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骄子对我真香了》
7. 第 7 章
陈宁安来到阳城后,他的钱所剩无几,但好在大城池机会多,很多地方都招收伙计。
就在陈宁安即将断炊的时候,他找到了一个搬运石头的活儿,管吃管住。
可惜干了没多久,矿洞塌了,砸死了很多人,管事的跑了,陈宁安一分工钱没拿到,但已经很幸运了,最起码捡回了一条命。
他后来陆陆续续做了很多活,但都是短工,干不长,又苦,工钱也总结不清。
最后,他找到了一个在灵田除草移栽的活。
他以前做惯了农活,因此这活上手很快。
他在这家常干了下去,他移栽的灵植,无一死亡,全都活得好好的,长得比其他的灵植都茂盛。
管事很开心,给他涨了月钱,让他自己一个人住单间,每个月还有三天的假期。
十七岁生辰那天,陈宁安给自己买了二两猪腿肉。
第二天。
他迎着刚升起的太阳,走向灵田时,内心怀揣着对以后的向往。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这里管吃管住,陈宁安在这里待了半年多,平时过得十分节俭,几乎不曾有额外花费,他想多攒些钱,以后做个小生意,不想一直给别人做工。
他平时穿的都是发的杂役服,从没做过新衣服。
那天,管事和他说,一个药铺掌柜的女儿相中了他,让他去扯块布,做身新衣裳,好好收拾收拾,去见见那位姑娘。
他推辞了,说了自己的情况,父母双亡,身无长物,自己一个人在外地漂泊。
管事笑了起来,说那掌柜就是相中了他这情况,掌柜就这一个闺女,想招他做上门女婿,他长得齐整,又能写会算,以后好帮他女儿打理药铺。
陈宁安依旧不想去,可是管事一直撺掇他,管事说他与这位掌柜关系很好,就算给他个面子,好歹去见一见,不成就算了。
陈宁安眼见管事变了脸色,怕得罪他,便去街上扯了一块最便宜的布,做了身新衣裳。
他傍晚做完工,用凉水冲了个澡,换上新衣裳去了药铺。
药铺掌柜对他很热情,殷切地招呼他喝茶吃点心。
陈宁安觉得不太自在,他端起茶杯,只略沾了嘴皮子。
掌柜说他闺女在后院,让他过去见。
陈宁安当时没有多想,便抬脚往后院去。
他刚进入后院,走了没两步,身后突然传来咣当一声。
门被关上了。
后院里没有姑娘,只有掌柜这个三十多岁、看着他目露淫邪的男人。
掌柜说,只要他乖乖听话,由着他摆弄,以后就不用在灵田辛苦做工了,每天好吃好穿,每月还会额外给他一百金。
陈宁安不同意。
水里下了药,所幸陈宁安喝得不多,只是略有些头晕。
掌柜是个成年男人,陈宁安与他身高相仿,但是身形比他瘦了两圈。
好在陈宁安从小做活,做跑腿又东奔西跑,天天在田地里风吹日晒、搬搬扛扛,力气比较大,弥补了身形的差距。
他与掌柜打斗时,把一根尖锐的铁钎插进了掌柜的心口。
掌柜嘴里、胸口都流了很多血。
陈宁安没有确认他的死活,直接跑了。
等入了夜,管事离开灵田后,陈宁安悄悄回到住处,挖出了自己埋在树下的积蓄,趁着夜色离开了阳城。
他徒步走了半个多月,来到了另一个城池,他站在城门口,看到了城墙上张贴的通缉令。
画像上是一个有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瞧着四五十岁。
恍惚中,陈宁安觉得通缉令上是他自己的脸。
他转身离开了。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去过城里,一直在村镇之间辗转。
他身上的衣服总是脏乱的,头发凌乱地盖住脸,走路时总低着头看路。
修长匀称的少年身形被佝偻的姿态破坏,毫无美感。
陈宁安就这样一直混迹在村镇之间,勉强糊口度日。
他总是居无定所,有时候睡在桥洞底下,有时候睡在无人居住的门楣下。
冬天最是难熬,他裹着露出棉絮的被子,躺在四处漏风的桥洞底下,很多个夜晚,他都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
那段日子对陈宁安来说有些模糊,浑浑噩噩的。
直到有一天,他走在路上,突然有人对着他,喊出了他的名字。
陈宁安仿佛如梦初醒。
那人是他同村的人,那人告诉他,他走后不久,他叔叔染上了赌瘾,房子田地都卖了,叔叔输了钱没地撒气,在家整天打他婶婶,如今他叔叔把他的婶婶当作暗娼卖给别人,得来的嫖资又拿去赌。
陈宁安木愣地点头,说知道了。
他几乎花掉了自己大半的积蓄,雇了一辆骡车赶回去。
途中,路过一片竹林,他掰了一根结实的竹子,拿一块石头磨着,等回到家,竹子已经磨成了一根尖锐的竹刺。
他站在村口时,遇见了以前的村民。
“是宁安吗?”
“宁安回来了?”
“真的是宁安吗?都长这么高了!”
有人引着他往村尾那处草屋走,远远的,就听见了怒吼声和打骂声,还有一道夹在中间微弱的女人抽泣声。
一位大娘扯着陈宁安的袖子往回拉。
“宁安啊,先来我家喝口水吧,晚些时候再回去。”
陈宁安挣开手臂,脚步很坚定,他大步往草屋里走,伸手推开那扇单薄的门板。
陈宁安站在门口,瘦削的身形在夕阳的投射下,形成了一个庞大晦暗的阴影。
喝得醉醺醺的男人被吓醒了。
他看着陈宁安那双漠然到诡异的眼睛,虚张声势地大吼。
“老子就知道!你是个不叫唤却咬人的凶狗,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敢反抗我了是不是!”
陈宁安一语不发,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身前。
男人紧张地咽了咽吐沫,十八岁的陈宁安,身高早就超过了他。
男人害怕地往后退。
这个狼崽子从来没有屈服过他,以前只是年纪小,没办法反抗,才装作一副温顺的样子,可现在狼崽子长大了,怎么可能再当狗呢。
这时,婶婶捂着流血的脑袋,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推着陈宁安往外走。
“谁让你回来的,还不快走,以后家里都没你的饭。”
陈宁安站着没动,撑着她虚弱的身体。
他走时,这个女人还不到三十岁,有着乌黑的头发,丰腴饱满的脸颊,身形强壮,背着十一岁的他,一口气能走两里路。
如今不过过去五年,她头上生出许多白发,双眼浑浊,脸颊凹陷,身形佝偻,一副枯槁之相。
这个女人用自己满是淤青的手臂,推着陈宁安往外走,她张着流血的嘴,劝他赶紧离开。
陈宁安攥紧手中的竹刺,反手推她,让她离开这里。
叔叔看见了陈宁安眼中的阴晦和狠绝,心中大惊,他什么也顾不上,爬起来就往外跑。
陈宁安甩开婶婶的手,上前照着他的后心猛踹一脚,叔叔哀嚎一声,直直往前趔趄,砰的一声,砸倒了单薄的门板。
陈宁安握紧竹刺上前,却被婶婶牢牢攥住手臂,连声哀求。
“不能杀他,宁安,你是个好孩子,好孩子不能杀人。”
“你还年轻,走远点,以后别回来了,就当他已经死了。”
“宁安!宁安!不能杀他!你不能杀人……”
趁陈宁安被拖住的间隙,叔叔爬起来跑远了。
这时手臂的桎梏松了,陈宁安转头去看,就见婶婶昏了过去。
她嘴里吐出暗红的淤血,从额头流下来的鲜红血液,一直蜿蜒到脖颈。
陈宁安拆下门板,将婶婶搁在门板上,拉着她去城里看病。
去了两家医馆,都说婶婶已经油尽灯枯,没几天好活了。
陈宁安拉着她去了第三家医馆,这家医馆最近两年新开的,听说一直以来都是免费为人诊脉。
医馆的大夫说他婶婶这病好治,只需要一瓶养元丹即可。
陈宁安听完惊讶,这座小城里居住的都是凡人,从未有过修士。
他知道养元丹,价格高昂,别说一瓶,以他现在的积蓄,连半颗都买不起。
他坐在地上发愣,想着去哪筹钱。
这时,桌上的一颗石头不小心掉了下来,咕噜咕噜地滚到了陈宁安脚边,他捡起来递给大夫。
黑色的石头在他手中显出了淡淡青光。
下一瞬,大夫突然闪现在他身边,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大夫说他走了狗屎运,以后就有过不完的好日子了。
陈宁安转头望着床上气若游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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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
小时候,如果不是这个女人明里暗里地护着他,给他吃的、穿的,或许他早就冻死、饿死了。
陈宁安没怎么犹豫,就在卖身契上按下了自己的血印。
当天婶婶就吃到了三百金一颗的养元丹,她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
陈宁安从来没有想过,他自己会值这么多钱,他将剩下的九千七百金留给了婶婶。
第二天,就有人来带他走。
他拼了命折腾的那些年,双腿却一直陷在淤泥里,从未拔出过。
如今,他签了卖身契,以为自己会彻底陷入一个更深的泥潭里,却过上了自己之前梦寐以求的生活。
他现在顿顿有饭吃,有干净衣服穿,每天能洗热水澡,有能遮风挡雨的地方睡,还能坐在课室里上课。
陈宁安低头看着自己满是厚茧的双手,听着耳旁清晰的读书声,扯着嘴角笑了笑。
……
族学只在上午有课,午饭后,衡明带着一男一女来到小楼前。
他看着陈宁安,不知道如何称呼,只好含混过去:“这两位是给你授课的人。”
陈宁安点头。
这两人看着都是二十多岁,女的秀美,男的俊朗。
陈宁安先开口,恭敬地躬身参拜:“学生陈宁安,见过两位师长。”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茫然,他们一同转头看着衡明。
这怎么回事,谁给谁见礼?
衡明错开眼神,逃避了这个问题。
这时,雪翎闪着翅膀飞过来,呼喊道:“宁安!你要的笔墨纸砚,我给你找来了。”
陈宁安笑着接过来:“谢谢。”
雪翎擦着他飞过:“客气什么,那你上课吧。”
他又飞到衡明身边,用翅膀尖儿扇他的脑袋:“你好好教,别凶宁安。”
衡明面露无奈,心想扇错人了,不是他教。
他也没解释,只道:“好,你放心离开吧,我们一定对宁安态度温和。”
雪翎嘿嘿一笑,扇动翅膀飞走了。
几人进到楼里。
授课开始,男师父先教陈宁安站姿,女师父变出一个精致的木偶,几乎与真人无异,木偶摆在陈宁安面前,女师父缓慢地演示,教他如何穿衣束发。
下半晌。
陈宁安练习坐姿,同时,手上练习斟茶。
这些仪态、礼仪,都是用来取悦伺候人的。
男师父手执一根玉箫,轻轻点在陈宁安左肩:“肩头往上提一些,这样肩颈线条流畅,才能显得体态优美。”
陈宁安依言照做,他眼睛微垂,一点点敛下眼皮,纤长的眼睫掩盖了他的眼神。
临近黄昏时,雪翎一脑袋扎进屋里,扯着陈宁安的袖子往外拽:“快出来!绿妩让你现在去二少爷门口扫地。”
陈宁安垮下僵硬的肩膀:“我课还没上完。”
“还上什么课,快走快走!”雪翎一个劲儿拽他,“绿妩说了,让你现在就去。”
衡明道:“既然是绿妩姑娘的吩咐,那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
陈宁安朝三人点头示意,随着雪翎往外走。
那位女师父看着陈宁安的背影,感叹道:“他学得挺快,每一项都做得很到位。”
男师父赞同点头:“确实,就像之前学过一样。”
……
楚铮院门口。
陈宁安拿着扫帚,清扫一尘不染的地砖。
雪翎站在他身边,疑惑道:“这地也不脏啊,雪白雪白的,看着比我都干净。”
陈宁安笑了下,抬头瞧了一眼,后退两步,处于一个离院门口不远不近的距离。
此时,天边的夕阳照在远处的群山之上,那片银白的瀑布染上一层浅淡的红色,远远望去,美不胜收。
陈宁安低着头认真扫地,脚上是全新的鞋子,虽然大了点,但是穿着很舒服。
他现在身上很暖和,腹中也不饥饿。
陈宁安抬起头,望着不远处正朝门口大步走来的少年。
陈宁安往前走了几步,朝着少年,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见过二少爷。”
楚铮脚步一滞,看着眼前的人,疑惑地皱了皱眉。
很快,楚铮脸上的神情阴沉下来,显然是认出了陈宁安。
他语气烦躁:“怎么又是你?”
8. 第 8 章
陈宁安俯下身,用里衣袖子擦拭楚铮的鞋面,仰头看着他笑:“您鞋子脏了一块。”
楚铮低头看着这张笑靥如花的脸,只觉浑身难受,就跟被软趴趴的虫子爬过一样,他猛地后退,指着陈宁安厉声大喊:“有多远滚多远,别再让我看见你!”
楚铮踢掉脚上的鞋子,换了双新鞋,掐诀消失在门口。
他御剑往后山飞,心里直犯恶心。
一个男人做出那副献媚的姿态,还笑成那个样子。
真糟心!
陈宁安直起腰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看向远处地上的鞋子。
雪翎来到他身边,撅着嘴道:“二少爷现在没有小时候可爱了,我觉得你刚才笑得很好看,二少爷干嘛发脾气。”
陈宁安低头看他,摸了下他的脑袋:“他应该发脾气,也有资格发脾气。”
雪翎不明白,疑惑地看着他。
陈宁安道:“有些鸟喜欢吃青蛙,但你讨厌吃青蛙,看见了总要一脚踢飞,反过来说,其实青蛙也很讨厌你,只不过,面对你时,青蛙没有反抗的能力。”
他抬脚往前走,捡起地上的鞋子,语气淡淡道:“能对自己不喜欢的东西,说不,是件很难得的事。”
雪翎听得一头雾水,茫然地瞪着眼睛。
陈宁安晃着手中的鞋子,朝他笑了笑:“捡到好东西了。”
雪翎挠了挠头,注意力转移到鞋上,他赞同地点头:“确实是好东西。”
这鞋子乌光锦缎为面,暗绣云纹,金丝滚边,行走间隐有流光浮动,靴筒以软鹿皮衬里,触手生温,裹足如覆春水,且涉水不濡。
陈宁安拿着鞋子往脚上试。
稍微大了一点,挺合脚的,踩上也很舒服。
雪翎在一旁说道:“这鞋子你就私下穿,最好别穿出去。”
陈宁安疑惑道:“为什么?”
雪翎指了指鞋子侧边:“这是楚家的家族印记,你斜着看,中间会有个铮字,一看就知道这是二少爷的鞋,你穿出去,别人可能会盘问你。”
陈宁安一听这鞋子可能会招致麻烦,他立刻将鞋子搁在原来的位置上。
雪翎见他空着手往回走,问道:“这么好的鞋,你不要了吗?可以在屋里私下穿。”
陈宁安摇头:“不要了。”
再好也不要,他不喜欢惹麻烦。
“好吧。”雪翎跟在他后面。
第二天。
绿妩又让陈宁安去主院门口的路上候着,陈宁安拒绝了。
他跟绿妩说:“二少爷已经很讨厌我了,如果我再贸然撞到他眼前,他不会再容忍我了。”
绿妩沉默了,片刻后,她道:“你安心上课吧。”
陈宁安点头:“是。”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过得大同小异,清早卯时起床去族学上课,下午学习仪态,晚间陈宁安自己看书练字。
期间,除了去上课,他从未出过门,再也没有出现在那位二少爷眼前。
吃过晚饭后,他坐在桌前,姿势标准地拿着笔,一笔一画地书写今天刚学到的字。
雪翎坐在他旁边,两手托着肉乎乎的小脸,继续讲楚铮的事。
“二少爷那时候刚学会御剑,我见他飞得慢,想用翅膀给他扇风,让他能飞快点,结果劲儿使大了,直接把他扇飞了,二少爷掉在地上后,发了好大的火,说要拔光我的毛,把我炖了。”
说到这儿,雪翎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我当时可害怕了,宁安你是没瞧见,二少爷脸都气歪了,我吓得要死,立刻飞跑了,躲在地洞里不敢出来。”
陈宁安侧过头,看着身边好端端的人,附和地嗯了一声。
“嘿嘿!”雪翎眉飞色舞起来,“结果二少爷记性不好,他把这事忘了!一直没来炖我,后来再见到我,也没想起来,哈哈哈哈……”
陈宁安轻轻舔笔,感叹地“哇”了一声。
雪翎扬了扬眉毛,讲得更起劲了,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
陈宁安一心二用,一边写字,一边跟他说话:“原来二少爷这么厉害呀,那大少爷岂不是更厉害?”
雪翎摇了摇自己的小脑袋,靠近他耳边,小声说话:“不是,大少爷天资并不好。”
陈宁安略微侧目,给了雪翎一个疑惑加渴求的眼神,鼓励他继续往下讲。
雪翎咕嘟咕嘟喝下一壶茶,清了清嗓子,看样子是要大讲特讲一番。
“我跟你说……”
这几天,根据雪翎所讲,以及陈宁安从书中看到的,还有在课上听到的,他对楚家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楚氏一族堪称一个庞然大物。
楚家是天墟大陆最顶尖的世家之一,坐落于天墟大陆西北部,几乎占据了整个龙脊山脉,楚家主支一脉就落在灵气最浓郁的龙首处。
据传,龙脊山脉乃上古烛阴陨落所化,山脉整体如巨龙盘踞之形,绵延数千里,其山底暗藏数百条灵脉,灵气充裕丰沛到令人咋舌。
宗门靠广收门徒扩大宗门势力,世家则是通过血缘壮大家族。
楚家第一任家主定下了家规,凡楚氏子弟,有灵根者,男不可入赘,女不可外嫁。
族内子弟,凭借灵根天赋定下等级,按能力分发资源。
如今,楚氏一族,在册的本家子弟有一万四千多人。
像这么庞大的家族,内里必然存在各种派系倾轧、勾心斗角。
这一任的家主是楚正楠,楚正楠刚继任家主时,位置坐得并不稳,他这一脉,就近往上三代都没有天赋出众的子弟。
这种情况,对族内来说,家主位置坐不稳,对外来说,楚家人才断层,缺乏威慑力。
楚正楠继位家主第二年,楚铮出生了。
楚铮的存在,不管是对楚正楠来说,还是对整个楚家来说,都是一种机缘,甚至可以说是上天对楚家的恩赐。
楚正楠与其夫人共育有两子。
大儿子楚锦,三灵根,天资一般,但是为人机敏,有颗七窍玲珑心,他从十二岁开始,就跟着父母处理家族事务,不出意外,以后就是楚家下一任家主。
二儿子楚铮,单金灵根,天赋惊人,与他同辈者,无出其右,三岁开蒙,六岁入道,其后一直刻苦修炼,十五岁便已结丹,是毫无争议的天才。
楚正楠夫妻对两个儿子的培养方向截然不同,大儿子专攻族内庶务,便于以后顺利接管楚家,二儿子一心修炼,以后做楚家的护族长老。
陈宁安听完,给雪翎倒了杯茶,询问道:“大少爷如今什么年纪?什么修为?”
