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玩破产游戏,我反手就是离婚!》 第32章 散伙饭与现世报 第三十二章 散伙饭与现世报 许阳算是彻底废了。 脸毁了,事业黄了,网上全是他的黑料,以前巴结他的人现在连电话都不接。 林秋月那边呢,自身难保,除了偶尔打点钱过来,根本顾不上他。 他窝在一个廉价出租屋里,整天对着镜子看自己那张坑坑洼洼的脸,越看越恨。 恨那俩泼他硫酸的混蛋,更恨宋砚。 要不是宋砚见死不救,他何至于此! 这天晚上,他实在憋得慌,戴了顶鸭舌帽,把帽檐压得低低的,溜达到以前常去的一家隐蔽酒吧,想借酒浇愁。他缩在最角落的卡座,一杯接一杯地灌,脑子里全是报复的念头,可又不知道从哪下手。 正喝着,一股浓烈的香水味飘过来。一个穿着昂贵套装、拎着限量款包的女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许阳醉眼朦胧地抬头。女人长得不错,就是妆容太锋利,眼神里带着一股打量货品似的挑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 “许阳?”女人开口,声音有点尖。 “你谁啊?”许阳没好气地问,他现在看谁都不顺眼。 女人没回答,反而凑近了些,仔细盯着他的脸看,看得许阳浑身不自在,差点想骂人。 “啧啧,伤得是挺重。”女人摇摇头,语气说不清是惋惜还是别的,“不过……骨相底子还在。” “你有病吧?”许阳火了,“看笑话滚远点!” 女人也不生气,自顾自倒了杯酒:“别急嘛。我不仅知道你叫许阳,我还知道,你这张脸是怎么没的,以及……你恨透了宋砚,对吧?” 许阳心里一咯噔,酒醒了一半,警惕地看着她:“你到底是谁?” “我叫周曼,”女人晃着酒杯,“宋砚的大学学姐。” 听到宋砚的名字,许阳眼里的恨意更明显了。 周曼看着他这反应,笑了:“巧了,我也不怎么待见他。” 许阳没吭声,等着她的下文。 “大学那会儿,我追过他,追得挺凶。”周曼撇撇嘴,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结果呢,人家清高得很,一句‘不合适’就把我打发了。呵,我周曼想要的男人,还没几个得不到的。” 她换了好几个男朋友,个个非富即贵,可心里那点不甘心,就像根刺,越扎越深。 最近听说宋砚离婚了,她那颗心又活泛起来,可一打听,宋砚身边居然有个家世相貌样样碾压她的苏书瑶?这让她怎么忍! 她知道硬碰硬不行,得用点别的法子。 正愁没处下手,就看到了许阳的新闻。 她找人查了许阳,发现这人和宋思明像,骨相居然和宋砚也有几分相似。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子里成型了。 “说这些屁话干嘛?”许阳不耐烦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曼放下酒杯,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我想跟你做笔交易。我能帮你。” “帮我?你能帮我什么?给我钱治脸?”许阳嗤笑。 “钱?小意思。”周曼语气轻松,“我不光能给你钱治脸,我还能让你这张脸,彻底变成另一张脸。” 许阳愣住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这脸反正也烂得没法看了,不如彻底重做。”周曼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我咨询过顶尖的整形医生,你的面部骨骼基础,和宋砚非常像。只要舍得花钱,受点罪,能把你的脸,做得跟他一模一样。” “你疯了吧?!”许阳惊得差点跳起来,“我变成他干嘛?!” “干嘛?”周曼笑了,像条吐信的毒蛇,“林秋月为什么对你另眼相看?不就是因为你像她死去的白月光宋思明吗?可她最得不到的人是谁?是宋砚!” 她盯着许阳,一字一句地诱惑:“你顶着宋砚的脸,再去接近她。一个破产绝望、感情空虚的女人,对着她曾经拥有却亲手推开、现在又‘失而复得’的那张脸,她会怎么样?” 许阳的心猛地一跳。 周曼继续加码:“把她搅得心神不宁,旧情复燃最好。让她彻底离不开你这张脸,让她为了你这张脸,再去纠缠、甚至报复真的宋砚。到时候,宋砚那边鸡飞狗跳,苏书瑶还会要他一个被前妻死缠烂打的麻烦货吗?” 她顿了顿,看着许阳: “等我把宋砚搞到手,你拿着我给你的钱,顶着这张脸,是继续哄着林秋月当你的富婆小狼狗,还是远走高飞,随你的便。” “或者……你要是有本事,也可以直接把苏书瑶勾引过去。那可是苏家的大小姐,掌权人,你要是扒上她……还愁没有好日子过?” “怎么样?这买卖,做不做?” 许阳坐在那里,心脏砰砰狂跳。酒精、仇恨、还有对重新过上人上人日子的渴望,烧得他脑子嗡嗡作响。 变成宋砚的脸……去玩弄林秋月的感情……还能报复宋砚…… 他摸了摸自己凹凸不平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决绝。 “……做!”他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字,“妈的,我做!” 周曼满意地笑了,举起酒杯:“合作愉快。明天,我就带你去见医生。” 两只酒杯在昏暗的灯光下轻轻一碰,敲定了一个恶毒而疯狂的计划。 许阳跟着周曼,进了一家藏在市中心顶级写字楼里的私人医疗会所。那地方,安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空气里飘着一股消毒水和钱混合的味道,锃亮的地板能照出人影儿。 接待他们的医生姓王,话不多,眼神精得很。他拿着许阳的CT片子,对着光看了半天,又上手在他脸上捏捏按按,力道不轻,疼得许阳直抽冷气。 “周小姐,”王医生放下片子,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底子确实像您说的,和目标对象的骨相结构相似度很高。颧骨、下颌角、眉弓……这些主要承力点,几乎不需要大动。” 周曼翘着腿,慢悠悠喝着护士送来的咖啡:“我就说嘛。那软组织呢?烂成这样了,还能用?” 王医生推了推眼镜:“损伤确实严重,大面积瘢痕挛缩,部分皮下组织坏死。但这反而是个机会。” “机会?”许阳忍不住插嘴,嗓子因为紧张有点哑。 “对。”王医生转向他,眼神里没什么温度。 “反正都要全部剥离、重塑,相当于在一张……嗯,几乎空白的画布上重新创作。我们可以完全按照目标对象的面部肌肉走向、皮肤纹理、甚至是细微的表情习惯来进行植入和缝合。过程会很痛苦,恢复期漫长,但最终效果……”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周曼,“理论上,可以做到以假乱真。” 周曼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要的就是以假乱真。钱不是问题,用最好的材料,请最好的团队。我要的不是像,是一模一样。” “明白。”王医生点头,“我们会进行全脸骨骼微调,确保轮廓百分百契合。然后是自体脂肪移植、高分子材料植入重塑软组织,最后是最精细的皮肤移植和纹路修复。整个过程,预计需要至少五次大型手术,中间穿插无数小修复和恢复期。全部完成,至少一年。” 许阳听着,手心全是汗。 一年?五次大手术?光想想那场面,他就有点腿软。 “怎么?怕了?”周曼斜睨着他,语气嘲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滚回你的出租屋,对着你那张烂脸等死。” “谁怕了!”许阳被一激,那点犹豫瞬间被压下去,梗着脖子,“做!只要最后能成,怎么样都行!” “很好。”周曼放下咖啡杯,眼神意味深长。 “签协议吧。所有费用我出,还会额外给你一笔钱,足够你挥霍一段时间。但条件是,一年内,完全听从我的安排。恢复期间,不准见任何人,尤其是林秋月。我要的是一张完美的、没有任何干扰的‘脸’。” 许阳看着那份厚厚的协议,手指微微发抖,最后还是抓起笔,狠狠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颤抖的字迹,像签下了卖身契。 第一场手术很快就安排了。 全麻之前,许阳看着头顶刺眼的无影灯,心里一阵发慌。 但一想到宋砚那张冷漠的脸,想到林秋月可能对着他这张新脸神魂颠倒的样子,想到他有可能把到苏书瑶那样的女富婆,想到以后能把那对狗男女耍得团团转,那点害怕就被疯狂的兴奋取代了。 麻药推进血管,他很快失去了意识。 手术做了整整十个小时。等他再醒过来,整个头都被厚厚的纱布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鼻孔和嘴巴。动一下都钻心地疼,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又像被火烧。 接下来几天更是地狱。 他躺在VIP病房里,吃喝拉撒全靠护士,疼得睡不着,只能靠大量的止痛药硬扛。 周曼偶尔会来,隔着玻璃窗看他一眼,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正在被精心打磨的作品,冷漠又期待。 许阳有时候疼得受不了,会后悔。 但更多的时候,是靠着对宋砚和林秋月的恨意撑下去。 拆线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纱布一层层揭开,每一下都牵扯着新生的皮肉。当最后一块纱布取下,护士递给他一面镜子时,他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 镜子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肿胀、青紫,布满细微的缝合痕迹,看起来恐怖又脆弱。 但隐约的轮廓,已经能看出几分宋砚的影子了。 许阳盯着镜子,像是看到了鬼。 周曼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看着镜子,满意地笑了:“底子出来了。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但骨相已经很像了。好好养着,接下来还有的罪受。” 许阳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镜子里那双属于自己的、却嵌在一张陌生脸上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混乱、恐惧,还有一丝扭曲的兴奋。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许阳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一个顶着宋砚面皮的怪物。 周曼看着镜子里那张初具雏形的脸,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第33章 恶魔的橄榄枝 第三十三章 恶魔的橄榄枝 另一边。 其他人对许阳的举动一无所知。 就连林秋月,现在也自顾不暇,哪里有空想许阳? 她现在正雷厉风行地筹备着和宋砚离婚。 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了。 民政局那红戳子“哐当”一下盖下去,林秋月心里也跟着咯噔一声。 现在的离婚证和结婚证一样,都是红色。 小小的一本证,薄得像片树叶,却沉得她快拿不住。 走出大门,阳光有点刺眼。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伸手想去拉宋砚的袖子。 “宋砚……”声音黏黏糊糊,带着哭腔,“手续是办了,但我心里……始终还是有你的。等公司这关熬过去,一切都会好的,到时候我们……” 宋砚把手插进西裤口袋,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触碰。 