵力威压,压向两人。 陆大根和杨彩云莫名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好似被什么凶狠的野兽盯上,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连哭闹的明哥儿都吓得噤声。 “……,那就别怪我彻底不讲情面。 倒时,恐怕就不是几十两银子能了结的了。” 她这话说得意味深长,带着明显的警告,配着那莫名的压迫感,让陆大根心底那点贪念和嚣张气焰瞬间被浇灭大半,只剩下惊疑不定。 陆逢时不再看他们,转而面向众多乡亲,再次敛衽一礼:“今日之事,扰了各位清净,逢时在此赔罪。 也恳请各位乡亲,今日为我做个见证,日后若他们再来纠缠,所言种种,皆不足信。” 王婆立刻高声应和:“陆娘子放心,咱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是他们不做人,逼得你没办法!” “这钱够他们舒舒服服过好几年了,要是还敢来闹,直接将他们赶出村去。” “就是!没见过这么吸女儿血的。” “陆娘子仁至义尽了!” 第80章 伏羲陵庙 乡亲们纷纷附和。 陆大根脸色精彩纷呈。 想如之前在家一样,硬气的骂回去。 可又舍不得地上白花花的银子。 看着态度决绝,仿佛脱胎换骨的女儿,再感受到周围乡邻的指指点点。 他知道,今天这便宜,只能占到这了。 再闹下去,恐怕真的一文钱都拿不到,那他折腾这么久有什么用? 算了,有这些银子总比没有强。 陆大根最终悻悻然地弯腰,快速将银子和布包捡起来,揣进怀里。 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怒,跺了跺脚,竟然如杨彩云一样,呸了一声,“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慢着。” 陆逢时叫住正要揣钱离开的陆大根,声音冷得如同淬了冰,“你刚才说,‘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一字一顿地重复,目光如利刃般在陆大根和杨彩云脸上来回扫视。 她惊奇地自己发现竟能看清楚他们的面相。 他们子女宫清清楚楚的显示,无子嗣。 所以,她不是陆家的女儿??? 如果有血缘关系,她是无法看清楚两人的面相的。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凉的清明瞬间席卷了她。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所有过往的苛待、忽视、利用,都有了最残酷也最合理的解释。 她不是他们亲生的,所以可以像对待牲口一样使唤,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用来换彩礼,可以理直气壮的要求她继续为那个“家”付出一切! 因为她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她也不想看陆大根和杨彩云的嘴脸,所以拜年那一次,还有杨彩云之前上门那次,她都没有看过两人的面相。 以至于到现在才发现。 陆逢时周身的低压几乎凝成实质,那锐利的目光让陆大根和杨彩云心底发毛。 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银子,又后退了一步。 “你,你还想干什么?钱我们都拿了……” 陆大根色厉内荏地喊道,却不敢多看陆逢时的眼睛。 陆逢时极轻地笑了声。 那笑声里带着无尽的嘲讽和一种解脱的冰冷。 “我终于知道了你们为什么能对我这么狠心,” 她缓缓向前一步,目光死死锁住陆大根,“你告诉我,一个根本不是你们亲生女儿的人,要怎么才算‘养得熟’?嗯?” 此言一出,那简直炸了锅。 “什么?” “不是亲生的?!” 围观乡邻瞬间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在陆大根和杨彩云身上。 “原来根子在这里!” “不是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就可着劲的作践是不是?” “天杀的,你们可真是太不要脸了!” 杨彩云的脸瞬间惨白如纸,陆大根也是骇得魂飞魄散。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气话,竟然引出这个埋了十几年的秘密。 他慌乱否认:“你这死丫头,胡说什么?你就是老子的种,你简直是疯了,为了不认爹娘,这种谎话都编得出来。” “我胡说?” 陆逢时目光冷凝,“那你敢不敢当着众乡亲的面,对着皇天后土发誓,说我是你陆大根的亲生女儿? 若有一字虚言,天打雷劈,断子绝孙,死后不入祖坟!你敢吗?” 古人重誓,尤其涉及宗族香火和身后事。 这是极其恶毒的毒誓。 陆大根的脸憋成了猪肝色,嘴巴张了几张,那个“敢”字却像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眼神闪烁,冷汗涔涔,那心虚的样子,任谁看了都明白真相如何。 “看来你不敢。” “既如此,这‘生恩’、‘养恩’又从何谈起?” 她目光落在那包银子上,眼神里再无半分波澜,只剩下彻底的决绝和厌恶。 “这买断之恩的银子,你们……不配拿。” 话音未落,陆逢时手一招。 陆大根只觉得怀中一轻,那包还没捂热的银子竟脱手飞出,稳稳落回了陆逢时手中! “我的银子!” 陆大根失声大叫,下意识就要扑过来抢。 陆逢时只是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配合着那若有若无的灵压,就让他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滚。” 陆逢时吐出一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从现在起,别再让我看到你们。我与你们,从始至终,本就毫无干系!” 陆大根被那声“滚”和冰冷的眼神慑住。 但听到陆逢时彻底撇清关系,尤其是看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飞了回去,贪念和激怒瞬间压过恐惧。 他赤红着眼,“怎么没有干系,不是我们,你早就死了。 你以为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陆逢时眼神微动,但面色依旧冰冷:“所以呢?” 陆大根见她似乎有了一丝反应,像是找到了谈判的筹码,急忙道:“当年可是我们好心,才从雪地里将你捡回来的。 那天雪下得很大,你裹在一个……”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眼珠子一转,露出狡黠又贪婪的神色,语气也变得拿乔起来:“哼,想知道? 想知道也行!” “但这救命之恩,总不能白说吧?” “这银子,你得再加点!不,得翻倍。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从哪里来的!” 他试图挺直腰板,摆出一副“我有秘密你不给钱就别想知道”的无赖嘴脸。 杨彩云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 下意识地拉扯陆大根的衣袖,被他一把狠狠甩开。 围观的乡邻们嘘声一片,骂声四起。 “呸!真是不是个东西!” “这个时候还想讹钱,良心被狗吃!” “陆娘子别信他的,这种人的话不能信!” 陆逢时冷眼看着陆大根那副丑态,嗤笑一声,“陆大根,你到现在还认不清形势啊!” 陆大根嘴唇蠕动,“什么意思?” “我对所谓的‘亲生父母’并无执念,不知道便不知道,于我并无妨碍。 “你想用这个拿捏我,打错算盘。” 她的目光落在手上的布包上,“这钱,你们一分都拿不到。 至于你说的救命之恩……” 陆逢时声音冷然,“且不说你们救我回来是出于好心还是另有所图。 就算真有那么一丝善念,这十几年当牛做马、非打即骂、以及最后将我当作货物般卖于裴家冲喜,也早已将那份微薄的恩情消耗殆尽。” “甚至,你们欠我更多!” “你,你!” 陆大根瞪大双眼。 陆逢时语气陡然转厉:“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说,或许我能让你们稍微体面一点滚出天云寺村。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只是到时,恐怕就不是你想看到的场面了。” 陆大根只觉得呼吸一滞,仿佛被无形的山岳压住,膝盖一软,差点当场跪下去。 让陆大根毫不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在绝对的威压下,陆大根那点可怜的算计和贪婪彻底崩溃了。 他吓得脱口而出:“我说!我说!……” 此话,要从十六年前说起,那年是腊月十八,雪下得很大! 他们夫妻二人从余杭郡入京想要投奔亲戚。 京都? 陆逢时眉头微蹙,叫停陆大根,让三人进院子。 “好,你继续说吧。” 陆大根比刚才安静多了,是杨彩云接着刚才的话讲:“……我记得那年我胎刚坐稳不久,好像是五个多月,在淮阳吧。 记得是一个陵庙,好多去往京都科考的学子聚在那里拜求。” 这个陆逢时知道。 史书记载,在淮阳有个伏羲氏陵庙,每年北上走陆路的学子都会停在这里拜求文运。 便是有些走水路的,也会专程过来拜一拜。 “你被裹在一个锦缎做的包袱里,外面还套着一件男人的样式的棉袄,就,就放在一棵老松树下面的避风处。 当时风雪很大,你看着有四五个月,我和你爹,看见你的时候,你已经冻的浑身僵紫……” 当时的他们,刚成婚不久。 杨彩云肚子里又怀着一个,所以也是可怜这个被放在风雪里的孩子。 又发现是个女娃。 都说在生孩子前,若是能养一个女娃娃,能给家里招来儿子。 他们自然是希望这一胎是个儿子。 所以动了收养的心思。 加上襁褓华丽,那一件男子的棉服又十分值钱,两人一商量就将四个月大的陆逢时给抱走了。 “就这样?” 陆逢时眯着眼,看杨彩云的表情,明显是有话没有说话。 两人被陆逢时接二连三的手段吓得不轻。 连忙收起那点小心思,继续道:“当时搜了那个襁褓,里面有一块玉佩,用红绳系着。” “你也知道,我们是进京投奔,手里缺钱……” 杨彩云的声音弱了下去,“到京开封府,手上已经分文不剩了,就把包着你的襁褓还有棉衣跟玉佩都当了。” 当时当铺掌柜都稀罕,说玉佩的成色非常不错。 不似寻常人家能有的。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仅仅几块布和一块玉佩,就当了近五十两银子。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不,刚才也见到了。 夫妻俩拿着钱,也就没有那么迫切的想要找亲戚的想法。 找了家不错的客栈住着。 在开封府过了人生当中最奢侈的新年。 不过,开封府住的贵,吃的也贵,尤其是过年这段时间。 等年过完,整个正月也就过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六个多月,手上剩下不到三十两银子。 这才想着,还是要找亲戚。 最好能在京都城安顿下来,找个活计谋生,以后孩子生下来,说不定还能在京都城站稳脚跟。 等他们找过去,那个八竿子才能打着的亲戚早就不住那儿了。 偌大的京都城,让他们上那儿去找人? 不过,他们手上还有银子。 既然亲戚找不到,那他们就先租个房子,再找点事情做,日子总能过得下去。 他们租了间普通的民房,差不多三贯钱一个月。 一个月光住就要将近三两。 夫妻俩加上一个孩子,还要吃喝。 租好房子的第二天,陆大根就去找事情做了。 可不管什么事,都做不到三天别人就不要他,一个月下来,到手的银子还不够付房租钱。 吃喝也就全都靠当的钱支撑着。 他们没想到,在京都城站稳脚跟会这么难。 此时已经三月。 两人不甘心,又租了一个月,陆大根继续去找事,没过两天,找到一个给人看侧门的活。 这活轻松,可也不知道是不是犯太岁。 半个月后,他因为喝酒误事,不仅没拿到月前,还被打了两板子扔出来。 这件事,让陆大根彻底歇了心思,决定回余杭郡。 至少家里的祖屋,住着不花钱。 反正手上还有些银子。 够他们吃喝好几年。 这时,杨彩云已经差不多八个月的身孕。 按日子推算,本可以能到家安全生产的,谁知走到虎丘时,早产了。 都说七活八不活。 孩子没保住。 他们手上还有些余钱,因为生产,就在当地一个叫云岩禅寺暂时安顿下来。 虎丘佛教兴盛,每年有大批的香客慕名而来。 陆大根跟僧人说舟车劳顿,又带着孩子,妻子又身体“抱恙”,手头又没有余钱,主持便好心收留他们暂且居住在那。 这一住又是一个多月。 直到差不多五月中旬,夫妻二人才带着陆逢时再度启程回陆家村。 他们为了省钱,坐的是牛车。 到陆家村的时候,就已经是五月下旬了。 按照时间算,杨彩云的确是要生的,可这孩子看着,也不像是刚出生一个月的娃。 倒像是快一岁的。 陆大根只说是在京都亲戚家吃的不错,京城的水土养人,这生下来啊,就比寻常孩子要大些。 当时也有人嘀咕。 陆大根这是当人都是傻子呢,孩子都四颗牙了。 吃的在好,也不可能在一个月长牙啊。 不过杨彩云确实是有身孕走的,回来也抱着一个孩子,就自然而然的以为,陆逢时是他们生的。 从来没人怀疑过这点。 “也就是说,你们将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都一股脑的全当了,还是死当?” 杨彩云怯懦地点点头。 陆大根则偏过头去,不敢与她对视。 “也就是说,这么多年,你们坐吃山空的钱,是我的,完了你们还拿我当牲口一样使唤。现在竟然堵在我家门口,嚷着对我有生养之恩?” 第81章 出发环州 “很好。” 陆逢时极轻地吐出两个字。 她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落回那包银子上,做出了决定。 她没有将银子全部收回,而是从布包里拿出一两碎银子,手腕一抖,那小块银子精准地落在了陆大根脚边。 “哐当”一声轻响。 让陆大根和杨彩云都愣住了。 “这一两银子,不是买断什么恩情,是给你们的路费和今日的饭钱。” 她目光扫过他们惊疑不定的脸。 “拿上这钱,立刻离开天云寺村,回你们的陆家村去。从此以后,不许再踏入天云寺村半步,更不许出现在我面前。” “若你们敢再来纠缠我,或者在外散播任何关于我的不实之言……” 陆逢时眼里已经有灵力风暴,“后果你们绝对承担不起。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后悔’。” “咔嚓”。 旁边的木凳突然被陆逢时徒手劈成两半。 陆大根和杨彩云同时像是被烫着屁股,飞快地跳了起来。 太吓人了。 可吓人的同时,他的眼睛又忍不住得往银子上看。 对比之前二三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心疼得都要滴血。 小声嘀咕:“就这么点,纯粹就是打发叫花子,我们养你……” 他也只敢嘀咕。 看着那碎成两半的木凳,他怕自己下一刻也成两半。 陆大根最终悻悻然地弯腰,捡起那一两碎银子,瞪了杨彩云一眼,率先出去了。 杨彩云看了陆逢时一眼,拉着明哥儿也走了。 “今日多谢各位叔伯婶娘仗义执言,为我做个见证。” 陆逢时也跟着走出院子,“我已问明,我的确非他们亲生,乃十六年前被弃从淮阳伏羲陵庙附近捡来。 当年,他们当掉我随身物换取银钱,所谓养育之恩早已两清。” “此事,至此了结。 若日后他们或族人再来生事,还请各位能如今日一般,明辨是非,主持公道。” 王婆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陆娘子放心,今日之事,我们都听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 “对,这种黑了心肝的人,咱们村不欢迎! 要是再敢来生事,就用扫帚打出去!” “陆娘子心善了,还给他们路费!” 乡亲们纷纷附和,舆论彻底站在了陆逢时这边。 陆大根和杨彩云几乎是逃离的天云寺村。 他们不仅没能将抚养明哥儿的事扔给她,也没有得到预想的财富,反而彻底失去了这个“女儿”。 还声名扫地。 处理完这一切,陆逢时关上了院门。 院内终于恢复了清静。 王氏和裴启云傍晚回来,就听村子里的人说起白天的事,家都没回,赶着牛车往这边来。 “阿时……” 王氏敲门,裴启云身高尚可,能站在院墙看见屋里的情况。 陆逢时听到动静,出来开门。 “阿时,你没事吧?” 王氏心疼的看着陆逢时,她当真不知道这个侄媳在娘家竟然受了这么苦。 更加不知道,她竟然不是陆家的亲生女儿。 问出这一句,就抱住了她。 “没事,你以后就是裴家人,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陆逢时点头一笑:“婶娘放心,我不难过。” 她是真的一点也不难过。 能把事情弄清楚,她开心还来不及。 只是心底到底还是替原主不值。 正月二十九日。 她又收到了裴之砚寄来的家书。 拆开一看,竟是大年夜写的,能得余杭郡解元,裴之砚的文采自然是毋庸置疑。 寥寥数笔,就能窥见开封府的繁华。 在史书上,这段时期被称为元祐盛世。 她若是没记错,很快高太后的身体就会出现问题,官家逐渐掌权,重新启用新党。 不过史书上的哲宗帝方法十分激进,是以后人对他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 按照往年惯例,差不多,过个一两日,他们也就要入贡院了吧。 今年的科考,定然是暗流涌动。 陆逢时突然生出一股想要入京的冲动。 她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身世,不在乎亲生父母是谁。 那只是不想陆大根以此作为要挟她的把柄,再一个她是占了原主的身子,理应弄清楚她真实身份。 淮阳离开封,若是骑马,只有一两日的路程。 若是要找,须得从当初那个伏羲陵庙作为寻找的线索。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动身,她怀中的玉符竟然动了,传来桑晨的声音:“陆道友,十日后,修炼宗门有场历练,散修亦可参加,不知你可有兴趣?” 这邀请来得突然,却又恰逢其时。 她看了眼手中的家书,又想到自己那模糊的身世线索。 京城,她的确想去。 无论是对裴之砚目前处境的考量,还是探查身世,京城都是绕不开的地方。 但宗门历练,还是不用被宗门束缚的情况下。 对她的诱惑更大一些。 且桑晨特意传讯邀请,说明此次历练可能非同一般,这次错过,下次的机会还不知在哪里。 至于身世…… 陆逢时略一思索,便有了决断。 探寻身世并非紧迫之事,十六年都过去了,不差这一时半会。 想到这,陆逢时不再犹豫。 向玉符注入一丝灵力,“多谢桑道友告知。此次历练,我很有兴趣。不知具体在何处集合?需要做何准备?” 很快,玉符再次微热。 桑晨的回复传来。 告知了集合地点时间,以及需要准备的东西。 收起玉符,陆逢时迅速开始盘算起来。 桑晨说的集合地点是在锻器宗附近,说是在半个月前发现的一处秘境。 具体是哪位道家先人留下的还不得而知。 目前七大宗门已经各派了一位元婴期以上修为的真君坐镇。 只等诸位修士前去。 时间上来说,非常紧张。 普通人骑快马,昼夜不歇,也要半月才能赶到。 他们有修为在身,比起普通人是要快一些,但要省出一半时间,也是不易的。 需要立刻出发。 陆逢时立刻去旧宅告知裴启云和王氏,说她需要出一趟远门,并用符箓通知赵启泽。 既然散修可以去,那他也正好见识见识。 不过历练就会有凶险,这个决定需要他自己拿。 父仇已报。 赵启泽也陪了母亲一段日子。 接下来,也需为自己考虑,尽快强大起来,成为母亲的依靠。 所以陆逢时告诉他这件事情后,当即便同意了。 她说了需要准备的东西。 两人在赵家村村口汇合,再去镇上买了干粮,便一路朝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如今还是二月。 越是往北,越寒风刺骨。 两人用灵力包裹全身,第一日从余杭沿着天目山北麓隐秘山路,避开太湖官道急行。 酉时抵达广德,夜宿山神庙。 调息一晚,第二日从广德一路至池州。 中途只歇息一个时辰,让马儿吃草补给。 到了第三日,就有些遭不住。 马儿虽然也被他们用灵力护着,到底是普通马匹,所以不得不停下来先休息。 “也不知能不能赶得上。” 赵启泽说出这一句,陆逢时就有点怀念当初桑晨带着他们御剑。 那叫一个快啊。 还不用这么颠簸,两天下来屁股不说颠成八瓣吧,那也是遭老罪了。 “前两天赶路多出一些时间,今日休息两个时辰吧。” 别把马儿给累死了。 因为多休息一个时辰,他们子时才过武昌。 随意找了个地方,布了个结界两人开始调息,天亮后又给马儿渡了些灵力,继续赶路。 到第五日,他们已经到达长安。 余下的路程,便没有那么赶,多休息半日。 两人是在第九日午后赶到的环州。 站在城外,都能感觉到不少修士聚集在此。 夯土城斑驳如龙鳞,青石街面有不少折痕,驮盐的骆驼队定当穿过街道,与他们擦肩而过,皮囊中的烈酒气味混着粪便的臭味。 这气味,简直一绝。 等驼队走过,陆逢时才重新闻到空气中独属于西北粗狂的风沙。 两人进了一家叫迎客来的普通客栈,安顿好马匹,略作修整,便向店小二打听城西古战场遗址。 那里正是桑晨说的修士聚集的方向。 越是靠近城西,遇到的修士便越多。 服饰各异,气息强弱不等。 但无一例外都带着风尘仆仆之色和隐隐的期待。 空气中灵力的波动也变得活跃而杂乱。 很快,一片巨大的,断壁残垣出现在眼前。 场中已聚集了数百名修士,看似松散,实则隐隐分成了数个区域,彼此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和警惕。 场边飘扬着几面代表着不同宗门的旗帜,成为了最显眼的标识。 陆逢时目光扫过,很快就看到了玄霄阁的云纹旗。 旗下,桑晨和石漱寒正与几位同门站立。 桑晨也第一时间看到了他们,温雅的脸上露出笑容,遥遥点头示意,并传音让他们过去。 “陆道友,赵道友,一路辛苦。” 桑晨迎上两步,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时间赶得正好。” 石漱寒也对他们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桑道友,陆道友。” 陆逢时和赵启泽拱手回礼。 之前宗门分布,石漱寒已经跟她说过一些,但到底没有那么仔细,桑晨又着重介绍起各宗门领队弟子。 “看那边,黑底金剑纹旗帜下的,是青冥剑宗。 此次来的核心弟子是落惊鸿和萧澈。” 桑晨指向一处,那里剑气隐隐,几名弟子身姿挺拔如剑。 为首的男子约二十七八,实际已经三十六岁。面容冷峻,背负一柄古朴长剑,气息凝练,竟已是金丹初期修为,他就是落惊鸿。 修士在结丹之后,容貌基本不会有多少变化。 也就是落惊鸿大概二十七八结的丹,如今八年过去修为还未有变化,应该是卡在瓶颈期。 此次历练会是很好的一个契机。 他身旁的萧澈年纪与石漱寒相当,看着二十出头,眼神锐利充满都知,修为在筑基后期。 “洛师兄剑心通明,是青冥剑宗这一代的代弟子。萧师弟亦是天资卓绝。他们以剑意锤炼神识,攻伐极强。” 后面跟着的几个都是筑基初期到后期不等,也有炼气期的弟子,不过也都在炼气后期。 陆逢时点头,能感受到那股迫人的剑意。 桑晨又指向另一处,那里飘着一面药鼎图案的旗帜,周围的弟子身上大多带着淡淡的药香。 “那是玄丹阁。 此次带队的是他们阁主的亲传弟子苏璎师姐。” 只见一位身着淡绿衣裙的女子娴静而立,容貌清丽,气质温和,看着约莫三十出头,修为亦在金丹初期。 不过实际年龄已经五十了。 她正与身旁的同门低声交谈着什么。 身旁跟着的那位看起来年轻更小,与陆逢时年龄相仿,眼神灵动的小师弟,叫林枫,聚气后期修为。 “苏璎师姐炼丹之术精湛,待人亲和。玄丹阁弟子虽不善打斗,但人缘极好。” 这是自然,没人愿意得罪能提供极品灵丹的宗门。 接着,桑晨的目光转向衣裙衣着风格明显带着神秘诡谲色彩的修士,他们的旗帜上绘制者复杂的星轨符文。 “那是神机门的弟子。” 领头的是夜阑师兄,看起来三十出头,面容普通,但那双眼睛却深邃的仿佛能洞察人心,修为在金丹中期。 同样也是带了十数名筑基期和聚气期的师弟师妹。 “神机门精研卜算、阵法、秘术,手段莫测,轻易不要与他们起冲突。” 随后,桑晨的视线掠过一群气息阴冷,服饰多以深紫、黑色为主的修士,他们的旗帜上是一个暗紫色轮回印。 他们所在区域的温度似乎都比旁处要低很多。 “幽冥宗。此次来的核心弟子是殷无赦。” 殷无赦看起来三十左右,实际年龄五十五,脸色带着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嘴唇却红得妖异,眼神阴鸷,修为是目前各门弟子中修为最高,在金丹后期。 他独自站在稍前的位置,连他们本门弟子都与他保持着距离。 手中还把玩着一串有指骨制成的念珠。 他身后跟着一个存在感稍弱,但眼神同样冰冷的师弟苍暇,修为是筑基巅峰。 “幽冥宗功法诡异,常年与尸鬼打交道,行事亦正亦邪,尽量避开。” 接下来要介绍的,是此次的东道主,锻器宗。 第82章 木魈豹 他们的旗帜是锤子与剑交叉的图案,核心弟子是铁心师姐和韩铸师兄。 铁心是一位麦色皮肤,身材高挑匀称的女子,扎着利落的高马尾,眼神专注而明亮,手中正拿着一件环状法器仔细检查。 陆逢时看她也就二十六七左右,但实际已有三十九岁,修为在金丹中期。 她身旁的韩铸则是个肌肉虬结的壮汉,抱着膀子,声如洪钟地在和同门说着什么,修为在金丹初期。 “锻器宗弟子战力不俗,且富得流油,身上法宝极多。 铁心师姐是锻器宗百年难遇的天才,由她亲手锻造的兵器,最次也是四品的中阶灵器。” 灵器分为低、中、高,低指一到三品,中是四到六品,高指七到九品。 她手上的那个环状法器叫千瞬轮回斩,就属于六品,能够高速循环攻击敌人。 陆逢时的目光落在前面那个铁心师姐身上。 那个什么轮回斩,便是只那么拿着,就感觉有千道银色流光,如电如轮,炫酷的很。 她现在只有罗盘和桃木剑,捉鬼驱邪还行,真要硬碰硬的干,连一件趁手的武器都没有。 她的要求也不高,只需一把长剑就好。 问了桑晨师兄,说是可以自己拿材料请他们打造,至于收费,需要看锻造时所耗费的灵力和精神力筹算。 …… 最后是介绍玄霄阁,除了桑晨和石漱寒,还有十三位门内弟子,由桑晨引着各自打了声招呼。 一圈下来,倒也算是混了个熟脸。 在队伍的最后,还聚着七八个散修,修为从筑基初期到金丹初期,年龄三五十到一两百不等。 在这群人里,陆逢时意外的看到一个“熟人”。 真没想到,他也来了。 就是在鬼见愁想与她抢玄阴珠的同尘子! 他正与旁边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散修聊的火热。 不过眼神时不时往她这边飘。 显然是已经注意到陆逢时了。 桑晨也顺着陆逢时的视线看去,而后轻笑道:“陆道友还有熟识?” 陆逢时笑了笑,将取珠时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桑晨便懂了。 他道:“秘境之中,危机与机遇并存,各宗关系微妙,两位还需多加小心。” “多谢桑道友提醒,我们会小心的。” 陆逢时道,目光再次淡淡扫过同尘子所在的方向。 恰好对上他来不及完全收回,带着一丝阴鸷与贪婪的视线。 同尘子显然没料到陆逢时会突然看过来。 愣了一下。 随即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僵硬虚伪的笑容,甚至还对着陆逢时微微颔首,仿佛只是偶遇故人打招呼。 只是那眼神深处的算计却掩藏的并不完美。 陆逢时心中冷笑,漠然地移开了目光。 这种无视的态度,反而让同尘子脸上的笑容僵住,眼底闪过一丝愠怒。 就在这时,演武场中心,锻器宗的铁心师姐向前一步,清了清嗓子,声音蕴含灵力,清晰地传遍全场:“诸位道友,时辰已到! 秘境入口即将开启,我们还是按照之前历练的老规矩,入口处的传送阵只维持半个时辰,过时不候! 接下来,我们有请各位宗门的真君长老,请他们合力打开秘境。” 随着铁心话落,“刷” 演武场中心赫然出现七名真君长老。 年纪看着均在三十七八,但实际年龄都差不多有七八十了。 只有玄丹阁的楚长老是个女子,但她竟是所有真君中修为最高,是元婴巅峰。 是以这次开启秘境,她站在最中央位置,“进入后,传送阵或有偏差,诸位做好应对的准备。” “秘境之内,机缘各凭本事, 但也望各位记住,莫要同室操戈,徒增伤亡!” 她话音落下,与其他六名长老对视一眼,同时掐诀,打向演武场中心早已布置好的一个复杂阵盘。 嗡——! 阵盘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一道粗大的光柱冲天而起,搅动上方风云。 光柱中央的空间开始扭曲变形,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渐渐形成一个约三丈高的,不稳定的光晕漩涡。 漩涡中心深邃幽暗,散发出古老而苍茫的气息。 隐隐还能感受到其中紊乱的空间之力。 “入口已开!诸位,请!” 楚长老高喝一声。 早已等待多时的各派弟子立刻行动起来。 落惊鸿一马当先,低喝一声:“走!” 身后剑匣中飞剑嗡鸣,他化作一道凌厉剑光,率先冲入漩涡,萧澈紧随其后,剑宗弟子个个身化剑影,井然有序地投入其中。 剑气撕开紊乱的空间之力,显得异常果决。 苏璎则不紧不慢,取出一枚散发着清香的丹药捏碎,一层淡绿色的光晕笼罩住同门弟子,“凝神静气,抵御空间撕扯。” 她声音温和,带着同门迅速飞入。 那绿色光晕有效地稳定了周围的空间波动。 夜阑抬手打出一把古朴罗盘,悬浮头顶,带着同门没入漩涡。 殷无赦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周身阴气大盛,裹挟着身后的师兄弟妹如同鬼魅般飘入漩涡。 所过之处,连光线似乎都暗淡了几分。 御兽宗是熊烈领队,金丹初期修为,笑声爽朗,身边跟着一只金睛巨虎,方才桑晨师兄介绍的时候,说他性格豪爽,可以结交。 他走到传送阵前,摸了摸老虎的头:“咱们也进去闯一闯。” 巨虎咆哮一声,拖着他猛地跃入,其他御兽宗弟子也都各施手段进入。 赵启泽看得就差眼睛发直。 他的修为算是垫底的存在,更是一点见识也无。 可以说,他也只是光灵力修到聚气中期,但要说各种术法运用,当真不够熟练。 不过转念一想,正是因为不熟,所以才要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 接下来是锻器宗的弟子,由铁心和韩铸带领,稳健的踏入光门。 桑晨见状,对陆逢时和身后的师兄弟妹们道:“我们也走吧。” 说完激发护身符箓,道道青光升起。 桑晨还激发手中的溯灵盘,将他们笼罩住,桑晨有金丹中期修为,如此能帮着他们稳定心神,规避空间乱流之效。 在即将踏入漩涡的瞬间,陆逢时敏锐的捕捉到一道不善的目光。 是同尘子。 他混在散修人群中飞来,方向隐隐针对着她这边。 下一刻,强烈的失重感袭来,耳边是呼啸混乱的罡风,身体像是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巨力扯碎。 陆逢时及时运转功法,玄阴珠散发着幽蓝光芒,帮助她稳定身形。 她瞥见赵启泽脸色发白,但还能勉强支撑。 桑晨的溯灵盘光芒在此刻发挥了重要作用,在其笼罩范围内,空间乱流明显平缓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是一瞬,也可能极为漫长。 猛地,周身一轻! 所有的撕扯和噪音骤然消失。 双脚触碰到了一片坚实却陌生的土地。 一股浓郁得近乎粘稠的天地灵气扑面而来,其中还混杂着古老的荒芜之感。 陆逢时迅速稳定身形,警惕地环顾四周。 