雪翎端着茶杯一饮而尽,答道:“大少爷今年二十九岁,是筑基后期修为。”
陈宁安哦了一声:“衡明长老呢?”
“他是化神大圆满修为。”
化神期的修士,算是高阶修士。
怪不得衡明能当楚家的管事。
陈宁安又问:“绿妩姑娘呢。”
雪翎眼神崇敬:“她超厉害的!已经是炼虚修为了。”
陈宁安知道绿妩修为很高,但他体会不到绿妩到底有多厉害。
他只知道每个人是什么境界,具体怎么样并没有实感,他对每个境界的修士该有什么样的能力,全然不知。
陈宁安疑惑道:“为什么绿妩姑娘这么厉害,才只是二少爷的管事,衡明修为不如她,却是族里的管事。”
雪翎道:“绿妩是夫人的陪嫁,她是单灵根,天资很高,当初家主刚当上家主时,她跟着夫人大杀四方,在族里很有威望,后来二少爷出生了,有人想对二少爷下手,夫人就把绿妩派给了二少爷,贴身保护,寸步不离,后来,她就一直留在二少爷院里,如今二少爷在族里的产业和资源都是她在打理。”
陈宁安点了点头。
怪不得衡明对绿妩这么客气,抛开夫人这层关系不谈,就凭二少爷的身份和天资,以后在族里的地位可想而知,更何况,绿妩本身就很有实力。
这时,雪翎扯了扯陈宁安的袖子。
陈宁安看着他滴溜乱转的乌黑眼睛,一副急等着人问的模样,便开口问道:“你呢?是什么修为呀?”
雪翎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自豪道:“我是金丹大圆满修为,很快就是元婴修士了!”
陈宁安惊叹地“哇”了一声,夸赞道:“那你好厉害呀!比二少爷还要厉害。”
雪翎听完,像只泄了气的河豚一样,瘪了瘪嘴道:“可是我都两百多岁了,二少爷才十六岁,等他到我这个年纪,肯定比我厉害多了。”
陈宁安低着头认真写字,淡淡道:“不用管年纪,谁的修为高,谁就是更厉害,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很多人都活不到两百岁。”
雪翎瞪大眼睛,“啊”了一声,他凑到陈宁安耳边,悄咪咪道:“你是在说二少爷可能活不到两百岁会早死吗?”
陈宁安微挑了下眉:“不是,我是在说我自己。”
雪翎的眼皮耷拉下来,语气听起来有些伤心:“是哦,你是凡人,应该活不到一百岁就死了。”
陈宁安的笔锋顿了顿。
雪翎难过道:“宁安,你放心,等你死了,我会去你坟前看你的。”
字写废了,陈宁安换了一处书写,他淡淡一笑:“我谢谢你。”
“不客气!”雪翎语气又高兴起来。
……
陈宁安坐在课室里,聚精会神地听十七长老讲述如何画燃火符。
突然,一个身穿浅绿色衣衫的高挑女子出现在课室门口。
绿妩并未说话,只是朝十七长老点头示意。
十七长老捋了把胡子,伸手指着陈宁安:“你出去。”
陈宁安盯着屋内的投影石,记下燃火符的最后一笔,才起身离开。
等他走后,屋内像是平静的水面投入了一颗小石子儿,荡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刚才那是绿妩姑娘吧?”
“是绿妩姑娘,我之前见过她一面。”
“她不是二少爷院里的管事吗?怎么会来找陈宁安。”
“不知道呀,难不成陈宁安是二少爷院里的人?”
“得了吧,他身上没有灵气,就是个凡人,去灵兽园拾粪都不要他。”
“可刚才那人确实是绿芜姑娘。”
一群八九岁的小孩,压着尖细的嗓子说话,嗡嗡嗡的。
十七长老不耐烦地敲了下桌子。
课室里顿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
绿妩领着陈宁安往前走。
到了一处房门前,绿妩停下脚步,朝他温声道:“你自己进去吧。”
陈宁安点头,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榻上坐着一个双手抱胸、脸色很臭的少年,听见动静,他阴沉地看向门口,脸上全是烦躁,视线仅在陈宁安身上停留一瞬,便收回了视线。
桌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着绯色衣衫的青年男人,长得十分貌美。
他单手支着头,另一只手上把玩着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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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扇子,听见推门声后,他微微侧目,眼波流转,称得上是媚眼如丝、勾魂夺魄,而他的声音却十分清朗。
“好,人到齐了,咱们开始吧。”
陈宁安看着屋内的场景,站在门口没动。
谢子君敲了下手中的扇子,朝他招了招手,指着自己身边的位置,笑眯眯道:“小美人!站着干什么,过来,来,坐我这儿。”
楚铮听见这话,脸色更难看了,像是吞了苍蝇一样。
陈宁安闻言,原本紧绷的神色却放松下来,他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来到桌边坐下。
谢子君的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滚了两圈,柔声问道:“我叫谢子君,你叫什么名字呀?”
“陈宁安。”
谢子君笑得眼睛眯起:“人长得好看,名字也好听,来,让我摸摸小手。”
他伸出手,摊在陈宁安身前。
陈宁安听话地放上了自己的右手。
楚铮脸色阴沉地看着这两人,他娘把他诳过来,就是为了让他看这俩男人调情吗?
谢子君仔细摸着陈宁安的手,很粗糙的一只手,掌心和指腹覆有多处厚趼,手背上有许多细碎的陈年伤痕,像是一只瓷器有了裂纹。
但平心而论,陈宁安的手其实长得很好看,常言道,美人在骨不在皮。
指骨似竹节般清瘦、修长,五指舒展时,掌骨与腕骨连成一道流畅的弧线。
谢子君手指缓慢上移,搭在了陈宁安腕上,脸上轻佻的笑容淡开些许。
一道灵力从谢子君的指尖进入到陈宁安的身体里。
谢子君看着陈宁安问:“有感觉吗?”
陈宁安点头:“有。”
谢子君又问:“感觉到哪?”
陈宁安拍了拍自己的左胸口:“大概到这儿,然后就没了。”
“好。”谢子君眨了一下漂亮的眼睛,手指转了下扇子。
他朝着楚铮招手,指了指陈宁安身旁的位置:“大侄子,过来,坐这儿。”
楚铮沉着脸,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嗤。
谢子君啧了一声,孩子大了,就是不如小时候听话,他放缓语气,又喊了一遍:“好大侄,快过来!”
楚铮依旧置之不理。
谢子君拿着扇子敲了下桌子:“行,既然你不配合,那我就离开,把你俩单独锁在这儿,等你什么时候配合了再把你放出来。”
楚铮对这番威胁不为所动,他不仅没有起身,反而欠了欠身,结结实实地倚靠在榻上。
谢子君深吸了口气,攥紧扇子,漂亮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他阴恻恻道:“小子,我可是合欢宗的大长老,手里好东西多着呢,你要是不听话,我不介意让你挨个试一试。”
楚铮斜眼睨他,眼神十分鄙夷。
谢子君咬了下后槽牙,狠拍一下桌子,霍然起身。
从楚铮进到这间屋子里开始,他好说歹说,话说了一箩筐,这臭小子油盐不进,摆着一张欠揍的臭脸,一个字都没往外蹦过。
“谢长老,您别生气。”陈宁安轻声开口,他站起来往楚铮那边走,“我过去也是一样的。”
楚铮看着朝他走过来的人,拧着眉,正要发怒。
陈宁安却停下了脚步,站在一个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提起嘴角朝他笑了一下。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但很显然,楚铮是个意外。
他冷着脸道:“别冲我这么恶心地笑,滚远点儿。”
话音刚落,陈宁安脸上的笑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面色平静得好像刚才根本没有笑过一样。
“臭小子!我要是治不了你就白活了这么多年。”谢子君忍无可忍,他从袖中甩出一截红绳,缠在楚铮腰上,猛地把人拽过来。
楚铮被完全碾压,根本来不及拔剑,没有丝毫还手的能力,就被强压着坐在了凳子上。
手指粗的红绳结结实实地绑住楚铮的双腕,谢子君手中的扇子轻巧地点在楚铮肩上,可即使楚铮用力挣扎,身上的禁锢依旧纹丝不动。
陈宁安左右看了看,纠结一会儿,他轻步走到楚铮身后。
眼见楚铮脸色森然,一副暴怒的样子,谢子君敛去玩世不恭的笑容,严肃语气喊他:“楚铮!”
楚铮愤恨地瞪着他,恨不得眼神化为利刃活剐了他。
谢子君视线扫到一旁的陈宁安,他抿了抿嘴,用灵力给楚铮传音。
“你小子别不识好歹,我们今天弄这一出还不是为了你。”
“你看看身边这个人,一副谨小慎微、诚惶诚恐的样子,人家本来在外面待得好好的,自由自在的,现在为了你,硬是背井离乡、远离亲友,被你们楚家带到这里,还要做小伏低地讨好你。”
“你看他那双手,这么小的年纪,手糙得跟什么似的,一看就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家本来已经够苦命了,留在这里也是为了帮你,你还要不知好歹、口出恶言,再给他苦头吃吗?”
这一番话说得抑扬顿挫,慷慨激昂,想要为陈宁安打抱不平,语气里又掺杂着苦口婆心,想劝说楚铮体谅旁人。
谢子君瞄着楚铮的脸,观察他的神情。
出乎意料的是,楚铮没有生气,没有触动,也没有激烈地反驳,而是面色平和,语气相当冷静。
“这个人,我认识他不过十余天,他那双手不是我给他弄糙的,他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性子不是我给他养出来的,他也不是我强掳来楚家的,我更没有强迫他帮我,他命苦,跟我有什么关系。”
9. 第 9 章
楚铮说话时没有用灵力,是正常从嘴里说出来的。
谢子君啧了一声,现在的小孩真是猴精猴精的,一点都不好骗,他的视线转到陈宁安身上。
陈宁安对上他的视线,点头道:“二少爷说得对。”
楚铮抬起胳膊,将自己的双手重重砸在桌上,他看着谢子君,神情似笑非笑,说出来的话,却是实打实的讽刺。
“世上苦命的人多了,谢长老去挨个拯救吧,你也别修合欢道了,剃了头,改修慈悲道吧。”
谢子君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楚铮收起脸上的冷笑:“我六岁入道,拿着一把比我还高的剑,每天挥剑四五个时辰,手心磨得血肉模糊,一天到晚血刺呼啦的,从六岁到十六岁,我从没偷过懒,没歇息过一天,我的命也苦,谢长老你这么慈悲为怀,就不要再为难我,让我吃苦了。”
谢子君挠了挠鼻子,脸色讪讪,这小子挺会举一反三,偏偏说的又是实话,没法反驳。
他嗐了一声,插科打混道:“大侄子生什么气,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绑你,我一个长辈还跟你动手,是我的不是。”
他一边给楚铮解绳子,一边严正语气:“我给你赔罪。”
楚铮活动了下手腕,一言不发,站起身就走。
下一瞬,谢子君挡在他身前:“说归说,笑归笑,正事不能耽误,你现在不能走。”
楚铮冷着脸看他,毫不退让。
谢子君朝他身后的陈宁安笑了笑:“把凳子拉近点,扶你家二少爷坐下。”
“是。”陈宁安点头,他扯着凳子往楚铮身后挪了挪,然后站在一旁,并没有去扶楚铮。
楚铮听见身后的动静,他转过身,面对着陈宁安,指着谢子君道:“你这么听他的话,跟认贼作父有什么两样!他等会儿是要教你双修功法,让你给我当炉鼎!你个蠢货!你知道什么是炉鼎吗!”
陈宁安点头:“我知道。”
楚铮气势一顿,手僵在半空。
陈宁安皱了皱眉,疑惑道:“可是我没有灵根,体内没有灵力,这样也能当炉鼎吗?”
炉鼎是用来采补灵力的,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没办法被采补,那还能叫炉鼎吗?
楚铮愣住了,似乎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两人大眼瞪小眼。
谢子君移到两人中间,一手按着一个,把人压在凳子上:“什么炉鼎不炉鼎的,话说得多难听,严重了,没到那个份上。”
他看着楚铮厌烦的神色,忍不住头疼:“你先坐下来听我好好说,又没让你现在跟他上床,做什么摆出一副贞洁烈男、誓死不从的模样。”
楚铮怔住了,张着嘴哑口无言,脸都红了。
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得。
趁他发作前,谢子君拽着他的手,压在陈宁安掌心上,表情严肃,一本正经道:“把你的罡气渡到他体内。”
掌心下是别人温热的皮肤,楚铮感觉诡异又别扭,他看向手的主人。
垂着脑袋,一副听之任之、无比顺从的模样。
楚铮觉得嫌弃又烦躁,他动了动手指,眼前这人是个实打实的凡人,体内一丝灵力都没有。
他手上蓄力,想挣开谢子君:“他是个凡人,我体内的罡气就算只渡给他一点儿,他也承受不住,会爆体而亡。”
谢子君语气十分笃定:“不会,他是天阴之体,承受得住。”
楚铮烦躁地抖了抖腿,他心里明白,他爹娘和谢子君不可能搞错,这人应该就是天阴之体。
但是他非常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他实在不想跟一个男的亲密。
“嘶!”谢子君修的合欢道,情事对他而言,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随意,他看着楚铮眉头紧锁,一副十分抵触的模样,心里很不理解,“你到底在抵触什么?只是摸了个手,跟剐了你的肉似的,你就当他的手是块石头不行吗?”
楚铮沉着脸,没搭理他。
这手是软的、热的,跟石头天差地别,压根不是一回事。
手肘长时间悬空,陈宁安的肩膀都酸了,他掌心上紧压着楚铮的手,上面又叠了一只谢子君的手,他的手腕几乎是垂直下折,没有支撑点,他手臂都开始抖了。
陈宁安紧抿着嘴巴,一副神情隐忍的样子。
谢子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抓狂地挠了挠头,崩溃大喊:“我是在正经教学!传授功法!怎么搞得我像是逼良为娼一样!”
他生无可恋地搓了搓脸:“算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老子不教了,是我修炼的火候不到家,让你爹娘另请高明吧。”
话音刚落,陈宁安第一时间撤回了自己的手。
独留楚铮自己一个人的手僵在空中,他眼角抽了抽,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然后利索起身,大步往外走。
陈宁安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跟谢子君告辞。
绿妩一头雾水地看着先后出来的三个人。
一个脸色阴沉,一个空洞麻木,一个面色平和。
绿妩稍作犹豫,走向面色平和的陈宁安:“这是怎么了?少爷怎么看着不高兴?”
陈宁安沉默,不知道如何回话,毕竟他都没见这位二少爷高兴过。
他如实回答:“从我一进去,二少爷就在不高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回轮到绿妩沉默了。
缓了缓,她带着陈宁安往回走:“没事,不管他,你回去吃饭吧,以后下午不用上课了,想玩的话,让鹤童带着你去。”
陈宁安脚步顿住一瞬,他看着绿妩,轻声问:“我明天早上还能去族学上课吗?”