他侧过头,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冷的像十二月的冰碴子,一下就把林秋月那点表演冻僵在脸上。 “林秋月,”他开口,声音平得没有一点起伏,“戏还没演够?省省吧。”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砸得人生疼:“从今往后,你是你,我是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说完,他转身就走,半点留恋都没有。 那背影,决绝得让林秋月心慌。 “宋砚!你别后悔!”她冲着他背影喊了一句,眼泪这回是真的憋不住了,哗哗往下流。 可惜,这眼泪里头,懊悔和心疼没几分,多半是气急败坏和不甘心。 宋砚脚步都没停一下,心里冷笑:鳄鱼的眼泪,骗鬼呢。 这边宋砚的车尾灯刚消失,林秋月立马就把眼泪一抹,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手机。 她迫不及待地拨通苏书瑶的电话,呼吸都急了几分: “苏小姐!苏总!离了!我和他离了!我们刚办完手续,离婚证都热乎的!您看……您答应我的那笔资金,什么时候能……”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默,接着,突然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尖锐刺耳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林秋月,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苏书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我是说过你离婚了,我会‘考虑’帮你。现在我考虑好了——” 她笑声一收,语气瞬间结冰:“——我、不、帮。” 林秋月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举着手机,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 “你……你耍我?!” 她尖声叫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苏书瑶!你堂堂苏家大小姐,说话当放屁吗?!你就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笑话?” 苏书瑶冷嗤一声。 “比起你骗婚骗肾养小白脸,我这点‘考虑不周’,算得了什么?林秋月,你把我哥害成那样,差点把他命都折腾没了,还指望我帮你?我没立马弄死你,已经是看在今天这离婚证的份上,给你脸了!” 她语气狠戾起来: “我警告你,拿了证就滚远点。以后别再出现在宋砚面前,别再对他动任何歪心思。否则,下次就不是袖手旁观了,我让你连哭都找不着调儿!听明白了吗?” 不等林秋月反应,电话那头已经变成了忙音。 “啊——!!” 林秋月站在民政局门口,像个疯婆子一样尖叫起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她浑身发抖,恨不得把手机砸了,把眼前的一切都撕碎! 羞愤、绝望、被戏耍的怒火烧得她理智全无。 苏书瑶!宋砚!你们联手玩我!你们不得好死! 无能狂怒之后,一个恶毒的念头钻了出来。 对!证据!她要想办法证明宋砚和苏书瑶早就搞在一起了!证明他们婚内出轨!只要拿到证据,她就能反转局面,就能让宋砚身败名裂,让苏书瑶也沾一身腥!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睛通红地开始翻通讯录,打电话给她认识的几个私家侦探,声音因为激动而扭曲:“给我查!不惜一切代价!查宋砚和苏书瑶!我要他们之前所有在一起的证据!开房记录、通话记录、照片……我全都要!” 但那可是苏家! 是苏家现在的实际掌权人苏书瑶,和她护着的人! 谁敢去查他们啊! 就算有,现在要的钱,也是林秋月付不起的。 现在,她已经走投无路了。 公司一堆烂账,讨债的天天上门,所有认识的人都把她当笑话看……她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 要么干脆去庙里拜拜吧,她已经没路求人了,只能去求一求虚无缥缈的粉丝。 就在她绝望得像去跳楼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她本来不想接,现在她看见陌生电话就心慌,不是催债的就是记者,都是来让她雪上加霜的。 但鬼使神差地,她还是滑开了接听。 “喂?” “林总吗?” 电话那头是个男人的声音,听着挺沉稳,有点公事公办的调调。 “冒昧打扰,我是宏远集团,赵先生的助理,姓周。” 宏远集团?林秋月脑子嗡了一下。这可是苏家的死对头!实力跟苏家不相上下,两家明争暗斗好些年了。他们的人找她干嘛?看笑话? “周助理?”林秋月皱紧眉头,“你怎么有我电话?找我什么事?” “林总现在的情况,我们大致了解一些。”周助理不绕弯子,说得直接,“听说您公司资金链出了点问题,处境比较艰难。” 林秋月心里一紧,有点恼羞成怒: “怎么?宏远现在也干起落井下石的勾当了?派你来笑话我?” “林总误会了,我们赵总不是这个意思。相反,我是来帮你的。” 周助理语气没变,还是那么平稳。 “我们赵总的意思是,商场虽然如战场,但也没必要把人往死里逼。或许,我们可以谈谈合作。” “合作?”林秋月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听错了。 “我跟你宏远有什么好合作的?我现在这样,还能有什么利用价值?”她可不傻,这帮人精得很,无利不起早。 “林总您实在过谦了。”周助理轻轻笑了一下。 “您对苏家,尤其是对苏昌华老爷子和他那个刚认回来的孙子宋砚,还有那位苏书瑶大小姐,应该……很了解吧?而且,心里这口气,怕是也咽不下去吧?” 林秋月没吭声,心里翻江倒海。 宏远这是想拿她当枪使,对付苏家? 周助理像是猜到她心思,继续说: “赵总说了,只要您愿意,宏远可以立刻给林氏注资,帮您渡过眼前这个难关。条件嘛,除了相应的股份之外,确实还有一些……小事,需要林总您配合一下。” “什么小事?”林秋月心跳有点快,声音发干。她知道这“小事”绝不简单。 “具体的事情,等林总表明了诚意,我们见面详谈。” 周助理轻轻一笑,卖了个关子。 “我们赵总并没有勉强别人的意思,关于我们的提议,林总大可以慢慢考虑。不过……据我们所知,银行给您的最后期限,好像就是明天下午了吧?” 这话像根尖锐的针,精准地扎在林秋月的死穴上。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一边是破产滚蛋,背上巨债,成为全城笑柄,生不如死;另一边是抓住这根可能是毒的橄榄枝,暂时喘口气,但代价是变成宏远对付苏家的棋子,去咬宋砚和苏书瑶。 她恨透了宋砚和苏书瑶,巴不得他们倒霉。 可……真要让她亲自下场去当那把刀? 林秋月不傻,她知道,当刀的,没几个好下场。 可是她不接受还能怎么样呢? 她已经走投无路了。 现在死,还是未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死…… 左右都是死,不如拼一把! 电话那头很安静,耐心等着她的答复。 林秋月看着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催款函,又想起网上那些恶毒的评论和苏书瑶那张嘲讽的脸。 她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时间,地点。” 就算是饮鸩止渴,这杯“毒药”,她也喝了! 周助理笑了一声,似乎毫不意外她的选择:“好。稍后我会把见面地址和时间发到您手机上。期待您的到来,林总。” 电话挂断。 林秋月瘫回椅子上,手心全是冷汗。 她知道自己可能正在与虎谋皮。 但眼前这关,她不过不行了。 第34章 与虎谋皮 第三十四章 与虎谋皮 第二天下午,林秋月按照短信上的地址,找到了一处隐蔽的私人会所。 私人会所的隐蔽性很高,从外面看其貌不扬,门口连个招牌都没有,只有个穿着黑西装的壮汉打量了她一眼,确认过身份后才放她进去。 引路的是一个穿长款淡黄色旗袍的迎宾,身子窈窕,打扮端庄,十分的有气质。 跟着迎宾走到里面,才发现别有洞天,里面装修得十分雅致,一步一景,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香气。 就算是这样的环境,也没给林秋月带来一点放松的感觉,她紧紧抓着手包,整个人紧绷着,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松下溪包间,林女士,请进。” 她微微躬身,伸手示意林秋月可以进去了。 撩开珍珠帘,迎面是一座室内的假山水。 从侧面绕过,才能看到一张偌大的茶桌,一个看着五十多岁、笑容和气的男人坐在那儿泡茶。 他穿着一身细棉麻混纺的原色茶道服,脚上踏着一双千层底布鞋,看起来十分的简谱。 要不是早知道他的身份,林秋月差点以为这是个哪位好说话的叔伯。 “林总来了?坐。”赵总抬手示意,语气随意得像招呼熟人,“尝尝这茶,明前的龙井,头采的好茶,又轻又浮,特别香。” 林秋月僵硬地在他对面坐下,手指触碰了一下小小的茶盏,但是并没有端起来。 “赵总,周助理说您能帮我?” 她没心思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声音还有点发紧。 赵总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吹了吹气。 “年轻人,就是心急。” 他脸上笑呵呵的,眼皮微抬,泄出一丝精光,快速地从上到下将林秋月扫了一遍。 “要说帮你,其实并不难。宏远别的不多,就是钱多。就你公司那点窟窿,我要是想填上,就是一句话的事。” 林秋月心跳快了点,但不敢放松。 “条件呢?”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赵总放下茶杯,和蔼一笑,从旁边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推到她面前。 “看看。” 林秋月翻开一看,头皮瞬间有点发麻。 密密麻麻的条款,利率高得吓人,几乎把她名下所有股份和林氏资产都抵押了进去,保密协议苛刻到离谱,违约后果她看都不敢细看。 最后附了几页纸,标题是“合作备忘”,里面条条框框,看得她头皮发麻。 “赵总……”她声音发干,“这是要我卖身啊?” “哎,林总啊,你话别说的这么难听。” 赵总摆摆手,依旧笑着。 “做生意讲究互惠互利嘛。宏远担着风险帮你,总得要些保障,对吧?你看这第一笔定金,”他指了指借款数额,“只要签了字,半小时内就到账,足够你应付银行了。” 钱!那串数字像钩子一样勾着她。她现在太需要这笔钱了。 “那这‘备忘’上的事……”她喉咙发紧。 “哦,一些小忙。” 赵总抿了口茶,说得轻描淡写。 “林总在苏家待过,又跟宋砚关系……匪浅,总知道些外人不知道的东西。比如,苏氏下面那个新能源项目的底价到底是多少?苏老的身体最近是不是又不太好了?听说宋砚每天下午习惯单独去楼下的咖啡厅待半小时?” 林秋月后背冒出冷汗。 这哪是小忙?这是让她当商业间谍! “还有啊,”赵总放下茶杯,声音压低了些,眼睛轻轻眨动,更显得推心置腹。 “苏氏技术部那几个核心,尤其是跟过宋砚的老人,能不能……想办法请到宏远来?待遇好说。宋砚那边嘛……他毕竟对你还有旧情吧?偶尔去见见,诉诉苦,说说苏书瑶的不是,让他后院起起火……这对林总来说,不难吧?” 他笑得像个慈祥的长辈,说的话却字字恶毒。 宏远就是要利用她这把曾经的“苏家媳妇”的刀,去捅苏家最疼的地方——宋砚。 林秋月手抖得厉害,茶杯差点拿不稳。她知道这字一签,她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赵总……这……这是不是太……” 她喉咙发干,声音都有点哑。 “嗯?