她身边只有三个玄霄阁弟子,赵启泽在最后的那一刹那,不知被传送到了何处。 她立刻激发传音符,却没有得到回音。 其他三个玄霄阁弟子也试着联系同门,却是同样的结果。 “看来,最后一下,将人都给分散了。” 出声的是一看着二十二三的男子,叫付兴凯,筑基中期修为,刚才看他激发符箓,应是木灵根。 说完看向其他两名同门和陆逢时:“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另两个弟子,女子叫方静语,白白净净,看着十八九岁,聚气巅峰修为,男子叫祝泽阳,约莫十五六岁,才聚气后期。 这两人肯定是听他安排。 主要还是陆逢时。 她虽然是桑晨师兄叫过来的,但毕竟和他们不熟。 若是执意要分开走,他们也不好强留。 不过秘境中险象环生,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 于安全上还是更有保障些。 “付师兄,我们都听你的。” 陆逢时也点头同意:“大家一起走,还是更安全些,我们四人付师兄修为最高,便由你带着我们。” 付兴凯见三人均无异议,心中稍定。 谨慎地打量起周围环境。 他们似乎身处一片巨大的远古森林之中,参天古木高耸入云,枝叶繁茂,几乎遮蔽了天空。 只有零星的光斑透过缝隙洒落,在地面厚厚的腐叶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木系灵气和一股陈腐的泥土气息,远处隐约传来不知名妖兽低沉的嘶吼声,更添几分幽深诡秘。 “此地木灵气异常充沛,但也藏凶险,诸位务必紧跟,警惕四周。” 付兴凯低声嘱咐,手中掐诀。 一层淡淡的青色光晕笼罩四人。 是他施展了敛息术,能一定程度上降低被林中凶兽发现的概率。 陆逢时案子点头,付兴凯行事还算稳妥。 她也将灵力运至双目,仔细观察着周围。 这里的植物与外界有极大的不同,许多都散发着微弱的灵光,形态也更加奇异。 四人呈菱形队形,由付兴凯开路, 方静语和祝泽阳居中策应,陆逢时殿后。 小心翼翼地沿着一条似乎是野兽踩出的小径向前探索。 前行约一炷香的时间,周围越发安静,连虫鸣声都消失了,只有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和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这种过分的安静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突然,付兴凯停下来脚步,举手示意。 旋即脑海中响起他的声音:“有东西靠近!” 他传音,神色凝重地望向左前方一片茂密的长着巨大紫色阔叶的灌木丛。 方静语和祝泽阳立刻紧张起来。 他们各自握紧了手中的符箓和法器。 陆逢时也感应到了,那是一股带着腥气略显混乱的生命波动,正在快速接近! 唰啦啦! 灌木丛剧烈晃动,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咆哮,一道黑影猛地扑了出来! 那竟是一头形似猎豹,却浑身覆盖着暗绿色苔藓和藤蔓,双眼闪烁着幽绿光芒的奇异妖兽! 它速度极快,带起一股腥风,直扑队首的付兴凯。 “是木魈豹! 小心它的爪子和缠绕的藤蔓!” 付兴凯显然认得此兽,低喝一声,不敢怠慢,手中早已准备好的法诀瞬间打出。 数根尖锐的木刺凭空生成,带着破空声射向扑来的妖兽! 同时,他身形急退,试图拉开距离。 木魈豹异常敏捷,在空中诡异一扭,竟避开了大部分的木刺,只有一根擦着它后腿划过,带起一小片绿色的汁液。 它吃痛地低吼一声,落地后毫不停歇,后肢发力再次扑上,同时身上缠绕的藤蔓骤然射出,卷向付兴凯的双脚! 付兴凯脸色一变,急忙施展施术跃起,同时祭出一面青色小盾挡在身前。 铛! 木魈豹的利爪狠狠抓在青盾上,发出侧耳摩擦声。 那几条藤蔓如影随形,向上缠绕而来! 就在这时,居中的方静语娇叱一声,手中一道炽火符激发,化作一团火球砸向那些藤蔓! 火克木! 藤蔓遇火立刻焦枯蜷缩,发出“滋滋”声响,让木魈豹发出一声痛楚的嘶鸣,攻势一缓、 祝泽阳也鼓起勇气,将灵力注入手中一柄短剑法器,一到微弱的剑气斩向木魈豹的后臀。 虽然威力不强,但也成功吸引了妖兽的些许注意力。 陆逢时在队伍末尾,并未急于出手。 她冷静地观察着占据,发现这木魈豹大约相当于筑基初期的实力,凭借着速度和诡异的木系攻击手段,对付兴凯威力不小,但并非无法应对。 她现在需要做的是警惕四周可能存在的危险。 同时这也是观察玄霄阁弟子实战的好机会。 付兴凯得到喘息之机,立刻反击。 他双手连连掐诀,口念咒语,之间周围的树木仿佛活了过来,数条粗壮的气根破土而出,如同绳索般缠向木魈豹! 木魈豹速度受阻,愤怒咆哮,身上苔藓绿光大盛,竟也催动四周的草木疯长,试图抵抗那些气根。 一时间,一人一兽竟陷入了木系法术的纠缠较量之中。 陆逢时微微蹙眉。 这样下去消耗太大。 她指尖微动,一枚由玄阴珠凝聚的阴气悄然凝聚,准备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第83章 不宜久留(求月票) 然而,就在此时。 那木魈豹似乎自知不敌,猛地仰头发出一声尖锐至极的长啸! 这啸声极具穿透力,在寂静的森林中远远传开。 “不好,它在召唤同伴!” 付兴凯脸色大变。 话音未落,四周的密林中,顿时响起了数声同样的咆哮回应! 并且迅速由远及近! “快走!” 付兴凯当机立断,再也顾不得纠缠,强行震开眼前的木魈豹,招呼三人就要向另一个方向突围。 但已经晚了! 只见左右两侧以及后方,又有三头体型稍小,但同样凶悍的木魈豹窜了出来。 绿色的眼瞳死死锁定了四人,彻底封住他们的退路。 先前受伤的木魈豹也低吼着逼近。 四头相当于筑基期的妖兽围攻,其中一头还是筑基中期! 付兴凯等人的脸色瞬间一变。 他们对付一头尚且吃力,面对四头围攻,几乎是绝境。 “结三才阵,死守!” 付兴凯嘶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 方静语和祝泽阳慌忙向他靠拢,试图结阵自保。 但在四面八方扑来的凌厉攻势下,脆弱的阵型眼看就要被瞬间冲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处于队伍末尾,冷静观察的陆逢时不再犹豫。 此刻已不是保留实力的时候,同舟共济方能有一线生机。 更何况,她既然接受了桑晨的邀请,与玄霄阁弟子同行,便有一份护持之责。 “退至我身后!” 陆逢时清叱一声,一步踏出。 竟越过三人,直接迎向扑来的兽群! 她周身气息骤然暴涨,不再是之前收敛平和,一股精纯的五行灵气波动扩散开来。 付兴凯三人皆是一惊。 付兴凯知道陆逢时有筑基初期实力。 可他不知,这个散修竟然是五行修炼者啊。 五行修炼者,能在她这个年纪到这个修为,那得是多有天赋? 难怪能得桑晨师兄和石漱寒青睐。 只见陆逢时掌心一翻,玄阴珠悬浮而出,滴溜溜旋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蓝色光芒,一股极其阴寒的气息如同潮水般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汹涌扩散。 她双手结印,全力催动法宝。 咔嚓! 极寒之气所过之处,地面瞬间凝结起厚厚的黑蓝色冰霜,空气中的水分被瞬间冻成漫天冰晶粉尘。 那四头正在凌空扑来的木魈豹首当其冲。 动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无比迟滞僵硬,仿佛陷入了泥沼冰窟。 它们赖以生存和攻击的苔藓藤蔓更是被瞬间冻结,覆盖上厚厚的寒霜,变得脆弱不堪,生机被大幅度遏制。 玄阴珠的至阴寒气,对于这些依靠旺盛生机和木樨灵力的妖兽而言,简直是天敌克星! 付兴凯三人只觉得一股凛冽寒意掠过,那令人绝望的扑杀攻势竟被硬生生延缓。 付兴凯到底是玄霄阁内门弟子,战斗经验丰富。 瞬间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抓住了这宝贵的战机,“方师妹,炎阳符覆盖攻击!祝师弟,扰其侧翼! 陆道友,我来助你!” 他大喊一声,不再保留,体内灵力疯狂运转,双手掐诀如飞。 无数粗壮的青色藤蔓破土而出,如同灵蛇般缠向那些被寒气冻得行动困难的木魈豹的下盘。 同时,一根根尖锐巨大的木刺从地面猛然刺出,狠狠扎向妖兽相对柔软的腹部。 方静语也压下恐惧,将手中所有的火系符箓不要钱似的激发出去。 火球,火箭呼啸着砸向被冻结的藤蔓苔藓,火借木势,烧得劈啪作响,让木魈豹发出痛苦的惨嚎。 祝泽阳虽然修为最低,也鼓起勇气,催动飞剑法器,不断骚扰攻击妖兽的眼睛关节等脆弱部位。 只可惜他修为太低,战斗经验又实在不足。 反而被其中一头木魈豹将飞剑给反震了回去,正好当胸一击,人立刻给击飞出去,狠狠撞在身后的一棵粗壮的树上,直直掉落下来。 “噗呲” 一口鲜血喷出。 他还想站起身来,只是脸色愈发苍白。 竟是五脏移位,疼痛难当。 木魈豹见状,分出一只,想要趁此机会,击杀祝泽阳。 好在付兴凯飞身挡住了。 陆逢时则全力维持着玄阴珠的寒气输出,脸色微微发白,额角渗出细汗。 同时操控如此大范围的极寒领域对抗四头筑基妖兽,对她的灵力和神识都是巨大的负担。 但她眼神沉静,没有丝毫慌乱。 精确地控制着寒气的流向,重点压制那头最强的筑基中期木魈豹。 四人第一次配合,竟在生死关头爆发出惊人的默契。 在玄阴珠的主控和辅助下,战局瞬间逆转。 噗呲! 呜嗷~ 利器入肉声,法术爆裂声,妖兽的悲鸣惨嚎声不绝于耳。 很快,两头稍弱的木魈豹率先被付兴凯的巨木刺穿脏腑,又被方静语的火焰吞没,哀嚎着倒地毙命。 那头筑基中期的木魈豹最为强悍,竟强行震碎了体表的冰霜,不顾身上缠绕的藤蔓和燃烧的火焰,发出一声狂怒的咆哮,双眼赤红地再次扑向消耗最大的陆逢时。 它认准了这个给它带来最大痛苦和克制的人类! “小心!” 付兴凯惊呼,想要救援却已来不及。 陆逢时眼中寒光一闪,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了上去。 她左手维持着玄阴珠继续释放寒气迟滞对方动作,右手并指如剑,体内精纯的五行灵力瞬间转化为炽烈的火灵之力,凝聚于指尖! “离火剑指!” 咻! 一道凝练无比,炽热如熔岩的赤红色指风疾射而出,精准无比地射入了木魈豹因咆哮而大张的口中。 轰! 火系灵力在其体内猛然爆发。 木魈豹前扑的动作骤然僵住,身体剧烈膨胀了一下,七窍中冒出黑烟,眼中的凶光迅速黯淡下去,最后轰然倒地,被火之灵焚为焦炭。 最后剩下那头最初受伤的木魈豹,见同伴顷刻间全部毙命,吓得哀鸣一声,转身就想逃入密林。 “哪里走!” 付兴凯岂容它逃走报信或是日后报复,强提最后灵力,一道灵力的木矛飞掷而出,将其彻底钉死在地上。 战斗终于结束。 现场一片狼藉,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焦糊味和草木寒气。 付兴凯和方静语几乎脱力,瘫坐地上。 大口喘着粗气,看着满地妖兽尸体,脸上充满了后怕。 庆幸以及对陆逢时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感激。 陆逢时也收回玄阴珠,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调息着体内消耗过度的灵力。 她看了眼同样疲惫却眼神发亮的两位同伴,微微点头。 “陆,陆道友……” 付兴凯休息一会,站起身来,对陆逢时郑重地行了一个道揖,“今日若非道友力图狂澜,我等恐怕已葬身兽口!此恩,付兴凯铭记于心!” 方静语也连忙起身,盈盈一拜:“多谢陆师妹救命之恩。” 她已自动改口,语气充满了敬服。 “二位道友不必多礼,既为同伴,自当携手共渡难关。” 陆逢时虚扶一下,语气平和,并未居功,“此地血腥味太浓,不宜久留,需尽快离开。” “陆师妹说的是!” 付兴凯连忙点头。 此刻他对陆逢时已是心服口服。 迅速检查了一下战场,熟练地取出几枚价值较高的妖兽内丹和可用材料,递给陆逢时:“陆师妹,这些……” “你们收着吧,我出力是应当的。” 陆逢时摆手道,“况且我身上没有介子,也不方便保管。” 付兴凯见陆逢时态度坚决,也确实没有储物法器,便不再推辞,将妖兽材料和内丹小心收好。 实力强大却不贪功,处事大气。 心中对陆逢时的为人又高看了几分。 “陆师妹高义!” 他再次拱手,然后看向脸色依旧苍白的祝泽阳,面露忧色,“祝师弟伤的不轻,需尽快找个安全地方疗伤。我们尽快离开。” 陆逢时点头。 她的神识也感知到远处已有几股的气息正在被这里的血腥味吸引,缓缓靠近。 “付师兄所言极是。 但这秘境完全陌生,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 付兴凯面露难色,环顾四周完全陌生的原始环境,摇了摇头:“毫无线索,这里是一处新发现的秘境。宗门还未能绘制出地图,只能凭直觉和运气了。” 他看向陆逢时,有征求这位实力不俗同伴的意思。 陆逢时没有推辞。 她闭上双眼,全力运转神识,同时调动体内五行灵力,尤其是偏向感知的水木灵力。 片刻后,她睁开眼,指向一个方向:“那边。 我感觉到那个方向的木灵气和水灵气似乎更为温润平和,或许有山谷和水源,更适合疗伤。 而且,与我们刚才遭遇袭击的方向相反,风险可能相对较低。” 这是一种基于灵力属性的模糊感知,不好作为确切的判断标准,但在毫无头绪开盲盒的情况下,已是目前最可靠的判断依据。 “好!就依陆师妹所言!”付兴凯毫不犹豫地同意。 方静语也用力点头。 “事不宜迟,立刻出发。 付师兄开路,方师妹照顾好祝师弟,我背他走,并负责断后警戒。” 陆逢时迅速做出安排。 同时弯下腰,小心地将祝泽阳背起。 少年虽然清瘦,但加上法器还是有些分量,不过对于筑基期的陆逢时来说,还算负担得起。 “有劳陆师妹了!” 方静语感激道,立刻在旁边护持。 四人小队再次移动,朝着陆逢时感知的方向快速潜行。 陆逢时背负一人,速度却并未减慢太多,步伐依然轻盈稳健,让付兴凯和方静语暗自咂舌。 付兴凯因为是单一灵根,综合战力比不陆逢时强不了多少。 但毕竟有筑基中期修为,一路上帮着他们规避不少危险。 约莫一个多时辰,穿越了密林,反复哦一族哦不满怪异蕨类植物的矮山,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条清澈见底,散发着淡淡灵气的溪流潺潺流过。 溪流对面是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绿草如茵,点缀着许多从未见过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奇异花卉。 谷底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山壁下方,赫然有几个天然形成的岩洞。 洞口不大,但看起来干燥而隐蔽。 “就是这里了!” 付兴凯惊喜道,“有水源,地势相对开阔不易被埋伏,还有现成的洞穴可供藏身! 陆师妹,你的感知太准了!” 陆逢时也松了口气,看来她的判断没有错。 付兴凯仔细用神识探查了那几个洞穴以及周边区域,确认没有强大的生物栖息痕迹。 “去那个位置最高的洞穴吧。 视野最好,易守难攻。” 陆逢时指着最上方的目标道。 三人小心渡过不深的溪流,来到山壁下。 付兴凯率先进入洞穴检查,确认安全后,才招呼他们进去。 洞穴内部比想象中要深一些,也很干净。 似乎曾有某种畏光的弱小生物栖息过,但看着早已废弃。 付兴凯从介子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毛毯,方静语从外面找来一些干燥的软草,铺成了一个简易的床铺,将祝泽阳放下。 少年一路颠簸,脸色又差了些,仍在昏睡。 付兴凯再次取出固元丹,让他服下,帮助恢复。 陆逢时则走向洞口,运转五行之气在洞口布下几个简单的警戒。 五行之气,最接近天地灵气。 除非比她灵力高,否则很难被察觉。 做完这一切,三人才真正松了口气,感到一阵疲惫袭来。 “我们轮流调息和警戒。” 陆逢时安排道,“付师兄方才消耗最大,你先恢复。方师妹照顾祝师弟,并负责第一轮警戒。我第二个调息。” 两人对此安排毫无异议。 洞内暂时陷入了安静。 方静语守在洞口,紧张地注视着外面梦幻却危险的谷地。 在宗门,她也是有下山历练的。 却从没有一次像这秘境这么危险。 来之前还信心满满,不到半天,她竟生出几分忐忑来。 付兴凯盘坐在地,吞下丹药开始全力恢复灵力。 陆逢时则坐在靠近洞口的位置,一边默默运转功法吸收此地浓郁的灵气缓缓恢复,一边保持着高度警惕。 时间在寂静的调息和警戒中缓缓流逝。 秘境之中似乎没有昼夜之分,天空始终维持着那副昏蒙的模样。 只能凭借体内灵力的流转大概判断过去了两个多时辰。 第84章 冤家路窄(求月票) 付兴凯率先睁开眼睛,长吁一口气,眼中神光恢复,损耗的灵力已补充的七七八八。 他看向守在洞口,依旧保持警惕的陆逢时和照顾祝泽阳的方静语,心中感激又惭愧。 “陆师妹,方师妹,我恢复好了,你们快调息吧。” 付兴凯起身,接替了警戒的位置。 陆逢时点点头,没有推辞,走向洞内一处相对平整的地方盘膝坐下,很快进入了深层次的调息状态。 五行功法运转,周遭浓郁的天地灵气,尤其是温和的水木灵气,如同受到吸引般向她汇聚而来。 其恢复速度让一旁暗中观察的付兴凯再次暗暗心惊。 不止如此,她竟然还不用丹药。 她没有储物法器,看着身上也不像藏有丹瓶的样子,莫非五行修炼者,纯靠灵力便能快速恢复? 方静语已经服下丹药,在一旁恢复了。 不然,会和付兴凯一样的表情。 又过了约两个时辰,陆逢时周身灵气波动平稳下来,双眸睁开,精光内敛,状态已然恢复至巅峰。 甚至经过先前战斗和此番修炼,修为还有所精进。 方静语还在继续调息。 她看向石床。 祝泽阳恰好也在这时悠悠转醒。 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有了焦距。 看到围过来的两人,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付师兄,陆师姐,多谢你们……” “别动,好好休息。” 付兴凯连忙按住他,顺便探查了一下他的伤势,点头道:“恢复的不错,断裂的骨骼开始愈合,内腑震荡也平复了许多。 再静养一日,应该可以行动,但短期内不可再动用灵力与人交手。” 祝泽阳闻言,脸上露出愧疚之色:“是我拖累大家了。” “说的什么话!” 付兴凯打断他,“若非你关键时刻掷出那一剑,我们或许更为危险。 我们都是同伴,理应互相扶持。” 陆逢时也微微颔首,对付兴凯的话表示认可。 祝泽阳虽然修为最低,但那份勇气和下意识的举动,不是谁都有的。 “现在我们都已恢复,需商议一下接下来的行程。” 陆逢时将话题引回正事,“我们进入秘境已有些时辰,却因意外耽搁在此。秘境开启时间有限,我们不能一直困守于此。” “陆师妹所言极是。 根据以往秘境经验,核心区域往往藏有大机缘,但也最为危险。我们如今实力受损,祝师弟又需修养,贸然深入恐有不测。” “依我之见,可以先在这片相对安全的河谷区域探索一番。 此地灵气充沛,或许生长着一些外界罕见的灵草灵植,采集回去也是不小收获。” 他们对这些或许没有太大用处,可要给玄丹阁还是能换取丹药的。 方静语终于调息完毕。 听到后,认同点头:“待祝师弟伤势再好一些,我们再向深处探索,或想办法与其他同门汇合。” 这个提议还是较为稳妥。 祝泽阳和付兴凯都表示同意。 陆逢时沉吟片刻,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这个方法确实较为稳妥。但我们时间有限,一味求稳或许会错失良机。 我方才在调息时,隐约感觉到河谷上游方向,似乎有一股异常纯净的灵力波动,时强时弱,颇为奇异。” 她看向众人:“我建议,由我先行前往上游探查一番。 付师兄和方师妹留在此地保护祝师弟,并可在附近安全范围内采集灵草。若我发现那灵力波动源头是大机缘,且无太大危险,我再传讯你们汇合。” “若情况不对,我会立刻退回,我们再从长计议。” 这个方案兼具了冒险与稳妥。 由综合实力比较强的陆逢时前去探查,效率最高,风险也相对可控。 付兴凯思索了一下,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虽然让陆逢时独自前去探查有些过意不去,但目前只能如此,“陆师妹务必小心,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 “我会快去快回。 你们也多加小心,守住洞口,切勿远离。” 嘱咐完后,陆逢时不再耽搁,身形一闪,便如一道白光掠出洞穴,沿着潺潺溪流,向上游方向疾行而去。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茂密的灵植和雾气中。 付兴凯三人则留在洞内,提高警惕,并开始计划在附近进行有限度的探索和采集。 陆逢时沿着溪流一路向上,速度极快,同时神识感知放到最大,仔细分辨空气中那丝奇异的灵力波动。 越往上游地势渐渐升高,两侧山壁愈发陡峭,溪流也变得湍急起来,水汽弥漫,甚至在岩石上形成了小型的彩虹。 周围的植物愈发茂盛奇异,散发着各色灵光。 但她并未停下采集,目标明确地追寻着那丝感应。 大约前行了十数里。 溪流的尽头是一条巨大的瀑布,轰鸣着从百丈高的山崖上倾泻而下,落入下方深不见底的幽潭之中,溅起漫天水雾。 而那股奇异纯净的灵力波动,正是从瀑布后方传来的。 陆逢时停在幽潭边,仔细观察。 瀑布水量巨大,完全遮挡了后面的山壁,看不清具体情况。 但她的神识穿透水木,隐约感知到后面似乎有一个巨大的洞口。 “藏在瀑布之后……” 陆逢时心中一动,这倒是符合许多传说中洞天福地的特征。 确认没有强大的守护兽或者其他修士的气息后,陆逢时不再犹豫,运转灵力护住周身,足尖轻轻一点,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射入水幕之中! 穿过水幕的刹那,预料中的撞击并未到来。 身上甚至没有被淋湿多少。 她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进入一个奇异的静谧空间。 身后瀑布的轰鸣声瞬间变得遥远而模糊。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石窟。 顶端镶嵌着无数发光的晶石,如同星空般洒下柔和的光芒,将整个洞窟照亮。 洞窟中央,是一个小小的灵液潭,潭水清澈见底,散发着惊人的灵气和那股奇异的波动。 陆逢时看向潭水正中央,那里生长着一尺来高,通体翠绿欲滴,宛如翡翠雕琢而成的奇异植物。 在它顶端还结着三枚龙眼大小,晶莹剔透的果实,果实内部仿佛有氤氲的霞光在流动,那股纯净而强大的灵力波动,正是从这三枚果实上散发出来的。 “这是,碧霞灵果?” 陆逢时心中巨震,认出这是一种只存在古籍记载中的罕见天地灵粹! 此果蕴含极为精纯的生机和灵力,对提升修为,淬炼肉身,甚至治疗道基损伤都有不可思议的奇效! 难怪能散发出如此奇异的灵力波动。 然而,她的喜悦只持续了一瞬,目光立刻被灵潭边的一幕吸引。 心脏猛地一紧! 在灵潭的另一边,靠近洞壁的阴影处,盘膝坐着一个人。 刚才明明感知过。 并无他人气息。 除非是用了某种法子故意遮掩了。 那人身上穿着青色道袍,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虽然看不见面容,但那身形轮廓,以及熟悉的木系灵力,陆逢时立刻高度警惕起来。 几乎就在陆逢时察觉到对方存在的同一时间,那盘膝而坐的身影也猛地一颤。 显然也感知到了她的闯入! 那人豁然起身,迅速转过身来。 果然是他。 同尘子! 此刻的他,脸上带着一丝未能完全掩饰的惊愕和慌乱,眼神深处更是掠过一丝极其阴鸷的厉色。 陆逢时眼神骤然变冷。 真是冤家路窄! 没想到他竟然也传送到了这附近,而且还先一步找到了这处洞天福地。 看他的状态,似乎正在尝试借助此地浓郁的灵气和碧霞灵果逸散的气息修炼突破。 但显然,过程并不顺利。 他的气息似乎有些起伏不定,袍角甚至沾染了些许未干的血迹和泥土。 看起来像是经历过一场战斗,并非在此静修已久的状态。 也正因为此,所以在没有同伴警戒的情况下,想要打坐恢复灵力,就需要用秘法遮掩气息,方才能安心打坐。 两人目光在空中骤然碰撞。 洞窟内的气氛立时变得剑拔弩张。 “是你!” 同尘子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尖锐。 他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在这个时候遇到陆逢时。 他的目光飞快扫过陆逢时, 又极其隐晦地瞥了眼潭中央那三枚诱人的碧霞灵果,贪婪与杀意一闪而逝。 陆逢时面无表情,心中念头飞转。 秘境寻宝,各凭机缘手段,先发现者确实占有一定的先机和心理优势。 就如同当初他们争夺玄阴珠。 她先看到,又费了大力气将守在外面的阴煞之气收服,定然是不愿被同尘子摘果。 但若是心思纯正的修士,在玄阴珠认主后,就不该还想着杀人夺宝。 这才是她与同尘子结怨的根源。 此刻冤家路窄,面对如此重宝,他在洞内又没有出力应对可能存在的危机,陆逢时便做不出将宝物拱手相让的事来。 “同尘子道友。” 陆逢时语气平淡,打了个招呼。 五行灵力在体内悄然运转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同尘子见陆逢时如此镇定,眼神更加凝重。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口道:“陆道友,没想到能在此相遇。看来道友也是福缘深厚之人。” 他话锋一转,“不过此处乃贫道先行发现。 这三枚碧霞灵果于我功法大有裨益,贫道势在必得。道友若此时退去,你我免伤和气,贫道可许你一些其他宝物作为补偿。” “如何?” “不如何!” 陆逢时淡淡道:“这灵果是你发现的不假,但毕竟没有到你手上。 我陆逢时还是讲信用的,只要你先我拿到,我必立刻退出这里,绝不会如你之前那般……” 同尘子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愠怒。 她在阴阳他不讲信用! “上次你拿自己的性命做搏斗,贫道不与你计较,如今你也不过是筑基初期修为,莫不是以为筑基后,就能与我一较高下? 那你可要打错如意算盘了。” “我要如何拿到灵果,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出招吧!” 她虽然还是筑基初期,但五行灵力远比单一属性的灵力更为浑厚坚韧。 且她在筑基之后,也经过了几次实战历练,又有玄阴珠加持,对同尘子,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同尘子眼神暗了暗,微微向前踏出一步。 如果只有她一人,就是最好夺取玄阴珠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再给她第二次逃走的机会。 他是木灵根,在此地木灵气浓郁的环境下,自觉有几分地利。 陆逢时感受到那带着生机的压迫感,却岿然不动。 “现在后悔,离开此地,还来得及。” 陆逢时缓缓开口:“秘境宝物,天生地养,机缘者得之。 道友先先一步抵达,但灵果仍在,便不能算已到道友囊中。此物于我修行亦至关重要,岂能因道友一言便轻言放弃?” 她的话不卑不亢。 同尘子闻言,脸色沉了下来。 自己状态并非巅峰,来此出之前,与树妖恶战一场,那树妖也是占尽地利,虽最终将其歼灭,自身灵力也耗损不小,还受了些暗伤,亟待调息。 他本想借此宝地灵气与灵果逸散之力先行恢复,甚至尝试突破,却被陆逢时撞破。 速战速决! 决不能让她拖延时间! 念头一定,同尘子眼中厉色暴涨,率先发难。 “缚!” 同尘子低喝一声,双手掐诀。 地面瞬间窜出无数翠绿带刺的藤蔓,急迅无比地缠向陆逢时双足。 这正是他擅长的木系缠控法术,三四个月前就曾让陆逢时吃过小亏。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陆逢时早有防备。 在他掐诀微动的瞬间,足下已然发力。 “坤元,震!” 她右脚猛地一踏地面! 土黄色的灵光自她足下荡开,一股沉稳厚重的震荡之力瞬间传入地下。 那些刚刚破土而出的藤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尚未近身便纷纷寸寸断裂,被真三成精纯的木灵之气,反而被陆逢时悄然运转功法吸收了一丝。 同尘子瞳孔一缩,心中微惊。 她竟能如此娴熟的运用相克之力? 第85章 实力才是根本(求月票) 而且灵力比当初浑厚凝练了何止数倍?! 一击不成,同尘子变招极快。 “青木森罗!” 他袖袍一甩,数十枚翠绿的叶子激射而出。 竟然不是射向陆逢时,而是飞散在她周围空间,瞬间化作一道凝实的青色木桩,彼此气机相连,形成一个简易的困阵。 木桩之间青光流转,散发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极大限制了活动乏味,同时干扰灵识探查。 于此同时,同尘子本人却借势后退,拉开距离,双手再次结印。 更为磅礴的木灵之力在他身前汇聚,隐隐化作一根巨大的尖端锐利无比的青色木矛。 乙木诛邪枪! 这是他威力极强的攻击法术,准备一击必杀! “玄阴,镇!” 陆逢时岂会让他如愿? 在木桩成型的刹那,她已祭出玄阴珠。 黑色的珠体悬浮于顶,滴溜溜旋转,一股冰寒彻骨的阴寒之力猛地扩散开来! 嗡! 青木桩阵受到冲击,光芒剧烈闪烁,稳定性大降。 正在全力凝聚杀招的同尘子更是感觉识海如同被冰针刺了一下,灵力运转瞬间出现了一丝滞涩! 那巨大的青色木矛虚影也随之一颤。 陆逢时瞅准这个机会,身影快得如流水,巧妙地从那变得不稳定的木桩间隙中一穿而过。 直逼同尘子! “离火,焚!” 逼近的瞬间,陆逢时指间跳跃起赤红色的火焰,直射同尘子面门! 火克木,这是最直接的反击。 同尘子到底是筑基巅峰修为,斗法经验丰富。 刹那识海不适,猛地偏头。 同时那凝聚未完全的乙木诛邪枪强行改变方向,迎向火箭。 轰! 青红两色光芒猛烈碰撞,爆炸开来。 气浪翻滚,吹得潭水荡漾,灵植摇曳。 同尘子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两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强行中断并改变法术让他受了些反噬,加上之前的内伤,气息一阵翻腾。 而陆逢时也被爆炸的余波震退,气血翻涌。 但眼神愈发明亮。 她看出同尘子的外强中干。 “好好好!果然留你不得!” 同尘子彻底怒了。 眼中闪过疯狂之色。 他猛地一拍胸口,喷出一口精血落在双手之上,掐诀速度陡然加快,周身气息不降反升,变得更加危险起来。 陆逢时红唇紧抿。 他竟不惜损耗本命精血,施展出范围极广的杀招。 封死了她所有闪避空间。 这是打算将她绞杀成碎片! 面对这搏命般的攻势,陆逢时全力应对,她双手一引,幽潭之水轰然被引动大片,瞬间在她周围化作浓郁至极蕴含灵力的白茫茫水雾。 不仅极大阻碍了视线,连灵识探入其中都感到滞涩难行。 无数木刺腾鞭射入迷雾,却无法锁定她。 同尘子神识受损,此刻更是难以穿透这专门干扰灵识的水雾,只能更快催动法术盲目攻击。 损耗不自觉的加大。 就在他旧力刚出,新力未生,且因神识受扰而出现瞬间感知空白的间隙。 咻! 一道极其细微,近乎无形的金色光芒,蕴含着极致的锋锐之气,悄无声息地破开迷雾,闪电般射向同尘子丹田气海之中。 以水雾遮蔽,暗藏金芒。 这才是陆逢时真正的杀招。 五行之气,相互转换的如此丝滑顺畅。 这就是五行修炼者的难缠之处。 同尘子汗毛倒竖,致命的危机感让他头皮发麻! 他拼命扭转身形想要躲避。 噗呲! 终究是慢了一线。 