绿妩第一时间没有回答,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
陈宁安忍不住失落,不过一瞬,他脸上就展开了笑容:“好,那我就待在小楼里听候差遣。”
绿妩看着他这副乖顺的样子,忍不住心生怜悯,压低声音道:“明早你安心去上课吧,有什么事我让鹤童去接你。”
陈宁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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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了亮,驱散了眉眼间萦绕的那股疲惫和麻木,显露出一些少年人应有的活泼和朝气。
绿妩见状忍俊不禁:“我还是第一次见像你这么喜欢上学的,族里那些小崽子每天都想着法逃课,都是爹娘哄着才愿意去上学。”
陈宁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想多学一点东西,让自己变得更有用。”
这样他以后才能有更多的选择,此路不通,那就换一条,技多不压身,总有他的出路。
绿妩脸上的笑意淡去,在心里叹了一声。
学再多也没什么用,他唯一的用处就是当楚铮的容器。
茶杯造出来就是盛水的,不管花纹多么精美,造型多么奇特,都改不了它是一个杯子的事实。
一个杯子只要能盛水就好,其他的都是附加的累赘,没什么用。
绿妩拍了拍陈宁安的肩膀:“库房里有之前少爷淘换下来的书本,晚些时候,我着人给你送过去。”
陈宁安弯着眼睛笑了笑:“谢谢,麻烦您了。”
绿妩莞尔一笑,摆手道:“小事。”
晚间。
楚锦来到楚铮院里,连哄带骗、半拖半拽地拉着楚铮去了后山。
楚铮抱着手,不耐烦道:“你有事就直说,神神叨叨的,我正看剑谱呢。”
楚锦揽着他的肩往下压:“剑谱什么时候都能看,来,先坐下,咱哥俩聊聊天。”
楚铮挥开他的手,寻了块干净地儿,连打了几十个清洁术,然后才坐下来:“快聊。”
楚锦无奈笑了笑,他指着山底下,感慨道:“这里能够整俯瞰整个楚家,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我楚家的地盘。”
楚铮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谨慎起见,他没吭声,省得上套。
楚锦仰头看天:“今晚天气不好,没有月亮,星光也很暗淡,但是你看,咱们家灯火通明,一片辉煌灿然,这些明亮不是平白得来的,而是靠灵石燃烧出来的。”
他伸手指向楚家主轴线上那个最亮的院子:“往那看,那是你的院子,因为你从小喜欢明亮的东西,不喜欢待在黑暗的地方,所以你的院子里的灯火比其他地方多出了五倍。”
楚铮顺着他的指引,视线落在一座小楼顶上的宝珠上,他耐着性子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锦笑了一下:“我是想说,就我们楚家这一天燃烧灯火所需要的灵石,足够三千凡人一天的花用。”
楚铮听完愣了愣。
楚锦含笑的眼睛带上了锋利的寒芒:“我们现在能住在这座广夏细旃里,靡衣玉食,受人侍奉,这些不是轻易得来的,一是靠我们的先祖当初辛苦打拼,创下了这份基业,二是我们的爹娘,当初争夺家主之位时,他们几乎没有喘息的功夫,挡下了一波又一波的明枪暗箭、阴谋诡计,甚至……”
楚锦笑意淡去,语气沉缓;“甚至你差点死在那场风波里。”
楚铮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他爹当上家主时,他还没出生,很多事他都不知情。
10. 第 10 章
楚锦看着自己的弟弟,眼中满是柔和:“阿铮,像我们这样的人,在拥有最大限度自由的同时,也套上了无法挣脱的束缚和枷锁,我们有自己要承担的责任和必须要做的事情。”
“我从十二岁开始,就要跟族里成精似的老东西周旋,虚与委蛇,言不随心,在人前,我要时刻保持仪态和气度。”
他的天赋不行,所以他必须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他要把自己做到最好、最优秀。
他活得并没有那么轻松,因为他不仅是楚家的大少爷,还是少家主,楚家的担子以后要落在他肩上。
随着楚锦一句句话落下来,楚铮的脸色越来越暗沉。
楚锦轻轻摸他的脑袋:“哥知道你过得也不容易,你六岁入道,每天那么刻苦的修炼,你手掌磨出血泡,摔在地上哇哇大哭的时候,我和爹娘都很心疼你,可是没办法,你有自己的担子要担。”
“你必须尽快成长起来,才能威慑众人,有你在身后,哥以后当家主才能顺利,爹娘也能少操点心,楚氏在我们手里,不说开疆扩土,最起码要守住祖宗基业。”
楚铮深低着头没说话,他知道楚家如今的形势,老祖闭关七百多年未出,他师父有心魔,渡不过大乘,只有叔祖一个大乘修士在外撑着。
楚锦打量着楚铮的神色,见他神色已有松动,不由得微挑眉梢,他这弟弟,还是这么心软好哄骗。
他拎着楚铮的耳朵往上提:“好了,脑袋压这么低,都快钻到土里了。”
楚铮疼得“嘶”了一声,他捂着耳朵,抬头去瞪始作俑者,心里的沉郁倒是消散不少。
楚锦咳了一声,压住笑意,严肃道:“先不提别的那些事,单说你自己,你才十六岁,就已经结丹了,就算你天赋好,能有现在的修为,那也是下了苦工夫的。”
楚铮揉着自己的耳朵,闭着眼翻了个白眼,他哥叽里呱啦说了这么多,终于说了句人话。
楚锦道:“即使你现在受限,灵力没办法再增长,可是你依旧每天去演武场练习剑招,哥知道你其实很喜欢练剑。”
楚铮搓了搓脸,瘫着脸道:“哥,算我求你了,有话你就直说吧,别再铺垫了。”
楚锦拍了下手,爽快道:“行,那哥就直说了,下午的事,哥知道了,哥觉得你不应该抵抗。”
“以你现在的丹田情况,承受不住这么多的罡气,如果只靠你自己一点点炼化,少说也要拖上一二十年,不提以目前的形势能不能拖这么久,就单说你自己,难道就为了眼下这点小事,你甘愿蹉跎这么长时间。”
提起这个,楚铮就一脸厌烦:“都说了我不喜欢男人,我就是不愿意,这对我来说不是小事。”
楚锦拍了下他的脑袋:“生死之外,皆是小事。”
楚铮烦躁地挥开他的手,压着眉峰瞪他。
楚锦把手背到身后,叹了口气:“哥知道你不喜欢,但是你先忍一忍,等结婴后,体内能开辟紫府,你就可以完全容纳罡气,到那时就好了。”
楚铮冷嗤一声:“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明珠姐是个没灵根的男人,你愿意吗?你能忍吗!”
楚锦平静道:“这个假设没有意义,我的妻子必须是个女人,以我的身份,结交的都是同等家世的人,上官明珠在上官家这一代,是天资最出众的子弟,放在其他宗门世家,依旧出类拔萃,是我妻子的最好人选。”
楚铮听完先是愣了愣,而后怒从心起:“凭什么!我的妻子为什么得是个没灵根的凡人,还是个男人!”
楚锦抽了抽嘴角,表情匪夷所思又一言难尽,他这个傻弟弟在想什么。
“谁说让你娶那个男的了,只是让你利用他修炼而已。”
楚铮悻然道:“师父教我在选道侣这件事上,要从一而终,爹娘也是只有彼此,你向上官家保证绝不纳妾,为什么我跟我妻子之间要插进来一个男的。”
楚锦这下沉默了。
他望着自家弟弟严肃认真的脸,忍不住叹气。
他这弟弟从小就待在山里一心练剑,过得跟苦行僧似的,养得心思单纯,现在把他带出去玩乐,在花街柳巷滚一遭,还能染上风流浪荡的习气吗?
楚锦长舒一口气,继续想着措辞忽悠人,他道:“从一而终,是说你喜欢上一个人,跟她结为道侣后,不要半道变心,但是你又不喜欢那人,他连妾都算不上,等以后你娶了妻子,对她一心一意,这样不就行了。”
楚铮闻言皱眉,满目狐疑,几息后,他冷笑一声:“你少唬弄我!”
楚锦嘶了一声,转了话锋:“不提这个了,咱们回到刚才那个话题,你嫌他是个男人,这好办,我找一个幻妖,给那人施个法,让他变成一个女的,你放心,绝对变成一个相貌出众的大美人。”
“……”楚铮无语了,他木着脸道,“净出昏招,现在我都知道他什么样了,我做不到自欺欺人。”
楚锦打量着他的脸色,继续劝说:“其实外面养男宠的人也不少,必定有它的好处在,你要不试——”
接下来的话,在楚铮的冷眼中消散在嘴边。
楚锦又道:“如果你实在嫌弃那人,我就把他关在一处偏僻的院子里,屋里不点灯,你有需要了就晚上过去,等你身上的罡气解决,我就把人处理掉,绝对不让你操一点儿心。”
楚锦说这番话时,言笑晏晏,但是眼底尽是狠辣。
楚铮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你也是筑基后期修为,过不了几年就结丹了,给自己积点德吧,到时候别被天雷追着劈。”
楚锦看楚铮神色已有妥协之意,但脸上依旧满是烦闷不甘。
他叹了口气,又想了个办法:“这样吧,等这事完了,你去找你师父,让他把记忆给你洗了,这事对你来说就算没发生过,然后我和爹娘再给你选一门好婚事,找个你喜欢的名门贵女。”
楚铮站起身来,狠狠踢他一脚:“真是狗从门缝里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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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做不敢当,我没这么懦弱!”
“我走了。”楚铮御剑朝山下飞去。
少年身形尚有些单薄,但已经显露出宽阔的轮廓。
楚锦感叹一声,拿出通灵玉,笑道:“娘,你放心吧,我已经搞定了!”
……
第二天上午。
陈宁安上完第一堂课,趁间隙,去了族学的藏书阁。
他翻看着有关天阴之体的簿册,有些看不太明白,不过连蒙带猜也知晓了大概。
天阴之体大多为单水灵根,或者变异冰灵根,少数为木灵根,此体质者大都天赋出众、相貌不俗,在修行上有些很大的优势,能自发地吸收天地灵气和日月星辰之力,修炼速度远超常人。
普通修士在引气入体时,绝大部分情况下,吸收的是混沌灵气,内含五行之力,修士需要自己过滤灵气,筛选出契合自己灵根的灵气。
而天阴之体的修士在引气入体时,不用过滤,可以直接将混沌灵气留在丹田内,为自己所用,同等修为下,此体质的修士,丹田内贮藏的灵气是寻常修士的数倍。
但,事有两面,物有阴阳。
灵气和修为来得快,去得也快。
天阴之体者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无主的容器,被视为绝佳炉鼎,与人双修可以快速增加双方的修为,也能被人单方面强行采补。
陈宁安翻看着一些关于天阴之体者的记载,发现他们的下场都不太好,出身一般者,都被人强行圈养采补,轻则修为被吞噬,气血衰竭,重则灵力枯竭、沦为废人,最后身死道消,只有出身好的,才能一路平稳修炼,最后修为远超常人。
陈宁安看完不由得惊心,但是没过两息,他就反应过来了,他没有灵根,无法引气入体,就算楚铮拿他当炉鼎,也无法从他身上获取到灵力,反倒还要给他倒贴灵力。
陈宁安平复完心神,把簿册原路放回,转身离去。
第二堂课刚开始,陈宁安就被带走了。
他站在昨日那间房门前,深吸了口气,敛去所有表情后,才推门进去。
等他进去之后,看到屋里的场景忍不住惊讶。
屋里的摆设跟昨天完全不同,没有一点相像之处,若不是他进的是同一个地方,他都怀疑自己进错屋子了。
屋子里的摆设全都换成了暗色深沉的色调,原本清透的浅色纱幔,全都换成了厚重的深色布料。
谢子君穿着一身庄重的黑色长袍,昨日披散的头发,今日全都梳了上去,玄金发冠威严肃穆,鬓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端坐在一张宽大的方形案桌旁,神色深沉,看着像是在灵堂吊唁一样。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陈宁安回头去看。
楚铮对他视而不见,越过他,面无表情地走进屋里,他视线扫了一圈,皱着眉道:“你们合欢宗死人了?”
陈宁安低下头,紧抿着嘴,压住那股莫名的笑意。
11. 第 11 章
谢子君手中的白玉扇子换成了一根乌黑的教鞭,他手执教鞭,狠抽了下桌子,没好气道:“倒霉孩子,会不会说话!我这是为了严正授课环境!”
楚铮扯着嘴角,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
谢子君没搭理,他脸上没有一点儿轻佻的笑容,肃然得仿佛是学堂里最严苛的夫子。
他指了指案桌对面的两张凳子:“你俩过来!坐这!”
陈宁安不明白他这是要搞哪一出,疑惑地去看楚铮,刚好楚铮这时候也转过头,两人视线相对,从对方眼里看到的都是疑惑,下一瞬,两人的眼神同时移开。
陈宁安先恭敬地问安:“见过谢长老。”
他来到凳子前,坐得规规矩矩。
谢子君板着脸嗯了一声。
楚铮也坐下了,他倒要看看这个老东西要作什么妖。
谢子君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正经教学:“陈宁安,你把右手放在桌上,楚铮,你把左手搁在桌上。”
两人照做。
谢子君道:“好,现在你们二人掌心相贴,楚铮,你现在运功,把体内剥离出来的罡气凝成小股,慢慢渡到陈宁安体内。”
楚铮深吸了口气,一脸的苦大仇深,似乎要引颈受戮一般。
即使再不情愿,也已经答应要做了,楚铮压着心里的那股抗拒,抬手贴上了陈宁安的掌心,慢慢地给他渡气。
谢子君看着陈宁安问:“有感觉吗?”
陈宁安点头:“有。”
谢子君又问:“感觉到哪儿?”
陈宁安抿了抿嘴,在胸前背后摸了摸,微蹙着眉说:“哪儿都有,在我的身体里到处乱跑。”
谢子君舒了口气,面带笑意:“那就好。”
他又看向楚铮:“力度再加大点。”
楚铮瞥了一眼对面没有灵根的凡人,斟酌着增加了五分之一的力道。
过了一会儿,谢子君又吩咐道:“你们二人现在转过身,面对着彼此,然后两只手都和对方掌心相接。”
他说完,两个人在第一时间都没有动作,一个比一个磨蹭。
谢子君瞪了下眼,正要敲击教鞭,这时,陈宁安先转过了身,对着楚铮伸出了手。
两个人离得很近,中间的距离不足一臂。
楚铮坐直腰身,顶着背后发毛的别扭感觉,贴在了陈宁安掌心。
从转过身后,陈宁安的脑袋就一直低垂着,敛着眼皮,一副平淡无事的样子。
其实他心里并非他表面显露出来的那般平静。
他的肩膀在克制不住地颤抖,整个人绷得很紧。
谢子君脸色沉了沉,突然冷声叫停。
陈宁安收回自己的手,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谢子君看了看对面的俩人,先用灵力给楚铮传音。
“我知道你不乐意,但这是为了解决你的问题,既然你现在已经坐在这里了,那你就要拿出一个端正的态度,你这阴着一张死人脸,跟别人挖了你家祖坟似的,你让对面的陈宁安怎么办?好歹顾及一下旁人的感受。”
楚铮深吸了口气,沉默着没反驳。
谢子君挥手给他布下一个隔音罩,面朝陈宁安说话,语气很温和:“宁安,我知道你不喜欢男人,你也不喜欢跟别人肢体接触,但是你今天已经坐在这里了。”
“不管你当初是自愿还是被迫自愿签下卖身契,你现在无法离开这里,你只能配合楚铮解决他的问题。”
“现在只是手掌相接,后续你和他会做更亲密的事情,如果你一直这么抗拒、抵触楚铮,那你心中的厌烦会不断累积,可你又没有发泄、反抗的能力,到最后你会有自厌情绪,甚至自毁倾向。”
陈宁安抿着微微抖动的嘴唇,无措地看着谢子君,不知道如何回话。
谢子君朝他伸出一只手:“你放一只手上来。”
陈宁安微微吸气,依言照做。
谢子君握着他的手揉捏:“我这样对你,觉得难受吗?”
陈宁安摇了摇头。
谢子君问他:“为什么不觉得难受?”
没等陈宁安张嘴,谢子君就替他回答了:“因为你知道我对你没有邪念,我摸你的手没有其他意思,加之我是楚家以外的人,对你没有契约约束和压迫感。”
楚铮正看着谢子君的嘴巴,辨别他的唇形,视线一转,发现两人竟然又摸上手了。
楚铮:“……”
俩大男人,为什么突然要摸手啊!不觉得恶心吗!
眼不见为净,楚铮扭过头,不去看这糟心的场景。
谢子君轻轻握了握陈宁安的手,温声劝导:“楚铮对你也没有邪念,你和他之间没有情爱,不管是现在的贴手,还是以后更亲密的事,它里面没有掺杂情.欲,你就把它想象成自己在碰一块有温度的石头,或者把它当成一个交易,你拿了楚家的钱,现在轮到你付出了。”
陈宁安回握谢子君的手,浅浅笑了笑:“好,我知道了,谢谢您。”
谢子君松开他的手,撤掉楚铮的隔音罩。
他心累地叹了口气:“情爱一事,讲究你情我愿,水到渠成,虽然你们做的这些事无关情爱,但是就按合作的态度来看,最起码也要互相不抵触,你们这幅极其不愿意的样子,搞得跟要强.奸一样,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你们自己想想吧。”
临走时,他甩出一截红绳绑住楚铮的双腿。
楚铮一脸莫名其妙:“你突然绑我干什么?”
谢子君说:“你小子不听话,我前脚走,你后脚就能跑出去。”
楚铮不服气:“你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答应了此事,就不会反悔。”
谢子君呵呵冷笑,没搭理他。
他把红绳的另一端交给陈宁安,吩咐道:“你们俩就待在这儿,互相看着对方,熟悉熟悉,日落时,你才能给他解开。”
陈宁安握住红绳,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谢子君起身离去。
门被关上的余音还未散去,楚铮正要张嘴,陈宁安先扯开了红绳。
楚铮得了自由,心情还算愉悦,他挑了挑眉:“不错,挺识时务。”
陈宁安点了点头,搬着自己的凳子坐到了离他最远的门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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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铮不解:“你坐那干什么?”
陈宁安道:“我离远一些,省得离您近了,让您看了添堵。”
楚铮哽住了,他眯了眯眼睛:“你是怕我出去吧?哼,我要真想出去,你就是趴在门上也没用。”
陈宁安看着他,笑了笑没说话。
楚铮搓了搓手,被一个男的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实在难受,语气凶狠道:“看我干什么!脸转过去!不许看我!”
陈宁安听话地转过头,轻声解释:“是谢长老吩咐的,让我们看着对方。”
楚铮看着他的后脑勺:“你这么听他的话,现在怎么背对着我?”
陈宁安道:“因为我怕惹您不高兴,而且以后我都最听您的话。”
楚铮沉默,没再说话。
他感受着丹田内混乱的灵力,心里忍不住地烦躁。
自从他结丹之后,修为几乎停滞,稍微打坐引入点灵气,丹田里的灵力就开始暴乱,完全不可控。
他看着自己的右手,这只手的每个地方都留下了握剑的痕迹。
楚铮深深呼出一口气,脸上烦躁的神情渐渐消退。
他平心静气地看着门口的人:“你过来,我们继续。”
“好。”陈宁安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对上楚铮那双冷峻的眼睛时,他的身体虽然不是很松弛,但也没有那么紧绷了。
楚铮率先动作,捞住陈宁安一只手握在掌中。
凡人体内没有灵根,经脉承受不住罡气的冲击。
眼前这人虽然是天阴之体,但毕竟是个凡人。
稳妥起见,楚铮只用了很少的罡气:“你别分心,仔细感受身体的情况,一旦有不舒服的苗头,立刻跟我说,我会停下。”
陈宁安点头:“是,我记住了。”
淡金色的罡气自楚铮掌中溢出,全部进入了陈宁安体内。
陈宁安空闲的那只手,攥得很紧,掌中都掐出了指印。
楚铮的罡气有温度,很热,甚至隐隐有些烫。
那股气息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到处乱窜。
渐渐,那股气息不断累积,陈宁安觉得浑身都不对劲,皮肉下胀得发紧。
他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难受道:“二少爷,我不舒服了。”
楚铮立即停下,掐住他的手腕把脉:“哪不舒服?”
陈宁安动了动身体,搓着自己的胳膊和大腿,皱着眉说:“哪哪都不舒服。”
“……”楚铮松开他的手,面色复杂地盯着他打量,“他们不是说你是天阴之体吗,我这才刚开始,你这就承受不住了?”