林总,我……太什么?” 赵总笑容淡了点,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却更有压迫感。 “林总,你搞搞清楚,我可不是开善堂的啊,这钱,为什么要白白给你呢?就你那个小公司,对我而言可是一点价值都没有。我帮你,看中的就是你对他们知根知底,还有你这张……他们暂时还不会太过防备的脸。” 他靠回椅背,又恢复了那副和气样: “当然,我也不会威逼别人。谈生意嘛,总要两厢情愿才好。你要是不愿意,门在那边,我绝不勉强。” “不过嘛……就是不知道银行和那些供应商,会不会也像我这么好说话喽!呵呵呵……” 赵总笑着摇了摇头,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满杯,端到面前,轻轻吹了吹,小啜一口,双眼微闭,轻轻摇头,好像沉醉在了这茶香里。 林秋月的手死死捏着那几张纸,指甲掐进了掌心。 是,她是恨苏书瑶,是恨宋砚的绝情。 但她从没想过要把事情做到这么绝。 这要是被发现了……她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那些追债的几乎马上就能逼死她! 要是答应了,她至少还能喘口气,还能有机会翻盘…… 林秋月低着头,脑子里两个念头疯狂打架。 一边是破产后被人追债、唾骂的惨状,一边是苏书瑶嘲讽的脸和宋砚冰冷的眼神。 怎么选?她应该怎么选? 她能怎么选? 怨恨和不甘最终像毒液一样淹没了那点可怜的犹豫。 林秋月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我……答应。” 赵总爽朗地笑出了声。 “这就对了嘛,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来,这是笔,合同你也看好了,签字吧。” 林秋月将肺腑中的气长长地吐出来,又深深地吸进去,手指颤抖着拿起了笔。 她签字的时候,字迹微微颤抖着。 冥冥之中,她感觉自己签的不是普通的合同,而是向魔鬼出卖灵魂的契约。 可她还能怎么办呢? 很快,巨款到账。 那一瞬间,她是轻松的。 但也只有一瞬间。 第35章 影子替身 第三十五章 影子替身 另一边,许阳的日子也不好过,只不过是在另一种意义上的“不好过”。 他被周曼扔进了一家保密级别极高的私人整形医院,活像进了个高级监狱。 接下来的几个月,就是他妈的噩梦。 全麻、手术、疼醒、拆线、看着自己肿成猪头的脸,恢复一段时间,然后再来一轮。 镜子里的脸一天一个样,纱布拆了一层又一层。最初的肿胀和青紫慢慢消退,底下露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陌生。 周曼隔三差五就来“验货”,每次都用那种打量商品的眼神盯着他的脸,上手捏捏下巴,抬抬颧骨,嘴里嘀咕着: “这里还得再垫一点点……眼角的角度不对,下次调整……” 许阳觉得自己就像一块正在被精心雕琢的木头。 光有脸还不够。 周曼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大堆宋砚的视频——有公开场合的演讲,有被偷拍的生活片段,甚至还有一些模糊的、看起来像是医院监控录像里的走路身影。 她弄了个投影,天天逼着许阳看。 “停!”周曼会突然喊停,指着定格的画面,“看这里,他思考的时候,右手食指会无意识地敲桌面,就两下,很轻,但一定有。” “还有,他走路的时候,肩膀是松的,但背挺得很直,不像你,缩头缩脑!” “说话!语气再沉一点!慢一点!宋砚不会像你这样急赤白脸的!” 许阳都快被逼疯了。 他得学着宋砚怎么笑,怎么皱眉,怎么沉默地看着人,甚至怎么抬手喝咖啡。 周曼对这个事有着几乎变态的执着,一点细节不对就冷着脸骂人,有时候急了甚至会把咖啡泼到他身上。 “学不像就滚回去当你的烂脸鬼!” 她总是这么威胁。 光模仿还不够,周曼还在给他“洗脑”。 她靠在沙发上,一边涂着指甲油,一边用那种轻飘飘的、却恶毒无比的语气给他讲故事。 “知道宋砚为什么不要林秋月了吗?那女人,狠着呢……表面上爱得死去活来,背地里就是为了报复,骗了他的肾,把他当牲口一样使唤还债……” “还有你这张脸,原来为什么能得她青眼?不就是像她那个死鬼白月光宋思明吗?她就是把你们当替身,玩物罢了……” “宋砚惨啊,被这种女人缠上,差点命都没了。林秋月?她就是个吸血鬼,毒妇……” 她一遍遍地讲,添油加醋,把林秋月描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贱人,把宋砚说成完美无缺的受害者。 许阳本来心里就憋着恨,被这么天天灌输,那点恨意扭曲发酵,变得越发浓烈。 他现在觉得,宋砚和林秋月都欠他的,他倒霉全是这两人害的! 几个月折腾下来,脸恢复得六七分像了,动作神态也学了点皮毛。 周曼看着穿着宋砚常穿的那种款式西装、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许阳,上下打量了一番,总算勉强点了头。 “嗯,凑合能看了。走吧,带你去试试水。” 晚上,一家林秋月以前常去的清吧。 周曼把车停在对面暗处,指着里面一个靠窗的卡座:“喏,她果然在。又一个人跑来买醉。” 林秋月看起来憔悴不堪,面前放着好几个空酒杯。 许阳压低帽檐,心跳得厉害,有点紧张,又有点扭曲的兴奋。 他下了车,按照周曼指示,穿过马路,推开酒吧门,但没有进去。 就在门口光线昏暗的地方,假装看手机,停留了大概十几秒。 这个角度,刚好能让卡座那边的林秋月看到一个模糊却极度熟悉的侧影和身形。 果然,林秋月无意间抬头瞥向门口,目光扫过那个身影,猛地顿住了。 她瞳孔骤然放大,手里的酒杯差点滑落。她使劲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眼花。 那身影……太像宋砚了!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那个身影已经转身推门出去,融入了外面的夜色里。 林秋月猛地站起来想追出去,却一阵头晕目眩,又跌坐回卡座。 她心脏狂跳,手抖着掏出手机,是想打给宋砚质问,还是怎样?她自己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手机“嗡”了一声,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像是在远处偷拍的,有点模糊,但能看清是一个男人的背影,穿着笔挺的西装,身形挺拔,和刚才门口那个身影,和宋砚……一模一样。 紧接着,又一条短信进来,只有三个字: 【好久不见】 林秋月盯着那照片和那三个字,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又猛地沸腾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是谁?!是宋砚吗?他什么意思?挑衅?还是…… 她手指颤抖地回拨那个号码,却只听到“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提示音。 她一个人僵在卡座里,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变得诡异起来,刚才喝下去的酒全都化作了冷汗。 周曼看着林秋月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反而更来劲了。 她翘着腿,晃着红酒杯,对许阳说:“干得不错。看来这女人心里有鬼,吓破胆了。继续,给她再加点料。” 许阳现在对她言听计从,或者说,是对她手里的钱和能让他报复的力量言听计从。 他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又开始用虚拟号码给林秋月发东西。 有时候是张更模糊的侧脸照,像是在车流里抓拍的。 有时候是一段几秒的音频,就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比如“…何必呢…”,或者“…放过你自己…”,声音压得低低的,学足了宋砚那冷淡调调,听着膈应人。 有两次,他算准林秋月下班时间,在她公司楼下那条街对面,靠着辆黑色的车(跟宋砚常开那款很像),戴着帽子低头玩手机。 等林秋月魂不守舍地走出来,他就像偶然抬头,隔着川流不息的车道,让她瞥一眼,然后立刻转身钻进小巷子没了影。 林秋月每次都觉得心跳骤停,追又不敢追,喊也喊不出,回去又是一夜噩梦。 周曼觉得光这样隔靴搔痒不过瘾了。 她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堆宋砚以前写的病历、签名甚至废纸片,扔给许阳。 “练!把他的字给我模仿得像一点,撇捺勾点,必须一模一样!” 她又翻出一些旧照片和地址,“还有这儿,他们以前常去的破公园,那棵树。还有这家老字号糖水店,宋砚以前好像给她买过。这些破事都给我记牢了!” 许阳就天天关屋里,对着宋砚的字迹描红一样练,写得手腕酸疼。 周曼就在旁边盯着,写错一点就撕掉重来,骂他笨。 还得背那些他压根不想知道的、“宋砚和林秋月”的恋爱往事,听得他直犯恶心,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他恨林秋月把他当替身,用完就扔。可他更恨宋砚。 凭什么?凭什么宋砚就能拥有他梦寐以求的一切?家世、地位、那张他妈的原装脸!现在连他许阳的脸,都成了宋砚的复制品! 这种恨没地方发泄,就在这些细节里变态地找补。 周曼让他模仿宋砚写个“安”字,他偏要在最后的笔锋里,带着一股几乎看不出的狠厉劲儿,像是要把纸戳破。 让他学宋砚走路时微微放松的肩膀,他私下练习时,却会把肩膀绷得死紧,拳头攥着,想象着下一秒就能一拳砸在宋砚那张冷漠的脸上。 他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边拼命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的影子,一边又在这影子的角落里,埋下自己恶毒的诅咒和陷阱。 他盼着哪天这些细微的、扭曲的“不像”,能像种子一样发芽,在某一天狠狠恶心到宋砚,哪怕只是让他产生一丝疑惑和不舒服,许阳都觉得痛快。 他知道自己现在动不了宋砚的根本,但这种躲在暗处一点点蛀空对方形象的感觉,成了他除了报复林秋月之外,唯一的乐趣。 周曼看他学得越来越像,脸上终于露出点几乎狂热的满意。 “快了……”她喃喃自语,眼神闪着诡异的光,“就快能面对面了。林秋月,准备好迎接你的‘惊喜’了吗?” 第36章 暗流与依靠 第三十六章 暗流与依靠 这些涌动的暗流并没有影响到宋砚的工作,当然,更影响不到苏书瑶。 他们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从宋砚回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苏氏顶楼的办公室,灯总是亮到很晚。 宋砚是真拼了命。 他之前在这些方面实在落下太多,现在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用。 好在他脑子本来就好使,加上那股狠劲,几个原本有点棘手的项目被他捋得顺顺当当,效率高得吓人。 底下人一开始还嘀咕,这空降的“太子爷”到底行不行? 不过没几天,这些人就闭了嘴。 毕竟宋砚的就能力摆在那儿,由不得你不服。 更别提几个跟着他干的项目组,项目谈的顺顺利利在,奖金拿得手软,自然成了他的人。 打工嘛,自然是跟谁有肉吃,就跟着谁了。 可也不是谁都看他顺眼。 几个跟着苏昌华打江山的老臣,面上笑呵呵夸“后生可畏”,背地里没少撇嘴。 “哼,急功近利!”管财务的老钱在茶水间跟人嘀咕,“步子迈那么大,也不怕扯着蛋!当年我们那会儿……” “可不是嘛,”旁边人附和,“老爷子是念旧情,可别把公司当试验田喽。” 这些风言风语,偶尔也会飘进宋砚耳朵里。他听见了也就当没听见,该干嘛干嘛。他心里清楚,想站稳,光靠爷爷不行,得拿出实打实的东西堵住所有人的嘴。 