那道金芒虽未直接洞穿丹田,却狠狠擦着他的腰侧掠过,带起一蓬血花,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啊……!” 同尘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剧痛之下,凝聚的法术瞬间崩溃,整个人气息骤降,跌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 水雾散去,陆逢时身影浮现。 脸色也有些苍白,连续施展不同属性的法术对她来说消耗亦是不小。 她手持桃木剑,剑尖摇指同尘子,眼神冰冷。 “还要挣吗?” 同尘子捂着腰间不断淌血的伤口,感受着体内肆虐的剑气,又惊又怒。 更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 他败了??? 败给一个筑基初期的女修! 尽管自己不在状态,但对方那诡异的五行法术和狠辣的实战技巧,远超他的预料。 尤其是那玄阴珠对神识的干扰,在关键时刻简直致命! 他死死盯着陆逢时,又嫉妒不甘的看了近在咫尺的碧霞灵果,最终,求生的欲望压过了贪婪。 “你……够狠!” 同尘子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修炼是为了往上走,成为人上人可这个女修,次次都是搏命。 命都没了,一切就都没了。 她怎么就能这么豁的出去!!! 他挣扎着爬起来,阴狠的瞪了眼陆逢时,身形狼狈的朝着瀑布水幕冲去,瞬间消失不见。 他怕再耽搁下去,陆逢时会趁机下杀手。 陆逢时并未追击。 穷寇莫追,何况对方毕竟是筑基巅峰,若真逼得自爆金丹,后果不堪设想。 她首要目标是碧霞灵果。 确认同尘子真的离去后,陆逢时迅速来到灵潭边,小心翼翼地取出玉盒,将三枚碧霞灵果完整采摘收起。 她长长舒了口气,不敢在此久留,迅速检查了一下洞窟,确认没有其他遗漏后,便也穿过水幕,离开了这处福地。 循着原路快速返回,准备与付兴凯等人汇合。 付兴凯两人在附近相对安全的区域已经采集了一些有用的灵草,只是一直还未收到陆逢时的传信。 心里有些担心。 不知是路程太远,无法收到传音,还是遇到了危险。 就在两人商量,去找陆逢时,洞穴外传来他们约定的轻微鸟鸣声。 付兴凯露出欣喜之色,起身:“回来了。” 他快步迎上去,却见陆逢时脸色微白,气息略有起伏,衣角处还有一处破损。 “陆师妹,你受伤了?” 付兴凯心头一紧。 “无碍,消耗大了些。” 陆逢时摆摆手,步入洞内,目光扫过关切望来的方静语和努力支起身子的祝泽阳,“我寻到一处洞天福地,不过有人先一步到了,双方为了一件灵物交手,他已负伤逃走。” “他是一个人?” “嗯,和我一样,是个散修。” 付兴凯神色更紧了:“入秘境前,我听桑晨师兄讲,这次来秘境历练的散修,实力都不俗,最低的也有筑基后期,最高的已经结丹……” 能击退对方,陆师妹的实力当真令人心惊。 “那人?” “叫同尘子,与我有些宿怨,好在那人找到洞府时就已经受了伤,我也是侥幸取得灵物。”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包用灵草包裹,外面是用符箓封印的小包。 即便如此,当包裹取出时,仍有一丝极其纯净生机灵气逸散出来,让洞内几人精神一振。 祝泽阳甚至觉得胸口郁结的痛楚都减轻了几分。 “这是……” 方静语美眸睁大。 陆逢时快速解开包裹一角。 刹那间,翠绿霞光流转,一枚龙眼大小,晶莹剔透,内部似有云霞流动的果实映入眼帘,那诱人的异象和灵力波动让复兴卡瞬间失声: “碧…碧霞灵果?” 他声音都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竟是此物!” 方静语也捂住了嘴,满眼不可思议。 “侥幸得了三枚。” 陆逢时迅速重新封好,压下异香,脸色凝重,“但麻烦也在于此。此物灵气太盛,难以长时间遮掩,如此至宝,带在身上极易引来窥伺。 同尘子虽退,但难保不会有其他修士或强大的妖兽被吸引而来。” 她看向三人,“我们必须立刻决定如何处理它们。” 洞内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三枚足以引起金丹修士疯抢的灵果就在眼前,却也是烫手的山芋。 “付师兄,你怎么想?” 付兴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种是立刻服下炼化,还有一种就是,陆师妹若是放心,可以和先前一样,暂放我这里保管。” 陆逢时看向祝泽阳:“祝师弟伤势严重,若能用此果快速修复,或许还能因祸得福。” 祝泽阳闻言,急忙道:“不可!如此珍贵之物,岂能因我而耗用?我慢慢调养即可……” “闭嘴!” 付兴凯难得严厉地打断他,“伤势不愈,你便是队伍里最大的拖累,此刻不是谦让的时候!” 他看向陆逢时,有征询她意见的意思。 陆逢时点头,毫不犹豫打开草包,将其中一枚灵果塞入祝泽阳手中:“付师兄说得对,尽快恢复战力,对我们所有人都好。立刻服下,我们为你护法!” 接着,她看向剩下两枚灵果,快速决断: “剩下两枚,我们三人无法均分,不如就地炼化。每人分一分,这样在秘境中生存下去的几率便大一分。” 这个决定可谓大胆至极。 在外界看来简直是暴殄天物,但在危机四伏前路未知的新秘境中,这却是最务实,最能迅速转化为生存资本的办法! 付兴凯只是犹豫了一瞬,便立刻赞同:“好! 陆师妹说的对,实力才是根本!” 方静语也重重点头。 “事不宜迟,付师兄,你方才消耗不大,先由你护法警戒。我需要尽快恢复灵力。待祝师弟情况稳定,我再接手护法,你与方师妹便可炼化灵果。” 陆逢时迅速安排。 “好!” 付兴凯毫无异议,立刻持剑走到洞口,全身戒备起来。 陆逢时则走到洞内一角,盘膝坐下,全力运转五行功法恢复消耗的灵力。 方静语在一旁协助祝泽阳迅速恢复。 洞内暂时陷入了寂静,只有细微的灵力流动声和洞外的风声。 约莫一个时辰后,陆逢时率先恢复完毕。 状态更胜从前。 她接替付兴凯在洞口警戒。 付兴凯看着祝泽阳气息趋于平稳且不断壮大,甚至隐隐有突破聚气后期瓶颈的迹象,心中大喜,也不再犹豫,与方静语一起炼化那两颗碧霞灵果。 洞穴内,灵气氤氲,霞光隐现。 祝泽阳率先完成了对碧霞灵果的炼化。 他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饱满,气息不仅完全恢复,更是冲破了他停滞已久的瓶颈,一举踏入聚气后期! 更重要的是,灵果中蕴含的磅礴生机彻底修复了他受损的根基,让他感觉身体轻灵了数倍,对灵力的感知和操控也变得更加敏锐。 他睁开眼,眼中精光闪烁,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此时,付兴凯和方静语两人也都到了关键时刻,祝泽阳连忙走到洞口,“陆师姐,这里我来守着,你去吧。” “好。” 付兴凯与方静语相对盘坐,两人中间悬浮着那两颗被柔和灵力包裹的碧霞灵果。 两人并未直接吞服,而是用灵力为引。 碧霞灵果属于四阶灵果,炼化并未易事。 好在陆逢时中途加入,最后按照付兴凯的引导,分成了两分人头大小,犹如液态霞光的纯净能量团。 “陆师妹。” 付兴凯欣喜地开口,抬手将其中一分能量团用灵力引到陆逢时前方:“我与方师妹合力炼化,便取这稍大的一份,陆师妹独得一份稍小的,但最为精纯,你看如何?” 他分配得公允坦荡。 陆逢时毫无异议,点头道:“合该如此。” 她能感受到那份属于她的能量看着虽然小些,却最为浓缩精粹。 “事不宜迟,尽快吸收!” 三人不再多言,各自引导一份能量融入己身。 陆逢时只觉得一股温凉醇厚,却又蕴含着磅礴生机的洪流涌入四肢百骸。 这能量远比她想象中的更更易吸收,很快融入丹田气海,转化为精纯的五行灵力,滋养着她的经脉肉身。 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她感受到了壁垒隐隐有松动的迹象。 一个时辰后,陆逢时凭借着这枚四阶灵果的精粹能量,突破筑基初期,成功到筑基中期稳固下来,距离后期也只有一步之遥。 知道这个果子逆天。 没想到这么逆天。 不仅她突破修为,方静语也成功筑基,付兴凯更是突破二年不曾突破的瓶颈,从筑基中期一跃到达筑基后期,甚至隐隐有摸到筑基巅峰的门槛,灵力暴涨。 短短几个时辰,整个小队实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86章 就去那里(求月票) 四人互相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与信心。 “感觉,从未这么好过!” 付兴凯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豪气顿生。 方静语嫣然一笑,气质愈发灵动:“碧霞灵果,当真名不虚传。” 能抵他们几年苦修。 陆逢时感受着自身变化,心中也颇为满意。 实力提升,在这危机四伏的秘境中生存的资本便多了一分。 “我等实力大增,是好事。” 她站起身来,目光投向洞外幽深的河谷,“但此地不宜久留,碧霞灵果的气息虽被吸收,难保不会有残留引来其他麻烦。 我们抓紧离开吧。” 付兴凯点头,“我们在此地耽搁已久,需轻快弄清方位,寻找秘境核心区域,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同门踪迹。” 说罢离开这处临时藏身的洞穴。 实力提升后,他们的速度与感知都远超之前。 沿着河谷向下游探索,沿途又发现了数种不错的灵草,皆被小心采集。 一路上,遇到的妖兽明显变强。 甚至出现了一两头相当于筑基后期修为的三阶妖兽。 但此刻四人联手,配合默契。 付兴凯主攻,陆逢时策应控制,方静语从旁辅助干扰,祝泽阳则负责警戒和查缺补漏,解决起来虽然费些功夫,却也是有惊无险。 收获了不少妖兽材料和内丹。 然而,秘境之广远超他们想象。 又行进了大半日,除了越发浓郁的灵气和更危险的妖兽,依旧没有发现核心区域的踪迹。 也没有遇到任何其他修士。 “这秘境似乎大得离谱。” 方静语凝望四周仿佛没有尽头的古老山林,微微蹙眉。 陆逢时拿出罗盘,指针依旧胡乱转动,无法指明方向:“秘境磁场混乱,不能传音,也无法辨别方向。” 就在众人思索该如何确定方向时,前方山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灵力爆炸声,以及妖兽愤怒的咆哮和修士的怒喝! 声音激烈,显然正在发生一场恶战。 四人脚步一顿,立刻收敛气息,隐匿身形,小心地向声音来源处潜去。 穿过一片茂密的蕨类丛林,眼前景象果然开朗。 只见一片林间地上,三名修士正陷入苦战。 他们身着统一的月白色道袍,袖口绣有云纹,竟是玄霄阁弟子! 而他们的对手,赫然是两头体型庞大,皮糙肉厚,獠牙狰狞的三阶巅峰妖兽,裂地山魈! 这种妖兽力大无穷,土系天赋神通强悍,性情暴戾,极难对付。 那三名玄霄阁弟子最高者不过筑基中期,另外两人则是筑基初期,面对两头相当于筑基巅峰的妖兽,已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地上已有一名弟子倒地,不知生死。 另一名弟子则背靠着受伤同伴,勉力支撑着一个防护光罩。 但光罩已是摇摇欲坠,眼看就要破碎。 “是陈师弟和赵师妹他们!” 付兴凯一眼认出了那几名陷入险境的同门,脸色骤变。 “救人!” 陆逢时没有丝毫犹豫,低喝一声,身形已率先掠出。 四人的加入,瞬间改变了战局。 付兴凯筑基后期的修为全力爆发,剑光凌厉,正面硬撼一头裂地山魈;陆逢时五行法术信手拈来,方静语的丝带法器灵动飞舞,祝泽阳虽然重伤刚愈,却也警惕的在一旁策应。 四人经过那一战,倒是配合默契,实力又今非昔比。 那两头裂地山魈虽强,但先前与玄霄阁弟子缠斗也已消耗不少,此刻在新生力量的猛攻下,很快伤痕累累,发出不甘的咆哮。 最终一头被付兴凯重创倒地。 另一头见势不妙,竟转身撞入密林逃窜。 这倒也省了他们灵力。 众人迅速查看同门伤势。 不幸中的万幸,倒地的那名弟子只是灵力耗尽且受了震伤,昏迷过去,并无性命之忧。 赵师妹名赵若琳,今年二十二岁,个子不高,眼睛也小,水灵根,筑基中期修为,伤势较重,肋骨断了几根,内腑受震,但无性命之忧; 陈峰也是水灵根,筑基中期修为,只是轻伤和有些脱力,睁着那双大眼,满是庆幸:“幸好你们来了,不然今日恐怕就要交代在这。” 现在想想,都是一阵后怕。 另一个弟子叫杨硕文,土灵根,长的斯斯文文,寡言少语。 “同门之间,何须言谢。” 付兴凯摆手,神色凝重地问陈峰,“一路走来,就你们四人吗?” 陈峰喘了口气,心有余悸道:“我们进入秘境后,小队完全被打散了,我们传到了一片石林,距离此处大约一日半的路程。” 王师弟就是被震昏过去的那个。 今年十九,聚气巅峰修为,不过他是金灵根,攻击力较强。 付兴凯点头:“那你们是怎么招惹上两头三阶巅峰的裂地山魈的?” 陈峰指了指前面左手边方向,继续道:“我们本想一边探索,一边寻找其他同门汇合。 一路上也发现了一些灵草,并未遇到太大的危险。” “直到今日清晨,我们在石林深处发现了一株即将成熟的地脉紫芝,守护妖兽正是那两头裂地山魈。 我们本想尝试引开一只,逐一击破,却低估了他们的狡猾和速度,不仅没能得手,反而被他们追杀了整整半日,一路逃窜至此,灵力几乎耗尽……” 说到这里,他脸上满是懊悔与后怕。 “地脉紫芝?” 付兴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那是滋养土系灵根,强化肉身的宝药,价值不菲。 比碧霞灵果稍有逊色,但也是三阶中上品的灵物了! 难怪会引来强大守护兽。 那先前陆师妹独自一人在山洞发现灵果,又无保护妖兽,当真是幸运了。 不不不,不能这么想。 在那洞府,遇到宿敌,她也是经过了生死搏杀才拿到的。 陆逢时则捕捉到了另一个关键信息:“陈师弟,你说你们是从石林那边被追杀过来的,沿途地形可还记得?” “记得大概。” 陈峰努力回忆着,“我们从石林出发,先是穿过了一片茂密古树林,然后越过一条宽阔但水不深的地下暗河,接着就是一直在这片森林的河谷地带逃命……,感觉,像是往东北方向跑。” 只能说是大概了。 在这里罗盘无法用,只是凭感觉。 赵若琳点头补充:“没错,而且我感觉,越往这个方向,周围的灵气似乎越浓郁一些,但也更混乱,妖兽也明显更强些。” 付兴凯闻言,立刻从介子里取出一张用某种妖兽皮制作的简易地形图,大部分是空白的。 他将兽皮纸铺在地上,“这是出发前,师尊给有介子空间的弟子发放的,若是能将地形图绘制出来,对后来的弟子,会有很大的帮助。” 众人闻言,围拢过来。 付兴凯根据陈峰的描述,在图上西南角标注了“石林”区域,然后划出一条向东北的箭头。 “我们,” 付兴凯指了指自己四人,“是从这个方向来的。” 他在河谷下游的某个点做了标记,“我们一路沿着河谷向下,感觉地势在缓缓降低。” 他将两个信息结合起来,手指在图上虚划了一圈:“陈师弟他们从西南向东北逃,我们沿着河谷向下游探索,我们相遇的这个点……” 他的手指点在那个代表相遇的点上。 陆逢时沉吟道,“如果陈师弟感觉没错,灵气是向这个方向变得浓郁,而我们沿河谷向下,也感觉灵气在缓慢增强……” 方静语眼睛微亮:“或许,这片巨大的河谷盆底,其灵气源头,或者说核心区域的影响范围,可能就在我们的东北方向……河谷的下游深处?” 这个推测,让众人精神一振。 秘境的核心区域,往往意味着更大的机遇。 “而且,” 陆逢时目光扫过周围高大的树木和茂盛的灵植,补充道,“这片区域的生态也佐证了这一点。木灵之气如此旺盛,绝非寻常,必有其源头。” 同尘子能找到碧霞灵果那种灵物,其所在瀑布的上有,或许也是指向那个方向。 细细碎片被一点点拼凑起来。 虽然依旧模糊,但一个大致的方向开始清晰: 向东北,向河谷下游深处前进,找到灵气更浓郁的缘由,很可能就是秘境的核心区域所在。 “那我们就去那里!” 这个决定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 不过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先让王师弟恢复。 给他服下丹药后,付兴凯用他的木之灵气帮助他恢复。 陈峰和赵若琳杨硕文各自修整。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行人调整队形,开始朝着河谷下游出发。 付兴凯和陆逢时状态最好,在前开路。 方静语和杨硕文断后,已恢复大半的祝泽阳,陈峰和赵若琳则护着仍有些虚弱的王师弟走在中间。 越往下游走,众人越发感觉到此地的不凡。 周围的树木高大参天,许多灵植的年份明显增加,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灵气。 空气中弥漫的灵气几乎浓稠到化为实质的薄雾,吸上一口都令人心旷神怡,修为隐隐有自行增长的迹象。 然而,机遇总是与危险并存。 没走多远,一阵尖锐的嘶鸣声划破林间寂静。 紧接着,数十只通体碧绿,背生透明薄翼,口器尖锐的妖虫从茂密的树冠中俯冲而下,直扑众人! “是碧磷妖蝠!” 付兴凯大喝一声,“小心它们的口器,有毒!” 提醒众人的同时,剑光横扫,瞬间劈落数只,“他们还会发出声音,扰乱神识,大家一定要当心!” 陆逢时反应极快,双手掐诀:“离火,燎原!” 一片炽热的火焰凭空生成,在她精准的控制下绕开队友,迎向虫群。 顿时,空气中弥漫开焦糊味。 不少妖蝠被烧得吱哇乱叫,坠落在地。 方静语的丝带精准地缠住几只试图从侧面偷袭的妖蝠,猛地一绞;祝泽阳施展金系法术,道道金芒刺向妖蝠。 陈峰和赵若琳护住中央的王师弟。 经过碧霞灵果的提升和之前的魔核,小队配合愈发默契,这波突如其来的希冀很快被化解。 方静语收起丝带,神色凝重的看着地上还在抽搐的妖蝠尸体:“看来越是靠近秘境中心区域,遇到的麻烦也越多。” 陆逢时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妖蝠,“这些妖蝠不对劲。” “陆师妹发现了什么?” 现在他们几人都知道,五行之气的感知能力是他们单一灵根无法比拟的。 所以都望了过来。 “我察觉到在妖蝠身上有更强大的气息,或许是被其驱使,才会躁动不安,攻击我们。” 付兴凯沉沉点头:“大家都打起精神来,警惕四周。不过,这也说明我们的方向很可能是对的。” 继续前行,地势开始出现明显的变化。 河谷逐渐收窄,两侧的山壁变得陡峭,脚下的路也不再平坦,出现了更多崎岖的巨石和潘哥错节的古树根须。 潺潺的溪流声变得响亮,水流也明显湍急了许多。 有时,他们需要攀爬近乎垂直的湿滑岩壁; 有时又得借助法器和藤蔓,荡过深不见底的沟壑。 好在众人修为大进,虽惊险,倒也一一克服。 途中,他们又遭遇几次袭击。 有一次是一群隐匿能力极强,能融入环境的变色蜥蜴。 他突然从岩石和树干上发起攻击,毒性猛烈; 另一次则是一株成了精的妖藤,突然从地下钻出,试图将众人缠绕拖走。 每一次战斗都考验着他们的反应、配合和实力。 战斗间隙,付兴凯不忘在兽皮地图上仔细标注沿途遇到的地貌特征,危险区域以及发现的灵物物资大致分布点。 这张原本空白的地图,正一点点变得丰富起来。 又过了大半日,就在众人感觉灵气浓郁几乎要达到一个临界点时,前方景象再次发生变化。 前方是挂着发光藤蔓的石隧洞,穿过去后,竟出现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泊。 湖泊宽广,一眼望不到头。 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穹顶上无数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石,宛如星空,美得令人窒息。 浓郁的灵气几乎化为液态,吸入一口都让人觉得修为瓶颈有所松动。 而更让人震惊的是,湖泊的对面,隐约可见一片巨大的残破的宫殿群遗迹。 第87章 秘境中心(求月票) 虽然大部分已经坍塌,被各种发光的菌类和藤蔓覆盖,但那宏伟的规模和残留的精美雕饰,无不昭示着这里曾经拥有过的辉煌文明。 “天哪……,这里就是秘境中心吗?” 赵若琳捂住嘴,眼中满是震撼。 “好浓郁的灵气!” 陈峰激动道,“在此地修炼一日,恐怕抵得上外界一两个月!” 付兴凯迅速弹开兽皮地图,在代表他们路线的尽头,郑重地画上了一个湖泊的形状,并在旁边标注了“巨大灵湖”和“上古遗迹”的字样。 “应该就是这里了。” 陆逢时目光快速扫视着湖面和对岸的遗迹,“大家都小心了。” 几人颔首,各自在自己站位上观察。 就在此时,平静的湖面突然毫无征兆地翻滚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紧接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从湖底深处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湖畔! 一个庞大无比的黑影,在清澈却深邃的湖水中缓缓上浮。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 这气息,远超三阶妖兽。 恐怕至少是四阶。 也许更高! 他们一些聚气期弟子连灵力都提不起来。 “戒备!” 付兴凯声音干涩,握紧了手中的剑,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陆逢时也深吸一口气,五行灵力在体内急速运转,玄阴珠自发飞出,悬在她头顶,散发出幽蓝光芒。 其他人都高度戒备,准备迎接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 然而,那庞大的黑影在即将浮出水面时,却忽然停滞了。 似乎,是被什么束缚在了湖底? 几人依旧是防御姿态,没有轻易上前查看。 “快,这边有个湖!” 在他们的右手边不远处,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急促的说话声,还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快用清水给她冲洗伤口,蛛毒发作太快了!” “妈的,这鬼地方怎么这么邪门!” ……听起来,应是另一队修士,而且也遇到了麻烦,正朝着湖泊这边仓皇逃来。 前头未卜的湖中巨怪,后有不知身份的其他修士队伍。 陆逢时七人决定避一避。 不过,他们未来得及,就被那一队修士发现。 “是,玄霄阁弟子!” 出声的是一道爽朗的女声,付兴凯看去,竟是锻器宗的铁心师姐,她正扶着一个已经满脸黑紫的弟子,身旁还跟着挂了彩的熊烈,他身后的那只老虎,伤势更重。 “铁心师姐,熊烈师兄……” 付兴凯带着他们迎了上去,“你们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说来话长,” 铁心道,“先给柳师妹清理伤口。” 方静语和赵若琳过去帮忙,一通下来,也只是将表面的伤口给清理好,但明显毒素已经浸入肺腑。 “怎么办?还是不行!” 再不采取措施,这个柳师妹就凶多吉少了。 铁心眉头皱起:“她是罕见的水火灵根,若是用灵力逼出毒素,需要两人同时输送灵力,且要同等。” 方静语是火灵根,陈峰和赵若琳是水灵根,他们都是筑基中期,可这个柳师妹才聚气中期。 冰火两重天。 一旦过量,后果不堪设想。 这才是他们一直没有出手的原因。 “我来吧!” 这是一条人命。 目前看来,也就只有她可以。 当然不是在湖边,虽然那头大怪物出不来,但到底不安全。 几人退出湖边,找了个安全的地方,由铁心师姐布下结界后,陆逢时才全心施救。 约莫一个时辰后,柳师妹的脸色终于恢复正常。 幽幽转醒的第一眼还有些恍惚。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没想到能活下来。 “是你救了我?” 柳含音是玄丹阁弟子,倒霉的很,一个人被分散开,幸好没多久就遇到熊烈。 熊烈是金丹初期修为,倒也一路护着她。 半日前,又遇到落单的铁心。 本以为有两个金丹期的师兄师姐,她的安全上是有保障的。 哪知意外来的那么快。 他们竟然遇到四阶蛛后,相当于金丹中期修为的存在。 铁心师姐只能勉力自保,她蛰了一下,毒素迅速在体内蔓延,全身的灵力翻涌。 在还有意识的时候,她连服两颗解毒丹。 可也只是稍微阻止了毒素蔓延的速度,二品的解毒丹,根本没有办法解四阶蛛后的毒。 “是我。” 陆逢时收回抵在柳含音背后的手,微微调息。 救治过程并不轻松,好在尚在可控范围内。 柳含音挣扎着想坐起来行礼道谢,被陆逢时轻轻按住:“你毒素刚清,还需静养,虚礼就免了。” “多谢师姐救命之恩。” 柳含音声音微弱,眼神充满了感激,“到现在还不知道师姐叫什么。” “我姓陆。” “陆师姐,铁心师姐,熊师兄你们的救命之恩,我柳含音记下了,以后但凡我能办到的,定不推辞。” 在陆逢时给柳含音逼毒的时候,铁心和熊烈也休整好了。 现在看着精神奕奕。 那只大老虎在负责警戒。 铁心简要说了下他们的遭遇,他们遇到的是四阶变异的幽影鬼面蛛,不仅毒性猛烈,还能隐匿身形,喷吐的蛛丝坚韧无比,且能污染法器。 铁心和熊烈负责突围,撤退的时候,柳含音被潜伏的蜘蛛偷袭中了毒…… 四阶蛛后! 众人闻言,皆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如此凄惨。 他们若是遇到,估计得交代在那。 “铁心师姐,你们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贴心指了指湖泊右侧,也就是他们的东南方向:“从那边过来,穿过一片腐蚀性极强的沼泽,然后就是石林和蛛巣。 我们也是被蛛后追杀的慌不择路,才逃到这里的。” 付兴凯立刻拿出兽皮地图,根据铁心的描述,再次更新地图。 “对了,你们过来时,有没有看到其他宗门的人?” 方静语关切地问道。 铁心摇头:“没有,一路上除了妖兽,没碰到其他人。 这秘境太大了,传送又完全随机的。” 负责警戒的老虎突然发出一声呼啸,几乎同时熊烈起身,面色凝重道:“湖那边,好像有动静!” 众人立刻噤声,齐齐望向湖泊方向。 只见那原本因距离上浮而剧烈翻滚的湖面,不知何时以剑尖平息下来,漩涡消失,重新变得平静如镜。 而那股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也如同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深邃的望不见底的湖水。 “它,好像又沉下去了?” 陈峰不确定地说。 “或许真如我们所猜测那样,它被某种禁制束缚在湖底,无法真正离开。” 陆逢时沉吟道,“湖面对岸应该就是秘境核心区,我们要过去就需要经过湖面。” 如何渡过这片灵湖,成了摆在他们面前最大的难题。 御器飞行? 在此地诡异磁场的干扰下,根本就飞不高,还有可能因为诡异磁场的干扰,成为活靶子。 造船? 且不说材料和时间,湖底那怪物若是法器攻击,仓促拼接起来的木船根本不堪一击。 “或许,我们可以从湖底走?” 赵若琳小声提议,她是水灵根,对水有着天然的亲和与感知,“我感觉到,这湖水虽然蕴含庞大灵气,但水流似乎有一定规律,并非完全死寂。 湖底也许有通道,若能避开那怪物,我们就能过去。” 单一水灵根的修士,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感知比他们神识探查更敏锐。 铁心闻言,走到湖边,仔细观察了片刻湖水,又扔下一小块金属探测,很快她点头道:“赵师妹的感知应该没错。 湖水灵气虽浓,但并无强烈的排斥和腐蚀性。我锻器宗对金石感应敏锐,湖底似乎有大型人造建筑的轮廓。” 这个发现,让众人精神一振! 如果湖底有古代遗迹通道,或许真能安全通往对岸! “即便如此,风险依然极大。” 熊烈沉声道,“谁也无法保证湖底绝对安全,除了那未知怪物,或许还有其他的水生灵兽。” 他话音刚落,他那头伤势还未痊愈的灵虎低吼一声,用大脑袋蹭了蹭他的腿。 看着萌萌哒,其实凶凶哒。 一双虎目时刻警惕地望着湖面。 熊烈摸了摸灵虎的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不如我和老黑下去探路。 我皮糙肉厚,又是金土双灵根,防御尚可。” “老黑虽伤了,但对危险的直觉远超我们,能提前预警。” “不可。” 陆逢时立刻反对,“熊师兄,你伤势未愈,灵力消耗亦大,它更需要休息。” 陆逢时的目光从灵虎上收回,“我灵力属性更适合应对水下多变情况,由我去最合适。” 铁心看了看两人,开口道:“都别争了。 陆师妹说的对,她五行灵力在水下更具优势,我的避水珠也能派上用场。” “熊师弟你和老黑在此警戒,守护大家,若有异动也能及时接应,陆师妹,我与你同去,彼此有个照应。” 铁心提出的这个折中方案,大家都赞同。 事不宜迟,陆逢时和铁心稍作准备,便来到湖边。 铁心将其激发,一个淡蓝色的光罩将两人笼罩,陆逢时则运转灵力,尤其侧重于水灵力的操控,使其与周围湖水更加亲和。 “小心!” 付兴凯熊烈等人齐声道。 两人点头对视一眼,一同潜入冰冷的湖水之中。 避水珠的光罩有效地排开了湖水,形成一个不大的无水空间。 两人迅速下潜,光线逐渐变暗。 但凭借修士的目力,湖底的景象依然清晰。 正如铁心所感知的那样,湖底散落着大量巨大的,雕刻着古老花纹的巨石和断裂的廊柱。 水草如同诡异的森林,在一些石缝间缓缓摇曳。 铁心闭目感应片刻,指了一个方向:“那边,金性灵力反应最强,可能是通道入口,我们去看看?” “好。” 两人小心翼翼地向那个方向潜去。 陆逢时将神识最大范围散开,警惕着任何一丝能量波动。 湖水冰冷而死寂。 只有他们移动时带起的细微水流声。 “小心。” 陆逢时感觉到侧后方水流有异,低喝一声,猛地将铁心向旁边一推! 一道灰影快如闪电,从一片茂密的水草丛中激射而出,直扑铁心刚才所在的位置。 那时一条外形似鳗鱼,却长着狰狞口器和骨刺的怪鱼。 气息相当于三阶妖兽。 铁心反应极快,在被推开的瞬间,手中已然多了一柄短柄战锤,反手就砸了过去。 “铛!” 一声闷响,战锤砸在怪鱼的骨刺上,火星四溅。 那怪鱼吃痛,发出一声无声的嘶鸣,扭身就想钻回水草。 陆逢时岂容它逃走? 指尖水灵力凝聚,瞬间将周围湖水冻结,迟滞了怪鱼的动作。 同时一道瑞金之气如同无形飞剑,精准地刺入其头部! 怪鱼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多谢。” 铁心传音道,心有余悸。 在水下,她的动作确实不如陆逢时灵便,方才若非陆逢时预警,她恐怕真要吃亏。 “互相照应而已。 看来这湖底也不太平。” 陆逢时神情凝重。 这才刚下来没多久就遇到袭击。 两人更加小心前进。 途中又遇到了几次袭击,不过都有惊无险的解决了。 终于,在铁心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了目的地。 眼前是一扇巨大无比的镶嵌在湖底山比重的青铜巨门。 巨门大部分被与你和水草覆盖,但露出的部分布满了繁复的符文,虽然黯淡无光,却依然能感受到其蕴含的惊人力量和一丝苍凉的气息。 巨门中间有条细微的缝隙,似乎并未完全闭合。 而在巨门前方,散落着十几根巨大的刻有符文的青铜柱,他们以某种玄奥的规律插入湖底。 铁心抚摸着冰冷的青铜柱,面色逐渐变得惊讶起来:“这些铜柱,似乎是阵法……” 可她锻器可以,阵法实在是不太精通。 陆逢时围绕着青铜柱转了一圈,开口道:“若是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九幽锢灵阵。” 锢灵,不但能封锁肉体,还能禁锢神魂。 “难道,湖里那怪物,是被这阵法封印在此的?” 铁心分析道,“所以,它出不去这湖中,也无法用神魂攻击我们?” 今天是八月最后一天啦,明人不说暗话,富婆总裁们,我想要票票,都砸过来吧,我会双手接住的~ 第88章 石梁古道(求月票) 陆逢时的目光则投向那扇青铜巨门:“这扇门,或许是通往对岸遗迹的通道,也有可能,是封印的核心部分!” 