难不成是他爹娘和谢子君搞错了,还是天阴之体并没有流传中的那么厉害。
陈宁安摇头:“我不知道。”
他双手先后背过身,掌心贴在衣服上蹭了蹭。
楚铮就没什么顾忌了,他直接掐诀,引水净手,又接连打了十几个清洁术。
这人的手比他小了点儿,有个趼子刚好顶在他掌心,磨得他有些痒。
他净完手,掏出通灵玉,吩咐道:“让谢长老现在过来。”
12. 第 12 章
等待的间隙。
陈宁安搓着自己手臂和后腰,感受着体内那股仍在流窜的气息。
掌院和谢子君都往他体内输入过灵力,但只在他身体里流经很少的地方,不久便消散了。
如今他的身体却可以存住楚铮的灵力。
那,这些灵力能为他所用吗?
陈宁安想试试,可是他目前还没开始学术法。
他看向屋里的另一个人。
楚铮手里拿着一本册子,看得极其专注,眼睛时不时眯一下,右手小幅度摆动,显然是在思考。
陈宁安收回视线,垮着肩膀,垂头静坐,等着谢子君回来。
没过一会儿,谢子君推门而入。
陈宁安挺直腰身,坐得端端正正。
楚铮收起手里的剑谱,指着他说:“刚才我就给他渡了一小股罡气,他说自己全身都不舒服。”
谢子君皱了皱眉,过去给陈宁安把脉,唔了一声:“没事,就是今天罡力渡的有点多了,你又不会引导,它就在你体内乱窜,现在我教你凝气归元诀,你将全身的罡气汇集到一处,然后凝实。”
陈宁安点头,认真听着谢子君念的口诀。
他一边听,一边在心里默念,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忽然发觉了异样,那些跟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的罡气,像是找到了主人似的,全都一窝蜂地跑到了一处。
那些罡气原本好像是喧软的馒头,现在被挤压成紧实的面团,他浑身发胀的感觉消失了。
这时,谢子君朝楚铮说:“你再给他渡点。”
楚铮看对面那人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学会了法诀,便握住他的手,继续往他体内渡气。
这次持续的时间很长,楚铮体内一小股暴乱的罡气全都渡给了陈宁安。
他丹田里过盛的罡气,就像是一大堆凌乱的线团,现在终于理出了一个线头,以后顺着线头慢慢往外拉就行了,早晚能理顺这堆线团。
楚铮有点高兴,他掀开眼皮看了一下对面的人,忽然觉得他顺眼不少,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陈宁安感受着自己体内的情况,他停下心中默念的口诀,看向楚铮:“二少爷,我不舒服了。”
楚铮嗯了一声,立刻撤回手。
这时,谢子君又给陈宁安把脉,关切道:“哪不舒服?”
陈宁安伸手捂住小腹,慢慢道:“我按照你说的,引着罡气汇集,然后凝实,但是它们现在都存在了肚子里,我肚子很胀。”
谢子君拍了拍他的肩,安抚道:“正常,没什么事,过两天就好了,你乍一承纳灵力,体内的经络和丹田还没打开,多来两次就好了。”
陈宁安松了口气。
他低头盯着自己的肚子,伸手按了按,肚子并不鼓,现在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他肚子都有些瘪了,但就是这么奇怪,他总觉得有种饱胀感。
楚铮见他那副低头摸肚子的样子,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一抽,问出了一个奇蠢无比的问题:“你会怀孕吗?”
陈宁安抬起头,一脸茫然:“啊?”
这个问题过于超出常理,陈宁安都忘了惊讶,只剩迷茫。
楚铮抬手扶额,挡住自己泛红的脸颊,他真是脑子进水了,才问出这种蠢问题。
这时,谢子君嫌弃地啧了一声,拿出教鞭,敲了敲楚铮的脑袋:“好大侄儿,你别一天到晚抱着你那把剑了,也抽出点功夫,学学其他的东西吧。”
陈宁安放下手,看着楚铮认真道:“二少爷,我跟你一样,是男的,我怀不了孕。”
“我知道!”楚铮瞪了他一眼,又羞又恼,似乎是没料到自己有一天能这么愚蠢,真是丢死人了!
他噌的一下站起来,大步往外走。
谢子君看着他气冲冲的背影,哈哈大笑起来,肆无忌惮地嘲讽他。
楚铮砰地一下踹开门,直接御剑离开这里。
陈宁安没往身后看,他一直看着乐不可支的谢子君,等着他笑完。
谢子君注意到他的眼神,笑着询问:“怎么了?”
陈宁安问道:“二少爷留在我体内的罡气,我能用吗?”
谢子君挑了下眉:“当然能,楚铮的罡气其实也是灵力,进到你身体里就是你的,跟用自己的灵力一样,不会有任何凝滞。”
陈宁安瞪大眼睛,他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期待地问:“那我能像有灵根的人一样正常修炼吗?”
谢子君的摇头打破了他的期待。
“不行。”
陈宁安轻轻哦了一声,嘴角慢慢拉平,眼皮敛成一个失落的弧度。
谢子君缓声道:“有灵根的修士,他们体内就像是有一个泉眼,会源源不断地流出水来,而你就像是一个能储水的容器,楚铮往你身体里注入多少,你就有多少水,这些水你能用,但是用完就没了。”
陈宁安慢慢起身,朝他躬身参拜:“我知道了,多谢您教导。”
谢子君看着他这副失落的样子,抿了抿嘴,也没说话,有些事情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提前说出来,万一到时候不成,更让人失落难过。
他摆了摆手:“你不用想太多,走一步看一步,脚下总有路给你走。”
陈宁安扬起嘴角,笑着点头:“我知道了,我也是这样想的。”
谢子君也扬唇笑了起来,他抬脚往外走:“行了,咱俩也走吧,在这里待得我闷死了。”
陈宁安跟在他身后,稍作犹豫,开口喊他:“谢长老,我想求您一件事情。”
谢子君转头看他:“说。”
陈宁安道:“如果二少爷那边时间可以调整的话,您能把授课时间放在下午吗?上午我想去族学上课。”
谢子君拍了下他的脑袋,爽快地答应了他:“当然能。”
陈宁安感激地朝他笑了笑。
等他的身影消失后。
陈宁安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谢子君对他好像过于温和宽容了。
……
第二天课上。
陈宁安跟着十七长老,轻声念出引水诀,真的引出了一团水球。
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眼前的水球就突然消散了。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耳边突然响起了十七长老的声音。
“在心里记住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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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不要用出来。”
他抬头去看,十七长老背对着他,正在教导别的学生,跟他隔了四排桌子。
陈宁安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乖乖照做,整堂课都没有再用过灵力。
等课后,钟声一响,满屋子的小孩散了个干净。
十七长老曲着指节,扣了扣身前的桌子。
陈宁安走上近前,垂着头,一副乖顺听训的样子。
十七长老甩出一小股灵力,绕着陈宁安盘旋一圈,他道:“你是没有灵根的凡人,现在却能使出灵力,这不合常理。”
“而且你使出的又是楚铮的灵力,如果不想给自己招灾引祸,以后就不要在人前使用。”
陈宁安惊讶一瞬,然后恭恭敬敬道:“学生定当谨记,敬谢十七长老提点。”
十七长老抬了抬手:“行,你走吧。”
陈宁安再次参拜,然后才转身离去。
等出了族学,陈宁安忍不住激动地踮脚,他狠狠搓了把脸,揉碎脸上灿烂的笑容。
雪翎闪着翅膀飞过来时,陈宁安脸上还带着残存的笑意。
雪翎把他搁在自己背上,扭着脑袋去看他:“宁安,你现在看上去很开心。”
陈宁安笑着说:“嗯,很开心,我记住了一个法诀。”
雪翎兴致缺缺地转过了头,他还以为遇见什么好事了呢。
晚间。
陈宁安关上门,小步跑到床边,用被子蒙住身体,小心翼翼地在指尖引出一个鸡蛋大小的水球。
小球外围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随着他的指引飘来飘去,在他的心意下,变换各种形状。
浅淡的光辉映在陈宁安满是笑意的眼睛里,他乐此不疲地摆弄着手中的水球,直到后半夜,才依依不舍地睡去。
早起,陈宁安洗脸时,忍不住又掐了个引水诀,确认灵力还能用后,陈宁安翘着嘴角笑了起来。
午间饭后。
陈宁安捂嘴打了个哈欠,正想睡会儿觉。
雪翎过来喊他:“绿妩让我带你去上谢长老的课。”
陈宁安瞬间清醒,一点都不瞌睡了,他雀跃地往外走,想着这回能得到多少灵力。
雪翎驮着他飞在半空中,恰巧楚铮御剑从他们身边经过。
雪翎快速挥舞翅膀,追上楚铮:“二少爷,上来,我驮着你过去。”
楚铮御剑挪远十丈:“不用。”
雪翎又追上去,长而尖的鸟喙都快戳到楚铮身上了,雪翎哎呀一声:“来吧来吧,一个是驮,两个也是驮,你还能跟宁安做个伴。”
楚铮侧目去看白鹤背上的人,头发衣服乱飞,脸皱成一团,丑得没眼看。
陈宁安顶着猎猎秋风,拍着身前的鸟背,艰难地张开嘴:“你……你飞飞飞飞……慢点~~~”
感觉舌头都被吹歪了。
雪翎哎呦一声,给背上的人布下结界,不好意思道:“我只顾着追二少爷,把你忘了。”
风声消弭,陈宁安抹了把脸,有气无力道:“……没事。”
等他睁开眼,就见一个黑衣少年,身姿挺拔地站在一柄通体玄黑的剑上。
13. 第 13 章
陈宁安眼神落在楚铮脚下的那把剑上,忍不住又开始期待。
他以后能御剑吗?
楚铮不耐烦地推开眼前的鸟嘴,视线一转,就见一个人直愣愣地看着他。
陈宁安对上他的视线,弯了弯眼睛,笑得真挚:“见过二少爷。”
楚铮见状不由得皱眉:“你笑什么?”
陈宁安道:“因为见到二少爷很开心。”
楚铮看着他那张笑脸,越看越不自在,他御剑往一旁挪,冷声道:“本少爷见到你不开心,以后少出现在我面前。”
陈宁安点头保证:“好,我知道了。”
楚铮又掐了个顺风诀,嗖的一下飞远了。
雪翎恹恹地扇着翅膀,语气有些难过:“我觉得你很好,为什么二少爷不想看见你?”
陈宁安轻轻拍他的背:“我觉得青蛙很好,但你很讨厌,人的喜好不同而已。”
雪翎啊了一声,语气有些嫌弃:“宁安,你竟然喜欢青蛙,我觉得你没有那么好了。”
陈宁安觉得好笑,顺着他说:“好吧,那我不喜欢青蛙了。”
“嘿嘿!那你又是好宁安了!”
雪翎翅膀闪得起劲,没一会儿,就来到了谢长老暂居的院落。
陈宁安来到房门前,几乎已经没了抗拒的心思,他推开门往里走。
“见过谢长老。”陈宁安笑着跟谢子君问好。
谢子君抬眼看他,一张浅淡的脸,偏柔和的眉眼,但是真正笑起来时,却有股明媚之感,他纳闷道:“呦,今儿怎么这么高兴?”
陈宁安俯身坐下:“因为见到您很开心!”
一旁刚听过这话的楚铮:“……”
他一言难尽地斜睨了陈宁安一眼。
谢子君倾身摸了摸陈宁安的脑袋:“真是个乖孩子,不像某些人,见到你我也很开心。”
某些人瘫着脸,一副我大度不与小人计较的高贵模样。
谢子君咳了一声,严正表情,象征性地敲了敲教鞭:“好,咱们开始上课。”
陈宁安立刻挺直腰身,坐得无比端正。
谢子君朗声道,“我根据你们二人各自的体质,以及楚铮的灵力情况,给你们量身定做了一套双修之法。”
楚铮即使妥协了,但是乍一听到这种事,仍是不自在,心里又生出抵触的情绪。
他微微侧目去看身旁的人,就见他一脸认真,甚至有些求知若渴。
楚铮:“……”
谢子君扫了二人一眼,一本正经道:“双修之法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一上来就上床,这都是世人的误解。”
“此法共分为三层,每层的心法不同,第一层就是掌心相接,第二层是以唇相抵,第三层才是水乳交融、巫山云雨。”
陈宁安听到第三层时,眼中流露出困惑。
谢子君面朝他,微微一笑,一副传道授业认真为学生解惑的好夫子模样:“来,这位学生,你有什么疑问?”
陈宁安抿了抿嘴,不太好意思道:“您最后说的那两个词,我没学过,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楚铮闻言,惊讶地看着他,这人没灵根就算了,竟然还不识字!
他回想起第一次见这人的场景,心中释然,一个乞丐,不识字倒也正常。
谢子君握着教鞭唔了一声:“水乳交融就是字面意思,像水和乳汁融合在一起,是说关系非常融合和紧密,巫山云雨是个化用,简单来说就是男女欢合。”
陈宁安点头道:“好,我记住了。”
默了默,他好奇地问:“谢长老,您之前是做过夫子吗?”
谢子君笑了一声:“我现在也是夫子,我是合欢宗的大长老,平时会在宗里授课,我自己收的也有徒弟。”
陈宁安轻轻哦了一声,没再多话。
“好,咱们继续讲课。”谢子君敛起笑容,“在讲授双修之法之前,我们先讨论一下你们二人目前各自的情况,让你们明确双修时要做哪些事。”
他先看向楚铮:“楚铮,你体内的灵气情况复杂,有剥离出来的罡气,有掺杂罡气的灵力,还有纯粹的灵力。”
“要彻底解决你的问题,有三个步骤。”
楚铮的神情严肃起来。
谢子君不紧不慢地讲述:“第一步,你要把自己剥离出来的罡气渡给陈宁安,这一步比较简单,用不着心法,不过,你在给陈宁安渡气时,要找到他断绝的金脉处,直接把你的罡气注入到那里,这样陈宁安才能最大限度的承纳罡气,你也能尽快平复体内暴动的罡气,早日正常修炼。”
“第二步,就是把你体内原有的、掺杂罡气的灵力渡给陈宁安,让他帮助你炼化罡气,这样你丹田里就全是不含罡气的存粹灵力,这一步和接下来的第三步都要用到心法。”
“第三步,楚铮,你的修为不可能止步不前,势必要重新引气入体,灵气被你纳入丹田后,受你体质影响,灵气会变成附着罡气的灵力,这就回到了第二步,灵力在你体内待得越久,附着的罡气就越重,所以你引气入体时,可以直接跟陈宁安双修,这样就省去附着罡气这一环,进入你丹田内的就是纯粹的灵力,而且陈宁安可以帮你过滤灵气,能极大提高你吸纳灵气的速度。”
“但是——”谢子君转折一下,才继续说,“对修士来说,尤其是对你楚铮来说,只要一睁开眼就在引气入体,若要陈宁安时时刻刻陪着你双修,这不太现实,所以你就看自己的情况,攒一些灵力,集中渡给陈宁安,我建议你别攒太久,差不多了就赶紧渡给陈宁安,让他帮你炼化,省得积压。”
楚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谢子君这时看向陈宁安:“来,宁安,我们说一下你的情况,你目前的丹田很脆弱,开拓的空间也小,容纳的能力低,不过这都是暂时的,以后随着楚铮渡气的数量增加,你的丹田有增长的空间。”
“楚铮在做第一步时,你要做得很简单,就是不要抵触,顺从地接纳楚铮,他渡气进来时,会有一些罡气逸散在你的体内,你就把他们聚集捏瓷实,搁到自己的丹田里就行。”
说完这番话,谢子君隐秘地朝陈宁安眨了一下眼睛。
陈宁安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些放到他丹田里的罡气,他才能当成自己的灵力使用。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谢子君继续说:“后两步,对你来说区别不大,配合楚铮行事就行,在这两步你要同时运转心法和凝气归元诀,一边引导体内散落的罡气,一边帮助楚铮炼化罡气。”
陈宁安点头:“好,我记住了。”
谢子君道:“这三步,我建议你们按照先后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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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来,当然,你们的情况你们自己最清楚,可以结合双方的情况,适当灵活变通。”
谢子君先后看着两人问:“关于这三步,你们有疑问吗?”
两人同时摇头:“没有。”
“好。”谢子君微笑点头。“那咱们继续往下讲,以上三步,用哪一层双修都可以。”
“不过。”谢子君停顿一下,看向楚铮,语气很严肃,“楚铮,你的罡气过于强盛,如果一上来就以交合的方式渡到陈宁安体内,陈宁安承受不住,所以你们二人要循序渐进,不管哪一步,都要先从双修之法的第一层开始。”
怎么说呢,如果碰到土匪,他说要你的命,那你肯定吓得惊恐不已、满心绝望,但是,土匪现在说不要你的命了,只要你的钱,那你肯定会像捡了大便宜一样,高高兴兴、无比情愿地把钱给出去。
楚铮听完,一脸期待地问:“昨天我试过了,掌心相贴就能把罡气渡给他,那只停留在第一层,是不是也可以?”
谢子君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嫌弃地看着他说:“你昨天自己试过了,心里就没点数吗?从你练气开始,你体内的罡气就一直累积,现在都金丹了,你觉得积攒这么多年的东西仅靠掌心相贴,就能一股脑泄出去吗?”
楚铮张了张嘴,没说话又闭住了。
显然,他对自己的情况还是有了解的,脸上有失落,但不多。
陈宁安听完,心中的情绪很复杂,既高兴又抵触。
谢子君敲了下桌子,这声响动把跑神的两个人的心思都拽了回来。
他掏出两本册子,分别搁在两人身前:“现在开始学习双修之法第一层,也就是掌心相接,这是心法,你们记熟,第一步你们昨天做过了,跳过,现在运转心法将后两步来一遍。”
两人照做。
片刻后,谢子君问楚铮:“怎么样?”
楚铮道:“我没问题。”
谢子君看着陈宁安:“你呢?”
陈宁安抿了抿嘴,轻声道:“我有一点问题,二少爷炼化完的罡气会留在我身体里,还有散落在其他地方的罡气,加一起有点多,我肚子很快就会胀。”
谢子君笑吟吟道:“没事,你把散落的罡气引到丹田里,多运转几遍心法,还有之前教你的凝气归元诀,把它们炼化成灵液,大大的一团就会变成小小的一滴,这样你的肚子就不会胀了。”
谢子君的语气很温柔,甚至有点像教导小孩子,陈宁安有些难为情,他低着头,闷闷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谢子君收起笑意,转头看着楚铮,皱着眉道:“你别炼化完灵力就走,把炼完的罡气给他引到断绝的金脉处,然后再撤走。”
区别对待太过明显,楚铮深吸了口气,语气不怎么好:“知道了!”
