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反派出生前(快穿)》 1、第1章 灵山寺位于京郊,平日里上香拜佛的人家不少,如今天色已晚,山脚下围满了香客准备回去的马车。 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缓缓行驶,在灵山寺附近还有几架马车并驾齐驱,到后面走到偏僻的山林处,就仅这一辆挂着姚字马车了。 【系统,真的会遇见劫匪吗?】 安今素手掀开帘子,眼见马车已经进入山林,她的心脏跳得愈发厉害,有些害怕。 如果系统说的都是真的话,她即将会被劫匪劫持,还会被一个剑客所救。 冰冷的系统音带着些许安抚的味道,【别担心,巩越可是天下第一剑客,他会出手救你的。】 少女抿了抿唇,并没有被安慰到。 她害怕的就是他。 【系统,确定没有找错人吗?我死时也才十八岁,并不知道怎么去养一个孩子?】 她生前身体不好,短短十八年的生涯几乎都是在医院里渡过,周边也都是她的家人陪着她,很少和旁人接触。 没想到现在被系统绑定,成为反派早死的亲娘。 这个世界的反派是个祸国妖妃,她毒杀皇帝,残害忠良,一己之力毁了本国国运,让其百年不振,遭受外族侵略。 但是系统告诉她,很多反派祸害一方都是他们有一个不好的原生家庭和悲惨的童年,而她的任务是在反派未出生前为他们塑造一个温馨的家庭,这样反派会成长为正直善良的人,不会再作恶多端。 这是她需要做的第一个任务,反派妖妃从小长在外祖家的尚书府,她娘曾是尚书里最优秀的女儿却在成婚前和一个江湖剑客私奔,后来破庙产子身亡,生的女儿也被剑客扔到了尚书府门前。 女儿私奔让尚书颜面扫地,见到尚在襁褓里的女婴竟然想让下人将她活活摔死,还是尚书夫人苦苦哀求,小反派才得以活下去。 可她身世让她在尚书府备受欺凌,尚书夫人在时还好,后来唯一护着她的尚书夫人在她十岁去世,她更是被姚家人视为扫把星。 深宅大院里想磋磨一个人太容易了。 破坏的院落,与下人同居,吃馊掉的饭菜,表兄姐无止境的欺凌,被算计的婚事,一点点摧毁着她所有的良知和善意。 后来她黑化了,勾引了老皇帝成了他后宫的妃子,圣眷正浓时,竟然让皇帝下旨处死尚书府满门,报完仇她依然不痛快,为祸后宫,成年皇子皆被她害死,更是毒死了老皇帝,想扶持幼帝,自己垂帘听政。 最后她败了,在刑场被活活烧死,但这个国家被她搅的内忧外患不断。 所以安今来了,成为了小反派为爱私奔的亲娘,尚书府的三小姐姚薇,需要她去避免原来的悲剧。 如今反派还未出生,今天还是她和她爹第一天见面的日子。 【宿主不要怀疑我的选择,你生前拥有着家人全部的爱,你会知道如何去爱一个孩子,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安今胸口发闷,又想起自己心跳停止时,生命的最后听到家人悲痛欲绝的哭声。 她刚出生就得了罕见病,经历大大小小的手术不断,所以人都劝她父母再生一个,可是她的父母却始终没有放弃她,坚决不要二胎,甚至妈妈还为了照顾她辞去了工作。 后面还是安今怕自己逝去,父母会想不开,主动劝父母再要个孩子。 然后弟弟就出生。 弟弟的出生并没有削弱父母对她爱,而是多了一个人去爱她。 他自小就乖,刚刚识字就会拿着童话书磕磕绊绊的念给她听,就是怕她一个人在病房无聊。 想到这些,安今不再犹豫。 【我会好好做任务的。】 只要完成任务,她就能获得一副健康的身体重新回到家人身边。 “听说灵山寺求姻缘最灵,娘捐了不少香油钱,若是薇儿绣球招亲招到了好人家,我再给佛祖塑金身。” 在安今出神的时候,坐在她对面的雍容华贵,打扮考究的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尚书夫人笑时眼角的细纹微微上扬,看着十分的温柔。 想到后面剧情发展,安今苦笑,“娘。” 日后尚书夫人不砸了这寺都算好的。 马车忽然剧烈晃动了一下,尚书夫人猝不及防,差点磕到了头,安今连忙扶住了她,“小心,娘。” “是山贼。” “夫人,小姐别出来。” 刀剑出鞘和护卫的声音同时响起,尚书夫人惊慌失措,“京城脚下,怎么会山贼?” 安今心里更慌,剧情果然还是来了。 她们此次出行只带了几个看家护卫,肯定是打不过那些刀尖上舔血的山贼。 她身边的丫鬟桃红掀了帘子朝外看去,顿时面色惨白如纸,”夫人,小姐,好多山贼,我们被包围了。” 安今心乱如麻,壮着胆子高声和山贼谈判,“你们可是求财,我们把身上的财物都给你们,可否放我们走?” 少女声音本就娇软,如今因为害怕,声音有些颤抖,反而十分勾人。 “本想求财,可没想到里面有个美娇娘,下轿叫我们看看你长什么样,我们才能决定是求财还是求色啊哈哈哈哈。” 山贼粗狂的声音响起,安今心凉了一半。 尚书夫人眼含泪水,紧紧把她抱在怀里,“薇儿,你生得貌美,绝不能下去被他们看到。” “娘,我们已经被围了,逃不出去的,他们又听到了我的声音,我不下去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安今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当机立断。 “我下去拖住他们,在山贼的注意都在我这边的时候,你们赶紧驾着马车冲出去,之后再找人来救我。” 尚书夫人死死拉着女儿,“不可以,山贼穷凶极恶,薇儿你一人怎应付的了,要是传出去你的名声就毁了啊。” “娘。” 安今眼里满是祈求,“我们先活下去好吗?大嫂刚刚怀孕,二哥还未结亲,大家都需要母亲你去主持大局,你们先走,我不会有事的。” 随即她看向身边吓得六神无主的丫鬟,“桃红,照顾好娘。” 她有系统,不管怎样,她总归不会有生命危险,要是再拖下去,其他人的性命可能就保不住了。 话落她直接掀起轿帘。 少女一看就是养在深闺的里面的小姐,雪肤花貌,连鞋底子都是白的,一身皮肉玉骨冰肌,不敢想是何等的养尊处优才养成这般娇贵。 此时穿着浅粉色的罗裙,眸子清透湿润,粉腮红唇,如玉的面庞泛着光。 望着众多的山贼,她显然是被吓到了,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然而背后就是马车,她退不可退。 少女抖着手,摘下头上的发钗和腰间的玉坠子,怯生生的,“我把财物都给你,能放过我们吗?” 山贼头子早就看她看的愣神,擦了擦口水,笑得淫邪,露出一口黄牙,“小娘子别害怕,我不要你的财物,只要你跟我回去做压寨夫人。 安今的脸又白了一分,她冲着马车的方向喊道:“娘,你们快跑。” 车夫反应很快,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蹄高抬嘶鸣,直接冲了出去。 最近的山贼还没反应过来,直接被踩在了马蹄之下现场乱成了一团,安今立马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草,别管马车了,先把那个小娘子抓回来。” 听到身后的声音,安今一片绝望,她提起裙摆往山林深处跑去。 山林间不是平路,走路尚且不顺,更何况是跑,安今还没跑几步,只觉喉间冒血,可身后山贼咒骂的声音让她更不敢停。 “啊。” 安今一个不慎,被路面上的树枝绊倒,重重的摔在地上。 “跑啊继续跑啊,老子现在就把你办了。” 安今手掌都是擦伤的血痕,泛着丝丝的痛意,眸子里瞬间聚起来泪花。 恨恨的抬眼看着前方挡住她的树,泪眼朦胧间她竟看到树上站了个人。 男人侧身躺在粗大的树枝上,怀里抱着把被布条缠着的剑,一双不带情愫的眸子盯着她。 安今仰头望着他,眼眶的泪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救救我。” 男人没有动。 山贼的叫骂声愈来愈清晰,安今心里越发绝望,“求求你。” 巩越眉心微动,直接翻身而下,落在她身侧。 “你是什么人,这小娘子是我先看上的,识相的快点滚。” 男人单手握剑一横,剑身缠绕的布条陡然被震碎,剑锋泛着骇人的冷光 山贼头子瞳孔微缩,下意识想逃,然而下一秒脖子鲜血如注,瞪着眼睛倒在地上。 “老大!” “我们一起上,用这小子的头颅为老大祭酒。” 安今整个人缩成一团,脸色苍白的吓人,第一次见到杀人现场,她害怕的闭上眼睛,只感觉倒下来的人越来越多,空气中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忽然安静了下来,耳边只有靴子踩过落叶的沙沙声,而且离她越来越近。 安今猛地睁眼。 男人就停在她一步远的位置,右手上的剑还在往下滴血。 她迅速又低了下来头,睫毛被泪水沾湿,如蝶翼般颤抖着,“谢……谢谢你救我。”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安今悄悄抬眸,打量着他。 能让一个克己守礼的闺阁小姐为爱私奔,他的长相自然是不会差的,男人五官深邃,薄唇挺鼻,身形挺拔。 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 而且他是为了救她,才杀了那些山贼。 其实听到第一个任务的故事背景后,安今很不喜欢这个人。 姚薇之所以会难产,就是因为被人追杀,一群人好像是要抢什么剑谱。 她怀着孕还要跟着他四处逃窜,日日担心受怕,最后她在破庙早产,庙外全是来抢剑谱的江湖人,而他孤身一人守在庙外。 不过外面都是刀剑声,里面的姚薇怎么可能安心生产。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察觉到宿主好像对反派她爹有误解,这可能会影响未来的任务,有什么疑问,我可以为你解答?】 安今小声道:【当时那么多人想夺剑谱,妻子在生产,他何必死守,直接把剑谱交出去不就行了,说不定姚薇也不会死。】 【因为根本没有剑谱,巩家剑是世代口口相传。】 安今心头微颤,沉默了片刻,继续数落男人的罪行,【姚薇死后,他把他们的孩子丢给了尚书府,生而不养,也不去看她,才导致反派从小被人欺凌。】 【因为他死了。】 什么? 安今愣住,系统的话重重的砸在安今心上。 【巩越把孩子放在尚书府门外时,他一直在守着,等确定被尚书府收养后他才离去,他提着剑挨家挨户的去找当日围堵破庙外的那群人去寻仇,杀完最后一个敌人,他买了小姑娘喜欢的头花和糕点,死在去尚书府的路上。】 安今胸口闷痛,【他……怎么死的?】 【旧疾未好,又添新伤,他透支了全部生命去寻仇。】 2、第2章 “还能走吗?” 似是见她害怕,男人没有继续靠近,停在离她一步远距离,他目如点漆,面无表情时显得有些凶。 可安今却能感觉到他的声音却是刻意放柔的,可能也是怕吓到她。 最初她是有些不喜这人的做法,可经过系统的话之后,她心里的那点微末的偏见彻底没了。 原故事的悲剧怨不得任何人,只能道一句造化弄人。 她调整好心态,轻声回应道:“能的。” 逃跑的过程中她的发钗也不知道落哪了,头发乱糟糟的,没有铜镜安今也知道自己肯定很狼狈,安今轻咬下唇,感到有些难堪。 然而更糟糕的是她扶着树起身才发现身上的罗裙被树杈勾破,都露出了里衣。 在这个时代露出里衣和露出内衣没什么两样,她窘迫万分,连忙拉了拉裙子,想要遮住露出的里衣,没想到罗裙破的太严重,越扯露得的越多。 她知道男人就在不远处看她,她都不敢抬头,急得都哭出来了。 忽然身上一重。 男人走到了她身边,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盖在她身上,男人身量很高,宽大的斗篷几乎将她包裹。 “起来,这里不安全,我送你出去。” 属于男人身上冷冽的气息将安今笼罩着,安今捏着斗篷带子,脸颊有些发烫,又偷瞄了男人一眼。 巩越用碎布条将剑上的血迹擦净,从怀里重新掏出布条将自己的剑裹好。 “啊——” 刚迈开步子,安今就痛呼出声,脚腕处一阵钻心的痛,幸好她及时扶着树干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还走没两步的男人回头皱着眉看她,好似再看什么麻烦的事物。 安今眼里蓄满了泪水,强撑着痛忍着走了几步,惴惴不安道:“我没事的。” 生怕他嫌麻烦,直接把她一个人丢在这深山老林。 男人未言,大步跨到她身侧,将自己的剑递给她,言简意赅,“拿着。” “什么?”少女迷茫的望着他,有些听不懂他的话。 男人重申一遍,“拿着剑,我背你。” 安今神色慌张,这怎么可以?她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让一个外男背着。 可—— 她望了望天色,眼里满是挣扎,要是自己走的话,天黑了也走不出这山林,而且她也不认得回尚书府的路,她更怕她拒绝后男人就真的不管她了。 “好……好吧。” 她艰难的点点头,接过他的剑,男人也顺势在她面前蹲下。 安今硬着头皮爬到了男人的肩上,双手环着他的脖颈,下一秒就感受到一双炙热的手放在了她腿弯处。 安今咬紧下唇,差点发出惊呼声,前世今生第一次和一个男人那么亲密,白嫩精致的脸上不由染上一层粉,一时间如朝霞映雪,美得令人心惊,然而四下无人,也无人欣赏。 “我是尚书府的三小姐,你能给我送回去吗?”她小声询问。 就算走出了山林,她一个姑娘家想孤身回到尚书府显然也不安全,她只能期望男人能送佛送到西。 少女身上沁人的幽香钻入鼻尖,巩越眉头皱得很紧,回应她,“嗯。” 这下安今安心了,她埋首在他肩后,微微侧目能看男人轮廓分明的下颚。 他后背很宽厚,再加上浑身沉稳的气质,无端给人很可靠的感觉,安今仿佛明白为什么姚薇会为了他私奔了。 远方天际即将黑透,尚书府的一处院落,男子从墙边跃下,稳稳地落在地上,将身后的人放置在廊下的台阶处,就转身走人。 “等等。” 巩越低头,看到了一只白嫩纤细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角,有些晃眼。 少女坐在台阶上,整个人小小的一团,琉璃般的眸子闪烁着,发丝凌乱,看着乖巧柔软极了,像极了等待主人抚摸的狸奴。 他手指捻动,眉眼愈发疏离淡漠,“还有何事?” 眼看到家,安今的胆子也大了几分,望着他的眸子,“谢谢你救了我,我想报答你,金银财宝,你想要多少?” 反派之所以童年悲惨就是因为父母两人身份的不匹配,原来姚薇为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那她许给巩越财宝,两人也算两清。 日后她会嫁到一个和她门当户对的郎君,届时反派再出生,一定不会再走之前的老路。 【请宿主不要自作聪明,到时反派都不会出生了,任务会失败。】 啊?这样吗?安今有些心虚。 男人看了她一眼,扯回自己的衣角,“不用。” 话落,他纵身一跃,直接消失在原地。 安今嘴角下垂,有些不开心,直到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移开视线。 这人好生奇怪,看着生人勿近,可却是难得的细心。明明救了她,还费了些许功夫将她送回来,却什么也不图,甚至在她表明身份后,也没有丝毫异样。 安今想不通,先回到了绣楼里,将简单梳洗了一番,又换了件衣服,就见去了主院,父亲母亲还不知道她回来呢。 “老爷,求求你,咱们报官吧,薇儿现在还没有消息,再晚点恐怕就凶多吉少了啊。”尚书夫人面上焦急,跪在地上一遍一遍的求着。 尚书坐在上首冷着脸,被缠的不耐烦,直拍桌子,“要是报官,本官的脸还要不要了?已经派护卫去找了,要是出什么事,那也是她咎由自取。” 他越说越气,指着跪在地上的妇人的手指发抖,“好好的待在绣楼里不行吗?非要出去,就是你纵着她。” 如此他还尤嫌不够,抓起将桌上的茶盏就往地上扔去。 “父亲?”正准备进来的安今差点砸到,惊呼出声。 溢出来茶水溅湿她的裙角,她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薇儿?” 见被山贼掳去的女儿平安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尚书夫人双唇抖动着,不可置信的唤了她一声。 安今也知道她估计担心坏了,她提起被溅湿的裙角塌步进去,“娘。” 得到回应后的尚书夫人再顾不得什么仪态,将她抱在怀里痛哭,“薇儿,我的薇儿回来了。” 哭了一阵,她拉着安今查看,“薇儿,你有没有受伤啊?” 安今乖巧的将微微擦伤的手露出来,“娘,我没事,一点擦伤,还有左脚有些扭到了。” “那么严重,来人,快去请府医给小姐看看。”尚书夫人握着她受伤的手,慌乱的叫人。 被女儿听到他接近无情的话,尚书开始有些心虚,随后又庆幸女儿能回来,见夫人三句话问不到重点,他才开口。 “不是说遇到了山贼吗?薇儿你是怎么逃脱的?” “我遇到一个大侠,他救了我,也是他把我送回来的。”安今如实道。 尚书夫人双手合十,连连道老天保佑,继续道:“大侠可有跟你一起回来,我们真是要好好感谢他。” 安今想起他走时果断的背影,摇摇头,“我也是那么说的,他不要。” “施恩不图报,是个品格贵重的高人。” “好了。”尚书打断她们的闲聊,他望着安今,“薇儿,那些山贼有没有欺负你?” 安今知道尚书想问什么,她深吸一口气,“那人来的及时,并没有。” 尚书这才展颜,扶着胡须,“还好没有报官,不然薇儿的名声就毁了,一年后绣球招亲也完了。” 安今默不作声。 尚书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妻女遭此大难,作为官员不去上报请兵铲除山贼,只在乎自己的名声有没有受损。 尚书端着大家长的威严,沉声道:“以后你待在绣楼里好好秀你的嫁衣不准出来。” 他女儿可是被太后亲口夸过“姝色无双,秀外慧中”,就连那位国公爷的都在打探他女儿,日后定能许个好人家,他的仕途肯定也会更加顺畅,他绝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尚书夫人面露不忍,“老爷,薇儿刚回来……” 尚书直接摆手,不容拒绝,“谁求情也不准,来人,送小姐回去。” 绣楼是在两年前建成的,外观宏大精美,里面确实格外的阴仄狭小。 几个烛台,一张雕花拔步床,一张桌子,便占据了全部的空间,桌子上面还摆着一件绣了一半的大婚嫁衣。 绣楼里面的空间很低矮,安今一踏进去,就感觉到一股铺面而来的窒息感。 昏暗的烛光摇曳照着她微白的脸色,她望着尚书夫人,“娘,我不想呆在这里。” 这样的环境她一秒都呆不下,可真正的姚薇却呆了二年多。 曾经的姚薇也和别人的小姐一样,可以跟随兄长家人外出逛街,买着自己喜欢的胭脂饰品,可以和手帕交踏春赴诗会,然而两年前的一场宫宴让她成了待价而沽的商品、姚父仕途的通天梯。 她十三岁那年跟随家人一起参加宫宴,当时姚父还只是个侍郎,也是皇恩浩荡才能资格参加那场宫宴。 不知是福还是祸,姚薇不知怎么的就入了太后的眼,在百官家眷的宴席亲口夸她“姝色无双,秀外慧中”,还夸他父亲教女有方。 宫宴后,姚府水涨船高,来提亲的媒人能踏破姚家门槛,其中不乏有世家权贵。 尚书看哪家都满意,哪家都不想得罪,也不轻易定下,竟然直接效仿前朝,让姚薇及笄后抛绣球招亲。 此后偌大的绣楼拔地而起,困住了一个少女最好的年华。 就连这次去灵山寺祈福都是姚薇日日苦求才得来的一次机会。 尚书夫人捏着帕子沾了沾眼角,避开了她乞求的视线。 “薇儿,认命吧,你父亲也是为你好,就不到一年的时间了,招亲招的个好人家,你后半裴子就享福了。” 安今没再多言,心里愈发悲凉。女子出嫁从夫,她看出来尚书夫人也没什么话语权,更改变不了什么。 “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日日敷用便不会留疤,还有府医说你的脚只是轻轻扭伤,用药酒擦擦就好。” 尚书夫人事无巨细的交代着,安今垂首听着,胸口愈发闷痛。 毫无疑问尚书夫人是爱女儿的,但是她的爱不足以去忤逆丈夫,更不足以减轻这个时代对女子身上的压迫。 尚书夫人走后,狭小的绣楼就安今一人,桌上摆着的鲜红半成品嫁衣在幽暗的烛火下显得格外的阴森,像极了吃人的怪物。 安今不敢多看,她心累的倒在床上,【系统,我必须跟着剧情来走吗?】 【前期是这样的,你第一个节点完成的很好,成功和巩越相遇,后面跟着他私奔就行。】 安今有些发愁,【他看起来不是很喜欢我的样子,而且他们江湖人不是一向喜欢自由吗?他怎么会愿意带着我这个累赘?】 【别多想,巩越行走江湖,见过很多太多死亡,就连死在他手里的人都不少,他能出手救你,就代表了对你的不同。】 安今不知怎的又想起白日男人背她时,放置在她腿弯那双炙热的手。 想到她未来还会和那个男人私奔,甚至孕育孩子,安今心头犯起难以言明的滋味,总之不反感就是了。 3、第3章 绣楼被建在尚书府偏远的院落,外面还有护卫守着,为了禁锢她,尚书甚至给门上了锁,每日三餐都是丫鬟从小窗上递过来的。 “小姐,这是夫人特意安排小厨房给你做的,都是你爱吃的。”桃红日常将食盒递了上去。 安今撩开裙摆,跪坐在地上,低头问她,“母亲呢?最近她怎么没来看我?” 这段被困在绣楼的日子真的太难熬了,前世她因为身体原因也是只能困在狭小的空间,可那时她的家人都会陪着她,妈妈会给她做营养餐,弟弟在她旁边拿着童话书给她讲故事,就连忙碌的爸爸再下班后也会第一时间来看她。 可现在她拥有健康的身体,却还要被困在着绣楼,为了维持她的高洁的名声,尚书不准任何人上绣楼,只有尚书夫人能上来陪她坐会。 这几乎也是她这段时间唯一所能期待的了,可最近尚书夫人已经很久没来了,送餐的丫鬟几乎也是送完就走。 她甚至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桃红眼底划过一抹不忍,“二公子要定亲了,夫人在忙着两家交换庚帖,商量婚期。” “哦?二哥定亲了?是哪家的小姐?” 其实问了,安今也不认识了,她只是想让桃红多陪她说说话。 桃红张了张嘴,可见到往这边走来的护卫,她撂下一句“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便匆匆离开了。 安今眸子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看着面前摆放的精美菜品,心里却一阵反胃。 【宿主,你多少吃点吧?这段时间你清瘦了许多。】系统突然开口。 安今不仅是消瘦了,而且脸色也透着不健康的白,身子仿佛一吹就能倒,但她的眉眼生的极好,整个人透着楚楚可怜的气息,我见犹怜。 安今丧着脸,“可我真的吃不下。” 【坚持会,宿主,巩越很快就能来了。】 安今心里的一跳,“他……过来做什么?” 这下系统闭嘴了,并未再多说什么,但安今却生出隐秘的期待。 刚了解这个世界背景时,她认为是姚薇任性为爱私奔,是剑客巩越引诱了她,又不负责任才导致悲剧的发生,可现在的她愈发理解姚薇为什么会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跟着一个剑客流浪天涯了。 不过是一个被压抑许久的少女对自由的渴望罢了。 或许是有了盼头,安今还多用了半碗饭。 这夜,安今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 急促的步伐,是很多人在外面走动的声音,隐隐伴随着什么“刺客”的字眼。 安今不明所以,掀开被子,披上外衣,准备打开窗口看看是什么情况。 忽然嘴巴被一道强硬的手捂住,随后脖颈一阵冰凉。 “别出声,不然杀了你。” 背后贴上一具滚烫的身体,浓郁的血腥味让安今心跳停了一拍,手脚冰凉。 她害怕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乱说话。 外面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窗外火把晃动。 “我们奉旨追查刺客,尔等速速退开。” “诸位大人,这绣楼里面只有我家小姐,并没有什么刺客。” 姚府的护卫怎么可能放他们进去,深更半夜,一群男子进了绣楼,那他们小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真放他们进去,尚书大人恐怕会剥了他们的皮。 “有无刺客,一搜便知,切勿纠缠,妨碍公务。” 眼见外面两方对峙了起来,安今的手轻轻放在男人捂着她的手上,又指了指外面,意思是她自己去交涉。 少女的手柔软细腻,巩越微微晃神,鬼使神差的真的松了手。 得了自由的安今下意识回头看去,借着月光她看清了这人。 绣楼很低矮,男人低头才能面前站立,浑身笼罩在黑衣下,带着黑色的面罩,只露出了一双有些熟悉的眼睛。 安今没有错过对方眼里闪过同样的惊讶,联想到系统白天的话,安今很快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是你吗?”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喜悦。 巩越放下了自己悬在她脖颈上的剑,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嗯。” 安今指了指床脚的位置,不假思索道:“你躲在这个位置,相信我,我不会让他们发现你的。” 眼见外面的冲突加剧,对方竟然想强闯进来,这时安今推开了绣楼的小窗,声音不徐不疾。 “绣楼只有我一个在,并未见到什么刺客,我知大人们是公务在身,可女子闺房实在不好让诸位上来查看。” 话落她特意侧了侧身,让他们看到身后狭小的绣楼。 从小窗看去绣楼里面的空间一览无余,确实毫无异样,首领皱着眉头,他也知道从小窗看去会有些视角盲区,并不能完全洗脱嫌疑。 他高声道:“姑娘不必害怕,我们是秘密行事,也会封锁消息,搜查不会对姑娘又任何影响,此事兹事体大,不容马虎,姑娘可以先下绣楼,我派几人上去查看一二,很快便能结束。” 一定不能让他们上来。 安今手心冒汗,正欲再次开口。 “林统领。”姚尚书及时赶来。 安今猛的松了口气,姚尚书向来注重名声,定然不会让这群人上来。 林统领心叫不好,“姚尚书?” 他们跟随那刺客而来,也并未在意闯入的是哪家府邸。 姚尚书先是和他见礼,随后态度强硬道:“小女一直住在这绣楼里,外面也有姚府的护卫守着,刺客不可能潜入,更何况小女可是太后娘娘亲口夸过秀外慧中,定然不会做出私藏刺客之事,统领大人请回吧。” 林统领捏着刀柄,有些犹豫。 近年姚府造势很大,他也是听过姚家女的名声的,也知晓不少京中不少权贵在盯着姚家女及笄后的绣楼招亲。 他深深的看了眼绣楼上的少女,生着难得的好颜色,就连他这种年过半百的他都忍不住晃了晃神,一般的闺阁小姐遇到这场面,恐怕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可她竟然还能沉着冷静的和他交涉。 此女日后必然嫁入高门,前途无量,犯不着得罪她,况且刺客要真潜入她的绣楼中,她断然不可能如此平静。 罢了。 “姚尚书说的是,京城最近动荡,刺客还未抓住,还望尚书多加些护卫,也好保护小姐安全。” “多谢林统领提点。” 一群人声势浩荡的来,又声势浩荡的走。 “父亲。”眼见尚书的视线往这边看来,安今心里突然提起,害怕他派人上来。 没想到尚书却是甩袖斥责,“以后不准随意开窗。” 安今抿唇,愈发感到窒息,“女儿知道了,今夜叨扰父亲了,父亲早些休息吧。” 随即连忙关上了窗,生怕尚书会封了这扇她唯一能与外界联系的窗户。 大半夜闹着一出,尚书的心情自然不会好,吩咐着护卫好好守着小姐,转身离去。 绣楼重新恢复平静,安今才有空去看巩越的那边的情况。 男人曲着腿坐在她床尾的脚踏上,他低着头用剑撑着身子,垂着的发丝挡住了他的面容,看不清神情。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回应,她缓缓靠近,伸出一只手试探的点了点他的肩头,“你还好吗?” 忽然她的手猛得被攥住,随后对上了一双冰冷充满防备的眸子。 少女乌发如缎,面上未施粉黛,肌肤细润如脂,粉光若腻,眼睛因为害怕瞪圆,手腕还被男人攥着,整个人透着柔软可欺的意味,外衫还只是简单的披在肩上,仿佛一解就开。 安今心里发毛,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什么大型猛兽锁定。 她的手腕被男人攥的生疼,泫然道:“你……你放开我。” 男人立即松手,他摘下面罩,露出失血过多有些苍白的脸,“抱歉。” 安今愈发肯定他现在的状态不对劲,空气弥漫着的血腥味浓郁,她问道:“你受伤了?” “嗯。” 他眉峰紧皱,显然此刻并不好受,额前渗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安今问:“严重吗?” “还好。” 安今不信,他这幅站不起来的样子怎么也不像还好,她去翻了翻柜子,找到了上次用的剩下来的金疮药。 “你伤到哪里了?我有药。” 巩越避开少女的视线,“在背上。” 安今捏着药瓶的手微紧。 伤在背后的话,他自己肯定没办上药,难道要她…… 算了,本来他们也是要在一起的,甚至还会有一个孩子。 而她并不反感,不是吗? 安今呼出一口气,父母恩爱对一个温馨的家庭格外重要,她正好可以借此和他培养感情的,这样他才会带她走。 做好心里建设,少女咬着下唇,耳下浮上一层薄红,“你躺到床上,我帮你上药吧。” 因为绣楼很小,没有软榻,他要躺只能躺到她的床上,没有后半段话的话像极了某种邀请。 男人上眼睑微抬,似是有些意外,没有回应。 空气陡然陷入的难掩的尴尬中,少女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几分无措。 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安今找补道:“也算报答你上次救了我。” “嗯。” 男人脱下了脏污的外衣,侧身躺在少女的床上。 少女闺房虽小,但处处透着精致,被子是上好的蚕丝,被面是水粉苏绣绸缎,柔软还带着幽香,垂着的帷帐都是粉色的,男人躺在上面格格不入。 鼻尖充斥着少女的幽香,比那日背她时更加浓郁,男人眸光愈深,呼吸微重。 男人精壮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安今还来不及脸红就看到了他背上深可见骨的刀痕。 自己当时手掌擦伤都痛了好几天,不敢想这样的伤也会有多痛。 就这他还说不严重。 安今抿唇,果然男人的话不可尽醒。 她拔出药瓶的塞子,轻声道:“可能会有些痛。” 药粉洒在伤口的瞬间会有强烈的蜇痛感,男人却一声不吭。 除了这,凑近上药时安今还看到了他背后大大小小的伤痕,都是些陈年旧伤早已结痂,可留下的痕迹依然触目惊心。 安今心里泛起了波澜,【系统,他为什么会被那些官兵当成刺客啊?】 【有人出高价买了一个官员的命,巩越接了,就那么简单,只是有人泄露了消息,那官员早已有了防备,虽然巩越还是成功完成了任务,但双拳难敌四手逃走的时候还是受了伤。】 安今听了系统的话,顿时陷入了沉默。 他的生活充满着腥风血雨,躲不开江湖中的刀光剑影,而她每天循规蹈矩,只能待在绣楼绣花,生活单调又乏味。 两个人的人生截然不同。 这样的危险的人物如今就躺在她床上,她未来还要跟他私奔…… 她真的很难想象和这个男人组成一个小家会是什么样? 4、第4章 男人眉眼间尽是隐忍,手臂上的青筋微微突起,然而并不是因为伤口的灼痛,而是少女离他极紧,洒在他背上的轻柔的呼吸。 就像是羽毛轻抚,带着丝丝痒意。 “好了吗?”他呼吸微重,不由催促道。 安今绞开了一件没穿过的里衣,将其撕成条,伤口包扎好才道:“好了。” 巩越起身,男人窄瘦精壮的腰身陡然暴露在安今面前。 她红着脸低下头,瓮声道:“你快些把衣服穿上吧。” “嗯。” 一阵衣物的索索声,男人的声音响起,“多谢。” 安今这才抬眸,结果就见这人穿戴整齐,甚至又带上了黑色面罩,浑身仿佛与隐于黑暗中,他抱着剑已经走到了小窗。 她心里一急,“你这就要走了吗?” 她的声音还带着些难言的委屈,她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他,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这人要是再一走了之,她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他,她的任务怎么办?而且她也是真的怕了这绣楼的死寂。 巩越闻言脚步一顿,许久没说话,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不知道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他带着面罩,安今看不到他的神情,也看不懂他眼底的情绪。 少女微微仰起脸庞,琉璃般的眸子闪闪烁烁,窗外淡淡的月光像碎银洒在她面上,也叫男人将她面上的乞求看的真切。 “你能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吗?绣楼就我一个人,很无聊。” 很奇怪,很冒昧的要求。 安今的声音慢慢低下去,说完脸直接埋在胸前,不敢抬头看。 他一定觉得她很不矜持吧。 “好。” 什么?他答应了? 少女睁大了眼睛,本来有些妩媚的眼睛微圆,清透的黑眸印着男人的身影。 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有多么娇怜惹人。 巩越眸光微暗,不再多看,再次抬起步子。 安今看男人还在往外走,她一瞬间她神情有些慌乱,急切的向前走了几步,“答应我了,为何还要走?” 男人五官深刻,面部线条凌厉,然而此刻神情带着些无奈,“不走,今夜我宿在何处?” 安今涨红了脸,面颊滚滚发烫。 对呀,他刚完成了刺杀任务,肯定很累很疲倦,现在还受了伤,确实要好好休息的,阁楼就一张床,两人也总不能睡一起吧,她到底没那么大胆。 少女抬着湿润的眸子,眼巴巴的看着他,“那明日你会来么?” “嗯。”男人颔首。 “什么时辰?” “不知道。” 安今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也没再缠着他,“好吧。” 第二日安今在绣楼等了很久,直到太阳缓缓西沉,天空渐渐泛起一片金黄色的光晕,她还是没见他人。 安今呆呆的坐在桌前,手指划过绣了一半的嫁衣,绣的花样是龙凤呈祥,极好的寓意,如今完工了大半。 原身的绣工很好,绣的嫁衣也栩栩如生,用的还是进贡的金丝线,极尽奢靡。 以姚薇的身份自然可以请最好的绣娘,成亲前自己缝上几针也算自己绣的,京中的女子大多都是这样,可偏偏姚父为了打造女儿的名声,必须要姚薇亲手绣,不能假手于人。 刺绣安今是不会的,然而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仿佛自动会了原身的技能。 所幸闲着也是闲着。 此时太阳还没有落下去,不过室内的光线却有些昏暗了,安今起身点了蜡烛,让绣楼更亮些,她坐在烛台下,嫁衣放置在腿间,劈着接下来需要的线,想要锈样活灵活现,线也要劈的极细,这是个极其费眼的功夫。 巩越一来就撞见这个场景。 少女的面容柔和,在灯下容光更增丽色,娇艳姿媚,低头时露出一段细腻白皙的脖颈,很快少女就发现了他,抬眸,惊喜的对他弯眉含笑,“你来了。” 像是在家等丈夫回归的妻子,完美的满足了男人的一切幻想。 巩越喉头微紧,“嗯。” 男人罕见的没带剑,而是肩上背个小包袱,安今好奇的侧头低声寻问,“你背的是什么?” 巩越解下包袱,“给你的。” “给我的?”安今受宠若惊。 明明昨日男人还一副很不情愿留下来的样子,今日却还会给她带礼物? 她放下手中劈好的线,伸手接下来,打开发现里面是九连环、鲁班锁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角落里还躺着几本话本。 安今怔住了,心里酸胀的厉害,一颗心强烈地跳动着。 她泛着粉的指尖拿起里面哄幼儿的拨浪鼓,在男人面前轻轻的摇了摇,嘴角轻轻上扬,似晨雾中初升的太阳,温暖而含蓄。 “你把我当成小孩子吗?” 怕被外面的侍卫听见,她摇的力道很小,只发出了轻微的鼓声。 她知道这个男人很细心。 昨夜她才说她呆在绣楼很无聊,今日特意就特意给她寻来了这些解闷的玩意。 安今的眸子在柔和的灯光下明亮,“谢谢你,我很喜欢。” 这些都是姚薇不曾有的,也是她现在急需的。 巩越的手不受控地抬起,很快遏制住,他若无其事的捻动着手指,“嗯,你喜欢就好。” 安今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既然现在有人陪着她说话,她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小玩意。 “你的伤怎么样了?” “你昨夜帮我包扎的很好,如今好些了。” 安今失笑,她感觉自己应该是没帮上什么忙,男人身手很好,并不说可以随意潜入高官府邸行刺,她这困在原身大半生的绣楼男人也是进出随意,就算不帮他上药,那群人走后,他也可以随便寻个医馆治疗。 天下第一剑客,拥有着世间最强的武力,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出挑,他自由不羁,不喜金银,穿的也不过是粗麻布衣,一条发带束发,仿佛世间没有什么能入他的眼,也没有什么能困住他。 念此,安今望着面前的男人,心神微动,“可以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吗?” 男人眉心微皱,有些生硬道:“我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少女神色落寞,“我就知道,没有人愿意陪我说话,你也一样。” 男人默了片刻,“你想听什么?” “江湖风云?快意恩仇?或者……你有没有成家和心仪的姑娘?” 未婚男女问这种问题总是带着不同意味。 “江湖并非话本说的那么潇洒肆意,结交的尽是是侠义之士、绿林好汉,更多的是一些穷凶极恶为躲避朝廷追杀的恶人。” “至于我——“ 他好似知道少女真正想问的问题,对着她的眸子道:“不过是孤家寡人罢了。” 安今心脏突然漏了一拍。 自那以后,两人的关系仿佛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但又仿佛没变。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戳破那层朦胧的纸,而巩越每天都会来绣楼,每次来都会带不同的东西,有时是城东久负盛名的烧鸭子,有时是新出的新奇话本,绣楼也因为他的到来不再沉寂。 “原配刘三花最后原谅了书生,也接纳了小姐,自认身份低微配不上已经高中的书生,甘愿下堂为妾,最后三人共同生活成就一则美谈。” 男人的声线偏冷,面无表情的念着吐掉牙的话本,某名有些喜感。 听完自己连追了数月的这《刘三花状告亲夫重婚》话本结局,安今顿时感觉自己被欺骗了。 她不可置信的夺下了男人手里的话本,自己翻到尾页,发现确实与男人说的一般无二。 她胸口被气的闷痛,“越哥,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这个时代规劝女子相夫教子,以夫为天,她最初听这话本名字还以为是具有反叛精神的禁书,没想到结局还是那么符合主流思想。 “嗯,我也不喜欢。” 她愤愤道:“书生就是抛妻另娶,刘三花不该撤案的,就该毁了那书生的仕途。” 男人静静地注视着她,眼里流淌着温情,他顺着少女的话,“嗯,我也觉得。” “薇儿,你睡了吗?” 尚书夫人的声音陡然响起,安今一惊,“是我娘。” 尚书夫人已经很久没来,绣楼便就只她一人,巩越从外面给她带的小玩意就那么随意的摆在显眼的桌上,好几本话本还躺在地上,被尚书夫人看到后果不堪设想。 “越哥,你快帮我收拾起来,藏我被子里。”安今急促道。 巩越手上的速度很快,将地上散落的东西都揽在了怀里,绣楼能藏东西的地方很少,他不想这些东西脏了少女的床,他望了眼小窗,正要抬步。 “薇儿?”随后一阵是绣鞋踩在木梯的声音。 安今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来不及了,越哥,你也进去吧。” 还不等他反应,安今一把将他推在床上,然后将厚厚的帷帐放下,扫视了一圈绣楼确认无误后,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 正好门口传来清脆的开锁声,门开了。 安今迎了上去,“娘。” 尚书夫人狐疑道:“薇儿,娘方才叫你怎么不应?” “啊,娘叫我了吗?我正准备歇下了没有听见。”安今故作迷茫。 尚书夫人也没再多问,好不容易来见女儿一次,她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琐事上,她拉着安今的手在桌前坐下。 “薇儿,不要怨娘,你二哥的亲事刚定下,两府走动,琐事众多,娘实在走不开。对了,你大嫂已经生了,是个男孩,这可是姚家的长孙,你父亲高兴坏了。” 安今恭顺的低头听着,适当的露出了喜色,“那真是恭喜大哥二哥了。” 安今已经知道该怎么对尚书夫人了,她爱女儿,但在她心里许多事情都比女儿更重要。 尚书夫人见她脸色红润,想必也是想开了,如此她心里也宽慰了几分。 她朝身后的丫鬟挥了挥手,“这是我叫人给你新打造的头面,薇儿貌美,必要琼玉金翠来相衬。” “你招亲那日的要戴凤冠还在赶制,等你婚服绣好,就差不多能……” 尚书夫人语气微顿,目光盯着桌上的婚服,视线又转向安今,带着质问。 “薇儿最近在做什么?可是怠懒了?这婚服为何与我上次来相差无几?” 5、第5章 安今心里猛地一紧,这段时日和巩越厮混在一起,哪里顾得上绣嫁衣。 “娘。”她神情有些慌张。 尚书夫人肃着一张脸,侧头瞧着她,“薇儿,你该不会想着不绣嫁衣就能拖延婚期,不嫁人了吧?” 安今见尚书夫人没多想,暗自松了口气,“娘,我没有,是之前手受了伤,捏针手疼,也就宽松了好几日。” 解释过后她又连忙保证道:“现在我已经好了,我会好好绣的,不会耽误及笄的招亲。 如此尚书夫人也软了态度,说教着,“薇儿,你一向懂事,该知道你父亲对你绣楼招亲的重视,切不能辜负我们对你的希望。” 她小儿子文不成武不就,到现在也没个正经差事,若女儿嫁入高门,幸得未来姑爷提拔一二,她才可真正宽心。 安今逆来顺受道:“我知道了。” 姚尚书重视的只是自己的前途罢了,而尚书夫人或许对她有些许怜爱,但也有自己的私心。 想必帷帐后的巩越听完全程后也会了解到她的处境和她的不情愿,只要她之后再加把火,他一定会带她走的。 想到自己会毁了姚尚书多年的筹谋,她竟然有了隐秘的畅快。 然而面上安今逆来顺受道:“我知道了。”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往后你多上点心,我会派人来检查你绣衣的进度。” “恭送母亲。” 尚书夫人走后,门外重新落锁,绣楼再次恢复寂静。 巩越确认人走后,才撩开帷帐出来,视线落在了少女微红的眼角。 他唇瓣微动,似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又止住了,他着实不知如何安慰人。 安今也没有发现他的动作,看到男人,她向前扑在他怀里,泫然道:“越哥。” 两人最经常在一起,但极少有这样亲密的举动。 巩越浑身有些僵硬,他抬起少女的下巴,和她对视,“为何哭?” 为唯利是图的家人,为自己不能掌控的命运。 安今撇开脸,没说这些,她神情凄凄,“绣嫁衣费时费力,现下离我及笄不过半年,期限有些短,怕是要日夜赶制了。” “无碍,我可以帮你。” 安今愕然道:“你会刺绣?” 她很难想象第一剑客在绣楼穿针引线的样子。 “不会。”男人如实道。 安今酝酿的情绪被他打乱,有些好笑,“那你要如何帮?” “你视力不好,我可以帮你劈线。” 安今微愣,心里泛起难言的滋味,他是怎么注意到她视力不好的。 姚薇十三岁时就被困在这绣楼,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她白天绣嫁衣,晚上睡不着也绣嫁衣,绣楼的光线不好,时时要点着蜡烛,烛火又晃动,长期如此姚薇的视力也很难好。 她刚穿来时确实感觉到看远物会有些模糊,不过倒也不严重。 这里可没有眼镜,她格外注意着保护视力,想看话本解乏时,她嫌字小瞧着费神,都缠着巩越给她念。 可能也是因此让他有所察觉。 以往白天人多眼杂,巩越一般是晚上来,如今说要帮她,巩越白天就早早的来了,留在绣楼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即使两人各忙各的,彼此言语不多,可却十分默契,倒有几分老夫老妻的意味。 有了巩越帮忙,绣嫁衣也事半功倍,绣服赶在了安今及笄的前五天完工了。 尚书夫人很满意,连连夸赞她,也把赶制的足金凤冠送了过来。 在安今及笄的前一天,许久不见的尚书夫人陪着她说了好一会话。 “薇儿貌美动人,秀外慧中,高洁无双,当为京中女子表率,要非没有适龄皇子,我儿当嫁入皇家。” “不过现下也不差,听老爷说国公府世子,琅琊王氏大公子,长公主家的小侯爷明日都会来。” 她拿出一副画像,叮嘱着安今,“不过老爷看好国公府世子,文武双全,还在御前当差,待日后袭了爵,那可是天子近臣,薇儿就是国公夫人了,你可好好瞧瞧,记得将绣球抛给世子爷。” 听着尚书夫人的安排,安今只感受到一阵窒息,要是能早早看好一家,何苦搞着一遭绣球招亲,白白困住姚薇数年。 “女子当恭顺,孝顺公婆,侍奉夫君,世子爷出生高贵,你嫁过去切勿和他置气,早日生下世子爷的长子,你才算能站稳脚跟。” 安今不欲多言,只是道:“娘,我都知晓了。” 尚书夫人走后,安今一个人静默了许久,随后起身望着展示在架子上的婚服。 是时候逼一把巩越了。 她换上了那套精美的嫁衣,戴着厚重镶满宝石珍珠的凤冠,坐在梳妆台,对着铜镜为自己描眉上妆。 刚做完最后一步,涂好口脂,小窗就传来了再熟悉不过的响声。 她回眸望着他,“越哥,你来了。” 巩越看到她的那瞬晃了晃神。 他也知今日大概是他最后一次陪她了,早早的便来了,他看着以往沉寂的绣楼进进出出来了许多人,府中上下都在准备着明日他们小姐的婚事。 他在外面看了许久,见无人这才进来,却没想到看到了此生难忘的美景。 在这样年岁的姑娘大多都是爱俏的,就像是他第一次见她时。 小姑娘的衣着配饰无一不精,让人见之忘俗,哪怕张皇逃跑时衣裳凌乱,也带着仿佛刻入骨子里的仪态优雅。 或许她被困在绣楼的缘故,她向来不施粉黛,穿的也是寻常旧衣,有时甚至头发也不挽,如此随意尚且清丽动人。 而她穿着他们一起赶制的大红嫁衣,愈发衬的肤若凝脂,上了妆整个人美艳的不可方物,耀眼夺目。 此时正端坐着,眉眼盈盈的望着他。 这副娇媚动人的样子是唯有与她成亲的新郎才能见的。 巩越轻阖双目,藏在袖下的拳头攥紧,这本不是他该看的,他逼着自己移开视线。 安今见此不由轻叹,男人向来克制隐忍,恐怕她不主动,男人也不会逾越。 她主动开口,“明天我就要抛绣球招亲了。” “嗯。” “到时谁接了我的绣球,我就要嫁到他家去。” 到时她便不会回这绣楼了,两人也不会再相见了。 男人依旧道:“嗯。” 少女呼出一口气,“你能带我走吗?” 男人点漆般的眸子紧缩,手臂上的青筋凸起,眼眸里仿佛蛰伏着一只猛兽,时刻准备破笼而出。 “为什么?”他问。 “我不想嫁给素不相识的人,也不想一辈子困在深闺,最重要的是我……我喜欢你。” 少女说的大胆,可不断起伏的胸膛透露出她内心的波动。 从小被教化的闺阁小姐来说,说出这样直白露骨的话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勇气。 男人的神情晦涩不清,“江湖不适合你,我也是。” 这是拒绝吗? 安今顿时手脚冰凉,脸上血色尽失,难道她猜错了,其实巩越并不喜欢她? 第一次做任务,难道就那么失败了吗?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冲上去抱住他干劲的腰,泪水夺眶而出,哽咽难言,“适不适合你说的不算。” 男人带着薄茧的手掌轻抚她的面容,擦去她眼角的泪痕,叹息道:“何必呢?” “那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就仅一夜,你就自由了。” 两人的身份犹如天堑,他一直都知道少女会在及笄后嫁给某个王孙贵族,不管在山林出手救她,还是在绣楼相伴的日夜,他都从未想过会和她有过未来。 她说绣楼寂寞,他便来陪她,她说恐时间过短缝不好嫁衣,他便帮她一起。 她或许会成为世子妃,或是某家宗妇,而他继续孤身行走在江湖,两个人相背走着自己该走的路,他本就做好只陪她一段路的打算,也接受了他喜欢的小姑娘会穿着他们一起制作的嫁衣嫁给他人的现实,可现在她说……带她走。 安今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泣不成声,“那不是自由,不过是从一个火炉跳入另一个火炉罢了。” 望着少女泪眼,巩越承认他有过动容。 她还年少,又无甚阅历,便以为爱是人生的全部,可他早就过了年少轻狂的时候。 年少的爱慕何其脆弱,终会在漫长的柴米油盐消耗殆尽,届时她会后悔,会埋怨,但也于事无补,尚书府不会再接纳她,他也不会放她走,她会在漫天的后悔中仇视他,怨恨他引诱了她。 “薇儿貌美,必要琼玉金翠来相衬。” 尚书夫人的话突然在他耳边响起,那日他藏身少女床帷后,听到这句话的当时他是作何想的呢? 他想是啊,这样钟灵毓秀的姑娘天下的绫罗珠宝都堆在她面前也不为过。 贵女在待嫁前和一个江湖浪子私奔?这是话本子里都不曾写过的离经叛道。 “你会后悔的,我身无长处,许不了你绫罗绸缎,玉盘珍馐,甚至还居无定所。” 这世道对女子如此苛刻,她听从父母之命,无论嫁谁,总有尚书府在她身后为她撑腰,可她抛弃一切和他私奔,唯一的仰仗只有他,若他待她不好,若日后他变心了呢?她该如何自处。 寂静无声中,巩越听到自己心口撕裂的声音。 他又何德何能值得这样真心托付。 安今泪眼朦胧,“我若所求是金银,何苦要你带我走?我愿意跟你,哪怕漂泊无依,居无定所。” 巩越望着她,眸子里是浓郁的黑,他知道自己一直都拒绝不了她。 入京本是为了风雨楼的任务,本该低调行事,可少女倒在他面前说“救救我”,他那时无法拒绝,导致行踪暴露,刺杀任务虽然完成自己又险些折在那里。 这次自己也明知不该应,若是应了后果会是什么? 他不知道。 但他想无论什么后果,他都接受。 然而在他未开口前,安今见他还是无动于衷,她咬牙直接脱下了身上的嫁衣。 那日罗裙划破微微露出点里衣就窘迫不已的少女如今当着他的面直接脱下了外衣。 速度之快巩越还来不及阻止。 少女就举着精美的嫁衣放在了烛火下,火舌瞬间席卷,想要吞噬整个嫁衣。 火光大亮时,印着少女苍白脆弱又决绝的脸,“越哥,我没有退路了,你带我走吧。” 6、第6章 眼见火舌要顺着嫁衣,烧到安今的手,巩越及时攥住她的手,才避免她被烧伤。 他的手掌厚实又有些粗粝,显然是刻意控制了力道,安今并未感到痛。 男人一双如深潭般的眸子盯着她,不错过她面上任何一个神情,嗓音微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安今眼里闪着碎光,一字一句,“我在毁困了我许多年的事物。” 困住她的又何止是嫁衣,但这嫁衣是她痛苦的具体化,她只能用这嫁衣来明志、来宣泄。 男人唇角忽的上扬,松开了她,“好,那就烧吧。” 安今愣住,呆呆的望着他。 男人似乎很少笑,笑起来面部肌肉有些奇怪,但那双眸子里带着怜爱包容,仿佛能放纵她做任何事,让安今看着不由心头悸动。 “烧完,我带你走。”他说。 安今又想哭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越哥。” 绣楼外的护卫见到绣楼里的火光还以为是小姐又点了几根蜡烛,护卫琢磨着措辞道:“小姐,夫人说你明个还要早起,今夜早起歇下吧。” 少女娇软的声音传来,“知道了。” 护卫继续巡逻。 安今收拾着行李,心跳的如擂鼓。 绣楼里的奇珍异宝、精贵首饰,安今都没带,她简单收拾了几套换洗的衣服,还拿了首饰盒盒子里的几定碎银,下面压着大额银票,安今没动。 银票这种东西都有记录,她去钱庄换钱极容易被发现。 她清楚尚书的为人,发现她不见之后,他绝对不会报官,但他不会那么轻易放弃,多半会想个理由拖延绣球招亲的日子,然后暗中去寻她。 他为了此事筹划了多年,一定会不择手段的派人找她,所以还是要小心为上。 巩越抱着剑立在一旁,并未干预她收拾东西,只是见她将自己赠与她的东西也带上后,唇角微微翘起。 “我好了。” 少女小脸红扑扑的,望着他,眉眼里满是依赖。 “嗯。”男人将剑递给她。 这次安今从善如流的接下了。 男人坚硬的臂膀揽着她的腰,“抱紧我。” 安今背着包袱,抱着他的剑,而男人抱着她。 可能因为习武的原因,他的体温很高,安今在他怀里感觉到格外的温暖。 “等等,蜡烛。”她拉了拉他的袖子。 可不能提前被他们发现她跑了。 男人侧目,掌风拂过,蜡烛应声熄灭。 “咦?”少女惊奇道,还未探头又被男人按到了怀里。 “走了。” ---- 尚书夫人一大早就去了绣楼,身后跟着乌泱泱的人,大好的日子她也是满脸喜色,“薇儿,今日可不能睡懒觉快些起来吧。” 因为怕安今没有穿戴整齐,尚书夫人没有直接开门,而是敲门唤了声。 “薇儿?” 久久没有听到回应,尚书夫人不知怎的突然涌出一股强烈不好的预感。 她捏着手帕的手发抖,喊着小厮,“来人,来人,开锁。” 咔擦锁开了,尚书夫人立即迈步进去,一进去没见到女儿,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她两步并作三步往床边走,“薇儿?薇儿?你别吓娘啊。” 尚书夫人再顾上旁的,直接拉开床帷,发现人也不在床上,顿时气血直往脑门冲,脚下忽然一软。 “夫人,夫人。”桃红连忙搀住她。 还没等桃红想到怎么宽慰尚书夫人,她余光一瞥仿佛看到什么可怕的事物,惊恐道:“夫人,你看那是什么?” 尚书夫人随着她指地看去,见被烧毁了一地的婚服,她眼睛瞪得突起,胸口不断起伏,竟直接昏死了过去。 姚府前厅高朋满座,京中许多知名的青年才俊汇聚一起。 “早闻姚家小姐美名,皎皎如明月,今日也不知那位兄台今日能有幸揽明月入怀啊?” “如此盛状真当是一女百家求,姚大人教女有方啊。” 姚尚书被恭维得嘴角的笑都没停下来过。 锦袍摇着折扇的青年走来,挂着势在必得的笑,“明月当与我相配。” 姚尚书对他行了一礼,“世子。” 两人对视间都是对方才懂得意味。 他们早就暗中打典好了一切,今日的招亲不过是个形式。 “老爷老爷。” 忽然一个丫鬟匆匆闯了进来,姚尚书面露不虞,但认出是夫人身边的丫鬟,他也便让人过来了。 满堂宾客也甚是不解,眼见丫鬟附耳在姚尚书耳边说了些什么,姚尚书顿时脸色大变,“什么?” 然后竟不顾宾客匆匆离去。 主人家把客人丢下独自离去是极失礼的事,然而众人见尚书的脸色也没人说他失礼,都在暗中猜测是出了什么事。 世子脸上的笑也僵住了。 在场的也都是人精,能让尚书大人如此失态,恐怕与今日的主角姚小姐有关。 绣楼外跪着一群护卫,姚尚书暴跳如雷,“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姚府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护卫头领硬着头皮道:“大人我们日日守着,确实没有什么异样,我们上去探查过了,没有打斗痕迹,小姐也不可能被什么贼人给掳走的,多半是……” 是自愿跟人走。 想到什么,他冷汗津津,立马闭了嘴。 他虽未说完,在场人都心知肚明他未言尽的话。 尚书府看似鲜花着锦,但京中但凡疼惜女儿的哪个不背地里骂姚尚书卖女求荣。 尚书果然暴怒,上前一脚踹到那人胸口,“狗奴才,多半是什么?难道你的意思是小姐跟人私奔了?满口胡言乱语,薇儿可是太后她老人家夸过的。” “找,都给我去找,找不到小姐,你们提头来见。” “绣楼之事不许往外透露半个字,就说小姐突发恶疾,绣球招亲日后再议。” --- 巩越之前说跟着她要居无定所,可安今真正跟他走后,才知道他是有居所的,竟然就在他们初次相遇京郊山林里。 一座木屋,看着建了有些年头,但里面却格外的整洁干净,但是太干净了,就显得没有什么人气了。 然而此时一对红烛,一对新人,相视落座。 男人以往穿的大多是玄色墨青色,如今却穿着大红婚服,凌厉的五官都柔和了几分,安今红着脸竟不敢多看。 一段潺潺水流,巩越举起酒瓶缓缓倒入两个酒杯中,他修长的手指捏起一杯递给对面的小姑娘。 “后悔吗?”他问。 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没有精美婚服,没有宾客相贺,身上穿的不过是普通红布制成的新衣。 安今丝毫不怯弱,对上了他的眸子。 这一路上男人问过她很多次后悔吗,她知道但凡她道一句后悔,男人都会毫不犹豫的将她送回去,并从此消失不再打扰她。 可她又怎么会后悔。 她伸手接过男人手中的酒杯,目光温柔如水,粉唇轻启,不疾不徐唱念着祝词。 “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1)。” 没有嘉宾没有喜婆,她便自己唱念着祝词,也算礼成。 她笑意盈盈,绕过他的臂弯,与他共饮合卺酒,“夫君,我不悔。” 或许这酒本就惹人,或许少女这声夫君叫的格外娇媚,男人眼底的欲色仿佛能燃烧一切。 他将近在咫尺的少女揽入怀中,抬起她的下巴,粗粝的手指划过她娇嫩的唇瓣。 安今被他火热的视线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刚别开头,却又被男人强硬的转了过来,随后男人的吻陡然落了下来。 温柔的、怜爱的,还带着些许试探。 见少女的神色并无不适,他才起身将少女抱到床上。 现下已是夏末秋初,肌肤相贴时,安今还是被男人身上炙热灼的难受。 她心想,冬天抱着他的话一定很暖和。 鸳鸯绣被翻红浪,红烛燃透,木床吱呀。 安今再醒来时已经晌午了。 她只觉四肢无力,头脑也有些昏沉,嗓子也在发痛。 明明昨夜男人温柔至极,时刻注意着她的感受,为何还会这般难受? 她从前并未有过如此经历,还以为是寻常事后的不适。 想到男人,安今强撑着身子,唤了一声,“越哥?” 无人应。 安今环顾四周,发现巩越并不在屋里。 少女眸子氤氲着水雾,心里泛起巨大的恐慌。 他不会把她一个人丢下了吧?男人总是这样的,得到了就不会珍惜。 虽然她知道不该质疑他的人品,可她还是害怕,要是巩越真的把她丢下,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找他。 她肩膀微微耸动,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越哥。” 巩越刚推开门就见床上的小姑娘泪痕斑斑的模样,他心里一紧,快步走了过去,“怎么哭了?” “越哥。” 安今见到他才定了定神,可心里还是委屈,身上又难受,她揽着他的脖颈,轻泣,“没见到你,我害怕。” 巩越眉心微皱,只觉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 大掌捧着少女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巩越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少女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男人薄唇紧抿,心下升起了浓郁的自厌和自责。 深夜寒气重,他抱着她一路从绣楼到这木屋,娇养的在深闺的小姑娘怎么能受的住,本该好好修养几天的,可他不仅没有注意到她的身体状态,反而抱着她胡闹了一夜。 安今只感觉脑子模糊而沉重,身上难受的让她想哭,现在男人就在她身侧,她也不用在忍耐,她整个人都缩在了男人怀里,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越哥,我好难受。” 巩越将小姑娘捞起,给她套上衣裙,“你生病了,乖,我带你去看大夫。” “大夫?不能去看大夫,会被人发现的。” 烧的稀里糊涂的小姑娘还没有忘记他们是逃出来的。 男人神色愈发凝重,将穿戴好的小姑娘揽着在怀里,“要去。” 风寒可一刻都耽误不得。 7、第7章 “她是你什么人?”药堂里老大夫望着男人好奇道。 他一个大夫只管治病救人,本不该问那么多,可一个背着剑肃杀严峻的男人抱着个被裹得密不透风的姑娘,看着就让人心生疑虑。 男人眸光坚定,“我夫人。” 大夫还没再多问,隔着绢布为安今把脉。 半响,他扶着白须,慢悠悠道:“还好来的早,也还好遇到了老夫,不然你家夫人恐怕会烧傻了喽。” 巩越拳头微微握紧,没曾想会这般严重。 这才几日,就让她生了如此重病,他第一次怀疑带他走是否正确。 一路上他问过她很多次后悔吗?她都说不悔,可如今他却是有些悔了,他不该那么早要她的。 他蓦地的抬眸,望着尚书府的方向,万千思绪翻滚。 若两人还没肌肤之亲,他大约会将她送回去吧,遭此大难,她也该明白,两人的不适合。 他的视线又落在怀里的少女,带着无限怜惜碰了碰她烧红的面颊。 “可有大碍?”他问大夫。 大夫正埋头写着药方,瞥见男人情深意重的样子,默默又添了几个昂贵的药材,“无碍,几贴药喝上几日就可大好。” 男人拿着药方,甩下一定银锭便走,“多谢。” 这家药堂在京中小有名气,前堂药铺排满着拿着药方等着抓药的人,人员走动,声音噪杂,本来安安静静缩在男人怀里的小姑娘微动。 “越哥。” 人一多,空气稀薄,迷糊中安今觉得自己要被闷死了,手脚开始胡乱动了起来,裹着她的斗篷被她蹭往下掉,一张娇媚的脸露出了大半张。 正好已经排到他们了,巩越立马抓住了她的手,重新把她裹好,柔声安抚着,“乖,马上就好了。” “老马,你那个主子真是不把手底下的人当人啊,下手真狠啊。” “老马,老马?” 被叫着老马的中年男子微微回神,神色急促的抓住在药铺做活的亲同乡,“老李,那人是谁?看的是哪位大夫?” 两人是同乡,因为老李略识几个字,便在药铺帮忙,而老马从小习武,在尚书府当护卫。 而这老马正是守在绣楼外的护卫,还因为失职被尚书一脚踹到了胸口,来这药堂就是为了找同乡拿点药治伤。 老李并不明白他问这个做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高大俊朗的男子抱着怀里娇小的少女,侧耳细心听着抓药大夫的嘱托,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对怀里人的爱重。 老李确实对这对病人有印象,“是张大夫给他们看的,好像治的是风寒。” 得了准信的老马径直走向张大夫诊室,急匆匆道:“张大夫,刚找你那高挑俊朗男子怀里的人,你可看清了?” 张大夫正给病人诊脉的,被打扰有些不悦,“没看清,只知道是个姑娘,那男子说是他夫人。” 什么夫人,那分明是他们未出阁的小姐。 老马心想。 他又多问了一句,“那姑娘怎么了?” “受了点风寒,好好养养就行。” “他们可还会再来这药堂?” 这个老李是知道的,“张大夫开了六日的药,那人只拿了三日的,想必三日后会再来。” 老马也是习武之人,一眼便知那人内力高深,若他贸然跟上,必然被发现打草惊蛇,不如先探清行踪伺机而动。 在原地思索了片刻,他立马去禀了尚书。 尚书府。 尚书夫人被噩梦惊醒,醒来恸哭不已。 守在外边的桃红,拉开了帘子,担忧道:“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尚书夫人猛的抓住了她的手,眼里满是惊恐。 “桃红,我梦到薇儿了,我梦到她被贼人哄骗,还怀了孕,每天吃不饱穿不暖,奔波徒劳,将近临盆还被人丢在了破庙里。” 她像是被魇住了似的,“那破庙四处漏风,脏污不堪,我的薇儿大着肚子躺在里面,女子生产何其艰难,我的薇儿一个人躺在那里还难产了,薇儿一直在哭,不断说着娘我错了,还说自己不该私逃。” 桃红的手被尚书夫人的指甲掐的生疼,她也不敢甩开,只能忍住,不断安抚着。 “夫人,这是梦,梦都是反的,据说有人在药堂看到了小姐,老爷已经派人去找了,小姐很快就会回来了。” “药堂?薇儿才走几日怎就生病了?” 尚书夫人眼里满是血丝,带着滔天的恨意,“薇儿一向乖巧听话,一定是有人哄了她去,要是被我抓到那贼人,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桃红不断安抚着尚书夫人,又让人送了碗安神汤伺候她服下,尚书夫人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尚书夫人靠在床头,双眼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半响喃喃出声。 “我是不是错了,不该逼薇儿的,薇儿是不是被逼急了才选择离开的,京城哪家小姐不是仆从环绕,打马游街,偏我的薇儿被困在绣楼日日绣嫁衣,那样小,那样暗,我的薇儿才十三岁啊,我怎么忍心把她送进去,还不去看她。” 说着说着,尚书夫人便已经泪流满面,锥心之痛不外乎如此。 桃红也红了眼眶,她本是陪小姐长大的,自小姐进了绣楼她才被分到了夫人身边,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小姐的痛苦与煎熬。 明明小姐十三岁前还是很活泼好动的,进了绣楼后竟像是行尸走肉般沉闷,也就去了趟灵山寺后好了点。 她撇开眼去,哽咽道:“夫人,那是老爷的决定,怎是你能改变的呢?” 桃红本是安慰她,没想到尚书夫人情绪突然崩溃,捶胸顿足,“我能的,我能的,当时老爷问过我,是我态度不够坚硬,是我没有回绝老爷。” 那次宫宴后,不少好人家要来提亲,她已经挑到了个好的,老爷跟她提建设绣楼的时候,她当时还是心疼女儿的直接回绝了,可后面老爷细细的跟她讲其中的好处,她想着对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娘家都有益,也就同意了。 真实的梦境仿佛是女儿真正经历过的一般,藏在深处对女儿的愧疚险些将尚书夫人淹没。 她放声痛苦,“是为对不起薇儿,我是毁了薇儿。” 薇儿多好的孩子啊,从小乖巧听话,遇到山贼也是想着先保护她,她怎么就蒙了心不去看她的痛楚。 ---- “越哥,我不想喝了。” 安今靠在枕头上,咬紧牙关,不让盛满苦涩汤药的勺子灌入她嘴里。 少女眉宇萦绕着股病气,整个人像是易碎的玉瓷,惹人心疼。 巩越看着药碗里还剩三分之一的药,只能慢慢哄着她,“乖,再喝一口。” 安今泫然欲泣,看着好不可怜,“我都连喝三天的药了,我觉得我已经好了。” 说完她抓着男人空闲的手往自己的额头摸去,“你摸,我已经退烧了。” 她昏沉的时候是男人硬把药灌进去的,清醒时喝这药简直是酷刑,可她也知道不能胡闹,也听话喝了三天了,连吃饭嘴里都是苦涩的药味,如今觉得大好,真是一点都不愿喝了。 “不行。”男人态度坚决。 可能觉得语气太过生硬,他又软了语气,“这是最后一碗药了,稍后晚点我去找大夫,寻问是否还需要继续服用。” 安今神色恹恹,眼见拗不过他,皱着鼻子喝下了剩下的药。 巩越心口微松,俯身在少女唇角落下一吻,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炙热的爱意,柔声哄着她,“乖,睡一觉,我很快就回来。” 男人之前总是肃然冷漠的有些不近人情,如今两人心意相通,男人眉间的冷漠尽数瓦解,犹如春阳化雪,带着令人沉醉的情意。 虽然两人已经成婚,亲近也是理所应当的,可安今还是羞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忽闪忽烁的眸子,“那越哥,你早些回来,记得买包蜜饯。” “嗯。” 巩越走后,安今无聊,再加上喝了药本就有些困乏,没过多久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安今就感觉到冰冷的手指抚在了她的脸上,带着厚茧的指尖从她的眼角划到唇瓣,细细的摩挲着什么,无端让人毛骨悚然。 安今眼皮很重,脑子也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还以为是巩越回来了。 可慢慢的她感觉到不对了。 这人的手慢慢下滑,从下巴到脖颈,带着轻佻的玩弄,竟想挑开她胸前的衣襟。 不对,很不对,越哥从来不会那么对她。 是有人闯入了她和越哥的房间。 安今额前挂满了汗珠,心乱如麻,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看到了半张鬼面和半张俊美无俦的脸,仅在咫尺,马上就贴在了她脸上。 安今的心脏险些跳出胸腔,身体不自觉地向后退,可是背后就是墙面,让她无处可逃。 她唇色尽失,嘴唇翕动着想要呼救,“你是谁?” 坐在床头的人貌似也没想过美人会醒的那么快。 男人带着半张青面獠牙的鬼面,手里漫不经心的转着玉箫,那双阴鸷如鹰隼的眸子微微眯起,冰凉黏稠的视线落在少女绝美脆弱的面上,忽的笑了。 “果真是个美人,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啊。” 安今心里慌乱不已,听这话这人应是为巩越来的,可他为何要来找她。 她的声音颤抖着,“你是来找越哥的吗?他不在。” 男人眼里闪过一抹异色,笑得愈发恶劣,“叫的好生亲热,你知道巩越是谁吗,你就敢和他在一起?” “你恐怕还不知道巩越的身份吧,他不仅是第一剑客,也是风雨楼赫赫有名的第一杀手,不让你以为他第一剑客的名头哪里来的?” 还不是没有他完不成的任务,无人能敌。 他眉头轻挑,拿着玉箫抬起少女尖细的下巴,啧啧出声,“巩越是怎么哄骗你这样的娇小姐不顾廉耻的同他私奔的?可怜见的,这才几天就被他折腾了这副样子。” “不过他眼光还是不错的,朝廷官员的千金玩起来自然和青楼楚妓是不同,就算玩腻了还能卖了赚笔丰厚的银子,拐了你,不管怎样都不亏。” 安今面上毫无血色,整个人摇摇欲坠。 风雨楼是什么,她全然不知,恍惚发觉她对巩越的认知少得可怜。 沉寂已久的系统突然出声,电子音里带着急促。 【宿主不要被挑拨离间,巩越已经打算退出风雨楼了,这人是风雨楼楼主派来杀你的,快逃。】 8、第8章 “确定是这家药铺吗?”姚尚书藏在角落,不断的张望着。 老马心里发虚,他也不确定男人会不会还是在同样的药铺抓药,但在姚尚书威压下,他只能一口咬定,“我确定。” 时间一点点流逝,老马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余光瞥见男人高大的身影,老马如释重负,“就是他,他来了。” 姚尚书随之望去,在看清这人的面容时,他双眼猛的睁大,又急又怒。 此人竟是数月前世子派人追拿的刺客。 姚尚书福灵心至,突然想到上次林统领想搜查刺客莫名查到了姚府的绣楼。 念此姚尚书怒极攻心,难道当时这人藏在他女儿的绣楼里?难道他们当时就已经有了首尾?甚至半年来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苟合? 他怎养了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儿? 他气急败坏,“务必拿下这贼人。” 就算他女儿失贞,嫁不成世子,他也能把这人献给世子邀功。 这边巩越刚踏出药铺就察觉不对,脚步微顿,锐利的视线扫过周身。 随后又若无其事的走到铺子里称了点蜜饯,慢慢把人引到了一处偏僻的树林。 待四下无人,他将蜜饯放入怀中,右手握剑,冷声道:“出来。” 尚书府的护卫瞬间涌出,竟有数十人,带着兵甲,将他团团围住。 姚尚书从中间走来,横眉,“竖子敢尔,还不快把我女儿交出来!” 巩越也没想到姚尚书会亲自来,他放下剑,平视姚尚书,“若我把她交给你,你会如何待她?” 姚尚书冷哼,“薇儿岂是你贼人能宵想的,我儿貌美又声名在外,当嫁给世子等王孙贵族。” 声名?靠着把女儿困在绣楼数年博来的高洁声名,这声名不要也罢。 “世子并非良配,他品行不端,终日流连烟花柳巷,府中妾室众多。” 姚尚书顿时觉得好笑,“哪又如何?哪个男人不风流?” 巩越垂下眸子,不再多言,“你不配做一个父亲。” 利益熏心,全然不顾女儿的幸福。 被骂的姚尚书气急败坏,“拿下。” 在护卫冲上来时,巩越的剑率先出手,长剑一出,剑气凌厉势不可挡,刺耳的金属碰撞声迭起回荡。 尚书府带着人众多,然而他一人便有千军万马的气势,无需多久护卫发出声声惨叫,鲜血四溅。 带来的护卫尽数倒下,姚尚书吓得软到在地,富态圆润的脸煞白,浑身冒起虚汗。 这人……这人竟如此神通。 滴血的剑直指姚尚书胸口,巩越眸子幽深,语气冰冷,“我与薇儿已成亲,今后不要在来打扰我们,薇儿不想回,我不会将她送回去的。” 姚尚书再混账,毕竟也是薇儿的生父,巩越只是吓吓他,并没有下杀手。 意图达成,巩越直接收剑离开,衣角都未乱。 ----- “宿主,快逃。” 安今所有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眼根微湿。 逃?她该怎么逃?且不说她现在这副身子娇弱无力,根本跑不了几步,鬼面男子看似随意,却挡住她唯一能冲出去的方向。 鬼面好似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物,玉箫从她的下巴缓缓划到她的脖颈,缓缓道:“巩越为了你要退出风雨楼,楼主很不高兴。” “所以他派我来——杀你 玉箫很凉,在她肌肤上划过激起一阵鸡皮,最后两个人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说的,安今身子一抖。 她微微仰起脸庞,泛着点点湿意,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殊不知这副模样愈发让人去摧毁她。 鬼面男子似乎看痴了,眼神有些迷离,“不过我现在改变注意了,你这样的美人直接杀了太可惜了,不如想让我先享受一番。” 话落,玉箫钻入安今的衣领处,然后挑开,露出大半雪白的肌肤。 “不要。”安今捂住胸口,咬着几乎无一丝血色的唇,但哽咽声还是从紧闭的牙关间漏出。 她能接受巩越不仅是为了任务,还是因为和他心意相通,但要她和其他人做那种事,她实在接受不了。 【系统,你能帮我吗?】 系统沉默着。 安今愈发绝望,就在她崩溃之时,系统突然开口:【巩越马上就要回来了,我帮你控住这人三秒,就三秒,你快冲出去。】 【就是现在,快。】系统的声音充满急促。 安今屏住呼吸,脑子一片空白,爆发了全部的力量推开了这人,她鞋子都没穿只往门外冲去。 三秒稍纵即逝,她刚出门就听到了背后男人的叫骂,“该死。” 安今压抑住心头恐惧,更不敢回头看,突然林间走来一个男子。 他从林雾间走来,发丝沾着些湿气,光线从树叶间隙间洒落,映称着他那张轮廓分明、凌厉逼人的脸庞。 她泪眼朦胧的望着他,一如两人初遇。 安今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眼泪汹涌而下,“越哥。” 这一声如幼兽支离破碎的哀鸣,充满着不安,让人心碎。 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在看到少女时分崩离析,他纵身一跃将她跑起。 男人的怀抱很温暖,安今攥住他胸前的衣物,浑身发抖。 巩越皱着眉刚想寻问怎么了,转眼他就看到了从木屋出来的男人,他神色一变,身上的冷意仿佛能凝成实质。 他一手抱着爱人,一手手握长剑,眉宇眼梢间是化不开的冷漠,“你来做什么?” “还不是楼主大人让我来看看,是何方神圣叫你执意退出风雨楼?” 鬼面男子拿着玉箫手背在身后,看着缩在巩越怀里好找到救星的少女,满面阴鸷。 方才自己像被被摄了魂似的才叫人给逃了。 真是叫人不爽,他盯了巩越好几日了才找的机会下手,结果既没占到什么便宜,也没完成任务。 果真美色误人。 感受到阴冷如毒蛇般的视线,安今又抖了一下。 如今巩越来了,安今也不害怕,她指着鬼面男子,告状道:“才不是,越哥这人在我睡梦中想要掀我衣服,我醒后他还想杀我。” 闻言巩越抱着她的手一紧,对着鬼面,眸底泛起寒意,“我早有退出风雨楼的打算,不关任何人的事,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找上她。” 话落,他直接出剑,这一剑,犹如千峰倾落,裹挟着无尽杀意只向鬼面冲去。 鬼面脸色一变,连忙拿萧抵挡,连连后退了数步,才挡住这一剑。 他半跪在地上呕出一口血,阴毒的眸子闪过暗光,他拿起玉箫放置唇边,箫声悠扬凄清却暗藏杀意。 “啊——” 安今感觉这箫声直直往脑海里钻,挑动她神经,刺得耳朵生疼,她连忙捂住耳朵。 剑客身形如电,纵身一跃来到鬼面身侧,一剑挑飞他的萧,随即直接刺入他的左臂。 “你是奉命而来,我不杀你,废你一条胳膊以示警告,过去告诉楼主,我意已决,若再派人想要来伤害我的妻子,我必杀之。” 巩越眼底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意,语气森冷。 鬼面半跪在地上,捂住右臂凄声惨叫,他抬起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盯着两人。 天下第一剑,果然名不虚传,他在风雨楼位居第二杀手,一把玉箫杀人无形,竟然丝毫奈何不了他。 可惜他越强,风雨楼越容不下这种人脱离掌控,他虽然强,但他能挡住了天下人的围剿吗? 鬼面蓦地笑了,看向他的眼神仿佛想活活在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巩越,与风雨楼为敌不会有好下场的,况且你还有了个明晃晃的弱点。” 说完这句,像是怕巩越报复,他迅速捡起地上的玉箫,脚尖一点,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巩越对他的话充耳未闻,他将怀里的人重新抱回了床上,慌乱间安今是光着脚跑的,现下脚底沾上了不少脏东西。 男人半跪在床边,将她的脚放置些膝间,捏着她的脚踝,拿着帕子细心的给她擦拭。 “抱歉,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的。” 他垂着眸子,安今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直觉告诉她,男人现在的心情很不好,或许是在自责。 她踢了踢脚,轻声道:“越哥,你来的很及时,我并没有受伤,是你再一次的救了我。” 可这一次的危险就是来源他。 巩越神情晦涩,眸子里燃烧着炙热的火焰,随后又熄灭,恢复平静。 他将少女的脚重新擦拭干净后,给了她套上了新的罗袜。 收拾后,灶台煎的药也好了,他起身将药碗递给少女,柔声道:“大夫说再喝两日就好了。” 安今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再撒娇闹气,乖乖的把药喝了。 见她难得乖顺的喝完了药,男人眉间舒展,将怀里买的蜜饯掏了出来,“给,吃了就不苦了。” 安今面露惊喜,被鬼面男子吓到的阴霾逐渐散去,遇上那么多事,她自己都忘了蜜饯了,“谢谢越哥。” “嗯。” 安今坐在床角,正吃着蜜饯缓解嘴里的苦涩时,她发现男人正在收拾两人为数不多的行李。 “越哥,我们这是要走了吗?” 男人望着床上的小姑娘,并没有隐瞒,“嗯,这个地方已经被人发现了,不安全了。” 他太清楚风雨楼的做法了,风雨楼一定会派不同人的来追杀他,他若一个人自然不惧,可他现在有了妻子,他不敢去赌,哪怕万分之一的败率他都输不起。 安今心里隐隐有些不舍,虽然没有住多久,但是这是她逃离绣楼后呆的第一个地方,也是他们成亲的地方。 “那我们要去哪?” 巩越遥望着远方,身上透着难以言说的孤寂,沉默了许久才道:“不知道。” 安今面上闪过不安、彷徨,最后又化为了坚定。 她牵起巩越的手,眸光温柔坚定。 所有的山盟海誓生死相随说起来都太过老土,她只是说:“越哥,无论去哪我都跟着你。” 天下之大,总有他们去的地方。 9、第9章 秋意欲重,斜风细雨,更添几分凉意,男人带着斗笠,披着蓑衣,他低眸望着怀里熟睡的小人,眼里闪过万般柔情,裹紧了衣物,让秋日凉风无法侵扰她半分。 忽然他耳尖微动,神情一片肃杀,伸手拔出背后长剑,眼里闪过不耐。 几道黑影挡住他的去路,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巩越,要么归顺风雨楼,要么死。” 第几波人了?他数不清。 剑客招式简单狠辣,一剑斩开雨幕,照应着他冰冷的眸光。 “少废话。” 他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为何这些人偏不让。 剑影闪烁,纷飞血花,一时间剑鸣声、刀光、剑影、风声雨声交织在一起。 没过多久,黑衣人眼珠凸起,重重倒在地上,死状凄惨。 雨打泥土的气息被浓郁的血腥气覆盖。 天下第一剑从来都不是一个名头。它是由无数血海尸山铸就的,可偏有人不知死活。 雾蒙蒙的天色一如巩越的心境,雨越下越大,眼见一时半会停不下了,而天色愈黑,巩越没有继续向前,他抱着怀里人躲在一个山洞。 雨水砸在山石间的声音清脆,安今被雨声吵醒,她揉了下眼睛,带着些鼻音,“越哥,我们到枫阳城了吗?” “尚未,明日才到,雨势太大,暂且在这歇一晚。” 