她尝试用神识缓缓探向门缝,却被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量阻挡在外。 “门上有禁制,很强。不过年代久远,这股灵力禁制力量流失严重。” 陆逢时判断,“或许合力可以打开一些缝隙。”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陆逢时的五行灵力忽然自行微微运转起来,尤其是土系和金系灵力。 更让她心惊的是,胸前的玄阴珠竟自主地轻轻震颤起来。 她能明显感知一股跨越了无尽岁月的疑惑与一丝极其淡薄的熟悉感。 这种感觉极其诡异! 玄阴珠乃是极阴至寒之物,而眼前这青铜巨门与阵法,虽然暗淡,但其符文架构透出的气息确是堂皇正大至阳至刚的至阳之力。 两者属性本该截然相反,更甚相互排斥。 但为何又产生这种奇异的熟悉感? “陆师妹,怎么了?” 铁心敏锐地察觉到陆逢时气息细微变化和一瞬间的失神。 虽然对她拥有玄阴珠这等宝物略略吃惊,但每个人都有不同际遇。 且修炼就是如此,不是说修的久修为就一定高。 最后看得是悟性、际遇和勤奋等多方面。 陆逢时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暂时无法解释这诡异的感觉,只能含糊道:“无妨,只是觉得这符文阵法,甚是古老玄奥。” 她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青铜门上,“铁心师姐,我们试一试吧?” 铁心虽觉有异,但眼下探查为重,点头道:“好!我数三声,一同发力!” “一、” “二、” “三!” 两人同时将手掌抵在冰冷的青铜巨门上,磅礴的灵力汹涌而出! “嗡……!” 青铜巨门上的符文猛地亮起一瞬,又迅速黯淡下去。 那扇沉重无比,仿佛与山岩融为一体的巨门,在两人合力之下,竟真的发出“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重声响,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更加古老、苍凉且精纯无比的灵力混合着尘埃的气息,从门缝内扑面而来! 然而,就在这当口。 整个湖底阵法的那些青铜柱猛地亮起刺目的光芒,无数道金色符文锁链虚影在湖水中骤然显现,发出哗啦啦的巨响,齐齐绷紧! 一股难以想象的恐怖镇压之力轰然爆发。 好似整个湖泊的重量都压了下来! “噗!” 铁心首当其冲。 脸色一白,直接被这股反震之力震得气血翻涌,闷哼一声向后退去。 陆逢时也感到一股巨力袭来。 但就在那股力量及体的瞬间,面前的玄阴珠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深光芒。 一股冰寒彻骨,却同样古老深邃的力量自珠内迸射而出,在她周身形成了一层极淡的幽蓝色光晕。 砰! 那股庞大的镇压之力与玄阴珠的力量剧烈碰撞,却诡异地没有伤害陆逢时。 反而像是,两种同源却不同性质的力量相互抵消了一般。 那股针对她的压力瞬间大减! 但陆逢时根本来不及细想这其中的诡异之处! 因为,就在阵法被剧烈触动的同时, “吼!!!!!” 一声仿佛来自洪荒远古,充满了无尽愤怒与痛苦的咆哮,猛地从湖底最深处,那无数金色符文锁链镇压的核心之地爆发出来。 整个湖泊彻底沸腾了! 恐怖的声浪几乎要撕裂人的神魂。 巨大的水泡疯狂上涌,湖底剧烈震动,淤泥翻滚,好似末日降临。 那被封印的恐怖存在,被彻底惊动了! “不好,快退!” 铁心强压伤势,焦急传音,一把拉住还在因玄阴珠异变而瞬间失神的陆逢时,疯狂向后急退。 她们刚才的举动,无疑是捅了马蜂窝! 两人顾不上再看那门后的景象,以最快速度向上方冲去。 身后,湖水的咆哮声、锁链绷紧声以及那恐怖生物的怒吼声交织在一起,让人头皮发麻。 幸好那阵法的主要目标并非她们。 而是全力镇压那暴动的湖怪,她们才得以侥幸脱身。 由此可见,那湖底怪物到底有多强。 他们之前猜测是四阶以上,如今看来恐怕五阶都有可能。 “哗啦!”两声。 陆逢时和铁心颇为狼狈的冲出湖面,落在岸上。 脸色都有些发白,心有余悸。 “怎么回事?下面发生了什么?” 付兴凯等人立刻围了上来,刚才的动静,把岸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铁心迅速将过程说了一遍,众人听的心惊肉跳。 “如此说来,从湖底通过的风险太大了!” 付兴凯沉声道,“一旦惊动那怪物或是阵法有失,我们都得葬身湖底。” 陆逢时没有说话,还在回忆刚才那诡异的一幕。 众人望着重归平静却又暗藏滔天凶险的湖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秘境中心就在对岸。 他们此刻却被灵湖阻拦在这。 赵若琳有些不甘地喃喃道:“难道就没有别的路了吗?” 付兴凯再次摊开那张兽皮地图。 手指沿着湖泊边缘滑动,目光锐利地扫过刚才铁心描述的东南方向以及他们自己来的方向。 “既然正面强攻,从湖底通过这两种方法都不行,能不能试着绕过去?” “绕过去?” 陈峰疑惑,“这湖看起来无边无际,怎么绕?” “不,湖一定有边界。” 付兴凯手指点向地图湖泊图形的两侧,“铁心师姐从东南方向来,我们从西南方向来,都汇聚于此。 说明湖泊并非位于秘境正中心,而是偏于一侧。” “也许它只是通往秘境中心的一道屏障,它的两侧或许有相对安全的路径可以迂回过去。” 这个思路让众人眼睛一亮。 “付师兄说得有道理!” 方静语表示赞同,“与其在这里硬撼无法战胜的湖怪和古阵,不如沿着湖岸探索,即便远一些,也比送命强。” 铁心调理着体内有些紊乱的气息,点头道:“可行。 我和熊师弟从东南方逃来时,虽经过沼泽和石林险地,但并未沿着湖岸走。” “或许湖岸线附近,反而因为那怪物的存在,其他妖兽轻易不敢靠近,会更安全些。” “老黑对恶意感知敏锐,让它在前面带路,能避开大部分危险。” 熊烈出声补充道。 如此,也是认可沿湖岸探索去对面这个想法。 陆逢时此刻已经从沉思中回过神,她开口道:“我同意。 我们可分两队,沿湖岸两个方向探索一段距离,约定在一定时间内返回此地汇合,分享探查结果,再决定最终路线。” “好主意!” 付兴凯很是赞同,“铁心师姐,熊师兄,你们意下如何?” “可以。” 两人均点头同意。 “那铁心师姐你和陆师妹方师妹从东南方向向东探索,我和熊烈师兄向西探索。” “陈师弟赵师妹,你们几个就在原地留守,等我们消息。” 这里有守护阵法,他们可以轮流修整恢复。 众人皆无异议。 很快,两队人马出发。 一路上,他们果然发现湖岸附近异常安静,几乎没有强大的妖兽巢穴。 那源自湖底的隐隐威压,仿佛一道无形的界限,划出一片诡异的安宁区。 他们小心前行,同时仔细勘察地形。 行进约一个时辰后,前方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 湖岸变得陡峭,山壁向内凹陷,出现一片茂密的散发着淡蓝色荧光的芦苇荡。 芦苇荡深处,水汽氤氲,竟隐约传来潺潺流水声,似乎有一条底下暗河的出口藏匿其中。 “有暗河!” 方静语惊喜道。 三人精神一振,立刻潜入芦苇荡探查。 果然,在山壁与湖水的交界处,发下了一个半淹没在水下的洞口,清澈的水流正从中源源不断地注入湖泊。 洞口不大,但足以容纳一人通过。 铁心仔细观察着水流和洞壁的痕迹,“看着水流的冲刷痕迹和洞壁的光滑程度,不像是自然形成,倒像是人为开凿的引水道。” 陆逢时感应了一下洞内气息,道:“洞内灵气流通,并无死寂淤塞之感,也无明显危险气息。” 三人对视一眼。 不敢贸然深入,留下标记后,迅速原路返回汇合点。 几乎同时,熊烈和付兴凯也回来了。 脸上带着兴奋之色。 “西边,西边湖岸尽头是一处断崖,但断崖下方有一条悬空的石梁古道,像是古代遗留的栈道,虽然残破,似乎还能通行,可绕过大半个湖泊,通向对岸方向。” 铁心快速说道:“东边也发现了一条疑似人工开凿的暗河入口!” 两条路! 众人顿时兴奋起来。 能不兴奋嘛。 相比较正面硬刚湖底那个四阶以上的湖怪,这两条路显然是相当稳妥的了。 不过,走哪一条呢? “走石梁古道!” 熊烈直接道,“开阔,看得清,真有危险也能打一场!” “暗河更隐蔽,或许更安全。” 方静语倾向于水道。 付兴凯看向陆逢时和铁心:“你们怎么看?” 铁心沉吟道:“石梁古道年代久远,空有坍塌风险,且暴露在外,易被对岸或是其他势力发现。” “但若稳固,确是捷径。” 陆逢时思索片刻,道:“暗河通道情况未知,内部狭窄,遇险难以周转,且水汽充沛,若遇伏击颇为不利。 但其隐蔽性确是优势。” 最终,经过简单商议,众人还是选择熊烈他们发现的西面石梁古道。 比较开阔,遇到危险反应空间更大,尤其是熊烈和铁心两位金丹期更能发挥他们的优势。 其次,方向明确,直指对岸,距离可能更短。 再就是铁心是锻器宗弟子,对金石构造感知强,能提前预警古道是否稳固。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他们还有伤员。 虽然无大碍,但还需小心仔细。 走水路不利于他们伤势。 计议已定,众人不再耽搁,立刻起身,在熊烈的带领下,向着西面湖岸快速行去, 果然,在湖泊西侧的尽头,一道巨大的断崖截断了去路。 但在断崖下方数十丈处,一道宽约数尺,完全有巨大青石潜入了崖壁之中构成的古老栈道,如同一条蜿蜒的石龙,沿着崖壁向着迷雾弥漫的对岸延伸而去。 看上去惊险无比,却也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就是那里!” 熊烈指道。 付兴凯在地图上郑重标记下“西崖古栈道”的字样。 “我和老黑在前面探路,你们跟上,保持距离!” 熊烈一马当先,带着灵虎小心翼翼地跃下断崖,落在了那古老的石梁上。 巨石微微震颤,落下些许碎石。 但整体还算稳固。 紧接着,铁心、陆逢时、付兴凯等人依次落下,伤员被护在中间,铁心殿后。 一行人踏着这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的古老路径,向着云雾缭绕的对岸小心潜行,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幽暗深渊,旁边是平滑如镜却暗藏杀机的灵湖,前方是未知的机遇与风险。 最强方的老黑时而低头嗅探石梁,时而警惕地望向四周和下方深渊,不断通过灵契向熊烈传递着安全信号。 “都踩实了,跟着我的脚印走!” 熊烈不时回头,低沉的提醒后方队伍。 起初一段路,虽有惊却无险。 石梁虽然古老,但建造得极为坚固,潜入崖壁的部分似乎有符文加固的痕迹,历经岁月依然主体完好。 只是有些地方落满了碎石和湿滑的青苔,需要格外注意。 然而,好景不长。 就在他们行至一处转弯,栈道外侧完全悬空,毫无依傍之处时,忽闻“咔嚓……轰隆!” 前方一段约丈许长的石梁,毫无征兆地突然从中间断裂。 巨大的石块带着轰鸣声,想着下方的深渊坠落而去,许久才传来微弱的回响! 断口处参差不齐,露出了内部早已风化腐蚀的结构。 走在最前面的熊烈反应极快。 在脚下传来异响的瞬间,便猛得向前一跃,看看落在断裂处的另一端,庞大的身躯稳稳站定。 老黑更是敏捷,四肢发力,轻盈地跳了过去。 但跟在他们后面的陈峰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正才在那段即将坍塌的石梁上,脚下猛得一空,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惊呼着向下坠去。 嘻嘻,继续求票,月票推荐票,来者不拒。投票的你们一定发大财行好运,当然啦,喜欢我书在默默订阅的宝子,也祝你们一切顺心顺意~么么哒 第89章 那你想要什么诚意 “陈师弟!” 付兴凯目眦欲裂大喊,猛得探身想去抓,却差之毫厘。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水蓝色的灵索精准无比地缠住了陈峰下坠的手腕。 是! 她就在陈峰身后,加上高度警惕,几乎在石梁断裂的同时就已出手,精纯的水灵力化为坚韧的灵索,猛得将陈峰给拽了回来。 陈峰重重摔在安全的石梁上,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处巨大的缺口。 好一会,他才道:“多谢陆师姐,你又救了我一命……” 他声音颤抖,还在后怕。 这已是进入秘境后,第二次救他了。 收回灵力,脸色也有些发白。 不是消耗过大,而是方才情形确实危急。 “无事就好。 大家都小心,这古道比我们想象的更脆弱。” 经此一遭,队伍气氛更加紧张,行进速度也慢了下来。 熊烈和老黑探查得更加仔细,每一步都确认再三。 祸不单行。 没过多久,一直警惕打量着深渊下方雾霭的老黑突然停下脚步,全身毛发倒竖,对着下方的深渊发出了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咆哮! “有东西上来了!” 熊烈立刻低吼示警,巨锤已然在手! 众人瞬间戒备,纷纷靠向崖壁,目光紧张地投向下方翻滚的云雾。 只听一阵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扑翼声从下方传来。 越来越近! 紧接着,上百只拳头大小,通体漆黑,长着血红复眼和尖锐口器的怪鸟,如同离弦之箭般从云雾中冲出,直扑栈道上的众人。 这些怪鸟速度极快,口中发出尖锐的嘶鸣,那声音竟然能干扰人的神识,让人头晕目眩。 “是蚀神黑鸦!” 铁心立刻认出这种难缠的妖禽,大声提醒,“它的尖喙能腐蚀灵力,叫声亦能攻击神识,大家小心!” 她收起战锤,手上出现当初进入秘境前细心抚触的千瞬轮回转。 六品的法器,挥舞起来带起道道罡风。 将扑向她的极致黑鸦绞成肉泥。 付兴凯剑光如幕,护住身前区域;方静语丝带翻飞,缠住黑鸦限制其行动;则双手连弹,火星点点精准击中黑鸦。 只是鸦群数量实在太多,又从下方毫无遮挡地扑来,一时间众人手忙脚乱。 几名伤员更是只能拼命激发护身法器,苦苦支撑。 “这样下去不行,数量实在太多了!” 付兴凯急道。 目光扫过鸦群,忽然对铁心喊道:“铁心师姐,能否制造巨大声响,震散它们?!” 铁心瞬间明白过来,大喝一声:“都捂住耳朵!” “铛!!!” 一声洪钟大吕般的巨响猛然炸开! 强烈的声响混合着金丹修士的磅礴灵力,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 那些蚀神黑鸦最擅用声音攻击,自身也对巨大声响异常敏感。 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巨响,瞬间让他们阵型大乱。 不少黑鸦被震得晕头转向,如同下饺子般坠落深渊,剩余的也发出惊恐的尖叫,纷纷振翅逃离,重新钻回了下方的云雾之中。 危机暂时解除。 众人松了口气。 方才短短的交手,几乎人人挂彩,虽然只是皮外伤,但灵力消耗不小,更重要的是心神上的冲击。 单只黑鸦,他们自然不惧。 耐不住一群又一群。 接下来的行程,又遭遇了几次小的塌陷和一波栖息在崖壁缝隙中的毒蝎袭击。 但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终于,在提心吊胆行进了将近两个时辰后,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栈道的尽头,连接着一片巨大相对平坦的岩石平台。 而平台的后方,那片宏伟而残破的上古遗迹,终于清晰地呈现在他们面前。 残垣断壁间,巨大的雕像只剩基座,宏伟的宫殿只剩框架,但依然能想象其曾经的辉煌。 更浓郁,更精纯的灵气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空气中。 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道韵。 说不清道不明。 却让他们通身舒畅。 他们成功渡过了灵湖险阻,抵达了秘境中心。 然而,还不等他们喘口气,前方遗迹的阴影中,忽然传来了清晰的鼓掌声,以及一个略带戏谑的阴冷声音:“啧啧啧,真是精彩啊! 没想到玄霄阁和锻器宗的道友们,居然能从这条废道上爬过来。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随着话音,十几道身影从残破的宫殿立柱和断墙后缓缓走出。 隐隐呈合围之势,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之人,面色带着一丝不健康的苍白,嘴角噙着一抹邪笑,手中把玩着一串惨白的骨珠。 正是幽冥宗的殷无赦! 而他身旁,站着青冥剑宗的萧澈。 他抱臂而立,眼神锐利而冷漠地看着他们。 看这情形,幽冥宗和青冥剑宗,似乎暂时联手了? 付兴凯铁心等人心中一凛。 立刻收缩阵型,将伤员护在中心,各自法宝上手,灵力暗涌,全神戒备。 铁心和熊烈的气息毫不保留地释放出来,形成一股强大的威慑力。 灵虎老黑也伏低身体,发出威胁性的低吼,死死盯住对方。 目光冰冷地扫过殷无赦和萧澈。 心中在飞速盘算。 对方人数与他们相当,约莫十二人左右,但精锐程度似乎更高。 殷无赦金丹后期,气息阴冷诡异;萧澈筑基后期,剑意凌厉逼人;其余弟子也多在筑基期。 他们虽有两位金丹,但铁心方才在湖底受了反震之伤未愈,熊烈方才过石梁通道,灵力消耗巨大。 还有几个都是有伤在身。 此刻开战,即便能胜,也必然付出极大代价。 甚至可能全军覆没在这秘境核心之外,为他人做嫁衣。 殷无赦既然能成为幽冥宗的核心弟子,就不会是无脑之辈,他选择在此刻发难,定然有所依仗或图谋。 果然,殷无赦并未立刻动手,他苍白的手指捻动着骨珠,目光在铁心等人身上扫过。 尤其是在感知到铁心气息略微有些紊乱时,嘴角那抹邪笑更深了几分。 “呵呵,何必如此紧张?” 殷无赦阴恻恻地笑道,“本公子只是见诸位道友一路辛苦,特在此等候,想与诸位谈一笔交易罢了。” “交易?” 付兴凯冷声道,“幽冥宗与我等有何交易可谈? 若要战,那便战!” “我玄霄阁还没怕过谁。” 他话语强硬,意在试探对方虚实,稳定军心。 萧澈闻言,冷哼一声,手已按在剑柄,凌厉的剑意透体而出,空气中仿佛响起细微的剑鸣之声。 青冥剑宗弟子也纷纷剑气外放,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萧师弟,稍安勿躁。” 殷无赦却摆了摆手,制止他们躁动的气息。 他看向铁心和熊烈,“铁心师姐,熊烈师兄,你们是明白人。你们现在的状态,真要动起手来,或许能拉几个人垫背, 但你们觉得,最后你们能活下来几个?” “到时候,这秘境深处的宝物,可就与诸位无缘了。” 铁心面色沉静,手中的千瞬轮回转纹丝不动:“殷无赦,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痛快!” 殷无赦笑道,“我们的目标很简单,是这遗迹深处的一样东西。 而你们,刚刚从那条废道过来,想必对湖那边的情况有所了解,尤其是……,那湖底封印的动静。”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镜光:“我们需要关于湖底封印和那怪物的详细细细,越详细越好。作为交换,我们可以放你们平安过去,甚至在接下来的一段路上,我们可以暂时相安无事。” “如何?这笔交易很划算吧? 用一些情报,换诸位一条生路和探索秘境的机会。” 众人心中顿时明了。 原来幽冥宗和青冥剑宗也忌惮湖中怪物,不敢轻易强渡或从湖底通过,想从他们这里获取情报。 告诉他们知道的,看似能暂时避免冲突。 但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且对方承诺的相安无事根本不可信。 不交,立刻就是一场血战。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铁心他们几个能做主的人。 付兴凯和铁心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就在这时,忽然上前一步,平静地开口:“殷师兄想要情报,可以。 但空口无凭,我们又如何相信你们得了想要的东西后不会立刻翻脸?” “若要交易,需要诚意。” 殷无赦挑眉看向。 入秘境之前,他就注意到这个散修了。 是桑晨那个张嘴闭嘴规矩体统的老顽固,当然不是说他年纪大…… 纯粹就是看不顺眼。 这个女修是他看不顺眼的人引荐的,他自然也看不顺眼。 “你不过一介散修,能做的了他们的主?” 铁心第一个出声:“她是散修不假,但也是我们的朋友,说的话自然是有用的。” 方静语道:“对,你有什么话就说。” 殷无赦没想到,就进了个秘境的功夫,这个女修就得到这么多人的认可。 “好,” 殷无赦重新看向,“那你想要什么诚意?” 目光扫过对方人群,淡淡道:“很简单。请青冥剑宗的萧澈师兄,以及你幽冥宗那位筑基后期的道友,先行退后百丈。 在有铁心师姐告知你们想知道的消息。消息交换完毕,你们向西,我们向东,各自分开,如何?” 她这个提议极为刁钻。 让实力最强的殷无赦和另一名主力退后,大大降低了对方突然发难的成功率,也显露出了谈判的诚意。 同时,指定由状态不佳但身份足够的铁心来传递信息,避免了他们被偷袭的可能。 最后要求分开行动,更是避免了被尾随暗算的风险。 殷无赦眼睛微眯,重新打量起。 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萧澈则是冷哼一声,显然对这个提议极为不满。 场面一时陷入了沉默的僵持。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 殷无赦在权衡。 强攻代价太大,而且他的主要目标是湖怪情报和秘境深处的宝物。 在此地与对方死磕,并非上策。 良久,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森柏的牙齿:“好! 那就依你所言!” “萧师弟,苍暇,退后百丈。” 萧澈眉头紧皱,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殷无赦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冷哼一声,带着那名叫苍暇的幽冥宗弟子,依言向后退去。 见到对方依约后退,付兴凯等人稍稍松了口气,但警惕并未放松。 铁心上前,开始简洁地描述湖底情况。 不过,她很聪明的没有说玄阴珠的异常,只是强调阵法强大,怪物恐怖。 殷无赦吊儿郎当,但铁心的描述听得极为仔细,还会时不时询问两句细节。 待铁心说完,殷无赦笑了笑:“多谢铁心师姐告知。 既如此,我们便先行一步了。” 祝诸位,寻宝愉快!” 说罢,他竟真的毫不拖泥带水,招呼着退后的两人,带着幽冥宗和青冥剑宗的人,快速向着以及的西侧区鬼区,很快消失在残垣断壁之中。 直到对方身影彻底消失,众人才真正松了口气,但背脊已被冷汗浸湿。 直到对方身影彻底消失,众人才真正松了口气,但背脊已被冷汗浸湿。 “他们,就这么走了?” 方静语有些难以置信,紧握着丝带的手微微放松。 付兴凯眉头紧锁,目光依旧锐利的扫视着殷无赦等人离开的方向,沉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殷无赦绝非善男信女,如此干脆退走,定有图谋。” 铁心收回千瞬轮回转,脸色凝重地点头:“他问的太过仔细了,尤其是关于那阵法被触发时,锁链显现的细节以及那怪物咆哮中蕴含的力量特性, 这不像仅仅是忌惮,反而更像是在确认什么东西。” 缓缓开口:“他不是不在乎宝物,恰恰相反,他的目标,或许从一开始就极其明确,并且……与那湖怪息息相关。 遗迹西侧。 “殷师兄,为何就这般轻易放过他们?” 第90章 皇品丹药 那名被称为苍暇的筑基后期弟子忍不住低声问道,脸上带着一丝不甘,“玄霄阁和锻器宗那些人明显状态不佳,正是……” “正是夺取他们身上宝物的好时机?” 殷无赦打断他们,嘴角那抹邪笑依旧,但眼神却冰冷而锐利,毫无之前的戏谑,“蠢货。”苍暇立刻噤声,低下头去。 萧澈也冷眼看向殷无赦,虽然他同样不满方才被要求后退,但他更清楚殷无赦的手段。 “你最好真有打算。 湖怪的情报固然重要,但也不值得就此放过可能到手的肥羊。” “肥羊?呵……” 殷无赦轻嗤一声,苍白的手指缓缓捻动骨珠,“萧师弟,你的剑够快,但有时候,眼光也得放长远些。” 他停下脚步,环顾四周残破的宫殿群,感受着此地浓郁却混乱的灵气,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那铁心并没有完全说实话,还有所保留。” 殷无赦淡淡道,“湖底阵法名为‘九幽锢灵阵’,此阵在我宗门古籍中有零星记载,乃是上古时期用以镇压至阴至邪的大凶之物所用。” “是至阳至刚的阵法,但阵法核心,却需引九幽阴脉为源,方能运转不息,困锁神魂。” 萧澈目光一凝:“九幽阴脉?” “不错。” 殷无赦眼中闪过一抹贪婪,“历经无尽岁月,阵法力量流失,封印松动。 那怪物每次挣扎咆哮,引动阵法反噬时,固然凶险,但也是其体内被禁锢的本源阴煞之力与阵法九幽阴脉之力被同时激发逸散之时!” 他看向湖的方向,仿佛能穿透无数障碍看到那被封锁的湖怪。 “对我幽冥宗弟子而言,那个东西才是真正的宝贝,足以让修为突飞猛进,甚至淬炼出更强的幽冥鬼体! 其价值,远超寻常灵草灵果!” 萧澈恍然:“所以你反复确认阵法触发时的细节和湖怪力量的特性,是为了确定那逸散的力量是否适合你们吸收?” “聪明。” 殷无赦笑道,“强行攻打阵法或惊动湖怪是下下策,死路一条。” 他们需要等待。” “等待下一次封印被触动,而产生剧烈波动时,才是我们收取那‘馈赠’的好时机。” “至于玄霄阁那帮人……” 殷无赦语气转为不屑,“他们此刻就是最好的诱饵和探路石。” “他们势力受损,必然急于在遗迹中寻找机缘恢复,他们动起来,才会去触碰更多的禁制,引发更多的变故。” “无论他们是找到宝物,还是出触发危险,对我们而言,都有利无害。” “若他们找到宝物,状态更差,我们届时再出手抢夺,岂不更轻松?若是触发禁制或是引来更麻烦的东西,也能帮我们省去不少麻烦。” “所以,放他们过去,让他们先去搅动这潭水。 我们只需暗中留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才是最省力,收益最大的做法。” 殷无赦苍白的脸上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现在,明白了吗? 打打杀杀,那是最后的手段。” “借力打力,坐收渔利,才是上上之选。” “吩咐下去,收敛气息,暗中追踪他们的动向。没有我的指示,谁也不准擅自出手。” “是!” 仓下等人心悦诚服,纷纷领命。 萧澈看了殷无赦一眼,“你们是得了宝贝,可我青冥剑宗到现在,可是什么也没捞着。” 他剑意微凝,显然对空手而归且被当做打手颇为不满。 殷无赦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如此说,脸上不见丝毫意外,反而笑容更深了几分,凑近低声道:“萧师弟,何必心急? 我幽冥宗若得那至阴之力,实力大涨,接下来在这遗迹深处,获取宝物的能力自然更强。” “届时,但凡寻得何时剑修的灵材亦或是上古剑诀,必然优先补偿你青冥剑宗,如何?” 他手指不着痕迹地轻轻一弹,一枚散发着瑞金之气的黑色金属片悄无声息地落入萧澈手中,“此乃‘玄煞铁精’,虽带阴气,却是淬炼剑胚的顶级辅材之一,足以让师弟的本命飞剑更上一层楼。 算是方才让师弟退后的小小补偿,也是你我两宗此次合作的诚意。” 萧澈握住那枚入手冰凉却内蕴锐气的铁精,冰冷的神色稍缓,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这次我宗领队的是落师兄,有他在才能代表青冥剑宗。” 殷无赦眯了眯眼:“萧师弟的意思,是你只能代表你个人?” 萧澈点头:“不错。” 殷无赦脸上的笑意敛去几分:“那你觉得,仅凭你萧澈一人,能震慑住他们吗?” 他十八岁筑基,十九岁筑基中期,二十一岁筑基后期,以他的资质,确实属于这辈的佼佼者,但还远没有到以他一人的名义,就让人忌惮畏惧的地步。 和他合作,就是打着与青冥剑宗合作的主意。 现实告诉他,他做不了主。 那他就得重新掂量掂量,也要调整接下来的行动。 苍暇道:“萧师弟,你不会是不敢得罪铁心他们吧?” 萧澈极为不悦的看向苍暇:“你们难道就敢?虽然我青冥剑宗修炼依赖长剑法器,而锻器宗能提供大部分宗门所需长剑,可你们幽冥宗难道就不需要?” 如果没这层顾虑,想必刚才殷无赦应该会出手。 还不是没有把握将他们全部绞杀,怕万一有漏网之鱼,他们一下子得罪四个宗门,才会如此? 别以为他是傻子。 气息一时间有些微妙。 “萧师弟这话说的,他们都已经走了,聊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殷无赦笑了笑,道:“等到后面他们若是遇到什么危险,那就不是我们的事了,其他几宗就算是要怪,也怪不到我们头上,你说呢?” “最好如此。” 萧澈收起铁精,“若最终一无所获,今日之事,那也只是我萧澈一人所为,殷师兄你说呢?” 殷无赦笑着保证,心中却自有算计。 先稳住这把锋利的剑,至于之后……,得了好处自然好说,若没有,翻脸又何妨? 两方暂时达成共识,身形迅速隐匿起来,追踪着等人离开的方向。 “不要跟的太紧。” 铁心是金丹中期,他一个人跟着自是不用担心露出马脚,可这么多人,万一不慎,极易被发觉。 一行人在摆脱殷无赦等人后,迅速向着以及东部进发。 一路所见,尽是破败与荒凉。 巨大的石柱断裂倾颓,宏伟的宫墙只剩基座,精美的雕饰被风霜岁月抹去了棱角,覆盖着厚厚的尘埃与苔藓。 空气中弥漫的灵力虽然浓郁,却也带着令人隐隐不安的死寂感。 “此地寂静的有些渗人。” 赵若琳看着四周,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偌大点的地方,一点动静也无,越是这样,大家的神经绷得越紧。 警惕的注视着每一个阴影角落。 越往深处走,建筑残骸的规模越发宏大,偶尔能看见一些破碎的器皿和早已失去灵光的法宝残片。 暗示着此地曾经经历过的惨烈变故。 “那边似乎有座完好的建筑!” 方静语忽然指着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广场后方。 众人望去,只见一座相较于周围废墟而言保存得颇为完好的圆形殿宇矗立在那里。 殿宇由一种不知名的黑色石材砌成,风格古朴,殿门紧闭。 上面雕刻着早已模糊的日月星辰图案,还隐隐散发着一层极淡的光晕。 “殿外有微弱的防护禁制,但年代久远,力量十不存一。” 铁心感知了一下,询问同伴,“要进去看看吗?或许能有发现。” 熊烈跃跃欲试:“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他们不就是不断的探索发现,不断的挑战自己么。 商议片刻,众人决定谨慎探查。 由铁心和熊烈在前,付兴凯和策应,缓缓靠近大殿。 殿门的禁制几乎一触即溃。 付兴凯和熊烈合力,缓缓推开了那沉重的石门。 “嘎吱——” 沉重的声响在寂静的遗迹中回荡,格外刺耳。 一股陈腐,干燥混合着淡淡药香和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 殿内光线昏暗。 依稀可见内部空间十分宽敞,却异常空旷。 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已经熄灭不知多少年的丹炉,炉身布满裂纹,暗淡无光。 四周墙壁则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壁龛,如今大多数都空置了。 “像是一座丹殿?” 方静语猜测道。 众人小心步入其中,神识仔细扫过每个角落。 “这里好像有东西!” 祝泽阳在一个角落的壁龛里发现了一个扮演在灰尘下的玉盒。 玉盒质地普通,但上面的封印符箓却颇为玄奥。 虽然灵光暗淡,却依旧发挥着作用。 铁心上前,仔细观察了一下封印:“是一种很古老的封印手法,但力量流失严重,可以强行破开。 不过我没把握不会伤及里面的东西。” “试试看吧,小心些。” 付兴凯道。 铁心点头,指尖凝聚起意思精纯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渗透到封印符箓之中。 片刻后,只听见轻微“噗”的一声。 符箓灵光彻底消散。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玉盒。 盒内铺着早已失去灵性的锦缎,上面静静地躺着三枚龙眼大小,呈暗紫色的丹药。 丹药表面光滑,却毫无光泽。 也感应不到丝毫药力,如同三颗普通的泥丸。 柳含音作为玄丹阁弟子,自然是第一时间查看,很快,便失望道:“这我也看不出来是何种丹药,且药力好像完全流失了。” 却微微蹙眉。 她体内的五行灵力,对那丹药产生了意思极其微弱的共鸣。 一开始以为是错觉。 可她刚才又试了一遍,才确定是真的。 伸出手:“我能看看吗?” 铁心将玉盒递给她。 拈起一枚丹药,放在鼻尖轻嗅。 除了尘土味,那丝极淡的药香似乎正是来源于此。 她尝试着渡入一丝极其细微的五行灵气。 就在灵气触及丹药的瞬间,嗡! 那枚暗紫色的丹药竟微微一颤,表面骤然亮起无数道细密繁复的紫色丹纹。 一股磅礴却温和厚重的药力被惊醒了一瞬,轰然散发出来。 虽然只是一瞬,丹药很快恢复了那副死寂的模样,但那刹那间爆发出的药香和灵力波动,让在场所有人精神一振,气血都仿佛都活跃了几分! “反问内敛,神华自晦!” 柳含音惊呼,“这是极高明炼丹手法,能让丹药在无人使用时自行封闭,锁住药力万载不流失!” 这种炼丹手法,只存在于古籍之中。 她也只是听过而已。 因为没有见识过,所以刚才竟然没有认出来。 这也不能怪她。 她的师尊,玄丹阁的宗主白枭沢,化神期的道君,也就只能炼出七品丹而已。 而这种炼丹手法,已经超越九品。 是皇品的存在。 所有人的目光都火热起来。 仅仅一丝气息就有如此效果,若是完整服下…… 迅速将丹药放回玉盒,压下心中的震动:“此丹非凡,但具体药效未知,不可贸然服用。 需寻安全之地再慢慢研究。” “那这丹药该由何人保管?” 铁心提议:“既然是陆师妹认出的,不如就先交给她保管着?” “我没有储物介子。” 铁心诧异,但随即道,“陆师妹,等从秘境出来,我给你炼制一个!” 没想到,铁心会主动提及帮她打造一个储物介子。 这可不是矫情的时候。 立刻抱拳,“那就有劳铁心师姐了,我正是需要一个。” 既然没有储物介子,那玉盒就暂时先交由铁心保管。 她郑重接过,小心收起。 就在此时,负责在殿门口警戒的陈峰忽然低声道:“外面,好像有动静!” 众人立刻敛息,闪身至门边,向外望去。 之间远处残破的街道和广场,不知何时,弥漫起了一层淡淡的如同薄纱般的白色雾气。 雾气正以一种不自然的速度缓缓向他们所在的方向蔓延。 诡异的是,从那雾气中,隐隐传来一阵若有似无,极其空灵缥缈的歌声。 第91章 借刀杀人 第91章借刀杀人 那歌声无法形容其调子,似人吟唱,又似低语。 听不真切,却直往人神魂里钻。 带着一种莫名的诱惑与召唤,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走近。 去倾听,去追寻! “小心! 这雾气有古怪!” 第一时间察觉到神识受到干扰,立刻出声提醒。 铁心和熊烈立刻反应过来,脸色微变。 按理说,他们是金丹修为,神识更强,不该这么容易受到干扰。 可方才,好似他们最先被诱惑。 委实诡异。 付兴凯此时也已经清醒过来,顿时如临大敌:“刚才那是幻术?” 薄雾蔓延极快,转眼间已将大殿门口笼罩了小半,那空灵的歌声似乎近在耳边。 更让人心悸的是,在那流转的雾气深处,似乎有一个个曼妙窈窕的身影正在随着歌声翩翩起舞。 身影朦胧,看不真切。 却散发出令人心神摇曳的魅力。 祝泽阳还未懂男女之事,尚且好些,王明修为只在聚气巅峰,又已在情事上开窍,便控制不住心中悸动。 熊烈见状,一把钳住王明。 粗暴地用自身浑厚的灵力冲击其灵台,低吼一声:“小子,守住心神。” 铁心当机立断:“不能待在这里了! 这雾气能侵蚀神识,待得越久越危险。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然而来时的路已经被雾气笼罩。 那空灵的歌声似乎织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正缓缓向他们收拢。 “退路已断!” 付兴凯脸色难看,剑锋指向大殿深处,“只能往里走,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口!” 众人立刻向大殿内部退去。 和铁心断后。 她双手掐诀,低喝:“离火,燎原!” 一片炽热的火墙瞬间在她面前生成,试图阻隔那侵蚀神识的雾气和魔音。 火焰与白雾接触,发出“滋滋”的声响,雾气果然被稍稍逼退。 那魔音在火墙后也似乎减弱了一丝。 “有效,但消耗太大。” 立刻判断,这计只能暂缓,不能长久。 铁心见状,毫不尤豫地将灵力注入千瞬轮回转,法器旋转,这次不是攻击性的罡风,而是一圈圈柔和的灵波,重点是帮助抵御魔音攻击。 众人迅速退至大殿最深处。 可这里除了中央巨大的破败丹炉,只剩光秃秃的墙壁,并无侧门信道。 “这下,该怎么办?” 陈峰的语气带着绝望。 那空灵的歌声似乎察觉到他们的困兽之斗,变得更加清淅诱人。 雾气无视火墙的阻碍,从四面八方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殿内的可见度迅速下降,温度也骤然降低,变得阴冷刺骨。 雾中的曼妙舞影越来越多,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就要扑到众人脸上。 “结阵!圆阵防御!” 付兴凯大吼一声,与方静语、赵若琳、祝泽阳迅速靠拢,将伤势未愈的王明和陈峰护在中间,兵器向外,灵力联结,形成一个简单的防御光罩。 熊烈将王明塞进阵中,与老黑一左一右护在阵前。 他、铁心和都没有入阵。 将感知放到最大,就在这时她感知到大殿中央那个巨大破败的丹炉有微弱的涡流。 “都去丹炉!” 猛地指向那巨大的炉鼎,“它能轻微干扰雾气和魔音。” 所有人目光瞬间聚焦于丹炉。 那鼎确实大,三足两耳,可早已灵气全无,怎么看都象是巨大的废铁。 “陆师妹你确定?” 付兴凯一边抵挡着无孔不入的魔音,一边急问。 “相信我!” 语气斩钉截铁。 她的五行感知不会有错,那丹炉的似乎残留着某种印记,对这股诡异力量存在极细微的克制! “熊师兄!助我推开炉盖!” 喊道。 炉盖严丝合缝,沉重无比。 熊烈二话不说,大步上前,与一左一右,两人灵力爆发,猛地推向那巨大的炉盖。 “嘎吱——哐当!” 沉重的炉盖被巨力推开一道缝隙,重重滑落一旁,砸在地上发出巨响。 没想到,里面竟还有一股浓郁的药香。 随着炉盖推开从里面弥漫开来,瞬间冲淡了周围的阴冷和魔音的影响。 与此同时,炉内景象也映入眼帘。 炉底竟然堆积了不知多少年的药渣,此刻正散发着奇特的,能抵御魔音的药香。 扭头,朝付兴凯他们喊:“进去,快!” 这丹炉内部空间极大,容纳他们几人绰绰有馀,加之炉壁材质特殊,和这些还能散发出异象的药渣庇护,或许能抵挡这诡异的迷雾和歌声! 生死关头,无人尤豫。 付兴凯等人立刻收缩阵型,率先将王明等人送入丹炉内部。 “铁心师姐,熊师兄,你们也进!” 催促。 铁心和熊烈也不矫情,深知此刻效率第一,迅速钻入炉中。 老黑低吼一声,敏捷地跟着跳了进去。 最后一个,在雾气几乎完全吞噬大殿,无数朦胧舞影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身形一闪,钻入了丹炉之中。 “帮忙!盖上盖子!” 炉内传来熊烈沉闷的声音 里面的人合力,艰难的将那沉重的炉盖重新拉扯,严丝合缝地盖上! 最后一丝光线和声音被隔绝。 丹炉内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和寂静之中。 只闻众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炉外那令人神魂摇曳的歌声被隔绝大半,但依旧不断有撞击声传来。 “这是安全了吗?” 方静语的声音在黑暗中带着一丝颤斗。 也在密闭的空间中回响,震荡在每个人的耳中。 是啊,他们安全了吗? 刚才那无形的东西,看着没有任何杀伤力,却能轻易致人死地,反而更让人忌惮。 等了一会,外面的声音弱了些。 陈峰面色露出欣喜之色:“这炉子竟真能挡住那鬼东西!” “莫要大意。” 铁心的声音响起,带着凝重,“它能轻易侵蚀我和熊师弟的金丹神识,绝非寻常妖雾。 陆师妹你感知最敏锐,可知其根底?” 这一问,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身上。 黑暗中,回忆着方才的细节,缓缓开口道:“此雾非雾,其声非声。” 王明:“,什么意思?” “若是我没有感知错的话,那雾气是残魂怨念经过漫长岁月演变而成,不仅有极强的致幻能力,还能施展阴寒领域,用此攻击神识。” 所以刚才他们听到的歌声,还有看到的影影绰绰的人影,都是被影响后产生的幻觉。 就是为了引诱他们靠近。 一旦踏入雾气之中,就会被吞噬,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简短的对话让炉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神魂怨念能凝聚到如此程度,甚至形成领域,那得强大到什么程度? 铁心神色沉沉:“难怪刚刚还感觉到一股阴冷之气。” “之所以金丹修士反而最先受到冲击,” 顿了顿,语气愈发肯定,“是因为其攻击直接针对神识本源。 神识越强,感知越敏锐。” 就如同黑暗中明亮的灯火,反而最先被看见锁定。 付兴凯骇然道:“竟有如此诡异之物!这难道是上古时期陨落在此的大能残魂所化?” “不象。” 否定道,“残魂总有怨念,也多是无意识逸散,或形成地缚灵的存在。 如此有组织有目的,甚至能形成特定幻术和领域的力量,更象是刻意制造或培育出来的。” “可这里我们第一次来。” 付兴凯提出疑问,“这里之前应该是没有人吧,那是谁培育出来的,目的又是什么?总不会是为了守着这处早就废弃的丹殿。” 摇头:“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付兴凯忧心忡忡:“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虽然暂时安全,但总不能一直躲在丹炉里。 “等。” 和铁心几乎同时开口。 铁心补充道:“此类生灵,其力量往往有起伏间歇。我们方才闯入,是触动了它,此刻正是它最活跃的时候。 等它们安静下来,或者也有其他的变量或许就能找到出去的机会。” “其他变量?” 付兴凯问,“铁心师姐,你这话是何意?” “后面有尾巴。” 道,“应该就是殷无赦他们。” 她也是在进入丹殿的时候,无意中感知出来的。 “若是没猜错,应该是从石梁那边就一直跟着我们,那些人被殷无赦的气息包裹着,但毕竟人多,还是无意中露了马脚,被我察觉到。” 柳含音脸上浮起怒色:“他们难不成还想偷袭我们?” 熊烈哼道:“有什么不可能,说不定是想让我们冲在前面,他们在后面捡现成的。” 不要脸。 宗门中,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 祝泽阳拳头捏的咯咯作响:“想要捡现成的?想得美!” 宁愿跟他们拼了,也不让他们白得便宜。 铁心相对冷静:“他们此刻定然在某处观察,这雾气如此诡异厉害,未必敢轻易靠近这丹殿。 我们切以静制动,恢复灵力,警剔外界变化。” 众人压下心中愤懑,纷纷盘膝坐下。 由铁心熊烈和付兴凯四人联手布下一个结界后,便都抓紧时间调息。 丹殿之外,远处一座半塌的阁楼阴影中。 殷无赦等人还在敛息,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暴露了行踪,遥遥望着那座被浓郁白雾彻底吞噬的巨大丹殿。 “进去了?” 苍暇脸上露出一丝错愕和难以置信,“他们以为那个破炉子能挡住‘噬魂雾妖’?” 殷无赦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意外,反而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有意思。 那破丹炉看起来不简单啊!” 他倒是看走了眼。 萧澈抱着剑,冷眼旁观:“现在如何?趁着雾妖注意力被他们吸引,绕过去?” “绕?” 殷无赦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萧师弟怎么总想着打打杀杀或者避开呢? 眼下这局面,不是正好吗?” 他指着被雾妖重重包围的丹殿,眼中闪铄着异样的光:“玄霄阁和锻器宗的人,替我们做了最好的探路石。 不仅确认了此地却有适婚雾妖这等上古禁制生灵的存在,还帮我们测试出那丹炉的特殊之处。” “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 “等?” 萧澈皱眉,“等什么? 等雾妖不耐烦自己散去?还是等他们死在里面?” “都是,也都不是。” 萧澈内心翻了不知多少次白眼。 这个殷无赦,人阴阳怪气,说话也是神神叨叨,不能一次说完。 见萧澈不耐烦的皱眉,殷无赦笑容深邃:“等雾妖的力量因持续攻击而消耗,等它的注意力被牢牢吸引在丹炉上。 更重要的是,等另一边的动静。” 说到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遗迹的另一个方向:“这秘境内核局域,我们能根据线索摸过来,桑晨他们极有可能也到了附近。 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不可能察觉不到。” 苍暇眼睛一亮:“师兄的意思是借刀杀人?” 殷无赦赞许地点头:“这雾妖,我们暂且还不知其深浅。 让其他人来试试水,我们才能看清楚虚实,找打最省力的法子过去,说不定还能找到控制甚至利用这雾妖的可能。” 他对那由精纯魂力构成的雾妖很感兴趣。 若最后湖底之行不成,收了这雾妖也是不错的主意。 萧澈有些迟疑:“若是落师兄先到呢?” 落师兄是什么性子他一清二楚,即便是看到自己与殷无赦联手,也未必会与他们站在一处。 不是说他宗门不团结。 是落师兄不太喜欢殷无赦这个人。 他其实无所谓,只要有利,暂时合作也无妨。 “那更好啊!” 殷无赦笑得无害,“同门相聚,正好合力破局嘛。届时得了好处,自然也是我们两宗平分,不是吗?” 他话虽如此,但眼神冰冷,显然另有打算。 殷无赦吩咐下去:“所有人,彻底隐匿,没有我的明令,决不可泄露半分气息! 我们就做那最后的黄雀。” 遗迹的另一侧,桑晨带着一名本门弟子和一名御兽宗弟子以及赵启泽,正往丹殿这边赶来。 友友们,攒稿中,后面会看情况双更!!! 第92章 想分一杯羹 第92章想分一杯羹 本门弟子叫谢辉。 三十四岁,筑基巅峰修为,是金木双灵根,他被卡在这个瓶颈四年,宗门也是考虑到这个情况,才会让他来秘境历练,以期能突破瓶颈,宗门再多一个金丹弟子。 御兽宗的弟子叫柯子聪,筑基后期修为,身边跟着一头飞升象。 说它是象,但也只和熊烈的灵虎老黑一般大小,一对弯曲长牙破空向上,浑身棕黑色的毛发十分蓬松,正在最前面打头阵。 突然,它长鼻向上蜷曲,紧接着柯子聪面色微紧,对桑晨道:“桑师兄,毛毛说前面有危险。” 丹炉之内,时间仿佛凝固。 众人摒息凝神,一边竭力恢复,一边关注着外界的动静。 炉外的撞击声似乎真的减弱了些,但仍未完全散去。 突然,一直以神识小心探查外界的铁心睁开了眼睛:“有人来了!” 众人便都睁开了眼睛。 陈峰语气焦急道:“是殷无赦他们按耐不住了吗?” 铁心摇头:“他们并未遮掩气息,我瞧着象是玄霄阁的弟子,还有” “还有柯子聪,老黑感知到毛毛的存在了。” 熊烈忽然满脸喜色的站起来。 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好消息。 柳含音道:“熊师兄可否让灵虎与毛毛沟通,告知我们如今的状况?” 熊烈点头:“这是自然。” 说话的间隙,桑晨他们又靠近了些,此刻飞升象突然发出叫声,紧接着柯子聪面色肃然起来。 “桑师兄,毛毛感知到了我师兄灵兽老黑,说他们在丹殿遇到了危险。” 桑晨拧眉:“丹殿?”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保存的相对完好的圆形宫殿:“是那个吗?” “没错。” 桑晨将感知放到最大,不消片刻,面色发沉。 若是他没有判断错的话,围堵在丹殿门口的,是十分棘手的噬魂雾妖。 很快,他就感知到了丹炉内释放神识的铁心。他们互相传音后,各自得到对方的消息。 铁心道:“是桑晨师弟来了,一共四人,他们一路上算是幸运的,没遇到什么危险,目前就在外面研究如何对付噬魂雾妖。” “噬魂雾妖!” 熊烈:“原来外面逼得我们这么狼狈的这东西叫噬魂雾妖!” 心里顿时一松,桑晨实力强劲,铁心师姐说没遇到什么危险,间接的告诉他们桑晨他们并未受伤,实力没有打折扣。 但随即又提了起来。 “桑晨师兄他们此刻前来,恰好撞上雾妖最活跃的时候。” 情况不是太妙。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同时,丹殿之外,响起一声穿透力极强的长啸。 竟让炉外那无孔不入的魔音为之一滞。 “是毛毛的声音。” 紧接着,老黑也发出一声低吼作为回应。 “桑晨师弟说,让我们一起运转灵力,对付雾妖。” “不行。” 铁心立刻传音给桑晨,将殷无赦想要捡便宜的心告诉他。 这个信息让丹殿外的桑晨目光骤然一凝。 但他表面依旧不动声色,只是手中掐诀的速度微不可察地慢了一分,心中冷笑:殷无赦,还是一如既往如此! 与他一起历练不下五次,每次都是在最后捡便宜。 他与柯子聪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就在短短的时间里,两队人马已经传音讨论好了如何对付雾妖的情况下,又能将看好戏捡便宜的殷无赦他们给引出来。 他再次传音入丹炉:“铁心师姐,陆师妹,我等依计行事,你们做好准备。 柯师弟,让毛毛配合,声势弄大些,但留三分力。” “明白!” 丹炉内,众人心领神会。 “熊师弟,付师弟,等会儿听我信号,全力爆发,务求一击破开雾妖封锁,冲出丹炉!” 铁心快速低语安排,“方师妹,赵师妹,你们护好伤员。 陆师妹,麻烦你居中策应,提防暗处的冷箭!” “好!” 众人齐声应道,体内灵力开始悄然加速运转,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引而不发。 丹殿之外,桑晨朗声开口,声音清淅地传入殿内,也必然能被远处窥视的殷无赦听到:“柯师弟,谢师弟,布‘三才御魔阵’,先稳住阵脚! 这噬魂雾妖诡异,不可力敌,我们慢慢消耗它!” 说着,他与另外两人迅速移动,布下一个青光熠熠的三角阵型。 看似稳固防御,实则灵力流转间更侧重于省试和光效,雷声大雨点小。 灵象毛毛也配合地发出阵阵低吼,长鼻挥舞,卷起道道气流,显得十分卖力,却巧妙地避开了雾妖的内核局域。 殿内的铁心和熊烈也同时“发力”。 铁心的千瞬轮回转嗡鸣作响,灵波道道打出,撞击在雾气上发出砰砰声响。 熊烈更是发出愤怒的咆哮,锤风呼啸,听起来战况异常激烈。 铁心则指挥着付兴凯等人,各种法术光芒在丹炉口闪铄明灭,看起来象是在艰难地抵御着雾气的入侵。 他们刻意将灵力波动控制得恰到好处。 远处的断柱后,殷无赦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 “师兄,他们好象快撑不住了!” 苍暇有些兴奋地低声道,“桑晨来了也不过如此!” 殷无赦眯着眼,仔细观察着战场,指尖缓缓捻动骨珠:“恩,噬魂雾妖确实难缠,桑晨选择守势倒是明智。 不过,他们消耗得比预想中更快啊。” 他生性多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眼看丹炉口防御光芒又暗淡了几分,甚至传来一声闷哼,象是有人受了伤。 因要维持隐匿,殷无赦不便过多动用神识探查,故而对丹殿内的情况知之甚少。 “师兄,再不出手,万一雾妖真把他们全吞了,那丹炉里的东西” 另一个幽冥宗弟子也忍不住催促。 萧澈抱着剑,冷眼旁观,忽然低声道:“那灵象的叫声,似乎中气依旧很足。” 殷无赦经他提醒,目光扫向那只不断甩动长鼻的飞升象,果然见其眼神清明,动作看似凶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 并不象在全力对抗侵蚀神识的雾妖。 “虚张声势?” 殷无赦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讥讽,“他们这是做戏?” 可惜,演技还差了点火候。 殷无赦不确定什么时候暴露了行踪,但刚才那个萧澈说的显然是不正常的。 他暗中对身后一名擅长潜行和暗器的弟子打了个手势,传音道:“去,绕到侧面,找机会给丹炉里或桑晨那边来一下狠的,逼他们露出破绽。” “是。” 那名弟子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向战场侧翼迂回。 然而,这一切,并未完全逃过高度集中的五行感知。 虽然无法精确捕捉到那名弟子的位置。 但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阴冷杀气正从侧后方悄然逼近! “小心侧翼,有人摸过来了!” 立刻传音提醒所有人。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咻! 一道乌光毫无征兆地从一片断墙阴影中射出,快如闪电,直取正在“勉力维持”阵法的桑晨后心。 一击极其刁钻狠辣。 抓住了桑晨“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表演节点。 但桑晨早有防备。 他甚至没有回头,后面似乎长了眼睛,精准地避开了这次偷袭。 那偷袭的弟子纳闷了。 是正好避开了,还是被发现了? 靠桑晨很近,他是金丹中期修为,而自己才筑基巅峰。 也是靠着殷无赦给的隐匿符才靠的如此近。 这种情况是万不敢在这当口传音,询问殷无赦情况的。 他在尤豫,是继续偷袭,还是回去。 但就在这时,桑晨却猛地转身,眼中精光暴涨,一直压抑的灵力轰然爆发,手中长剑青光大盛,“动手!” 与此同时,丹炉内,铁心轻嗤一声:“冲!” 熊烈和付兴凯同时怒吼,积蓄已久的力量轰然爆发,如同洪流决堤,猛地将丹炉盖子震飞,两人一虎如同出闸猛兽,率先冲出。 狂暴的攻击瞬间将丹炉口残存的雾气清空一大片! 铁心紧随其后,轮回转爆发出刺目金光,不再是灵波,而是无数道锋锐无匹的金色刃芒,如同风暴般卷向雾妖主体。 则双手按地,体内五行灵力疯狂注入地下:“坤元,地脉缚!” 霎时间,众人脚下地面剧烈震动,无数根粗壮的土黄色灵力锁链破土而出。 她不是为了攻击雾妖。 而是如同有生命般缠向那名偷袭失败的幽冥宗弟子藏身之处,以及更远处殷无赦等人可能隐匿的局域! 她竟是想凭一己之力,短暂地限制住所有潜在敌人的行动。 桑晨更是简直苍穹,声如雷霆:“青霄雷狱,落!” 轰隆隆! 一个复盖小半个丹殿范围的雷霆牢笼,无数道青色闪电交织落下,无差别地轰击着雾气,也彻底封锁了殷无赦那些人轻易介入战场的路径! 这一切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殷无赦脸色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没想到对方不仅是假装,更是布下了一个反向陷阱,等着他们先动! 而那复盖性的雷狱和地缚术,更是打乱了他撤机偷袭捡便宜的计划! “好! 好一个玄霄阁!” “好一个!!!” 殷无赦不怒反笑,只是笑容变得冰冷而狰狞,“既然撕破脸了,那就都别想好过。 萧师弟,苍暇,动手!” “先破了他们的雷狱!” 计划败露,偷袭已无可能,唯有硬碰硬了。 萧澈剑已出鞘,凌厉的剑意冲霄而起,正欲直劈雷霆牢笼,配合殷无赦等人强行破开桑晨的封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萧澈,住手!” 话音未落,一道璀灿夺目的剑光自天际而来,其势煌煌,其威凛凛。 竟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横亘在萧澈的剑锋与雷霆牢笼之中! “铛——!” 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 萧澈那凝聚的剑意竟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剑光轻易荡开,连人带剑被震得后退半步。 他脸上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化为躬敬,收剑而立:“落师兄!” 只见一道身影飘然落在场中,来人一身鹊羽色道袍,是青冥剑宗亲传弟子服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朗,眼神清澈却深邃。 来人赫然就是落惊鸿。 观其气息,俨然是金丹中期。 也就是说,他在秘境中突破修为,现在与桑晨和铁心一样,都是金丹中期。 他的到来,瞬间让混乱的战局为之一滞。 落惊鸿先是冷冷地扫了眼脸色难看的殷无赦,语气淡漠:“殷无赦,你幽冥宗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 是想与我青冥剑宗为敌吗?” 他丝毫不给对方面子,直接点名其挑拨离间的行为。 殷无赦眼角抽搐了一下。 修为精进后,果然说话都比之前更硬气了。 但不得不压下怒火,强笑道:“落师弟严重了,不过是见此地热闹,想来分一杯羹罢了。 既然落师弟到了,那自然是以您商量接下来该如何办。” 他话虽如此,眼神却冰冷依旧。 暗中示意门下弟子稍安勿躁。 落惊鸿根本懒得理会他这口是心非的言辞,目光转向萧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萧师弟,过来。 与我和玄霄阁等诸位道友,先联手解决了这雾妖再说。” 萧澈虽然与殷无赦有合作,但落惊鸿才是本门领队,实力和威望都远高于他。 他的命令,萧澈不敢不从。 也只是稍微尤豫,便对殷无赦投去一个略带歉意的眼神,收剑快步走到落惊鸿身后,表明立场。 这一幕转变,让丹殿内的铁心等人稍稍松了口气。 桑晨也微微颔首,算是与落惊鸿打过招呼。 落惊鸿将目光投向那依旧在雷霆与金光之中翻滚咆哮的噬魂雾妖,眉头微蹙:“噬魂雾妖,倒是麻烦。 桑师弟,看来你们遇到了硬茬子。” 桑晨一边维持雷狱,一边快速道:“落师兄来得正好,此獠内核已被陆师妹找出,只是极难彻底灭杀。不过有落师兄的‘惊鸿剑意’相助,把握更大!” “哦?陆师妹?” 日常求票呀,富婆总裁们,各种票票都要,动动你们发财的手指,哈哈哈,么么哒~ 第93章 想吃独食 第93章想吃独食 “弟妹!” 赵启泽终于找到机会,挪到这边。 “赵兄!” 上下看着他,“修为精进了,不错。难得的是没有受伤!” 赵启泽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这一路多亏了桑晨师兄他们。” 起初刚从传送阵出来,一踩实地面,一看只有自己,当真是慌得一批。 还好,没走多远就遇到了桑晨师兄。 走了一路又遇到谢辉和柯子聪。 可能是桑晨对他比较友好的缘故,这两人也很快接纳了他这个拖油瓶。 这一路,倒是有惊无险。 还得了一株十分适合他的仙草,吃下后修为精进了,又经过几场实战,倒是比刚进来那会信心足了不少。 两人小声交谈。 落惊鸿目光略带好奇地扫过刚从丹炉中出来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似乎没想到能找出雾妖内核的竟是一位看似修为不高的女修,且看她衣着,是散修无疑。 但他并未多问。 而是干脆利落地点头:“好!” “事不宜迟,你我联手,铁心师姐,熊烈师弟,陆师妹,萧师弟,还请你们从旁策应,封锁其退路。” “自当尽力!” 铁心应道,其他人纷纷点头,眼神锐利带着跃跃欲试看向雾妖。 他们这么多人的力量,定能制服雾妖。 计划瞬间制定。 殷无赦被彻底晾在一边,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但他深知,此刻若再强行插手,恐怕落惊鸿和桑晨会先调转枪头对付他,只能咬牙忍耐,暗中盘算。 “青冥惊鸿,一剑破妄!” 落惊鸿的惊鸿剑,是一柄流淌着如水清光的宝剑,剑光纯净剔透,仿佛能召见世间一切的虚妄邪祟。 一剑破妄,正是青冥剑宗镇宗剑诀之一。 对魂体怨念等物有着极强的克制力! “玄霄正法,雷诛邪魅!” 桑晨同时发力,雷狱收缩,无数雷霆不再分散。 而是汇聚成一道粗壮无比的青色雷龙,咆哮着冲向雾妖那不断扭曲变幻的灰白光晕内核! 铁心和他们则一起发力,强行撕开雾妖外围。 一前一后, 一者纯净破邪,一者刚猛诛邪。 同时轰入了被他们联手破开防御的雾妖内核。 “嗷——!!!”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的尖啸猛地从雾妖中心爆发出来。 那团灰白光晕,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瞬间被无数比纯净灵力的剑意和狂暴阳刚的雷霆之力淹没,撕裂。 浓郁的白雾疯狂倒卷。 那些魅惑的舞影和歌声发出一连串短促的哀鸣后,彻底湮灭。 短短数息之间,那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和侵蚀神识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丹殿内弥漫的阴冷与诡异一扫而空。 只留下斗法后的残破景象和空气中交织的雷霆馀威,清冽剑意以及那始终萦绕不散的淡淡药香。 短暂的寂静过后,三方人马神色各异。 桑晨率先收剑,对着落惊鸿拱手道:“多谢落师兄及时出手。” 若非落惊鸿强行叫停萧澈并出手相助。 他们即便能胜,也要付出更大代价。 落惊鸿微微颔首,神色淡然:“分内之事,岂容邪祟猖獗。” 他目光扫过宗人,最后在身上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对她方才精准的配合和独特的灵力颇感兴趣。 但终究没多问,而是转向了脸色最难看的殷无赦。 “殷无赦,” 落惊鸿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雾妖已除,你还留在此地,意欲何为?” 殷无赦面色变幻数次,强压心中的怒火与不甘,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落师兄,这是哪里话,秘境探险,各凭机缘。 此地如此奇特,我幽冥宗自然也想探查一番。” “方才不过一场误会,如今邪祟既除,大家正该同心协力,探索这上古丹殿才是,何必急于驱赶我等?” “误会?” 铁心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戳穿,“派人暗中偷袭也是误会? 殷无赦,你的脸皮倒是比这丹殿的墙还厚!” 