谢子君嗯了一声:“对这第一层,你们俩还有疑问吗?”
两人同时回答:“没有。”
谢子君点头:“好,现在开始学第二层。”
他先朝楚铮扔了一本玉简:“这是第二层的心法,你在往他嘴里渡气时,切记得要运转功法。”
楚铮接过册子翻看,语气有点闷:“知道了。”
他看着看着就开始跑神,脑海里不断去设想片刻后的场景。
他一会儿竟然要和一个男的亲嘴了。
14. 第 14 章
楚铮心不在焉地翻看心法,余光去瞥身侧的人。
陈宁安正一脸认真地听谢子君说话。
“宁安,第二层对你来说跟第一层的差别不大,心法是一样的,区别在于运转心法的速度,这一层,楚铮渡过来的灵力会比较多,速度也快,你刚开始会比较吃力,但是你的丹田会慢慢扩大,炼化的能力也会提高,适应适应就好了。”
陈宁安点点头:“是,我知道了。”
谢子君道:“好,既然你们都没有问题了,那就开始吧。”
“开始?开始什么?”楚铮一动不动,紧绷着脸,他用力抓着手中的玉简,语气夹杂着一丝不明显的紧张。
谢子君拧着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开始以唇渡气啊,你别跟我说,你连这都不会,亲嘴,亲嘴知道吗?就是把你的嘴贴到陈宁安嘴上。”
陈宁安低着头没作声。
楚铮恼羞成怒地大喊:“我知道!我不是傻子!”
谢子君一脸不理解:“你知道还在这发什么愣?”
昨天才摸过手,今天就要亲嘴了,这进度也太快了吧。
他看着谢子君,质疑道:“你到底会不会教?这跨度也太大了吧,什么功法能这么急功近利,你也不怕我们走火入魔!”
谢子君扭过头不看他,一脸我不想跟傻子说话的嫌弃表情。
他瞥了一眼鹌鹑似的人,站起身来,慢悠悠道:“行吧,我知道你们小孩子脸皮薄,我走了,你们俩自己商量着办吧,出了事再叫我。”
等他离开后,屋里的气氛十分沉默,甚至安静到诡异。
楚铮紧握手中的玉简,一脸镇定地翻看,似是在认真记功法。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越磨蹭越不想做。
陈宁安缓缓吐了一口气,他搬着自己的凳子来到楚铮对面:“二少爷,咱们开始吧。”
楚铮看他一眼,很快就移开视线:“等会儿!你怎么这么急不可耐,我心法都没背熟呢。”
陈宁安轻嗯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过了一会儿,楚铮放下玉简,一连咳了好几声:“那什么,那个,你,你今天漱口了吗?”
陈宁安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点了点头。
“不行,你嘴太脏了!”楚铮眉头紧锁,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你的手摸过那鸟的毛,现在又来摸嘴,你也不嫌脏!”
陈宁安站起来:“我现在出去重新洗脸净口。”
“不行!”楚铮再度驳斥。
这人突然跑出去说自己要洗脸净口,别人肯定会问他原因,这个傻子嘴里兜不住话,肯定一股脑全说出去了,到时候,别人岂不是知道他要和一个男的亲嘴了。
陈宁安站着不说话,看着楚铮,等着他吩咐怎么做。
楚铮右手掐诀,先往陈宁安脸上丢了十几个清洁术。
脸上轻轻柔柔的,带了一点凉意,陈宁安觉得挺舒服的,站着没躲。
楚铮又引出一团水球给他洗脸,着重清洗那两瓣淡红色的嘴唇。
陈宁安自从进到这间屋子里就没喝过水,此时,他感受着唇边的湿凉,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
楚铮看着那截红艳的舌头,感觉头皮都麻了。
他大吼一声:“闭上你的嘴!”
陈宁安很茫然,眼睫被水打得湿漉漉的,他勉强睁开一条缝,神色看起来很无辜:“二少爷,我刚才没说话。”
楚铮用力搓了搓脸,他从身上的乾坤袋里翻翻找找,掏出刷牙子和牙粉递给陈宁安。
“不许偷懒,仔细刷!”
陈宁安接过来,顺从道:“我会的,二少爷放心。”
他在屋里扫视一圈,走到茶桌旁,转头看着楚铮询问:“二少爷,这杯子和水,我能用吗?”
“能。”
陈宁安先喝了一杯茶,他端着盛满水的茶杯,来到楚铮跟前:“二少爷,我刷牙的水吐哪儿?”
楚铮扫了一圈,指着门口的花盆:“就吐那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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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宁安弯着腰,半蹲在花盆边,非常仔细地刷牙。
由于他过于认真,每一颗牙都来来回回刷上许多遍,站在一旁等待的楚铮都等不耐烦了。
陈宁安端着杯子漱口,来回几趟,用了大半壶茶,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收拾好后,站在楚铮身前,朝他努嘴:“二少爷,您看够干净吗?”
眼前的嘴巴又红又润,微微嘟着,像是要亲过来似的。
楚铮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他略有些慌乱地开口:“差不多,勉强干净了。”
陈宁安抿了下嘴唇:“我再去洗洗,不能让您觉得勉强。”
楚铮立刻叫住他:“就这样吧,可以了!”
“好的。”陈宁安收回刚迈出一步的脚,他抬了下眼睛,视线从楚铮嘴唇上掠过。
尽管他什么也没有说,甚至脸上都没有表情,但楚铮就是奇异地感觉到了他的意思。
他眼神一横:“怎么,你还敢嫌弃我?”
陈宁安沉默了一下,才摇着头说:“我没有。”
楚铮冷嗤一声:“欲盖弥彰。”
陈宁安眨巴了一下眼睛,显然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楚铮懒得跟一个不识字的人计较,他来到桌边,直接拎起茶壶,喝完了剩下的小半壶茶,用力抿了抿沾湿的嘴唇。
他跟嗓子不舒服似的,一连咳了好几声,眼神飘忽着来到陈宁安对面。
两人视线相对,空气中全是尴尬。
谁都没有动作,就这就这么面对面,直愣愣站着。
陈宁安看着自己眼前这张脸,把它想象成一颗石头,他之前在小溪里捕鱼捞虾时,水底会有那种圆溜溜、乳白色的石头,小溪水浅,大夏天阳光照下来,石头会变得暖乎乎的,摸着很舒服。
他往前挪了两步,打破了室内的沉默。
两人身高相仿,他微微倾身,缓缓贴在了楚铮嘴上。
楚铮僵直站着,眼睁睁看着这人亲在他嘴上。
15. 第 15 章
真贴上对方的嘴唇,反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受。
四片唇瓣相贴,彼此的柔软和温热,都毫无保留地传给了对方。
呼吸交缠,茶的清香和牙粉清凉的味道,在两人的唇息间弥散开来。
陈宁安垂着眼皮,楚铮则是瞪大了眼睛。
忽然,陈宁安站直了身体,疑惑地看着楚铮。
楚铮耳根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他蠕动着僵硬的嘴唇,语气有些结巴:“怎、怎么了?”
陈宁安摸着自己的肚子说:“我没有感受到您。”
楚铮板着一张俊脸,掩饰自己的心虚和尴尬,他刚才忘记运功了。
他面无表情道:“时间太短没起作用,过来,继续。”
陈宁安点头,脸凑过去。
嘴唇再次贴在一起。
没过两息,楚铮移开嘴唇,皱眉看着陈宁安:“你把嘴张开啊!牙咬这么紧,我进不去。”
陈宁安抿了下嘴巴,低声道:“我知道了。”
两人嘴唇又一次贴在一起,这次很顺利。
楚铮摒弃杂思,专注地运行功法,他内视丹田,引着一股暴乱的罡气,缓缓渡给陈宁安。
他带着这股罡气在陈宁安体内流转,找到了他断绝的金脉处,然后把罡气注入到那里。
陈宁安心中默念心法和口诀,跟在他的气息后面,将逸散的罡气聚集,捏实后,引到自己的丹田里。
两个人都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随着罡气渡出的越来越多,楚铮的神情肉眼可见地轻松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深扎在肉里挑了好多次都挑不出来的刺,这次终于拔了出来。
楚铮做得越来越熟练,源源不断的罡气被引到体外。
陈宁安蹙了蹙眉,他想跟楚铮说停下来,可是嘴唇被堵住说不了话,他只好去拽楚铮的袖子。
却不小心抓到了楚铮的手。
楚铮反应很大,啪的一下打掉他的手,用眼神瞪他。
陈宁安眨了眨眼睛,想用眼神示意他停下来,可是楚铮没有理解他的意思,眼神变得更凶了。
陈宁安没办法,只好举起自己的一只手,搁在脸边用力挥了挥,示意自己想停下。
楚铮阴沉着脸,对面这人看着挺老实本分,没想到这么会耍小手段,先摸他的手,又朝他眨眼睛、抛媚眼,现在手都要摸到他脸上了。
楚铮眯着眼看他,这人眉心微微蹙着,看着有些可怜,像是在哀求一样。
楚铮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不舒服了。
他立刻停下。
下一瞬,这人的脸就在他视线里远去。
陈宁安一连往后退了三四步,身体都有些晃了。
楚铮下意识伸手扶人:“你哪不舒服?”
陈宁安快速跺着脚,难受道:“我的腿不舒服,站不住了。”
他现在两条腿好僵、好麻,腰好酸,脖子也不好受。
楚铮听完往窗外瞟了一眼,外面夕阳正好,他们也就站了不到两刻钟。
他来到桌边坐下,用脚勾着一个凳子,拉到自己身前:“那我们坐着弄。”
陈宁安站着没动,冲他摇头。
楚铮皱起眉心:“站着不行,坐着也不行,那你想怎么弄?难不成还想让我抱着你?”
陈宁安默了默,压下心里的一言难尽,解释道:“我没那样想,我现在肚子好胀,受不住了。”
楚铮沉默一瞬,然后没好气儿道:“你不早说!”
陈宁安抿着嘴,没反驳。
他倒是想说,这位少爷也得给他机会呀。
楚铮瞧着他那一脸窝囊受气包、闷不吭声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压着火气道:“你快点炼化,刚才只是渡罡气,后两步还没试呢。”
陈宁安嗯了一声:“我知道,我正在炼化。”
片刻后。
陈宁安感觉肚子不那么胀了,他来到楚铮身前的凳子边坐下。
两人坐着没有站着弄方便,调整了一会儿姿势,楚铮岔开腿,双手按在膝上,陈宁安并着腿,双腿伸在他腿间的空隙处,微微前倾上半身。
楚铮歪了下脑袋,凑过去贴在陈宁安唇上。
他们只是想试试后两步是否可行,因此楚铮只渡了一点灵力,引进体内的灵气也很少,陈宁安做得不算吃力,差不多一刻多钟,楚铮将炼化完的罡气引到陈宁安断绝的金脉处,便缓缓停下心法,撤了出来。
楚铮站起身来,快速用手背狠擦了下嘴,勉强去掉那股别扭:“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陈宁安仰头看他:“可是谢长老还没有回来。”
楚铮垂眼看他,语气冷漠道:“我劝你歇了拜他为师的心思,别想着借他离开楚家。”
陈宁安低着头,脸上的神情看不分明,他轻声道:“我没有。”
他有。
但他只是觉得谢子君是个很好的夫子,当他的徒弟应该很幸福,并没有真的想拜谢子君为师,而且他明白,在楚铮体内的罡气没有解决之前,他是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楚家的。
没想到只是在心里想一想,楚铮竟然看出来了。
楚铮冷声道:“你最好没有。”
陈宁安走上前为他开门,低声道:“您真的想多了,谢长老那么厉害,我这种人攀不上,就算是给他端茶倒水也不配。”
楚铮听着这番自轻自贬的话,皱了皱眉,正想说什么。
这时,突然传来谢子君的声音。
“你们二位学得怎么样呀?”
楚铮没吭声。
陈宁安抬起头,笑着点头:“学得很好。”
谢子君语气欣慰,拍了下他的脑袋:“好,不错,表扬一下。”
视线流转,谢子君眼中的促狭一闪而过,他猛地抬手,在楚铮后脑勺扇了一巴掌:“也表扬你一下。”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楚铮吃瘪,肚子里的火气没地撒,恼得不行:“有病!为老不尊!”
他猛地转头,虎视眈眈地盯着陈宁安:“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陈宁安茫然道:“啊?我没有笑。”
楚铮眯了眯眼睛,阴恻恻道:“你最好没有。”
陈宁安敛下眼皮,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不让自己再笑出来,他岔开话题:“谢长老看着很年轻啊,最多也就三十多岁,你怎么那样说他?”
楚铮一连往自己脑袋上甩出了几十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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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洁术,阴着脸道:“他都快两百岁了,我说他老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陈宁安摆着手说,“您没说错,谢长老确实好大年纪,可是,他看着真的好年轻啊。”
楚铮撸了把自己的脑袋:“他结丹早,修的合欢道,平时多注重外貌和体态,又是合体期修为,洗经伐髓不知道多少次了,皮相年轻正常。”
陈宁安惊讶道:“合体期修为!这么厉害!”
他看着谢子君刚才消失的地方,忍不住惊叹:“谢长老也太厉害了!雪翎年纪比他还大,才金丹期,境界差了好多。”
楚铮听完,表情一言难尽:“那只鸟本来天赋就差,还整天偷懒,吃了睡睡了吃,若不是得了机缘,再过二百年也修不成人形。”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委屈的童声:“二少爷,你为什么背着我跟宁安说我的坏话?”
楚铮身形僵了僵。
陈宁安立刻低下头,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来。
楚铮转过头,看着眼前的白鹤,抬手给他鸟脑袋一巴掌:“懒货,我当着你的面照样说。”
雪翎蔫哒哒地变成人,捂着脑袋躲在陈宁安身后。
陈宁安挡在前面,只能被迫接受楚铮锐利的视线。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想,躲在我身后也没用,这位少爷真想动手,到时候连他一块打。
楚铮看着这俩怂货,一个蠢,一个懒,不由得嫌弃,搭理他们就是浪费时间。
他甩出剑,朝演武场飞去。
等他走远后,陈宁安才出声:“好了,二少爷飞走了。”
雪翎探出脑袋,闷闷不乐地撅着嘴。
陈宁安弯腰看着他,轻轻摸他的脑袋:“二少爷打得很疼吗?”
雪翎摇了摇头,伤心道:“脑袋不是很疼,可是我的心疼,二少爷竟然那样说我,他小时候,我还驮过他呢!”
陈宁安轻拍他的心口:“二少爷说的是实话吗?”
雪翎扭了扭身子,吭吭哧哧的,脸都憋红了,才难为情道:“……是。”
陈宁安轻笑一声:“那二少爷说你懒,你会改吗?”
雪翎快速摇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就喜欢吃和睡,我不爱修炼。”
陈宁安嗯了一声:“那就随他说吧,反正你又不改,他看不惯是他的事,只要你不生气,气得就是他。”
“是哦!”雪翎刷的一下瞪大眼睛,钦佩地看着陈宁安,“宁安,我觉得你好聪明啊!”
陈宁安摇头:“我不聪明,二少爷说我是蠢货。”
雪翎撅起嘴,不高兴道:“二少爷说得不对,你不要听他的。”
他忘记了刚才的伤心,只一门心思地安慰陈宁安。
陈宁安捏了捏他头上的发髻:“好,听你的,我不难过了,咱们回去吧。”
“好!飞喽!”
……
翌日下午。
陈宁安和楚铮刚坐下。
谢子君给他们一人扔了一本春宫图:“今天咱们学习双修之法的第三层。”
楚铮听完人都麻了。
前天摸手,昨天亲嘴,今天竟然就要上床了!!!
这也太离谱了吧!!!
16. 第 16 章
楚铮正抓狂之际,余光中,却瞥见旁边的人已经拿着册子开始认真翻看了。
楚铮:“……”
陈宁安眼睛看着图册,心思早就飞远了,他紧张地蜷着脚趾。
这时,谢子君开口拯救了他们。
“你们今天只是看图册,先记住一些要领,实战还得些日子。”
说完,他用灵力给楚铮传音。
“你小子认真学,别七不服八不忿的,你们俩双修之事,由你主导,你做得不好,陈宁安会不舒服,他不舒服,双修的功效会大打折扣,到时候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楚铮木着脸,没吭声,他伸手拿过前面的册子,开始翻看。
图画得很精美,人物栩栩如生,不过都没有脸,两个男人摆成各种各样的姿势,画面十分露骨,应该是为了让人更好地了解具体如何去做,一些重点部位,画得非常细致,旁边还有小字注释。
每一张图画都非常香艳。
但是看图的两个人心里都没什么绮念,这东西本来是件很私密的事情,应该晚上躲在被窝里看,现在天光大亮,堂而皇之地摆在桌子上,又当着其他人的面,入目所见,全是深沉、压抑的色调,很难让人有想法。
陈宁安翻到一页时停了下来,他往前翻了两页,然后又倒了回去,他抬头看向谢子君:“这上面写的字,我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我完全看不懂。”
楚铮闻言,往他那儿瞥了一眼,就见一旁写着一行小字。
【红莲含露湿难禁,玉柱轻探蕊底春】
楚铮看到这行字时也懵了,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谢子君手中的教鞭点在陈宁安的图册上,他把图册拉过来后扫了一眼:“这一句啊,来,我给你解释解释。”
陈宁安往前倾身,去看他手中的图册。
谢子君看向楚铮:“你往他那边挪挪,你俩看一个。”
楚铮听完简直是如蒙大赦,立刻跟丢烫手山芋一样,把手中的图册丢给陈宁安。
陈宁安接过图册,搬着自己的凳子,轻轻移到他身边,翻到那一页折好,然后搁在他身前。
楚铮瘫着脸,看着眼皮底下的图册,第一次这么讨厌别人识时务。
他撩开眼皮,用眼风去扫旁边的人。
坐姿很规矩,坐得端端正正,看久了,莫名透出一股赏心悦目的感觉。
陈宁安轻轻咬着自己的下唇,眉心微蹙,眼神落在那行字上,内心迷惑不解。
他凝神听着谢子君的话。
“这句话的重点落在两个地方,上半句落在“湿”字上,这一点,陈宁安要注意,学好了才能保护自己不受伤。
然后他围绕如何“湿”展开了一番讲解。
陈宁安越听越不自在,坐立难安。
“下半句的重点在轻探上。”谢子君说完这句话,拿着教鞭在楚铮眼皮底下敲了敲,“别跑神儿,注意听,这个是你该学的,要尤其注意。”
楚铮低着头,满心尴尬,浑身透着不自在,感觉像光着身子躺在毛桃堆里一样,那股刺挠简直没办法形容。
陈宁安的脑袋也越垂越低,他实在没想到,这句话竟然是这个意思,这些字竟然还有这种用法。
文字真是博大精深。
谢子君一本正经地讲完,看向对面的俩人。
脑袋都快钻到桌子底下去了,露在外面的耳朵一个比一个红,偏偏一个二个还强装镇定,表现得若无其事。
他挑了挑眉,开口吩咐道:“你们俩继续往下看,有什么不懂的,自己讨论讨论,实在弄不明白的再来问我。”
陈宁安低低嗯了一声,楚铮梗着脖子没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
陈宁安轻声询问:“二少爷,这一页您看好了吗?”