这天晚上,苏书瑶拎着宵夜推门进来,就看见宋砚还对着电脑屏幕,眉头拧着。 “喂,苏氏给你多少股份啊,这么卖命?”她把餐盒放桌上,走过去帮他按了按紧绷的肩膀。 宋砚往后靠了靠,闭上眼:“没事,快弄完了。” 苏书瑶瞥了眼屏幕,是下个季度的战略规划。 “宏远最近是不是疯了?抢项目跟不要命似的,报价压得邪门,好像总能料到我们下一步。” 宋砚睁开眼,眼神沉了沉:“你也感觉到了?” “废话!一次是巧合,次次都这样?他们那个赵启明,成精了?” 苏书瑶拉过把椅子坐下,表情严肃起来。 “哥,我觉着不对劲。咱们内部……是不是有鬼?” 宋砚没立刻回答。他想起前几天,林秋月莫名其妙给他发了条短信,问什么“苏氏最近是不是很忙?你注意身体”。 当时他觉得膈应,随手删了,没搭理。 现在想来,是有点怪。 他揉了揉眉心,语气有点厌烦:“可能吧。另外……林秋月最近有点怪。” “她?”苏书瑶立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警觉得不行,“她又作什么妖?找你麻烦了?” “那倒没有。”宋砚摇头,“就发过一两条莫名其妙的短信,说些不着边的话。我没理。” “你别理她!”苏书瑶声音拔高,眼睛瞪得圆圆的盯着他,像只炸毛的小奶猫。 “黄鼠狼给鸡拜年,她能安什么好心?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我告诉你宋砚,你现在跟她一点关系都没了,她哭她死她都活该!你再心软,她就能顺着杆子爬上来咬死你信不信?” 她是真急了。 林秋月就是卡在宋砚心里的一根刺,碰一下就疼,她怕宋砚又犯糊涂。 宋砚看她急赤白脸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林秋月引起的烦躁反而散了。 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知道了。吼那么大声干嘛?我不理她。” 苏书瑶拍开他的手,瞪他: “跟你说认真的!宏远咬得这么紧,林秋月又在这节骨眼上冒头,我总觉得这俩事没准有关联。你防着点没错。” “嗯。”宋砚点点头,“我会留意的。” 苏书瑶鼓了鼓嘴,样子像是只小仓鼠。 两人间的气氛稍微缓和了点。 宵夜的香气飘出来。 苏书瑶打开餐盒,语气软了下来:“给你带了蟹粉小笼,趁热吃。” 宋砚拿起筷子,吃了一个。 味道很好。 他看着旁边低头帮他挑姜丝的苏书瑶,灯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心里某块地方慢慢塌陷下去,变得很软。 但有时候,过去那些破事又会猛地跳出来,让他下意识地想往后缩。 就像现在,苏书瑶对他越好,他偶尔会闪过一丝不确定——自己真的能摆脱过去,配得上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好吗? 苏书瑶像是感觉到什么,抬起头,没说话,只是用筷子尾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就这一个细微的小动作,什么也不用说。 宋砚心里那点犹豫忽然就散了。 他反手握住她的筷子,笑了笑:“没事。” 有些伤口需要时间,但他知道,她愿意等。 而外面那些风风雨雨,宏远的阴谋,内部的眼红,林秋月的纠缠……因为身边有个人能一起扛,好像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两人安静地分食着一盒小笼包,办公室里只剩下细微的咀嚼声和键盘偶尔的轻响。 苏书瑶看他吃完最后一个包子,心满意足地收拾着餐盒。她手指灵巧地把一次性筷子塞回袋子,打了个结,动作利索得很。 “饱了没?不够我让王妈再送点上来。”她抬眼看他。 宋砚摇摇头,抽了张纸巾擦嘴:“够了。再吃该撑了。” 他看着她忙活,忽然问:“你脚踝怎么样?还疼吗?” 之前苏书瑶扭了一下,虽然不严重,但宋砚一直记着。 苏书瑶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 “早没事了!你怎么和王妈一样啰嗦啊,真是的。” 宋砚有点无奈,笑了一下,习惯性看向电脑屏幕,盯着那些异常的数据,眉头不自觉地又微微蹙起。 苏书瑶敛了笑容,站起身,走到他椅子后面,搭着他的肩膀,和他一起看。 “确实不太对……不过现在就别想了,”她的声音低下来,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力道,“天塌下来也得明天再扛。你这脑子是八核处理器也得歇歇,不然该烧了。” 宋砚的被她身上淡淡的、好闻的香气包围了,像是身处春天森林里雨后的清晨。 暖中带着凉意,还有清新湿润的气息。 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嗯。”他垂下眼帘,从喉咙里低低应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苏书瑶才小声开口:“爷爷刚才发信息,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马上,”宋砚睁开眼,握住她一只手腕,轻轻拉下来,“我把最后一点收尾。” 苏书瑶哼了一声,另一只手伸过去,不由分说地合上了他的笔记本电脑屏幕。 “现在,立刻,马上。”她学着他刚才的语气,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宋总,工作是做不完的。你再磨蹭,我就告诉爷爷你虐待他孙女,让你加班陪着你饿肚子。” 宋砚看着她那副“我就是要无理取闹你能拿我怎样”的架势,终于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摇摇头,站起身:“好,听你的。走吧。” 他很自然地拿起她放在沙发上的外套,递给她。 苏书瑶一边穿外套,一边还在念叨: “这还差不多。等会儿回去你得陪我看那部新出的悬疑剧,前三集我憋着没看呢,就等你。” “不怕做噩梦?”宋砚挑眉。他记得她以前看恐怖片又怕又爱看,看完还得亮着灯睡。 “怕啊,”苏书瑶理直气壮地挽住他的胳膊,往外走,“所以你得在旁边站着。不然我找谁壮胆?” 宋砚任由她拉着,嘴角的弧度一直没下去。 电梯下行的时候,他看着镜面里并肩站着的两个人,忽然觉得,那些压在心口的沉重东西,好像被她这么胡搅蛮缠地一闹,真的散了不少。 车停在楼下,司机已经等着了。宋砚拉开车门,让苏书瑶先上去。她钻进去的时候,头发又不小心勾到了他的纽扣。 “哎哟!”她轻呼一声。 “别动。”宋砚低头,手指小心地帮她解开发丝,动作很轻,怕扯疼她。靠得近,能清晰地看见她耳垂上细小的绒毛和微微泛红的脖颈。 解开了,他抬眼,正好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带着点笑意和别的什么情绪。 两人都顿了一下,空气好像忽然粘稠了一秒。 “好了。” 宋砚率先移开目光,坐进车里,关上车门。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苏书瑶歪着头,靠在车窗上,好像有点累了,没再说话。 宋砚侧头看着她安静的侧脸,路灯的光影飞快地掠过她的眉眼。 他悄悄伸出手,把她那边滑下去一点的外套往上拉了拉,盖住肩膀。 很小一个动作。 苏书瑶没睁眼,但嘴角好像微微弯了一下,往他这边不着痕迹地靠近了一点点。 第37章 虚情与试探 第三十七章 虚情与试探 宏远提供的那笔钱如同救命稻草,将林秋月的公司从破产的边缘拯救了回来。 林秋月短暂地松了一口气,银行的催债电话消停了,办公室里的员工脸色也好看了点,至少这个月工资能发出了。 但这笔钱并不是白拿的。 赵启明那边催“进展”的电话,比之前银行的催债电话还让她心慌。 “林总啊,最近苏氏那边,没什么新鲜事儿?”赵总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总是笑呵呵的,却像毒蛇吐信,“听说他们城南那个地块,底价咬得很死啊。还有宋砚,最近忙什么呢?总得有点……风吹草动吧?” 林秋月手心冒汗,只能支支吾吾:“赵总,这些核心消息,我…我一时半会儿也接触不到啊……” “哎,事在人为嘛。”赵总不急不缓,“多联系,多关心。旧情复燃不容易,但打听点消息,总有机会的,对吧?” 挂了电话,林秋月跌坐在椅子上。她知道,再不拿出点像样的东西,赵启明翻脸比翻书还快。 另一边,那个“神秘人”发来的模糊照片和意味不明的短信,像在她心里种下了蛊。虽然吓人,但也勾起了她一丝病态的幻想——万一呢?万一是宋砚后悔了,用这种方式试探她呢? 这种念头一出来,就跟野草似的疯长。加上对宋砚和苏书瑶的恨,几种情绪搅和在一起,让她脑子越来越不清醒。 她琢磨着,硬的不行,得来软的。 宋砚这人,吃软不吃硬,以前就是这样。 她又挑了个他大概不太忙的下午,把电话打了过去。 这次她声音放得更软,带着点哭过之后的沙哑。 “宋砚……”她叫了一声,然后就停在那儿,像是在强忍哽咽。 电话那头,宋砚正准备去开会,听到这动静,眉头下意识就皱起来了。 但他没立刻挂断,反而把文件夹放下,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他想看看,她这次又要演哪一出。 “有事说事。”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也没那么冲了。 听他没直接挂,林秋月觉得有戏,心里一喜,赶紧顺着杆子爬: “我就是……刚才收拾东西,看到我们以前去海边的那张照片了。那会儿你背着我在沙滩上跑,我吓得直叫,你还笑话我……” 她说着,声音里带上恰到好处的怀念和感伤:“那会儿多好啊。宋砚,我们怎么就……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宋砚握着手机,眼神冷了下去。 海边?他记得。 那天太阳很大,她笑得很开心,后来还非要吃路边摊,结果晚上肠胃炎,他守了她一夜。 可现在从她嘴里说出来,只觉得虚伪透顶。 他没吭声,等着她继续表演。 林秋月听他不说话,以为他被说动了,趁热打铁: “还有那次,我发烧住院,你连着值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班,下了手术就跑来我病房守着,趴我床边就睡着了……宋砚,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以前那些好,都不是假的,对不对?” 她越说越投入,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哭了。 宋砚在这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是啊,都不是假的。 所以他才会像个傻子一样被她骗得团团转,连肾都捐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恶心,语气故意放缓了一点,听起来像是被说中了心事,带着点疲惫和无奈: “你现在和我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他这语气的变化,听在林秋月耳朵里,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他松动了!他果然还记得! 她心脏狂跳,赶紧说: “有意义!有意义的!宋砚,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以前鬼迷心窍,是我对不起你……我们再……” “林秋月。”宋砚打断她,声音听起来很累,“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累了。” 他没说原谅,也没说复合,但这种几乎“脆弱”的姿态,反而让林秋月更加确信,他心软了!旧情起作用了! 她不敢逼太紧,立刻顺着他的话,语气变得无比“体贴”: “好好好,不说以前了。你看你,一说就是累了。最近是不是特别忙?苏氏那么大摊子,压力肯定很大吧?