巩越把解下外衣,摊在地上,抱着少女靠着石壁坐下,他有些粗粝的大掌抬起她精致的小脸,用脸和她相贴,低声问:“冷吗?” 石壁是冰凉透着寒气,但男人身上却是温热的。 安今摇头,她现在也习惯了男人时不时的要感受一下她的体温。 “越哥,我不冷。” “嗯。” 山洞不大,两人坐着的位置,还可以去欣赏洞外的雨景。 秋日遇雨无事也添三分伤感,可安今此刻的心情确实雀跃的。 既然不知道去哪,安今决定跟着她最喜欢的一本游记来走。 这本游记还在在绣楼时巩越带给她看,里面记录了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 他们要去的枫阳城种着大片的红枫,秋景之美举世闻名,游记称“不到枫阳,不识秋景”,故此每到秋日枫叶最红时,多有文人骚客到此题诗,如此一来,枫阳城的名气更盛了。 之前她被困在绣楼,看着平白的文字便心驰神往,没想到如今竟能亲自去体验,去游历山河。 他们离开京城,一路向西,并没有走官道,而是走的山间小路。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在野外过夜了,安今也慢慢适应了。 野外的雨景和她在绣楼时看的完全不同,她也曾听闻京中小姐会附庸风雅,廊下煮茶听雨。 安今笑着,苦中作乐,如今在野外山洞听雨,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她缓缓朝洞外伸手,在雨水滴落在她手上时,一张大掌攥着她的手腕强迫她收了回来。 男人的指尖拂过她的发丝,“乖,小心着凉。” “越哥,我没那么脆弱。”安今不满的嘟嘴。 男人没有反驳也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带着她往洞穴深处坐下。 安今的闲情雅致陡然消散,轻轻的在他胸口处锤了一下,以示不满。 天逐渐黑了,洞里有些干树枝和草垛,这个山洞许是猎人上山打猎歇脚的地方,如今倒也方便了他们。 夜晚的气温很低,巩越将树枝和草垛推在一起,拿出火折子将其点燃,火堆生起,照亮了整个洞穴。 巩越也将之前顺手的抓的野鸡放在火堆上烤,不一会肉香味便弥漫着山洞。 安今双手抱膝,看着烤鸡眼睛亮晶晶的,这几日他们为了赶路吃的都是干巴巴的干粮,很少吃这样新鲜的食物了。 她翘首以盼:“好了吗?” “快了。” 安今乖乖坐着等待,眼见巩越抬手将一个鸡腿撕下,她连忙伸手去接,指尖刚触碰鸡腿手就被烫回来了。 她捂着指尖,秀眉微蹙,“好烫啊。” 男人眉梢间染上一抹笑意,捏着她的指尖给她吹了吹,随后也将吹凉的鸡腿放置了她唇边。 “现在可以了。” 安今也不敢再伸手了,现在也没有人在她面前耳提面命的叫她保持仪态,她直接就着他的手啃鸡腿。 巩越火候把控的很好,没有佐料,但原汁原味的肉香也足够吸引人,可安今每天像小袋鼠似的被巩越揣在怀里,身体消耗的很少,胃口也小。 还没几口,安今抬着眸子,软声软语,“我吃不下了。” 在火堆的照射下,少女的面容如朝霞映雪,粉嫩的唇沾了些油光,仿佛在诱人采撷。 巩越眸光微暗,忽然低头吻了上去。 “唔——” 突如其来的亲近让安今双眸微微睁大,手紧紧的攥着他胸前的布料。 没一会少女的脸颊升起情动的红晕,泛着水泽的眸子迷离涣散。 忽然感受到什么,少女微微清醒了片刻,她气喘吁吁,双手抵在他胸前,声音娇软,“不……不行。” 她暂时还是接受不了这种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情事。 男人向来清冷的眸子里染着欲色,他安抚着不安的少女,嗓音喑哑,“我知道。” 巩越本就没打算做什么,不过是情之所至罢了。 他深呼一口气,也没有再欺负她,帮她把凌乱的衣物拢好,“好好休息。” 翌日他们入城时雨已经停了,现下正是枫阳城里一年里最美的时节,城内也十分的热闹,街边的小摊商贩卖力的吆喝,安今身在其中感受到了股难言的烟火气。 被久困绣楼的安今自然看什么都新奇,弯弯眉眼中不难看出她内心的喜悦,少女这幅明媚动人的样子也引了不少人侧目。 两人的相貌都极其出色,在人群里格外的显眼,特别是其中的少女,衣着简单却难掩倾城之色,气质娇矜,人间富贵花色,如若不是身侧站这个提剑的冷面男子,恐怕要招不少登徒子。 忽然安今在一个小摊上停了下来,这是个卖花灯的摊子,摆出来的花灯惟妙惟肖,极为精美,就算在京中也是少见的。 安今看一个蟠璃灯做的好,便驻足多看几眼。 小贩是有眼力见的,见她的视线便直接将灯提到了她面前,极力推销,“小娘子好眼力,这可是我这里最好的灯,全城就这一盏,现下只要五两银子。” “要了。”男人开口道。 安今按住巩越要掏钱的手,纠结道:“算了吧。” 他们本就是出逃的,以后需要用钱的地方更多,没必要把钱花在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上。 察觉她心中所想,系统突然出声,【宿主,其实你不用帮巩越省钱的,他虽然衣食住行不讲究,对金银俗物没什么欲望,不代表他没钱啊,他很有钱的,他可是风雨楼第一杀手,每次的任务的佣金那都是天价。】 安今对巩越的身家并不了解,但仔细想想一路来的开销,巩越出手也从来没有拮据过,甚至给她买的衣物也是她在京中常穿的布料。 她身上的负担稍稍减轻,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过清贫的日子,但有钱总比没钱好。 她心里微动,“好吧,那我们买了吧。” 巩越不懂她为何一会要,一会不要,但是见她确实喜欢,也便直接付钱了。 小贩做成了大生意,笑得也开心,“提着花灯看晚上的烟火表演才最有意思。” “晚上有烟火表演?”安今惊喜道。 “是啊,你们可赶巧了,今儿是最后一天了,往年可没有这环节,是我们城主特意为游客们准备的,秋日枫叶太过单调,烟花下的枫叶才是一绝,你们要想看,最好提前去占位置,江边的观感最好。” “多谢提醒。” 秋日萧瑟,而染红的枫叶给单调的秋日添了几分绚烂,两人缓缓漫步在枫树下,地上落了一地的枫叶,踩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秋风拂过,卷起几片枫叶在空中飞舞。 安今内心宁静,视线由远方红枫,转到身边爱人,却发现男人一直在看着她,目光热切、丝毫不加掩饰。 她脸上微热,提着花灯的手一紧,“越哥,枫阳城的秋景很美,你不喜欢吗?” 你快看景吧,你看我做什么呀? 男人冷峻的眸子里露出一丝暖意,“喜欢。” 过去的二十多年血雨腥风的日子,某种意义上剥夺了他感受自然的闲情逸致,可比起这景色,他还是更愿意去看眼前人。 夜幕降临,两人到了小贩推荐的江边,他们去的算早的,但也站了不少人了。 “哇——” 火树银花在天上炸开,在身边一阵阵惊呼中,安今枕着爱人的胸膛,听着他平缓的心跳,幸福油然而生。 她忽然抬眸,却只看见男人的下颚,男人抬头看着空中的烟花,不知再想什么。 从前男人身上总带着难以靠近的孤寂,但安今能感觉他一点点变得有温度了。 不管过往如何灰暗沉重,可未来总是明亮的,世间的美好她会带他体验的。 念此安今忽然环着了他的腰。 男人垂眸,对上少女清澈的瞳孔,明亮、干净、不染世俗尘埃。 她说:“越哥,我好开心,你呢?” 少女眼里的情意浓郁炙热,哪怕是一滩死水,也会为她喧哗。 男人抬手,蹭了蹭她的脸,嗓音微哑,“我也是。” 10、第10章 两人从夏末走到来年开春,跟着那本游记踏过很多城镇。 巩越会在初雪来时采集些为她闲情来时煮茶,在春日,他也会摘下枝头开的正盛的桃花插在她发间。 春日灼灼,多的是出来踏青赏花的人,这边离京城远,规矩也没那么多,情意相投的少年少女私会,孩童在草地上跑着放纸鸢,一时热闹非凡。 偏僻的角落,男人曲着这一条腿,靠着树坐在地上,拿着剑削着手里的一小块檀木。 “好生俊俏的郎君,可否赏脸与我同游啊?”少女缓缓走来,半跪在他身侧,言笑宴宴。 安今故意打趣着男人,春日美景旁人都在玩,偏偏他沉闷的躲在这里削木头。 或许常外走,少女的脸上再没了之前的病态白,而是泛着健康的莹白,鬓间还插着男人刚摘下的桃花,愈发衬的五官秾艳,耀眼夺目。 两人挨的极近,身上的裙带都落到了男人的袍子上,无端带着些暧昧,少女却丝毫没有注意到。 巩越笑了笑,抬手将她发间的桃花摘下,又将自己削好的簪子在她头上试了试,察觉到有些细节不满意又继续拿着剑削。 除了刚离开京城那段时间不间断有人来追杀,后面剑客的剑已经很少见血了,而是用来给她做簪子了。 安今不满的摇着他的胳膊,“你理理我嘛。” 男人垂眸勾起一抹浅笑,“快好了,等会陪你。” 眼见他不理人,安今佯怒,迅速起身,“哼,好生冷漠的郎君,我也不要理你了。” 一个小男童笑着追着天上的纸鸢,正巧往安今的方向跑来,安今正背对着他并没有感知到后方的危险,小男童也没看到人,两人竟直接撞在了一起。 “啊——”安今出声痛呼。 巩越脸色突变,他身手极快,扶住了险些摔倒在地的安今,而那小男童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对……对不起。”小男童感觉自己闯祸了,他捂住摔疼的屁股道歉,眼泪要落不落的。 安今也被吓到了,感觉肚子有些隐隐作痛,想着可能是被撞到了,但是看到快被吓哭的小男孩,她安抚道:“我没事,你下次不要乱跑了,小心些。” 小男孩摸了把眼泪,礼貌的朝她鞠了个躬,随后跑开了。 等小男孩走后,安今感觉肚子的痛感愈发强烈,脸色也愈发惨白。 巩越察觉到不对,直接将她横打抱起,“我带你去医馆。” “越哥。”安今鼻头微酸,心想真是飞来横祸。 男人内心也在自责,是他疏忽大意了,没注意到她那边的情况。 他轻声哄着她,“乖,马上就到医馆了。” 他紧绷着一张脸踏入医馆,杵在那里跟个煞神一般,大夫顿时心里一紧,“这位夫人怎么了?” 巩越把症状和缘由和大夫说清,“被个孩童撞到了,腹痛不已。” 大夫把上脉后,皱起的眉头慢慢松开了,缓缓道:“没事,夫人有孕一月有余了,有些动了胎气,开点安胎药就好了。” “什么?” 少女本来蔫蔫的埋首在男人胸前,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探出头来,面上满是不知所措和震惊。 然而震惊过后,就是惊喜。 安今的手也下意识放在了小腹,她目光亲和,像一汪柔静的湖水。 很难想象平坦的小腹里面正孕育着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来得好快,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想到从系统和口中了解到的这个孩子的遭遇以及惨烈的下场,安今的眼神逐渐坚定,她一定会好好保护这个孩子的,她相信巩越也会保护好她们的。 安今侧眼看到男人完全愣住的神情,她顿时觉得有些好笑,“越哥,我们有孩子了,你不开心吗?” 男人整个人透出一种机械和迟钝,眼神里的寒意霎时消散,最后化作柔情,他轻轻将少女揽入怀中,仿佛抱住了全世界,“开心。” 简简两个字并不足以描绘他的心情。 就仿佛大雪压过枝头,落入即将渴死的旅人口中,冰雪化为暖流在四肢上流淌,最后深入他的骨髓。 他十岁父母双亡,二十为父报仇,一剑扬名,在世上茕茕孑立,了无牵挂,每至新年阖家团圆,万家灯光,在野外树上暂且小憩的他,都会被新年炸开的烟花吵醒。 所以他是不喜欢看烟花的,每次看烟花都会想起被别人幸福不断吵醒,在野外孤枕难眠的自己。 可后来在看烟花,他想起的都是少女在他怀里满脸幸福的模样。 江湖凶险,今日有人死在他剑下,明日他也可能会倒在他人刀下,就像他那位也曾是天下一剑的父亲。 他从未想过未来,直到那次京郊山林,有个小姑娘跌跌撞撞的倒在他面前。 如今他有了妻子,有了孩子,风声鹤唳的二十多年里,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好的未来。 男人眼眸里终年笼罩的阴霾,仿佛被挥散开去,变得明亮。 --- 半月后,云谷山庄。 “爹,巩大哥真的会来吗?”穿着鹅黄色劲装的姑娘在门口翘首以盼。 陶老无奈道:“信上说是今日,其他的我也不知。” 陶晴撅着嘴不满的看向她爹。 随后一架马车逐渐出现在二人面前,陶晴一眼认出驾车的人。 他身形挺拔,背着剑,五官深邃,曲着腿坐在车架上,无端带着股写意风流。 马车在山庄门口缓缓停下,男人轮廓分明的脸逐渐清晰,陶晴只觉自己的心砰砰的跳,脆生生道:“巩大哥。” 没管身边的父亲,她率先迎了上去,一张可爱圆润的脸红扑扑的,“巩大哥,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这次你会在山庄呆多久啊?” 男人的面无表情,“呆到我妻子生产。” 妻……妻子? 陶晴脸上的笑僵在唇边,还没反应回来,就见男人转身掀开轿帘扶着个女子下马车。 女子身段纤细,她微侧脸庞,浅笑盈盈,一缕秀发被轻巧地拨到耳后,不经意的优雅,令人瞧着心旷神怡。 安今也在打量着他们即将要呆上几个月的地方,此处风景秀美,山庄占据个半个山谷,清净自然,倒是个养胎的好地方。 怀孕后再四处奔波对她和孩子都不好,巩越便带她来了这寄居。 这家山庄的主人是巩越父亲的好友,五年前云谷山庄险些被仇家灭门,还是巩越出手才让其免遭大难。 想必面前的姑娘就是庄主的女儿了,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的色彩亮丽,看着很利落,腰间还别着把鞭子,是江湖儿女的打扮,整个人透着自由的生命力。 是与她完全不同的人。 前世今生安今与外人相处的机会都不多,也不善交际,但是出于礼貌的冲她笑了笑。 陶晴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自惭形秽,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女子,不施粉黛已是绝色。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顿觉得自己脸上为了见巩大哥特意抹的胭脂,显得格外可笑。 “多年不见,越儿都已经成婚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也不派人通知我,可惜没能送上一份贺礼。”陶老笑眯眯的,只当没看见女儿难看的脸色。 巩越不欲与旁人提太多两人之间的事,“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礼节,我与薇儿情意相投便拜堂成亲,并没有大肆宣扬。” 陶晴心里又酸又涩,巩大哥向来不近女色,她喜欢巩大哥喜欢了那么多年,也一直都以为自己能嫁给巩大哥的。 怎么他现在突然就有了妻子,甚至妻子都怀孕了。 这个女人虽然生得好,但一点武功都没有,看着娇娇弱弱的,平时肯定都是巩大哥在照顾她。 巩大哥怎么会喜欢这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女子。 或许心中愤懑,说话也不过脑子,陶晴直接道:“无媒无聘,那不就是妾吗?” 巩越黑色的眸子透彻冷冽,目光森冷,陶晴瞬间感到冰寒刺骨。 “晴儿,你瞎说什么呢?还不快过来道歉。”陶老沉着脸。 陶晴本就被心仪之人厌恶的目光刺得难受,现下又被父亲训斥,她面上青一阵白一阵,跺着脚跑开了。 “你这孩子……” 陶老面上也有些挂不住,讪讪的笑道:“晴儿还年幼,不懂事。” 他又转向对安今道:“越儿父母早逝,家中也没有长辈为他操持,越儿既然承认你,你便就是他的妻子,千万不要把晴儿的话放在心上。” 安今也没有生气,两人之间的事何须旁人的承认和认可。 她能感觉到巩越对这个陶叔的敬重,而且陶叔也算是半个长辈,她朝他福了一礼。 “陶叔放心,令嫒率直天真,快言快语,我并未放在心上,接下来恐怕要叨扰贵府一年之久。” 陶老喜笑颜开,“不叨扰不叨扰,不提越儿曾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就算是看在巩老哥的面子上,我也必然会好好照看你们的。” “走走走,你们赶路也累了吧,我带你们去住所。” 陶老给安排的院落很好,曲径通幽,就算山庄会客,人员来往,也打扰不到他们。 “这还是越儿之前住的院落,从前的东西都在这里,没有动,早知你们要来,我特意派人修缮了一番,你们且看看是否称心,要是哪里不满意我再差人置办。” 这样还不为过,陶老甚至还拨了一屋子的仆人来伺候,安今已经习惯和巩越两人独自相处了,便推诿了。 “越哥也曾在这里住过吗?” 待众人走后,安今才细细打量这屋子,想去寻找巩越早年的影子,但是却什么也没寻到。 就像京郊山林的那个木屋,他的每一个住所就仿佛只是暂时歇息,没有什么能让他停留,他也不会留下什么。 “嗯,我父母逝世后,被陶叔接来住过段时间。” “哦。”安今尾调上扬,带着意味不明的笑,“那你和那陶小姐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那陶小姐对巩越的意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一上来就那么亲热的唤着巩大哥,安今也不是傻的,当然能感觉出来。 闻言,巩越正整理的行李的手忽然一顿。 11、第11章 男人眼神柔和的犹如黑夜里的月光,此时眼里闪着无奈的光,“不算。” 见他半天就憋出来两字,安今才不想那么轻易的放过他。 她踱步到他面前,仿佛听不懂似的,“怎么不算呢?巩大哥?” 尾声带着奇怪的音调,灵动的眸子里充满促狭。 她凑近他,戳了戳他看不出情绪的面颊,“陶姑娘看着活泼开朗,你又沉默寡言,放在话本里还挺登对的。” 男人抬手捏了捏额角,似乎拿她没有办法,忽然一把将自己送上来的小人揽在怀里,低头亲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的粉唇。 “唔——” 安今立马噤声了,也不敢做怪了,眸子里慢慢泛起了一丝水光,好似在向他求饶。 男人眼里染上笑意,慢慢放开了她。 安今羞得锤了他一下。 巩越抓住她煽风点火的小手,解释道:“我在山庄只呆了两年,如何算得了青梅竹马?” 安今微愣,抬起疑惑的眸子,“两年?你不是十岁才来山庄的吗?呆了两年的话,你不过也才十二,那你去哪了?” 巩越沉默了,就在安今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艰涩的吐出了三个字,“风雨楼。” 安今先是一怔,随后眼里升起浓郁的心疼。 男人闭口不谈过往之事,她想象不到十二岁的少年是如何在江湖上生存的,也想象不到他该是如何在风雨楼那样的地方成为了第一剑客。 安今心里钝痛,拉住他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柔声细语,“以后会有我陪着你的,还有我们的孩子。” 巩越神情动容,喑哑的字眼从喉咙里滑出,“嗯。” -- 陶老走进女儿的院落,挥退仆人后,沉着脸对女儿呵斥道:“晴儿,你今天太不像话了。” 趴在床上哭的陶晴,抬起红肿的眼睛,梗着脖子道:“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喜欢巩大哥,这叫我怎么能接受他已经娶妻的事实,甚至他们还有了孩子。” 陶老见女儿这副窝囊的样子,气得甩袖,指着她恨铁不成钢。 “成婚了又如何?就像你说的无媒无聘的,又有谁知道,你要是能让越儿在山庄这段时间接受你,我自然有办法让你们风风光光的成亲。” 陶晴被父亲说的一愣,也忘记哭了,下意识道:“那巩大哥现在的妻子怎么办?” 陶老背着手,避而不谈,“这你就不用管了,你要真能让越儿喜欢你,这个妻子他自己都能动手解决。” 陶晴嘴唇翕动,想反驳巩大哥不会是这样寡情寡义的人。 “你把越儿当心上人,我又何尝不是把他当成女婿?我就你这一个女儿,你习武天赋不佳,平时又爱躲懒,将来如何能接管这偌大的山庄。”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虽然那女人确实貌美,但现下已经怀孕了,而你正值年华,何愁没有乘虚而入的机会。” 陶晴眼里闪过迷茫,这种做法简直冲击着她以往的观念,她看着自己敬爱的父亲,突然感觉面前的人很陌生。 “听爹的,你收拾收拾,明日去给那女人道歉,你跟她搞好关系,才能常常见到越儿,要是这次不能把握机会,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再见他吗?” 陶晴的五指抓紧被褥,面上尽是挣扎。 她是真的喜欢巩大哥,可要是她不主动,恐怕以后只能看着巩大哥和别的女人恩恩爱爱,携手一生了。 她深呼一口气,“爹,我知道了。” 见女儿下定决心,陶老这才展颜,“爹爹等你的好消息。” 翌日,陶晴放弃方便的劲装,换上了女儿家的钗裙。 巩越住的院子叫清和小筑,离她的院落不算远,陶晴对走过去的路十分熟悉。 她五岁的那年,听闻庄上来了个哥哥,特意跑过去看他,当时巩大哥也不过十岁出头,可却已经十分沉稳老成了,还是练武奇才,和其他皮得要死的同龄男孩一点都不一样。 她仗着庄主女儿的身份,要求他陪自己玩,然而他独自练剑,跟没听到般,后来她乖巧柔顺的求他教她剑法,他还是不理她。 她在山庄一向是被宠着的,第一次被人这般冷落,她本该生气的,可是她就是喜欢他,虽然他每次都不理她,她就偏偏想去找他。 她也习惯他总是冷冰冰的样子,也以为他的性格就是这样的,然而昨日她却见到他对一个女人关怀备至温柔体贴的样子。 陶晴又嫉妒又委屈,明明是她先认识巩大哥。 她一定会把巩大哥抢回来的,她才不会像那个女人那么娇弱,连下个轿子都要巩大哥去扶,简直跟个废物一样。 忽然耳边响起一阵悦耳的琴音,拉回了陶晴的思绪,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到清和小筑了,而琴音正是从里面传来的。 陶晴皱着眉迈步进去,陡然撞进了一幅唯美的画卷里。 剑客手持长剑,身姿矫健地舞动着,他的动作流畅而有力,剑身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道耀眼的光芒,而不远处,女子坐在石桌前,手指轻轻拂动着琴弦,琴声如潺潺流水,婉转悠扬,与剑客的剑相得益彰。 第一剑客的剑向来是凌厉至极,充满杀意的,如何会这般情意绵绵? 怕是剑客有意顺应女子的琴音。 剑舞和琴声交织在一起,两人偶尔的对视只让人感到暧昧滋生,空气都仿佛黏稠起来。 琴剑和鸣,大约就是如此,两人透着一种超越尘世的宁静与美好,仿佛没有人能介入两人之间。 陶晴心里泛起难言的滋味,这样的有情人,自己真的能破坏他们都感情吗? 饶是她再嫉妒,也不得不称两人真的很般配,宛如一对璧人。 琴声忽然停了。 安今侧头望向杵在门口的人,疑惑出声,“陶姑娘?” 琴音停了,剑客的剑也停了,不咸不淡的目光看来,无端让陶晴感到十足的压力。 陶晴一时进退两难,心里鼓足勇气,她闭上眼睛,快速道:“对不起,我是来道歉的,我昨日不该那么说。” 一阵女子的轻笑传入耳朵。 陶晴猛地瞪大眼睛,又羞又恼,她都道歉了,这个女人竟然还嘲笑她。 然而睁开眸子撞进一双清透温和的眸子,她心中怒意又莫名奇妙的消失了。 安今觉得这姑娘还挺有意思的,道个歉跟上断头台似的,率直又天真,一点也不知道掩饰自己的心情。 说实话安今并不讨厌她,故意做吃醋的模样只是为了捉弄巩越罢了。 “陶姑娘客气了,昨日的事我并未放在心上。” 见这人态度平和,眼神清亮,确实没有嘲笑她的意思,陶晴拧巴的心也放下来了,她凑上前去,诚恳道:“你的琴弹得很好,你能教我吗?” 陶晴觉得自己的说法好极了,巩大哥既然喜欢这种柔情的女子,那她也学着做,如此一来她也有借口每天来这里接近巩大哥了。 安今眼里闪过一抹意外,她还以为陶姑娘会不喜欢自己,没想到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原主的琴技极佳,当初宫宴就是靠着琴技入了太后的眼,安今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自然也会,今早见巩越在院子里练剑,恰巧又看到了把闲置的琴,便随便抚抚给巩越伴奏了。 没想到陶晴也会喜欢的她的琴声,想着自己孕期也闲来无事,也可以由此打发时间,有人陪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她眉眼弯了弯,“当然可以。” 陶晴脑子晕乎乎的,也不知怎么的,自己就坐到了那个讨厌的女人旁边,连巩大哥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只觉得身边的人身上很香,柔声细语的告诉的琴弦音调指法,还握着她的手,带她一起弹。 她的手软软的,滑滑的。 巩大哥就是那么被蛊惑的吗? 这个女人真是有手段,连自己也险些沦陷。 “陶姑娘,你真的是想学琴吗?”安今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无奈。 陶晴被说的不好意思别开头,却意外注意到她脑后清雅素简的簪子,“你这簪子好生别致,是在哪里买的?” 她也想学她这样的打扮。 见陶晴说起这个,安今面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道:“是越哥给我做的。” 什么? 闻言陶晴气得险些控制不住表情,她巩大哥可是天下第一剑客,怎么能给女人削簪子?甚至还顺着她琴舞剑? 陶晴险些动摇的心又坚定了几分。 “学,我一定学,我明日还会来找你的。” 陶晴说到做到,真正做到了日日都来,不过她来的时候很少见到巩越,但也不死心,坚持每天都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安今的肚子也大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系统的缘故,孕期里的难受安今几乎都没有感受到,她的气色养的也越来越好。 这日陶晴又来清和小筑,发现女子正在靠窗的软榻上绣着什么,阳光透过窗户打在她瓷白的面上,连脸上细微的茸毛都隐约可见。 “薇儿嫂嫂,你又在做什么?” 安今抬眸,“晴儿你来了。” 女子低头笑得温婉,轻抚着隆起的肚子,“我再给宝宝绣肚兜。” 寻常女子怀孕多少都会折损些容颜,可她却没有,反而给她添了一层母性的光辉,看着整个人温柔极了,忍不住让人亲近。 不管陶晴看了多少次都会对被她的容颜惊叹,但忍不住心里酸涩的想,原来巩大哥也是喜欢看脸的俗人。 她一屁股坐到她旁边的软榻,翻了翻绣品,疑惑出声,“那为何都绣粉色的?薇儿嫂嫂比较喜欢女儿吗?” “是啊。” “万一是男孩呢? 安今的声音带着笃定,“一定是女孩哦。” 陶晴更疑惑了,“你怎知道?” 安今笑而不语。 见她不说,陶晴也没再问,而是问道:“薇儿嫂嫂,你知道巩大哥和我爹最近在做什么吗?庄上来了好多陌生人,我上次还在书房听到爹爹神神秘秘的谈话,好像在说了什么剑谱。” 几年前山庄也是来了很多人,没多久他们就遭受了围攻,虽然巩大哥及时赶到才让他们免遭灭门,但当时还是给陶晴留下了极大的阴影。 “剑谱?”安今愣住。 是原剧情江湖人围堵巩越导致姚薇难产死亡的剑谱吗? 安今只觉浑身的鲜血凉透,这几月的安逸险些让她忘了自己本身还处在凶险的江湖。 她牵强的扯出一抹笑,“等越哥回来,我问问他。” 12、第12章 陶晴走后,安今一直心神不宁,当天巩越回来的很晚,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她不断的向门口张望着,看到外面竟然飘起了小雪。 她才恍惚意识到,时间过得那么快,他们来着云谷山庄已经六个多月了。 云谷山庄位置靠北,冬季漫长且寒冷,屋里更是阴寒,于是便早早点上了炭盆,熏得人昏昏欲睡,安今以往睡得很早,此时困得头一点一点的,就是不肯睡过去。 直到感觉有人将她抱了起来她才陡然惊醒,手下意识抓住来人,声音带着浓郁的困倦,“越哥?” 巩越眸光温柔,“嗯,困了怎么不去睡觉?” 从前巩越也有过晚归的时候,但以往她都已经独自睡着了。 巩越将她抱到床上,正准备去净室洗漱,她兀然拉住他的衣袖,忐忑的问道:“越哥,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怎么了?”巩越端详到她情绪不对,低声寻问道。 “我……” 少女睫毛轻颤,嘴唇微微翕动。 安今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解释自己的不安和恐惧,只是低头小声道:“我和宝宝都想你了。” 闻言男人神情忽然柔和了起来,侧耳贴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抬眼望着她,温声道:“今天宝宝又闹你吗?” 安今摇头,“她一直都很乖的。” 她还记得男人没有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神情有些委屈,“越哥为什么不告诉我最近做什么?什么事连我也要瞒住的?” 明明从绣楼出来后,两人都是形影不离的,怎么到了现在就有这么多事情要忙。 见她娇嗔的样子,巩越含笑抬起她委屈巴巴的小脸,缓缓道:“我在追查父亲死亡的真相。” 他以为已经为父报仇了,但现在陶叔突然告诉他,他寻错仇了,真凶可能还在逍遥法外,他最近也一直追查当年之事。 他微微一怔,骨节分明的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怎得哭了?” 安今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孕期情绪本就容易激动,一时害怕又委屈没想到眼泪就出来了。 男人神色认真,“没有想要瞒你,只是不想你知道太多江湖上阴私。” “原来是这样。”安今喃喃道。 离生产的日子越近,她的心就越慌,可她总不能要求他不去查明自己父亲死亡的真相吧。 太无理了。 等巩越洗漱好上塌,发现这时本来就强撑着困意的少女已经睡着了。 巩越掀开被子发现她的身子正以一种很不安的姿态蜷缩着,秀气的眉头还皱着。 巩越伸手抚平她皱起的眉头,低眸反省着。 自己这段时间忙于陶叔交代自己的山庄杂事,忙于查当年父亲的真相,好像确实有些忽视了她。 本来见她和陶叔女儿相处不错,有她陪着,她也不会太无聊,看来是他太想当然了。 过往的经历让她本身就没什么安全感,他该多陪陪她的。 男人眼底划过自责,将少女揽在怀里,在心里默默道一句抱歉。 安今再醒来,睡眼朦胧发现自己男人怀里,现在已经步入冬季,而男人身上暖洋洋的,忍不住想让人靠近。 她微微起身,如瀑的乌发撒在胸前,反应有些迟钝,看着呆呆的,“你今天没去陶叔哪里吗?” “嗯,这几天陪着你。” “啊……” 安今先是开心,凝思片刻又道:“那你父亲当年的事怎么办?” “那么多年都等了,不差这几天。” 男人神情温柔,拂开她面上的碎发,“乖,现在还早,再睡会。” 安今被他一副什么事都没她重要的态度哄得晕头转向,便什么也不顾了,又睡了过去。 然而巩越刚答应她没多久,就收到了陶老那边传来了的新消息,真正杀害巩父的人已经找到了,就躲在离云谷山庄的城镇。 巩越知道消息后思考良久,还是决定去一趟。 这天巩越早早的起床,想着自己快去快回,应当能在妻子醒来前回来。 然而他刚拿起剑,身后就传来了一道急促的声音。 “你去哪里?” 男人回眸,只见女子穿着单薄的中衣,宽松的衣物也挡不住她隆起的小腹,乌发披在肩上,小脸冻的苍白,看着脆弱又可怜。 巩越叹了口气,拿斗篷将她裹起来,“怎么起来了?冷不冷?” 安今才不听他的念叨,抬手攥住他的衣角,执拗的问道:“你要去哪里?” 巩越没有隐瞒,沉声道:“去杀一个人。” 安今颦着眉,不知道为什么心慌的厉害,在睡梦中惊醒,一起来就看到男人准备出门的身影,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惧涌上心头,她想也没想就直接下床拉住了他。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眸子泛起了一层水雾,“一定要今天去吗?” 巩越默了默,作为一个杀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时机的重要性,一旦错过,下次可能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安今六神无主,乞求的望着他,“别出门好吗?我一个人害怕。”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明明在这里已经住了六个多月了,早已经熟悉云谷山庄,可无没由来的恐惧,几乎要将她淹没。 男人所有的理智分崩离析,“好。” 巩越捧起她有些苍白的脸,和声细语道:“我不出去,一直陪你到生产可好?” 现在他不再是孤家寡人,他已经有了妻子,有了牵挂,也会有人担心他,自然不能像之前那般随心所欲。 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未来将会十分感激现在的决定。 冬日本就容易倦怠,安今现在的月份也大了,很多事都不能做,她便在软榻上给宝宝未出生的绣肚兜,而巩越在一旁帮她劈好线后,就会倚在门口拿着剑给她削簪子。 岁月静好,平静安稳,正是两人所期待的,也不觉得沉闷。 陶晴见两人整日黏在一起就牙酸,她也没好意思进去打扰他们。 她愤愤地想自己之前还大言不惭的说要把巩大哥抢回来,现在人家孩子都要生了,两人这氛围旁人根本都插不进去。 不过她也想开了,那个女人也勉强配得上巩大哥,她就不再去打扰他们了,等小宝宝出生,她还要当干娘,这好歹也是她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宝宝。 她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主院,她要告诉她爹,她放弃巩大哥了,她一个人也能撑住云谷山庄,就算不能,她再找个和巩大哥一样厉害的人不就行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走到门口竟然被人拦下来了。 “大小姐,庄主吩咐过了,任何人都不准进去。” 陶晴眼睛一瞪,“我属于任何人吗?” 她见她爹还能被拦?没有这样的道理,她刁蛮推开守卫,“让开。” 守卫为难的脸皱成了一团,知道大小姐的脾气也没敢继续拦。 陶晴进到院子觉得奇怪,整个院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必里面的仆从也都被赶走了。 她心里疑惑,爹爹在做什么?搞那么神秘? 她刚走到书房门口,正准备拍门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十分熟悉的声音。 “不管我怎么打探巩越始终没有给我透露过剑谱的事,本来想着让晴儿嫁给他,这剑谱也就落到我们山庄了,但是晴儿不争气。” 陶晴瞳孔急剧收缩,眼里满是惊恐。 “那剑谱的事怎么办?风雨楼催的紧,拿不到剑谱我们都完了。” 陶老丝毫不担心,“巩越的妻子不还在山庄吗?两人感情很好,而且她现在还怀了巩越的孩子,抓住她何愁巩越不交剑谱。” “呵呵,江湖谁不知道巩越得了一个美人,护得跟什么似的,可巩越在谁敢下手?谁又能下手?” 陶老浑浊的眼珠透着精光,笑得意味不明。 “不,你现在就可以去,我放出来假消息,说他的杀父仇人就在不远的城镇,以我对越儿的了解,他一定会去查看,而且我已经部署好了,他一旦去了,可没那么轻易回来。” 当然杀不了他,但也足够拖住他一段时间。 那人哈哈大笑,“好你一个老陶,曾经为夺剑谱杀害义兄,结果不成又想从他儿子巩越身上下手,没想到这小子从小就是有成算的,十二岁就敢出去闯荡江湖,不过这也足以证明巩家剑谱的厉害。” 陶老冷笑,江湖上什么情谊都是虚的,只有实力和地位才是真的。 “少废话,再晚点巩越就回来了。” “好,我现在就去抓她。” 陶晴死死的捂住嘴巴,震惊的瞪着眼睛,泪水不自觉流了下来。 原来爹爹让她去勾引巩大哥不是因为她喜欢巩大哥,而是为了什么剑谱。 爹爹还杀了巩大哥的父亲,甚至还想杀薇儿嫂嫂。 陶晴背脊发寒,身体抖得像筛糠似的。 不可以。 巩叔已经是被她爹害死了于事无补,薇儿嫂嫂决不能死,她不能让她爹那么残忍的对巩大哥。 她猛地起身,微薄的内力运转全身,抄着小道飞快向清和小筑跑去。 她练武一向喜欢偷懒,不管爹爹怎么骂她都不知悔改,这一次她从来没有那么痛恨过自己,为什么不好好练武。 快点,再快点。 浑身都是被内力透支的难受,陶晴嗓子里冒着腥气,她不敢停,她害怕晚一点,打开清和小筑的门就会看到薇儿嫂嫂躺在地上的尸体。 到清和小筑时她已经泪流满面了,泪水和汗水黏湿了额角的碎发,眼前的景象都有些模糊了。 她猛地推开门,喊声有些破音,“薇儿嫂嫂。” 在院中赏景的安今被她吓了一跳,她此时穿着厚厚的冬装,身形有些臃肿,小脸埋在一圈毛领中,愈发显得精致小巧。 她颦眉道:“晴儿,你怎么了?” 还好,还好赶上了。 陶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快步攥住她的手,诚惶诚恐,“薇儿嫂嫂,你快跟我走。” “你要带她去哪?” 安今现在已经怀孕八个月了,身子重,本来行动就不便,被她这猛地一拉,险些重心不稳摔倒地上去。 男人跨步过来,及时的扶住了她,随后眼神不善的扫向陶晴。 陶晴看到他,嘴巴张了张,所有的话哽在喉咙里,眼泪夺眶而出。 还好巩大哥没有走,有巩大哥在,薇儿嫂嫂一定不会有事了。 她泣不成声,“巩大哥,对不起,对不起。” 安今和巩越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疑惑。 还是安今抚了抚她颤抖的身躯,安抚道:“晴儿,别害怕,到底怎么了?” 陶晴泪流得更猛了,不断摇头,她不敢说,她知道她要是说了一切,巩大哥一定会和她爹不死不休的。 她不想爹爹死,也不想伤害巩大哥。 “巩大哥,你们快走,这里不安全,有人想抓薇儿嫂嫂逼你交出剑谱。” 13、第13章 陶晴话音刚落,安今太阳穴发出尖锐的刺痛,脑海里不断发出嗡鸣声。 难道还是逃不开原剧情吗? 忽然巩越神情一变,将两人挡在身后,右手握紧腰间的长剑,对着前方冷声道:“谁?” 一人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不知看了多久了,他浑身包裹在黑衣里,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 “巩越居然在,陶老小儿竟敢骗我,还好楼主高明,提前做了两手准备。” 说完他的手就往怀里探去,像是要去掏出什么东西。 巩越察觉不对,当机立断掷剑向他刺了过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一枚信号弹在天空炸开。 那人笑得阴森,“巩越,楼主有命,你若想退出风雨楼,便交出巩家剑谱,不然你的妻子还有你那未出生的孩儿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楼主已经对你下了江湖追杀令,各大门派均赶往云谷山庄,不知你这天下第一剑客能撑到几时哈哈哈哈哈哈。” 黑衣人放下狠话便纵身一跃消失在原地。 巩越神情凝重,捡起剑后,直接悬在陶晴脖子上,眼神里充满肃杀之气,“说,陶叔是否和风雨楼勾结?” 陶晴骇然失色,她捂着头,不断的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随后像是想到什么,她猛地抓起安今的手,面露期冀,“薇儿嫂嫂,巩大哥,你们跟着我走,我知道有条密道,我可以带你们出去。” 巩越眼里一片冰冷,安今也六神无主,思绪混乱。 既然云谷山庄已经和风雨楼勾结,他们又怎么能贸然相信陶晴的话,万一跟着她走被瓮中捉鳖,岂不是中计了。 见二人都不信她,陶晴心里越发绝望,她不断的晃着安今的手,哭喊着,“相信我啊,相信我,再晚就来不及了,我会带你们出去的。” 她歇斯底里的样子让安今动容,她抬手让巩越放下剑,轻声道:“越哥,我们信她一次吧。”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段时间她自诩对陶晴真心相付,而她也能感觉到晴儿是个有些任性但又不失善良的姑娘。 而且她刚进门那惊惧着想带她走的样子也不像是作伪。 就算陶叔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她应当也是不知情的。 