楚铮扭头看他,眼神似有羞恼之意,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不说话。
陈宁安觉得他莫名其妙,他等了一会儿,见这位少爷没吭声,便伸手翻了一页。
又过了一会儿。
陈宁安手指压在书角,却迟迟没有动作。
楚铮顺着那根手指,移到手指主人的脸上。
陈宁安没说话,怕他又不高兴,看着他用眼神询问,示意他,自己能翻页吗?
楚铮板着脸道:“你想翻就翻,别老问我。”
陈宁安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咽下那口窝囊气。
他没再管楚铮,自顾自看着图画,连蒙带猜地看旁边的字。
翻到下一页时,他头疼地扣着手指头,这些字实在生僻,又文绉绉的,连猜都没法猜。
他翻来覆去地盯着那一行字,百思不得其解。
他果断放弃,看向身边的人,语气很轻地说话:“二少爷,您——”
“又喊我干什么?”楚铮不耐烦地打断他,“说了让你自己翻!”
陈宁安不吭声,也不动。
楚铮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忍不住看着他问:“你有病啊,喊了我又不说话。”
陈宁安这才开口,他指了指图上的一句话。
【青骢并辔柳腰折】
“第二个和第四个字我不认识,猜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楚铮顺着他的手指头去看。
他皱着眉思索一下,只告诉了陈宁安读音和字面意思,这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他指了指图上的人,含混道:“大概就是这么个姿势,你自己揣摩吧。”
陈宁安这才去注意画上的人,他看了两眼,很快就挪开了视线。
楚铮啧了一声:“你又怎么了!脸皱得跟揉成团又展开的纸一样。”
陈宁安第一次听见人这么形容,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放下手,瞟了一眼对面的人,没吭声。
楚铮简直没脾气了:“你有话就说!”
陈宁安手背到身后,摸了摸自己的腰,很认真地说:“二少爷,我的腰弯不成那样,会断的。”
楚铮愣住了,然后闭了闭眼,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压着声音低吼一句:“你胡想什么!我没说让你弯成那样!”
陈宁安松了口气:“那就好。”
楚铮带着怒气似的,刷地一下翻到下一页,冷声道:“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其他的听命就是,少想这些有的没的。”
陈宁安很想翻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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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但他克制住了,轻声反驳道:“我没多想。”
楚铮哼了一声:“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陈宁安抿了抿嘴,没再辩解。
楚铮转了下眼珠,视线瞥见了一片抿着的淡红,他不由得烦躁:“你挪远点,别离我这么近。”
陈宁安听话地往一边挪。
楚铮看着眼前纠缠在一起的两个男人,嫌弃不已,明明是很唯美的图画,他却忍不住犯恶心。
他不想翻页,陈宁安不敢翻。
好一会儿了,就一直停留在这一页上。
谢子君分出一些心思,扫了两人一眼,见状皱了皱眉。
他收起自己手里的小玩意儿,视线落在陈宁安身上:“你怎么了?”
陈宁安皱了皱眉,他没有压抑自己的情绪,直白道:“我不喜欢这个姿势。”
谢子君温声询问:“为什么?”
陈宁安手掌紧紧按在自己的膝盖上:“这个姿势不舒服,要一直跪着,膝盖很疼,腰要一直塌着,很难受,肚子也会不舒服,会想吐,维持这个姿势时间长了,得大半天下不了床。”
楚铮听完瞪大眼睛,惊诧地看着他。
这知道得也太详细了吧!
谢子君缓缓道:“宁安,这个姿势本身没有问题,不舒服是因为他们做得不标准,而且也不是你情我愿的,进去的那个只顾着自己爽,承纳的那个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其实,只要找准位置,磨合好了,两个人都能舒服。”
陈宁安没说话。
谁有那个耐心去磨合呢,花了钱只是想快速爽一把,没有人会管那么多。
尽管他已经很想表现的平静,但是神情中透出一股遮掩不去的厌烦。
楚铮疑惑地看他,他昨天给这人渡气时,这人元阳尚在,这是从哪得知的这一套说辞,他都不知道。
谢子君看着陈宁安那副样子,心下了然。
他拿着教鞭,在陈宁安眼前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语气温和,却暗含告诫:“陈宁安,你不是小倌儿,楚铮也不是那些猴急、粗暴的嫖客,你现在学的是正经的双修之法。”
“这些事情,具体的我没办法教你们,因为每一个人的情况不同,需要你们俩自己一点点摸索磨合。”
陈宁安低着头没说话,他现在的处境,其实跟小倌儿的区别并不大,只不过现在是只卖给楚铮一个人。
楚铮皱了皱眉,瞥了他一眼,转头看着谢子君:“知道了。”
谢子君站起身来,轻轻叹了一口气:“算了,大概怎么做你们都已经知道了,这一层先别学了,等什么时候用得着了再现学吧,看十本图画,都不如一次实战有用。”
他掏出两本册子,扔在桌上:“这是你们第三层需要用到的心法,你们现在可以提前学,没坏处,能让你们的前两层更加顺畅。”
他看向楚铮:“这心法你能看得懂,但对陈宁安来说有些晦涩,他如果有哪些不明白,你给他讲一讲,后期,如果你们修炼途中有什么阻塞或问题,可以用通灵玉找我。”
楚铮瞥了一眼旁边木头似的人,拿起一本册子扔在他腿上,然后将剩下的那本收到自己的乾坤袋里。
17. 第 17 章
谢子君看着两人道:“我明日就要走了,你们俩有什么问题,现在赶紧问。”
陈宁安拿起腿上的册子,握在手里,抬头看着他问:“您以后还会来楚家吗?”
谢长老笑了一声:“会来,只不过,近十年八年是不会来了,这里空气太干,待得我脸都皱了。”
陈宁安嗯了一声,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想问的了。”
楚铮跟着回答:“我也没问题。”
“行。”谢长老走到二人身边,他温柔地摸了摸陈宁安的脑袋,然后刚转过眼神,另一只手还没抬起来,楚铮就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似乎是准备随时拔剑。
他嫌弃地啧了一声:“行了,我走了。”
陈宁安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心里生起一股久违的不舍。
他感受得到,谢子君对他是很纯粹的善意。
衡明、绿妩、雪翎,对他也有善意,可那都是因为楚铮。
谢子君不同,谢子君对他好,就只是因为他是陈宁安。
陈宁安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他的左腕被握住了。
他下意识地想甩开,在动作前才反应过来,握住他手腕的人是谁。
楚铮拽着他坐下:“你再盯着看也没用,他已经走远了,你也不可能跟着他一块离开楚家。”
陈宁安被他的力道带得晃了一下。
他沉默坐着,并没有出言解释。
楚铮用眼神警告他:“到此为止了,你现在什么都不准想,认真默念心法,咱们继续修炼。”
陈宁安嗯了一声;‘是。’
楚铮给他手上丢了几个清洁术,然后两人双手掌心相贴,楚铮将罡气渡到陈宁安断绝的金脉处,这一步很简单,他又做得熟练,以至于他可以分心做其他事情。
他看向对面的人:“你刚才说的那个姿势,是怎么回事?”
陈宁安正在捏聚齐的罡气,心不在焉地敷衍一句:“没什么。”
楚铮踢了他一脚,见他望过来后,眼神不善地瞪他。
陈宁安抿了一下嘴,语气没什么情绪:“我之前被卖进了一家青楼,里面也有小倌儿,我伺候的那位郎君经常因为这个姿势受伤。”
楚铮嗯了一声,听着他说。
不料,等了一会儿,没下文了。
他疑惑地看着陈宁安,催促道:“继续说呀。”
陈宁安道:“说完了。”
楚铮:“……”
他想起第一次见这人的样子,不解道:“在青楼当下人最起码衣食不愁吧,你怎么跑去当乞丐了?”
陈宁安道:“我不是当下人,我是要当小倌儿。”
“什么!”楚铮喊了一嗓子,语气满是惊讶。
陈宁安道:“是衣食不愁,住的地方也很好,但是我不想接客,就逃跑了。”
默了默,他又底气不足地解释:“我没有当过乞丐,只是那时候忙着其他事,没顾得上梳洗。”
楚铮没作声,他上下扫视对面的人,这两天他恶补了许多关于男子和男子的事情。
一般男的找消遣,都是找一些面容姣好、貌若女子、肤色白皙、身娇体软的男人。
眼前这个人没有一项符合。
他诧异不解:“就你这副模样,他们怎么想的,竟然让你去当小倌儿,谁会点你啊。”
陈宁安没有多解释,只是顺从地应承:“是,二少爷您说得对。”
他那时候才十三岁,年纪小,身体软,模样还没长开。
他被打晕卖进青楼时,内心很绝望,好在他天天风吹日晒,做惯了粗活,晒得黑,手脚又糙,老鸨觉得他现在接客,卖不上好价钱,就先养着他。
那时候,他在青楼里也学东西,只不过没有在楚家学的那些端正,除了学东西,他也要当下人去伺候一个郎君。
那郎君身上总是青青紫紫的,尤其是膝盖,他每天要用药油给他按摩,一天要按好几个时辰,那段时间,他手臂都快按废了。
耳朵也要起茧子了,一直听他骂骂咧咧,讲床上的那些事。
他在青楼里一直表现得安分老实,再加上他年纪小,老鸨没有太防着他。
他在青楼里待了一个多月,那位郎君很满意他的伺候,有次郎君外出接客的时候把他带上了,他就抓住机会逃跑了。
楚铮看着对面这人低眉顺眼的样子,总觉得奇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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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疑道:“你是不是敷衍我呢?”
陈宁安默了默,恭顺道:“没有,您想多了。”
“你最好没有!”楚铮横了他一眼,顿了顿,接着问,“你为什么要卖到我们家?”
陈宁安平淡的脸上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因为您家给了很多钱,我当时很需要钱。”
楚铮挑了下眉,好奇道:“给了你多少钱?”
陈宁安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一些:“一万金。”
楚铮皱了皱眉:“一万金换成灵石有多少?”
他平时用的都是灵石,对这些钱币并不了解。
陈宁安稍稍思索,迟疑道:“我也算不好,大概等于三四千下品灵石吧。”
“这么少!”楚铮语气惊讶,眼睛都瞪圆了。
他一条擦剑的帕子都比这贵。
陈宁安见状,心中无奈一叹,一万金对他这种凡人来说,已经很多了,可以买三十亩田地。
他看着这位锦衣华服、一身矜贵的少爷,扯着嘴角笑了笑:“我这种人就是这么贱,不值钱的。”
他叔叔把他卖到青楼时,才卖了八百金。
楚铮闻言愣了愣,沉声道:“别笑了,好难看。”
陈宁安从善如流,立刻收起笑容,一副对他言听计从的样子。
楚铮见他这样,莫名觉得烦闷,索性眼不见为净,闭上眼,认真修炼。
陈宁安乐见其成,也闭上眼修炼。
一晃,已到日落。
陈宁安有些无聊,视线虚散着。
现在只是渡罡气,他并不费心,做得很轻松。
新学的符箓和法诀在他脑海里已经过了五遍,实在没什么可做的了。
他看着对面阖着眼睛的人,忍不住惊诧,楚铮自从闭上眼后,就没再睁开过。
每次他睁开眼时,楚铮都是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
他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坐得住的人了,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跟这位二少爷一比,他差太远了。
陈宁安暗暗感叹,突然,对面的人睁开了眼睛,视线锐利地看着他,眼神带着审视和威迫。
“盯着我看干什么?”楚铮语气颇冷。
18. 第 18 章
陈宁安立刻敛下眼皮,轻声回答:“我刚才有些跑神,并不是有意盯着您。”
楚铮面无表情,看不出信没信。
陈宁安手臂僵硬,轻轻动了下手指。
掌心传来轻柔的痒意,楚铮脸色沉了下来,心中不悦,这人又在搞小动作。
陈宁安蹙着眉道:“二少爷,能先停一会儿吗?我坐不住了。”
楚铮瞥了他一眼,躬着腰,垮着肩膀,坐姿一塌糊涂。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撤回自己的双手,掐算了一下时辰,这坐下还不到两个时辰。
陈宁安掌心搁膝盖上搓了搓,散去那股不属于他的热意,这一动不动的,坐得他实在难受,他正想站起来走走,却被楚铮捏住了手腕。
楚铮拧着眉,语气困惑道:“不应该啊,这比昨天以……以唇渡气……渡得少,你怎么肚子又胀了?”
陈宁安扶着腰说:“我肚子不胀,我腰疼,坐太久了,好难受。”
“……”楚铮提了口气,又咬着牙压下了,“你怎么这么娇气!”
陈宁安听完瞪大了眼睛,感觉听到了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伸手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道:“我娇气?”
楚铮微抬下巴,振振有词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娇气的人,站一会儿就喊着腿疼、腰疼,不是捧肚子就是扶腰,你一个乞丐,从哪养得一身娇气毛病。”
陈宁安深深吸了口气,胸口急促起伏,他紧咬着牙,竭力维持表情,一字一顿道:“二少爷,我是凡人,不是金丹修士。”
楚铮扬着的眉梢僵住了。
陈宁安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来:“我没灵根,体内没灵力,也没炼过体,二少爷,我没办法跟您比。”
楚铮松开了他的手腕,面无表情道:“……哦。”
陈宁安没作声,第一次直直地看着他。
楚铮错开他的眼神,低下头,摸了两把后脖子,咳了一声,随后他站起身来,冷冷道:“今天就到这儿吧。”
话音没落,他的人影就已经走到门口了。
陈宁安再一眨眼,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站起来,郁闷地往外走,一手揉着脖子,一手揉着后腰。
……
晚间。
陈宁安正在屋里学习清洁术,忽然听见一声不轻不重的叩门声。
“宁安,开门。”
“谢长老!”陈宁安惊讶地去开门,“您怎么来了?”
谢子君笑了一声:“我明天就要走了,想着今晚过来看看你,咱们闲聊两句。”
陈宁安没作声。
谢长老静静地看着他:“你有话想问我。”
陈宁安迟疑一下,问了出来:“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谢长老挑了一下眉,不答反问:“你没猜出来吗?”