熊烈更是直接,巨锤往地上一顿,发出沉闷声响,粗着嗓子道:“跟这种虚伪小人有什么好说的! 要么滚,要么打!” 老黑配合的发出一声低吼,毛毛见状也叫唤起来。 敌意十足。 桑晨目光平静的看向殷无赦:“殷师兄,此地是我们的人先发现,并付出代价清除雾妖。 于情于理,优先探索权是在我们几个宗门。” “你若是想探索,可以。” “需得在我们离开之后。若想硬闯,或再动什么手脚,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他话未说完,身上金丹中期的气息缓缓提升。 与铁心他们的气息隐隐连成一片。 御兽宗就两个弟子在,殷无赦倒是一点也不惧。 跟御兽宗相比,他其实最怕得罪的是锻器宗和玄丹阁。 若跟他们结下死仇。 以后就别想从他们宗门拿到锻造的法器和丹药。 没有法器丹药, 他们还如何往上走? 殷无赦眼角剧烈跳动了一下。 他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落惊鸿,心知今日是讨不到好了。 “呵呵,好,很好。” 殷无赦干笑两声,眼神阴鸷地扫过众人,尤其是在桑晨和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既然诸位不欢迎,那我们走便是。 但愿诸位,在这秘境深处,还能一直如此顺遂。” 他这话带着威胁,显然不会就此罢休。 说罢,他猛地一甩袖袍,对身后门下弟子冷声道:“我们走!” 他知道,落惊鸿来了,萧澈肯定不会与他们一起。 多问无益。 落惊鸿自然不满萧澈与殷无赦他们混在一起,但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 “总算清净了。” 付兴凯松了口气。 他其实想说的是,总算心里落了块石头。 从石梁那里遇见殷无赦,他心里就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他们来阴的。 现在桑晨师兄来了。 便是殷无赦再不甘心,他们也不惧。 落惊鸿和桑晨他们在讨论接下来的秘境之行。 “,依你们看,此地便是秘境内核之处?” 铁心凝重地点头,环视这座雄伟却破败的圆形丹殿:“八九不离十。噬魂雾妖这等上古禁制生灵,通常只会守护最紧要之地。” 落惊鸿重新瞧着丹殿。 若说这丹殿便是内核之处,可此地又无别的信道,岂不是说唯一有用的东西,便是他们方才躲藏的丹炉? 说着往丹炉边走去。 “此炉竟能抵御雾妖,倒也能佐证这点。只是此地若就是秘境中心,绝不会如此平凡。” “落师兄言之有理。 当务之急,是彻底探查这座丹殿。” 他缓步走向那巨大的丹炉,修长的手指拂过冰冷粗糙的炉壁。 “落师兄言之有理。雾妖守护于此,此炉又能抵御其侵蚀,必有不凡。” 他目光扫向炉底与地面连接之处。 铁心看向熊烈:“熊师弟,劳你与老黑一起感应一下地底。” 熊烈点头,与老黑一同将手掌虎掌按于地面,土黄色的灵力与妖兽的敏锐感知缓缓渗入地下。 片刻后,熊烈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下方果真有东西!” 付兴凯立刻问:“可知道是什么?” “藏得很深,我不太确定,似乎是被封印束缚着。” 就在这时,一直默默感知着丹炉与周遭环境联系的忽然开口:“若是我没感知错的话,那东西应该是地火,不仅如此底下存在着一个巨大的五行聚灵阵,丹殿就是五行聚灵阵的阵眼。” “五行聚灵阵?” 落惊鸿了然道,“难怪我们都感知不到。” 五行聚灵阵与聚灵阵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要五个不用灵根的修士,在修为几乎相等的情况下才能布下此阵。 一旦布下,附近的灵气都会被吸引过来。 难怪此地的灵力,比灵湖那边的一下子浓郁了不少。 现在看来,怕是与这个五行聚灵阵有很大的关系。 五行灵根。 确实不凡! 各宗门这么多比她修为高的弟子,竟都没有察觉到。 众人闻言,皆感震惊。 这丹殿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 就在众人试图更深入地探查丹炉与地底封印的联系时,殷无赦去而复返。 “我就觉得奇怪,为何急着赶我们走!” 他缓步走入丹殿,阴恻恻道:“原来是发现了此地真正的秘密,想独吞这秘境至宝!” 殷无赦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巨大的丹炉,仿佛要将它看穿,“落惊鸿,桑晨,你们想撇开我吃独食,未免太不把我幽冥宗放在眼里了!” 他这次显然是铁了心要撕破脸皮,甚至不惜抬出宗门大义来试压。 他之前推出后并未远离,而是暗中观察。 幸好多了个心眼。 不然这独食,还真被他们吃了。 落惊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转身面对殷无赦,语气冰冷:“殷无赦,休要胡言乱语,血口喷人!” 铁心冷哼一声:“我们也是刚刚有所发现,何来独吞一说?此地乃是我们清楚障碍所得,如何处置,还轮不到你幽冥宗指手画脚!” “哼,你们人多势众,自然是什么都由得你们说。” 熊烈:“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在石梁信道那,他们被殷无赦带的人团团围住,不得不将湖底的信息告诉他们,才换得安全通过。 当时不就是仗着人多。 现在竟然控诉他们人多势众。 他殷无赦也有今天! 桑晨亦上前一步,气息锁定殷无赦:“殷师兄去而复返,强词夺理,是真当我等不敢与你幽冥宗在此地见个真章吗?” “我锻器宗弟子虽然常年在宗门打铁造器,不好斗武,可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铁心立刻戒备起来,轮回转握在手中,“你修为是我们当中最高的不假,可你真要确定与我们众宗门为敌?” “众宗门,我好怕啊” 殷无赦狞笑一声:“秘境历练,见者有份,这是规矩!今日若不让我幽冥宗参与探查,谁也别想轻易离开!” 谁能想到,今日竟能从殷无赦嘴里说出规矩二字。 他向来最不守规矩的。 随着他话音落下,幽冥宗弟子纷纷亮出法器。 就在这紧张对峙时刻。 丹炉突然动了一下。 整个丹殿都发出轰鸣声。 若不是恰好被王明看见,根本不敢相信丹炉竟然会自己移动。 炉身那些原本暗淡的古老符文,开始逐一炼气微弱的光芒,炉内堆积的药渣再次散发出浓郁的药香。 整个丹殿开始微微震动起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过去。 剑拔弩张的对峙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 瞳孔微缩。 因她胸前的玄阴珠再次不受控制地轻轻震颤起来。 殿内震动加剧。 炉壁上的符文也越来越亮。 与此同时,丹炉散发的也不再是温和的药香,而是一股灼热与阴寒交织的恐怖气息。 “不好,我们可能在无意中触发了阵法。” 急声喝道。 胸前的玄阴珠震颤的越发剧烈,她竟从玄阴珠感受道了渴望还有警示的复杂情绪。 在此之前,是从未有过的。 铁心怒视去而复返的殷无赦:“说,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殷无赦脸上闪过一丝惊疑,可随即化为狞笑:“是又如何?既然你们想吃独食,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把这潭水搅浑,才公平嘛!” 他竟直接承认了。 但此刻已经无暇去指着他。 因为那巨大的丹炉在剧烈的震动中,竟然缓缓地旋转起来,同时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 炉盖与炉身的缝隙中透出炽热的白光和刺骨的寒流。 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激烈冲突,却又被某种强大的约束力强行束缚在炉内。 使得整个丹炉想一个即将爆炸的可怕法器。 “退!快退出去!” 桑晨当机立断,大声喝道。 丹炉蕴含的能量太过恐怖,一旦彻底爆发,整个丹殿都可能被夷为平地。 可就在众人下意识想要后退的瞬间—— “嗡!!!” 丹炉猛地一震,旋转骤然停止。 炉身上所有亮起的符文如同呼吸般闪铄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混合着赤红与幽蓝的光柱猛地从炉盖缝隙中冲天而起,狠狠撞击在丹殿的穹顶之上! 第94章 太阴凝魂珠 穹顶并未被击穿。 而是浮现出无数更加复杂、更加古老巨大的符文,形成了一个覆盖整个殿顶的庞大阵法,稳稳地接住了这道光柱! 也是到此刻,众人才看清,这丹殿的地面和墙壁上,竟然铭刻着一个巨大无比的复合阵法! 它以中央丹炉为核心,五行聚灵阵为基础,却远比众人想象的还要宏大。 “这不是简单的炼丹室!” 落惊鸿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失声惊叹。 地底的轰鸣声从地底深处传来,丹殿中央地面,在无数符文光芒的汇聚下,竟然开始缓缓向下沉降。 露出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幽光的阶梯入口! 一股更加精纯的却带着难以言喻威压的灵力从中弥漫而出。 “哐当!” 一声巨响。 是丹炉的炉盖自行打开。 众人望去,丹炉上方竟然诡异的悬浮着三枚鸽卵大小、通体冰蓝却又散发着极致寒意的透明丹药! “这又是什么丹药?” 付兴凯问站在身旁的柳含音。 后者面露难色。 她也不清楚啊!!! 之前那个就没见过,这个就更懵逼。 付兴凯看柳含音的神色,也就不问了,而是看向。 她能激活方才的丹药,会不会也认识这个? 他不知,这冰蓝丹药已出现,玄阴珠震颤的更为剧烈,已经不受她的控制,从她胸前自发飞出,悬在半空,与丹药停在同一高度。 “玄阴珠……” 上面还贴着隐匿气息的符箓。 她修为虽然不高,但她是五行修炼者啊。 一个五行隐匿符,就能很好的将玄阴珠散发出来的气息遮掩住。 难怪这么久,他都没察觉到。 殷无赦眼露精光。 但很快被他按捺下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那丹药。 很明显,它与通往地底的阶梯有关。 一切迹象都表明,这丹殿之下,才是秘境真正的核心奥秘之所。 短暂的死寂后,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无比火热! 殷无赦更是感受到了自身功法对寒丹的极致渴望,他厉喝一声:“抢!” 身形率先化作一道黑光,速度极快,直扑那打开的丹炉,目标直指那三枚冰蓝寒丹。 幽冥宗功法属阴。 那丹药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殷无赦这一动,如同吹响了冲锋号角,身后的幽冥宗弟子也纷纷扑向入口和丹炉。 他指尖已然探出,裹挟着幽冥宗特有的阴煞灵力,抓向其中一枚。 就在殷无赦即将触碰到寒丹的瞬间,悬浮于半空的玄阴珠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深蓝光,其上的隐匿符箓无火自燃,瞬间化为灰烬! 一股比那冰蓝丹药更加纯粹的极寒气息轰然扩散开来。 嗡! 玄阴珠如同受到无形牵引,化作一道幽蓝流光,后发先至。 但却不是撞击殷无赦。 而是直接绕开了他,瞬间出现在三枚冰蓝寒丹上方。 下一刻,更加让他们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三枚连金丹修士都不敢轻易触碰的丹药,在玄阴珠出现的刹那,竟如同臣子见到了君王,微微震颤着。 其中两枚较为靠近玄阴珠,竟化作两缕精纯无比的冰蓝色气流,被玄阴珠瞬间吞噬吸收! 玄阴珠在吸收了这两枚丹药之后,珠体变得更加深邃剔透,内部好似有冰潮涌动,散发的威压和寒气也陡然提升了一个层次。 仅剩的那一枚,也因为另外两枚的消失,丹体变得不稳。 就是这一瞬间。 殷无赦的手指终于触及了这最后一枚寒丹。 “噗——!” 极致的寒意瞬间顺着他的指尖蔓延而上。 饶是他修炼属阴功法,也感觉整条手臂的血液和灵力几乎要被瞬间冻僵。 他闷哼一声,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但眼中的贪婪和疯狂更盛! 体内幽冥功法疯狂运转,死死抵御着那股寒意。 他强行将这枚寒丹抓握在手中,随即闪电般后退!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殷无赦暴起发难,到玄阴珠移动吞噬两枚寒丹,再到殷无赦夺取最后一枚后退,整个过程不过一两次呼吸的时间。 等众人反应过来,丹炉内已是空空如也。 而玄阴珠则幽光熠熠地悬浮原地,珠体内冰蓝色光华流转,气息强大了不少。 “玄阴珠,竟然能直接吸收那寒丹?” 铁心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桑晨和落惊鸿对视一眼,眼中都充满了震惊与凝重。 他们都看出了寒丹的不凡,其蕴含的极寒之力远超想象,却能被玄阴珠如此轻易地吸收。 她究竟是如何找到,并让玄阴珠认主的? 自己也有些愕然。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玄阴珠传递来的满足感和更强大的力量。 她心念一动,玄阴珠化作流光飞回她身边。 殷无赦退到自己弟子身前,右手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霜,正全力运转化解寒意。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寒丹的能量。 无论他怎么运功,寒丹依旧不断渗出令人心悸的冰蓝寒气。 到最后。 殷无赦不得不将这到手的寒丹给扔了出去。 这个就……,有意思了! 费力抢到手的东西,自个又将它扔了。 别说桑晨他们了。 殷无赦自己都纳闷后悔。 可不扔,他整条手臂都快要冻僵。 熊烈毫不留情的嘲笑:“哟呵,刚才不是抢到手了么,扔了干嘛?!” 殷无赦被奚落。 幽冥宗弟子面露凶光瞪过来。 只是再瞪,也改变不了殷无赦扔掉寒丹的事实。 落惊鸿只是瞥了眼,目光落回重新浮在丹炉上空的寒丹,沉声道:“若我所料不差,此丹并非用来服用增强灵力的……” 他指着那开始躁动的地火和缓缓旋转的符文阵法,“而是维持阵法平衡之用!” 落惊鸿的这句话,终于让柳含音想起了些什么。 “是太阴凝魂珠!” “落师兄,桑晨师兄,这寒珠是太阴凝魂珠。” 玄丹阁书中记载的,唯一的一种不是用于治疗身体补充灵力的丹药,便是此丹。 哎,她就是记性不好。 所以丹也总是炼的不好,聚气中期的她到现在为止,丹药吃了十几颗。 丹,那是一颗没练成。 说到这里就心虚。 “不过,现在平衡已破,地火躁动,这通道怕是不稳定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整个丹殿再次剧烈震动起来,那深不见底的阶梯入口开始明灭不定,周围符文闪烁的速度也变得紊乱起来。 地底隆隆声也变得急促响亮! 桑晨目光复杂的看向的玄阴珠:“师妹,玄阴珠能吞噬凝魄丹,或许能压制住地火。” 他甚至怀疑,玄阴珠可能就是与凝魄丹的炼制材料类似,甚至有可能更高级,是拥有灵性的法宝。 不过,各宗门关于玄阴珠的记载,只是寥寥数笔。 他们也仅限于认识这个东西。 殷无赦此刻也勉强压制住了手臂的寒意,听到落惊鸿的分析,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没想到这丹药竟是维持平衡的“钥匙”。 更没想到玄阴珠如此诡异。 他现在手握一枚“钥匙”,可平衡已破,通道不稳,地火随时可能失控! “殷无赦!” 铁心怒吼道,“看看你干的好事!” “怪我?” 殷无赦指着,“哼,她的玄阴珠吞掉了两颗凝魄丹,你怎么不说?” :“……” 她咋还听出有点幽怨的语气。 “陆师妹,” 桑晨当机立断,“我们试一试吧,或许能代替凝魄丹,稳住地火,维持通道!” “我尽力一试!” 她心念集中,全力沟通玄阴珠。 玄阴珠似也感知到下方地火的躁动与威胁,无需她过多驱使,便主动飞至丹炉正上方,缓缓旋转起来。 珠体内,新吸收的冰蓝色光华与原本的幽深寒芒交织流转。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枚太阴凝魂珠都更精纯更磅礴的极寒之力,如同瀑布倾泻而下,注入下方翻滚的地火精华之中! “滋啦——!” 极寒与极热两股恐怖力量猛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同时爆发出大量的白雾。 整个丹炉再次剧烈震颤起来! 但这一次,不再是失控爆炸的前兆。 玄阴珠的力量层次明显更高,它并非粗暴镇压,而是以一种更玄妙方式,引导狂暴的地火,将其重新纳入阵法运行的轨道! 只见地面上那些明亮的符文光华渐渐稳定下来,躁动的地火如同被驯服的猛兽,虽然依旧炽热逼人,却不再横冲直撞。 阶梯入口也随之稳定下来,幽光变得深邃而平稳。 最先感受到的那股精纯而威严的灵力,再次缓缓弥漫而出。 成功了! 玄阴珠竟真的凭借一己之力,稳定住了局面。 众人见状,皆松了一口气。 但有些人不免想的更深,看向玄阴珠和的目光更加复杂。 尤其是殷无赦。 有嫉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通道稳定了。” 落惊鸿率先开口,目光锐利扫向入口,“桑师弟,铁心师姐,事不宜迟,现在安排一下,下去一探吧!” “自然!” 桑晨点头,看向铁心,“玄阴珠作为阵眼,需要看守,铁心师姐你和熊师弟带领部分弟子留守上方,照应陆师妹,还有受伤的弟子也在此地先行恢复。 其余人随我和落师兄下去,不知这个安排,各位意下如何?” 落惊鸿对此无异议,铁心和熊烈也表示赞同。 赵启泽想了想,也留了下来:“我修为尚浅,能平安到达丹殿实属幸运,就留在这里与大家一起守着丹殿。” 赵启泽一开口,其他几个还没有筑基的弟子,也就纷纷都留下来。 既然是秘境核心,危险可想而知。 历练是一回事,送死就又是一回事了。 他们都主动留下,落惊鸿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与桑晨并行踏入地底。 殷无赦闪身拦住他们:“那我们幽冥宗呢?” “你们,只要不捣乱,自便吧!” 桑晨没有排除幽冥宗。 殷无赦的脸色好了些,也决定留下一半弟子看守丹殿,剩下的随他进入地下。 他们目送,直到看不见身影,才收回目光。 丹殿之内,随着主要战力的离开,气氛似乎一下子变得空旷而微妙起来。 铁心熊烈带着老黑一左一右在身旁盘膝坐下为她护法。 赵启泽他们退至稍远一些的地方,没有受伤的弟子联手布下一个防御阵法后,开始和其他有伤的弟子一起打坐修炼恢复灵力。 幽冥宗留下的弟子以苍暇为首,聚在离入口稍远一些的断柱阴影下。 此刻的,心神大半都在玄阴珠上。 它悬浮于丹炉之上,缓缓旋转,垂落下道道幽蓝寒芒,如同缰绳般束缚着下方那躁动不安的地火。 珠体内,那新吸收的两枚珠子力量尚未安全炼化,冰蓝色的光华与玄阴珠本身的幽暗深邃交织流淌,散发出一种令人神魂皆颤的极致寒意。 通过玄阴珠,能清晰地感知道地火的每一丝涌动。 这么庞大的运转,若非之前吸收了碧霞灵果,修为提升,她不可能支撑这么久。 可饶是如此,也极其耗费心神。 就在她全力运转功法之际,耳边响起苍暇的声音:“啧,真是好运气啊! 一个散修,竟能得如此异宝认主。” 语气要多酸有多酸。 可是怎么办呢。 她运气的确是挺好的。 首次出门历练,就让她找到这颗珠子。 这或许就是运道? 这么想,便也这么说了:“我运气的确挺好的。” 苍暇面目有一瞬间的扭曲。 他不敢动手,却忍不住出言试探搅局:“是啊,就是不知这宝贝还能帮你撑多久? 别到时候灵力耗尽,被地火反噬,烧得连灰都不剩。” 铁心立刻冷眼扫过去。 “苍暇,管好你的嘴! 再敢聒噪,我不介意替殷无赦管教门下弟子。” 熊烈更是直接。 巨锤往地上一顿,发出沉闷的响声。 配合着老黑一声低吼,威胁意味十足。 苍暇脸色一僵,悻悻地闭了嘴,但眼中的恶意却不减反增。 回了那句后,再次集中精神应对地火。 时间缓缓流逝。 大约一个时辰后,的额角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玄阴珠光芒闪烁了一下,垂落的寒流为之一滞,下方地火猛地窜高数尺,灼热的气浪让整个丹殿的温度都瞬间升高! 第95章 硬刚 第95章硬刚 额角汗珠滚落,脸色微微发白。 玄阴珠虽强,但维系如此庞大的地火平衡,对灵力和心神的消耗远超她的预期。 方才地火那一下剧烈的反扑,更让她气血一阵翻涌,经脉传来隐隐的刺痛感。 “陆师妹!” 铁心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语气焦急。 “我还能撑住,但撑不了太久!” 声音已经有一丝喘息。 她强自稳定心神,控制住玄阴珠再次压下躁动的地火,但谁都看得出,这只是权宜之计。 铁心立刻从介子里拿出一瓶丹药来。 “这是固元丹,你先吃下。” 接过,一股脑的吃下三颗,但也只是勉强又维持半个时辰。 她再次感觉到经脉灵力枯竭。 目光飞快扫过全场,依靠丹药的力量远远不够她现在的消耗。 铁心也明白,她当机立断,看向熊烈:“熊师弟,让老黑立刻联系毛毛,告诉桑晨和落惊鸿,上方阵法不稳,地火随时可能再次失控,让他们务必在一炷香内返回。 否则,信道有坍塌之危!” 这是最紧迫的事情。 必须让下面的人知晓情况。 要么快速返回,要么至少有所准备。 “好!” 熊烈毫不迟疑,立刻通过灵契与老黑沟通。 老黑低吼一声,额间王字纹路微亮,一股无形的波动跨越空间,传递向地底深处,与灵象毛毛创建了联系。 很快毛毛传来信息,说他们已经到了深处。 中途遇到很多机关。 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任何宝物。 他们也不打算继续往前,撤回到地面至少是要一炷香的时间。 熊烈转述老黑接收到的信息。 铁心点头,看向一旁状态尚好的弟子,朗声道:“诸位道友,陆师妹一人支撑偌大的阵法,实在辛苦,还请诸位依据自身灵根属性,将灵力传输给她,维持信道平稳。” “这,能行吗?” 王明问。 “陆师妹是五行灵根,可居中调和转化,大家先缓缓输入灵力。” 铁心毕竟是锻器宗的大师姐。 灵力修为高深,号召力也强,她这么一提议,众人立刻起身围成一个圈。 铁心第一个出手,精纯的金之气被她很好的控制,缓缓融入体内。 甫一进入,就被迅速引导转化,而后注入玄阴珠内。 它的光芒肉眼可见亮了许多,光芒也稳定了几分。 赵若琳陈峰等人,纷纷将自身灵力传输过去。 柳含音修为不高,但也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将自身灵力输入体内。 抽痛的经脉得到缓解。 就连幽冥宗的苍暇等人,在尤豫片刻后,竟也阴沉着脸,开始向她输入灵力。 倒不是他们好心。 信道若是坍塌,殷无赦也讨不到好。 此刻不得不共渡难关。 多种属性的灵力涌入体内,若在平时,足以让任何非五行灵根的修士爆体而亡。 但此刻全力运转功法,丹田内的五行气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将外来灵力迅速吸纳转化为五行之力。 再由运转玄阴珠的至阴寒气输出。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对经脉的负荷也极大。 她咬紧牙关,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但眼神依旧沉静,精准地控制着每一分力量的流转。 得到多方支持,玄阴珠终于再次稳定下来。 垂落的幽蓝寒流变得更加凝实,将躁动的地火牢牢束缚在丹炉之内,阶梯入口也恢复了稳定。 丹殿内,形成了一副奇异的景象: 众人围坐,灵力光芒各异,却都汇向中央的与她上方的玄阴珠,共同维系着这古老阵法的运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就在感觉自己经脉即将达到极限,快要无法承受更多灵力灌输时。 哒…哒…哒… 清淅而急促的脚步声,终于从那深不见底的阶梯深处传了上来! “他们回来了。” 负责警戒的祝泽阳惊喜地喊道。 众人精神一振。 纷纷收功望去,只见桑晨和落惊鸿的身影率先冲了出来。 两人衣衫略有破损,气息有些急促。 紧接着是萧澈和几名幽冥宗弟子,后面跟着玄霄阁弟子,最后是柯子聪和他的灵象毛毛。 “快!封闭信道!” 桑晨一出来,立刻厉声喝道,甚至来不及细看上方情况。 落惊鸿更是直接。 手上长剑一划,一道凌厉剑光射向丹炉。 铁心他们虽不明所以,但也立刻配合,减弱灵力输出。 心领神会,强忍着不适,操控玄阴珠缓缓升起,减弱了对地火的压制。 “轰隆隆!!!” 在地火再次变得狂暴之前,丹殿中央的地面开始缓缓上升。 那阶梯入口在一片轰鸣声中逐渐闭合消失。 最终恢复如初。 仿佛从未出现过。 直到信道彻底关闭,所有人才长长舒了口气,彻底停止灵力传输。 身形一晃,险些软倒在地,被身旁的铁心一把扶住。 “陆师妹!” 她脸色苍白如纸,经脉剧痛,灵力几乎耗尽。 “下面,发生了什么?” 桑晨也不知为何,明明铁心扶着她,却还是一把拉住了的手臂,“你先恢复灵力,下面的事,稍后再说。” 目前看来,丹殿还算安全。 各门弟子都有负责警戒之人,方才下去的人则抓紧时间调息。 根据灵力运转的时间,大概又过去两个时辰。 桑晨几人陆续睁开眼睛。 铁心又问了一遍方才问的问题。 落惊鸿道:“下面若是没猜错,应该就是整个秘境封印的内核,可到底封印了什么,以我们现在的能力,无法探到。” 找到内核,可却接触不到。 落惊鸿他们郁闷不? 那是自然的。 他们为此还差点葬送在地底下。 但能力有限,他们就得认。 这一趟,毛都没捞着一根,殷无赦十分不满。 他又想回到之前那个灵湖那。 只是还未等行动,他们每个人的识海竟都响起一个声音来,离秘境关闭只剩下三天时间。 众人听闻只剩三天时间,且需自行查找传送地点,顿时一片哗然。 焦虑的情绪迅速蔓延开来。 谢辉道:“在秘境里,东西南北,日夜转换都分不清楚,如何知道传送阵地点在哪里?” 这不是有点扯,是非常扯! 磁场混乱无法使用罗盘定位,万一走错方向,那不是都得滞留在秘境中? 柯子聪也道:“是啊,而且我们进来都是被分散的。” 每个人离传送地都不一样。 这要如何办? “肃静!” 桑晨沉声喝道,稳住了有些慌乱的人群。 “我们还有三天的时间,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话落,他看向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经恢复几分的:“陆师妹,你五行感知比我们伶敏。 此前你便能感知灵气流动方向找到河谷,如今是否能感知道这秘境之中,何处有异常的灵力波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身上。 她独特的灵根天赋,成了他们此刻的希望。 可却道:“秘境这么大,如果离得太远,以我现在的修为,没办法感知这么大范围。” 桑晨歉意开口:“是我考虑不周。” 此时,付兴凯从介子里拿出他先前绘制的地图,交于桑晨:“桑师兄,这是一路走到这里绘制的地图,可以帮助缩小范围。” 不错。 还有地图。 桑晨点头,他介子里也有一份。 不过没有这么详细。 落惊鸿见状,也拿出一张牛皮纸来:“幸好大家这一路行来,标记了位置。 如此,手上有地图的,就都拿出来吧,越是细致,越能帮助我们尽快定位大致的传送地点。” 接着又有几人拿出地图。 到最后,殷无赦也将他们偷偷绘制的地图拿出来。 “都有地图啊,这算不算是我们这几个宗门最心有灵犀的一次?” 铁心翻了他一眼。 开始将几张地图拼凑起来,圈出了大致的位置。 “离的有些远,我们必须马上出发,先到那里再细找。” 这三天,哪有时间找茬呀。 不是在赶路就是在赶路,因为走过一次,所以都很巧妙的避开先前一些妖兽的领域。 不过,总是有意外的。 他们路过的地方是一片崎岖的丘陵地带。 可是,眼前出现的却是一片无望无际,弥漫着淡紫色雾气的沼泽。 “毒瘴沼泽!” 这是在他们地图上只标注了危险的空白局域。 “沼泽范围极大,绕过去肯定来不及!” 付兴凯看向地图,脸色难看。 “直接穿过去!” 桑晨毫不尤豫,“殷无赦,你与我们合力开路,尽量驱散毒瘴。 熊师弟注意脚下,探查坚实路径。” 其他人跟紧。” “铁心师姐和柯师弟你们殿后。” 殷无赦没有反对,与落惊鸿一左一右与桑晨并立,三人联手,硬生生在浓郁的毒瘴中开辟出一条短暂的信道。 队伍毫不尤豫地冲入其中。 沼泽内危机四伏,隐藏的毒虫、吸人灵力的妖藤、致命的泥潭层出不穷。 不断有弟子受伤,速度被迫减慢。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根据体内灵力流转计时,大概是三个时辰,队伍终于狼狈地冲出沼泽 多人挂彩,灵力消耗巨大。 就在这时,忽然停下脚步,闭目感知起来。 大家都不说话了。 先前她说太远,无法感知到。 那现在是不是说明,他们离传送阵很近了? 片刻后,她睁开眼,“我感觉到一股牵引力,”她指向不远处一片连绵的山脉,“就在前面那片山峦之后!” 希望就在眼前! “走!” 桑晨振作精神,带头向前冲去。 然而,当他们翻阅最后一道山脊,看清眼前景象时,却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前方是一片巨大的山坳。 中央是一个明显人为修建的巨石传送阵。 阵法正在发出微弱的白光,显然已经激活,等待着人员进入便能激活。 但在传送阵的周围,密密麻麻,围满了数百只形态各异,眼中闪铄着嗜血红光的妖兽。 其中甚至不乏五六头气息堪比金丹期的三阶巅峰妖兽。 五六个金丹期,他们尚且也能应付。 因桑晨、落惊鸿、殷无赦、铁心、熊烈他们也是金丹期,可还有数百只聚气到筑基不等的妖兽啊! 这就相当棘手了。 付兴凯道:“也不知其他人何时能赶来。” 付兴凯这么一说,众人也都担忧。 方才神识感知到了传送阵法,却没有察觉到妖兽的存在,连修为最高的殷无赦也一点都未曾察觉。 说明这种妖兽极善隐匿妖气。 对付起来也会更加棘手。 铁心略微思索沉吟道:“若是其他弟子赶来,这些妖兽便不足为惧了!” 几乎就在铁心话落,在他们东南方向石漱寒与苏璎和韩铸并排站在最前方。 身后跟着数十名弟子,多数是锻器宗和玄丹阁弟子。 他们也同时向这边看来。 眼见石漱寒他们带领着数十名各门弟子赶到,众人精神大振! “这可真是太好了!” 付兴凯惊喜地招手喊道,“石师兄!苏师姐!韩师兄!” 两队人马一碰面,实力大增。 虽实力还是有些不对等,但未必不能硬刚。 桑晨等已经结丹的弟子立刻商议一番,迅速达成共识。 “诸位道友!” 桑晨的声音清淅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时间紧迫,兽群挡路,唯有死战才能踏入传送阵,且听我号令!” “所有火灵根弟子,由苏璎师姐统领,集中火力,清剿外围低阶妖兽,开辟道路!” 苏璎闻言立刻应道:“交给我!” 她身后,石漱寒、方静语等火灵根弟子迅速出列,灵力开始凝聚。 苏璎双手结印,炽热的火焰如同孔雀开屏在身后展开,威势惊人。 桑晨这才注意到,苏璎也在这次历练中有所突破,已是金丹中期修为了。 不过她今年已有五十,卡在金丹初期十五年,能突破也在预料之中。 “所有金灵根和土灵根,擅长攻坚和防御的道友,由铁心师姐和韩铸师兄带领,负责抵挡并斩杀冲阵时遇到的高阶妖兽,保护侧翼!” 韩铸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浑厚的金灵力爆发开来,肌肉喷张。 铁心也祭出千瞬轮回斩,金色刃芒吞吐渐盛。 