陶晴微愣,对上女子柔和的目光,久久说不出话了。 没想到到头来最相信她的竟然还是薇儿嫂嫂,她为自己曾经想蓄谋接近她感到羞愧,也感觉云谷山庄对不起他们。 她猛地擦去眼里的泪,“你们现在就跟我走。” 她一定要救他们。 密道是之前云谷山庄险些遭灭顶之灾后偷偷建造的,整个山庄只有她和爹爹知道。 而入口就在她院子后方隐蔽的角落。 到了地方,陶晴掀开一块石板,里面正是一条幽深狭窄的地道。 “巩大哥,薇儿嫂嫂,你们走快点,这个地道不长,只能通往山庄外,千万小心不要被他们追上了。” 巩越率先跳下去,随后将安今扶了下去,安今大着肚子行动不便,牵着巩越的手才堪堪下去。 刚在地道下面站稳,安今抬起眸子,担忧的问道:“晴儿,坏了庄主的计划你会不会有事啊?” 陶晴强颜欢笑,“他是我爹,还能杀了我不成吗?” “快走吧,是我爹对不起你们。” 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就又重新盖住了石板,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随后陶晴整个人软瘫在地上,以手掩面而泣。 还好,她成功的救了他们。 “你干了什么?” 一阵暴怒的声音传来,陶晴瞬间被捏着衣领提了起来,她泪水干涸的眼眶对上了充满血丝的眼珠。 “巩越人呢?是不是你把他们放走的?” 陶老怒不可遏,得知巩越并没有被他的假消息骗走,他立即和庄外其他的江湖势力联手。 巩越武功高强,他们是拿他没办法,但他不还有个怀孕的妻子吗? 然而他带着人过去才发现,清和小筑已经人去楼空了。 当守在书房外的守卫告诉她,女儿曾来到院子,随后又神色匆匆的离开时,陶老心里就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气急直接杀了那个守卫。 随后来到了密道,果然看到了他女儿,那密道入口的石板显然是被动过的。 很明显就是他女儿放走了那两人。 陶晴面如死灰,“爹,你收手吧。” 陶老额角青筋暴起,直接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你这个蠢货,你这是要害死你爹我啊,这次你放走了他,他要是躲过了这一次危机,必然要对云谷山庄下手,到时你以为你我还有活路吗?” 这一巴掌裹挟着内力,陶晴摔在地上,发髻散乱,左脸高高肿起,嘴角还渗出了鲜血,指甲陷入泥地里,她对着陶老哭着咆哮。 “当年要不是巩大哥,云谷山庄早完了,你这是忘恩负义,你还害了巩叔。” 陶老气急败坏,仿佛最后一块遮羞布被女儿彻底撕开,“来人,把这逆女关到柴房,不准给她吃饭。” 陶晴手脚被陶老身边的人控制住,陶老怒气冲冲对她道:“我现在就带人到密道出口围堵,你最好祈祷我能一次性杀了他。” 陶晴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束缚,她声声泣血,“爹,你放过他们吧,爹,我求你了。” --- 地道很黑,还透着阴寒,安今只能在自己被握住的手里感受到源源不断的暖意。 “越哥。”黑暗中安今唤了一声。 她的声音带着些颤音,这种压抑的环境还有对未知的恐惧,不断压迫着她的神经。 巩越握着她的手微紧,“我在。” 好在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前方的道路逐渐变宽,光线也越来越强,不再透着压抑的窒息。 两人从地道出来,安今才发现外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雪覆盖了一切,让人望而生畏。 凌冽的寒风吹得她面色发白,巩越裹紧她身上的斗篷,眸子里是化不开的郁色。 寻常女子临近生产,哪家人家不是金尊玉贵的养着,可他的薇儿还要因为他,遭此祸端。 江湖险恶,他从不敢轻信任何人,可陶叔不一样,他是父亲故交,是看着他长大的前辈。 他来云谷山庄本意是想为薇儿提供个安稳的环境养胎,没想到差点害了她。 想来陶叔给自己的消息也是假的了,二十载风霜雪雨,他从未如此后怕过,要是自己中计,薇儿性命堪忧。 他凝望远方,眸子像极了深不见底的冰原深渊,浑身透着毫无人气的死寂。 “越哥。”安今担忧的拉了拉他的衣袖。 越哥父母早逝,如今又被唯一亲近的世叔背叛,她知道他一定很难过,再多安慰的话在此刻都显得浅薄,她想告诉他,她会一直陪着他的。 爱人关切的眸子就像是一束光,照进了巩越荒芜的内心。 他神情一柔,“我们走。” 目前先要拜托困境,今日的账,以后慢慢清算。 “他们在那里。” 嘈杂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安今猛地回头,乌泱泱的人群瞧着叫人心惊,她顿时觉得呼吸困难。 巩越神情凝重,若他只一人,再多的人他也不惧,可现在妻子还在身边,若他和对方打起,必然会由照看不到她的地方。 所以不能跟他们起正面冲突,他思索好,直接横打将安今抱起,纵身一跃。 他内力深厚,轻功绝佳,很快和众人拉开了差距。 速度很快,寒风如针一样刺进骨头里。 安今埋首在巩越胸膛前,不敢往后看。 越哥一向无所不能,就像是他带自己离开绣楼一样,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忽然肚子传来一阵疼痛,安今脸色微白,以为是自己受惊,动了胎气。 她咬住下唇,轻轻抚着肚子,心道:宝宝乖一点,我们不要再给爹爹添加负担了好吗? 然而事实不如她所愿,一阵阵剧痛疼得她说不出来话,脑子愈发混沌,近乎昏迷,忽然感到身下涌出一股热流。 她猛地睁大双眼,脸色惨白的吓人,她死死攥住男人胸前的布料,无助极了,声音带着哭腔,“越哥,我好像要生了。” 巩越脚步微顿,低头望向爱人血色尽失的脸,又望着身后来追杀的江湖人,他浑身爆发一股浓郁的杀意。 都是他们,他们本该会舒适安全的环境下迎接他们期待已久的孩子,可如今…… 他们此时离城镇还有段距离,没有大夫,没有接生婆,甚至现在冰天雪地之中连一处遮挡物都没有。 忽然看到远方大雪之上立着一处建筑,巩越脚尖轻点,想也没想直接朝那奔去。 感觉到男人停了下来,安今艰难的从男人怀里探头看去。 看到面前破败的山神庙,安今鲜血凉透,浑身控制不住颤抖战栗,久久不能回神。 难道她还是逃不过原剧情破庙产子身亡的命运吗? 巩越并不知她心中所想,直接带她进去。 这庙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祭拜了,梁上结满了蜘蛛网,断臂的山神像落满了灰尘。 他解下自己的外衣铺在地上,缓缓将安今抱上去,又用斗篷将她裹好,宽厚的大掌温度的捧起她毫无血色的脸。 “别担心,有我在外面守着,不会让人进来的。” 安今的泪不自觉的落了下来,她很害怕,但是她不敢说,她强撑着笑,却压抑不住哭腔,“我相信越哥。” 巩越在她眉心落下一吻,随后提剑而出,门彻底被合上的瞬间,他对躺在断臂神像前面姑娘,无声道:别怕。 男子穿着单薄的里衣,天上飘的雪落在他的发间和肩头,他负剑而立,孤傲冷寂,整个人伫在门外,仿佛在守护着什么。 而鬼面和陶老也带着人赶到了。 鬼面见他这般丧家之犬的样子,左手拿着玉箫,指着他哈哈大笑,“巩越哈哈哈哈天下第一剑客,你也有今天?” 陶老眯起眸子,道貌岸然,“越儿,不要和风雨楼对抗,乖乖把剑谱交出来,兴许能保住一条命。” 这番惺惺作态的样子,实在令人作呕。 巩越的视线一一扫过他们贪婪丑恶的面容,风雨楼,云谷山庄,朝扇门,天门宫…… 江湖几大势力竟然全到齐了,他巩越何德何能让江湖如此兴师动众。 他神情淡漠,“根本没有什么巩家剑谱。” 巩家剑之所以如此厉害,那是巩氏世代口口相传,经过了一代代人的改良,再加上巩家对后代严苛,自能那筷子起就要学会拿剑。 而这群人什么都不做,以为拿到剑谱就能成为武道之极,他垂眸掩住眼中的嘲讽。 “你以为我们会信吗?” 众人见他不打算束手就擒,纷纷亮起刀剑。 之际,男人身后山神庙突然传来一阵女子痛苦的呻吟。 陶老眼珠一转,“那里面是他怀孕的妻子,现在应该在生产,我们冲进去。” 14、第14章 想起木屋见到的小美人,鬼面的右手还泛着丝丝缕缕的痛意。 他眼神中带着暴虐的狠厉,“巩越,你当初废我一只手,我如今便要将你那刚出生孽畜四肢全部砍断。” 至于那个美人? 巩越不是护得紧吗?他不过就拿着萧碰了碰她,巩越竟直接废了他的手。 那今日他便要当着巩越的面凌辱她。 鬼面目光阴冷,面上带着臆想成功的扭曲笑意,“给我上。” 他一声令下,风雨楼的黑衣人尽数冲去,有风雨楼带头,其他门派众人也纷纷亮出兵器。 巩越眼底泛着凉意,眸子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 他握着一把长剑,在风雪中搅动,剑刃寒气逼人,剑锋所过,撕裂来稠密的雪花,蕴藏着无尽的威力。 庄严的山神像立在上首,缺失的手臂给它平添了一丝诡异,瞧着让人害怕。 神像前的不远处,女子躺在地上,她的脸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嘴唇翕动着,似乎是像呼救,可又紧紧咬住下唇。 鬼面阴毒的咒语、刀剑相碰的声响不断击破她的心理防线。 那么多人越哥一个人能应对得了吗?他会不会受伤? 可很快她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下身传来的阵阵剧痛,让她忍不住弓起身子,下唇被她咬得破碎,渗出血珠。 她拼命的压抑着痛苦的哭声,惟恐巩越听到会为她分神。 这座庙四处漏风,寒风仿佛透过皮肉钻进骨子里,可她额头却冒着冷汗,身子一直在发抖,死死抓住身下男人外衣的手指,指甲断裂。 她的目光四处游移,侧头望着断臂神像,又看了看梁上的蜘蛛网,眼前景象开始模糊,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雾,泪珠从眼尾滑落到发间。 她呼吸急促,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 她能感到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流逝,在这样孩子会胎死腹中,她也会失血过多死亡。 她真的好怕。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宿主不用担心,我们会保障你的安全,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放轻松。】 安今仿佛抓到了最后的浮萍,泪水不断涌出,她哽咽道:【可是好痛,好痛,我没有力气了。】 系统沉默了会,【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我现在给你屏蔽百分之八十的痛觉。】 很快难以忍受的剧痛消失,虽然还有丝丝痛意,但也是正常人能忍受的范围内,随即安今就感到一股暖流流经全身,手脚不再乏力。 安今眼眶又红了一圈,声音低得接近气音,【系统,谢谢你。】 【没事,这是我应做的,你以后可以尝试着依赖我,只要你唤我,我就会出现。】 系统一直觉得它带着的这届宿主很省心,勤勤恳恳做任务,也不会耍什么小心思,也没有过度依赖它的力量。 不过也正是她太省心了,导致它也松懈了,经常进入休眠,直到这次宿主的生命值濒临死亡,它才突然惊醒。 系统的话让安今的心难以描述地触动了一下。 她一直以为自己和系统是等价交换,她想要一副健康的身体回到家人身边,系统要去她做任务,而任务成功与否只能靠她自己,而现在系统却告诉她,她可以依赖它。 不再是一人在陌生的世界苦苦支撑。 安今眼里闪过泪花,心里思绪万千,可说出口的还是只有干巴的两字,【谢谢。】 系统轻叹,它的宿主不过也只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小姑娘,它不介意多提供一些帮助。 【你不用担心巩越,外面人虽多,但他一直占上风,那群人奈何不了他。】 冰冷的电子音意外的柔和,【现在恢复好了吧,深呼吸,蓄力。】 安今照做,深呼了一口气,爱人在门外为她守着,系统也在帮她,她不再害怕。 她双手握拳,咬紧牙关。 婴儿响亮的哭声响彻破庙。 庙外,握剑的男子忽然一愣。 他雪白的里衣上布满鲜血,发丝散乱,而他脚下躺着许多死状凄惨的尸首,雪地被脏污的血迹染红,整个人如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杀神般。 而此时他呆愣望着庙,不知在想什么。 趴在地上一人见他愣神,突然暴起狞笑着提到向他砍去。 “去死吧,剑谱是我的了哈哈哈哈。” 巩越躲避不及左臂被划到,鲜血如注涌出,他面不改色,反手提剑刺穿他的心脏。 那人眼睛仿佛要瞪出眼眶,重重倒在雪地里。 见身边人一一倒下,鬼面和陶老由最开始的自信满满到如今的惊惧不已,连连后退几步。 这就是天下第一剑吗? 不,这几乎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鬼面阴毒的视线刺向心生退意的陶老,“他今日不死,别说他会不会放过你,就连风雨楼也会第一时间杀向你云谷山庄。” 楼主给他下了死令,今日不是巩越死,就是他死,他必须以死相拼,但他又怎么能让陶老又全身而退? 陶老拉耸着满是褶子的脸,“我们一起上。” 别看他们表面团结,但心里他们都想留一手,当最后的黄雀,伺机夺取剑谱。 大家都藏私,而巩越的剑却是凌厉至极充满着杀意,导致现在他们这边的人死伤大半,空气中都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上。” 鬼面见巩越动作有些迟缓,左臂又受了伤,此时正在对付天门宫的人,背对着他们。 正是个偷袭的好时机。 鬼面的速度极快,然而巩越后背似乎是长了眼睛般,他一掌落空,失去先机。 巩越却是抓住了他的破绽,将其狠狠摔在地上,滴血的剑直指他的喉间。 巩越长睫下满是厌恶,“你,该死。” 就是他们,害他的薇儿早产,甚至还想凌虐他们的孩儿。 想起鬼面之前的狠话,巩越一剑削掉了他的左臂,喷洒的鲜血溅到他的面上,眸子里隐隐泛着血色。 “啊啊啊——” 鬼面捂住断臂痛苦嘶吼,他望着被吓傻的陶老,目眦尽裂,“给我杀了他,杀了他,剑谱我不要了,只要你能杀了他……” “啊——”又是一声尖叫,他左臂也没了。 陶老吓得软瘫在地,手脚并用逃离现场。 他错了,他不该贪图剑谱的,当初那个孤儿已经成长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没有人能战胜他。 陶老一跑,剩下的零星几人也纷纷弃剑而逃,都留下失去双臂的鬼面。 “陶老。”他凄绝的叫声犹如来自阴间的索命厉鬼。 望着那群逃走的人,巩越眸光悠扬,没有去追,他已经记下了那群人的脸,等日后…… 现在还是薇儿比较重要。 念此他没有在折磨脚下的人,一剑刺进了他的胸膛,跨过他倒下死不瞑目的尸体,打开了破庙的门。 门陡然被打开,风雪飘了进来,男人背着光,安今却看到了他浑身的鲜血,几乎把里衣彻底染红。 安今嘴巴张了张,泪水险些又落了下来,“越哥。” 女子坐在只铺了一层衣衫的地上,发髻散乱,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脖颈,她的脸像用白玉精工雕塑而成的,面颊几乎晶莹得仿佛透明,充满令人怜惜的破碎感。 此时抱着用斗篷裹着的孩子,泫然欲泣的望着男人。 巩越半跪在她面前,挡住了身后的风雪,轻声道:“没事了。” 安今趴在他的肩头呜咽。 终于没事了,原剧情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男人却误解了她的哭泣,他的大掌轻轻捧起她的脸颊,眼里蕴藏着晦涩难懂的情绪,“后悔吗?” 跟着他到处流浪,永远在担惊受怕,甚至连生产那么重要的事都在这种环境。 安今泪眼朦胧,在他晦涩的神情中看懂了他的内疚,自两人成婚后很少再问她后悔吗了,而现在他又问了。 不止庙里的她在担忧他,在庙外厮杀的他一样也在忧心着她。 他明明已经给她提供了力所能及最好的一切,却还是尤觉不足,害怕她会后悔跟他走,害怕她对现在的生活感到厌倦。 但脱离牢笼的鸟儿永远不会再想着回去。 现在的她踏过了游记里的数座城池,她可以自由的到集市闲逛,春日赏花,冬日观雪,而不是在狭小的绣楼每天机械的绣嫁衣。 她想,不管是她,还是原主,应当都是不悔的。 安今摇头,坚定道:“不悔。” 她把怀里的孩子捧到男人面前,目光温柔如水,“越哥,来看看我们的女儿,她好乖。” 她本来也担心宝宝要是一直哭闹不止会不会让外面的巩越分心,没想到宝宝也只是刚出生的时候哭了两嗓子,随后就睡了过去。 刚出生的婴儿很小,看着十分脆弱,巩越低眸,伸了伸手,之后又缩了回去,不敢去碰。 冷,好冷。 她不是被烧死了吗?怎么会感觉到冷? 姚瑶艰难的睁开了双眼,却对上了温柔至极的美目。 随后又看到女人微微睁大眼睛,带着喜悦,“越哥,宝宝会睁眼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女人姚薇竟有种想哭的感觉,她的怀抱很温暖,就像娘亲的怀抱一样。 姚瑶不知道自己形容的准确不准确,因为她出生就没见过母亲,更没被娘亲抱过。 “她很像你。”男人眉眼尽是柔情。 娇妻幼子在怀,人生所求,莫过于此。 听到男人的声音,姚瑶努力的侧头,她却看到了一个冷峻的男子,不过更让她惊恐的是男人身后的环境。 一个破败的山神庙。 姚瑶突然想起了外祖母的话,她说她母亲一向知书达理,可却被一个江湖浪子给骗走了,娘亲跟着他到处流浪吃苦,最后在破庙里生下了她后身亡,而她也被那人遗弃在尚书府门口。 她望着自己还伸展不开的小手,茫然的想,她这是重生到了刚出生那天吗? 抱着她的女人就是她的娘亲吗? 她有娘亲了? 然而她看向男人,眼神里爆发出浓烈的恨意。 就是他,他诱骗了娘,害娘亲惨死,还遗弃了她。 她悲惨的一生都是这个男人造成的。 或许她眼中的恨意和痛色太过浓烈,连安今都察觉到不对了。 她有些无助寻问,【系统,宝宝她怎么了?】 系统也有些迟疑,【她好像重生了,有着前世痛苦的回忆,她以为你和她的悲剧都是因为巩越的原因,所以恨他。】 15、第15章 安今目中愕然,她没有想到女儿竟会带着前世的记忆。 看着女儿惊惧又充满怨恨的眸子,安今一时有些心疼。 这样的情绪不该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 不管怎样,这都是她怀胎八月生下的孩子,也是在她和越哥期待的孩子,她也不想女儿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误会去仇视自己的父亲。 她望着身边的男人,突然问道:“越哥,若是我今日生产不幸死在这里,你会怎么办?” 男人眸光微凝,后怕的将她揽在怀里,“说什么傻话。” 他知道今日凶险至极,也庆幸妻儿一切平安,可一想到另一种结果,巩越就难以压抑心中的杀意。 “说嘛,难道你会忘了我,然后重新再娶?”安今故意激他。 巩越捧起她的脸,神情无比认真,“不会,我会去为你报仇,今日围堵我们的人、门派一个都逃不掉。” 语调带着彻骨冰寒的凉意。 安今心里微涩,她当然知道他不会,剧情里的他就是那么做的。 “那我们的孩子呢?你要寻仇如何带得了她,她还那么小。” 巩越低头沉思,“我大约会把她送到尚书府,毕竟那是她的外祖家,尚书夫人对你有愧,一定能照顾好她,待我寻完仇后再把孩子接回来。” “真的会接吗?你会不会把她忘了就丢在尚书府不管了。” “不可能,若我不去接她,只会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死了。” 男人神色不变,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却让姚瑶心神一震。 安今并不觉得这样一番话就会让女儿对自己父亲多年的怨恨消失,她只是想让她知道一种可能性。 一种其实她的父亲其实很爱她的可能性。 所谓的天下第一剑客一生从未败过,却也输的一败涂地。 年少时为父报仇,成家后又为妻报仇,江湖腥风血雨从未停歇,最后死在去找女儿的路上,而唯一的女儿受尽苦楚,也恨了他一辈子。 本不该是这样的。 一想起剧情里的结局,安今就鼻头发酸,“那刚才那么多人,越哥你可有受伤?” 巩越垂着目光,下意识藏了一下左臂,不假思索道:“没有,身上都是别人的血。” 正是他异常的举动,引起安今的关注,她看到他左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泪珠在眼里打转,“骗人。” 本来安今只是想像让女儿知道,其实巩越一直在外面保护着她们,而现在看到他的伤,她是真的担心了。 她还记得系统说巩越就是因为沉疴难愈又添新伤,才会英年早逝的。 她焦急道:“越哥,我们去医馆吧。” 男人望着她,“好,你也要看看。” 她刚在这样的环境下生产完,巩越担心她落下什么病症,还确实要去医馆找大夫好好看一下。 男人弯腰将她裹好从地上抱起,而安今抱着女儿缩在他的怀里,踏出庙外的时候忽然大掌盖住了她的眼睛,“别看。” 安今不用想也知道外面一定是横尸遍野,极为可怕,她也不敢去看。 然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怀里的婴儿蹭开了裹住她的斗篷。 外面的雪地几乎被血染红,尸体堆积在一起,满地断臂残肢,哪怕姚瑶前世也经过不少大风大浪,此时见到如此景象,也不由从心里的恶心和恐惧。 再想到男人身上浑身的鲜血,姚瑶才知道娘亲在生产时是多么的惊险,也正是因为这,所以前世娘亲才会难产吗?那这群人还真是该死。 再走远些,雪已经停了。 雪原一望无际,还没有被人踏足,一片雪白纯净。 安今突然想起他们好像还没有给女儿起名字。 她抬眸,“越哥,我们的女儿就叫雪儿可好?” 女儿前世经历了太多前朝后宫的阴私,安今只希望这一世女儿纯净无暇,不染世俗尘埃,最好可以忘掉之前痛苦的记忆。 巩越还没来得及回复,安今怀里的女儿就开始咦咦啊啊的叫了起来。 娘亲,我喜欢这个名字。 前世外祖父讨厌她,一直不给她起名,很长一段时间都用“那个野种”来称呼她,上行下效,府中人也都那么唤她。 后来还是外祖母看不下去了,亲自给她起了名。 但她更喜欢娘亲起的名字。 可惜她现在还不会说话,只能发出咦咦啊啊的音节。 安今看女儿手舞足蹈很高兴的样子,不由自主的也笑了起来。 巩越低头就看到两张笑脸,内心一片柔软,轻声道:“好。” 走到附近的城镇,他们找了个客栈落脚,安今刚生产完不能见风,她跟孩子呆在客栈,而巩越多出了些银子请大夫到客栈。 大夫一路上被催着赶路,到时气息还有些喘不顺。 稍稍平稳呼吸后,大夫搭上安今手腕,皱眉道:“可是早产了?” 安今心里一紧,回答道:“是,才怀了八月。” 大夫啧啧称奇,“七活八不不活,你能平安生下孩子,也是奇迹。” “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安今有些纳闷,怎么这个也要问,如实回道:“是女孩。” 大夫看着这对年轻的夫妻,摇头,“那可惜了。” 闻言安今和巩越齐齐皱眉。 “夫人生产时一定没有细心照看着,身体受了寒,以后不可能再有孕了。” 姚瑶,哦不,现在已经是巩雪了。 巩雪攥紧小拳头,死死盯着她爹的神情。 虽然不知道当年的真相是什么,但是外祖母还和她说过,她爹可能就是嫌弃她是女孩,又是个累赘,才把她扔到尚书府。 她娘温柔又貌美,能看上他都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发誓,但凡他要是因为这个,有一点点嫌弃她和她娘亲的话,她就再也不要认这个爹,等她长大一点点,她一定要带娘亲走。 然而巩越眉头皱的更紧了,“我们本就没打算要第二个孩子,除此之外,我夫人身体可有大碍?” 安今面上闪过一抹意外,她本来打算就是只要女儿一个孩子,一碗水是很难端平的,女儿前世又受了那么多苦,她只想好好爱她。 可她没想到巩越也会这般想的。 大夫望着巩越的神情似乎有些同情,还以为他是在嘴硬。 哪有男人不想要儿子的,没有儿子百年之后连摔盆烧纸的人都没有。 “气血两亏,好好坐月子,开些金贵药材好生养着便可。” 因为有系统的帮助安今也知自己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她把孩子抱到大夫面前。 “大夫,劳烦看一下我的女儿,早产会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 大夫低头,本以为会见到个瘦猴般蔫嗒嗒的婴儿,没想到看着一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肌肤雪白,看着可爱极了。 他活了那么大岁数了,还没见到刚出生就长得这般好的孩子。 不过也是,人家爹娘生得也是十里八村都找不出来几个的俊。 巩雪还记得这个人说自己是女孩可惜,一直瞪着他。 大夫瞧着她小模样生动极了,面上不由也露出了慈爱的神情,仔细的给她看着脉,不断啧啧出声,“真是稀奇,这孩子竟比足月的孩子还健康。” 听了大夫的话安今才松了一口气,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一副健康的身体是多么的重要。 大夫刚离开,安今也有些疲惫地躺下准备休息,忽然想起什么,她猛地睁开眼睛,“对了,越哥你的伤?” 巩越掀开衣袖,给她看了自己已经包扎好了的手臂,“我的伤已经在医馆处理过了。” 他坐在床边守着妻儿,和声细语道:“安心休息吧。” 这才安今才放下睡去。 他们所在的城镇还算安稳,冬日虽然冷,但是炭火供应也比较充足。 安今就留在这个客栈坐月子,每日躺在床上,而巩越也习惯了照顾她的一切。 巩越端着滋补的汤药踏入房门,就见女子侧倚在软枕上,乌发柔顺的散在肩上,她手里拿着个拨浪鼓,轻轻的摇着,哄着床上的孩子。 这只拨浪鼓竟然还是最初在绣楼他买的那个,本来是她说无聊,买来给她解闷的,如今倒是用来哄他们的女儿了。 安今觉得女儿还是很好带的,不哭不闹的,也总会对着她笑,瞧着就人心软。 而巩雪却在想,娘亲跟她玩的游戏都好幼稚耶,但是她喜欢娘亲陪着她的感觉,前世外祖母死后,她一个人被扔在后院里,都没有人会跟她玩。 “薇儿。”巩越迈步走到她们娘俩身侧。 见到男人来,巩雪眼睛一闭,假装睡觉。 虽然知道可能不是她爹的错,但是巩雪心里还是有些拧巴,她只爱跟娘亲玩,不想搭理他。 安今见到女儿这副小模样,不由有些好笑。 “小雪儿怎么睡觉了,是不想和娘亲玩了吗?那让爹爹陪你玩吧。” 安今将女儿抱起送到男人怀里,不留余力的让父女两人培养感情。 “越哥,你抱会雪儿吧。” 巩越抱着女儿,肌肉有些僵硬,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女儿好像不是很喜欢他,只有他在给她换尿布的时候,女儿才会对他有好脸色。 其实只是巩雪怕臭到她娘,故意让他干这些脏活累活。 巩雪感觉到自己从香香软软的怀抱转移到了坚硬的手臂上,她睁开眼,刚想开哭假嚎两嗓子,可见娘亲在喝药膳,又憋住了。 男人低头和女儿大眼瞪小眼,看到和妻子有五分相似的女儿,巩越心里一片柔软,轻声道:“雪儿是困了吗?” 瞧着她爹轻晃着臂膀,试图哄她入睡的模样,巩雪顿时心里复杂。 这段时间爹娘的相处她也是看在眼里的,也知道爹娘是真的相爱,而且爹爹真的把她和娘亲照顾的很好。 所以前世真的是有什么阴差阳错吗? 难道真的是他和娘亲说的,是把她送回尚书府是因为他要去寻仇,并不是遗弃她,至于为什么不回来,只因为他死了—— 或许因为心里一直在想这件事,巩雪晚上辗转反侧怎么也没睡着,然后她就察觉到了睡在外侧的男人突然起身。 巩雪还以为他是起夜,本来也没当回事,然而却听到了一阵细微穿衣的声音。 她侧头看去,就看到男人一副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的样子。 她的眸子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以为抓住了他的狐狸尾巴。 深更半夜,偷偷摸摸出门肯定是背她娘出去做坏事。 她困扰的问题估计马上就要得到答案了。 一转身就对上女儿闪闪发亮眸子的巩越:…… 巩雪冲他伸了伸双臂,意思是让他带着她一起去。 巩越眉头微拧,沉默了许久。 巩雪知道他肯定不想带她这个累赘,她装作想哭的架势,瘪了瘪嘴。 她一哭,娘亲肯定会醒,她只是想吓吓他。 男人果然妥协,无奈的将她抱起,顺带捂住了她的嘴。 16、第16章 “都是你,都是你放走巩越,让我夜不能寐,午夜梦回都是巩越提剑来向我寻仇,我怎的就生了你个女儿,都是你害了我啊。” 陶老双眼猩红,掐着陶晴的脖子,面容扭曲。 由于长时间处在恐惧中,他现在瘦的几乎脱相,颧骨高高耸起,充血的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看着极为可怖。 强烈的窒息感让陶晴不断地蹬着双腿,望着面目全非的父亲,陶晴泪水不断地涌出。 空气却来越稀薄,她眼中最后一丝光亮消散,慢慢地放弃了挣扎,缓缓闭上了眼。 这就这样吧,她死了就可以不用那么痛苦了。 “庄主,不好了,不好了。” 山庄的守卫连滚带爬的赶来禀报,“巩越来了。” 陶老猛地松开了陶晴,猛地起身,“什么?” 他浑浊的眸子充满恐惧,他抱着头,惊悚道:“他来了,他还是来了。” 被丢开的陶晴倒在地上,连连咳嗽的几声,她望着癫狂的陶老,悲切的唤了一声,“爹。” 也不知道当时爹爹遭遇了什么,回来后竟然直接疯了。 都是因为她,爹爹才会变成这样。 陶晴心里迷茫,当初她真的做对了吗? 陶老突然大笑了起来,神经质的自说自话,“对,我还有个密道哈哈哈,他不会找到我的。” 说完他抛下了一切,跌跌撞撞的跑出门。 山野外,月明星稀,并不是一片黑暗,明月高悬,没有云层遮掩的话,隐隐还能看清脚下的路。 陶老扶着一颗树,大口大口的呼气,俯身大笑。 他逃出来了他逃出来。 然而没笑多久,他像是被忽然捏住了喉咙,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咽喉里,瞳孔急剧收缩,好似看到了什么让他惊恐的东西。 月光下,男人一手拿着剑,一手抱着个襁褓里的婴儿,踏步像他走来。 他每向前一步,陶老就后退一步。 男人漆黑的眸子在暗影里幽幽闪烁,他缓缓抬起剑,而陶老腿软,竟直接重重的摔在地上。 在爹爹的怀里的巩雪百无聊赖的打了哈气,大半夜出来她还以为她爹要去花楼寻乐子了呢,这样她就可以和娘亲告状了。 可没想到是来杀人,真无聊,早知道就不跟着出来了。 低眸见女儿困倦,巩越也打算速战速决,他没说什么,直接挥剑向陶老刺去。 “巩大哥——” 女子声音凄厉,惊得山林的鸟雀纷纷扑翅而飞。 巩雪的小眉头一皱,困意一下子被惊没了。 陶晴跑过来挡在陶老面前,她的眼睛哭的红肿,“巩大哥,求你饶了我爹一命吧。他已经疯了,以后不会再做伤天害理的事了,求你留他一条命吧。” 巩雪转着圆溜溜的眼睛,倒是来兴趣了,这个女人竟然叫她爹叫的那么亲热,多半有一腿。 果然还是让她逮住她爹的小尾巴了吗? 巩越眼底古井无波,薄唇轻启,“他可没疯。” 陶老一怔,像个孩童似的躲在陶晴身后,大哭道:“女儿救我啊,救我啊。” 不管她爹真疯假疯,陶晴也做不到她爹在自己面前被杀,她跪在巩越面前,一遍一遍的求着。 “巩大哥,你就饶了我爹这一条命吧,就当作……就当作是报答当日我带你们带出山庄的恩情,巩大哥,求你了。” 巩越没有丝毫动容,眼中泛着凉意,“若不是你当初主动释放善意,我会连你一块杀。” 当时他就在薇儿身边,就算陶晴不带他们走密道,他一样能带薇儿出去。 而且他现在已经查明了当年的真相,原来他爹的死也跟陶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也是陶老到处宣扬什么巩家剑谱,才导致江湖众人起了争夺的心思。 甚至还故意诱导他,想将他引走,伤害他的妻儿。 也是他让他的薇儿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生产,险些丧命。 一桩桩一件件,叫他——如何能饶得了他。 巩越的眼神叫陶晴感到彻骨冰寒,身子不断发抖。 陶老眼看女儿不中用,一把将她推到巩越的剑上,自己迅速运转内力逃跑。 他不知道的是巩越其实一直在注意他这边的情况,根本不会给他逃脱的机会。 陶老还未逃出几步,一把剑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膛。 巩雪啧啧出声,虎毒不食子,这老家伙真的丧心病狂。 忽然她又一愣,怎么自己也能说出虎毒不食子这种话。 难道她已经相信她爹遗弃她是另有隐情的吗? 陶晴胸口剧烈起伏,心口一点点被撕裂,痛苦蔓延至全身,神色衰败,仿佛被抽走了去全部的精气神。 巩越冷眼看着她,他最开始就注意到她脖子上青紫的掐印,陶老自私自利又不择手段,他一眼便知发生了什么。 第一时间没有杀陶老,也是想让陶晴看穿陶老的真面目。 他无所谓陶晴恨不恨他,但妻子和她交好,他也希望让她对陶老彻底死心,不再顾及那点微末的亲情,往后慢慢从阴霾中走出来。 至于她能不能想明白,与他无关。 巩越收起剑,正要抱着女儿踏步离开。 “等等,巩大哥。” 陶晴没有去看躺在地上的陶老,她颤颤巍巍的起身,看着巩越怀里的孩子,苍白的面上牵强的扯出一抹笑。 “这就是你和薇儿嫂嫂的孩子吗?我能抱抱她吗?” 巩越眸光微冷,他刚杀了她父亲,难保她不会怀恨在心。 他没动,反而是巩雪探出了头。 不过一两个月大的小婴儿,乖乖巧巧的缩在爹爹的怀里,白白胖胖的,眨巴忽闪忽烁的大眼睛,一看就是被养的很好。 看清孩子模样,陶晴微微愣神,“她长得和薇儿嫂嫂好像,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 “果真是女儿,薇儿嫂嫂猜的真准。”陶晴声音哽咽。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明明薇儿嫂嫂还会在清和小筑教她弹琴插花,她还说要去当他们孩子的干娘,怎么……怎么现在他们之间就隔了那么大的血海深仇了呢? 巩越不懂她突然崩溃的情绪,也不想去理会,他抱着女儿径直离去。 陶晴忽然又叫住了他,“巩大哥,你们现在还有了孩子,总不能再继续流浪,是我爹对不起你们,云谷山庄就给你们了,也算是当作赔罪。” 说完陶晴整个人也轻松了几分,她爹已死,一切恩怨就此了断吧,反正她也护不住云谷山庄,不如直接给巩大哥。 “不需要。”巩越的耐心彻底耗尽,这次连头都没回。 巩雪趴在她爹肩头,对着失魂落魄的陶晴呲牙。 可惜她现在还没有长牙,陶晴还以为她在对她笑,泪水落得更汹涌了。 巩越伸手将女儿的脸扭了过来,对上女儿略有些不服气的眸子。 他神情柔和,轻声道:“今天的事不要告诉娘亲好吗?” 当日围堵他们的人已经被他杀的差不多了,就剩下陶老,今夜他本还想向往常一样偷偷前往,以免妻子知道担忧,没想到却被女儿发现了。 巩雪白了她爹一眼。 笨蛋爹爹,她还不会说话呢。 寒冬过去,田埂上的积雪消融,东阳村的村民背着锄头上地春耕。 东阳村并不富裕,每家每户都靠着家的几亩地赖以生存,所以春耕是一年里最忙碌的时候,不拘是什么男人女人小孩,只要能跑能跳的,都到地里帮忙。 “你们听说了吗?村西那边来了一户新人家,一对年轻的夫妻带着几个月大的孩子。” “这有什么?来就来了呗。”领着篮子撒种的大婶敷衍的应付着。 最先扯开话头的人是王婆,平时最爱说些家长理短的事,所以也就她消息最灵通,不过此时大家都在忙,也没功夫和她闲叙。 “来的可不是普通人,那女人长得跟天仙一样。” 有混不吝的小子听到了嘻嘻哈哈,“哦,有多好看?比村长的闺女还好看吗?” 王婆撇嘴,她是长脸,面颊也没多少肉,显得有些尖酸刻薄,“那可比不了,别说村长的闺女,我看皇帝的闺女都不一定能比得上。” 被王婆这样说,本来不感兴趣的人也好奇了起来,开玩笑道:“王婆说得我都想爬墙头去看看了。” 王婆连连摆手,“她男人随身带着把剑,看着很不好惹的样子,说不定还背着人命呢。” 安今等人还不知道他们的到来已经引起了村民们的关注,他们在周边考察了许久,还是决定定居在这里。 村子偏僻,民风淳朴,很多村民一辈子都没出过村,也不用担忧有朝廷和江湖上的人来打扰他们。 他们住在一座三间的青瓦房,院子用低矮的围墙围住。 村里能消磨时间娱乐的事物很少,巩越特意给安今从集市上带回来一把琴。 安今坐上院子里,指尖拨动琴弦,一阵悠扬悦耳的琴音响起。 女子柔顺的乌发被木簪挽起,肌肤细润如脂,粉光若腻,通身萦绕着幸福的宁静,温雅秀美。 男人顺着她的琴音,舞动长剑。 忽然里屋门槛处,探出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脑袋。 望着爹娘琴剑和鸣的景象,巩雪的心里酸酸胀胀的。 现在的稀松平常的小事却都是前世的她梦寐以求的幸福。 其实现在她也已经很少再想起前世的事了,一些痛苦的记忆甚至已经模糊了。 不过她也更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姚瑶,而是巩雪,有娘亲和爹爹的巩雪,也更加珍惜现在的一切。 她支着小腿坐下,笑着拍了拍小手,咿咿呀呀的叫着,给娘亲捧场。 安今很快也就发现了,眉眼弯了弯,“越哥,你看,小雪儿会爬了。” 巩越看到自己刚给女儿换的新衣被她爬的乌漆嘛黑,他神情一黑,收起剑,一把将地上的女儿捞起来。 巩雪无辜的眨着眼睛,看着她爹。 这也不能怪她,她还是个小宝宝呢。 谁让他们又不带她玩。 巩越轻叹,捏了一把女儿肉嘟嘟的小脸。 算了,等会他再去洗就是了。 17、第17章 春去秋来,日子一点点过去,小雪儿如今也八岁了。 她今日没有穿着娘亲给她做的裙子,而是换上了一身简练的劲装,小姑娘生得唇红齿白,面颊肉嘟嘟的带着婴儿肥,跟小仙童似的可爱,可此时小脸却充满严肃。 她拿着木剑认真的挥舞着,虽然小胳膊小腿看着有些引人发笑,但一招一式练得有模有样。 一套剑法练完,巩雪随意抹了一把额角的汗,对着不远处的男子挑衅似的挑眉,“爹,你看我练的怎么样?” 巩越眼里染上一层笑意,抚掌道:“很厉害。” 巩雪心中得意,得寸进尺的问道:“那我以后会比爹还厉害吗?” 她还记得爹爹带她去杀人的那夜,一步千里,剑招诡谲,那些人见到爹爹,竟然连抵抗的心思都没有,一心只想着逃。 她前世专权弄权,不过是对力量的渴望,若自己也能像爹爹一样厉害,自然不用再依靠外界的力量。 巩越唇角微微翘起,直接道:“不可能。” 他当年一心想着寻仇,在一次次生死较量中磨练,而女儿想仅仅靠他一两句指点,就想超越他着实有些许天真。 不过胜过江湖大多数人还是有可能的。 习武艰苦万分,他本也没有想让女儿练武去受这个苦,至于巩家剑法,失传也就失传了,但女儿却似乎对习武十分感兴趣,总在妻子不在的时候缠着他,让他教她剑法。 他也发现女儿天资聪颖,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便起了细心教导她的心思。 不过女儿好像并不想让妻子知道她在练武,所以她练剑的时间也很少。 巩雪不服,气鼓鼓的大喊,“我才不信,终有一天我会成为比爹爹还要厉害的人。” 随后女子含笑的声音传来,“小雪儿好志气啊。” 女子手上提着一个花篮,缓缓从门外进来,眸清似水,荆钗布裙却难掩倾城之色。 时间的流逝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沉淀出一种温柔娴静,瞧着便让人感到岁月静好。 “娘亲……” 巩雪一下子就焉了,眼见自己偷偷练武被娘亲发现,她有些无措,像做错事了般垂着脑袋,不让娘亲看到她红红的眼眶。 “对不起,娘亲。” 安今走近,柔声道:“小雪儿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和娘亲道歉呢?” 巩雪眼泪汪汪,生怕娘亲会讨厌她,“我不该瞒着娘亲偷偷习武。” “娘亲有说不让你练武吗?” 小姑娘低垂的脑袋猛地抬起,只见娘亲的目光还是一如既然温柔,里面并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难道娘亲早就发现自己在偷偷习武了吗? 娘亲总是会给她做小裙子,给她梳各种精美的发髻,她以为娘亲会希望她成为了一个和她一样的名门淑女。 “我以为娘亲不会想要一个整天舞枪弄棒的女儿。” 安今有些意外,其实她早就知道这父女俩在偷偷练武,其实奇怪为什么要瞒着她,原来是这个原因。 