我听说……听说宏远最近跟你们争得很厉害?是不是很棘手?” 她终于图穷匕见,小心翼翼地把话题引向了公司。 宋砚眼里寒光一闪,果然在这等着呢。 他身体向后靠进椅背,轻轻叹了口气,状似疲惫地说道: “嗯。多少有一点麻烦。宏远准备得很充分。” 林秋月听得心头狂喜,赶紧追问: “他们是不是又压价了?还是挖你们的人了?唉,宏远真是真是太过分了!你应对他们,肯定很辛苦吧……” 她装得义愤填膺,句句都是“关心”,实则拼命想套取更多关键信息。 宋砚看着窗外,眼神冰冷,嘴上却配合着:“办法总会有。只是有些细节比较麻烦,比如城南那块地的最终报价,董事会还在扯皮……” 他说出的信息非真非假,而是一个诱饵,用来勾引对手上钩。 林秋月果然中计。 听到宋砚透露出的消息,她如获至宝,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强压着激动: “这些人真是……就会给你添乱!那你可得多注意身体,别太拼了……” 她又假惺惺地关心了几句,生怕引起怀疑。 目的达到,宋砚懒得再跟她虚与委蛇:“知道了。没事我先挂了,还有个会。” “好好好,你忙你忙。”林秋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心满意足,声音都甜了几分,“别忘了吃饭。” 电话挂断。 林秋月握着发烫的手机,激动得在办公室里转了个圈。 她就知道!宋砚心里还有她! 她立刻拿出另一个手机,把刚才套到的“情报”一字不落地发给了赵总的助理。 而另一边,宋砚放下手机,神情冰冷而讥诮,哪里还有什么疲惫和脆弱? 他拨打了保密电话:“书瑶,来我办公室一趟。另外,通知项目部,关于城南地块的最终报价方案,临时增加一个B计划,原来的底价,向下浮动百分之五。” 第38章 谋划 第三十八章 谋划 没过两分钟,苏书瑶就推门进来了,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 “咋了?会开完了?” 她一眼就看出宋砚表情不对。 “谁又惹你了?那几个老家伙又作妖?” 宋砚抬眼看她,扯了下嘴角:“比那有意思。刚才林秋月给我打电话了。” 苏书瑶瞬间警惕,糖都不吃了:“她?她又想干嘛?哭惨还是骂街?” “叙旧。”宋砚语气平淡,带着淡淡的嘲讽,“深情回忆了一下过去,试图唤醒我心中的那点‘旧情’。” 苏书瑶翻了个白眼:“yue——!她也好意思?然后呢?你别告诉我你心软了?” “心软?”宋砚冷笑一声,“我给她喂了点鱼饵。” “嗯?”苏书瑶凑近办公桌,来了兴趣,“什么鱼饵?” “城南地块的报价。我告诉她董事会还在扯皮,底价可能不稳。” 宋砚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说得模棱两可,但足够她拿去跟她的新主子交差了。” 苏书瑶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 “你想钓鱼?让她把假消息传回去?宏远要真信了,在报价上动手脚……” “那就等着碰一鼻子灰吧。”宋砚接口道,眼神锐利。 “城南地块的最终底价,昨天爷爷已经拍板了,比原方案提高了百分之三。项目部正在做最后的测算,明天一早就会上报。她传回去的‘内部消息’,只会是过时的垃圾。” 苏书瑶忍不住吹了声口哨:“高啊!宋砚,你现在玩起心眼子可以啊!够黑的!” 她凑得更近,笑嘻嘻地用胳膊肘撞他一下:“不过我喜欢!对付这种白眼狼,就得这样!” 宋砚被她撞得晃了一下,脸上的冷意消散了些,无奈地看她一眼: “正经点。这事你我知道就行。让项目部按计划推进,放出点风声,就说内部对A方案(原底价)争议很大,好像更倾向于一个更保守的B方案(假底价)。” “明白!”苏书瑶打了个响指,“把戏做全套嘛!放心,保证宏远那边听得真真的!” 她说着,又皱起眉:“不过……林秋月这么轻易就上钩了?她就不怀疑?” 宋砚眼神暗了暗:“她被逼到绝路了,宏远给她的压力不小。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她大概还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旧情复燃’的美梦里,觉得我还是那个会被几句软话就打动的傻子。” 苏书瑶气得直接笑了出来,是那种被恶心到的冷笑:“呵!她可真行!骗肾骗钱的时候想不起旧情,现在走投无路了倒想起来打感情牌了?拿你当傻子糊弄呢?” “她是不是傻子不重要,”宋砚眼神冷静,“重要的是,她现在成了宏远伸过来的爪子。既然她主动把爪子递过来了,没道理不剁掉。” 苏书瑶立刻来了精神,眼睛发亮:“你想怎么做?将计就计?” “嗯。”宋砚点头,“宏远不是想通过她挖消息吗?那我们就喂给她‘消息’。真的假的掺着来,让他们自己去分辨。” “这个我擅长!”苏书瑶拉过椅子坐下,脑子转得飞快,“得弄点听起来像那么回事,但又够他们喝一壶的‘诱饵’。” 两人脑袋凑到一起,压低了声音。 “第一条,”宋砚先开口,“就顺着刚才的电话来。城南地块的报价,咬死‘内部争议大,可能下调’这个说法。我会让项目部故意放点风声出去,做戏做全套。” “第二条,”苏书瑶接着道,“可以说我哥……就是我,海外公司最近有个急项目,抽掉了一部分原本要给苏氏的资金流,造成短期紧张。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 “第三条,”宋砚沉吟一下,“透露一个‘假’的研发方向。就说我们下一个重点在‘生物降解材料’,投入巨大,但前景不明,内部也有反对声音。把他们的注意力引到错误的方向。” “第四条,”苏书瑶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可以说爷爷对某个元老最近很不满,可能会动人事。具体是谁不说,让他们猜,自己去内部搞分化,狗咬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敲定了三四条听起来足够诱人,又真假难辨的信息。 “光给饵不行,”宋砚敲敲桌面,“还得看鱼怎么咬钩。我们得根据宏远接下来的动作,来决定下一步。” “对!”苏书瑶表示充分认同。 “如果宏远真的在城南地块上压低价跟我们死磕,那就说明林秋月传回去的第一条饵他们吃了,信了。那我们就在拍卖会上狠狠抬他们一手,让他们用高价吃个哑巴亏!” “如果他们开始大规模挖我们‘生物降解’项目组的人,或者疯狂收购相关领域的空壳公司,”宋砚接口,“那就说明第三条饵也奏效了。我们可以提前布局,卖几个‘专家’和‘专利’给他们,套现的同时,让他们彻底陷进这个坑里。” “要是他们真信了资金链紧张,”苏书瑶笑得像只小狐狸,“说不定会趁机在股市上搞小动作,打压吸筹。我们可以反手做一波,套他们的钱!” “人事动荡那条也是,”宋砚点头,“只要他们开始接触我们名单上的那几个‘目标’元老,试图策反,我们就能提前清理门户,还能抓到宏远插手苏氏内部的确凿证据。” 两人相视一笑,眉眼中流转着同样的狡黠。 “那就说定了,计划执行,gogogo!” 苏书瑶笑嘻嘻地朝他眨了眨眼,整个人风风火火地行动起来。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冲宋砚眨了下眼:“喂,你说林秋月下次‘叙旧’,会用什么话题开场?是怀念你给她煮的白粥呢,还是你背她下楼梯那次?” 宋砚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赶紧干活去!” 苏书瑶笑嘻嘻地走了。 随着门的关上,宋砚脸上轻松的神情也逐渐消失。 他冷漠地望着窗外,眼神锐利得像是刀锋,随时准备刺进敌人的心窝。 敢算计他的……他终究会一点一点找回来。 第39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三十九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苏书瑶把最后一口咖啡灌下去,纸杯捏扁,精准地投进角落的垃圾桶。 “走了?”她抓起搭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甩给宋砚。 宋砚接住,利落地穿上,动作没半点拖沓。“嗯。”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 苏书瑶拨了下头发,忽然开口: “哎,等会儿看我眼色行事啊。我要是摸耳朵,你就往死了压价,我要是咳嗽,你就举牌慢点,急死他们。” 宋砚从镜子里瞥她一眼,没接这幼稚的暗号,只淡淡道:“别演过头。” “切,没劲。” 苏书瑶撇撇嘴。 电梯门开,她率先迈出去,腰背挺得笔直,瞬间又变成了大家眼中那个美丽高傲的苏家大小姐。。 车子早已等在楼下。 司机拉开车门,两人弯腰坐进后座。 “去国土交易中心。”宋砚吩咐了一句,便靠进椅背,闭上眼养神。 苏书瑶也没再闹他,拿出手机快速扫着邮件,手指偶尔划动一下。 车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轻微的送风声。 但这种安静并不让人心慌,反而有种大战前积蓄力量的沉稳。 快到的时候,宋砚睁开眼,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领带结。 苏书瑶正好抬头看见,嗤地笑出声:“行了,够帅了。再整理苍蝇飞上去都得劈叉。” 宋砚没理她的调侃,只看了眼前方越来越近的交易中心大楼,眼神沉静下去,所有情绪都敛了起来,只剩下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车子平稳停下。 门童拉开车门。宋砚先下车,然后很自然地朝里伸了下手,苏书瑶搭着他的手走出来,仪态无可挑剔。 两人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并肩朝着那扇旋转玻璃门走去。 拍卖会现场,空气绷得像根弦。 城南那块地,确实是块肥肉。几家公司的代表正襟危坐,眼神交错间全是算计。 宏远的人坐在前排,志在必得。赵总虽然没亲自来,但助理周先生坐在那儿,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指却时不时敲着膝盖,透着急切。他们根据“内线”林秋月提供的消息,断定苏氏内部对底价分歧巨大,信心不足,准备用低价一把拍死。 轮到这块地,起拍价刚报出来,宏远就直接喊了一个低得让现场响起轻微吸气声的价格。那架势,明摆着就是要吓退所有人。 其他几家公司的代表交头接耳,纷纷摇头,放下了号牌。这价,没利润空间了,跟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苏氏这边的代表席。宋砚和苏书瑶都来了,坐在那儿,看不出什么表情。 周助理瞥了他们一眼,心里冷笑:装,看你们能装到什么时候。他等着苏氏的人面露难色,或者被迫加价,陷入挣扎。 然而,宋砚只是微微侧头,对旁边的助理低声说了句什么。助理点头,平静地举牌,报了一个新的价格。 价格比宏远的报价略高,但……远低于这块地的实际价值和之前外界预估的苏氏心理价位!甚至比苏氏内部最初设定的底价还要低一点! 周助理脸上的淡定瞬间裂了条缝。不对啊!这价格……林秋月不是说他们内部可能要报得更低吗?这怎么还加了一点?但加得又这么……鸡肋? “宏远,加吗?”拍卖师看向这边。 周助理脑门有点冒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之前策略定得太死,就是赌苏氏不敢跟或者会报得更低。现在对方报了这么一个不高不低的价格,反而让他们坐蜡了。 跟?这价拿下利润薄得像纸,完全不符合预期,资金压进去不划算。 不跟?面子丢尽了,而且等于主动放弃了这块地。 他咬着牙,硬着头皮再次举牌,象征性地加了一点价,希望吓退苏氏。 结果苏氏那边,宋砚几乎没犹豫,轻轻点了下头。 助理再次举牌,又加了一个小小的幅度,刚好压过宏远,姿态轻松得像在菜市场买棵白菜。 拍卖师环视全场:“还有没有加价的?……成交!恭喜苏氏集团!” 槌子落下的声音格外清脆。 