熊烈与老黑已经出手,土黄色灵力凝聚成坚实的壁垒 “我们三人重点狙杀那几头三阶巅峰妖兽!” 殷无赦挑了挑眉,道:“还是分清楚些比较好,省得越大越乱。”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过去:“那两头归我!” 殷无赦分好,身形已经闪了出去。 他对付的是两头气息最盛的妖兽,对此落惊鸿都有些意外。 殷无赦什么时候这般讲义气了? 第96章 添加锻器宗 第96章添加锻器宗 不过也只是心思一转,他长剑一划,一声清越剑鸣,身影也快速在兽群中闪动。 剩下的那头,归桑晨。 他倒是轻松些,不过时刻注意那些修为较低的弟子,辅助策应。 命令一下达,原本有些慌乱的人群立刻找到了主心骨,迅速按照指令行动起来。 “焚天焰雨!” 苏璎娇叱一声,漫天火雨如同流星般砸向兽群最密集的外围局域! 石漱寒同时出手,一道道凝练的火舌呼啸而出,精准地点杀着试图扑上来的妖兽。 方静语等人也各施手段。 刹那间,妖兽外围阵型大乱,无数地界妖兽在烈焰中哀嚎着化为灰烬,硬生生被清出一片空白局域。 “吼!” 兽群中的那几头三阶巅峰妖兽被激怒了。 发出一声震天咆哮,驱动着潮水般的兽群疯狂扑来。 “来的好!金刚伏魔!” 韩铸大笑一声,不退反进,如同一个人形堡垒冲入兽群,手上的破天斧一砍绞杀一只。 铁心的千瞬轮回斩化作金色风暴,所过之处,妖兽肢体横飞。 熊烈和老黑守护侧翼,将扑来的妖兽不断击退。 整个山坳瞬间化作了惨烈的战场。 法术光芒璀灿夺目,兽吼与喊杀声震耳欲聋。 妖兽数量虽多,但在有针对性的战术和突然增强的队伍实力面前,竟一时被压制住了。 队伍缓缓朝传送阵推进。 因灵力透支过度,被护在阵中。 不过并没有闲着。 帮着解决试图偷袭的妖兽。 守护侧翼的付兴凯可以立刻应对,配合的十分默契。 “噗呲!”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从地下传来。 一头试图偷袭,形如穿山甲却布满毒刺的妖兽被木刺重创,翻滚着逃了出来,随即被赵若琳的一道水箭补刀击杀。 有了的精准感知和预警,队伍避免了许多来自暗处的威胁。 战斗异常激烈,不断有弟子受伤,灵力飞速消耗。 但传送阵的光芒就在眼前,求生的欲望支撑着每一个人。 终于,在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后,突击队伍撕开了兽群的最后一道防线。 “快,所有人,进传送阵!” 桑晨浑身浴血,手上长剑还不时在斩杀扑来的妖兽。 苏璎、韩铸等人断后。 其馀人搀扶着伤员,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散发着白光的古老石阵。 当最后一名弟子跟跄着冲入阵中。 桑晨三人猛地爆发出一轮最强的攻击,暂时逼退追兵,也闪身退入阵内。 他们入阵后,妖兽还在围着传送阵龇牙咧嘴。 苍暇道:“还等什么,赶紧启阵啊!” 桑晨:“再等等。 还有弟子没有到齐!” “传送阵又不是只能用这一次!” 万一妖兽扑上来,怎么办? 方静语道:“你们幽冥宗倒是幸运,都到的差不多了,可我们几个宗门的人都还没到齐呢!做人不能太自私。” 殷无赦阴恻恻的看过去:“少冠冕堂皇的讲大道理。只是想要活着而已,你大度自可以出去接应他们。 这传送阵大家都可以用,你们若是不走,那就让我们先走!” “你也说了,大家都能用。” 桑晨目光扫过去,“人还没来齐,继续等着!” “桑晨,你疯了!?” 殷无赦气得几乎要跳脚,声音尖锐:“为了几个可能早就死在路上的废物,你要把我们所有人的命都搭进去吗? 这些畜生随时会再扑上来!” “他们不是废物,是同道!” 桑晨头也不回,“我玄霄阁没有抛弃同门的先例! 要走,你们幽冥宗可以自己走。” “但这传送阵,须得等够一炷香的时间!” 苍暇不服:“你怎知道他们没来,万一已经先走了呢?!” 铁心冷笑一声:“你看看外面,如果他们先一步到,怎么可能一头妖兽的尸体都看不到?” 苍暇:“” 他好象问了个蠢问题。 殷无赦脸色铁青,身上阴煞之气翻涌。 似乎下一刻就要动手抢阵法控制权。 就在这时,落惊鸿上前一步,与桑晨并肩而立,惊鸿剑斜指地面,剑身清光流转,语气平淡却带着同样的坚决:“青冥剑宗,亦然。” 他态度明确的站在桑晨这边。 铁心冷哼一声:“我锻器宗弟子,也做不出这等贪生怕死,弃同道于不顾之事。” 熊烈附和点头:“俺老熊同意!” 苏璎等人虽未说话,但都默默移动脚步,隐隐形成了与幽冥宗对峙之势。 刚刚并肩作战的情谊尚未冷却,幽冥宗就想率先逃命。 此举已然犯了众怒。 殷无赦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强压怒火,阴恻恻道:“好!好! 你们要当圣人,我成全你们。” “就一炷香!一炷香后若再有人阻拦,就别怪我幽冥宗不讲情面!” 他甩袖退到阵法边缘。 达成暂时的僵持。 “吼!” “呜嗷!” 外围的妖兽在经过短暂的混乱后,在那几头三阶巅峰妖兽的驱使下,再次蠢蠢欲动,开始缓缓逼近。 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阵法中的人群,涎水从齿缝间滴落。 “注意防御!” 桑晨高喝。 无需多言,所有还能战斗的弟子迅速在外围结成一道圆阵。 韩铸、熊烈、铁心等金丹修士顶在最前方。 苏璎和石漱寒等火系修士则在阵内准备远程攻击。 伤员和十几名只有聚气期的弟子被护在最中心。 可能是刚才妖兽损失比较惨重,它们虽然垂涎,但并未贸然发起攻击。 它们围着阵法转圈。 似在权衡。 战斗随时可能再次爆发。 这样的对峙,让时间显得愈发的漫长。 一炷香时间快到了。 可环顾四周高山,依旧没有新的身影出现。 殷无赦脸上的讥讽和不耐烦越来越浓。 许多弟子脸上也露出失落神色。 就在桑晨的心也渐渐沉下去时,猛地抬起头来。 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喜。 “来了!” “东北和西南两个方向,都有人!速度很快,正在冲破兽群外围。” 桑晨他们也很快感知到。 “是夜阑他们!” 苏璎也欣喜道:“林师弟他们也在。” “坚持住,他们来了!” 众人精神大振,桑晨厉喝一声,“接应他们!” 希望重燃,所有人的士气瞬间提升到了顶点,防御阵线变得更加稳固,甚至开始向外反推。 很快,两支狼狈却战意高昂的小队如同两把尖刀,狠狠刺入兽群,与桑晨他们汇合一处。 桑晨快速扫了一眼。 人基本都到了! 不过还是让各宗门的内核弟子迅速清点人员。 玄霄阁少了一个,幽冥宗少了两个,神机门少了一个,御兽宗也少了一个。 都是聚气期的弟子。 散修也基本到齐,少了两个。 有三个是在队伍中遇到危险丧命,还有几个是一直都未露面。 估计是凶多吉少。 再拖延下去,毫无意义。 “所有人,入阵!” 桑晨大喝。 “幽冥宗,还等什么!” 落惊鸿也看向殷无赦。 殷无赦冷哼一声,带着门下弟子踏入阵法内核局域。 “启阵!!!” 修为最高的几人站在最外围,同时将灵力毫无保留的注入脚下传送阵! “嗡!” 巨大的光柱冲天而起,强大的空间波动瞬间席卷四周,将扑倒近前的妖兽纷纷震飞出去。 在无数妖兽不甘的咆哮声中,所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坳之中。 又是天旋地转。 不知多久脚才踩在坚实土地的触感。 “出来了,他们出来了!” 一直等在秘境外的各宗门留守弟子纷纷围拢在传送台旁。 “丹师,有弟子受伤了,快救人!” 浓郁的血腥味,淡淡的青草清香以及各宗门弟子的焦急呼喊声瞬间充斥着整个演武场。 只觉得浑身经脉依旧隐隐作痛,灵力近乎枯竭,强烈的眩晕感让她身形一晃。 “陆师妹,小心。” 铁心知道力竭,从传送阵开始便多了一分注意力在她身上。 见她身形一晃,立刻伸手扶稳她。 同时从介子空间中取出一个玉瓶,不由分说塞到她手里:“我这里还有固元丹,你先吃一颗,抓紧调息。” 这丹药一看就知并非凡品,玉瓶触手温润,其价值远超普通的固元丹。 应该是固元丹的极品。 铁心也将这样的丹药拿出来。 都意外。 她刚要推辞,铁心却摆摆手,“你于我们有救命之恩,若非你最后时刻稳住阵法,我们未必能全身而退,这点丹药算得了什么。 快服下,莫要伤了根基。” 这是唯一的一颗了,在秘境内,铁心也得要为自己考虑。 如今从秘境出来。 命得以保住,这颗固元丹给也是能发挥它最大的用处。 见她态度坚决,便不再推辞,道谢后服下丹药,一股温和却强劲的药力迅速化开,滋养着她干涸的经脉和丹田,效果果然非凡。 赵启泽一直在旁边等着。 他灵力低微,又无丹药,还因为男女之别,无法给她太多的帮助。 这时,锻器宗的一位红脸长老快步走了过来,关切地打量铁心和宗门弟子:“心儿,你们没事吧? 可算出来了,这两个月真是担心死为师了!” 两个月? 听到后诧异了。 秘境虽然不分日夜,可他们绝对没有在秘境里呆那么久。 看来秘境之中时间流逝比在外面要慢的多。 “师父,我们没事,多亏了诸位同道相助。” 铁心连忙行礼回道。 这个红脸长老就是这次锻器宗派来和各宗门长老一起打开秘境的,锻器宗的二长老,叫青炎。 已经八十多了,元婴后期修为。 因为爱喝酒,常年红脸。 不过倒是没有因酒误过事。 青炎长老目光扫过现场,他自然是看到了方才铁心赠药的一幕,以及这个面生的女修身上还未完全收敛的玄阴珠寒气。 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抚须笑道:“出来就好,出来就好,这位是?” 铁心立刻侧身,郑重地向师父介绍:“师父,这位是,陆师妹。此次秘境之行,多亏了陆师妹多次力挽狂澜” 她简要地将进入秘境与汇合后的一些情况说与自己的师父听。 言语之中充满了赞赏与感激。 青炎长老越听,眼睛越亮,尤其是听到竟能操控玄阴珠,并以五行灵根之体调和众人灵力时,更是露出了难以置信又极度欣赏的神色。 “自古英雄出少年!不对,这次是出少女!” 青炎哈哈大笑,声若洪钟,“陆小友不愧是少年英才,心性、胆识、手段皆是上上之选! 难得,实在是难得!” 他夸赞完毕,话锋一转,看向铁心,眼中带着鼓励。 铁心会意,深呼吸一口气,转向,神色变得无比认真和诚恳:“陆师妹,我有一事,想郑重邀请你。” 刚调息稍缓,闻言抬头:“铁心师姐请讲。” “陆师妹,你天资卓绝,更是身负罕见的五行灵根,未来不可限量。 但散修之路,终究艰难。” 铁心目光灼灼看着她,“我锻器宗虽不以法术见长,但宗门底蕴深厚,尤其对于各种天材地宝、法器炼制颇有研究。 你手中的玄阴珠,虽然已经认主,但真正的威力,恐怕尚未完全发挥。” “我以锻器宗大师姐的身份,郑重邀请你,添加我锻器宗! 我可向师父和宗主引荐,必以内核弟子身份相待,宗门藏经阁内所有关于五行修炼,寒属性法宝的典籍都将对你开放,宗内长老亦可倾囊相授炼器阵法之道,助你彻底炼化玄阴珠,踏上真正的大道之途!” “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条件更是优厚至极! 这对任何散修来说,都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周围尚未散去的各宗弟子闻言,都露出了惊讶和羡慕的神色。 锻器宗的内核弟子,那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身份! 一旁的桑晨、落惊鸿等人也看了过来。 桑晨眼神复杂。 之前他邀请的时候。 怎么就没想到这些。 虽然那个时候也是为了着想,但更多的还是有些施舍的姿态。 如今也不好再说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身上,等待她的回答。 不好意思,忘定时了,发晚了! 第97章 新科状元死了 第97章新科状元死了 显然也没料到铁心会如此直接且大方地邀请。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锻器宗确实实力雄厚,尤其对她目前的情况针对性极强。 但是,她微微沉吟片刻,迎着铁心期待的目光,缓缓开口,语气躬敬:“多谢铁心师姐厚爱,更是多谢青炎长老抬爱。 锻器宗之名,如雷贯耳,师姐所许条件,于逢时而言确是莫大机缘,令人心动不已。” 她话锋一转,继续道:“只是,逢时散漫惯了,且自身功法与五行之秘上有许多未明之处,需一些时日梳理沉淀。 不知,可否允我一段时间考虑?” “待逢时理清自身道途,若届时师姐与宗门仍愿接纳,逢时必亲自前往锻器宗拜会。” 她这次没有之前拒绝桑晨那么直接。 既表达了感谢的尊重,也给自己留下了充足的回旋馀地对未来的选择空间。 铁心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望。 但很快便释然。 她孤身一人,无丹药却能筑基成功,这五行灵根,于旁人来说是幸事又是累赘。 可她却能很好的将之糅合,五种不同属性的灵根切换的如此丝滑。 她是目前为止,第一人。 这样的人物,有自己的傲骨与想法,确实强求不得。 她能看出并未虚言推诿,而是确实需要时间考虑清楚。 “也好。” 铁心爽朗一笑,不再纠结于此,“既然如此,我便在锻器宗静候佳音。不过在秘境答应过你的事情,我铁心一直记得。 芥子袋打造好后,我便传讯与你,如何?” 说着,手心已多出一块赤红色令牌来。 “这是我锻器宗的令牌,你拿着,凭此令牌可直接来锻器宗寻我。” 令牌是一种罕见的铁器打造而成,刻有锻锤与火焰纹路。 “多谢师姐。” 这次没有推辞,郑重接过令牌。 这时,付兴凯已经将在秘境中收获的一些材料分给。 有好几种,都是可以打造武器的好料子。 青炎长老左瞅瞅右看看,知道没有芥子,手中竟然只有一把桃木剑,立刻道:“小友这些材料倒是极合适打造兵器。 老夫看小友现在也没有一把趁手的法器,不如这些材料交给我们锻器宗,一定给小友弄出一把趁手的。” 本来就有这个意思。 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青炎长老这么说,她自然是欣然应允。 “如此,那就多谢长老。” 寒喧过后,众人开始各自散去,处理伤势,清点收获,与同门汇合。 殷无赦撇了撇嘴,道:“锻器宗这一招还真是厉害,直接就将人拉拢了。” 虽然人家没有立刻答应。 可好感度是已经刷的足足的。 若是真要选的话,那肯定是第一个就考虑他们锻器宗啊! 还别说,殷无赦这张嘴,说出了在场几个长老的心思。 等他们从自己弟子嘴里得知,这个散修特殊灵根后,还没来及拉拢,就被锻器宗捷足先登了。 好在拒绝。 不然一旦等她长成,便是这宗门的一大助力。 不过话说回来。 她拒绝了,就证明他们这几个宗门还是有招揽机会的。 桑晨和石漱寒过来道别。 目光微不可察的在身上停留了一瞬。 最后还是开口邀请:“陆师妹,有空可来玄霄阁做客,我们随时欢迎。” 殷无赦又撇嘴:“又来了一个。 哼,不过就是五行灵根,竟引得他们纷纷上前拉拢。” 能不能成气候,还不一定呢! 桑晨这一开口,铁心就记起来,是桑晨邀请过来的。 也就是说,他们认识的比自己更早,之间的拉扯肯定也是比自己更早。 她一高兴,给忘记了。 于是歉意的走过来:“桑师弟,刚才真是太激动了,抱歉!” 都是聪明人,铁心说什么桑晨怎会不知。 他摆手道:“都是爱才之人,我当时的确也有邀请陆师妹,不过她并未答应,那你开口便不算坏了宗门规矩,不用如此的。” 适时:“总之多谢你们厚爱,今日在此别过,后会有期。” “告辞!” “告辞!” 其他几个宗门陆续演武场离开。 殷无赦在离开前,勾唇看向离开的方向。 有趣! 等他回去将这次秘境之行处理好,或可会会她。 和赵启泽来到先前下榻的迎客来客栈,修整一番,待灵力恢复的七七八八,才骑马往馀杭郡方向骑行。 这次不赶路,也就不必那么匆忙。 在四月初八,他们到达了新乡县,赵启泽道:“墨卿科考应该已经结束了,等待放榜,不如我们去开封与他汇合,或能一起回乡!” 听到赵启泽的提议,勒住马缰。 夕阳的馀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悠长,秘境中的生死搏杀,仿佛已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她微微沉吟。 去开封吗? 裴之砚科考结束,无论中与不中,都算完成了一桩大事,确实值得一聚。 还有就是陆大根和杨氏说的那事。 正好可以去京都,若那个当铺还在的话,或许能找到一些关于原主亲生父母的线索。 秘境之行,她的修为又有精进,去京都找寻线索,也更有把握。 是时候尝试追寻一二了。 “好。” 抬起头,对赵启泽微微一笑:“好,也不知他考得如何,若他能高中,我们也能第一时间为他庆贺。” 她答应得爽快,理由也充分,并未提及自己追查身世的打算。 赵启泽见她同意,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那太好了,我们加快些脚程,估计再有个两日便能抵达开封府!” 两人调转马头,不再南下,而是折向往东,朝着开封府的方向而去。 在四月初十傍晚到达开封。 因为是临时改变行程,他们的过所未曾批注此次行程,恐会有些麻烦。 城门口盘查果然严格。 轮到他们时,守城兵士仔细核验过所,见其上并无入京记录,顿时起了疑。 “恩,环县的过所?缘何来到开封?” 兵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风尘仆仆的二人。 赵启泽正待解释,却悄然捏了个极为简单的法诀,上面的过所顿时产生变化:“军爷,您再看看。” 士兵拧眉不耐,“我瞧得清清楚”楚。 最后一个字被兵士咽了回去,他揉了揉眼睛再看,上面的过所目的地竟然就是开封。 莫非刚才真的眼花了? “军爷明鉴,我们是馀杭郡人士,来京城寻亲的,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这理由倒是合情合理。 再看这姑娘神色坦然,赵启泽也是一副书生模样,不似歹人,便挥了挥手:“既然是寻亲,若是到了时间,记得去衙门补办,进去吧!” “多谢军爷。” 微微颔首,与赵启泽牵马步入这座名动天下的都城。 一进入城内,真正的繁华才展现在眼前。 宽阔的御街足以容纳十数匹马并行,街道两旁酒肆林立,旌旗招展。 茶楼、酒肆、肉铺、公廨鳞次栉比。 绫罗绸缎、珠宝香料、各色小吃琳琅满目,令人应接不暇。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有衣饰华丽的富家子弟,有匆匆而过的官吏、有大声叫卖的货郎、亦有来自异邦的胡商,奇装异服,颇为醒目。 “天子脚下,果真不同凡响。” 赵启泽觉得馀杭郡府城已经很是繁华,但与这都城相比,仍旧有些逊色。 亦觉新奇。 她虽心境淡然,但如此人间盛景确实少见。 不止如此,她还敏锐的感知到这座都城下方隐隐流动的磅礴地脉和无处不属于王朝中心的特殊气运。 与纯粹的灵气不同,另有一番威严。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墨卿。” 赵启泽收回目光,说道:“科考期间,各地学子多聚于贡院附近或同乡会馆。我们可先去那边打听。” “他不会在这里。” “啊?” 赵启泽道,“你怎么知道?” 难道是感知出来的? 不可能啊,开封府这么多人,即便知道他的气息,这么多人她也不可能精确感知到的。 “来京都这么久,吃穿住行,都需要银钱,他带的钱不多,御街这边的客栈这么贵,怎么可能住在这里。” 道,“先去同乡会所。” 赵启泽点头:“也对!” 两人牵着马,终于在天色完全黑透前,在城东的馀杭会馆中打听到了裴之砚的线索。 得知裴之砚并未住在这里,而是租住在了隔了两条街的一处小院里,与另外几个同窗好友合租,图个清静。 在他们要踏出会馆时,忽然有几个学子的议论声传入耳中。 “你们听说没有,今年的新科状元死了!” “这自然是听说了,真是可惜了,还未受职竟然就这么死了。” “是啊是啊,能考取状元,是多光宗耀祖的事,这位状元郎,是真没福分呐。” 也是没想到,一进开封府听到竟然这个消息。 新科状元死了? 那今年科考的名次,怎么办? 按照地址寻去,那时一座小巧整洁的院落,此时院内正屋亮着温暖的灯火。 赵启泽上前叩响门环。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 开门之人,正是裴之砚。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衫,身形似乎清瘦了些,但眉眼间的书卷气更浓。 目光先是落在赵启泽身上,待看清落后两步的,眼中明显一愣,继而是可见的惊喜! “明润?阿,阿时?!” 他的声音因惊讶而微微提高,目光在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蕴含着复杂的情绪。 但他很快克制住,侧身让开:“快请来!” 关上门后,又快速上前两步,问道:“你们怎么来开封了?何时到的?一切可还顺利?” 不过刚问完,就已经来到正堂。 屋内走出两名同样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是谭少杰和柳明宇。 互相介绍见礼,便识趣地借口温书,将正堂的留给他们三人。 在正堂坐下,赵启泽先开口简略说了他们这次的秘境之行,言明是途经此地特来寻他一起归乡。 秘境的凶险他并未多提,只道一切平安。 裴之砚仔细听着,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安静坐在一旁的。 她似乎又有些不同了。 人高了些,又瘦了些,气息更加沉静内敛,偶尔抬眼时,眸光清亮,好似天上的星辰。 他心中有许多话想问。 想问她是否安好。 想分享这次科考之事。 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只是化为一句:“一路辛苦了吧?我去沏茶。” 语气是惯常的温和。 还比平时多了几分急促和关切。 只是这些,没注意到,她只是道:“官人不必忙碌了。” 这声官人。 让两个男人心思各异。 赵启泽心里微微叹了口气,随即道:“你们夫妻久别重逢,定是有许多事情说。这样,我先去找个落脚的地方,明日再来寻你们。” :“” 她立马反应过来,赵启泽不会让她今晚就在这里睡吧? 这多不好。 毕竟是裴之砚和好友合租的地方。 而且,她和裴之砚真没这么熟。 住一起,多尴尬呀。 可裴之砚却一口应下,并起身送赵启泽出去。 门扉轻轻合上,将院外的喧嚣隔绝在外。 正堂内一时间只剩下与裴之砚两人,空气有些凝滞,只有桌上油灯灯芯偶尔爆出轻微噼啪声。 方才三人不觉得。 此刻便有些尴尬和疏离悄然弥漫开来。 裴之砚显然有些不自在,他轻咳一声,目光落在带着风尘之色的衣摆上,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一路奔波,定然辛苦。 我先去给你打些热水来,洗漱解乏。” 他说着便要转身。 “官人。” 出声叫住他,“不必麻烦了。我,我其实” 她顿了顿,似在斟酌措辞,“我随赵兄前来,一是来看看你科考是否顺利,二也是途经此地。 住宿之事,我另寻客栈便是。” “住在此地,恐打扰你和同窗读书。” 为了裴之砚在同窗面前的面子,她刚才没有同赵启泽一同离开,但她住在这里确实有些不适。 起码,她觉得会让那两人尴尬。 裴之砚脚步顿住,转过身来。 灯火映照下,他的面容清淅了些。 第98章 传胪 第98章传胪 陆逢时这才注意到,他眉间不仅有着书生特有的清雅,眼下还有淡青,显示他近来并未休息好。 科考,的确是耗费心神。 听到陆逢时的话,裴之砚眼底闪过一丝极细微的失落。 但很快被温和的笑意掩盖:“说什么打扰。你既来了,哪有让你去单独去住客栈的道理。 这院子虽小,但空余的房间还是有一间的。你暂且先住在那里,可好?” 那房间原先是秦田瑞住的。 但放榜后,他又一次落榜,心灰意冷,第二天便告辞离开了。 房间便一直空着。 离开时,他有去打扫一番,如今还算是干净。 “可是……” 陆逢时还想说什么。 裴之砚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拒绝,轻声打断她:“开封府夜间巡查甚严,客栈盘查也更繁琐。你……你们刚到此地,过所还未来得及更新。 便暂且住下,明日我陪你去衙门将过所手续办妥,再作打算,可好?” “如此,便叨扰了!” 见陆逢时答应,裴之砚唇角微不可察的上扬,“那我带你去房间看看。热水还是要的,你稍等片刻。” 这一次,陆逢时没有再拒绝。 裴之砚动作很快。 不仅打来了热水,还细心的准备了一套崭新的布巾。 “你先洗漱,我就在隔壁厢房,有事喊我。” 裴之砚指了指旁边的屋子,说完体贴的替她带上房门,退了出去。 房间确实如他所说,简单却洁净。 一床一桌一椅,窗台上还放着一盆不知名的绿植,增添了几分生气。 陆逢时快速洗漱完毕,换了身干净衣裳。 她走到窗边,推开木窗,晚风带着汴京特有的繁华气息拂面而来。 就在她想事情出神之际,门外传来极轻的叩门声:“阿时,睡下了吗?” 是裴之砚的声音。 压得很低,似乎怕吵到她。 “尚未,官人请进。” 陆逢时转身。 门被推开一条缝,裴之砚并未进来,只是站在门外,手中端着一个白瓷碗,碗中冒着丝丝热气。 竟是碗红水。 陆逢时微愣! 这一愣,裴之砚耳朵悄然爬上了红晕。 “这是我从隔壁大娘那讨来的,晚上还是有些凉,注意些总没错,喝了把碗给我。” 陆逢时接过红水:“有劳官人费心了。” “举手之劳。” 裴之砚见她接受,眉眼舒展开来,等她喝完,自然接过汤碗,“那……你早些休息。” 门重新被合上。 陆逢时还等着看了好几息才转身坐在床边。 总觉得这次与裴之砚见面,他变了许多。 相处没有之前那么随意了,看着反而比她还多了几分拘谨。 从陆逢时房间退出来。 没想到柳明宇窜了出来,鬼鬼祟祟。 “墨卿兄!” 裴之砚看了他一眼,拿着汤碗去灶房。 柳明宇就这样跟着。 等他将汤碗洗好,灶房收拾好,他还在跟着。 “有事?” “墨卿兄好福气,弟妹竟然亲自来京都寻你,可见你们恩爱有加。” 柳明宇比裴之砚就大半岁。 当初来京赶考,就柳明宇与裴之砚话最多。 性子也更为跳脱。 裴之砚:“……” 他倒是想。 可真实原因是,人家去什么秘境历练去了,还是与赵启泽一起。 来京都,也不过是顺道过来看看。 他心里高兴是一回事; 心里酸胀又是另一回事。 “说说嘛,你和弟妹怎么认识的?我看弟妹还牵着马,她会武?” 陆逢时没睡。 她就算神识不刻意外放,这个院子的动静也瞒不过她。 他同窗问的这句,便也听到了。 陆逢时还未躺下,盘膝坐在床上,等着下文。 裴之砚将洗净的碗轻轻放回碗橱。 动作不疾不徐。 柳明宇就围着他身边,等着。 等他转过身来,又一脸八卦样:“说说呗。说起来就你没说过家里事,我都好奇死了!” 面对一脸好奇的柳明宇,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书生模样。 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斟酌。 “明宇兄说笑了。” 裴之砚语气平和:“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我与内子乃是二叔婶母做主。” 最开始是堂姐的主意。 但最后,的确是需要裴启云点头,才能促成这门婚事。 说长辈做主,也没错。 “至于武功,她的确与寻常闺阁女子有些不同,性子爽利,不惯乘车。”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柳明宇果然被带偏了,恍然大悟般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弟妹看着便与一般女子不同,眉宇间自有股英气,墨卿兄好福气啊!” 得到想知道的。 柳明宇也不多纠缠,乐呵呵的走了。 没回自己房间,而是敲开了谭少杰的房门。 他向来用功,这会肯定没睡。 他得将自己知道的,和旁人分享分享,不然闷在心里睡不着。 “子毅兄,就知道你没睡。” 谭少杰无奈的摇了摇头,让柳明宇进来。 他继续坐在书桌前看书。 “子毅兄,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天气渐暖,谭少杰的身子好了很多,已经有一个多月未曾咳嗽。 柳明宇半趴在书桌上:“弟妹啊!她会骑马!” 第101章 什么神仙主子 如此,承德便驱赶马儿朝左前方影影绰绰的客栈驶去。 只不过还未走远,拉车的骏马突然发出去一声惊恐的嘶鸣,人立而起,焦躁不安地踏着步子,任凭承德如何呵斥都不肯再往前半步。 便是有些功夫傍身的承德,面对这种情况,不免也白了脸,“这是,怎么了?” 此情立刻让裴之砚想起当初赶着牛车去赵启泽家中时的场景。 甚至更甚。 这附近,果然有问题! 他看向:“接下来怎么办?” 话音刚落,浓雾深处,传来女子哭泣声,断断续续,诱人探寻。 裴之砚眉头紧锁,抽出放在一旁的长剑。 这是当初赶考,路过余杭郡,特意购置的一把长剑,本意是用来防身。 没想到时隔半年,在这种情况下用上。 “阿时,可能应对?” 他低声问。 语气中并无恐惧,只有全然的信任与冷静。 神色平静,指尖已有微不可察的灵力流转:“区区迷障幻音,不足为惧。” 这迷雾,与秘境中的雾妖比起来,不值一提。 “你们待在车内,紧闭门窗,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她推开车门,轻盈落地。 左手拿着罗盘,右手持桃木剑。 承德在最初的慌乱后,逐渐冷静下来,虽面色还有些紧张,但还能握住刀柄护在车前。 立于马车前,目光如电,扫视着浓雾。 那哭声愈发清晰,甚至还夹杂着呼唤:“救命…救救我…” “装神弄鬼!” 冷哼一声,口中念诀,低喝一声,桃木剑对着正前方一划:“离火,破邪!” 呼! 一团炽热的火焰自他掌心喷涌而出,如一团火墙般环绕住马车,灼热的火灵力瞬间将逼近的阴冷雾气逼退数丈。 那凄婉的哭声也仿佛被烫到一般,戛然而止,转而变成一声尖锐的嘶鸣。 火焰照耀下,前方雾气翻涌。 一个扭曲的身影逐渐显现。 一团浓郁如墨的黑气,隐约能看出人形,却没有五官,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眶闪烁着嗜血的红光。 便是裴之砚这等凡人,也能看出来。 它漂浮在半空,周身散发着怨毒与死气。 “怨灵?还是,伥鬼?” 微微蹙眉。 此物戾气不轻,显然害过性命。 那鬼物似乎被离火激怒,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猛地化作一道黑箭,裹挟着刺骨的阴风,直扑面门! 所过之处,地面草木瞬间枯萎焦黑。 “小心!” 车内,裴之砚的心提到嗓子眼。 不过他记得嘱咐,拦住想要冲过去的小厮:“莫要添乱。” 面对扑来的恶鬼,却不闪不避。 她甚至没有动用玄阴珠。 体内精纯的五行灵力转化至刚至阳的金火之气,汇聚于桃木剑尖。 “敕!” 她清叱一声,桃木剑灵光暴涨,划出一道凝练无比的金红色剑芒,精准无比地点中了那团黑气。 嗤! 刺耳的声音响起。 那恶鬼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黑气构成的身体剧烈扭曲翻滚,在金红剑光的净化下迅速消融蒸发,最终彻底消散在空中。 只留下一股难闻的焦臭和几缕青烟。 夕阳的余晖重新洒落下来,前方的官道再次变得清晰可见。 那令人衙役的阴冷气息也瞬间消散无踪。 一切恢复如常。 承德看的目瞪口呆,双腿发软。 到这时,他也意识到了,这不是普通的雾气。 很可能就是他们经常说的邪祟。 亲眼所见,这还是第一回。 真他娘的吓人。 她看向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裴之砚这才推门下车,快步走到身边,仔细打量她:“没事吧?” “无事。 一个不成气候的怨灵罢了,似是被人驱使,在此设伏,专门拦路害人。” 