她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声音温柔但具有力量,“不,小雪儿可以做任何事,也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你是娘亲的女儿,不管怎么样娘亲都会爱你。” 巩雪神色动容,“娘亲。”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前世外祖母还在时,就告诉她要乖要听话,府中上下才能接受她,后来进宫,宫人们告诉她,要温和柔顺,才能讨老皇帝喜欢。 而现在娘亲告诉她,不管她怎么,娘亲都会爱她。 她眸子里的阴霾瞬间被驱散,一时间光彩湛湛,“我知道了,娘亲。” 此后,巩雪也没在躲躲藏藏,光明正大的跟着爹爹学剑。 很快,就到了巩雪的生辰。 安今给女儿换上了她新做的衣裙,又给她扎了两个漂亮的小啾啾,戴上了毛绒绒的发饰。 小姑娘生得本就好看,现在看着愈发的可爱。 安今看着她就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满足感,她笑意盈盈,“今日是小雪儿的生辰,小雪儿想要什么生辰礼物啊?” 巩雪环住娘亲的腰,“雪儿什么都不缺,只能让爹娘陪着我。” 现在的她,有着爹娘全心全意的爱,不管物质还是精神都十分富裕,一时还真说不上来有什么想要的。 安今刮了刮女儿的鼻头,眼里满是宠溺,“就知道你会那么说,不过你爹爹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这下巩雪倒是有些好奇了,每年生辰爹娘都会为她细心准备,但是还是第一次搞得那么神秘。 天刚刚擦黑,一家三口在家里用完晚餐,就往村子里的一个小山坡走去。 冬日的风有些刺骨,巩雪裹得更个小团子似的,她走在中间,小手一左一右的被爹爹娘亲牵着。 此刻的巩雪满足的只觉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 然而她和爹娘走到坡顶,看到盛大的烟花在天空中炸开时,她又感觉现在的她比方才的她更幸福。 安今怕以女儿的视线看烟花观感不好,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她看着烟花,神情带着怀念,“之前娘亲和你爹爹也看过一场烟花,那时候还没有小雪儿呢,这是你爹爹专门找人复刻了当初的烟花来小雪儿庆生,小雪儿是不是该感谢爹爹呢?” 巩雪早就不信那么爱她和娘亲的爹爹会遗弃她了,她知道前世的爹爹一定有着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所以她很早很早就接受这个爹爹了。 巩雪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意,脆生生道:“谢谢爹爹,谢谢娘亲,雪儿每年生辰都要跟你们一起过。” 男人眼里一片柔情,从妻子怀里接过女儿,轻声道:“嗯。” 一户人家拉开窗,看着外面的烟花,稀奇道:“哪里的烟花?又不是过年。” “还不是村西那小丫头过生日。”王婆没好气道。 王婆注意他们一家很久了,一家子不种地,男人也不去打野味,可偏偏吃穿用度都是数一数二的,连对他们那个不值钱的丫头都那么上心。 她小孙女看到人家头上带珠花,非闹着她去买,她不问不知道,一问竟然要一两银子。 谁家把一两银子带头上,跟个败家子一样。 村里一般都是妇人到河边去洗衣,可偏偏她家是男人去,据说连饭也是她家男人烧,把女人养得精贵的跟官家小姐一样,什么也不做。 按理来说两人恩爱那么多年,早该生几个了,可他们还就一个闺女。 她前几年就好奇的打探过,才知道原来是那女人之前伤了身子,不能生了。 之前王婆听了倒没有心思,现在她眼珠子转了转,心思活络了起来。 正好她小女儿刚守寡,要是她女儿能给他家生个儿子,那钱不都是他们的了吗?给个丫头花那么银子做甚?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此时看着天上的烟花都一阵肉疼,跟花了她的银子一样。 18、第18章 王婆的行动力很强,打定主意后,第二日就赶去了村西。 她到的时候,安今正坐在院子里给女儿做衣服。 早上的阳光并不刺眼,光线还足,柔和的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渡了一层光,精致柔美的五官此时更带了几分神性。 王婆第一眼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仙女,不过又想,长得再好看又什么用,还不是个不能生的。 她小女儿虽然相貌一般,但是她能生啊,足足给她那短命丈夫生了三个儿子呢。 安今注意到来人时,就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不出声。 她疑惑道:“王婶?” 王婆收回目光,看她在做衣服,吹捧道:“小薇啊,你心灵手巧,会绣的样式还多,雪丫头衣服上的图案就没重过,可把我那小孙女羡慕坏了,王婶就寻思着来向你讨教讨教。” 她没有一上来就说出自己的目的,选择了循环渐进,嘴里和安今说着话,余光止不住的往屋里瞟,想看看她男人在不在家。 结果没想到着这间青瓦房从外间看和村里的都差不多,里面摆的却都是稀罕物。 她不由咂舌,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安今也察觉到了她的动作,有些不喜,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将绣样递了过去,“其实也没有什么新奇的,只是平时闲来无事捣鼓出来的。” 王婆听着话,不由撇嘴,村里的女人们哪个不是忙的昏天黑地的,也就她可以那么清闲了。 心里是这样想的,王婆嘴里说的话不由也冒出了酸气,“还是你好福气,找个能干的男人享清福了,你看这手白白嫩嫩的,哪像我们这群土里刨食的。” 安今笑容微收,隐隐有些不耐了。 王婆跟没看见她的脸色似的,继续道:“我看你和你男人在一起那么多年了,还没个儿子,你们不着急吗?” 安今秀眉微蹙,“我们有雪儿就够了。” 王婆才不信,那是不想吗?是生不了,只能宝贝那个不值钱的闺女吧。 “你不想要,你男人不想要吗?” 王婆自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凑近小声道:“我知道你伤了身子生不了,你跟你男人感情又好,但总不能让他家绝后吧,我现在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王婆还以为安今听进去她的话了,兴奋道:“我有个好生养的小女儿,足足给她男人生了三个儿子,可惜她命不好,刚守了寡。” 安今莫名其妙,“所以呢?” 也不知道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王婆直接挑明了。 “我那小女儿命苦,我也想给她找个好去处,你看你家男人正好没有儿子,我小女儿又是个好生养的,村里子不兴什么妾不妾的,我那小女儿要进你们家能给你们家添丁……” 随后她又连连保障,“她绝对不会去破坏你们感情的,就是想找个依靠,而且你们家也不缺她一口吃的,这样一来,你们家能有了儿子传宗接代,我苦命的女儿后半生也有了着落,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一定能理解的。” 王婆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却盘算着,要是她小女儿真的生了儿子,一定要把这对费银子的母女俩赶出去,可不能让她们再花她小外孙的钱。 安今真是被她气笑了,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准备赶人了。 她还未开口,就听一道稚嫩的声音开腔骂道:“你个老虔婆,长得丑想得美,你小女儿那么能生直接跟公猪配种去啊,赖我们家干嘛?” 虽然王婆说话故意降低了声音,但是习武之人向来耳聪目明,正好被回来的父女俩听了个真切。 八九岁的小姑娘顶着一张玉雪可爱的脸说出如此粗鄙不堪的话,直接给王婆气疯了。 安今也是惊讶,她女儿怎么能说出那么狂野的话,这是跟谁学的呀? 王婆指着巩雪,气得手指发抖,刚想破口大骂,小姑娘身后的男子向她投来凌厉幽暗的目光,背后剑还泛着冷光,好似在警告。 王婆瞬间憋住了,好声好气道:“小越啊,婶子这也是为你好,你年岁也不小了,没个儿子传宗接代怎么好?” 她看着那讨人厌的小丫头头上戴的珠花,手里拎的糕点又是一阵心痛,“丫头总是要嫁人的,给她花那么多钱这不是浪费吗?” 巩越可没妻儿那么好脾气,他直接拔剑,“滚。” 王婆身子一哆嗦,灰溜溜的走了,但心里憋着气,碎碎道:“活该生不出儿子,生的赔钱货还那么刁蛮,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巩越拧着眉头,手中的剑一下子就插在了王婆脚下。 王婆脸色唰一下白了,没想到他竟然真敢动手,她抱着头畏畏缩缩,“别杀我,别杀我。” “算了,越哥。” 安今见王婆滑稽的样子,不由笑了笑。 他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别人的几句话也伤不了他们什么。 虽然王婆这人愚蠢又贪婪,把旁人都当成傻子似的,但也罪不至死。 关键他们隐居在此,安今也不想让巩越手上再沾上鲜血,扰乱他们平静的生活。 “嗯。”巩越放下剑。 见状王婆连滚带爬的跑了,腿脚从来没那么利索过。 巩雪望着王婆狼狈的背影,神情还是有些愤愤的,然而下一秒她气鼓鼓的小脸蛋就被人捏住了,随后她就对上了娘亲漂亮的眸子。 安今笑眯眯,“小雪儿,告诉娘亲,你是从哪学来的那些浑话?” 巩雪眼神飘忽,“我本来就会。” “逞口舌之快是没有用的,反而会觉得你是粗鄙之人。” 虽然是教育的口吻,但是她温声细语的,眼里也并没有责备。 巩雪低头沉思了一会,突然恍然大悟,“那我努力变得厉害,像爹爹一样,一拔剑他们就吓跑了,这样雪儿就不用跟他们说话了。” 安今唇角微微抽搐了,她不由嗔怪的瞪了男人一眼,而男人却含笑望着她,似乎丝毫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安今俏脸微红,不去看他。 她弯下腰来,和女儿平视,认真道:“你要变成很厉害的人的话,更应该宽宏大度,不然谁惹了你,你一不高兴就要伤害别人,岂不是成了人人畏惧的魔头了?” “就算是你爹爹,他也不会随便拔剑杀人的,娘亲和爹爹第一次见面就是你爹爹救了娘亲呢。” 安今想让女儿自身强大的同时,但仍能保留对弱小的事物的一丝怜悯。 一个没有道德观念却有能力的人是极为可怕吧,她不希望女儿会成为那样的人。 巩雪眸子愈发明亮,“我知道了娘亲。” “我现在就去努力练剑,和爹爹一样行侠仗义,惩恶扬善。” 巩越:? 他正好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妻子满意的抱着女儿,“对,就该这样。” 巩越又沉默了,等女儿兴致冲冲地跑去练剑,他才默默凑到妻子面前,认真道:“我就救了你一个。” 安今侧眸,见男人这幅认真的样子,也生了几分想要逗他的心思。 她眼若秋波,直勾勾的望着他,芊芊玉指抵在他胸前,“那越哥当日为什么去选择救我,是看我可怜心生怜悯?还是见色起意?” 最后四个字被她说的格外的缠绵。 男人眼神微暗,抓住她挑逗的手,“都有。” 安今佯怒转身,“好啊,原来越哥你是那么浅薄的人,亏我还在女儿面前夸你。” 男人笑着将她拉回来,眼里的情意毫不掩饰,“我只庆幸那日的心软和见色起意,才能有了你和雪儿。” 说起这个,安今倒想起了王婆的话。 她忽然抬眸问道:“越哥,你会觉得只有雪儿一个女儿很遗憾吗?” 每个人的思想观念都是时代环境造就的,安今并不会以现代人的思想去要求他。 虽然当初巩越说过自己只想要女儿,但难保不会是安慰她的托词,毕竟在这个“不孝有三,无后最大”的时代,即使最穷苦的人家都会想留个后。 以前倒没什么,或许现在在村子里邻里说得多了,安今忽然很想知道巩越心里的真实想法。 巩越捧起她的脸,一瞬不瞬地盯着安今,目光灼热。 “没有你,我大约会一个人继续流浪江湖,甚至不知会什么时候死去,但现在我有了你,还有了雪儿,有了个幸福的家,我又怎会觉得遗憾?我只会觉得上天眷恋。” 人的欲望都是永无止境的,饥饿的人想吃饱饭,吃饱饭后又想要权要美人,而恰巧他就是那个知足常乐的。 一向沉默寡言的男人突然剖白,让安今有些羞涩,她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将滚烫的小脸埋在他胸前,“越哥。” 一旁幸苦练剑的巩雪一转头见爹娘黏黏糊糊的样子,她又默默把头转了回去。 十年后,江湖横空出世一位女侠。 刚开始没人把她放在眼里,直到有人认出她的剑法是江湖人人闻风丧胆的巩家剑法,众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第一剑客血洗江湖的阴霾之下。 不过慢慢的,人们发现她虽性情古怪,但却嫉恶如仇,出手帮了不少落难的人,甚至在闹饥荒的时候抢了官府的粮仓赈济灾民。 后来她的名声越来越响,也有许多人来寻求她的庇护,原本一盘散沙的江湖,在她的统领下竟慢慢成了有秩序的组织。 巩雪一出生就拥有了父母全部的爱,但是爹娘给予她的爱并没有成为她的束缚,而是她继续向前的勇气。 她行走江湖,但却不是孤身一人,她身后还有爹娘。 【反派幸福值达100%,反派已脱离原剧情,宿主任务完成的很好,是否选择脱离,还是在该界面寿终正寝?】 系统的声音久违的响起,安今神情有些恍惚,【若我选择脱离,那这具身体会怎样?】 【会自然死亡。】 安今微愣,下意识看向坐在院子里的男人,他正坐在矮凳上,用剑削着手里的木簪,脚下是一堆木屑。 越哥早年丧父丧母,若是中年要是再丧妻,他往后就又要孤身一人了。 还有小雪儿,她还在外行走江湖,要是回家发现她已不在人世,估计也会内疚一辈子。 男人似有所感,忽然看了过来。 安今缓缓向他走来,她眸光明亮,带着娇嗔,“越哥,你给我做的那么多簪子,我都戴不过来了。” 两人都已不再年轻,可他们之前的相处还停留在最初相恋的模式。 【系统,我选择留下。】 不知为何,巩越不安的心慢慢平复。 他望着妻子,满眼柔情,“慢慢戴。” 他们还有着很长的岁月…… 19、第19章 “娘娘该起了。” 青萍照常来叫太后辰起上朝,然而待她掀开床帷,却发现太后娘娘已经坐起,两只眼睛红肿,面上满是泪痕。 青萍大骇,连忙跪到了地上,“太后,太后,你怎么了?” 她跪在地上的身子都在发抖,只觉自己倒霉。 太后本就阴晴不定,身边侍奉的宫人已经换了一波又一波了,她向来心思细微,做事谨慎,所以在太后娘娘身边呆的时间也算长的。 今日撞见太后这幅狼狈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命还能不能保住。 姚瑶空洞的眸子在殿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青萍身上,声音沙哑,“无事,起来吧。” 见太后起身下床,青萍连忙上前伺候她穿衣,也庆幸太后娘娘并没有怪罪她。 姚瑶坐在梳妆镜前,身后的宫女正在给她梳着发髻。 她望着镜中美艳脸色却有些苍白的自己,又看到铜镜里谦卑恭顺的宫女。 姚瑶神情有些恍惚,脑仁开始发出尖锐的刺痛。 “小雪儿的头发又长长了,看娘亲给你梳的发髻好不好看呀?” 她捂住头尖叫,再睁眼,周围依旧是奢靡冰冷的宫殿,卑躬屈膝跪了一地的宫人。 不,不该是这样的。 她记得那是在一个有些简陋的青瓦房,她有一个温柔漂亮的娘亲和一个无所不能的爹爹。 娘亲会采些新鲜的花草来装饰他们的房子,会为她在窗前给她梳发为她缝制新衣,爹爹会在院子里教她练剑,会在她生辰给她放烟花。 “爹?娘?”陌生又亲切的字词从她嘴里,艰涩的念出。 离得近的梳头宫女清楚的听见了太后娘娘唤的是什么,她抖得更厉害了。 京中谁不知道太后娘娘的亲娘,当初的姚府三小姐,跟人私奔最后难产死了,而太后娘娘也被遗弃到尚书府,尚书大人好心收留她,养育她成人,结果她竟然撺掇先帝下旨诛尚书府满门。 她想着这些往事,出神间,手一抖,竟然不小心扯掉了几根头发,姚瑶嘶了一声,眉头下意识皱起。 头皮传来的疼痛瞬间拉回了姚瑶混乱的思绪,那些模糊又让她眷恋的画面慢慢消散,她心里升起浓烈的戾气。 “拉出去乱棍打死。” 那宫女心中惊骇,不断磕头求饶,“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啊。” 其他宫人也直呼不好,眼观鼻鼻观心,唯恐自己被牵连。 然而侍卫将那宫人拖下去的时候,姚瑶脑海里那道温柔的女声再次响起。 “小雪儿要变成很厉害的人的话,更应该宽宏大度。” 不知怎的,姚瑶猛地坐起,“算了。” 青萍有些不可思议的抬头,若有所思。 太后娘娘今日的脾气好像格外的好。 由于早上一番波折,姚瑶今日上朝有些迟了,但也没人敢说她。 十岁左右的幼帝在龙椅上坐立难安,见到美艳的女子缓缓走来,他立马规矩了,“母后。” 满朝文武跪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大监尖细的声音传遍大殿,“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姚薇坐在珠帘后面,哪怕那些臣子是否真心信服她,但现在都跪在她脚下。 然而姚薇却第一次心生迷茫。 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她想要什么? 要是在幼时被所有人都骂她是野种的时候,她会说想要爹娘来带她走。 而现在她成为了万人之上的太后,连皇帝都要看她脸色,没有人再能欺负她了,昔日欺辱过她的人早已化作了一杯黄土。 但是她并不开心。 梦里在青瓦房的轻松温馨的日子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她永远在紧绷着,从不敢懈怠半分。 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个梦,却对她有那么深的影响。 每当她发脾气想杀人时,她总是想起那道温柔的女声。 明明她不是小雪儿,可她却总是不自觉地去听她的话,甚至害怕那人会对她失望。 雪花般的奏折送入她的宫殿,她却无心批阅。 她沉思,既然权力不能让她开心,那她为什么还要将其紧紧揽在手中? 她开始设立辅政大臣,又请了名师去教导幼帝,或许看她真的在培养幼帝,背地里一直在反她的势力也慢慢安分了。 但等待幼帝真正成长起来独当一面的时间是漫长的。 每次遇到难以决策的问题,还是需要她来拍板,遇洪她命人修筑大坝,遇荒她亲自到地方考察,以铁血手段打击贪官污吏,制定不同的地方方针,真正做到了惠及及民。 民众不知在位的皇帝是谁,但却都知道有那么一个爱民如子的太后,纷纷称赞先帝立了一位贤后,慢慢的朝臣也真正信服她了。 就在她以为能放权给小皇帝时,一场风寒幼帝竟然直接夭折了。 她自然而然被拥护成了女帝。 登基那日,她真正做到龙椅上时,还是觉得有些可笑。 曾经她坐在龙椅下珠帘后的椅子上,群臣恨不得血溅大殿也要把她拉下来,然而她真正打算放权的时候,却被他们推上了这个至高无上的位子。 当晚,她竟然再次做了多年前让她念念不忘的梦。 这次梦境的画面格外的清晰,这是一个乡野的夜景。 她清楚的看到和她幼时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双手被父母牵着,走路一蹦一跳的,无忧无虑。 看到这幸福的一家三口,姚瑶的脚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只见他们向她走来,然后……路过她。 姚瑶望着他们一家三口的背影,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多幸福啊,这个场景是幼时无数似午夜梦回所期盼的。 姚薇跟着他们,走到了山坡,然后就看天空炸开了烟花。 那小姑娘被娘亲抱在怀里,甜甜的说道:“谢谢爹爹,谢谢娘亲,雪儿每年生辰都要跟你们一起过。” 原来是过生辰啊。 姚薇看着天空的漂亮的烟花,眼泪几乎要落下来。 她从来都没有过过生辰,幼时是因为没有人会庆祝她的出生,后面是她自己不想过。 之前尚书府的表哥表姐过生辰也是这样的声势浩大。而她在最偏僻的院落,只能躲在破絮被子里,一遍遍安慰自己。 要是她爹娘还在,一定也会这样的给她过生辰,一定比表哥表姐的还要盛大。 可她一直没见过爹娘,娘生她难产,爹把她丢在尚书府门前,从来没有去找过她。 她像是自虐般,看着这对年轻夫妻的样子。 他们和她想象中的爹娘真的很像。 烟花放完,她跟着他们一家一起回家,竟然看到了梦中那间青瓦房。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停留了多久。 她看着小姑娘缠着娘亲撒娇,说自己不喜欢的繁琐的发髻,等会还要练剑呢,而一心想给女儿打扮漂漂亮亮的女子神色有些无奈,也依了女儿。 姚瑶神情麻木,知道她们看不见她,她坐在了女子旁边,对着她道:“你若是我娘亲,我给我梳什么发髻我都会喜欢。” 然而没有人能听到她说话。 后来她看着小姑娘在爱意中长大,变得明艳动人,她背着剑告诉女子,“娘亲,我想去外面的世界去看看,但我舍不得你和爹爹。” 然而女子温柔的抚了抚她凌乱的发丝,说:“小雪儿,我们对你的爱不该成为你的束缚,你可以去做任何事,无论你走到哪里,爹娘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后来她真的走了。 女子坐在窗前,拿着女儿旧时的衣物,有些怀念。 姚瑶坐在了专属那小姑娘的矮凳上,望着她思念女儿的样子,做出趴在她膝前的姿势,“你若是我娘亲,我一定会一直陪着你。” 哪怕一辈子都呆在这间青瓦房。 所以你要真是我娘亲多好啊。 那小姑娘走后,这间青瓦房只有那对夫妻,还有她。 知道他们看不到她,她很卑劣的把自己当做他们女儿。 然而,突然有一天,那个女人好像能看见她了,她从门外坚定的向她走来,眸子亮晶晶的,仿佛找了她许久。 安今眉眼弯了弯,对着她唤道:“小雪儿。” 任务完成后,她问系统能不能让她见见前世的女儿,她本来没有抱希望,没想到系统竟然同意了。 眼前的人虽然有些陌生,穿着威严的龙袍,五官艳丽,压迫感十足,但安今还是认出了这就是她的小雪儿。 姚瑶左右环顾,发现她好像确实是在叫自己,她的心突然慌了,“我不是。” 安今笑着,“你就是我的小雪儿啊。” 姚瑶后退了几步,冲她吼着,“我说我不是,我是姚瑶。” 刚吼完姚瑶就后悔了,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对方并没有生气,仿佛在看着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包容,对着她敞开怀抱,目光温柔如水,“好吧,瑶瑶,我是娘亲。” 姚瑶满脸不可置信,仿佛灵魂被掏空了一般,眸子里氤氲的泪水,泛着荒芜寂寥的光。 真的吗? 很荒谬,但是她信了,因为她真的很想她当自己娘亲。 她完美的符合自己对娘亲所有的幻想,她会温柔的给她梳头发,会牵着她的手走路,会心疼她练武受伤掉眼泪。 而这些……都是她看着娘对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做的。 那个幸福的小姑娘真的会是她吗?可为什么她们过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为什么在娘亲爹爹给那小姑娘过生辰时,她只能缩在见不得人角落去羡慕别人?为什么在她告诉那小姑娘父母的爱不该成为她的束缚让她大胆往前走时,她却要一个人处在绝境,甚至为了脱离尚书府,不择手段去勾引老皇帝? 为什么啊? 她的眼泪盈满了泪框,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我早就过了需要爹娘的时候,你现在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你想让我知道你们对那个人有多好,让我知道自己有多惨是吗?” 她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吼出来的,想掩盖内心的脆弱与不堪。 安今焦急的解释,“小雪……不……瑶瑶,那就是你啊。” 她本来是想让姚瑶知道,如果她和越哥还在的话,一定会好好爱她的,可没想到女儿反应会那么激烈。 姚瑶肩膀不自觉地抖动,指甲几乎陷进了掌心,声音沙哑而低沉,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声声泣血,“不,你们只爱她,那我算什么呢?我算什么?为什么要抛弃我?” 安今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是这样的,我们没有抛弃你……” 安今深呼一口气,也知这样解释没有用,姚瑶也不会信的。 她求助系统,【系统,能不能还原当初的景象?】 系统不解道:【宿主,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其实不需要再做这些。】 【我知道,但是我必须做。】 姚瑶现在越崩溃,越歇斯底里,越能说明她受了很多委屈,起码让她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人爱她,只是她和越哥都不在了。 系统沉默了,随后安今和姚瑶就感觉天地一阵旋转,四周景象开始变化。 寒冬腊月,大雪覆盖了一切,一座破庙立在大雪之上。 庙外,男人浑身被血渗透,他立着剑半跪在一片尸山血海中,然而他面前还有几个人提着武器向他狞笑着冲去。 安今和姚瑶的心同时揪起,安今也才知道原来那日庙外也是那么的惊险。 然而男人忽然爆起,斩下最后一人头颅,他也重重地倒在了雪地上。 不过没有多久,他又撑着身子起来,跌跌撞撞地打开了破庙的大门。 然而躺在神像面前的女人脸色一片灰白,早已没有气息,怀里还有一个被她抱在怀里的婴儿。 姚瑶看到这一幕,瞬间心胆俱裂,“娘亲娘亲。” 男人在门外立了很久,几乎不敢过去。 直到婴儿的哭声响起,他才如梦初醒,如行尸走肉般走到妻子的面前,半跪下来,抱起哭闹的婴儿。 他低垂着头,看不到神情,但是所有人都感受到他身上浓郁的悲痛。 他伸出手,缓缓抚在妻子煞白的脸上,“你该后悔的。” 安今泣不成声,“越哥。” 而姚薇目光散乱,没有焦距,唯有泪水不停歇的往下落。 男人将妻子埋在了雪山上,他漆黑的眸子宛如干枯的枯井般毫无生气,“薇儿,我会为你报仇的。” 后来他抱着怀里的婴儿,来到了尚书府门前,他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放下,“等爹爹给你娘亲报完仇,爹爹再接你回家。” 放下女儿后,他并没有走,而是躲在了旁边的一棵树上。 婴儿的哭声吵醒了尚书府的门房,随后姚尚书看到之后,竟然直接将抱起想要摔死她。 男人扶着树干的手一紧,正准备去接,尚书夫人来了,好说歹说,尚书府也算接纳了这个孩子,见此男人才放心离去。 画面一转,云谷山庄燃起熊熊大火,男人浑身是伤,从火场走出,却露出了如重负的笑意。 他风雨兼程,特意绕道了集市,买了一些头花和糕点,然而走到京郊附近的山林,他突然捂住胸口,额角青筋暴起,仿佛在忍耐巨大的痛苦,最后倒在了地上,手里的东西洒落了一地。 而他这一倒,就在也没起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姚瑶泪流满面。 原来爹娘从来没有想要抛弃她,一切不过是造化弄人。 姚瑶猛地扑在安今怀里,似乎要把所有的委屈哭尽,“娘亲,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和你说话。” 安今抱着她,柔声安抚着,“没关系,是爹娘的错,没能陪你长大。” 姚薇泪水再次决堤,不断摇头,“陪了的,那就是我,我就是小雪儿。” “娘亲,我有听你的话,没有再乱发脾气,百姓在我的治理下过得越来越好了。” 安今眼里满是骄傲,“我知道,小雪儿是最棒的。” “娘亲。” 姚薇再次醒来,看到周围熟悉的宫殿,堂堂女帝此时竟然哭的像个孩子一般。 不过很快她又振作了起来,照常上朝处理政事,让百姓安居乐业,生活比以前更加充沛,一日过得比一日好。 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人在爱着她,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看到姚瑶并没有丧命火场,这个朝代反而在她治理下河清海晏,安今也终于放下了心。 【系统,我们去下一个任务吧。】 【宿主,这只是第一个任务,你投入的情感太深了,未来要走的路还很长,建议你选择封存情感。】 【那就封存吧。】 20、第20章 剑月宗,剑峰无涯殿外。 安今抱着怀里的茶罐,在殿外踌躇了许久,她神色纠结,也不知道要不要进去。 殿里是她的师父,奚清剑尊。 五百年前剑尊一剑扬名,重创了魔尊,逼得魔族退守九州外的澧都,也奠定剑月宗修仙界第一宗门的地位。 众人皆道,奚清剑尊乃是当世最有望飞升之人。 无人知,那次战后剑尊也受了极为严重的伤,之后常年待在终年飘雪的剑峰上。 十年前,掌握天下星盘的天机门门主推算出魔族将会卷土重来,修仙界将会倾覆,而唯一的转机则在剑尊的亲传弟子——简菲儿。 但她命中却有一道极为凶险的命劫。 而安今如今是剑尊的小徒弟楚宁。 楚宁虽也是剑尊的弟子,但剑尊从来没有教过她任何术法,她唯一的作用,就是给师姐挡劫。 原主先是被敬爱的师父舍弃,后面又被魔尊强掳到澧都,当做炉鼎,最终在知道自己怀了魔胎后选择自杀,想将它扼杀在摇篮,却没想到魔胎一开始便有自己的意识,母体虽死,但魔胎还是活了下来,并以令人恐怖的速度成长了起来。 魔胎还在胎腹中就感受到娘亲想杀了它,出生后又被魔尊扔到魔窟,本就不健全的心智愈发扭曲。 后来他吞噬了魔窟里所有的魔,亲手弑父,成了新一代魔尊。 他无人教导,无恶不作,九州全部沦陷,整个修仙界笼罩在魔族的阴霾下。 而他也是安今的第二个任务对象。 这个任务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只要她不选择自杀,好好抚养小反派,不让他为祸修仙界即可。 可就难在魔尊这个不确定因素,他强掳原主,也只是因为原主的炉鼎体质,所以也不爱他们两人的孩子,才会毫不留情的将它扔到魔窟。 “无事不要在殿外转。” 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从殿内传来,打乱了安今的思绪。 安今抱着茶罐的手一紧,差点忘了自己来无涯殿的目的。 这是原主培育许久,想要献给师父的乌灵茶。 奚清剑尊辟谷多年,却独爱品茶。 但是剧情里她并没有见到师父,这茶也被师姐随手打翻,自己还平白受一顿侮辱。 安今本来是想将其扔了的,但又觉得自己没资格替原主做决定,正纠结着呢,没想到师父竟然感知到她来了。 既然被发现了,安今轻咬下唇,心一横推开了殿门,缓缓走到殿里。 男人正站在殿中,一袭白衣若仙,眉眼间仿佛带着终年不化的寒冰,让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安今看到他,心里忽然升起难以抑制的酸涩。 原主很小就被带到了剑峰上,虽然师父并不重视她,她却对这个师父很是孺慕,但最后也是这个师父将她推入了深渊。 论天赋,她是双灵根,比不上那些单灵根的内门天骄。 论属性,她是水木双灵根,完全不适合走剑修的路。 可偏偏她成为剑尊唯二的亲传弟子。 原主也不明白为什么师父收她为徒,但却不教她修炼,甚至一年都她见不到师父几次。 但原主依旧孺慕他,敬仰他,费尽心思想讨好他,哪怕她和师姐同时被魔尊抓去,师父毫不犹豫选择救师姐时,她也不怨。 可当得知师父收她只是为了给师姐挡劫后,她崩溃了。 安今拥有上帝视角,知道师父护着师姐,只是因为她身怀救世之命,是仙魔大战唯一的转机。 但原主并不知道,在她心里只以为,她敬爱的师父收她为徒,是为了给他另一个徒弟挡劫,多年信仰崩塌,最后才会心灰意冷自杀。 安今难以评价这位师父,他一向以天下为己任,天下苍生在他心里大过一切,他对得起所有人,却唯独对原主刻薄到了极致。 原主的灵根并不适合当剑修,再加上剑尊鲜少指导她修炼,她只能靠自己摸索,修炼进度自然不如同门,甚至还不如外门弟子。 所以她也成了宗门群嘲的对象,剑尊亲传弟子的身份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益处,反而因为这个身份备受针对和奚落。 安今长呼一口气,平复着原身残留的情绪。 她站在殿下,低眉顺眼,“师父,这是我为您培育的乌灵茶。” 既然是原主对师父的心意,就让他自己处理吧。 男人面上没有丝毫情绪变化,声音清冷,“百宗论道在际,不要把心思花在没用的地方上。” 百宗论道是修仙界二十年一遇的盛事,每届由第一宗门举办,说是论道,也就是相互切磋,不仅是弟子间的比拼,背后更是代表一个宗门的实力,不少天骄都是在百宗论道上扬名。 最主要得魁者,还会位于风华榜榜首。 风华榜由天机门排序,每次百宗论道后就会重新排榜。 风华在榜,名动九州,是无数修士踏入仙途后梦寐以求之事。 而在剧情里这百宗论道也生了许多事端,原主被不怀好意的人刺激参赛,最后连百名都未进,令人贻笑大方,同门也都嫌她有堕剑尊声名。 所以安今并不想参加。 她穿来的时机早,只想安心等着魔尊打进剑月宗,将她掳走后,好好完成自己的任务,不想多做其他的事。 安今垂着头,长睫掩下眼底的情绪,“师父,总归有师姐代表剑峰参赛,我不打算参加。” “随你。”剑尊并没有问其原因,仿佛她的任何事都无关紧要。 安今也松了一口气,“那弟子先行退下了。” 离去前她还是将茶罐放在了大殿上,至于师父会不会收,与她无关。 很快,百宗论道的时候到了,九州天骄齐聚剑月宗。 百宗论道一共分三个环节,第一个环节是最枯燥的讲道,也便于各个天骄之间相互交流。 第二个环节就是在剑月宗开启的朝湖秘境中猎魔兽,计分制,魔兽等级越高分数越高,可组队可个人,前百名者进入第三个环节。 而第三个环节就是擂台赛。 若说在第二个环节还有运气和依靠队友的成分,而第三个环节就是全靠个人本领。 虽然安今并没有报名参加,剑月宗举行的开道仪式她还是要参加的,在这样的重要的场合,就连神秘的天机门门主和不喜热闹的奚清剑尊都出场了。 十方台上除了剑月宗的长老外,还有各宗护送弟子前来的长老。 安今来的晚,十方台下站满了人,各宗穿着各自的服饰,可乌泱泱的人群里,安今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师姐简菲儿。 不为其他,大家都穿着宗门服饰,只有简菲儿一袭红衣明艳逼人,代表着她不同地位和身份,此时正站在队伍的最前方,而她身侧则是掌门亲传,剑月宗的首席大弟子——萧江。 青年身长玉立,挺拔如翠柏松竹,玉冠束发,逸群绝伦。 安今视线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分。 新代天骄,百宗论道中夺魁者,风华榜榜首,可本该在他最志得意满的时候,却因为自不量力想要去救原身,被魔尊杀害,身死道消。 安今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来得早,这样一些悲剧还都没有发生。 按照规矩,同为剑尊的亲传弟子,安今应该要站在大师兄和师姐身后的,可是她来晚了,她也不欲引人注目,只是在最后面的站着。 剑月宗掌门在十方台上发表老生常谈且枯燥的修炼心得,下面的弟子不免也有些躁动。 “没想到天机门门主不仅气质华贵,生的也这般俊美。” 因为安今站在最后面,离十方台甚远,周围也都是一些小门小派的弟子,此刻也大胆的议论了起来。 传闻天机门门主管痕可知天命,且修为极高,不过他避世不出,行踪不定,一卦难求,各宗各派的弟子齐聚主峰,一半是来看奚清剑尊,一般就是来看他的。 听着周围人的谈论,安今不由得抬头,往十方台上看去。 掌门作为开道仪式的主持人站在中间,剑尊依旧一袭白衣坐在掌门右手边,而掌门右手边则坐着一位墨衣男子。 若说奚清剑尊是孤鸿般清冷渺远,管痕就是如大海般深沉无垠。 其实原主的记忆里是见过他的。 也是他亲自把原主从凡人界领到了剑峰,交到了剑尊手里。 梦里原主如此悲惨的命运,管痕居功甚伟。 剧情里原主的确为简菲儿挡劫了,但是修仙界还是没能逃脱魔族的侵扰。 安今心想,这天机门门主算得也不准啊。 或许她的目光有些炽热,管痕有所感,透过层层人群,锁定了安今。 安今心里微慌,连忙低头,避开他那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眸子。 “那前面就是剑月宗的首席弟子萧江吧,听说他都结丹了,不愧是我辈第一人。” “他身旁的红衣女子就是剑尊的弟子吧,好漂亮啊,怪不得有人说她第一美人,两人看着还挺般配的。” “呵,把红衣穿的那么艳俗,还修仙界第一美人,我看修仙界是无人了。” 闻言安今不由愣神,简菲儿有着过人天赋和救世的命格,还有个正道魁首师父,她被所有人爱着羡慕着,就像是这个世界的宠儿。 她倒还是第一次见有人那么瞧不上简菲儿。 她顺着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也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也没有穿院服,穿的竟也是红衣。 这种鲜艳的颜色配上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很是怪异,更何况少年还一副唯吾独尊的样子,不免有些滑稽。 被怼的女修也笑了,“简菲儿穿的不好看,你穿的就好看?” “我自然是好看的,但我觉得要是她穿会更好看。” 陡然被指着,安今就对上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21、第21章 女修顺着少年所指看到安今,不由微微愣神。 少女穿着剑月宗的浅青云纹弟子袍,一肌妙肤,弱骨纤形,肌理细腻骨肉匀称,生的清雅绝伦,确实是比美名在外简菲儿还要好看,若着红衣必然别有一番风味。 没想到这小子长的不怎么样,眼光倒不错。 不过剑月宗的弟子,怎么跟他们站一起了? 安今却完全没有被夸的喜悦,只想着还好没有被简菲儿听到,不然凭着她那个性子,又有得闹了。 天不遂她愿,掌门的讲话一结束,就见前面的人群缓缓散开,简菲儿一身红衣似火,如骄阳般热烈。 剑峰之上终年覆雪,寒冷凄清,而唯有她一人耀眼夺目,所以原身也是很羡慕这个师姐的。 火系单灵根,剑尊亲传,又有第一美人的称号,哪怕她现在不过也只是筑基巅峰,不止剑月宗的同门,如今来的兖州华阳阵宗、豫州丹心药宗的天骄们也都在捧着她。 “简师妹,我知道山脚下有个稀奇的集市,要不要一起去逛逛?” “简师妹,这是我新练的丹药。” 被众星捧月的红衣少女没有搭理他们,径直向安今这边走来。 大约是听到了什么。 周围人纷纷后退几步,表示跟自己没关系,并且对那口出狂言的少年投去同情的目光。 简菲儿确实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神情很是不虞。 她的视线停留在师妹那张漂亮的脸上,修仙界一向以实力为尊,她这个师妹天资愚钝,又生得这样如花似玉,估计也是做炉鼎的命。 “简师妹,这也是你们剑月宗中人?可是外门弟子。” 跟着简菲儿来的邱可成看到安今时,眼里划过一抹惊艳,目光流转在少女挂着玉牌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邱可成乃是兖州华阳阵宗首席弟子,天生重瞳,能看穿一切阵法,简菲儿也有意与他交好。 见他对师妹感兴趣,简菲儿嗤笑,“她呀……” “就是我给你们说的那个废物师妹。” 她笑得很甜,但眉眼间却满是嘲弄。 几人都有些意外,“剑尊的弟子?就是那个进了剑月宗福地,空着手出来那个?” 简菲儿双手抱肩,笑意欲浓,骄矜的点了点头。 对于这个师妹她向来是不喜的,原来她本是师父唯一的弟子,剑峰上也只有她和师父两人,她也是九州最特殊的存在,可后来师父却又收了其他弟子,她的那份特殊性就削弱了。 不过这个师妹天资愚钝,生性怯弱,也一张脸长得好看,所以师父并不喜欢她,自己还是师父最钟爱的弟子。 被人奚落嘲讽,怎么也该会感到屈辱难过。 