陈宁安犹豫地扣着手指头,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您也是天阴之体。”
谢长老食指屈起,轻敲了下他的脑袋,哼笑道:“我就知道你不笨。”
他道:“天阴之体,有利有弊,我没有入道之前,因为这种体质走了不少弯路,我那时候的情况比你糟糕多了,吃了很多苦,所以见到你,便想着提点一下。”
陈宁安给他倒了杯水,恭敬地搁在他身前。
谢子君眯了眯眼,像是在回忆,语调缓沉。
“我家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爹娘都是凡人,我爹是个屠夫,我娘平时跟着他一块出摊。”
“怎么说呢,像我这么貌美的脸,生在这种家里,并不是一件好事。”
陈宁安看着他的脸,认同地点头。
谢子君长得很好看,是他这辈子见过的长得最漂亮的人。
与谢子君相比,他一点都不像是天阴之体,谢子君就像那些流传里天阴之体的范本。
谢子君摸着自己的脸笑了笑,他啧了一声:“长得太好看也不行啊,容易让人起歹心。”
“那时候,我跟你现在差不多大,那天是我爹四十二岁的生辰,傍晚,我去城里帮我爹收摊,正巧被一个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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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哥瞧上了,他非要我跟他好。”
“我不喜欢男的,当时觉得好恶心,一点不留情面地拒绝了他。”
“结果第二天,我爹出去摆摊的时候,摊子被砸了,人被打得半死,我娘一整条胳膊被马踩碎了。”
陈宁安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攥拳。
谢子君的语气依旧很平静:“对我来说,简直像天塌了一样,家里所有的钱都用来给爹娘治病了,可是他们伤得太重了,不到半个月,家里的钱就花完了。”
“那天傍晚,公子哥来到我家里,看着我,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我当时没有办法,为了让爹娘能够活着,只能被迫跟他走了。”
“我在他身边待了大半年吧,那公子哥儿也是个棒槌,觉得我长得好看,他带出去很有面子,总是忍不住跟旁人炫耀,经常带着我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喝酒。”
“然后,我就被一个更有权势的人看上了。”
说到这儿,谢子君笑了起来:“你是没看见,那公子哥被人按在地上瑟瑟发抖,跪着求我跟别人走的时候,我有多么解气。”
陈宁安想附和他,却说不出话来。
谢子君继续道:“带走我的是一个小宗门的外门弟子,当时才练气一层,引水诀都没学明白,就这,对凡人来说,已经是无法抵抗的大人物了。”
“他把我偷偷养在宗门外的一处小院里,没撑过半年,他的行迹被内门的一个弟子发现了。”
“内门弟子就把我从他手里抢走了,这内门弟子对我相当痴迷,也是个艺高人胆大的,竟然把我放在了宗门的学舍里。”
“他每天都没心思修炼,一门心思就想和我待在床上。”
“没过两个月,就被他师父发现了异样。”
“他师父是个女人,发现此事后,把徒弟逐出了宗门,本来是要把我一块赶出去的,但她见我实在貌美,就把我养在了自己房里。”
陈宁安用力捏着自己颤抖的手指,低着头,没去看谢子君的脸。
19. 第 19 章
谢子君手指轻叩桌面,感叹地唔了一声:“后面的事情大同小异,我就在不同人的手里来回辗转,权势一个比一个高,有男有女,前后都不闲着。”
“当时最幸运的是,他们这些人没想过给我测灵根,也都没什么见识,没有发现我有灵根,还是天阴之体,不然现在我可能被拴在哪个床上,说不定都被人采补死了。”
“直到我二十五岁那年,不到半天,我床上换了三个人,那时我厌倦了,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但是又不想白死,想着死前也要拉个人垫背。”
“很可惜,我被圈养了那么多年,体力不怎么行,根本打不过一个健壮的成年男子。”
“我当时被人掐住脖子,像拖死狗一样,把我往床上拖时,我突然意识混乱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入道了,我凭借入道时那股澎拜的灵力,杀了那个男人。”
“从这以后,一直有源源不断的灵力进入到我体内,我靠着从那人身上捡来的几本书,自己摸索着修炼。”
“就这么连蒙带猜,自学成才,不过两年,修为就已到了练气四层。”
“这种修为对于修士来说是最低级的,可是对于凡人来说,却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
“我怕被人发现,不敢从城里走,只能一直绕路,一路走了九个多月,才回到了家里。”
“我到家后,发现爹娘早就死了,肉都化了,只剩骨头,家里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土,我当时太累了,也没收拾,直接躺在地上睡着了,半夜下起了雨,房子漏水,我整个人都被淋湿了,天一亮我就离开了家。”
“那个公子哥,他们全家二十三口人都被我杀了。”
“后来,我藏在山里修炼,那时候不知岁月,大概过去五六年吧,我误打误撞筑基了。”
“那个小宗门里才六十多口人,掌门也不过筑基中期。”
“除了杀掌门的时候费了些力气,其他的跟捏死蚂蚁一样,没用半个时辰,我就把他们全杀了。”
“然后,我就一路修炼,一路报仇。”
“可惜,我的修为增长,别人也长,最后那人的修为比我高,我杀不了。”
“当时,我就一直游荡,寻找阴寒之气浓重的地方,想快点增加修为,然后遇见了合欢宗的掌门,她当时看见我,简直两眼放光,我以为她是女流氓。”
陈宁安听到这儿,终于缓了口气,他一点点张开僵硬的手指。
谢子君啧啧道:“她特别激动地握住我的手,说我是天阴之体,天纵奇才,非要我跟着她回宗,让我给她当徒弟。”
“我当然不愿意,谁知道她是不是骗子,那时候我已经对合欢宗有了一些了解,心里的抵触简直达到了顶峰。”
“她一直跟在我身边絮叨,说合欢宗不是世人想的那样,除去双修之法,宗里还有很多别的功法,特别适合天阴之体修炼,反正从早到晚,她的嘴一点不闲着,一直说着合欢宗的好处,劝我拜她为师。”
“我很烦,可她修为很高,我摆脱不掉,我被她磨的没办法,就说我要先增加修为报仇。”
“她说可以,然后她开始教我功法,指点我修炼,我的修为突飞猛进,很快就结丹了。”
陈宁安这时才抬头去看谢子君的脸。
“我迫不及待地去报仇,那人在我的威压下毫无抵抗的能力,他惊恐地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苦苦哀求我饶了他,那副模样实在太恶心了,完全没了曾经高高在上的样子。”
陈宁安看着谢子君,提起的心彻底放下了。
因为谢子君在说起这些往事时,语气始终都很平静,他的神情没有丝毫阴霾,眉眼真得很放松,看起来悠然闲适。
谢子君感叹一声:“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我就像捏死一只臭虫一样,很轻易就杀了他。”
“杀完最后一个人,我回到家给爹娘上了柱香,然后就跟着师父回到了合欢宗,成了她的亲传弟子。”
“我在宗里过得挺滋润的,就是我很抗拒和人接触,修为停滞在金丹期,迟迟无法结婴,师父给了我一沓子高阶保命符,掩盖住我的体质后,就让我出去走走,寻找结婴的机缘。”
“我在一个秘境里遇见了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器修,因为他总捣鼓一些没用的东西,根本卖不出去。”
“他一直跟在我后面,经常给我送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很烦,但他修为跟我差不多,我甩不掉,好在他很少跟我说话,也不做其他事,就是每天不远不近地跟着我,时不时给我展示他捣鼓的废物,我就当他不存在。”
“一年后,那个秘境开了。”
“他站在我面前,拉着我的手,吭吭哧哧地说他喜欢我。”
“很奇怪,明明他那双手很粗糙,都有些剌人,我却没什么反感。”
“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他死乞白赖地要跟着我回合欢宗,后来我就顺理成章地和他睡了。”
“睡完之后,我的心境突然发生了变化,之前的那些负累和阴霾在一瞬间全部消散了,没多久,我就顺利结婴了。”
“那时,我才真正找到自己的道,情.事本身没有错,那只是取悦自己的一种方式,跟吃到美食、喝到美酒没什么不同,当然,做这事的前提是要你情我愿。”
“在我师父的教导下,我发挥出了天阴之体最大的潜能,不到一百年,我就修到了合体期修为,是合欢宗史上最年轻的大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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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宁安看着谢子君,忍不住惊叹:“您真的好厉害啊!”
谢子君挑了挑眉,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得意和自信:“我也觉得自己很厉害!”
陈宁安用力点头附和。
谢长老看着他,忽然感慨道:“你比我幸运。”
陈宁安点头,坦然承认:“是,因为我遇见了您,所以我比您幸运。”
谢长老看着他认真、感激的表情,内心突然有一瞬间的触动。
其实他也很幸运。
他遇见了师父,他能大仇得报,又能修得大道。
谢长老顿时感受到了一股玄妙。
他开心地敲了一下陈宁安的脑袋,美滋滋道:“我这一趟来对了,你真是个小福星,等不到明天了,我得回去闭关了。”
陈宁安虽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能感受到他的喜悦。
谢长老手搭在他的肩上,严正态度,语重心长地跟他说:“你踏踏实实留在楚家,让自己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不要抵触楚铮,你好好配合他修炼,就算有些肢体接触也不要觉得勉强。”
“你们俩是互惠互利,楚铮渡气给你时,会有一部分灵力彻底留在你体内,谁也夺不走,你可以自如运用这些灵力,做你想做的事。”
谢子君掏出一本册子递给他;‘这本功法,跟之前给你的两本心法,是相呼应的,你学会之后,能掩盖你的体质,还有你丹田里的灵力。’
陈宁安双手接过来,单薄的胸口急速颤了颤,他抹了把眼睛,跪在地上,朝谢子君重重磕了个头。
谢子君低头看着俯拜的人,心头一软。
其实他并非心善之人。
但是他对这个孩子却忍不住心软。
那天,这孩子推门进来,那种平静、麻木带着浓重疲倦的眼神,像是能接受任何践踏和摆布的顺服态度。
让他想起了当初的自己。
他没有去扶陈宁安,坦然受之:“行了,你谢过了,咱们有缘再见,我走了。”
谢子君离开后,陈宁安仍旧跪在地上,垂眸看着他刚才站的地方。
是啊,他真挺幸运的,每到绝路处,总有生机。
可是,若人走得常是穷途末路,有多少人能坚持到等来生机呢。
但不管怎么样,人都要先活下去,活着就有希望。
……
翌日。
陈宁安在课室里刚听了不到半个时辰,雪翎就来把他带走了。
他站在楚铮院门前,搓着自己被风吹僵的脸,疑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急?”
雪翎拉着他往里面走,催促道:“快走,绿妩吩咐的,让你以最快速度过来,二少爷在等你。”
20. 第 20 章
雪翎的腿看着挺短,倒腾起来跑得飞快。
陈宁安只好大步跟上。
等赶到正房门前时,陈宁安累得大喘气,他断断续续道:“……既然这么、这么、急,为什么不直接、飞到门口。”
雪翎的小手搁在他背上胡乱划拉,像是在给他顺气:“没经过允许,楚家不许族内子弟随意御剑、御兽,何况这还是在二少爷院里。”
陈宁安累得不想说话,用疑问的眼神看他。
好在雪翎明白了他的意思:“我驮你,衡明长老批准了。”
陈宁安点了点头,咽了口吐沫,努力平复呼吸。
这时,绿妩出现在二人身前,她看着陈宁安询问道:“你怎么不进去?”
陈宁安摆摆手,面色有些为难:“二少爷没说让我进去,我先候着吧。”
绿妩沉默了,显然是想起了陈宁安第一次来这儿的场景。
她微微一笑,温声道:“这次是少爷让你过来的,没事,你进去吧。”
陈宁安迟疑了下,低声道:“我就候在门口回话吧。”
省得那位少爷看见他又生气。
突然,砰的一声!
屋门大开。
楚铮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口,不悦的眼神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吵什么呢?”
陈宁安压低脑袋没吭声,他们刚才说话的声音明明很小。
绿妩笑着说:“我跟宁安交代了些事情,已经说完了,你把人带进去吧。”
楚铮掸了掸袖子,瞥了一眼陈宁安:“磨磨唧唧,下次利索点,别再让我浪费时间等你。”
陈宁安点点头:“是,我记住了。”
楚铮转身往屋里走。
陈宁安迟疑两息,才轻手轻脚地踏进屋里,他现在的鞋子很干净,低头看着脚下白玉似的地板,没发现自己的脚印。
他看了一眼前方的人,像是刚沐浴过,穿着银灰色的寝衣,头发还散在脑后。
他站在隔扇处,犹豫着要不要往里间走。
“过来!”楚铮不耐烦地拍了下桌子,“杵那当柱子呢!”
“是。”陈宁安立刻小跑过去,“二少爷,您唤我有什么吩咐?”
楚铮没好气道:“我叫你还能有什么事!”
陈宁安愣了下:“不是下午才修炼吗?”
楚铮俯身坐下:“以后就这个时辰。”
陈宁安有些不情愿,他上午想去族学上课。
他快速瞟了一眼楚铮的神色,斟酌着措辞,轻声道:“二少爷刚起吧,这个时辰还有些早,您可以多睡会儿,我下午再过来,也省得妨碍您休息。”
楚铮嗤了一声,一副懒得多说的样子,指着他命令道:“去洗手!”
陈宁安只能认命,他在屋里扫视一圈,走到木架前,上面摆着一只透明的、流光溢彩的盆,里头的水,澄莹净澈。
说实话,在这之前,陈宁安想不到漂亮二字可以用来形容水。
他缓慢地将双手浸在水里,仔细搓洗掌心。
突然,耳边响起一句带着怒气的声音。
“你那两只手要洗到什么时候!”
陈宁安立刻扬起手,转身去看,就见一个黑着脸的少年正怒目瞪着他。
他瞥见一旁有帕子,赶紧擦干净手,快速来到楚铮身前。
楚铮闭了闭眼,舒了口气,他叩击桌子:“坐这儿。”
“是。”陈宁安规规矩矩地坐在他身旁的凳子上。
楚铮道:“右手给我,目前的修炼只渡罡气。”
“是,我知道了。”陈宁安依言照做。
楚铮左手握着他渡罡气,右手拿着一本剑谱翻看。
陈宁安实在没什么事干,渡气最起码一两个时辰,他不能枯坐着,想了想,他放轻声音道:“二少爷,昨——”
楚铮思绪被打断,阴着张脸看向罪魁祸首。
陈宁安低着头不看他:“昨日,谢长老给了我们第三层的心法,我想现在学一学,但是我没带在身上。”
楚铮面色变得怪异,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这方面你倒是挺用功。”
陈宁安又压低脑袋:“不敢当二少爷夸赞,这都是我该做的,我学好了才能更好地伺候二少爷。”
楚铮瞧着他认真的模样,简直如鲠在喉。
谁夸你了!
他掏出那本心法,没好气地扔在他面前:“你老实点儿,别烦我!”
“是。”陈宁安语气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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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
他拿过那本册子开始翻看,从头到尾没再抬过头。
楚铮一心沉浸在剑谱里,等他看完前半册,回过神来,发现屋里安静得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身旁这个人没发出一点动静。
别不是不识字修炼岔了,他放下剑谱,转头去看这人的情况。
陈宁安闭着眼,在心里默写字的笔画,这个字他也不认识,等明天上课去问问前座的小孩。
课室里的孩子,虽然才八九岁,但是懂得很多,一肚子学问。
那些孩子看他的眼神,有着不加掩饰的轻视和鄙夷,但只要他摆出一副认真请教的样子,再说两句恭维话,那些小孩就会洋洋自得、毫无保留地告诉他。
正想着明天问哪个孩子,陈宁安突然想起来,他以后可能上不了课了。
“你睡着了?”一道质询的声音打断陈宁安的思绪。
他睁开眼,直接对上了楚铮的视线,愣了愣,答道:“我没睡,您有什么吩咐吗?”
楚铮看了眼他手里的书:“你看得明白吗?”
陈宁安摇头:“有些字不认识。”
楚铮问道:“哪些字?”
陈宁安翻回第一页,指着一个字说:“这个。”
楚铮扫了一眼,言简意赅地解释一番。
陈宁安眼睛亮了亮,点头道:“好,我记住了。”
他挨个将不明白的地方指给楚铮看。
楚铮出乎意料地有耐心,讲解时并无烦躁,语气甚至称得上平和。
正说着,屋里突然响起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楚铮皱眉扫了一圈:“什么声音?”
陈宁安也跟着四处探看,等楚铮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时,他才反应过来。
他捂着肚子,低声道:“我不是故意扰到您的。”
楚铮没作声,掐算了下时辰,修炼了差不多两个半时辰,现在应该已经过了未时。
他问:“你现在肚子胀吗?”
陈宁安摇头:“都有些瘪了。”
楚铮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气恼道:“我是问你丹田胀不胀,还能不能承纳罡气!”
陈宁安也愣了下,回道:“丹田不胀,还能承纳。”
21. 第 21 章
楚铮嫌弃地啧了一声,他竟然被这人带偏了:“以后再胀,不许说肚子,说丹田!”
陈宁安顺从道:“是,我记住了。”
楚铮喊了一声:“来人。”
一位侍从立在门外:“少爷有何吩咐?”
楚铮道:“传膳。”
“是。”
楚铮看了眼旁边的人,蔫头耷脑的,他拽着人站起来:“你自己活动活动。”
陈宁安轻轻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二少爷,您还没停。”
“不停,就这么着。“楚铮甩出自己的剑,拿在手里比划。
陈宁安见状,缓缓往一旁挪动,很怕那把锋利的长剑戳到他。
俩人的手臂几乎最大限度的伸展开来,中间隔着的距离,略微让陈宁安感到心安。
楚铮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剑上,陈宁安试探地牵着他往前走,楚铮脚步顺从。
陈宁安小幅度地迈开步子,换着腿踢蹬,时不时屈膝,然后深弯着腰,缓解腰椎的酸疼。
他一边溜达,一遍打量着屋子。
这房间是真大啊!
他数了数,共有十二扇大窗户,此时,午后的阳光照进来,屋内亮堂堂的,看得他心都敞亮了。
在这大房子里来回走了三圈,走到屋门口时,陈宁安看见一行人,手里端着东西朝这边走过来。
为首那人,俯首道:“少爷,现在摆膳吗?”
楚铮回过神,才看清现在的情形,他像是在跟人牵手散步一样,他立即撤手,绷着脸往后移了两步,才道:“摆膳。”
陈宁安明白他的意思,立刻照着他的反方向挪动,快速远离他,躬身退到门口:“二少爷,小人就先退下了。”
楚铮冷声驳斥:“站着别动。”
陈宁安听话地站在门边候着。
他看着外面的一行人,先后越过他。
一个、两个、三个……
吃个饭竟然要二十个人伺候!
这些人训练有素,手脚轻快,陈宁安觉得自己也就眨了几下眼的功夫,他们已经把饭摆好,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他瞟了一眼坐在桌边的人,心里暗暗叹气,这位少爷不能只顾自己吃饭不管别人呀,他也饿了。
他用了点力气压住自己的肚子,省得再发出叫声来。
楚铮瞥了一眼杵在门口当柱子的人,叩击桌子:“过来!”
陈宁安茫然地循声去看,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楚铮是在喊他。
他走到桌边,看着满桌子的菜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不敢多看,立刻把眼神从饭菜挪到楚铮的衣襟上。
他之前在酒楼干过,知道一些身份尊贵的客人,自己不愿意动筷子,会让别人夹菜布膳。
他看着楚铮眼前的筷子,犹豫着没伸手去拿,怕楚铮又嫌弃他,以防万一,他开口询问道:“二少爷,您是让我布膳吗?”
楚铮道:“我是让你坐下吃饭。”
陈宁安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站着没动。
楚铮捞住他的左手,拽着他坐下。
陈宁安感受着掌心中传来的罡气,明白了他的意思。
楚铮左手拿起眼前的碗筷,搁在陈宁安面前。
他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在自己身前清出一片空地来,然后摆上自己的木剑阵法。
陈宁安缓缓拿起筷子,好一会儿没下筷。
这张餐桌很大,上面摆了十六道菜,四道汤,还有四道甜品。
每一样都特别精美,是的。
精美。
他第一次用精美这个词形容食物。
饭菜浓郁的香气像是有眼睛一样,一个劲儿往他鼻子里钻。
他从菜肴上一一扫过,简直眼花缭乱,每一道菜他都没见过。
他之前在小楼,以为自己已经吃得够好了,这么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拿着筷子去夹离自己最近的一道菜,刚伸出筷子,突然想起来不对,立刻撤回手,他扭头看向楚铮:“二少爷,您不吃饭吗?”
楚铮沉浸在自己的剑阵里,头也不抬道:“不吃,我早就辟谷了。”
陈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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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哦了一声,夹起一筷子,慢慢往嘴里搁。
“……”
这也太好吃了!!!
世上竟然会有这么好吃的菜!
他都不舍得嚼快了,怕糟蹋这好东西。
陈宁安放慢速度,仔细地咀嚼。
楚铮低着头,推演剑阵,心中有些烦躁,耳边一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扭头看了一眼,视线落在陈宁安的脖子上,喉结不大,嗓子眼儿估计也细,如果不嚼直接吞的话,可能会被噎住。
楚铮转过头,深吸了口气,努力使自己平心静气。
说实话,陈宁安的咀嚼声已经很轻了,但是楚铮自己一个人呆惯了,受不了耳边有动静。
剑阵千变万化,推演的时候要全神贯注,现在卡在一处本来就烦,耳边又有折磨人的声音,楚铮推不下去了。
陈宁安这时候屁股都离开凳子了,正要站起来去夹菜,没想到楚铮突然抬头了,而且还朝他看了过来。
他只好又坐下了。
楚铮觉得他神色不对,质询道:“你想干什么?”