摇头,语气淡然,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她目光扫过周围,“此地离京都并不远,此刻也未天黑,这个时候在这个地点出现怨灵,说不通!” “而且,布此迷阵煞雾,需要媒介……” 她走到刚才恶鬼出现的地方,蹲下身,指尖在地面上一撮焦黑的泥土里拨了拨。 没多久,竟见一小块破碎的黑色骨片。 “果然,是邪修的手段。” 她指尖微一用力,那邪骨便化作齑粉。 裴之砚面色凝重起来:“针对我们而来的?” 他立刻联想到了朝中的风波。 沉吟片刻,摇头:“我也不太确定。这手法粗糙,不像是专门专为我这等修为的人准备的。” 这种手段,便是赵启泽也能应对。 “骨片也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追踪的线索。” 究竟是刻意针对,还是无差别攻击路人,这个还真不确定。 经此一事,承德愈发谨慎。 三人不再耽搁,趁着天色未完全黑透,快马加鞭,赶在彻底天黑前,赶到了下一处驿馆住下。 是夜,驿馆房中。 裴之砚铺开河南府的舆图,就着灯火仔细查看,手指划过他们明日将要经过的一片区域:“明日我们会经过一段山路,临近樟岗。 据驿丞说,近来那里不甚太平,时有商旅失踪。” 静坐调息完毕,闻言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无妨。若真有不开眼的妖邪撞上来,正好为民除害,也替你这位新上任的佥判大人,积攒些政绩。”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调侃。 裴之砚抬头看她,烛光下,她侧脸线条柔和,长长睫毛如羽翼扑闪,有什么东西也扑闪进他的心房。 他眸子暗了些:“好。那明日,便有劳娘子了。” 翌日,天气依旧阴沉。 马车离开了最后一座驿站,真正驶入了山区。 官道变得狭窄崎岖,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幽谷。 林木愈发茂盛葱茏,几乎遮天蔽日。 空气中那股土腥气混合着腐叶的味道更重了。 承德紧握缰绳,车速慢了下来。 裴之砚掀开车帘一角,观察着外面的地形,过了一会才放下车帘。 他拿出舆图铺在膝上,手指点着一处:“按图所示,前面应是樟岗最为狭窄的一段,名为‘一线天’,最是容易设伏。” 微微颔首,并未睁眼,似乎仍在调息。 但其实神识早已如水银泻地般铺陈开去。 忽然,她睫毛轻颤了一下。 “停车。” 承德闻言立刻拉住缰绳。 几乎就在马车停稳的瞬间,前方道路中央的土地猛地拱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数十根惨白挂着腐肉的骨爪破土而出,疯狂舞动着,堵死了去路。 与此同时,两侧密林中阴风大作,数道模糊的黑影尖啸着扑来,远比昨日的怨灵更加凝实凶戾! “啊!” 他到底跟了两位什么神仙主子啊? 比昨天的场景更吓人! 承德脸色煞白。 是强忍着才没掉头就跑。 “待在这里!” 朝两人各拍了一张符箓,声落人已如青烟般掠出车外。 她甚至都没有背上的桃木剑,双手掐诀的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周身灵力激荡。 “坤元,地缚!” 她一脚轻踏地面,土黄色灵光没入地下。 前方那些舞动的骨爪周围地面瞬间变得如同泥沼,将其牢牢吸住,动作顿时变得迟滞僵硬。 立刻抽出桃木剑,凌空疾书,金色符文瞬间成型。 “庚金,破煞!” 嗡鸣声中,数道凌厉无匹的金色剑芒凭空凝结,精准无比地斩向扑来的怨灵黑影,将其绞得粉碎,凄厉的尖啸声戛然而止。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息,干净利落。 然而,就在最后一道黑影消散的刹那,一道极其隐蔽的乌光,无声无息地从侧后方密林的阴影中射出,直取正在观察战局的裴之砚所在的马车窗口。 时机刁钻狠辣,显然潜伏已久,目标明确。 裴之砚只觉得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意袭来,瞳孔骤缩,身体下意识地向后一仰。 “锵!”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在他耳畔炸响。 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回撤至车窗前,手中拿着那柄桃木剑,剑尖正精准地点在拿到乌光上。 定睛一看,是一枚刻满邪异符文的骨针。 符文有些眼熟。 上面附着的巨力震得桃木剑微微嗡鸣,手腕一抖,灵力吞吐。 “咔嚓”一声,骨针寸寸碎裂,化为齑粉。 她的动作未有丝毫停顿,点碎骨针的同时,左手早已扣诀完成,一道炽白的离火符箓脱手而出,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射向乌光来处的密林阴影。 “轰!” 火光炸开,引燃了一片灌木丛。 一道黑色的身影狼狈地从火中窜出,头也不回的想密林深处遁去,身法极快。 眼神一愣,正要追击,衣袖却被人轻轻拉住。 是裴之砚。 他已坐直身体,脸色虽有些微白,但眼神却异常冷静,他快速摇了摇头,低声道:“穷寇莫追,恐有调虎离山之计。” 他的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承德,以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险地。 动作一顿。 看了眼那人消失的方向,散去指尖凝聚的灵力。 裴之砚的顾虑是对的。 她收回桃木剑,目光落在裴之砚脸上,飞快地上下扫视一遍:“没事?” “无事。” 裴之砚松开她的衣袖,之间似乎残留着她衣料微凉的触感。 他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语气恢复平稳:“多亏你反应快。” 这才转身,走到路边那堆被地缚术困住的骨爪前。 骨爪仍在微微颤动。 她蹲下身,仔细观察了片刻,又用桃木剑拨弄了一下骨爪根部连接的泥土,眉头微蹙。 “不是天然形成的妖邪,是被人炼制后,刻意埋在此地。配合那些豢养的怨灵,专门拦路害人,抽取生魂。 刚才那个偷袭的,才是正主。” 裴之砚也已下车,走到她身边,避开那些污秽之物,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环境: “手法与昨日类似,但更为阴毒。选择此地,不是无的放矢。” 他指向地面一些不易察觉的凌乱脚印和车辙印记,“此前应有不少商旅在此遭殃。” 他沉吟片刻,继续道:“那邪修一击不中,远遁千里,可见其谨慎狡猾,并非莽撞之辈。她认得你的手段,或者至少,认得修行中人的手段。” 点头,同意裴之砚的判断。 “嗯,他目标明确,先是佯攻分散注意力,真正的杀招是针对你的。” 她看向裴之砚,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你初入官场,按理说不该结下如此厉害的仇家。莫非……与这次科举有关?有人不想你顺利到任?” 裴之砚面色凝重:“河南府佥判之位,掌刑狱监察,或许本就碍了某些人的眼。” 他看向,“此番,怕是要连累你了。” 瞥他一眼,语气突然轻快了些:“你我既然还是夫妻,那这些便是我分内之事,谈什么连累?” 她说完,不再看他,转身走向马车,吩咐道:“承德,清理路面,准备赶路。” 裴之砚看着她利落的身影,唇角竟泛起一丝极淡的苦笑。 还是夫妻…… 说起来还有两日便是他们成婚一年的日子。 若是那时,他们圆房了。 她对自己的态度,是不是会好些? 裴之砚想到着,耳朵再次泛起红晕来,而后又面无表情。 可,那时他是真的不喜欢。 与现在的人相比,算了,还是别比了。 承德装着胆子,用长棍将那些是去邪力支撑而变得脆弱的骨爪扫入深谷。 马车再次缓缓启动,驶过那一片狼藉之地。 车厢内,气氛有些沉默。 裴之砚重新推开舆图看得入神。 闭目养神,但感知始终外放,警惕着四周。 行了约莫大半个时辰,终于穿过了最险峻的“一线天”,前方道路稍见开阔。 裴之砚忽然开口,声音平稳:“阿时。” “嗯?” “接下来的路,恐怕不会太平。 对方的试探失败,若有下次,恐怕不会是这种程度的袭击。” 关键是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多大来头。 他目光落在脸上,语气却格外认真,“需得更加小心。我是想说,若是你此刻想要离开,我可……” 第102章 棋子还是棋手 “你这个时候说这些做什么?” 陆逢时听懂了,却没有直接挑明,“是担心我护不住你?” 她回复的这句,竟是让裴之砚接不上。 他就这么看着陆逢时,想从她眼中看出她此刻的心情。 可她只是笑看着他。 裴之砚眸色暗了一暗,看向陆逢时:“我自然相信娘子能护住我。” 给了你离开机会的。 现在不走,往后他便不想放手。 又行了两日,路上再无波折。 第三日午后,马车终于驶出了连绵的山丘,眼前豁然开朗。 广阔的平原之上,一座巨大的城郭巍然矗立,其规模气象,虽略逊东京汴梁的极致繁华,却自有一股古都沉淀下来的磅礴底蕴与从容气度。 夯土城墙高大厚实,历经风霜,城楼飞檐斗拱,气势恢宏。 城门上方,“洛阳”二字古拙大气。 车马行人络绎不绝,自城门出入,井然有序。 护城河水波光粼粼,映着城头猎猎作响的旗帜。 “相公,娘子,西京到了。” 承德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喜悦。 裴之砚掀开车帘,望着这座即将在此履职的古都,目光沉静。 陆逢时也抬眼望去,她的感知更为敏锐。 能察觉到这座城市下方远比边境更加古老也更加沉凝的地脉之气。 马车随着人流缓缓通过高阔的城门洞,守城的厢兵验看过裴之砚的官凭文书,态度立刻变得恭敬,挥手放行。 入得城来,景象又与汴京不同。 街道依旧宽阔,但布局更显规整方正,坊市界限分明,透着前朝遗留下来的严谨格局。 店铺林立,行人如织,热闹却不显喧嚣,透着一股沉稳的富足感。 “相公,是直接去府衙报到吗?” “不,先找家客栈。” 承德十分守规矩,并未多问,架着马车在一家看起来颇为洁净雅致的客栈前停下。 要了间上房,是里外开间,陆逢时在内室休息,他自己则在另一房间由承德伺候着换上了那身代表着官身的青色襕袍,戴好幞头。 他穿戴时,陆逢时已经换好了行头,正倚在房门边,看着他。 连日赶路,带着风尘。 换下那身常服,此刻的裴之砚身姿挺拔,面容清俊,在那身官袍的映衬下,自然而然地生发出一种端凝沉稳的气度。 与平日里温润书生的模样颇有些不同。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裴之砚系腰带的动作微微一顿,侧头看过来。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遇。 陆逢时并没有移开,反而大大方方地又看了两眼,煞有介事地评价道:“这身官服,倒是挺衬你。” 裴之砚耳根微热,面色看不出什么,只低声道:“我去去就回。 你……若觉得闷,可让承德陪着在附近走走,切勿走远。” 言语间,还是将她可能需要保护的习惯性思维给带了出来,说出口才觉得多余。 真有危险,陆逢时保护他还差不多。 陆逢时眉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道,“还是让他跟着你吧。” “好,我会尽快回来。” 河南府衙位于洛阳城北,靠近皇城旧址,建筑宏大气派,门禁森严。 裴之砚递上吏部文书和告身,门吏不敢怠慢,立刻引他入内。 “裴佥判一路辛苦。” 率先迎上前来的是身着绿色官府的王判官,大概三十出头,面容白净,面带笑着,目光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掂量与距离感,“府尹大人今日恰巧有事外出,特意吩咐下官在此等候裴佥判。 官廨早已洒扫干净,一应文书印信也已备好,这就带您过去查验交接?” “有劳王判官。” 裴之砚拱手回礼,应对得体。 他心知肚明,府尹未必是真外出,或许是想先由下属探探他的底细。 他初来乍到,对此无须点破,顺着对方的安排应对便是。 交接过程繁琐却顺利。 裴之砚心思缜密,核对文书印信一丝不苟,遇到不明之处便温和询问,态度谦逊却又不失原则。 王判官在一旁看着,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这位新科榜眼,年轻的佥判,似乎并非全然不通实务的书生。 一切办理妥当,王判官笑道:“裴佥判远道而来,想必车马劳顿。今日便先好生歇息,明日辰时再来府衙,参见府尹大人与其他同僚相见即可。 您的官廨就在府衙后的福善坊,是一处独门小院,这是钥匙,下官这就派人引您过去?” “多谢王判官安排周全。” 裴之砚接过那串有些分量的铜钥匙,心中一定。 有了独立的官廨,便能将陆逢时接来同住,省去许多不便。 “哪里哪里,王彪,” 王判官喊来一个衙役,看着二十出头,身材魁梧,看着就是个练家子,模样有些憨态,“你带裴佥判去认认门。” “是。” 王彪应是,引着裴之砚出了府衙侧门,又行了一段路,便到了福善坊。 这里毗邻府衙,居住的多是府衙内的官吏,环境颇为清幽。 官廨是一座小小的院落,白墙黑瓦,院门虚掩着。 推门进去,院子不大,却收拾的干净整洁,院落一角还种着一颗梧桐树,枝叶亭亭如盖。 正面是三间正房,两侧各有厢房,虽有些陈旧,但家具物什一应俱全。 王彪:“这院子前几日才彻底清扫过,裴佥判您看看可还缺什么,小的再去置办。” 裴之砚粗略看了一圈,还算满意:“甚好,有劳了。” 打发走了王彪,裴之砚环顾这方小小的天地,夕阳的余晖透过梧桐树的枝叶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忽然有些迫不及待,想让她也看看这里。 不再耽搁,他锁好院门,让承德驾车回到客栈。 府衙右边,便是府尹李大人的官廨。 李大人名李格非,字文叔,今年四十六岁,正是阅历与精力皆盛的年纪。 第103章 无头男尸 “好。” 裴之砚应道,很自然地将她的行李拿了进去,放在墙边。 他则拎着自己的书箱,走进了西边那间稍小一些的卧室。 承德手脚麻利地将马车上的行李卸下归置好,又忙着去打听附近哪里可以购置日常用品和食材生火做饭。 一时间,小院里竟有了几分安顿下来的烟火气息。 夜幕缓缓降临,承德从外面买回了些简单的吃食和灯油。 三人就在堂屋用了晚饭。 饭后,承德收拾碗筷,裴之砚点了灯,在灯下翻阅从府衙带回来的一些卷宗文书,提前熟悉公务。 陆逢时则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天上的疏星,不知在想些什么。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偶尔随着翻书声或轻微的动作晃动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裴之砚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 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窗边的侧影上。 灯下的她,面容显得格外柔和安静,与白日里出手凌厉的模样很是不同。 他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无声的拿起茶壶,倒了杯温水,轻轻放在她身边的窗台上。 陆逢时回过神,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那个粗瓷茶杯上。 “谢谢!” 她伸手端了起来。 水温正好。 …… 第二日辰时初刻,身着官服的裴之砚准时出现在河南府衙。 承德跟在他身后半步,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府衙内已开始忙碌,胥吏抱牍穿行,见到这位新面孔,皆投来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而后迅速低头做事,偶头小声议论着。 昨日那位王判官早已候在院中。 见到他来,脸上立刻堆起熟稔的笑容迎上前来:“裴佥判,早啊。 府尹大人与众位同僚已在二堂等候,请随我来。” “有劳王判官。” 裴之砚拱手,跟随着他穿过廊庑。 二堂内,气氛略显肃穆。 李格非端坐于上手主位,身着一件紫色圆领襕袍,袍服有质地精良的暗纹罗料支撑,宽大的袖口自然垂落。 一条金光熠熠的荔枝纹带銙腰带紧紧地束在腰间,不仅勾勒出官袍的挺括轮廓,更是其崇高地位最直接的宣告。 下手两侧,已坐了四五位官员,皆是绯袍或青袍。 裴之砚步入堂内,瞬间吸引了所有视线。 他目不斜视,行至堂中,对着李格非躬身长揖:“下官裴之砚,参见府尹大人。” 李格非微微颔首,声音平和:“裴佥判不必多礼。今日召诸位前来,是为引见新任佥判裴之砚裴大人。 裴大人乃今科榜眼,少年英才,日后同衙为官,还望诸位同心协力,共理府事。” “下官谨遵大人教诲。” 裴之砚再次躬身,随即转向堂内众位同僚,团团一揖,“下官裴之砚,初来乍到,于刑名政务尚有诸多不明之处,日后还需想诸位前辈同僚多多请教。” 态度谦逊,礼数周全。 一位坐在李格非左下首,面色红润,身着绯袍的中年官员率先笑着开口,“裴佥判不必过谦。 老夫通判赵必,日后同在府衙,理应相互照应。” 他笑容可掬,看似热情,眼神却飞快的上下扫视着裴之砚,带着掂量的意味。 “赵通判。” 裴之砚恭敬回礼。 通判位在佥判之上,乃府尹副贰,地位颇高。 另一位身着青袍,年纪稍轻,面容精干的官员接着开口,语气稍显平淡许多:“录事参军,周挺。” 他只报了官职姓名,略一拱手,便不再多言。 “周参军。” 裴之砚同样回礼。 参军录事掌稽核文簿,监察吏员,亦是实权职位。 随后是一位面容俊雅,气质略显沉郁的官员,他轻咳一声,声音温和:“司理参军,刘云明。日后与裴佥判职司关联颇多,还望勤勉共事。” 他话语客气,却将“勤勉共事”四字稍稍加重些许。 “刘参军!” 他神色不变,依旧恭敬:“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最后是一位身材高瘦,眼神锐利的官员,他打量着裴之砚,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推官,孙敬。 裴佥判年轻有为,日后这河南府的刑名案子,看来能轻省不少了。” 这话听着像是恭维,细品却带着几分试探与不易察觉的锋芒。 推官掌司法审讯,与佥判职权亦有重叠。 “孙推官言重了,下官初学乍练,唯恐力有未逮,正需孙推官这般经验丰富的同僚引领。” 裴之砚应对的滴水不漏。 既示弱,又捧了对方一句。 孙敬笑了笑,未再言语,只是那目光依旧在裴之砚身上打转。 引见完毕,李格非简单询问了几句裴之砚的安置情况,便道:“裴佥判初至,可先熟悉一下府内规程卷宗。 王判官,将近年来的刑狱案卷摘要,取一部分送至裴佥判公廨。” “是,大人。” 王判官连忙应下。 “若无他事,便都去忙吧。” 李格非挥了挥手。 众官员起身告退。 裴之砚随着众人走出二堂,赵通判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说了句“有事可来寻我”,便先行离去。 周参军面无表情地快步走到自己的公房。 刘参军则对裴之砚微微颔首,也转身走了。 孙推官倒是慢了一步,与裴之砚并肩而行,状似随意地问道:“裴佥判昨日猜到,竟已安置妥当了?官廨可还住得惯?听闻福善坊那院子,空了有些时日了。” 裴之砚侧头看他,语气温和:“有劳孙推官挂心,官廨甚好,一应俱全。” “哦?那就好。” 孙推官点点头,似笑非笑,“我还担心裴佥判东京繁华之地来的,住不惯我们西京的老旧屋子呢。 毕竟,裴佥判可是太后和官家都看重的人才啊。” 这话里的意味就有些深长了。 裴之砚脚步未停,面色如常:“孙推官说笑了,下官寒门出身,能得一安身立命之所已属幸事,岂敢挑拣? 至于才学,更是不敢当,唯有竭尽驽钝,为朝廷效虑而已。” 孙推官哈哈一笑:“裴佥判过谦了。 好了,到了,孙某先行一步。” 第102章 棋子还是棋手 “你这个时候说这些做什么?” 陆逢时听懂了,却没有直接挑明,“是担心我护不住你?” 她回复的这句,竟是让裴之砚接不上。 他就这么看着陆逢时,想从她眼中看出她此刻的心情。 可她只是笑看着他。 裴之砚眸色暗了一暗,看向陆逢时:“我自然相信娘子能护住我。” 给了你离开机会的。 现在不走,往后他便不想放手。 又行了两日,路上再无波折。 第三日午后,马车终于驶出了连绵的山丘,眼前豁然开朗。 广阔的平原之上,一座巨大的城郭巍然矗立,其规模气象,虽略逊东京汴梁的极致繁华,却自有一股古都沉淀下来的磅礴底蕴与从容气度。 夯土城墙高大厚实,历经风霜,城楼飞檐斗拱,气势恢宏。 城门上方,“洛阳”二字古拙大气。 车马行人络绎不绝,自城门出入,井然有序。 护城河水波光粼粼,映着城头猎猎作响的旗帜。 “相公,娘子,西京到了。” 承德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喜悦。 裴之砚掀开车帘,望着这座即将在此履职的古都,目光沉静。 陆逢时也抬眼望去,她的感知更为敏锐。 能察觉到这座城市下方远比边境更加古老也更加沉凝的地脉之气。 马车随着人流缓缓通过高阔的城门洞,守城的厢兵验看过裴之砚的官凭文书,态度立刻变得恭敬,挥手放行。 入得城来,景象又与汴京不同。 街道依旧宽阔,但布局更显规整方正,坊市界限分明,透着前朝遗留下来的严谨格局。 店铺林立,行人如织,热闹却不显喧嚣,透着一股沉稳的富足感。 “相公,是直接去府衙报到吗?” “不,先找家客栈。” 承德十分守规矩,并未多问,架着马车在一家看起来颇为洁净雅致的客栈前停下。 要了间上房,是里外开间,陆逢时在内室休息,他自己则在另一房间由承德伺候着换上了那身代表着官身的青色襕袍,戴好幞头。 他穿戴时,陆逢时已经换好了行头,正倚在房门边,看着他。 连日赶路,带着风尘。 换下那身常服,此刻的裴之砚身姿挺拔,面容清俊,在那身官袍的映衬下,自然而然地生发出一种端凝沉稳的气度。 与平日里温润书生的模样颇有些不同。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裴之砚系腰带的动作微微一顿,侧头看过来。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遇。 陆逢时并没有移开,反而大大方方地又看了两眼,煞有介事地评价道:“这身官服,倒是挺衬你。” 裴之砚耳根微热,面色看不出什么,只低声道:“我去去就回。 你……若觉得闷,可让承德陪着在附近走走,切勿走远。” 言语间,还是将她可能需要保护的习惯性思维给带了出来,说出口才觉得多余。 真有危险,陆逢时保护他还差不多。 陆逢时眉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道,“还是让他跟着你吧。” “好,我会尽快回来。” 河南府衙位于洛阳城北,靠近皇城旧址,建筑宏大气派,门禁森严。 裴之砚递上吏部文书和告身,门吏不敢怠慢,立刻引他入内。 “裴佥判一路辛苦。” 率先迎上前来的是身着绿色官府的王判官,大概三十出头,面容白净,面带笑着,目光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掂量与距离感,“府尹大人今日恰巧有事外出,特意吩咐下官在此等候裴佥判。 官廨早已洒扫干净,一应文书印信也已备好,这就带您过去查验交接?” “有劳王判官。” 裴之砚拱手回礼,应对得体。 他心知肚明,府尹未必是真外出,或许是想先由下属探探他的底细。 他初来乍到,对此无须点破,顺着对方的安排应对便是。 交接过程繁琐却顺利。 裴之砚心思缜密,核对文书印信一丝不苟,遇到不明之处便温和询问,态度谦逊却又不失原则。 王判官在一旁看着,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这位新科榜眼,年轻的佥判,似乎并非全然不通实务的书生。 一切办理妥当,王判官笑道:“裴佥判远道而来,想必车马劳顿。今日便先好生歇息,明日辰时再来府衙,参见府尹大人与其他同僚相见即可。 您的官廨就在府衙后的福善坊,是一处独门小院,这是钥匙,下官这就派人引您过去?” “多谢王判官安排周全。” 裴之砚接过那串有些分量的铜钥匙,心中一定。 有了独立的官廨,便能将陆逢时接来同住,省去许多不便。 “哪里哪里,王彪,” 王判官喊来一个衙役,看着二十出头,身材魁梧,看着就是个练家子,模样有些憨态,“你带裴佥判去认认门。” “是。” 王彪应是,引着裴之砚出了府衙侧门,又行了一段路,便到了福善坊。 这里毗邻府衙,居住的多是府衙内的官吏,环境颇为清幽。 官廨是一座小小的院落,白墙黑瓦,院门虚掩着。 推门进去,院子不大,却收拾的干净整洁,院落一角还种着一颗梧桐树,枝叶亭亭如盖。 正面是三间正房,两侧各有厢房,虽有些陈旧,但家具物什一应俱全。 王彪:“这院子前几日才彻底清扫过,裴佥判您看看可还缺什么,小的再去置办。” 裴之砚粗略看了一圈,还算满意:“甚好,有劳了。” 打发走了王彪,裴之砚环顾这方小小的天地,夕阳的余晖透过梧桐树的枝叶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忽然有些迫不及待,想让她也看看这里。 不再耽搁,他锁好院门,让承德驾车回到客栈。 府衙右边,便是府尹李大人的官廨。 李大人名李格非,字文叔,今年四十六岁,正是阅历与精力皆盛的年纪。 第103章 无头男尸 “好。” 裴之砚应道,很自然地将她的行李拿了进去,放在墙边。 他则拎着自己的书箱,走进了西边那间稍小一些的卧室。 承德手脚麻利地将马车上的行李卸下归置好,又忙着去打听附近哪里可以购置日常用品和食材生火做饭。 一时间,小院里竟有了几分安顿下来的烟火气息。 夜幕缓缓降临,承德从外面买回了些简单的吃食和灯油。 三人就在堂屋用了晚饭。 饭后,承德收拾碗筷,裴之砚点了灯,在灯下翻阅从府衙带回来的一些卷宗文书,提前熟悉公务。 陆逢时则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天上的疏星,不知在想些什么。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偶尔随着翻书声或轻微的动作晃动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裴之砚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 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窗边的侧影上。 灯下的她,面容显得格外柔和安静,与白日里出手凌厉的模样很是不同。 他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无声的拿起茶壶,倒了杯温水,轻轻放在她身边的窗台上。 陆逢时回过神,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那个粗瓷茶杯上。 “谢谢!” 她伸手端了起来。 水温正好。 …… 第二日辰时初刻,身着官服的裴之砚准时出现在河南府衙。 承德跟在他身后半步,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府衙内已开始忙碌,胥吏抱牍穿行,见到这位新面孔,皆投来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而后迅速低头做事,偶头小声议论着。 昨日那位王判官早已候在院中。 见到他来,脸上立刻堆起熟稔的笑容迎上前来:“裴佥判,早啊。 府尹大人与众位同僚已在二堂等候,请随我来。” “有劳王判官。” 裴之砚拱手,跟随着他穿过廊庑。 二堂内,气氛略显肃穆。 李格非端坐于上手主位,身着一件紫色圆领襕袍,袍服有质地精良的暗纹罗料支撑,宽大的袖口自然垂落。 一条金光熠熠的荔枝纹带銙腰带紧紧地束在腰间,不仅勾勒出官袍的挺括轮廓,更是其崇高地位最直接的宣告。 下手两侧,已坐了四五位官员,皆是绯袍或青袍。 裴之砚步入堂内,瞬间吸引了所有视线。 他目不斜视,行至堂中,对着李格非躬身长揖:“下官裴之砚,参见府尹大人。” 李格非微微颔首,声音平和:“裴佥判不必多礼。今日召诸位前来,是为引见新任佥判裴之砚裴大人。 裴大人乃今科榜眼,少年英才,日后同衙为官,还望诸位同心协力,共理府事。” “下官谨遵大人教诲。” 裴之砚再次躬身,随即转向堂内众位同僚,团团一揖,“下官裴之砚,初来乍到,于刑名政务尚有诸多不明之处,日后还需想诸位前辈同僚多多请教。” 态度谦逊,礼数周全。 一位坐在李格非左下首,面色红润,身着绯袍的中年官员率先笑着开口,“裴佥判不必过谦。 老夫通判赵必,日后同在府衙,理应相互照应。” 他笑容可掬,看似热情,眼神却飞快的上下扫视着裴之砚,带着掂量的意味。 “赵通判。” 裴之砚恭敬回礼。 通判位在佥判之上,乃府尹副贰,地位颇高。 另一位身着青袍,年纪稍轻,面容精干的官员接着开口,语气稍显平淡许多:“录事参军,周挺。” 他只报了官职姓名,略一拱手,便不再多言。 “周参军。” 裴之砚同样回礼。 参军录事掌稽核文簿,监察吏员,亦是实权职位。 随后是一位面容俊雅,气质略显沉郁的官员,他轻咳一声,声音温和:“司理参军,刘云明。日后与裴佥判职司关联颇多,还望勤勉共事。” 他话语客气,却将“勤勉共事”四字稍稍加重些许。 “刘参军!” 他神色不变,依旧恭敬:“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最后是一位身材高瘦,眼神锐利的官员,他打量着裴之砚,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推官,孙敬。 裴佥判年轻有为,日后这河南府的刑名案子,看来能轻省不少了。” 这话听着像是恭维,细品却带着几分试探与不易察觉的锋芒。 推官掌司法审讯,与佥判职权亦有重叠。 “孙推官言重了,下官初学乍练,唯恐力有未逮,正需孙推官这般经验丰富的同僚引领。” 裴之砚应对的滴水不漏。 既示弱,又捧了对方一句。 孙敬笑了笑,未再言语,只是那目光依旧在裴之砚身上打转。 引见完毕,李格非简单询问了几句裴之砚的安置情况,便道:“裴佥判初至,可先熟悉一下府内规程卷宗。 王判官,将近年来的刑狱案卷摘要,取一部分送至裴佥判公廨。” “是,大人。” 王判官连忙应下。 “若无他事,便都去忙吧。” 李格非挥了挥手。 众官员起身告退。 裴之砚随着众人走出二堂,赵通判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说了句“有事可来寻我”,便先行离去。 周参军面无表情地快步走到自己的公房。 刘参军则对裴之砚微微颔首,也转身走了。 孙推官倒是慢了一步,与裴之砚并肩而行,状似随意地问道:“裴佥判昨日猜到,竟已安置妥当了?官廨可还住得惯?听闻福善坊那院子,空了有些时日了。” 裴之砚侧头看他,语气温和:“有劳孙推官挂心,官廨甚好,一应俱全。” “哦?那就好。” 孙推官点点头,似笑非笑,“我还担心裴佥判东京繁华之地来的,住不惯我们西京的老旧屋子呢。 毕竟,裴佥判可是太后和官家都看重的人才啊。” 这话里的意味就有些深长了。 裴之砚脚步未停,面色如常:“孙推官说笑了,下官寒门出身,能得一安身立命之所已属幸事,岂敢挑拣? 至于才学,更是不敢当,唯有竭尽驽钝,为朝廷效虑而已。” 孙推官哈哈一笑:“裴佥判过谦了。 好了,到了,孙某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