周助理脸色铁青地坐在位置上,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他们宏远,吭哧吭哧把其他竞争者都吓跑了,结果最后用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价格,亲手把地送到了苏氏手里?还给人家省钱了? 周围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点古怪和同情。 宋砚和苏书瑶站起身。苏书瑶还故意朝周助理这边看了一眼,唇角弯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眼神里全是“多谢成全”的嘲讽。 周助理气得差点内伤,猛地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场。一出会场就立刻给赵总打电话,手都是抖的。 “赵总……失手了。苏氏他们……报价比我们预判的高,我们被耍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赵启明听不出情绪的声音:“知道了。回来再说。” 但周助理听得出来,那平静底下压着的怒火。 半小时后,林秋月的电话就响了。看来赵总火气不小,电话直接打她这儿了。 “林总。”赵启明的声音还是那样,甚至带了点笑意,却让林秋月头皮发麻,“拍卖会的结果,听说了吧?” “赵总……”林秋月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刚看到新闻……” “哦?看到新闻了?”赵启明轻笑一声,“那你说说,苏氏这底价,叫‘内部争议大,可能下调’?林总,你这情报的误差,有点大啊。” “不可能!”林秋月脱口而出,急了,“宋砚他亲口跟我说的!他明明说……” “他说什么不重要。” 赵启明打断她,语气冷了几分。 “重要的是,宏远因为你的‘情报’,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还替别人做了嫁衣。林总,我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林秋月吓得冷汗直流:“赵总您听我解释,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宋砚他是在骗我!他肯定发现什么了!” “发现?”赵启明声音一沉,“那你就更没用了。连自己暴露了都不知道,还敢给我传消息?” “不是的!赵总!再给我一次机会!”林秋月几乎是在哀求,“我一定可以弄到更准确的消息!我……” “机会不是靠嘴说的。”赵启明冷冷道,“最后一周。我要看到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而不是这些垃圾。否则,之前那笔钱,连本带利,三天内还清。就这样。” 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断。 林秋月握着手机,浑身发冷,像掉进了冰窟窿。 一周!她上哪去弄“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第40章 是谁爽了? 第四十章 是谁爽了? 随着拍卖锤重重落下,拍卖尘埃落定。 会场里响起些微骚动,夹杂着几声低低的议论和不太真诚的掌声。 宏远那个周助理脸黑得像锅底,抓起文件起身就走,椅子刮地的声音刺耳得很。 宋砚面上没什么波澜,只是微微侧头,对旁边的助理低声交代了一句:“后续手续跟紧。” 苏书瑶可就憋不住了。 她站起身,下巴微扬,像只斗赢了的小孔雀,眼风扫过宏远那边空了的座位,嘴角勾起一个压都压不下去的得意弧度。 两人没在多待,在一众复杂的目光中,并肩走出了拍卖厅。 一离开众人的视线,走进空旷的走廊,苏书瑶立刻原形毕露。 她猛地用手肘撞了一下宋砚的胳膊,声音里全是压低的兴奋:“喂!看见没?宏远那帮人的脸!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让他们嚣张!亏死他们!” 宋砚被她撞得晃了一下,嘴角也终于忍不住牵起一点笑意,摇摇头:“意料之中。”语气听着平静,但眉眼间的舒展骗不了人。 “装!接着装!”苏书瑶蹦跶到他前面,倒退着走,面对着他,眼睛亮得惊人,“刚才举牌的时候你手稳得很嘛,宋总?心里是不是爽翻了?” 宋砚伸手,轻轻把她往旁边带了带,避免她撞到走廊摆放的绿植:“小心看路。”他顿了顿,才慢悠悠地说,“是挺爽。” “我就说嘛!”苏书瑶更来劲了,“走!必须庆祝!我想吃那家日料!就上次没订到位那家!我现在就打电话让经理给我们留位置!” 她说着就掏手机。 宋砚没反对:“好。你定。” 他看着她兴致勃勃打电话的背影,心情是从未有过的松快。 这不只是一块地的事,这是他们联手打赢的第一场漂亮的反击战,意义非凡。 电梯下行,苏书瑶还在电话里跟那边确认菜单:“……对,海胆要最新鲜的!和牛也要……哎呀我知道贵!今天高兴,不管!” 挂了电话,她冲宋砚扬扬手机:“搞定!今天放你血,别心疼啊。” 宋砚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心里某处软了一下,脱口而出:“不心疼。你高兴就行。” 苏书瑶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加灿烂,故意凑近点:“哟,宋砚,你突然这么会说话,我有点不适应啊。” 正好电梯到了地下车库,门一开,宋砚率先走出去,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快走吧,饿了。” 车子驶出车库,汇入傍晚的车流。夕阳的金光透过车窗洒进来。 苏书瑶心情好得不得了,手指跟着电台里的音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膝盖,时不时侧过脸看宋砚开车的侧脸。 “哎,”她忽然想起什么,“你说赵启明现在是不是正在办公室砸东西?林秋月估计得更惨,肯定被骂得狗血淋头。” 宋砚目视前方,语气淡了些:“自找的。” “活该!”苏书瑶解气地说,“想到她拿着假情报当宝贝一样献给主子的样子,我就想笑。啧,智商是硬伤。” 过了一会儿,她又笑起来,有点坏地提议:“等会儿吃饭,我得把拍卖过程跟我哥……不是,跟爷爷绘声绘色讲一遍!让他也乐乐!” 宋砚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嗯。是该让爷爷高兴高兴。” 两人约了一家很出名的日料店包间。 海胆鲜甜,和牛新鲜,还有现烤得滋滋冒油的鳗鱼,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 苏书瑶美美地吃了一口: “哈,真是开心得我眉毛都要飞出去了,哈哈哈!诶,你看到没,宏远那个周助理,脸快和芥末一个色了!” 宋砚也浅浅地笑了起来。 刚拿起筷子,他放在桌边的手机忽然嗡嗡地震动。 屏幕亮起,跳跃的名字像一颗老鼠屎——林秋月。 包间里轻松愉快的气氛瞬间凝滞。 苏书瑶的笑容一下子掉了下来,撇撇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阴魂不散。她还有脸打来?” 宋砚看着那个名字,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刚才那点轻松荡然无存,眼神沉静下来,带着明显的厌烦。他直接按了静音,把屏幕扣在桌上,没打算接。 “别理她,扫兴。”他语气平淡,重新拿起筷子,去夹那块海胆。 苏书瑶却盯着扣过去的手机,眼珠转了转,忽然闪过一抹狡黠的光。她伸手按住宋砚的手腕:“哎,别呀。接呗?” 宋砚挑眉看她。 “接啊!”苏书瑶怂恿他,坏笑着压低声音,“开着免提。让我听听她还能放出什么屁来。正好给这顿饭加点‘料’,省得光吃饭没意思。” 手机兀自在桌面上震动着,执着得令人心烦。 宋砚看着苏书瑶那一脸“看好戏不嫌事大”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她要是不听到点什么,这顿饭是吃不安生了。 他伸手,翻过手机,在电话快要自动挂断的前一秒,划开了接听,并按了免提。 “喂。”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淡,听不出情绪。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林秋月的声音,又急又慌,甚至带着点哭腔,完全没了平时那股劲儿:“宋砚!你……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苏书瑶立刻夸张地做了个呕吐的表情,用口型对宋砚说:演!接着演! 宋砚没理她,对着手机淡淡道:“有事?” “拍卖会!城南那块地!”林秋月的声音尖了起来,透着兴师问罪的急切,“你是不是骗我了?你当初不是那么跟我说的!你害死我了你知道吗?!” 宋砚拿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跟你说了什么?我只是告诉你,内部有争议,底价可能不稳。难道不是吗?最终拍板的价格,确实和最初方案不一样。有什么问题?”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完全是在陈述“事实”,却把林秋月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你……你狡辩!”林秋月气得声音发抖,“你就是故意的!你挖坑给我跳!宋砚,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那么相信你,我……” “林秋月,”宋砚打断她,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我们很熟吗?苏氏的商业决策,我为什么要对你实话实说?你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这话像一记耳光,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那边的难堪和寂静。 苏书瑶在一旁捂着嘴,笑得肩膀直抖,无声地给宋砚竖了个大拇指。 电话那头,林秋月似乎被彻底激怒了,也可能是破罐破摔,声音变得尖利刻薄: “宋砚!你别得意!你以为抱上苏家大腿就了不起了?你以为苏书瑶是真看得上你?她不过是玩玩你!等哪天她腻了,你照样会被一脚踢开!你……” “嘟——” 宋砚没等她说完,直接按了挂断。 世界清静了。 包间里有一瞬间的安静,只剩下烤炉上肉片轻微的滋滋声。 苏书瑶脸上的笑敛了起来,翻了个白眼:“疯婆子。输不起就乱咬人。” 她拿起公筷,给宋砚夹了块烤得正好的和牛。 “别听她放屁。吃肉!” 宋砚看着碗里的肉,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刚才接电话时那点厌烦似乎也消散了。 他抬头看向苏书瑶,忽然问:“玩腻了会踢开我吗?” 苏书瑶愣了一下,随即瞪他一眼,拿起自己的筷子作势要打他:“找打啊你?她疯你也跟着傻?” 她顿了顿,下巴一扬,哼道:“那得看你这盘‘菜’合不合本小姐胃口,能下饭多久了!” 宋砚看着她那副故意拿乔的嚣张模样,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摇了摇头,拿起筷子:“快吃吧,菜要凉了。” 那点被林秋月电话带来的晦气,似乎真的就在这拌嘴和食物的香气里,消散不见了。 第41章 是他?不是他? 第四十一章 是他?不是他? 另一边。 林秋月对着被骤然挂断的电话,心里那根弦一下子崩了。 “啊——!!!” 她尖叫一声,猛地将手机狠狠砸出去! 昂贵的手机撞上墙面,屏幕磕出蛛网般的裂痕。 她像困兽一样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胸口剧烈起伏,两只手胡乱地挥舞抓挠,昂贵的真丝睡袍被弄得不成样子。 “他怎么能这么对我?!他凭什么?!” 她对着空气嘶吼,声音因为愤怒和酒精变得嘶哑。 “一个靠苏家吃饭的小白脸!忘了以前怎么跪着求我别离开他的时候了?!混蛋!王八蛋!” 她抓起茶几上喝了一半的威士忌酒瓶,对着瓶口又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她心里的火烧火燎。 酒精让她的大脑更加混乱。 愤怒过后,一阵巨大的委屈和失落感猛地涌上来,冲得她眼眶发酸。 是啊……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会耐心听她说完所有废话,会记得她所有喜好,会在她生病时整夜守着,会因为她一句话就推掉所有事情跑来见她…… 那些被她忽略、甚至视为理所当然的好,此刻像潮水一样反扑回来,清晰得令人窒息。 原来不是宋砚变了,是她自己,亲手把那个会对她好的宋砚弄丢了。 而现在这个冷漠锐利、寸步不让的男人,才是剥离了“爱她”这层滤镜后,最真实的样子。 “呜……” 她腿一软,瘫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开始呜呜地哭起来。 一会儿骂宋砚没良心,一会儿又喃喃自语着以前两人去过的什么地方,吃过什么东西……林秋月又哭又笑,状若疯癫。 缓了一口气,她摸过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颤抖着手指再次拨打宋砚的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再打。 【您拨打的电话……】 继续打。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显然,她被拉黑了。 这个认知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她。 林秋月把手机扔开,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哭得浑身发抖。 宋砚不要她了,他的心里彻底没她了,她彻底失去了他! 这样……赵总交代给她的任务,她该怎么完成? 没有了利用价值,赵总还会给她注资吗? 她的公司怎么办?她的事业怎么办? 她不想负债破产,不想变成老赖! 可是她现在已经抓不住宋砚了,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空酒瓶倒在地上,残余的酒液浸湿了昂贵的地毯。 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哭到精疲力尽,头晕目眩。 就在她意识昏沉,快要被酒精和悲伤吞噬的时候,扔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屏幕亮了一下。 是一条微信的好友请求。 她醉眼朦胧地抓过手机,屏幕上面的裂痕让一切看起来都支离破碎。 申请头像是一片漆黑,昵称只有一个简单的句号“。”。 验证信息更是莫名其妙:【穿过时光来看你。】 若是平时,这种莫名其妙的人她根本不会理。 但现在,她脑子被酒精泡得昏沉,心里又空虚得厉害,急需一点什么东西来填补。 林秋月的手指像是不听使唤,轻轻滑动,通过了对方的验证。 【你是?】 她试探性地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一个视屏通话瞬间弹了过来。 铃声叮叮咚咚地响着,敲击着她的耳膜,也敲击着她的心。 接?还是不接? 对面会是谁? 屏幕上那个绿色的接听键,像个蛊惑人心的陷阱,在林秋月模糊的视线里晃动。 她脑子浑浑噩噩,酒精像厚厚的棉絮塞满了每一个思考的缝隙。 理智告诉她别接,万一是记者、是债主、是看她笑话的人呢? 但心里被酒精放大无数倍的空洞和渴望,尖叫着要抓住点什么,什么都好! 手指不听使唤地,颤抖着,轻轻点下了那个绿色按钮。 一张脸,猝不及防地占据了整个屏幕! 林秋月的瞳孔瞬间放大,死死盯着屏幕,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那是……宋砚?! 屏幕上那张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带着一种林秋月从未在宋砚脸上见过的脆弱和温柔。 酒精放大了所有情绪,也模糊了她最后一丝理智。 林秋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猛地松开。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之后,是排山倒海的委屈和崩溃。 “宋…宋砚……”她对着屏幕,眼泪瞬间决堤,哭得语无伦次,“真的是你?你…你没拉黑我?你肯见我了?” 屏幕里的“宋砚”微微蹙着眉,眼神里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令人心碎的沙哑:“怎么喝这么多?”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林秋月情绪的闸门。 “我错了……宋砚,我知道错了……” 她对着屏幕,哭得浑身发抖,手指紧紧攥着裂了屏的手机,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以前都是我不好,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再重新开始,好不好?” 她几乎是匍匐在手机前,卑微地乞求着,脸上糊满了眼泪和鼻涕,毫无形象可言。 “赵启明逼我…他逼我打听你的事,打听苏氏的消息…我不想的…可我没办法了宋砚…公司要完了,我也要完了……” 她开始语无伦次地交代,把责任推给别人,又痛恨自己的无能。 屏幕那头的“宋砚”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他的眼神显得很“痛苦”,也很“挣扎”。 等林秋月哭得快喘不上气,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低沉柔和,却带着一种刻意保持的距离感。 “别哭了。”他说,语气里听不出是心疼还是无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没有说原谅,也没有答应复合,但这份“柔和”本身,对此刻的林秋月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和希望! “那…那要怎么办?”林秋月像是看到了指路明灯,急切地问,“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只要你能原谅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宋砚”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宏远那边……”他欲言又止,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你暂时……先应付着。” 林秋月愣住了,没明白:“应付?” “嗯。”“宋砚”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他们想知道什么,你可以……选择性地说一些。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得学会分辨。为了我们的未来。” 第42章 欺骗 第四十二章 欺骗 这话像是一道闪电,劈中了林秋月被酒精浸泡的大脑! 选择性地说?学会分辨?为了我们的未来? 他……他是在教我怎么骗宏远?他是在暗示我,表面上替宏远干活,实际上……是帮他做事? 这么说来,他心里还有我,还有“我们”,还希望和我有未来!! 巨大的狂喜和一种扭曲的希望瞬间淹没了她! “我懂!我明白了!” 她急忙点头,像是接到了什么神圣的使命。 “我会的!宋砚,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以后只听你的!” “宋砚”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表情,像是欣慰,又像是背负着巨大的压力。 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更低了:“很晚了,别再喝了,早点休息。” 这声“关心”让林秋月的心都快化了。 “好,好,我不喝了,我这就去睡。” 她忙不迭地答应,痴痴地看着屏幕里的人,舍不得挂断。 “宋砚”似乎也很“不舍”,但他还是说:“……下次,别这样打电话了。不安全。” 这话听在林秋月耳朵里,更是变成了十足的“为她考虑”和“别有隐情”。 她立刻脑补了无数苦衷和限制。 “我知道,我知道!我以后不会乱打了!”她保证道。 视频通话被那头挂断了。 屏幕黑了下去,映出林秋月自己哭花妆、狼狈不堪却带着诡异兴奋的脸。 她抱着手机,瘫坐在地毯上,又哭又笑。 他就知道!宋砚心里还是有她的!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他刚才那么温柔……他让我帮他! 对,只要我好好帮他,帮他对付宏远,他一定会重新接受我的! 酒精、眼泪、虚假的希望和扭曲的执念交织在一起,让她彻底迷失在了周曼和许阳编织的陷阱里。 她完全忘了去思考,为什么“宋砚”会用这种诡异的方式联系她,为什么他的背景那么暗,为什么他的话总是模棱两可。 她只知道,她又有价值了,她又抓住“宋砚”了。 而屏幕另一端。 许阳——或者说,顶着宋砚脸的许阳——猛地将手机扔在酒店房间的大床上,像是甩掉什么脏东西。 他脸上那副精心伪装的疲惫和柔和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厌恶和一丝完成任务后的扭曲快感。 他走到酒柜前倒了杯烈酒,一饮而尽。 酒精灼烧着胃,也灼烧着他心里的恨意。 “恶心。”他对着空气,唾骂了一句。 不知道是在骂林秋月,还是在骂这个不得不扮演别人的自己。 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照亮他半张隐藏在阴影里的、与宋砚别无二致的脸,诡异非常。 他抓起酒瓶又想倒酒,房门却“嘀”的一声轻响,被人从外面刷开了。 周曼踩着高跟鞋,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像回自己家一样自然。 她一眼就看到被扔在床上的手机,以及许阳那副刚卸下伪装、满是戾气的样子。 她非但没生气,反而红唇勾起,走到他面前,伸出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指,轻轻抬起了他的下巴。 许阳身体下意识地僵了一下,没敢躲开。 周曼仔细端详着他的脸,眼神炽热得像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啧,看看这线条,这弧度……”她的指尖冰凉的,划过他的下颌线,颧骨,最后停在眼角。 “王医生的手艺真是没得说,完全看不出痕迹了。现在,这就是你的脸了,宋砚的脸。”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感。 许阳喉咙发干,勉强扯出一个笑:“都、都是曼姐你安排得好。” 周曼满意地笑了,松开手,从昂贵的铂金包里随意掏出一张卡,扔到他怀里。 “喏,奖励你的。刚才那场戏,演得不错,那女人果然蠢得无可救药。” 她语气轻飘飘的,像在打发一条完成指令的狗。 许阳接过卡,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心里那点不快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冲散。 他认得这种卡,额度不低! 