而少女兀自立在那里,面上没有丝毫变化,犹如雪中青竹,清傲不屈。 怪异的红衣少年主动凑到她面前,认真道:“要不你另投师门吧,剑尊一看就没好好教你。” 安今微微一愣。 这话……是可以说的吗? 果然简菲儿眼底盛满愤怒,急声呵斥,“你是谁?哪个宗门的?” 之前就听这人议论她,不过一个筑基中期,她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人言行如此肆无忌惮。 少年掀了掀眼皮,语气寡淡,“贾或,苟叫宗。” 听到这个宗名不少人偷偷发笑,可偏偏还真有这个宗,刚立宗不久,底蕴单薄,没想到门下弟子这般张狂。 知道少年没什么背景后,简菲儿底气也强了起来,带着质问,“你为何不着宗门弟子袍?” 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穿红衣,也没有人敢和她一样,可偏偏这个少年,长相修为都平平无奇,却屡屡踩上她的雷点。 少年斜瞥她一眼,漫不经心,“谁说我没穿?宗门只来了我一个,自然我穿什么宗门服饰就是什么,我一向最守规矩,才不似某些人特立独行。” 简菲儿吃瘪,气得跺了下脚,别说是在剑月宗,哪怕九州天骄都要捧着她,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不客气的和她说话。 不过筑基中期,还是小门小派的,他哪来的底气? 简菲儿越想越气,甚至拔出了剑,“你……” 邱可成按住了她的剑,“简师妹,讲道期间,不能私斗。” 简菲儿也知道,也是气昏了头才拔了剑,不过此时也有些下不来台,放下狠话,“希望你在秘境里还能这么嚣张。” 随后简菲儿又将矛头对向了她那安安静静窝窝囊囊的师妹,“贯会和这些废物混在一起,别到时候连百名都未晋,尽给师父丢脸。” 安今莫名心累,这个师姐真挺会挑软柿子捏的。 既然开道仪式已经结束,她也不想在这多停留,“不劳师姐操心,我并未打算参加。” “你竟然不参加?” 简菲儿先是惊奇,随后又转为蔑视。 “竟连参加的勇气都没有,真不知道师父怎么会收你为徒。” 听到这句话,安今眸光微动。 谁都资格那么说,唯独简菲儿这个既得利益者没有资格,无论她知不知道挡劫的事。 安今由衷道:“或许你应该问师父。” 这次简菲儿倒有些惊异的看她一眼,她这个师妹说好听点是温淑和顺,说不好听就跟个软包子一样,没想到还能说出这样带刺的话。 安今不意与她纠缠,直接离开了。 剑月宗向来寂静,由于百宗论道,难得热闹了几分,但外面的喧闹,与剑峰无关,一如既然的冷清,山顶飘着细雪。 安今踏过层层台阶,似乎有些无奈,“你要和我一起回剑峰吗?” 自她从十方殿回来,那少年就一直跟着她,但也不说话。 少年手里甩着不知道从哪薅过的草,面上带着好奇,“你为什么不想参加百宗论道?” 安今思索了几番,“大约因为我实力不济,不想去丢人。” 少年的桃花眼里闪着奇异的亮光,“那我说我有办法让你夺魁,把今日看不起你的人踩在脚下,你去参加吗?” 安今笑了,“不参加。” 黛眉朱唇的少女笑起来如初春枝头绽放的桃花,贾或微微晃了晃神,已经在想该教她修炼什么功法了。 要不就双修吧,修炼的速度快些。 然而反应过来自己被拒绝了,他顿时恼羞成怒,“为什么?你不信我?” 安今双手一摊,“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她只想安安静静的等着魔尊来给她掳走的剧情,比起什么废柴逆袭,名动九州的戏码,她更想早点完成任务回到家人身边。 贾或怒火中烧,明明她长得那么乖巧温顺,又那么符合的他的心意,他也不介意养个小宠,教她修炼,可没想到少女柔软粉嫩的唇瓣里能说出这样气人的话。 少年狠狠的盯着她,眸子隐隐泛着血色。 22-30 第22章 第22章(三合一)被仙门抛弃的小师…… 要不把她直接带走,带回澧都,她要是想逃,他便用玄铁链锁住她的手脚…… 各种阴暗的想法在贾或脑海里闪过,可最后他只是将那根被他蹂躏的不成样子的草扔到地上,恶狠狠道:“你不会想知道你自己错过了什么。” 说完他整个人身形就直接消失在原地。 安今摇头失笑,真是个奇怪的人。 她转身准备回剑峰,就见一道白衣,挡在了她面前。 安今微微惊愕,“师父?” 奚清眉头微皱,方才他竟然感受到一丝魔气,随之而来,却只看到了小徒弟一人。 他微微颔首回应,“如今宗外来往人员众多,你修为低微,既然不参与百宗论道,那就安心呆在剑峰,不要随意出去。” 若真有魔族混入,以她的修为会很危险,不过他并没有说魔气的事情,以免引起小徒弟的恐慌。 安今笑容微收,也没想到师父专门过来给她说这个。 “师父放心,我正有此意,不会随意出去给您丢脸的。” 她垂着头,奚清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看到她脑后绑着乌发的发带。 不知为何奚清向来平静的心生出了几分烦躁。 他并非这个意思,却不知如何说道,最后化作一声轻叹。 等奚清再回到无涯殿时,殿里却多了一位不请自来的人。 墨衣男子坐在案前,独自给斟了杯茶。 奚清眸光落在案上那份被开封的茶罐,呼吸沉入胸腔,声音微冷,“何事?” 管痕抬眸,“今日我见到那个孩子了。” 奚清动作一顿。 他指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一时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我执星盘多年,也知不能轻易插手天命,可耐不住你和简家相继来求,但我现下总是不安。” 奚清眼中的疲态尽显于眼,嗓音有些干涩,“我们也是为了修仙界。” 当年魔族是如何凶残他们等人又不是不知道,大战期间修仙界乌云蔽日不见天日,寸草不生灵气凋敝,他师父灵渊道人因此陨落,师弟见徽丹田尽毁,道心破碎。 人人都道五百年前,奚清剑尊一剑击败魔尊,可那也不过是对胜者的过度粉饰,要不是他师父舍身取义,他也未必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魔界要卷土重来,后果不堪设想。 管痕饮了一口茶,这茶芳香馥郁,入喉还有一股回甘,最难得的是还带着浓郁的灵气。 从培育到采摘,再到保存在茶罐,一步步繁琐至极,足以见对方的用心。 管痕微叹,“我知道,可终究是对不起那个孩子,你感觉那个孩子怎么样?” 奚清沉默了一会,“心思至纯,天赋尚佳。” 管痕放下茶盏的手微抖,一双洞察一切的眸子盯了他许久—— 讲道要进行三天,主峰热闹非凡,而安今却独自呆在剑峰上。 修仙枯燥,安今在石床上打坐,她运转着灵力,却发现自己丹田处有个小绿芽,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灵力,小绿芽高兴的冲她摇了摇叶子。 安今查阅了原身的记忆,发现这小绿芽,竟是原身从剑月宗福祉之地带回来的。 剑月宗为九州第一宗门的原因,不止五百年前奚清仙尊一剑击退魔族,更是因为这个福祉之地。 据说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每十年开放一次,凡是剑月宗内门弟子都可进去寻找自己的机缘。 而福祉之地最近一次开启,就是在四年前。 当时剑月宗首席弟子萧江获得了号称最凌厉的问心剑意,而简菲儿获得了把半仙品的凤鸣剑,同一批进去的弟子,唯有原主什么都没有带出来,当年也遭到了满宗的嘲讽。 但其实原身意外闯到了一处传承之地,然后丹田就多了一个小绿芽,但是她不知道这是什么。 安今好奇道:【系统,这是什么?】 【这是失传的大回春诀,你是水木双灵根,根本不适合走剑修的路,但却极其适合当医修。】 【医修?】 安今思索着,修仙界公认最强大的就是剑修,法修,医修并不是主流的修炼途径,只有豫州的丹心药宗会接受少部分医修,但医修也很是鸡肋,一般修士受伤都是靠丹药来治疗。 系统继续道:【医修已经没落了上千年,这大回春诀是医修的最高功法,很适合你现在这具身体修炼。】 安今有些发愁,【所以我该怎么修炼呢?】 【虽然它认可了原身,但原身并没有接受真正的传承,你滴一滴血在叶片上试试。】 安今听系统的话,虚身进入识海,咬破指腹,血滴在叶片上。 只见叶片大放绿光,下一瞬安今脑子被灌输了一堆陌生的东西。 安今越了解越震撼,这个大回春术不仅可以治愈寻常的伤,竟然还可以修补损毁的丹田,而且不仅修炼者本人能保持清醒,不受魔气侵扰,还可以唤醒被魔气缠身的修士。 魔族之所以可怕,就是魔气会同化修士,让修士丧失理智堕魔,而修士一旦沾染魔气,就不可能再恢复理智。 这个大回春术确实对她很有帮助,她日后要被掳到魔界,能保持清醒对完成任务也至关重要。 了解大回春决的作用后,安今有些不解,【既然医修如此厉害,为什么会没落至此呢?】 【千年前的医修想要生存,必须要找一个强大的修士庇护,没有人庇护的医修往往会被人各种抢夺,所以后来医修越来越少,能修炼大回春决的体质更所剩无几,而大回春决失传后,医修的能力大大削弱,也很少有人选择当医修了。】 索性闲来无事,安今按着脑海里传承的教程开始进行修炼。 修仙无岁月,这一修炼她到第三日再醒,她惊喜的发现自己筑基了,丹田的那颗小绿芽也长大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发现的肌肤好像更加通透了,泛着玉质的冷光,不过更让她惊喜的是感觉浑身轻盈了几分。 只感叹,怪不得人人都想修仙。 安今没有选择继续修炼,而是去了剑月宗一处不知名的小从峰。 因为她知道原身选择大回春诀是为了一个人。 剑月宗主峰在灵脉之上,灵气充裕,灵植长得也青葱茂盛,而小从峰光秃秃的,一片荒芜。 山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座小木屋,屋前有颗光秃的树,树下正有一人坐在石凳上,桌上摆着棋盘,正自己于自己对弈。 男子穿着重紫色广袖长衫,头上并未戴冠,只是用木簪堪堪束起长发,清隽无双。 看到他,安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见徽师叔。” 见徽师叔应当算整个剑月宗对原主最好的人了,原主刚到剑峰不过六岁,没有引气入体,更没有辟谷,师父对她不闻不问,师姐更是不爱搭理她,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原主是需要进食的。 原主经常被饿得大哭,那时也是师叔给了她辟谷丹,所以她才没有饿死在剑峰上。 听到她的呼唤,男子这才从棋局中抬头,嘴角微微含笑,“你来的正好,来和我对弈。” “好。” 安今落座在师叔对面,捏着白子落在棋盘上,但没有忘记自己来小从峰的目的,“见徽师叔的身体最近怎么样了?” 想当初见徽和奚清仙尊并称剑月宗双骄,只可惜在那场与魔族的大战中深受重伤,虽然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可也丹田破碎,不能再修炼,身体变得比凡人一般孱弱。 世人都说见徽无法接受天骄陡然变成废物的落差,龟缩在剑月宗一处无名的小峰,无颜面对众人,日夜消沉。 见徽神色不变,“总归不会更差了。” 安今向来是每一步看一步的性子,棋技浅露,自然是下不过见徽师叔的,很快她的白子被黑子堵得无路可走,她也无心在棋盘上了。 当年见徽师叔和奚清剑尊一同位居风华榜榜首,奚清剑尊在那场战争中名声大噪,而见徽丹田尽毁销声匿影,令人唏嘘。 并不是所有人都很接受这样的反差,特别对于见徽师叔这样骄傲的人。 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天才何其多,陨落的天才更是不胜枚举。 而原身也一直在为他寻找修补丹田的办法,所以她在福祉之地选了大回春术。 少女轻柔的声音忽然响起,“师叔,我觉得我能修复你的丹田。” “有志气。”见徽单手支额,嘴角抬起,笑着继续落子。 这样的话她从前也说过类似的,他也没当回事。 安今望着他,神情一片认真,“是真的。” 她已经初步掌握了大回春决。 安今起身,缓缓来到他面前蹲下,抬手放在他的丹田处。 见徽眸光微暗,攥住她的手,垂眸望着少女纯净的眸子,“你要做什么” 她这个姿势极其容易让人心生误解,可她似乎并未发现。 安今冲他一笑,带着让人信服的信念,“师叔,信我。” 少女的手指柔软带着丝丝暖意,手掌处发出莹莹绿光。 随后见徽竟在丹田处感受到久违的灵力,周身的境界蹭蹭往上涨,练气,筑基,金丹,直到元婴才停了下来。 他丹田未碎之前,已是化神,竟是只比之前低了一个大境界。 见徽脸上的平静瞬间撕裂,猛地坐起,身子带动棋盘,棋子散落了一地,墨眸闪过万千情绪,竭力地稳住呼吸,那双漆黑的眼瞳好似藏着旋涡,“你是怎么做到的?” 五百年来,他踏遍九州,翻阅各种古籍,他自己早就放弃了修复丹田的可能,然而现在破败的丹田仅在一个只有她手中那么轻易的修复了,而还不到二十,甚至刚刚筑基。 偏偏是她。 安今微愣,忽然觉得面前的师叔有些陌生。 在原身的记忆里,见徽师叔向来是温和的,有时也会带点天才的自傲,很少会有这般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安今深思了一会,还是决定如实说道:“师叔,我修炼了大回春诀。” 见徽师叔在原身心里一直是如父如兄的存在,在原主幼时被饿得受不了的时候,只有见徽师叔记得给她辟谷丹,她被同宗嘲讽奚落是废物时,他会抚着原主的发顶,告诉她,大道万千,她只是对剑道没有造诣罢了。 原主也很喜欢来小从峰陪在见徽师叔旁边,见她对阵法感兴趣,还亲自教她学阵。 要知道见徽不止剑术阵法双绝,还精通符箓,是在五百年前一众天才中也能被称为全才的人物,甚至风头一度压过奚清剑尊。 哪怕见徽没了修为,可他在阵符上的造诣一样是旁人望其项背的存在。 听到安今的话,见徽瞳孔微缩,似乎不敢置信,“大回春诀已失传了上千年,你如何能……是那次福祉之地?” 安今笑着点点头。 “为什么会选它?”见徽声音艰涩。 安今歪着头思索了会,当初原主进福祉之地后,确实有些天灵地宝主动来找她,不过原主却只选了大回春诀,虽然她并不知道怎么去用它,但是隐隐感到这个东西或许对师叔有用,便毫不犹豫的选了。 她眸子一片纯净,“因为想修复师叔的丹田,想要师叔重新问鼎大道。” 这确实是原主的夙愿,只可惜她一直没能参透大回春诀。 见徽轻阖双目,以手拂面,突然大笑了起来。 安今不解的望着师叔,还以为他是高兴自己能恢复修为。 见徽笑得苍凉,随后望着安今,眼里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这次百宗论道,你参加吗?” 安今的心莫名慌了一下,“师叔,我不想参加。” 见徽又重新恢复原身记忆里的样子,平静道:“那就好,你先回去吧,这段时间我要闭关,恢复修为。” “好的,师叔。” 三天论道时间转眼而过,很快就到了第二个环节,也就是需要进去朝湖秘境狩猎妖兽。 所有参加弟子集合在主峰,等待长老们开启秘境,然而安今明明没有参加,可还是受到了传唤。 “楚师妹,秘境快开始了,你怎么还不去?” 安今不明所以,“孙师兄,我并未报名参加啊?” 孙庆聚挠了挠头,“什么?可我看到名单上有你啊,你拿着命牌快去吧,报名了不参赛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安今接过命牌,紧抿着唇,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也只能跟着他前往主峰。 “朝湖秘境里的妖兽凶残,每次折在里面的人也不少,不要过于在乎名次,遇到致命危险立马捏碎命牌。” 秘境即将开始,人潮涌动,不少宗门师长都在仔细叮嘱着,安今余光一瞥就看到一处角落里,奚清剑尊在说着什么,简菲儿神色认真。 似乎是感受到安今的目光,简菲儿朝她看来,得意的朝她一笑,好像一点不意外她会来。 安今撇开眼,在想是不是简菲儿做的手脚。 “他不也是你师父吗?怎么这般厚此薄彼?” 安今看了一眼凑了过来的少年,正是开道大典的那个红衣少年。 那次他那么生气的样子,她还以为他不会再理她了呢。 或许看他也孤身一人,安今竟有种惺惺相惜之感,“你都看出来了?” 少年疑惑道:“很难看出来吗?” 安今失笑,“当然不难,你进秘境要小心我师姐。” 简菲儿向来骄傲又睚眦必报,上次少年让她吃瘪,她很有可能会在秘境出手。 “我会怕她?”少年嗤笑,有些不屑。 安今有时候真的很好奇少年是哪来的底气,但是他这副张扬自信的样子确实是安今所羡慕的。 贾或还没忘记上次她拒绝自己的事,斜眼瞧着她,“现在知道后悔了?可惜机会只有一次,只能你求我,我愿意屈尊降贵和你组队,保证你能顺利晋级。” 那天被拒绝他确实很生气,不过这日见到她来,还以为她改变注意了,他便巴巴的又凑了过来。 安今无奈,“只有同宗才能组队。” 连她这个不想参加的都知道规则,这人竟然都不知道? 贾或刚想说自己有办法,就听到一阵清朗的声音响起。 “师妹。” 萧江本来正准备进秘境了,没想到竟然看到了楚师妹。 看到青年,安今唤了一声,“大师兄。” 萧江语气熟稔,唇边带着清浅的笑意,“不是说不想来吗?怎么又来了?” 提到这个安今就有些心塞,“我没有想参赛的,可刘师兄说名单上有我的名字。” 萧江不由心里沉了沉,“竟有此事?别担心,既然来了,你我二人一组,师兄会保护你的,至于其他的等出秘境后再说。” 本来作为首席大师兄,宗门的一些事务,都是需要他来过问,然而他要参加本次的百宗论道,还要时不时应对其他宗门弟子的来访,实在忙不开就把这项事宜教给了不用参赛的孙庆聚,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 而一旁的贾或也总算知道她为什么又突然参加了,总归不是为了他。 他微凉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冷哼一声,迈步离开。 安今也没在意他走不走,她思考着该如何拒绝大师兄的组队邀请。 秘境是积分制,虽然可以组队,但也不是人越多越好,所猎杀的妖兽最后所得的积分会平分的每个队员。 积分最多的前十可免试进入第三轮的擂台赛的决赛,占据极大的优势。 一般实力强劲的弟子都不愿与修为低的组队,主要靠自己出力,最后获得的积分还要平分。 萧江做为大师兄一向尽责职守,对待师弟师妹一视同仁,在原主被奚落嘲讽时,只有萧江会帮原主说话,甚至去惩戒欺负原主的人。 难怪原身会对这位大师兄暗生情愫。 目前两人就处在朦胧的暧昧中,都懂对方的心意,但都没有挑破那层窗户纸。 但是大师兄的好是对所有人的,不过怜惜原身的处境,便多了几分关怀,所以原主也常常患得患失。 安今道:“我的境界太低了,会连累大师兄的。” 大师兄可是要夺魁的,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到萧江的名次。 “知道自己境界低就勤加苦练,以后还能处处依赖旁人不成,也不怕给师父丢人。”简菲儿见师妹和大师兄亲密的样子就有些不痛快,讽刺出声。 看到简菲儿,安今沉声质问:“师姐,是不是你暗中做的手脚,将我的名字报了上去?”。 简菲儿觑了她一眼,“什么叫做手脚?我这个做师姐的难道还不能帮师门门下师妹报名吗?” 简菲儿这副大义凛然,觉得自己毫无过错的样子让安今一阵语塞,“可是你明知我不想去。” “是不想去还是不敢去你自己心里清楚,师父断不能有你这样懦弱的弟子。” 从原身拜师以来,简菲儿一直说她不配当师父的弟子,或许是因为她自己对师父的占有欲。 可简菲儿不知道原身的存在就是为了她挡劫,这本来就是对原身的不公平,还要受到简菲儿的讥讽。 明明原身才最无辜的。 安今索性道:“你总觉得我不配当师父的徒弟,那你和师父说把我逐出师门吧。” 简菲儿一怔,随后面色大变,对安今身后唤了声,“师父。” 萧江也恭敬行礼,“剑尊。” 安今转身看到奚清剑尊,浑身一僵。 她知道她说这种话毫无意义,原身就是来为简菲儿挡劫的,没到达目的前,师父也不会放她走的。 但是她太想替原身说句话。 修仙界人人敬仰的奚清剑尊成为了原身的师父,原身受宠若惊,还时常自卑,觉得自己天赋不佳,不配当师父弟子,所以想方设法的去讨他欢心。 可这一切都是假的,拜师是假,挡劫是真,这个师父配不上原身的赤子之心。 “胡闹。”这是奚清难得训斥了简菲儿。 “师父?”简菲儿不可置信看着奚清,以前师父从来没有凶过她,她狠狠的瞪了一眼安今,气愤的跑开了。 奚清将视线放在小徒弟身上,却只看到了她满面的委屈和不公。 他沉吟片刻,“你师姐也是为你好,这次秘境论道对你有利无害,凡事小心为上。” 安今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师父对简菲儿的袒护是刻在骨子里的。 正巧秘境开了,她扭头就走,“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劳师父操心。” 奚清微愣,看着安今离去的背景,抚住发疼的额角。 她果然是怨他的。 罢了罢了。 眼见两位师妹相继负气离去,萧江也有些无奈,“剑尊放心,我会照顾好师妹的。” 奚清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萧江进秘境晚了一些,一时间并没有看到他要找的楚师妹,反而看到了简菲儿。 简菲儿也有些欣喜,只觉自己和大师兄有缘,“大师兄,我们组队吧?” 萧江叹气道:“简师妹,你的实力完全可以独挡一面,还有着剑尊给你的各类法宝,所以还是楚师妹比较需要我,秘境危险,我要去找楚师妹。” 他虽是拒绝,但是口吻轻柔,又有理有据,可简菲儿的脸还是立马拉下来了。 她才不需要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她只要无条件的偏爱。 “那你就去找那个拖油瓶吧,第一说不定就是我的了。” 萧江摇了摇头,并没有动摇原来的想法,继续去找楚师妹。 这是安今第一次进入秘境。 朝湖秘境是剑月宗开宗祖师陨落后形成的,里面有许多他曾经降伏封印的妖兽,后世便也用来历练弟子的地方。 安今掉入的正好是在一片森林里,树木耸入天际,隐天蔽日。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足够原生态,不仅没有路,草还能长到和安今齐腰。 她抬了抬脚,还没走两步,衣摆就被撕了一个划口。 安今:…… 她并没有剑,一时也不知道用什么法术,正思索着刚进秘境就捏碎命牌的可能性,随后她就听到一阵嗤笑,“蠢死了。” 忽然前方的草丛尽数倒下,开辟了一条路出来,红衣少年从中间走来,声音充满阴阳怪气,“你不是和你师兄组队了吗?怎么现在一个人被抛弃了?” 见到他,安今不知怎得也心安了几分,“我没要和大师兄组队。” 闻言贾或眉头微微舒展,“那你真要一个人过这秘境,凭你一个筑基?” 安今歪头看着他,“你不也是筑基吗?” 两人一个刚刚筑基,一个筑基中期,有必要那么嘲讽她吗? 少年挑眉,狂妄道:“你的筑基和我的筑基能比吗?” 他踩着脚下草堆,缓缓向她走来,“要知道秘境危险的不止是妖兽,还有……人。” 他身形一闪,速度极快,拽下了她腰间的命牌,冲着她恶劣的笑了笑,“比如这样。” 命牌是用来给弟子们保命用的,要是遇到危险,捏碎命牌便可自动弹出秘境,当然捏碎命牌也代表放弃比赛,所有积分清零,但好歹能活着。 然而命牌被夺走,就相当于最后的底牌被人抽走,还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安今嘴唇微抿,向他伸出一只手,语调温软,“还给我。” 少女向来柔和温顺,现在生起气来看着也柔软可欺。 贾或的心仿佛被挠了一下似的,更不想那么轻易放过她了,嚣张的在她面前晃了晃命牌,“不给。” 然而一道带着金黄虹光的剑极速而来。 贾或神色一变,后退几步。 那道绚烂耀眼的剑插在地上,分开了两人的距离,发出阵阵嗡鸣,剑柄微微晃动着,垂下的剑穗随之摇曳。 一阵环佩声响,青年的身影随之出现,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命牌,还给我师妹。” 安今微微愣神,“大师兄?” 萧江冲她安抚的笑了笑,“师妹,别怕。” “呵。” 贾或怎么看这一幕都觉得碍眼,血气在心头沸腾,“就凭你?” 眼见两人要打起来,安今拉住萧江,“大师兄,他不是坏人。” 随后安今再次向那少年伸出了手,“你不要闹了,快把命牌还给我。” 安今能感觉到这奇怪的少年对他并没有恶意,不过都是一些幼稚的捉弄而已。 听到少女说他不是坏人,贾或眼里闪着些异样,一把将命牌拍在少女的手上,阴森森道:“那你可看错了,下次我可不会再放过你。” 等少年走远,萧江皱眉道:“此人有些古怪,师妹要小心他。” 明明感觉他只有筑基中期,但萧江的直觉告诉他,那人并不简单,行事又如此张扬。 安今点点头。 “师妹,不要再拒绝我了,你一个人在秘境会很危险的。” 萧江拿着自己的命牌强行和安今命牌相碰,两个命牌同时亮起,表示着两人成功组队,共享秘境成果。 “大师兄?”安今错愕,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一步。 经过贾或这一打岔,安今确实也明白秘境中会遇到很多难以预料的麻烦,她不在乎名次,无所谓别人嘲讽不嘲讽,她本来打算直接捏碎命牌出去的。 可如今两人组队,自己就那么出去了,势必会影响到大师兄的成绩。 而萧江轻笑,“师妹,一起走吧。” 安今无奈,只希望自己不要太拖后腿。 然而她确实没有拖后腿,但也没什么用。 安今一路上跟着大师兄,陆陆续续遇到一些妖兽,但大多都是三四阶,萧江一人就能摆平,她最多帮着拿拿装着妖兽的储物袋。 一阶妖兽是10个积分,二阶妖兽30个积分,三阶妖兽就是60个积分,依次类推,不过朝湖秘境里最高的也就是七阶妖兽,相当于金丹巅峰,不然再高点,弟子们就不是来历练了,而是来送命。 他手中握着凌霄剑一路势不可挡,长剑流光溢彩,剑气犹如烈焰般凌厉,剑锋所过,妖兽嘶鸣倒地。 安今在身后看着青年卓越的身姿出神。 风华榜第一,该当有如此风采。 难怪人人都想当剑修。 萧江刚斩杀一个四阶妖兽,废了些精力,收起剑就见看到容姿清婉的少女站在身后,安安静静的注视着他。 萧江不由心里一软,“走了,我们要加快速度。” 安今递过一方帕子,指了指他面上不慎溅着的妖兽血渍,“师兄擦擦,有血渍。” 萧江微愣,眉眼一柔,“好。” 忽然天上劫云密布,雷鸣电闪。 “竟然有人在秘境里突破了?”萧江看着天上的劫云,微惊道。 虽然说突破的契机可遇不可求,但在秘境这样危险的地方又没有师长护佑,不免有点过于冒险,更何况还是进阶金丹,一旦结成的金丹有瑕,以后的大道可就难走了。 “进秘境的有好几个筑基巅峰,也不知道是谁突破了,当真是有魄力。” 安今若有所思,她知道是谁,剧情里简菲儿就是在秘境里成功结丹的。 这片森林很大,两人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出去,却看到了许多被人踩踏出来的路,也很少在看见妖兽了,估计被先行者猎完了。 “谁?”萧江敏锐的察觉到周边的草从微动。 “萧道友。”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 华熠带着昏迷的师弟狼狈的从草从里出来。 萧江肃穆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受那么重的伤?” 两人都是筑基巅峰,来自青州重紫法宗,有宗门各种秘宝加持,怎么会如此狼狈? 提起这个,华熠愤恨道:“是邱可成,他们华阳阵宗一群人想抢我们的储物袋。” 邱可成此人向来阴险,所用阵法诡谲,华熠向来瞧不上他,可没想到他这次会用那么卑鄙的手段。 上届百宗论道邱可成就有资格参加,可他没去,如今踩着百宗论道最高年纪限制参赛,估计就是奔着魁首去的。 “储物袋还能抢?”安今好奇发问。 萧江给她解释,“往年是不可以的,自己的储物袋只有灌输自己的灵力才能打开,不过不知道今年是怎么回事,储物袋没有这个限制,别人也能打开,估计就是有人钻这个空子。” 华熠愤愤不平,“他们就是钻空子,邱可成他们十人一组,根本就没打算猎兽,就等着抢那些人少的小组。” 由于分配问题,一般小组人都不会太多,寻常也就是三四人一组,估计邱可成早就弄清了这个套路,才敢那么明目张胆。 “唔……”高万玉痛苦的呻吟一声。 华熠这才想起来师弟还生死未卜,焦急道:“你们有没有疗伤的丹药,算我们欠你们一个人情,日后必十倍奉还。” 每个人能带进来的丹药有限,他们带来的早就用完了,虽说可以捏碎命牌获救,可他们千辛万苦才从邱可成手里保住储物袋逃离,现在要是弃赛,实在是心有不甘。 秘境的人巴不得少一个竞争对手,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怎么会出手相助,不过华熠知道萧江向来高风亮节不会如此,所以才敢重伤现身。 萧江没有犹豫将自己的丹药递了过去,“只有这些。” 然而能带的丹药有限,也不过是一些普通的止血丹和补气丹。 “大师兄,这些丹药对他没用。”少女突然出声。 等丹药的药效起作用,这人估计也气绝身亡了。 华熠焦急,“那怎么办?要不捏碎命牌算了。” “我或许能救他。” 此话一出,两人的目光齐齐转向了她。 安今迎着他们的目光,主动上前查看伤势。 华熠面上有些纠结,可是碍于萧江的情面, 也没有阻止。 安今认真查看伤情,只见这人腹部血肉外翻,看着极为可怖,再往下一寸就是丹田了,足以证明下手的人有多阴险。 她催动大回春决,全神贯注为其疗伤,祥和的绿光在她掌心闪烁。 华熠眼睑和眉毛微抬,似乎不可置信,看着伤口在他面前一点点愈合,师弟苍白面色逐渐红润。 他又看了眼面前这个刚刚筑基的少女,默默咽了咽口水。 不愧是九州第一大宗,竟有这样的秘法。 高万玉脑子迷迷糊糊的,一睁眼就看到了面前清雅绝尘的少女,他呆呆道:“我这是死了吗?怎么看到仙女了?” 眼见师弟醒了,华熠又惊喜又无语,一拳打在高万玉肩上,“没那好事,还活着。” 高万玉被他捶的呲牙咧嘴。 “是大回春诀。”丹心药宗的长老在光壁看到这一幕,瞳孔急剧收缩。 虽然这次的百宗论道装猎物的储物袋没有灵力认证,但众人没想到的是里面发生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外面的光壁折射出来,各宗长老也都在看着门下弟子的情况。 一进入秘境大家便都是竞争关系,在此之下还能主动出手救人,心性当真不错。 重紫法宗的长老看着自己的弟子被救,抚了抚胡须,毫不吝啬丹心药宗。 “你们豫州丹心药宗的弟子真不错,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前浪推后浪啊。” 这次秘境并没有要求各宗穿着弟子袍,再加上丹心药宗这反应,便下意识以为这是丹心药宗弟子。 丹心药宗苦笑,“这虽然是我们药宗的秘法,但这孩子不是我们药宗的,而且大回春诀已经失传了上千年。” “啊?” 剑月宗掌门神情有些尴尬,解释道:“那孩子我们剑月宗的,是奚清师弟的小徒弟。” 那长老瞪大了眼睛,差点把胡子揪掉。 “不愧是剑尊的弟子,能救人就算了,连剑法也那么……”算了。 长老硬的头皮也夸不下去,那孩子一进秘境就跟着萧江身后,就没见她拔剑。 他们都没看到两人组队的画面,还以为是哪个小宗弟子跟着萧江后面混呢。 掌门也觉得气氛尴尬的令人不适,可偏偏看奚清跟个没事人一样,只是静静的盯着光壁不知在想什么。 随机把话题扯到华阳阵宗身上,“邱可成等人此举有损道义,这样的人断不能承担为护修真界的大任。” 重紫法宗长老也冷哼,“龌龊手段。” 其他看着门中弟子被邱可成等人抢了储物袋的宗门也怒目而视,“这样的人该取消他们的参赛资格。” 华阳阵宗派出来的长老被骂的无地自容,可他还是梗着脖子道:“他们已经进去了,又没触犯明律,怎么能中途取消资格。” 明律就是在秘境恶意杀害弟子,和使用百宗论道禁止的手段。 邱可成等人的战略宗内也是知道的,甚至是支持,就等着邱可成拿到魁首,他们华阳阵宗宗名扬天下。 可他们千算万算没有想到秘境里发生的事竟然能被投射出来,在此之前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 但他必须要保住邱可成,等邱可成夺魁,这点无伤大雅的品德问题又算得了什么? 届时所有人都会知道此次的百宗论道魁首出自他们华阳阵宗,此刻被千夫所指也值了。 掌门和重紫法宗长老对视一眼,华阳阵宗的狡辩也不无道理,邱可成确实没有触犯明律。 “且看吧,一切等秘境结束在做讨论。”剑月宗掌门拍板道。 这边邱可成还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被各大门派长老所厌弃,他看着来将抢的妖兽,全放在了自己储物袋中,笑得志得意满。 百宗论道魁首,风华榜第一,他势在必得。 然而不远处又有一红衣少年缓缓走来,落入他的陷阱。 “交出储物袋。”邱可成扬声道,手上结着阵网只向少年冲去。 他就喜欢这样落单的,虽说少年不过刚筑基中期肯定也没多少猎物,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少年泛着血色的眸子往上一扫,天上落下的阵网瞬间被撕碎。 本就神色不虞的贾或耐心彻底告罄,神色蓦地变得暴虐,“很好,就那么想死?本尊送你们一程。” 话落他拿出副一画卷打开,浑身戾气滚涌,“饕餮,出。” 少年幽暗冷沉的眸底仿佛燃着地狱之火,只一眼便让邱可成胆战心惊,一股寒意从脚底爬上背脊。 只见形状如羊身人面,虎齿人爪的怪物从小小的画卷爬出,向邱可成等人张开了血盆大口。 邱可成满面惊恐,却又避之不及,没有犹豫的将身后的弟子推向饕餮。 那弟子面如死灰,毫不犹豫的捏碎了命牌,然而他根本没有被传送出来,下一秒已经被吞入饕餮腹中。 “啊啊啊啊啊。” 邱可成听着那人的惨叫,手脚发软,额角青筋暴起,“快……快跑。” 见此变故,剑月宗掌门猛地坐起,满是不可置信,“山海异兽录?怎么会在他手里?还有命牌怎么会失效?” 第23章 第23章被仙门抛弃的小师妹X魔尊4…… 奚清蓦地抬眸,面色冷若冰霜,一字一句道:“那人是魔族,他提前布下了结界,切断了命牌与外界的联系。” 这话一出,四座皆惊。 “什么?魔族怎么会混进来?” “那可是上古凶兽,又喜食人肉,那些小辈如何能抵挡?” “这可如何是好,进去的可全是我宗精英弟子,要是折在里面,我宗将百年不兴啊。”一位长老悲怆道。 他的话砸在每个人心间。 影响的岂止是他们一宗,百宗论道是整个修仙界大典,但凡有些名气的弟子都会参加,而是全折在里面,魔族必然大肆侵略,整个修仙界再无未来。 想必这也是魔族的目的。 华阳阵宗的长老再也没了嚣张气焰,焦急不已,“掌门你快打开秘境,让他们出来啊。” 掌门面如土色,“打不开,只能等。” 朝湖秘境虽说是剑月宗祖师留下的,可他们也只能二十年打开一次。 他们要出来只能等试炼结束,秘境会自动开启,然而现在离秘境结束还有十天。 十天对于修士来说稍纵即逝,然而此刻他们却觉得是如此的漫长难熬,更别提秘境中人。 奚清瞳孔微沉,闪身消失在原地。 随后他来到了剑月宗为天机门准备的府邸,轻挥衣袖,门应声打开,门扇撞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而里面的墨衣男子似乎并没有听到动静,还在悠闲的煮茶。 奚清盯着他,声音透着冰冷,“秘境里混来了魔族。” “哦,剑月宗竟然会疏忽至此。”管痕淡淡道。 虽然是如此说,可他眼里并没有半分意外。 “你早就知道?”奚清笃定。 管痕将煮好的茶倒入茶盏,也给奚清倒了一盏,“对,我是知道。” 奚清漆黑的眸子仿佛是一口枯井,干涩而荒寂,“既然知道,为何不告知众人,规避风险。” “天命可知,不可违,上次为你那徒弟已是破例。” 管痕端起茶抿了一口,“我这边的茶终究还是比不上无涯殿的啊。” 闻言奚清面色微顿,开口道:“自然比不上。” “我只问,这次是不是她们的命劫?” 管痕眼底一片深沉,里面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再细微的因,也可能牵动巨大的果,有些事不可改也不能改。 “你知道吗?自从我帮了简菲儿,我再也看不清她和那个孩子的命。” 这对于执掌天命的他几乎致命的,这些年他几乎日日都在观察星盘。 大到修仙界的未来,小至个人命运,所有人和事在他面前一览无余,可唯独那孩子是模糊的,而且在逐渐影响到其他人。 最先影响就是简菲儿,最初他以为是因为那孩子替简菲儿挡劫,简菲儿的命运由此变动,他才看不清,没想到她的影响还在扩大,逐渐影响她身边的人。 “怎会如此?”奚清喃喃道。 管痕又抿了一口茶,讳莫如深,“你回去吧,这次我束手无策,只能听天由命,看被我们扭曲的命能走到哪一步。” 奚清阖眸,抬手捂住刺痛的额头,“我欠的因以后会还的。”—— 而秘境中安今等人还没有发现危险的到来,自救了高万玉等人,四人便结伴而行了。 然而让他们奇怪的事,一路走下来竟没见到几个妖兽,秘境平静的有些过于诡异了些。 “妖兽该不会被邱可成那王八蛋都猎完了吧,要是被他拿了第一我是真的不服。” 萧江神色愈发凝重,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萧道友怎么了?”华熠疑惑出声。 正说着就见邱可成等人速度极快的向他们奔来。 “贼心不死的家伙,他们竟然还敢来。”高万玉恨得磨牙。 “不对。”萧江沉声道。 他刚一话落,邱可成身后的庞然大物显露众人面前。 “艹,那是个什么怪物!” 不是说秘境里最高的妖兽也就七阶吗?七阶妖兽就有那么恐怖的气息了吗? 萧江眸光骤然缩了一下,“是饕餮!秘境里怎么会有饕餮?” 安今默叹,她就知道,来秘境一趟不会太平。 好在他们身处森林,树木之间紧密,极大程度的阻挡了饕餮的速度,但也愈发引起它的愤怒,所过之间树木尽断。 萧江的手下意识拉紧师妹,吐出一个字,“跑。” 像这样的上古妖兽,他们肯定没有一战的可能。 高万玉伤势刚好,就要经历这种高强度的逃亡,对着罪魁祸首邱可成破口大骂,“你在哪招惹的妖兽,怎么不被它吃了,还把它招来祸害我们。” 邱可成此时也精疲力尽,也没跟他呛声,只是道:“命牌失效了,就算我被它吃了,它也不可能放过你们。” 那可是饕餮。 他身边带来的几个师弟,全被他喂给了饕餮,他才得以存活到现在,如今看到他们一行人反而喘了口气,毕竟人多反而更容易逃。 高万玉惊恐道:“什么?命牌失效了?” 安今面色微白,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几分无措。 命牌失效,她唯一的退路也没了,难道注定脱不开这个秘境? 萧江还以为她在害怕,不由拉紧了她的手,安慰道:“有我在,师妹别怕。” 这边简菲儿成功结出了完美的金丹,不由长舒了口气,起身收了结界,正好撞见众人狼狈出逃的样子。 “你们怎么这般狼狈?” 红衣少女抱着剑,有些鄙夷的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样子。 看到简菲儿,萧江脚步一顿,呼吸微乱,“简师妹,快跑。” 他说话的同时,简菲儿也看到了他们身后紧追不舍的妖兽,她眉眼轻挑,不屑的拔出凤鸣剑。 剑身通体赤红,带着耀眼的流光,一道剑气直逼饕餮。 “大师兄竟然被一个小小妖兽逼迫至此,未免有些丢我们剑月宗的脸面吧。” 简菲儿并没有认出这是饕餮,如今她结丹成功,正想试探一下自己的实力。 安今听着她的话眼皮直跳,简菲儿贯会这样讽刺她,每次说完都会给她带了不小的麻烦。 光壁外正焦急的看着里面情况的长老们恨铁不成钢,此时剑尊不在,说话也没了顾忌,“哎呦,剑尊这弟子怎么这般冲动。” 萧江面色一沉,简师妹真的太冲动了。 那边邱可成巴不得有人拖住饕餮,没管他们继续向前逃去,然后没走几步,他又回来了,面色一片灰白,“完了,前面是断崖。” 前方是断崖,后方有饕餮,师妹还冲上去了,萧江断然不能抛弃同门独自逃走。 “华熠还有邱可成你们随我一起去我们拖住饕餮,高万玉实力尚未完全修复,带着楚师妹先走。” 高万玉无措道:“啊,怎么就要打了,咱能打的过吗?我们走了不太好吧。” 安今也没动,目光坚定,“大师兄,我不是累赘,我能帮你们疗伤,我不走。” 萧江微愣,那么多年他已经习惯照顾她,怜惜她,差点忘了这个师妹本身就不一般。 旁人都道他这个师妹天资愚钝,甚至在福祉之地空手回来,可只有他知道,当年在福祉之地,他的问心剑意和简师妹的凤鸣剑最开始都是朝着她去的,只是她并没有接受。 碰—— 只见简菲儿一剑上去甚至连饕餮的皮肉都没有划伤,反而激起了它的愤怒,饕餮冲她张开大嘴嘶吼着,吼出的气潮直接将简菲儿掀飞。 飞出去的简菲儿撞倒了后方的两颗树上,才堪堪停下来,落在地上呕出一大口鲜血。 简菲儿不可置信的抬眸,心里隐隐有些悔意,是她过于冲动了。 