陈宁安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对面那道很漂亮的菜,他犹豫着没有开口。
楚铮不耐烦了:“你有话就说!别整天吞吞吐吐的!”
陈宁安伸手指了指那道菜:“我够不着,想站起来去夹。”
楚铮觉得莫名其妙:“那你就去夹,看我干什么!”
还不是你脸色看着黑沉沉的,一副要发火的样子。
陈宁安低着头,轻声解释:“我看您在忙其他事情,怕站起来的动作,影响到您。”
楚铮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早就影响完了。”
陈宁安没明白他的意思,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他生气了。
他微微睁大眼睛看着楚铮,脸色透露出迷茫和无措。
楚铮移开视线,不再看他,伸手摁了摁眉心:“不用管我,你想干嘛就干嘛。”
“是。”陈宁安应承一声,他缓缓站起来,尽量在不牵动自己左手的情况下去夹菜。
22. 第 22 章
楚铮单手托着脸,听着耳边窸窣的咀嚼声,莫名想起了山上的那只松鼠。
那小东西经常蹲在一个石头上,举着两只前爪,捧着一颗榛子,露出两颗大门牙,咔嚓咔嚓地咬着坚硬的壳,腮帮子一定要塞得鼓鼓囊囊的,脸皮都撑圆了也不舍得停。
耳边的咀嚼声停了,响起了吞咽声。
陈宁安低着头,慢慢喝汤。
这汤看着颜色清亮,像水一样,但是喝起来特别醇香浓郁。
楚铮见他喝完汤又去夹菜,忍不住打量他,看着干巴瘦一个人,没想到饭量还挺大。
他问:“你吃这么多,肚子不胀吗?”
陈宁安快速咀嚼、吞咽,然后腾出嘴来答他的话:“还好,吃撑了也没事。”
吃不饱的话有事,干活多了会头晕,他有段时间找不到活儿干,每天就吃一个馒头,走着走着,会突然眼前一黑。
说完,陈宁安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果然吃太多,脑子容易发昏,他赶紧找补:“二少爷,我平时饭量不大的,吃得不多,这次是因为饭菜太好吃了,才忍不住多吃。”
以前那些东家,最不喜欢饭量大的伙计。
楚铮看着心不在焉的,随意嗯了一声。
陈宁安瞄了一眼他的神色,低着头继续吃饭。
楚铮的视线落在又鼓起来的腮帮子上,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牙有点痒,想嚼点什么东西。
这人吃饭也太香了,给他都看饿了。
他往桌子上扫了一圈。
陈宁安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伸手指了指:“二少爷,那四道菜我还没有动过。”
楚铮略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这人挺会看眼色。
桌上就一副碗碟,楚铮懒得让人送了,他扫了一眼陈宁安身前的共筷,也懒得去拿,直接用灵力引着一块凤尾灵葵,搁在嘴里嚼着。
一时之间,屋里响起两道交错的咀嚼声。
楚铮吃了两筷子之后就兴致缺缺,他没再动手,真吃起来也就那么回事。
他端着一杯灵茶漱口。
陈宁安问他:“二少爷,那几道菜您还吃吗?”
“不吃。”
陈宁安哦了一声,然后伸手去夹菜,桌上的其他菜他都尝过一遍了。
楚铮看他夹的是自己刚才吃过的菜,不由得皱眉:“这是我吃过的。”
陈宁安道:“我知道,您刚才说自己不吃了。”
楚铮加重了语气:“这是我刚才吃过的,你还吃!”
陈宁安被他搞糊涂了,轻声询问:“二少爷,这是您吃剩下的,我是不能吃吗?”
楚铮这才反应过来,这人以前是个乞丐,乞丐肯定都是捡别人吃剩下来的东西。
他一想到这人的那张嘴,不知道吃过多少脏东西,就忍不住反胃。
他从来不吃别人吃过的东西,也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楚铮心里翻腾着一股暴躁,眉峰压得极低,阴沉地盯着陈宁安。
陈宁安敏锐地察觉到他此时的心情很差,立刻抿了一下嘴,直接咽下嘴里所有的东西,将筷子小心地搁在桌上,低着头没再动作。
由于过于紧张,陈宁安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原本因为吃饭而染上红艳的嘴唇,此时只剩一抹淡红。
楚铮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跑神了。
这人好像变白了很多。
他命令道:“抬头。”
陈宁安立刻听话地抬起头,敛着眼皮,视线只往下看。
楚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是错觉,真的变白了。
他问道:“你搽粉了?”
陈宁安怔了怔,摇头道:“我没有。”
他不知道楚铮是不是因为这个不高兴,怕楚铮不相信,他在自己脸上用力抹了一把,将指腹朝向楚铮,急切地辩白:“二少爷您看,我真的没有搽粉。”
楚铮问道:“那你怎么突然变白了?”
陈宁安解释道:“我从小体质就这样,晒黑了只要捂一段时间就能白回来,我现在在楚家,不用风吹日晒,每天只见很少时间的太阳,我不是突然变白的,它是一点点白回来的,只是这个过程很不明显,您之前可能没注意。”
楚铮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虽然白了些,但皮肤依旧算不上白皙,不过,也不黑,看起来还算干净。
那张嘴唇……
一想到这儿,楚铮的脸色又难看起来,他冷声命令:“你以后不许再捡别人剩下的东西吃。”
陈宁安简直冤枉,他没忍住,轻声反驳道:“我以前也没捡过别人剩下的东西吃。”
楚铮明显不信:“你以前不是乞丐吗?”
陈宁安深呼了口气,极为认真地看着他说:“二少爷,可能您贵人多忘事,我之前跟您说过的,我没有当过乞丐,我有手有脚能干活,可以做工自己赚钱,用不着去抢乞丐的饭碗。”
楚铮没吭声。
陈宁安攥紧手,又压低脑袋,竭力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不让自己露出烦躁和不喜的神情来。
楚铮晃了一下两人交握的手,语气有些僵硬:“你,继续吃饭吧。”
陈宁安微微吐气,他实在猜不到楚铮生气的缘由,只能把神情和语气变得更为恭敬:“回二少爷的话,小人已经吃饱了。”
楚铮闻言张了张嘴,又抿住了,然后朝外喊了一声:“把饭撤了。”
陈宁安随着他起身,低声询问道:“二少爷能否稍等片刻,小人出去洗漱。”
楚铮顿了顿,松开了他的手。
陈宁安转过头,用力地闭了闭眼,平复自己的心绪。
只要是个人,再低贱,多少也有些自尊,就算平常被嫌弃惯了,可是被一个人一直当着面这么嫌弃,心里多少有些不好受。
好在陈宁安适应能力很强,等他收拾完,心情已经恢复了往常平和的状态。
他回到房里,张望一圈,来到楚铮坐着的小榻前。
楚铮余光瞥他,开口道:“我现在打坐,两只手都要用。”
陈宁安道:“是。”
他左右看了看,眼神最终落在自己的脚上,他矮身盘坐在地上,然后仰头看着榻上的人:“二少爷,您能稍微侧过来点吗?我右手放不上去。”
楚铮皱了皱眉,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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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对面看了一眼:“你坐那儿。”
陈宁安摇了摇头:“多谢二少爷体恤,小人身份低贱,身上也不干净,别弄脏了您的榻。”
楚铮闭上眼,语气冷漠:“随便你。”
陈宁安等着他侧过身,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有动静。
稍作犹豫后,他先放了一只手。
这张榻虽然不算很宽,但是楚铮坐在了中间,陈宁安如果想去够他里面那只手,要倾着上半身压在榻上,腿只能跪着或者蹲着。
这个姿势并不好受,看楚铮的样子,打坐最起码要一两个时辰,那结束后,他的腿和腰基本就废了。
他的胳膊也顶不住这么一直抻着。
陈宁安看着坐得不动如山的人,忍不住头疼。
就稍微动动,把屁股挪一点又能怎么样。
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他只好先单腿跪下,抻着手臂搭在了楚铮里面那只手上。
他想着两条腿来回替换着跪,应该能减轻一些痛苦。
刚跪好,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冷峻的声音。
“陈宁安。”
陈宁安愣了愣,抬头去看:“小人在。”
楚铮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眼神冷漠:“记住你自己的身份,做好你的本分,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忤逆我。”
“也不要想着耍手段、使小性子,我不是非你不可,再有下次,你最好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陈宁安听完不由得愣住,他怔怔地看着楚铮,反应过来后,并没有移开视线,而是和楚铮对视:“回二少爷的话,小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楚铮抬起头,错开他的眼神。
陈宁安往楚铮赤裸的脚上看了一眼:“小人上午赶过来时,跑得很急,脚上出了汗,鞋子不是很透气,闷了一上午,肯定有味道,我怕脱了鞋子惹您生气,我又要洗脚,平白折腾浪费时间。”
对这些身处高位的人来说,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底下人不听话。
陈宁安想起了主院门口被拖在地上的那具尸体。
忤逆这个词,分量太重了。
陈宁安撤回自己的手,他往后挪了两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朝楚铮磕头:“小人没有使小性子,更没有忤逆您的意思,都是因为您,小人才能待在楚家,有吃有穿有地方住,小人对您十分感激,只想一心伺候好您,对您绝对言听计从,请您相信小人,小人真的没有要忤逆您的意思。”
楚铮攥了攥手,声音有些发闷:“你起来,我没让你跪。”
陈宁安凝神听他说话,确定他的语气没有要发怒的意思后,才缓缓直起腰身。
尽管他已经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脸上仍然流露出了一丝委屈。
他不明白。
为什么楚铮说他耍手段、使小性子,明明他没有做过。
他已经处处小心谨慎,竭力做到恭顺了,为什么楚铮还是觉得他不听话。
楚铮看着他的脸,抿了抿嘴:“你先起来,不用脱鞋,直接上来。”
陈宁安垂首道:“是。”
23. 第 23 章
陈宁安撑着手臂爬起来:“请二少爷容小人片刻,小人去净手。”
楚铮低低嗯了一声。
陈宁安尽力压着步子,不让自己发出响动,他仔细洗干净手,把水渍擦得干干净净。
折回后,他小心地坐在榻上,双手轻轻落在楚铮掌心,他往后欠身,调整坐姿,最大限度地离楚铮远一点。
楚铮道:“我要入定打坐,途中你要是撑不住了,立刻告诉我。”
陈宁安道:“是,小人知道了。”
楚铮皱眉道:“不要这样说话,说我即可。”
陈宁安道:“是,小……我知道了。”
楚铮合上眼,开始入定打坐。
陈宁安见他闭上眼后,慢慢呼了口气。
他也闭上眼睛,凝神静气,整理着自己体内散落的罡气,一点点把它们捏瓷实,然后引到自己的丹田里。
虽然闭着眼,陈宁安却能看到自己丹田内的情况,里头有一团金灿灿的灵力。
陈宁安忽觉不对,他的丹田好像变大了。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不是错觉,丹田是真的变大了,怪不得今天他和楚铮掌心相贴了好久,丹田都不发胀。
照他们掌心相贴渡气的这个速度,他觉得他最起码能撑到天黑。
不知道过去多久。
陈宁安觉得自己腰酸背痛,脖子也梗得难受。
他的丹田撑得住,可是他这个人要撑不住了。
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像是缠在一起的麻花,快要打不开了,这张小榻上只铺了一层不薄不厚的毯子,坐上去有些硬,硌得他屁股疼。
他又一次睁开眼望向窗外。
天色暗淡,已经快日落了。
他快速看了一眼对面的人,然后飞快地移开视线。
楚铮依旧阖着双眼,表情严正,看样子还要好一会儿。
他上课时听前面那小孩说,修士入定时,对外界的感知很弱,只有在感觉到危险和异动时才会清醒过来。
陈宁安往自己身上打量一圈,他是个没灵根的凡人,更别提他现在在人家的地盘上,卖身契还在人家手里,他毫无疑问是个对楚铮没有威胁的人。
他在尽量稳住自己手臂的情况下,动了动屁股,缓缓拆开自己打结的腿,一点点弯下酸疼不已的腰,深深佝偻着脖子,将自己的手肘撑在榻上,额头也抵在榻上,缓而深地喘息。
楚铮一睁眼,入目就是翘起的圆润,顺着折塌的腰身往下看,就见他腿间埋着一个脑袋,楚铮惊愕地几乎要跳起来。
“你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陈宁安吓了一跳,他来不及去打量楚铮的脸色,赶紧解释:“二少爷我坐累了,腰疼得难受,想跪着歇会儿。”
他盘着腿坐了将近两个时辰,真得受不了了。
“别跪了,你先坐好。”楚铮往后倾身,陈宁安跪在他身前,脑袋都快挨着他的腿了。
“是。”陈宁安撑着手臂慢慢直起腰,他先坐在自己后脚跟上缓了缓,两条腿僵得都不像自己的腿了,感觉腰都快断了,他强忍着没有呲牙咧嘴,紧抿着嘴也没有泄出声。
楚铮看着他皱得发苦的脸,问道:“你丹田胀吗?”
陈宁安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有一点儿,但还能撑住。”
楚铮嗯了一声:“给你半个时辰吃饭歇息的时间,然后我们继续,我要确定你现在丹田的最大承纳能力。”
陈宁安点头:“是,我知道了。”
他缓慢地挪到床下,然后忙不迭地往外走。
楚铮平复完内息,正要叫人传膳,一转眼就发现屋里已经没人了。
他皱了皱眉,咽下嘴边的话,放出了上百个清洁术。
然后闭上眼,继续打坐。
陈宁安拖着两条僵硬、沉重的腿,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当他的脚踩在坚实的地上时,突然感觉很幸福。
他从来没觉得走路能这么幸福。
他宁愿来回奔波,也不想一坐几个时辰不动弹。
等他挪到院门口,感觉一刻钟都过去了。
他赶紧加快步伐往小楼走,就算坐着没动,运行功法也很累,他晌午没吃饱,现在又饿了。
刚走到小楼门口,仙鹤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
雪翎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你怎么啦?是二少爷打你了吗?”
陈宁安赶紧摇头否认:“没有,是我坐的时间太长,腿有点麻。”
雪翎哦了一声,上前扶着他一条手臂。
陈宁安知道他是金丹修士,能抗着呢,毫不犹豫地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雪翎像条拐杖一样,杵在陈宁安腋下。
陈宁安撑着他往屋里走,缓了口气,朝他道:“你让人给我送点吃的,什么都行,要快。”
雪翎立刻照做。
等走进屋里,陈宁安直奔床边,倒头就躺下了。
他躺着笔直,把自己摊得很平,想赶紧板板腰,恢复过来。
一整天提着神,如今终于闲下来了,陈宁安困得脑袋发昏。
眨了几下眼睛,他就睡过去了。
没过多大会儿,雪翎轻轻拍他的脸:“宁安,你别睡了,饭到了。”
陈宁安困得不行,一门心思只想睡觉,根本不想吃饭,可是他也不敢真睡,万一睡过头,又耽误了时间,他不敢想那位少爷有多生气。
他用力咬了一下舌尖,逼自己清醒过来,脚步虚浮地往浴房走,捧着凉水往自己脸上浇。
陈宁安稍微清醒一点后,又回到床上躺着,朝雪翎问:“你会数数吗?”
雪翎点头,撅了一下嘴,用幽怨的小眼神看着他:“我也上过学的,虽然经常在课上睡觉被赶出来了,但也学了些东西的。”
陈宁安没忍住笑了一下:“哇,真厉害,那你现在开始数数吧,我不太会,你能教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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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翎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拍着手说:“没问题!跟着我学,我一定能教好你。”
陈宁安道:“好,那你数吧,我在心里默念。”
雪翎开始大声地数数。
陈宁安闭着眼休息。
等雪翎数到八百时,陈宁安撑着腰从床上坐起来,夸赞道:“你真厉害,我已经学会了。”
雪翎得意地摇头晃脑,嘿嘿一笑。
陈宁安坐在桌边随便吃了几口,然后从桌上拿了几块米糕,一边走一边吃。
雪翎跟着他走进楚铮的院子。
此时,华灯初上,一片灯火通明。
雪翎问陈宁安:“你晚上还回来睡吗?”
陈宁安咽下嘴里的东西:“回来睡,但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雪翎“噢”了一声,他转动着乌黑的眼珠,好奇地看着陈宁安:“二少爷的房间好看吗?床大吗?”
“好看,床看着很大。”陈宁安有些诧异,“你没进去过吗?”
雪翎摇头,声音闷闷道:“二少爷从小就爱干净,从来不让灵兽进他的屋子,下人也很少进去,而且只停留在外间。”
陈宁安摸了摸他的脑袋:“其实二少爷的屋子没什么特别的,床跟我的床长得一样,就只是大了一些。”
雪翎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开,他笑着说:“我的床也很大,特别大!是一棵好粗好粗的大树,等哪天有空,我带你去睡一睡。”
陈宁安笑着点头:“好。”
快走到正房门口时,陈宁安朝他说:“你明早不用来了,我不去族学。”
“好。”雪翎没什么异议。
他把手里捧着的一盅甜汤递给陈宁安:“你快喝吧,马上就到了。”
陈宁安端起来喝了两口,稍微润润嗓子,就又递给他了。
雪翎疑惑道:“你就喝两口啊,以前都是喝完的。”
陈宁安没说太多,只道:“今天不渴。”
“好吧。”雪翎转身回去了。
陈宁安抿了抿嘴唇,水喝多了不太好,干活的时候总不能经常跟主人家说我要去小解,会被以为是偷奸耍滑。
正房的门开着,陈宁安站在门侧边儿,轻喊一声:“二少爷。”
“过来。”
“是。”陈宁安往里走,他先去仔细洗了洗手,然后来到榻边。
楚铮阖着双眼,端坐在榻上打坐。
陈宁安慢慢坐在榻上,视线一转,发现身下铺的毯子换了张新的。
他悄悄按了按,不由得失落,比白天的那张毯子好像又薄了一些。
楚铮睁开眼,看他一眼,摊开自己的掌心。
陈宁安轻轻与他掌心相贴。
屋外夜色渐深。
陈宁安瞄了一眼对面,楚铮依旧闭着眼睛,心里忍不住担忧,他的丹田还有一小半的空闲。
不会要弄到后半夜吧。
那他怎么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