还没等他高兴两秒,周曼又把一把锃亮的车钥匙丢了过来,钥匙环上那个带翅膀的“B”标志晃得他眼花。 “楼下地库,那辆蓝色的宾利欧陆,暂时给你代步。总得配得上你这张脸,不是吗?” 她说得理所当然。 许阳握着车钥匙和银行卡,心脏狂跳,血液都热了起来。 钱!车!这都是他以前做梦都想要的东西! 他几乎要忘了自己顶着的是谁的脸,只觉得周曼简直是他命里的贵人! “谢谢曼姐!太谢谢你了!我……”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周曼却突然收敛了笑容,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淬了毒的冰刃,直直刺向他。 “许阳,”她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千斤压顶般的重量,“给你这些,是让你办事,不是让你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许阳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老老实实听我的话,按我的吩咐去做。这些东西,你就能一直拥有。甚至更多。” 周曼慢条斯理地说着,目光扫过他手里的卡和钥匙,像是在提醒他这一切的所有权归谁。 她向前一步,几乎贴到他耳边,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要是你敢动什么歪心思,或者阳奉阴违……” 她顿了顿,欣赏着许阳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才轻轻笑了一下: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最多就是……把这些小玩具收回来而已。” 她的手指点了点他手里的东西。 “不过嘛,”她拖长了语调,眼神残忍,“别忘了,你这张漂亮脸蛋,每年光是维护、修复,就是一笔天文数字。用的药,打的针,哪一样不是顶尖的?哪一样,不要钱?” 她看着许阳瞳孔骤缩,身体微微发抖,满意地直起身。 “不用我动手,只要我停了你的‘零花钱’,用不了一年半载,你这张脸……会变成什么鬼样子,你自己想想?” 她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 “到时候,别说豪车,你能不能付得起出租屋的房租,都是个问题。那条叫林秋月的丧家犬,还会不会多看你一眼?” 许阳浑身冰凉,刚才的兴奋和激动被彻底碾碎,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脸垮掉、重新变得丑陋不堪、穷困潦倒的画面! 不!他绝对不要回到过去!他死也不要! “曼姐!我不敢!我绝对不敢!” 他猛地抓住周曼的胳膊,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声音因为恐惧而尖锐发颤。 “我听话!我一定听话!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抓狗我绝不撵鸡!我就是你的一条狗!你让我咬谁我就咬谁!” 他语无伦次地表着忠心,恨不得当场跪下来舔她的鞋尖。 周曼嫌弃地甩开他的手,但脸上重新露出了那种掌控一切的笑容。 她拍了拍他的脸颊,像在安抚一条受惊的宠物。 “乖。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璀璨的城市夜景,目光幽深。 “好了,接下来……”她喃喃自语,指尖轻轻敲着玻璃,“我该怎么……‘偶遇’我亲爱的学弟呢?”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势在必得和变态占有欲的神情,开始精心盘算起下一个目标。 第43章 实验 第四十三章 实验 周曼捏着那张烫金的邀请函,嘴角一撇。这场画廊酒会,来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但也鱼龙混杂——正是试试她手里这把“刀”锋不锋利的好地方。她料定了,像林秋月现在这样到处求人找钱的,肯定不会放过这种场合。 “机会给你了,别搞砸。”她把另一张邀请函扔给许阳,目光从他头扫到脚——西装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袖扣都照着宋砚的戴。表面是像模像样了,就不知道里头装不装得像。 许阳没吭声,接过邀请函,指尖有点凉。 酒会里灯光昏黄,人来人往。许阳按计划拿了杯香槟,走到那幅最扎眼的抽象画前头,侧身对着门口,站姿看着挺随意。 微型耳机里,传来周曼冷静到好似无情的声音:“她来了。三点钟方向。五秒后,自然回头。” 许阳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两下杯壁——宋砚想事情时的小动作,他练了无数次。 五秒。 他缓缓转身,目光看似随意地掠过人群,然后,准确地“撞”上了刚进门、正四下张望的林秋月。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是意外,又带点说不清的复杂,糅合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这是周曼要求的——“给她一点错觉,好像冰面裂了条缝,让她自己凑上来。” 林秋月猛地顿住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手里的手包差点脱手。 宋砚? 他怎么会在这儿?一个人? 她心脏狂跳,几乎能听到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 他看她的眼神……好像没那么冷了?甚至……没有立刻移开视线? 一股混合着酸楚和巨大希冀的情绪攫住了她。 她几乎是本能地,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步步朝他挪过去。 “宋砚?”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好巧。” 许阳垂下眼,看了看手中的酒杯,才又抬眼看她,语气平淡:“嗯,是挺巧。” 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很快又转向旁边的画,似乎有点不知该说什么的局促。 这细微的“无措”,反而让林秋月心里那点微弱的火苗噌地燃了起来。 他没躲开!他甚至……有点不自然? 她试图找话题,语无伦次地评价着眼前的画,目光却始终贪婪地锁在他脸上。 许阳心不在焉地应着,大部分精力用来维持表情管理和警惕四周。 周曼在耳机里偶尔提示: “语气再放沉一点。” “侧身,给她四分之三侧脸,这个角度最像。” 一切似乎都在周曼的掌控之中。 然而—— “咦?那不是林总吗?她对面的是……” 一个略显熟悉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许阳的血液瞬间冷了一半!这个声音…… 他猛地用眼角余光瞥去,只见苏书瑶正和几位衣着考究的男女站在一起,似乎刚进来。 她正巧望向这个方向,脸上带着一丝看到熟人的讶异,目光在他和林秋月之间来回扫了一下。 完了! 许阳的大脑一片空白,肾上腺素急剧飙升。 周曼在耳机里急促地低吼:“稳住!别慌!自然点!” 林秋月也看到了苏书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像是被正宫抓包的第三者,惊慌失措地看向“宋砚”。 许阳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做出了反应——他不能让她过来!不能让她近距离看清! 就在苏书瑶似乎打算和同伴说句什么,然后朝这边走来的瞬间—— 许阳猛地转身,正面完全背对苏书瑶的方向,同时向前一步,极其突兀地抓住了林秋月的手腕! 林秋月吓得浑身一颤,惊愕地看着他。 “别回头。”许阳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绷,几乎贴在她耳边说,“跟我走。” 他完全挡住了林秋月的视线,也用自己的背影隔绝了苏书瑶可能投来的目光。 不由分说,他拉着完全懵掉的林秋月,快步朝着与苏书瑶相反的、通往侧门的安全通道走去。 他的动作很快,步伐极大,透着一种急迫。 林秋月被他半拖着,踉踉跄跄,脑子根本转不过来,只感觉到他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大得吓人,甚至有些疼。 苏书瑶那边,她看着那两人突然拉拉扯扯然后迅速离开的背影,尤其是“宋砚”那个略显仓促甚至可以说是粗鲁的拉扯动作,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秀眉。 旁边的朋友打趣:“哟,那不是宋总吗?怎么拉着林小姐跑了?这什么情况?” 苏书瑶盯着那个消失在安全通道口的背影,心里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怪异感。 宋砚的性格,就算再不想见林秋月,在公开场合也绝不会做出如此失态和急迫的举动。 他更习惯于用冰冷的眼神和言语让对方知难而退,而不是……这样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 但她随即甩了甩头,大概是真不想被林秋月纠缠吧。 而且,她今天来有正事要谈。 “谁知道呢,无关紧要的人。” 苏书瑶收回目光,语气淡漠,重新挂上社交微笑,转向同伴,“李总,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安全通道里,冰冷的铁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许阳猛地甩开林秋月的手,背对着她,撑着墙壁,大口喘着气,后背的衬衫已被冷汗浸透。 差一点……就差一点! 林秋月惊魂未定,手腕上还残留着他刚才巨大的力道带来的红痕。 她看着“宋砚”异常的反应,那点疑惑被巨大的担忧覆盖:“宋砚……你、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还是……苏书瑶她……” “闭嘴!” 许阳猛地回头低吼,眼神里是尚未褪尽的惊慌和被迫逃离的屈辱,混合着对眼前这个蠢女人的极度不耐烦,那眼神凶狠得几乎不像“宋砚”。 林秋月被吓得噤声,瑟缩了一下。 许阳猛地意识到自己失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情绪,努力恢复冷漠的语调,但声音依旧有些发颤: “以后别再这种场合找我。不安全。” 说完,他不再看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推开另一端的门,快步离去。 留下林秋月一个人站在空旷冰冷的楼梯间里,茫然又害怕,心底却因为他那句“不安全”(她自动理解为“担心被苏书瑶发现”)而又生出一丝病态的甜意。 而快步走在街上的许阳,冷风一吹,狂跳的心才慢慢平复。 但刚才与苏书瑶近在咫尺的惊险,那种顶着宋砚身份却只能狼狈逃窜的屈辱,以及……苏书瑶望向这边时那探究的目光,都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 周曼想要一个“灵魂复制品”。 但她或许没料到,这复制品在窥见阳光后,生出的不仅仅是模仿,更有一种因差点暴露而产生的恐惧、不甘,以及……想要真正取代、甚至触碰那抹阳光的、疯狂而危险的欲望。 他看着玻璃橱窗映出的那张属于宋砚的脸,眼中翻滚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下一次,他绝不能只是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