然而饕餮又是一掌拍下,速度之快简菲儿甚至还来不及用剑抵挡。 萧江没再继续多想,一剑刺穿了饕餮的掌心,将地上的简菲儿一把拉起。 “还好吗?” 简菲儿捡起凤鸣,看到大师兄,心里一阵后怕,眼根微微湿润,“大师兄,对不起,是我任性了。” 萧江虽然也有些恼怒师妹太过冲动,可事已至此,指责也没用,“这是饕餮,不可恋战,逃生为上。” 竟然是饕餮!不是那些没有神志只有蛮力的低等妖兽,而是有了神志的上古妖兽。 要是平时简菲儿还会讽刺逃跑是懦夫所为,然而当她知道那是饕餮时,竟被惊的半天说不上话。 “萧道友,我听你指挥。”华熠站到他身侧,一副要并肩作战的姿态。 萧江沉下心来,冷静的安排战略,“华道友你们远程控制,邱可成你现在布阵尽量延缓它的动作,楚师妹你先去给简师妹疗伤,我近身和饕餮对战。” 高万玉脑子一片混乱,根本来不及思考,只能下意识听从萧江的话,“那我呢?” “你护着我的师妹们。” 光壁前正紧张地看着弟子们的长老不由赞叹,“在这种条件下,还能沉着冷静作此细致的安排,后生可畏,或许这些孩子们能给我们一个奇迹。” 他们本来焦急的心也突然静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光壁。 剑月宗掌门虽然为徒弟骄傲,可更多的是担心,饕餮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秘境中,被刺伤的饕餮更加愤怒,浑身发着恐怖的气息,没想到这些本来看不上蝼蚁竟然还能使他受伤。 萧江向华熠使了个眼色,华熠心领神会,催动木灵根召唤无数藤蔓困住饕餮,被缠住的饕餮疯狂的嘶吼,挣脱藤蔓,想要靠藤蔓困住饕餮,根本是不可能的。 邱可成眸光闪烁着,双手开始结印布阵,让饕餮行动之间更加滞涩。 而萧江想要也就是饕餮在挣脱束缚的那几秒。 萧江立剑用剑尖向下点啄,灵力达剑刃前端,其力如蜻蜓点水,却有雷霆万钧之势,向饕餮的心口刺去。 与此同时,安今来到简菲儿身旁,为她查看伤势。 “你要做什么?”简菲儿眼里充满戒备。 安今懒得和她说话,直接催动着大回春诀为其疗伤,要不是情况紧急,她才懒得管她。 简菲儿实力不弱,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希望。 一道绿光闪烁,简菲儿察觉胸口那股沉闷钝痛消失,灵力也慢慢恢复,她猛地睁大双眼,似乎第一天认识这个师妹。 “你……” 那边实力悬殊,萧江的剑也只刺入饕餮皮肉三寸,对于皮糙肉厚的饕餮不痛不痒,反而一掌抓向靠近它的萧江。 萧江神色一变,连忙闪躲,可也未来得及,饕餮一掌抓伤了萧江的左臂,一时间鲜血淋漓。 安今治好简菲儿,立马催促道:“师姐,你快去帮大师兄。” “我知道。”简菲儿微微有些不自在。 华熠控制的藤蔓再次在空中扬起,饕餮心有警惕,连忙闪避,简菲儿起身再次向饕餮心口刺去。 而安今这时也来到了萧江身边,连续催动大回春诀,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手也发抖,可还是咬牙坚持。 萧江见此有些担忧,“师妹……” 饕餮能感受到简菲儿威胁远不如萧江,不避不闪,只用双臂护住心口,腋下的眼睛也裸露出来。 安今眉毛向上拉紧,语气极快,“大师兄,饕餮的弱点在它腋下的眼睛。” 萧江没有丝毫怀疑,持剑手屈腕上翘,立剑尖由下而上,挑锋上击,却攻去饕餮腋下的眼睛。 “问心剑意。” 这是世上最凌厉的剑意,也是他最大的底牌。 饕餮察觉不对,甚至没有管简菲儿,连忙护住自己的眼睛,萧江弓步反崩,一举刺中饕餮左腋下的眼睛。 黑色的血液从饕餮腋下流出,饕餮怒气,竟口出人言,“该死的人类。” 饕餮更加躁动,周身妖气节节攀升,一旁控制阵法的邱可成单眼微眯,悄无声息的收了阵。 百宗论道对他威胁最大的就是萧江,要是他死了…… 最先注意到的是华熠,只他一人,完全无法遏制饕餮的动作,他的藤曼尽数断裂。 恢复自由的饕餮尾巴一扫将萧江扫落在地,带着十足愤怒的一掌落在萧江胸口。 “大师兄,小心。” “萧道友。” 萧江胸前肋骨尽断,口中不断涌出血液,华熠使尽全身灵力是藤蔓再次控住饕餮,简菲儿连忙上去将萧江带回逃离,才使萧江免受第二掌。 然而饕餮的却冲向了落单的安今,它看到了就是这人源源不断为那些人疗伤,也是这人最先说出了它的弱点,才导致它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安今瞳孔陡然放大,然而下一秒恐怖的气流将她掀飞至前方断崖,她整个人将断了线的风筝似的落了下去。 “师妹——” 第24章 第24章被仙门抛弃的小师妹X魔尊5…… “是邱可成突然停了阵法,你们华阳阵宗可真是养了好徒弟啊。” 光壁前的长老们对孩子们的担忧在此刻都化为了愤怒。 “在秘境抢夺储物袋也就算了,再此危机时刻,众人团结一心共同抗敌时,他竟然背叛同伴,这样的小人如何能担任守护修仙界责任。” “心思如此歹毒,修仙界岂能容他!” 华阳阵宗长老被骂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愣是没敢吭声。 奚清一回到殿里就见到光壁里小徒弟被击落断崖下的画面,他眸光骤然一缩。 那个劫终究还是来了吗? 他指尖注入灵力投至光壁,想去看小徒弟那边的那边,然而却一无所获,光壁一片灰暗。 他眼底仿佛凝结了冰霜,“这是怎么回事?” 按道理,光壁可以转换成各个参加者的视角。 掌门有些于心不忍,解释道:“她可能掉落了一个之前从未有人踏足过的地方,光壁也无法捕获那边的情况。” 扑通—— 那边安今掉落了在一片花海中,虽然她及时用灵力护住了心肺,落地的那一瞬还是觉得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般,鲜血也从口中溢了出来。 不过痛疼也只有那一瞬,系统很快就她开了痛觉屏蔽。 【宿主,你现在身体受了极大的冲击,建议赶紧用大回春诀修复。】 安今盘腿坐在花海中,闭眸运转灵力,浑身被莹莹柔和的绿光包裹,很快她胸口那股被挤压的不适慢慢消散。 她呼出一口长气,再睁眼身下是被她砸倒花枝,抬眸是大片花海,绚烂瑰丽的像一场无厘头的梦境,鼻尖还充斥着一股有些腻人的花香,而且愈发浓郁。 这香气诱得安今身体深处生出一股燥热,她环顾四周,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系统,这是哪里?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是迷情花海,迷情花带有强烈的催情效果。】 什么? 安今猛的站起,咬紧打颤的牙关,那股燥热愈发强烈,她下意识运转大回春诀,糟糕的是并没有什么用。 【东南方有片湖,宿主你快过去,看能不能先缓解一下。】 安今脑子一片混沌,本能的听从系统的安排,跌跌撞撞的向东南方赶去。 看到了系统口中说的湖,安今浑身仿佛要烧着了般,她不假思索地跳了进去,然而没想到湖底仿佛有漩涡一般,卷着她沉入湖底。 安今刚想运作灵力,忽然一双手揽在她腰间,一把将她带到了湖边。 “咳咳。” 安今像抓住浮萍一般抓住来人,涌出湖面时顿时猛的咳嗽了几声。 少女眸子里水光潋滟,本来苍白的小脸也有了点血气,湿漉漉的乌发散在脑后,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全部露出,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副纤细卓约的身姿。 安今睁开湿漉漉的眸子,对上一股极具侵略性的视线。 少年赤身泡在湖面,依在湖边,大半个胸膛袒露在外,隐隐露出线条优美的肌肉线条,很奇怪,他分明还是少年模样,身形却是成年男子般的健硕。 “贾或?”安今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熟人。 此时她正趴在他胸前,他身上很凉,正好舒缓了她身上的滚烫,让她有种想赖在他身上的冲动。 但不可以—— 好在湖边的水不深,安今脚踩到湖底,水也不过她的胸前,连忙从他身上起来后退几步。 然而水里的浮力让她有些站不稳,整个人往前倒去。 少年倒是毫不避讳,又出手揽住她,他好整以暇看着投怀入抱的人,“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 安今羞耻的咬着下唇,不太好意思说自己中了那种难以启齿的情毒。 “你是怎么摔下来的?”贾或换了个方式问。 安今微松了一口气,这个她倒是能回答上来的,“秘境里突然出现了饕餮,大师兄他们饕餮打起来了,我不慎被波及就被拍下来了。” 贾或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饕餮?真是可怕,他们竟然还活着,也挺不容易的。” 安今奇怪的看着他,总觉得他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大家都在秘境里猎兽赚积分,后来又被饕餮追着到处逃,他却还有闲情逸致的在这泡澡。 最主要他光着身子,貌似也没有穿上衣服的打算。 “你能先把衣服穿上吗?”安今小声道。 她的视线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只觉刚刚被冰冷湖水压下的那股燥热又涌了上来。 少年神情散漫慵懒,“为什么要穿?” 安今避开他炽热的眼神,脸颊通红,“有伤风化,而且我吸了迷情花粉,本来就有些……” 少年先是惊讶,随后肆意一笑,“那不正好,还穿什么衣服,我帮你的也脱下来。” 安今被他的反应惊到了,无措的按住少年扯着她衣带的手,“不……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少年双眸微眯。 他的手贴着她滚烫的面颊,漂亮的桃花眼里充满着蛊惑,“我这可是在帮你,而且我境界比你高多了,和你双修对你也有好处,你该感谢我的。” 原始的欲望和理智在脑海里撕扯,安今的眸子蒙上了雾气,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个世界的任务一上来就困难重重,甚至她到现在都没见到那个魔尊,还发生了许多没必要的事端。 要是眼前这人是那个魔尊就好了,这样任务就轻松多了,她也可以不用那么难受了。 这时系统犹豫出声,【宿主,其实……他就是魔尊。】 什么? 安今的大脑像被重物击打过一般,稍稍清醒了一瞬,这样一来她从前觉得奇怪的点也都得到了解释,难怪他总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 她不知道该怎么描绘现在的心情,有峰回路转找到最优解的惊喜,可也有被欺瞒的委屈,【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我看你们相处融洽,怕你知道他的身份后反而会不自在,宿主请相信我的判断,我的建议一定是对你最有利的。】 比起剧情描述里那个会将她像货物一样掳走的魔尊,她好像更能接受面前她已经认识的这个少年。 然而没等安今思考太久,那股难以启齿的感受再次涌来,安今又羞耻又难捱,眼根微湿。 滚烫的泪珠砸在贾或手上,少年啧啧出声,“我还没开始呢?这就哭了?” “不是跟你说了吗?下次再见到你,我就不会再放过你了。” 话落少年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他的吻强势的让安今想要退缩,而他身上泛着凉意又让安今忍不住靠近,她的眸子愈发迷离,不由随着身体本能环住了他的脖颈。 尝到甜头的贾或忽然松开了她,盯着红润湿润的唇瓣,声音暗哑,“我是谁?” 少女轻喘着,眼里闪着碎光,浑身透着股可怜劲,“贾或……你是贾或。” 听到这个他随口取的名字,男人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然而眼里的欲望也愈发浓烈,“不,宁宁,我叫岑妄。” 随后他的面容开始慢慢发生变化,平平无奇的五官慢慢变得轮廓分明,配上一双沾染情欲的桃花眼,显得格外的蛊惑。 “你……” 很快安今未说完的话被堵在唇齿间,一时水花四溅,掀起阵阵涟漪。 许久之后,男人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神情一愣。 虽然这次是他乘人之危,但是他也没忘记用双修之法帮她提升修为,效果确实显著,他身下人的境界也在蹭蹭往上涨,甚至一举突破了金丹。 然而他惊奇的发现自己身体里的暗伤竟然也在恢复,当年他和奚清那一战对两人都产生了难以泯灭的伤害,五百年过去,他的实力还是无法恢复到当年的巅峰,然而现在不仅恢复了旧伤,多年的瓶颈甚至也有了松动。 岑妄目光炙热,心里有了个猜测,“无垢体?” 这样万年难遇的体质竟然在剑月宗被当作废物? 剑月宗他们自己不珍惜,使明珠蒙尘,那这可就是他的了。 因为激动,他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少女眸子有些失焦,轻泣道:“不……不要了。” 岑妄眼里忽然闪过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情,“乖宁宁,情毒还没解,再忍忍。” 新一轮的浪潮再次将安今淹没,秘境没有黑夜,她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觉精疲力竭,仿佛过了几个春秋般。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将软成一滩水的少女揽在怀里,捧着她的脸,眼里充满占有欲,“明天秘境才结束,我们继续。” 安今小脸带着情潮褪去的红晕,情毒解了,她的神智慢慢恢复,但反应还是有些迟钝。 竟然都过去那么久了。 她撇开头去,“我要去找大师兄他们。” 她还记得她掉下断崖时,大师兄受了不轻的伤,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岑妄神情不虞,不满她一清醒就要去找别的男人,“受伤?说不定死了呢。” 安今瞪着他,有些生气,这个人怎么那么不会说话。 “再说你出去又遇到饕餮怎么办?你又打不过他。” “这里很安全,其他人不会找到这里,饕餮也不能,你就安心待在这里,明天秘境结束我们一起出去,到时你就是第一了。” 因为外面的人也都该死绝了。 而他现下又伤势大好,修仙界必然是他囊中之物。 “不,我还是要去找大师兄他们。”安今执拗道。 她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饕餮肯定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她还是做不到眼睁睁见那么多人丧命。 她还记得她的任务,不能让反派破坏世界,现在虽然小反派还没出生,但小反派他爹要是先毁了修仙界,她的任务也一样会失败。 岑妄眸底掠过危险的暗光,“哪怕放弃唾手可得的第一,哪怕会有生命危险,你也要去?” “要去。” 第25章 第25章被仙门抛弃的小师妹X魔尊6…… 山特谷在朝湖中心,也是秘境结束的出口。 一道金光罩里,所有的幸存者都在神情紧张的望着裂纹的光罩。 “简道友你这个结界能坚持到秘境结束吗?”一人问出了所有人的想问的问题。 萧江受着重伤,透支了全部灵力才带他们这些幸存者来到了这里,而简菲儿则开启了能挡住饕餮的结界,只要能秘境结束,他们都能出去了。 可这个结界真的能坚持到最后吗? 简菲儿心里也有些不安,这是师父给她用来保命的,最高能抵挡元婴境大能的致命一击,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她还真不愿意拿出来。 她望着结界上的细微的裂痕,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秘境没有日夜,只有命牌底下的白条提示他们时间流逝。 简菲儿捏着自己腰上的命牌,看着底部快要到底的白条,故作镇定,“一定能。” 饕餮眼见一时半会打不碎结界,又回头继续折磨它不久前捉来的人类。 “啊啊啊啊——” 邱可成满眼惊恐,饕餮嘴里拖着他的脚,锋利的獠牙咬破他腿上的血肉在嘴里咀嚼。 他上肢趴在地上,疯狂敲打着光壁,充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爆开,声嘶力竭,“让我进去,求求你们,让我进去。” 眼前画面血腥的就连对他恨得咬牙的高万玉都不敢多看。 是他自己断崖上突然停了阵法,丢下他们独自逃离,使得他们险些丧命,也是他自作聪明躲在秘境出口附近,想等他们被饕餮吃掉自己悄悄离开,可谁也没想到简菲儿手里还有个剑尊给她的防御结界。 而邱可成也自己的自作聪明付出了代价。 简菲儿柳眉倒竖,“要不是你,大师兄不会深受重伤昏迷,我师妹也不会掉崖生死未卜,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当时与他交好,也不过因为他是九州里少数能与她相提并论的天骄,在这秘境才知道他是这样阴险的小人,现在她断然不会再与这种人为伍。 更何况一打开秘境,他们里面的人都危险了。 邱可成望着她,重瞳里落下滴滴血泪,眼里充满恨意。 她既然有此法宝为什么不早拿出来,这样或许他就不会做那些事了。 他面容狰狞可怖,死死地盯着被结界隔开的那片安全之地,里面的人有他曾经的手下败将,有他向来看不上的小派弟子,而如今他在结界外清醒的感受到下半身被饕餮一点点啃噬,而里面的人安然无恙,眼睁睁的看着他受难。 巨大的怨念积攒,他目眦尽裂,一字一句道:“我活不了,你们也都别想活。” 只见他双手迅速结阵,眼里带着玉石俱焚的癫狂,“聚灵阵。” “他想做什么?”看到这一幕长老们的心又提了起来。 华阳阵宗长老也没想到他会疯到这个地步,面对各位长老的怒视,他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 而这时剑月宗掌门也看出来了,肃然道:“不好,他在增强饕餮的妖力,他想让所有人跟他一起陪葬。” “什么?” 很快饕餮周身妖力暴涨,没有在去折磨嘴里这个废掉的人类,而是像是宣泄般一掌一掌向结界拍去,发出阵阵嘶吼。 里面的人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它口中流出沾着血色的涎水,令人作呕。 眼看光罩上的裂纹越来越多,高万玉那丝同情彻底消失,他十指握拳,愤恨怒吼,“邱可成。” 邱可成只剩下上半身倒在地上,斜眼看着结界破碎,“哈哈哈哈,死吧,大家一起死。 “完了。” 华熠唇色尽失,他们用尽了全部的灵力和法宝,好不容易才熬到了最后一天,眼看马上就要出秘境了,可现在难道就要那么功亏一篑了吗? 然而这时一个少女缓缓出现众人眼前,身上浅绿色的衣角被风吹的微微扬起,众人仿佛是在一片冰天雪地中看到的一颗青葱翠绿充满希望的小草。 简菲儿微愣,“师妹?” 她还以为这个师妹已经死了,甚至大师兄昏迷前嘱咐她去找师妹,她也没去。 高万玉惊喜她还活着,但也害怕饕餮伤害到她,他焦急的大喊,“楚道友,不要过来,你快跑。” 少女置若罔闻,她斜坡上走来,一步步坚定的走了过来。 她看着倒地上奄奄一息的大师兄,眉眼划过一抹忧虑,手掌微抬,下一秒萧江周身被祥和的绿光包裹。 随着境界的提升,安今现在使用大回复诀也愈发得心应手。 简菲儿感受到她身上的气息,满是不可置信,“你结丹了?” 没等他们多聊几句,打碎结界的饕餮嘶吼着向他们扑来。 在他们之中最强的萧江如今虽没了生命危险但是也没有醒来,等命牌下的白条走到底,秘境结束时,他们估计也要葬身饕餮之口了。 高万玉没有丝毫犹豫的挡在安今面前,“楚道友,我的命是你救的,我死也不会让饕餮伤害你的。” 安今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退下,“相信我,我有办法。” 少女语气清淡,可莫名有种想让人信服的魄力。 高万玉微愣,下意识的听从,真的退开了。 简菲儿第一次没有嘲讽这个师妹,反而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望着她。 安今咬破指尖,指尖血涌入气流,以自身为中心,画了一个极其复杂的阵法,片刻地上凭空生出四道光柱,将饕餮困在中间。 饕餮暴躁的四处冲撞,却怎么也挣脱束缚。 安今冰冷的吐出两个字,“绞杀。” 只见光柱里的饕餮发出痛苦的哀嚎,庞大的身子竟然瞬间灰飞烟灭。 见此奚清瞳孔微缩。 长老们倒吸一口冷气,纷纷将目光投向他,带着惊慌和尖锐的质问,“这孩子怎么回事?” 阵法完成安今半跪在地上,呕出一大口鲜血。 “以自己的寿元为燃料,构建这世间最强的杀阵,这阵法成型极难,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随意用。” 昔日小从峰上,师叔的叮嘱声再次响在安今耳边。 她擦了擦唇角的血,眼角眉梢却荡开了笑意。 岑妄答应她,只要她能靠自己的力量杀了饕餮,他便不会再出手。 还好……她成功了。 邱可成重瞳里闪着异样的光,头以一种扭曲的方式看着她,先是不可置信随后疯癫大笑,“哈哈哈哈哈你完了,你使用这个阵法,你也完了。” 众人不明所以,这时命牌下的白条彻底走到了底,所有人都被送出了秘境。 而各宗长老也在此等候了多时,见到师门长辈,经过生死大难的小弟子们纷纷喜极而泣,“长老,师父。” 邱可成见众人安然无恙从秘境出来,而自己却成了废人,心里充满不甘。 他满眼疯狂,不能只有他一个人死,他死了也要拖下来一个。 他在大殿爬到剑尊面前,拽着他的雪白的衣袍,公然指认道:“剑尊,她在秘境用了四玄杀阵,你的徒弟楚宁她用了禁术。” 一时间喧闹的大殿突然静了下来,秘境里幸存的弟子们面面相觑,一时摸不着头脑。 华阳阵宗长老都不敢认满大殿爬的人是他们宗门那个向来骄傲的首席弟子,他也觉得丢脸,命人将他扶起,“可成,你先别急,我们都看到了,相信剑尊会秉公处理的。” 安今眉心微动,只觉一阵耳鸣,她捂住胸口,脸色有些苍白,阵法的反噬让她有些站不起来,抬眼却看到那道白衣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奚清面上一片冰寒,冷冽的声音在大殿响起,“逆徒楚宁,在秘境擅自动用四玄杀阵,今日本尊废其修为,命其罚守太白山十年,以儆效尤。” 高万玉猛地睁大双眼,最先站出来,“剑尊,这不公平,明明是楚道友救了我们啊?” 重紫法宗长老把不懂事的徒弟拉回来,示意他闭嘴。 “剑尊这样处理未免有些徇私吧,四玄杀阵可是十大禁术之首,九州早有约定,一旦有人动用,无论是谁必须处死。”华阳阵宗长老拱火道。 本以为邱可成的所作所为,等这些弟子出来,他们华阳阵宗必然受到围攻,没想到又冒出了个四玄杀阵,这下好了,也没人再在在意邱可成了。 四玄杀阵之所以让天下人忌惮,就是它有着极强的杀伤力,而且不看布阵者的修为,而是看布阵者悟性以及要用寿元做为代价,虽然条件苛刻,但一旦阵法形成,哪怕是化神的大能来了不死也要褪层皮。 而九州又怎能容忍这种有悖天理的术法存在于世? 安今面上满是迷茫,这怎么会是禁术呢? 这是阵法明明是在小从峰上见徽师叔教原身的。 奚清低眸看着这个小徒弟,眼里充满审视,“告诉我,这阵法是你是从何处学来的?是否有人诱导你?” 安今思绪一片混乱,见徽师叔知道这是禁术吗?可要是说出师叔,师叔会不会还会被她连累? 【宿主,认罪吧,你和剑月宗的缘分已经尽了。】 安今嘴唇紧抿,“没有人诱导我,弟子领罚,但求剑尊准我一个要求。” 奚清瞳孔深处是幽若寒潭般凄冷晦涩,小徒弟干脆认罚,没有狡辩让他为难,他本该高兴的,可见到她这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奚清心里却还是泛着丝丝痛意。 她总是这样懂事乖巧,从来不会给他惹麻烦,也不会像菲儿那样和他亲切,冲他撒娇。 剑峰不大,虽然有意忽视她,但他也总是能注意到她的身影,也能见到她那双清澈的充满孺慕的眸子。 可每次他都不敢多看,他怕他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他何尝又不知她的无辜,可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为九州所不容的禁术,他不得不给九州各宗一个交代。 奚清双眸微阖,时至今日,他也终于知晓,那道悬在简菲儿头上的劫是什么。 罢了,就这样吧,菲儿顺利渡过了原有的命劫,小徒弟也能留着一条命,至于其他……以后他会补偿她的。 “什么要求?”他声音干涩。 安今掷地有声,“我要脱离师门。” 第26章 第26章被仙门抛弃的小师妹X魔尊7…… 太白山位于剑月宗后山,地处高寒,灵力稀薄,曾是剑月宗师祖的陨落之地,现在也成了剑月宗的禁地。 不似剑峰上峰顶覆雪,太白山一整个就是雪山。 白茫茫的雪原,偶有罡风掠过,掀起些风暴。 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风雪中,她穿着单薄的衣衫,整个人像是要被风雪卷走,大雪到了她的膝前,她一脚深一脚浅,每一步都走到艰难。 安今不知走了多久,她停下来揉了揉眼睛,白茫茫的雪原,她觉得自己都要得雪盲症了。 “啧啧。” 听到声音,安今抬眸,鲜艳的红色最先映入了她的眼帘。 男人妖冶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绕着她踱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最后评价道:“真可怜。” 少女看着他,轻言细语,“所以你是来挖苦我的吗?” 男人挑眉,“这不很明显吗?” 少女眉毛下垂,没有理他,继续向雪原深处走去。 见此岑妄脸色微沉,声音带着点怒意,“你真要去给他们守二十年雪山?” 她忤逆自己,坏了自己的计划,不惜折损自己寿元去布阵救人,结果不被感恩,还被那些仙门弟子搞成了这副模样,到了如此地步,她竟然还甘心受罚。 岑妄有时候真想把她的脑子切开,看看她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他眸底渗出一抹冷意,决定这一次,不管怎么他一定要把她带走。 听到她想要的话,安今停下脚步,回眸看着他,精致苍白的面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不守,其实……我在等你。” 岑妄微愣,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那么说,隔着风雪两人对视了许久。 岑妄压住想要翘起的唇角,“等我做什么?” 安今笑了笑,风暴卷起的碎雪落在她的长睫上,她如玉的面颊白得几乎透明,整个人透着易碎的精贵。 “我想叛逃仙门改投魔族,魔尊大人会收留我吗?” 闻言岑妄蓦地抬眸,漆黑的眸底像是落入了一粒火星般,熊熊燃烧了起来,炙热的泛着赤色的火焰。 他手指微动,再也忍耐不住,走近捏着她腮边的软肉,“当时秘境让你留下,你非要走,现在又求着我收留你,本尊有那么好说话吗?” 少女垂下眼帘,轻轻吸了吸鼻子,浑身透着一股可怜劲儿,委屈道:“不收算了,如今我修为被废,就让我……” “什么,他们敢那么对你?” 安今卖惨的话还没说完,男人急切去探查她身体的情况。 然而这一探,他眼底泛起彻骨的寒意。 岑妄只知道她被剑月宗那群人罚了,没想到她的修为也被废了。 他都舍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的人竟然被他们这样对待,想想岑妄就难以抑制心中的杀意,浑身充满戾气道:“我去杀了他们。” 安今愕然,连忙拉住他,“别。” “为什么?”岑妄冷眸微眯。 “毕竟在他们的地盘,我怕你受伤。” 岑妄不屑嗤笑,“现在他们没有人阻挡我,哪怕是奚清,也只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见劝不住他,安今捂住胸口,眼泪汪汪,“我难受。” 男人额角青筋微跳,明知她是装的,但还是忍不住将她从雪地里抱了起来。 “他们那么对你,你不恨他们,竟还向着他们?”岑妄满是不悦。 知道他妥协了,安今眉眼染上笑意,“没有向着他们,师门对我有恩,如今也算两清了。” 原身出生在穷苦的农家,本来她的父母也准备将她卖掉了,是天机门门主应剑尊之托,将原身带到了修仙界,原身也有幸踏入仙门。 世间的因果是很难道清的,虽然最初奚清收她确实是为了给简菲儿挡劫,但也阴差阳错改变了原身的命运。 岑妄望着怀里人,不满道:“要是我,我才不会考虑那么多,谁对不起我,我必要将其碎尸万段。” 安今不予评价这个价值观,每个人生活的环境都不一样自然也会养成不同的性子,他或许生来就是魔尊,有着强大的力量,而原身从小在剑峰上谨小慎微的活着,师门便是她的全部,哪怕最后知道一切,她也没有那个底气和决心去恨,只是选择自杀。 安今对剑月宗等人也没有好感,可为了这个世界的任务,她也不能真的让岑妄去屠杀剑月宗。 她望着他,清透明亮的眸子倒映着男人的身影,“可我如今这样,变成废人,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你放出去的饕餮?你真的不愿收留我吗?” 岑妄抱着她的手微紧,眼里满是占有欲,“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你。” 话落,他撕裂空间,带着怀中人消失在原地。 偌大的雪原风暴未停,反而越演越烈,不知过了过久,一道白衣出现在风雪之中。 奚清看到地上戛然而止的脚印,眼底的温度陡然冷却,他扩散神识,却发现整个雪原没有没有任何生灵。 他整个人愣在原地。 九州各大宗林立,没有师门庇佑,实力不济的散修一般难以生存。 而且修仙界向来信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弟子和宗门的关系是相伴一生的,一般宗门处罚弟子也鲜少会用逐出师门,而弟子主动要求脱离师门更是为所未闻。 她现在如凡人一样孱弱,能去哪里?还是已经埋身茫茫大雪之下了? 想到这个可能,奚清气血翻涌,呕出一口鲜血洒在雪地。 “你后悔了?”一道飘渺的声音突然响起。 奚清抬眼望去,墨衣男子束手立在风雪间,面上没有丝毫情绪,彷佛如天外人一般。 奚清沾着血色的唇翕动着,突兀的喉咙开始发疼发涩,他喃喃道:“我没有。” “那你来这做什么?”管痕平静的问道。 男人好似在压抑不住强烈的情绪,倏地厉吼,“那你来又是为什么?” 管痕深深的凝视着他,如实道:“我来找那个孩子去天机门。” 奚清猛地抬头望着他,声音微微颤抖,“为何?” 管痕朝远方望去,悠然的目光没有落到实处,“去求证,天机门那边传来异样,星盘很有可能被人改动过。” “什么?星盘还能被改?” “万物皆有可能,你不也曾尝试介入世间因果?”管痕不咸不淡的回应。 奚清眼底爬上一层痛苦,声音低弱,“我那也是没有办法。” 管痕轻叹,“你跟我一起去天机门,我总觉得星盘的改动可能跟那个孩子有关。” “好。” 两人谈话间,没有注意到雪原多了一抹紫,紫衣男子隐匿着身形,听着他们的话,不由勾勒出一个嘲讽的笑。 剑月宗,主峰。 “你说楚师妹被剑尊废了修为罚守太白山?”萧江不可置信。 简菲儿在这照顾大师兄照顾了许久,不满意他一醒来就去问师妹,“楚宁已经不是我们的师妹了,她偷用了禁术,被师父赶出了宗门。” 在秘境里简菲儿见她向来看不起的师妹竟然绽放出了远超她的光芒,她承认那一刻她是恐慌的。 她很害怕,害怕所有人都会去喜欢师妹。 不过还好师妹是用的禁术才会如此厉害,直到亲眼看到师妹被师父废去了修为,她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她又是师父唯一的弟子了。 萧江虽然不知道他昏迷后在秘境遭遇了什么,但是他相信楚师妹,里面绝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他起身,“我要去找剑尊求情。” 简菲儿没好气道:“师父现在不在剑峰。” 她也很纳闷,师父一般都会呆在无涯殿,鲜少出门,而现在连与师父最亲近的她也不知道师父去哪了。 “那我去太白山找师妹,她被废修为,如何能在太白山活下去?” 简菲儿不耐道:“那也是她咎由自取,谁知道她从哪学来的禁术?” 一向温和的萧江第一次冷下了脸,没再管她,径直离去。 简菲儿在他身后,大声质问道:“大师兄,你知道掌门有意让我们两人结为道侣吗?你这样在乎楚宁,将我放在何处?” 萧江陡然停住脚步,侧目看着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楚师妹现在需要我。” 简菲儿又羞又恼,宗门上下在所有人心里她都是最重要的,唯独大师兄,他眼里只有楚宁,在两人之中他也只选楚宁。 她气得跺脚,也不想再去管他,虽然在她眼里,这世间或许只有大师兄能与她相配,但是她也断不能接受一个人心有所属的男人。 心里憋着气,她心情烦躁极了,一转身就见个紫衣男子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那是很奇怪的眼神,带着可惜,但又像是失望。 简菲儿看不懂他眼中过于复杂的情绪,只觉他的视线让她难受,她本就心情不好,说的话也极为不客气,“师叔你一个废人,没事就不要在主峰乱逛了。” 见徽嘴角仍留者淡雅的笑,右手却轻轻一扬,灵力化虚为实,抽在简菲儿脸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师父尚且不敢和我那么说话。” 简菲儿捂住高肿的脸,眼里有些惊恐,“见徽师叔,你恢复修为了?” 见徽虽是笑着,眼里却无丝毫温度。 “蠢货,给你高贵的命格,你还是输的一败涂地。” 第27章 第27章被仙门抛弃的小师妹X魔尊8…… 澧都魔气纵横,被排斥九州之外,地表裸露,处处都是荒漠戈壁,天空都是一片灰蒙,但凡在九州长大的修士,来到这里都难免会感到不适。 岑妄抱着安今踏上一道桥,桥下是一条暗波翻滚的血河,河里冒着黑气,里面有雀跃的声音传来,“尊主回来了,尊主带了个人类回来了。” 听着这动静,安今好奇的多看了两眼,“他们也是魔吗?为什么泡在水里?” 男人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这些都是低等的魔物,还没有成型,等实力提升了,自然就出来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安今问道:“这该不会就是魔窟吧?” 岑妄脚步微顿,思索道:“你们修士好像是那么叫。” “你也是从里面出来的吗?” “当然,不过我一有意识就出来了。” 安今眸光微动,所以原剧情的小反派被扔到魔窟,只是他们魔族养孩子的独特方式? 过了桥,安今就被带到了一座巍峨的宫殿,宫殿透着冷金般的质感,然而里面却被布置的十足庸俗,成堆的法器珍宝随意堆积在一起,把殿里照映得五光十色。 岑妄道:“你现在需要重新引气入体。” 安今被他放坐在灵石砌成的玉石床,她是天生的无垢体,不管魔气还是灵力都能被她转化运用,但是有充裕的灵气,她修炼也会舒适些。 不过看到从屋顶垂下至床脚的玄铁链,安今陷入了沉默。 她以一阵复杂的视线看着男人,“你……” 岑妄心虚,他是之前准备的,但现在好像用不上了。 他抬手一挥收回玄铁链,故作生气道:“底下的人也真的是,什么东西都放本尊这。 原来是这样。 安今猛地松了口气,险些以为他有什么癖好。 她盘着腿,吐气纳气开始修炼,就听到男人略带兴奋的声音。 “等你重新筑基,本尊再和你一起双修。” 安今睁开眼,有些无奈,“其实倒也不用,我的大回春诀还在,很快就能恢复修为的。” 这也是她愿意接受宗门处罚的原因,在旁人眼里,被废修为无异于灭顶之灾,对她而言这甚至还没有阵法反噬对她的伤害大。 而且她正好可以借此脱离宗门。 岑妄双目微眯,伸手抬起的她下巴,“你竟然还会大回春诀?” 男人贴着她,指尖暧昧的绕着她的发丝,说出的话却耐人寻味,“啧啧,又是无垢体,又会大回春诀的,那你可是本尊的克星。” 这样的人仙门竟然不捧着,还那么糟践,看他们真是活腻了。 安今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才想到岑妄能用魔气操控人的心智,而大回春诀修炼到一定程度,能唤醒被魔气控制的修士,某种意义上她还真算是他的克星。 她漂亮的眉眼弯了弯,抬眼看着他,秋波微转,“那魔尊大人害怕吗?” 岑妄轻轻嗤笑,周身弥漫着睥睨天下的气场,“本尊有什么好怕的?” 或许是为了证实他的话,他一把将她拉入怀里,“你既然没事,那我们现在就双修,本尊倒要看看,日后的你能不能克得了我。” 男人向来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等安今回过神来,双手已经被他扼住举在了头顶,下一秒就对上了他炙热、充满欲色的眸子。 虽然之前他们已经有过亲密,但当时安今被迷情花所惑,意乱情迷间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但现在是完全清醒的状态下…… 身上的感知不断触动她的神经,她呼吸微重,难耐的咬着下唇。 岑妄捧着她潮红的脸,唇角勾着恶劣的笑意,“宁宁上次不是很热情吗?” 安今有些羞涩,撇开头去,不去看他,“你能不要说话吗?” 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愈发清晰。 他手下的动作未停,声音喑哑,“我就要说,不管是羞涩的宁宁,还是火热的宁宁,我都喜欢,不过我更喜欢宁宁主动的样子。” 安今心跳加快,浑身都红透了。 他的境界很高,每次双修对她也有益处,可他总是不知疲倦,让她难以承受,过程虽然难熬了些,但效果却是显著的,结束时,安今发现自己已经筑基了。 可身上酸涩不已,让她不得不运转大回春术调整一二。 而坐在床头的罪魁祸首眼睛陡然一亮,又将她揽在了怀里,“我们继续。” 安今:…… 她深呼一口气,用尽全力推开他,“不要,我第一次来澧都,你不带我去逛逛吗?” 男人有些可惜,“好吧。”—— 天机门。 星盘盘面错综复杂,无数星辰交织其中,闪着各种晦涩难懂的符文。 奚清不懂其中缘由,“星盘到底怎么了?难道菲儿的命劫还没过吗?” 管痕没有回答,修长如玉的手指微点,问道:“看到中间那个星了吗?” 奚清随之望去,一眼看到了他所指的星辰,中间那颗星辰很亮,但却被黑气缠绕着,而它周围的小星呈包围之势将它围堵着。 见那颗黑气缠绕,却挣扎发出微弱光芒的星星,奚清莫名心中闷痛,哑声道:“它怎么了?” 管痕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它本该被周围的小星呈众星捧月之势簇拥着,绽放着耀眼的光,但现在被黑气缠绕,众星在围剿它。” 星盘能看穿每个人命运的轨迹,揭示出人生的起伏和转折,而每个星星都代表着一个人。 奚清声音微颤,“它是谁?” “它是我演算出来能救世之人。” 奚清怔住了,“菲儿?不可能,菲儿在剑峰呆的好好的,怎么会像星盘这样充满颓势?” “这也是我所疑虑的。”管痕疲惫的捏了捏额角,“我怀疑当初演算有误,救世之人并不是简菲儿。” “怎么不会是菲儿呢?她天赋绝佳,还在福祉之地拿到了凤鸣剑,怎么可能不是菲儿?” “是与不是,或许只有你能知道。” 奚清的思绪在这一刻完全停滞,“什么意思?” “你和救世之人有师徒缘分,也和她的关系最为紧密,你将心头血滴在那颗星上,我再用秘法让你看到星盘投影的真实场景,届时你便知道它到底是谁了。” 奚清脑海像是被一层厚重的雾气所笼罩,但又不敢去拨开那层雾,但此时此刻容不得他退缩,他必须要知道这个人是谁。 心头血对于他们这种境界的修士来说极为珍贵,可奚清没再犹豫,拿出本命剑刺到胸口处取血。 管痕神色凝重,用灵力托举着血,小心翼翼的滴在那颗黑色缠绕的星星上。 虽然此法对取血之人有害,对他这个施法的人也会产生无法逆转的伤害,但他现在已经看不清这星盘了,他需要知道当时介入的因果是对是错。 “放松,星盘会将你的意识拖入其中,不要抗拒。” 奚清闭上眸子,眉头轻皱,确实感受到了一股灵魂撕扯的感受。 很快,他就听到了少女娇俏的声音,“师父。” 奚清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大的恐慌,还未还得及睁眼,就听到她继续道:“我拿到了凤鸣剑。” 奚清皱起的眉头忽然一松。 是菲儿。 他就知道,救世之人怎么可能不是菲儿呢? 然而睁开眼看到的景象却让他浑身热血瞬间凉透,浑身仿佛被一股强大的电流击中,每个神经末梢都在震颤着。 第28章 第28章被仙门抛弃的小师妹X魔尊9…… 穿着浅青色衣服的少女抱着把通体赤红的剑,俏生生的站在白衣男子面前,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好似在等他的夸奖。 白衣男子轻柔的揉了揉她的发顶,满眼骄傲,“宁宁很棒。” “楚师姐好厉害啊,不愧是剑尊唯一的弟子。” 面对众人的夸赞,少女小脸微红,不好意思的躲在师父身后。 看到这个场景奚清的心脏像是被利刃剜了一刀,痛楚由心脏蔓延至五脏六腑。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的小徒弟呢? 他从未这样夸过她,也从未和她这样亲昵。 等众人走后,少女捏着白衣男子的衣袖,抬眸问道:“师父,每个人在福祉之地只能带回来一样东西吗?” “按理来说是这样,怎么了宁宁,为什么会这样问?” 少女依赖的望着师父,“我好像多带回来了一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自己跑过来的,然后就栖息到了我的丹田里,我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的,我更喜欢凤鸣剑,所以就把他们都带回来了。” “什么?” 白衣男子脸色微变,连忙用灵力探查她的身体,生怕她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感受她丹田上那株充满生机的绿芽,白衣男子先是惊异,随后笑道:“这是失传上千年的大回春诀,你可要好好修炼。” “是,宁宁一定不会辜负师父的期望。” 奚清麻木的看着面前与现实大相径庭的景象。 没有什么预言,没有什么救世之人,更没有什么挡劫,“他”只有她这一个徒弟。 那个总是怯生生,躲在角落里望着他的少女,在这里被所有人爱护着,没有遭遇任何不幸,她幸福、明媚自信,向来凄清的剑峰也因为她充满着欢声笑语。 在这里,她不是废物,在“他”的悉心教导下,她不仅剑法卓越,还掌握了大回春诀的要诀。 后来魔族突然来犯,九州的天骄死的死,伤的伤,入魔的入魔,他带着剑月宗的弟子们携手抗魔,也是她净化了被入魔的修士,重创了魔尊,在这场抗魔大战中大获全胜。 竟是这样好的结局,竟是这样,那他都在做什么? 奚清喉头一阵腥甜,呕出一口血了,眼前的景象瞬间消散,只剩下那颗黑气缠绕的星星还散发着微弱的光。 “是那个孩子,对吗?” 管痕见他这副大恸的模样,已经猜到了大半。 他阖眼轻叹,“这是我最害怕的结果。” 奚清充满死气的眸子幽幽转向他,猛地起身攥住他的衣领,悲怆怒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会算错?” 随着他的怒吼,他的发丝一寸寸变白。 “有人调换了那孩子的命格。” 奚清双眼猩红,“是谁?” “我不知道,但他一定很恨你,也恨这个世界,想通过你的手毁了救世之人从而毁了整个修仙界。” 管痕苦笑,“我自以为窥破天机,没想到却被一叶障目。” 话落,他抬手,决然地自剜双目。 “你……”奚清惊骇。 两行血泪从他空洞的眼眶流下,管痕转身背对着奚清,“我早说不可介入因果,如今业障在身,谁也逃不脱。” “去找那个孩子吧,只要她还活着,修仙界就还有希望。” “以后我不会再算卦,这世上再无天机门。” 奚清眼底的悲凉浮漫出来,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明明最该死的是他。 “我会找到她的。” 剑月宗小从峰。 “师兄,你是想让我用楚宁的魂灯找到她的方位?” 见徽盯着他的白发,眼里闪过轻微的诧色,“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奚清眼底爬上一层痛苦,“师弟,这件事事关整个修仙界,当年你阵法学的最好,只有你能帮我,务必帮我找到楚宁。” 魂灯是每个弟子入宗之时,宗门为其点亮的,当时小徒弟负气说要脱离宗门,他也只是口头同意,她的魂灯依旧放在剑月宗里。 见徽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眼底的趣味,他神情微微一肃,“师兄既然这样说,师弟自当相助。” 知道师弟丹田破碎,聚集不了灵气,布阵困难,奚清正准备给他助力,却发现他的阵法已经形成。 奚清微愣,“师弟,你修为恢复了?” 他这个师弟天赋最好,性子也最是骄傲,自丹田破碎成为废人之后,便缩在小从峰,甚至有时连他也不愿见。 如今修仙界风雨如晦,旧时师友皆死尽,而师弟在这时恢复修为,不管于他,还是于修仙界都有益处。 见徽语气寡淡,“嗯,不久前机缘巧合下修复了丹田,现在也不过只能使点微弱的灵力。” 他不愿多谈自己的事,看到阵法所指,直接道:“楚宁在澧都。” 奚清心头一颤,艰难出声,“澧都?” 那岂不是魔族的地盘了,而且和剑月宗相聚甚远。 奚清火石电光间想到了那日在剑峰上感受到的那股魔气,原来那时候,小徒弟就被魔族盯上了吗? 他握着剑神情凝重,“师弟,既然你恢复了丹田,剑月宗就交给你了,我要去澧都将她带回来。” 见徽眸光微闪,“师兄,你一个人恐怕不行,楚宁的方位很有可能是在魔宫。” “魔宫?难道是魔尊岑妄将她抓走的?” 魔尊生性残暴,而且和剑月宗积怨已久,他不敢想小徒弟落在他手里会遭遇什么。 想到这奚清的心仿佛在被幼虫一点点啃噬,痛的他直不起腰来。 见徽垂着眼皮,“很有可能,如今九州各宗齐聚,不如联合起来,胜算也大些。” — 澧都集市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类修士。 少女穿着鲜红衣裙,肌肤雪白,裸露的手臂还带着臂钏,整个装扮美艳的不可方物,和她身上淡雅的气质杂糅在一起,让人见之忘俗。 仙魔一向不两立,众魔没有对她发起攻击,只因她浑身沾着他们魔尊大人的气息,让魔不敢靠近。 澧都的集市并不如九州繁闹,来往的魔修大多身形健硕,衣着清凉,一个个身材前凸后翘,能露出大半个胸脯。 安今本以为只是岑妄品味独特,才给她打扮成这个样子,到没想到整个魔界都是这般。 “我就说你穿红衣好看吧?” 晚点过来的岑妄瞧着她引魔注意的模样,满意极了,她一身可是他亲自给她穿上的。 对上他那双桃花眼,安今眉眼弯了弯,“你也好看。” 两人都穿着红衣,任谁见了都知道他们是一对。 有识趣的魔物恭敬道:“尊主,尊后。” 有人一开头,本来暗暗打量的魔族也齐齐开口,“参见尊主,参见尊后。” 岑妄嘴角翘起,大掌一挥,“今日本尊带魔后游玩不用如此隆重。” 他本来就不想出来的,不过现下让所有魔都知道他拐回来一个漂亮的人类修士也好。 “澧都没什么好逛的,等我打下了九州,再带你逛。”岑妄望着灰蒙的天,眼神中闪烁着必胜的信念。 安今眸光明净清澈,由衷道:“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啊,而且就算不打九州你也能去逛吧,这天底下还有人能拦住你吗?” “嗯?” 岑妄眉头轻挑,捏着她腮边的软肉,“不准忤逆本尊,本尊说什么就是什么。” 安今眨了眨眼睛,状似有些低落,“好吧,我只是想要让你多陪陪我,毕竟在这里我只认识你……” 男人无奈,拿她毫无办法,最终还是顺从本心的将她揽在怀里,“本尊事很多的,只能多陪你一会会。” 向来为所欲为无所不能的魔尊大人第一次有了烦恼,他现在实力大增,充满雄心壮志想要拿下九州,可是他最喜欢的人类总是想让他沉溺温柔乡,让他毫无战意。 他说的多陪一会会,一下子就是大半个月。 然而安今也为她当时的话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经过他锲而不舍的双修,安今现在也金丹后期了。 她羊脂玉般的面容透着粉,像极了被雨击打后的桃花,此时趴在男人胸前喘息着,浑身的疲惫让她脑子一片昏沉。 男人面上满是餍足,忽然感受到什么,将她平放在床上,大掌覆在她温热的小腹。 他眉心微动,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这里面怎么会有一团魔气?若是他渡过去的,那双修时为什么没有转化? 感受到他的动静,少女秀眉微蹙,双眸含雾,移开了他滚烫的手,“不要了。” 他刚想哄着她,进一步探查,却发现魔宫外的结界被触动了。 寒芒在男人眼底一闪而过,他将衣物搭在她身上,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声音却格外的轻柔,“乖宁宁,我去去就回。” 安今睁开泛着水光的眸子,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知道自己可以休息了,又昏沉的睡了过去。 岑妄看着结界外乌泱泱的人群,以及那个为首的老熟人,他唇边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杀意如同暗潮般涌上。 很好,他都没有去找他们,他们反而找上了门来,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奚清按着嗡嗡作响的本命剑,眼底凝结着寒冰,“岑妄,是你掳走了楚宁?” 岑妄挑衅的看着他,懒洋洋道:“她主动跟我走的,她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 “胡言乱语。”奚清眉眼冷了几分,直接拔剑。 岑妄也有些不耐,他早看这群人不顺眼了,滔天黑气从掌心汇聚,心中只剩一个字。 杀。 外面的昏天黑地的大战并没有影响到魔宫内,安今睡得香甜,迷糊之中感觉到有人攥住了她的脚踝,她难受的蹬了蹬腿,声音带着些委屈,“都说了不要了。” 少女梦中的呓语让男人手下一抖。 第29章 第29章被仙门抛弃的小师妹X魔尊1…… 见徽垂眸看着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幽暗冷沉的眸底闪着奇异晦涩的光。 她乌发散落,碎发被汗湿搭在额前,身上披着单薄的红纱依旧掩饰不住身上满是暧昧的痕迹。 见徽神情难辨,骨节分明的手拉着红纱,想去看更多风景。 而这时安今睫毛微颤,看着面前离极近的紫衣男子,她泛着水光的眸子微愣,带着迷茫,“师叔?” “嗯。”他轻声回应。 见真是的师叔,安今脑子突然清醒了,她猛地坐了起来,眉心微拧,“师叔,你怎么会在这?” 随着她的动作,手里的红纱在他掌心滑走,男人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里面仿佛伸展出一张大网,伺机将眼前的猎物牢牢困住。 “宁宁,师叔来救你回去啊。” 安今只觉师叔视线叫她毛骨悚然,她撇开头去,“师叔,我不回去,我是自愿待在澧都的。” 见徽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宠溺,仿佛在看一个叛逆的孩子,柔声问道:“为什么不回去?” 安今不知道岑妄去哪了,也不知道师叔是怎么进来的,她垂着头,随意应付道:“岑妄他对我很好,在这里我过得比在剑月宗开心,所以我不想回去。” 随着少女低下头,见徽盯着她纤细的后颈出神。 片刻,见徽眼里泛着凉意,攥住她脚踝的那只手微抬,薄纱滑落露出更多暧昧的痕迹,“他就是那么对你好的?” 安今轻咬着下唇,有些难堪,蹬着腿想让他松开,可惜没蹬开,她又想拿着被子盖住自己身体。 然而一只大掌却按住了她去拿被子的手,他的手很烫,似乎要将人灼伤。 见徽瞧着少女无措的样子,他慢慢靠近,语气清淡,“要是宁宁喜欢这样,师叔也可以。” 可以什么? 安今脑子嗡鸣,眉眼微抬,似乎不敢置信般,思绪在这一刻完全停滞了。 见徽师叔对于原身一向是如父如兄的存在,对她温和,又带着长辈的慈爱,此时说出这种暧昧下流的话,让安今觉得十分割裂。 “你自小在剑峰备受冷落,如今被不怀好意的人诱骗了,师叔不怪你,以后师叔也会对你好,跟师叔回去吧。 安今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觉得眼前这个师叔无比的陌生,“师叔你走吧,我不会回去的。” 男人忽然一笑,“这可由不得你。” 安今眼中满是愕然,下一秒她就昏了过去。 岑妄站在空中,欣赏着被魔气乱神的仙门弟子自相残杀,唇角勾着残忍的笑,“奚清,这一次,大势在我魔族。” 奚清满目怆然,两人交手了数百年从未分出胜负,而这一次却才发现这魔头实力竟提升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 如今仙门死伤惨烈,他却还未见到他小徒弟一面。 奚清眼里充满决绝,正准备自燃灵根和他同归于尽,却见对方脸色突变,竟然直接离开了战场。 岑妄察觉到殿里的异样,那还顾得上这群人,身形一闪直接消失在原地。 他匆匆回到魔宫,却发现本该在床上等着他回来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周身发出恐怖的气息,大殿的器皿尽数碎裂,“好一个仙门,本尊定要踏破九州。”—— “师兄,你是说你带着各宗弟子去澧都,结果连魔宫都没进去?”男人的声音满是不可思议。 奚清以手扶额,掩盖眼里的痛楚,“是,在我欲和岑妄同归于尽时,岑妄却突然离开了,后来我才知道是楚宁不见了,有人乘乱带走了楚宁,岑妄暴怒,还以为是我们使得计谋。” 他死不足惜,但他死之前一定要他的小徒弟平安,可如今小徒弟在哪他都不知道。 “师弟,你是否还能用魂灯查看她的方位?” 见徽想也没想,直接道:“不行,那个法子对神魂有损,只能用一次。” 闻言奚清的眸子彻底死寂下去,喃喃自语,“楚宁自小长在剑峰,也不曾与人结怨,她究竟在哪?” 见徽意味不明,“是啊,她到底在哪呢?” 安今是被谈话声吵醒的,外面熟悉的声音让她以为又回到了剑月宗,然而周围陌生的环境让她猛地一惊。 对,她被师叔带走了。 外面和他说话的是她师父奚清剑尊? 师父为什么要找她? 安今不明白,但是现在师叔更奇怪,也更让她害怕,她没有犹豫,连忙下床去,然而走到门口却被阵法弹了回来。 安今看着门上跃动的符文,眉头微皱,“缚灵阵?” 她尝试运转灵力,却一无所获,所以在缚灵阵中修士都会如凡人一般。 安今的心越来越慌,她用最原始的方式,拍着门大喊,“师父,师父,我在这里。” 她师父虽然不喜欢她,但作为正道第一人,他一向心怀大爱,刚正不阿,在他身边肯定也安全些。 然而外面的人似乎并没有听见,继续交谈着,“魔族的力量愈发强大,而我修为停滞不前,只希望师弟早日恢复修为。” 倒是见徽望身后的房屋望了一眼。 见徽看面前之人还在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教导他,他隐隐有些不耐,“师兄,我知道了。” 安今心里越发绝望,她就知道见徽师叔一向心思缜密,怎么可能会留下漏洞。 她调整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细细研究这个阵法。 她伸出手摸索着大门,试图找到阵眼,由于过于投入,她也没注意到外面的谈话声早已结束了。 忽然她眉眼一亮,高声道:“破。” 大门陡然被打开,男人轻笑的声音传来,“宁宁,你的阵法都是我教的,你还想用我教你的来破我的阵法吗?” 安今的笑容凝固在唇边。 紫衣男子饶有趣味的望着半蹲在地上的少女,竟然还真的差点被她找到了。 “师叔你为什么要困着我?” 安今不明白,明明两人在剑月宗关系最好,原身对他也最是依赖,连在福祉之地选择了能为他修复丹田的大回春诀,她来之后也恭敬他,一学会大回春诀就帮他修复丹田,自诩没有丝毫得罪他。 见徽将她拉起来,揉了揉她的发顶,缓缓道:“因为师叔想和宁宁在一起啊。” “但你身上的机缘太多,师叔不得不用些特殊手段,要不然宁宁就跑掉了。” 安今猛地抬眼望着他,眸光中丝丝缕缕满是失望,“师叔你不可以这样。” 见徽捏住她的下巴,不容置喙道:“我可以。” 似是怕吓到她,见徽又神情微缓,“在缚灵阵中你没有灵力,也无法辟谷,师叔给你带了些你幼时喜欢糕点。” 安今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也知道自己最好该顺着他些,但是她实在没有胃口,看到这些糕点还隐隐有些反胃。 “我不想吃。” “嗯?”见徽语调上扬,带着些危险的气息。 他轻叹,“宁宁终究是长大了,当年师叔随手施舍宁宁一点东西,宁宁都会对师叔摇尾乞怜,现在师叔想对宁宁好,宁宁反而不想理师叔了。” 安今怒目而视,突然为原身觉得不值,她以为的幼年唯一的救赎,原来是这般想她,甚至只是把她当随意逗弄的宠物。 见徽对上她充满怒火的眸子,忽然笑了起来。 曾经的他也是这样无能只知道发怒呢,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弱者的怒火是这么的可笑。 他抬手掐着她的下巴,强硬的将糕点塞进她嘴里,“宁宁当时差点被饿死,不应该明白食物的来之不易吗?” 干涩的糕点被塞进喉咙里,安今莹白的脸迅速涨红,猛地咳嗽了几声,胃里那股恶心感翻天覆地的涌来,安今扶着墙一阵干呕。 见徽见她这副反应剧烈的模样,先是不解,随后下意识摸上她的脉搏。 查看到圆滑如珠滚玉盘的脉象,见徽望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少女,满眼复杂,“你……” 这个星盘命定的救世之人,如今被仙门抛弃,浑身沾满魔气,甚至怀了魔胎,整个人从天之骄女被踩到了泥里。 每一步都是按着他的计划来的,可他……并不想让她这样了。 他丹田破碎时,踏遍九州寻找修补之法却未果,后来他偷偷潜入了天机门。 他看到了自己原定的命运,知道自己会因受不了沦为废人的打击在小从峰自尽。 他不服,他生来就站九州天骄的最顶端,剑术阵法符箓无一并不精通,凭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当年与魔族大战,他们付出全力抗魔,师父惨死,自己的丹田也碎了,反而是他那个师兄好好的,一跃成了名扬修仙界的剑尊。 凭什么? 在看到师兄还会携着那个身负救世之命的徒弟共同抗魔,最后一同飞升后,他心中的不服和愤懑达到了巅峰。 既然天道对他不公,他便毁了这个世界。 为了寻找修补丹田之法,九州各类秘籍禁术,他都阅览过,恰巧就让他知道了个可以改变星盘的办法。 先是他改了两人之间的师徒缘,让另一个和年纪相仿的女孩拜在了他师兄名下,而那个真正的救世之人还在凡间备受磋磨,可他尤觉不足,让她成了那个冒牌货的挡劫工具,带到了剑月宗。 他太了解他那个师兄了,他为了修仙界可以舍弃一切,可偏偏又极容易心软,所以他必然会漠视那个孩子,尽量不和她接触。 他算无遗策,可唯独没想到这个孩子竟也会让他心软。 他知道师兄对这个孩子不好,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是在她刚入宗不久。 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瘦骨嶙峋,眉眼间满是怯弱,蹲在地上拽着路过的草就想往嘴里塞。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呢?他的计划才开始,主角怎么能先死呢。 他随手给了她一颗辟谷丹,却没想到这孩子竟然缠上了他。 他也没有拒绝,毕竟看着这个天道所钟爱的救世之人冲他摇尾乞怜也是一件极有意思的事。 慢慢地看着她越来越依赖他,把他视作唯一的救赎,却不知道她现在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每次想到这都会引起他灵魂上的颤栗。 直到那次小从峰上,少女用纯净的眸子望着他说,“想要师叔重新问鼎大道。” 天道所选之人竟是这样好的人。 见徽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汲汲营营五百年未果,最后丹田竟在他的棋子手下修复了。 那他费尽心思所设之局算什么? 他不叫她去参加百宗论道,可想不到她还是去了,命运依旧走向了他最先的安排。 见徽盯着她腹中那团成型的魔气,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厉,这个孩子决不能留。 既然命运由他扭曲,便由他再次复原。 不过这一次和她一起抗魔,一起飞升的人只能是他。 第30章 第30章被仙门抛弃的小师妹X魔尊1…… 眼见师叔神色突然阴沉下来,安今下意识后退几步,“师叔,你要做什么?” 见徽掌心汇聚力量,眼里一片阴郁,却带着诱哄的语气,“宁宁,你怀了魔胎,师叔知道你一定也很害怕,师叔这就帮你铲除它。” 什么? 安今脑子像是被敲了一记闷棍,原来她的任务对象已经悄无声息来到了她的身边,可偏偏是在她受制于人的时候。 忽然腹中微动,安今没有感到任何不适,而是感受到了它在不安。 在原剧情里,这个孩子一开始就是有意识的。 所以它一定是感受到了外面的危险,它在害怕,害怕自己的存在不被欢迎,害怕自己会被娘亲抛弃。 安今心里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抚它,她冲着见徽大喊,表达出自己的意愿,“师叔,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要这个孩子。” 闻言,魔胎似乎是安心了,乖巧的蹭了蹭她的肚子。 见徽眸光加深,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魔胎会继承他父亲的力量,日后必定会为祸修仙界,你竟然想留它?” “只为一个可能性,就能随意剥夺一个生命存在的意义吗?” 安今知道如果她没来,未来确实会走向师叔所说的那个方向,但是她来了。 她的任务就是要好好教导这个孩子,所以她不会让原来的悲剧重现。 见徽眼里积攒的怒火在这一刻瞬间爆发,她不该是这样偏袒魔族,她该冰清玉洁,始终不渝的站在正道,守护苍生,最后抗魔飞升。 “一派胡言。” 见徽眼底闪烁着狠辣的光芒,手中幻化出长剑,一步步将安今逼近。 安今睫毛轻颤,脸色微白,靠在墙角退无可退。 “见徽师叔。” 忽然简菲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后房间的门被敲响。 安今刚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见徽一把将她拽到床上,用灵力束缚她的手脚,将她牢牢固定在床上。 见徽抬手蹭了蹭她惊慌的面颊,语气轻柔,“别怕,宁宁,等我先把那个冒牌货赶走,再处理那个孽种。” 所有的祸端,他都会一点点拨乱反正。 简菲儿发现周围的人都很奇怪,百宗论道突然被叫停,师兄去太白山一去不返,师父莫名一夜白头对她不闻不问,就连她的凤鸣剑有时候都不听她使唤了。 这一切的变化让她内心十分恐慌,总觉得自己在乎的东西在一点点离她远去。 想起见徽师叔当时的话,她决定去问个清楚。 小从峰上的木门陡然被打开,男人神情冷淡,看着她的视线莫名让简菲儿毛骨悚然。 “什么事?” 简菲儿深呼一口气,鼓足勇气,“见徽师叔,我想问你当时说的命格是什么意思?” 见徽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个冒牌货,眉眼满是厌恶。 这人天赋一般,却自命不凡,从来不把不如她的人放在眼里,甚至多次用废物来形容他,而再知道他恢复修为后却又摆出一副恭顺的模样。 反而是宁宁,哪怕遭遇不公,被所有人冷落,却依旧心思赤忱。 而这人占着宁宁的命格,被所有人宠爱着,但却养成一副愚昧,自傲的样子。 “滚。” 简菲儿被师叔毫不客气的话刺的脸色发青,可她不想走,她想弄清是怎么回事。 她咬牙,“师叔你不告诉我就不走。” 话落她被一阵罡风掀飞,她呕出一口血,用手撑着地想起身,然而一只黑缎云锦靴精准的踩在她的手上。 简菲儿眼圈发红,浑身颤抖,她何时受过这种欺辱。 见徽垂着眼皮,欣赏着她被打碎骄傲的样子。 “曾经你自傲自己的身份,瞧不起一切不如你的存在,更瞧不起楚宁,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享受的一切优待都是因为你占了她的命格。” 简菲儿瞳孔猛地一震,只觉心里什么东西崩塌了,她摇头,“这不可能。” 见徽淡淡的扫视了她一眼,目光不屑,还隐含一丝厌弃,“要不然你以为奚清为什么会收你为徒弟,九州单灵根的天才何其多?” “见徽,果然是你。” 忽然一道厉声响起,随后剑光划破天际横空而来。 见徽丝毫不慌,松开了踩着简菲儿的脚,挥剑抵挡。 两个化神大能交战散发的威压几乎要将简菲儿撕裂,得到自由的她连连后退数步,才到了一个安全的范围。 见徽单眼微眯,望着这个被他耍了数百年的师兄,轻笑道:“师兄,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 他们师兄弟百年来已经很久没有见面,而这段时间师兄却频频来小从峰找他,现在想想师兄估计早就盯上他了。 奚清压抑着怒火,满眼失望,“在我知道星盘被改后,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可我不敢相信你会做出这样的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直接毁了楚宁的一生。” 从天机门得知修仙界会有大难后,他一直在寻找破解之法,而这件事只有他师弟知道。 他带着仙门弟子去攻打魔宫,也是他提议的,楚宁却在大战时消失,除了师弟,他想不到九州中还有谁能有这般神通。 师父很早就告诉过他,这个师弟天赋极高,心气也高,修炼以来一路走得太顺利了,也没有遇到什么挫折,日后遇事极容易走上极端。 大战后师弟变为废人后性情大变,但当时修仙界百废待兴,需要他做的事太多了,一时也疏忽了他,后来才知道曾有人专门去小从峰折辱他。 师弟风头正盛时,压得九州天骄毫无出头之日,然而一朝天才陨落,谁都想踩他一脚,后来他知道后,严惩了那些人,但是师弟还是变得愈发阴沉,甚至还恨他,不愿见他。 五百年来他以为时间的流逝会淡化曾经的隔阂,却没想到这个师弟却走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奚清紧紧盯着他,眼里带着浓郁的痛楚,“你若恨我,大可冲我来,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牵连其他无辜之人,甚至让九州陷入危险之地。” “够了。” 见徽蓦地抬眸,眼底满是怨怼,“你一直都是那么伪善,你说的轻巧,对你下手,我一个废人,如何能对你一个化神下手?我只能利用一切我所能利用的东西,毁了这个对我不公的天道,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他仰头凝望着天,眉眼尽是得意,“如今与宁宁有师徒情分的是我,和她携手抗魔的也只会是我,届时我大道将成,仙鹤驾车,仙乐环绕九州,我必会是千年来飞升第一人。” 安今听着外面的谈话心里也一阵迷茫,什么命格?师父和师叔他到底在说什么? 不管她现在也没心思想这些了,只希望他们能多拖出师叔一会。 本来她还能在这个房间自由活动,现在她的四肢都被固定住,动弹不得,她只能救助系统。 【系统,能帮帮我吗?】 要不然等师叔回来,她和孩子估计都要危险了。 她话落没多久,她发现那股束缚感不见了。 她猛地松了一口气,【谢谢你系统。】 系统疑惑出声,【不是我,我还没来得及出手。】 【啊?那是怎么回事?】 安今脑子一团雾水,在缚灵阵中,她无法使用灵力,被困住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系统沉思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肚子里的孩子?】 安今低头,望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吃惊道:【它?】 系统笃定,【就是它。】 【宿主可不要小看它,它很聪明的,原身三番五次想打掉它,都被它躲过去了。】 系统这个形容让安今有些哭笑不得,可想到现在的处境她又笑不出来了。 她低落道:【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还是出不去啊?】 【宿主,在缚灵阵中不能使用灵力,但是可以用魔气,你是先天无垢体,让小魔头给你点魔气,这样你就可以转化它的魔气为自己所用。】 安今没想到还能那么用,她摸了摸小腹,试图和它商量,“宝宝,能不能借点魔气给娘亲呢?” 话落她肚子动了动,好似在回应她,随即她就感到一股暖流流经全身,安今也欣喜的发现她能动用自己的力量了。 她双手结印,开始布阵。 “见徽,楚宁到底在哪?我不知道你在星盘中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是九州需要楚宁,你不能为一己之私至九州安危不顾。” 听到这句话安今更疑惑了,师父找她到底要做什么?九州为什么需要她? 很快传送阵亮起,她没有再多想,直接踏入传送阵中。 不管什么原因,她都不想留在剑月宗了。 而此时带着魔军刚刚占领青州的岑妄忽然一愣。 随行的魔将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兴致冲冲,“尊主,咱们下面去打哪个州?” 所有魔族信心满满,等着他们尊主发号施令占领九州。 岑妄眉头皱起,他怎么忽然感受到了自己的魔气?一会离他十万八千里,一会又彷佛在他附近。 他没有多思考,“直接去剑月宗。” 他要先去把他的宁宁抢回来。 而那边安今被传送到了一个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由于当时情况紧迫,安今只想着赶紧逃出去,也没有计算好方位,导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这里又有灵气又有魔气,安今本想找个人问一下,然而她走在街道上,没有感受到丝毫人气。 两边的尸体堆积如山,空气翻涌着血腥气,城墙上黑色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安今心里一个咯噔,这满目疮痍的场景怎么那么像系统所说被魔族侵略的地方。 岑妄本就满脑子想着占领九州,如今没有她拦着,恐怕他更会肆无忌惮。 她还在腹中的小反派,刚有意识就知道帮她这个娘亲,以后肯定也会听她的话,不去为非作歹。 唯一让她发愁的就是岑妄这个大魔头了,他或许对自己有几分喜欢,或许只是觉得自己是个好用的炉鼎,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听她的话。 “师兄你清醒一点啊。” 忽然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打破了安今的思绪。 少年衣衫褴褛浑身是血,跌倒在地上,而他面前之人眼睛泛着血色,两只手死死的掐住他的脖颈。 “高万玉?”安今微惊。 看到这高万玉和华熠两个熟人,安今心里愈发疑惑,在朝湖秘境中这对师兄弟明明感情很好,怎么现在华熠一副要至他于死地的样子。 高万玉被扼住命脉,脖子上满是青筋,斜眼看到安今,他心里大慌,“楚师妹,青州已经被魔族占领,你快跑,我师兄也入魔了,快离开这。” 原来她到了青州?一个传送阵竟然给她传了那么远。 安今轻叹,岑妄果然开始了,如今青州沦陷,其实她来也正好。 她不仅没有走,然而靠近了他们,指尖萦绕绿光,轻点华熠眉心,只见华熠眼中血光慢慢褪去,神情逐渐变得呆滞,缓缓松开了掐着高万玉的手。 他看着眼前两人,迷茫道:“楚师妹?咦,师弟你脖子怎么青了?” 高万玉没管他,他猛地拉着安今的手,眼里的光芒大亮,像是迷途绝望的人看到最后一丝希望,“楚师妹,你能净化魔气?” 安今点点头。 高万玉一挥衣袍,直接跪在地上,眼里流下泪水。 “楚师妹,魔尊突然来袭,青州大乱,我重紫法宗半数同门被魔气同化,他们被魔族控制,欲要坑杀青州数万名百姓,求你救救他们,救救青州吧。” 30-40 第31章 第31章被仙门抛弃的小师妹X魔尊1…… “百宗论道暂停后,我们部分弟子回到了青州,部分跟着剑尊去澧都攻打魔族,可没想到那魔尊的实力竟然如此之强,连剑尊都奈何不了他。” 安今跟着他们去重紫法宗救人,路上高万玉给她说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听到这里安今睫毛微颤,神情有些不自在。 “我本来是和剑尊一起去的澧都,后来形势不对,剑尊赶紧带我们撤了回来,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宗门的求救信号,等我赶回来的时候发现青州已经沦陷了,师兄他们也都入魔了,还想要杀我。” 高万玉眼眶通红,说着说着就抹了一把泪。 华熠拍了拍他的肩头,干巴巴的安慰,“师弟,师兄只是被魔气迷了心智,不是真要杀你。” 安今望着华熠,“你们失去意识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记得一个红衣男子突然出现在青州虚空之上,随后天空彷佛裂开了一般,魔气纵横,魔物纷纷涌出,长老带着我们去抵御魔族,可我们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我失去意识之前只记得一团黑气钻入了我的眉心中。” 听完华熠的话,安今几乎可以确定是岑妄干得了。 所幸她现在已经是金丹后期,也能更好的发挥大回春诀的效力。 她默默祈祷自己能解决这次的青州危机。 事态紧急,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重紫法宗的试炼场。 曾经的试炼场如今被挖了一个深坑,青州的百姓都被赶到了里面,有些是刚入道不久的低价修士,但更多的是在青州生活的普通人。 而深坑之上都是重紫法宗的长老和弟子们,他们神情呆滞,手上却不断的施着术法,一会在坑里释放火焰,烧的坑里的人连连惨叫,一会又有人凝水将其浇灭,又有木灵根的召唤藤曼卷起几人,将其死死勒住。 他们高高在上,狩猎着坑里的普通百姓。 天空阴沉沉的,仿佛被一层厚重的灰色纱幕所笼罩,深坑里的人发出凄惨的哭喊声,无端让人绝望。 “重紫法宗不是守护我们青州的吗?他们凭什么那么对我们?” “天道何在啊?定是他们修炼邪功,拿我们献祭的。” 高万玉和华熠两人眼里充满恨意,“都是魔族,都是魔族,重紫法宗一直在守护青州,才不会残害百姓。” 安今的心神在这一刻完全失去了平静,彷佛突然跌入冰河,四肢僵硬的无法动弹。 她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微微颤抖,心里一阵反胃。 她一直生活在还算安逸的环境,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 曾经系统告诉她,要她阻止反派祸害人间,她刚开始只把当作一句话,一个任务指令,然而真正看到眼前的人间炼狱,她才知道这祸害人间短短四个字背后代表的是什么。 安今的眼神逐渐坚定,她必须要阻止他们,不仅是为了任务,更是她作为人最基本的底线。 她没再犹豫,一跃来到深坑上方,微风拂过她耳边的碎发,衣袂鼓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去,只见她双手飞速结印,全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芒,这道光如温暖的初阳,又泛着莹莹充满生机的绿,片刻光芒被被飞散成无数个小绿点落在被魔气同化的修士身上。 随后他们的眼神从呆滞和疯狂中渐渐变得清明,彷佛从一场噩梦中苏醒。 看到眼前的深坑,重紫法宗掌门顿时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 高万玉此时也来到了他们身边,哽咽着说道:“掌门、长老,还好你们醒了,不然青州数万条人命险些葬送在我们手里了,还好现在大错还未铸成,是剑月宗的楚师妹唤醒了你们。” 华熠见师门都恢复清醒,立即开始安抚被困的群众。 他的声音灌着灵力,响彻整个试炼场,“诸位,我重紫法宗一直以守护青州百姓为己任,今日之事都是魔族一手主导,我们现在马上就把你们救上来。”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我就知道,重紫法宗不会那么对我们的。” 重紫法宗的弟子们纷纷落在深坑里,将里面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先救上来,周边人潮拥挤,还活着却手脚健全的百姓都往重紫法宗的弟子那边跑。 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人被所有人忽略,大家都默认了他们已经死了。 只有一道纤细的身影落在他们身侧,伸出手探测他们的脉搏。 安今确认这些人是否还有生命体征,若是没有死亡,便催动大回春诀为他们疗伤。 所幸大部分的都只是受了重伤暂时昏迷而已,在她的治疗下他们很快恢复重新站了起来。 而她这边的动静也被越来越的人注意,安今在不知觉的情况下被一群人围了起来。 一只干瘪布满皱纹的手忽然抓住她的右手腕,“仙子,求求你先救我孙子吧。” 随后又有一只几乎被烧焦的手抓住她的左手腕,“先救我啊,先救我,不想死啊。” 安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被拉扯的有些站不稳,“你们不要急,我先救情况比较危急的人。” “我孙子腿被勒红了一圈,估计是断了,我家孙子还小,以后可不能瘸啊,仙子先救我家孙子吧。” 而角落里一个黑袍人空洞的眼眶幽幽地盯着被围住的少女,面上满是忌惮。 这人竟然能唤醒被魔气同化的修士,那岂不是尊主统一九州最大的障碍? 这人决定不能留。 单邪没有犹豫,五指成爪,直接将她攻去。 华熠注意到安今那边被围住,想过去帮忙,但自己也被劫后余生的百姓拼命的缠住了,一时也没法过去。 毕竟他们都是普通人,也不太好用术法。 华熠本就担心安今那边情况,所以也最快的感受到了那道危险的气息,看到黑袍人,他瞳孔猛地一缩。 这人是魔尊留下看守青州的十大魔将之一,深坑计划也是他一手主导的,如今计划被楚师妹破坏,他一定怀恨在心。 “楚师妹,小心啊。”华熠声嘶力竭喊道。 人一多就嘈杂,安今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只觉得空气愈发稀薄,周围还弥漫着烧焦味、血腥味。 安今捂住肚子,一股恶心感在喉间挥之不去。 “啊啊啊——” 忽然一道黑气从她腹中挺身而出,爆发出强劲的气流,直接将周围的人群掀飞。 安今面上满是迷茫,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慢慢放下了捂住肚子的手。 她怎么感觉孩子好像已经出来了? 围着她的人尽数被掀飞,这时黑袍人的存在愈发明显,然而他好似遇到了什么让他惊恐的东西,硬生生的在离安今三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 望着萦绕少女身侧,一副守护姿态的黑气,单邪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尊……尊主,不对,少主?” 安今沉默了很久。 好吧,孩子是真出来了。 她看着这一团灰不溜秋的黑气,有些发愁,这个样子她真的很难有母爱啊。 她安慰自己,母不嫌子丑,而且这个孩子还保护了她那么多次,她怎么能嫌弃他。 她定下心来,伸手将那团黑气抱在怀里,没想到魔气慢慢凝化,在双手之中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 安今瞬间笑开了,“宝宝。” 这才对嘛。 魔胎嗦着大拇指,眨着忽闪忽烁的眼睛,原来娘亲喜欢他这个样子,还好他会变。 第32章 第32章被仙门抛弃的小师妹X魔尊1…… 虽然这个宝宝没有在她腹中呆多久,但是安今真正看到他的那一瞬,心里还是无法抑制的泛起了爱怜。 她戳了戳宝宝软乎乎的小脸,“你出来的好快,娘亲还没有给你想好名字呢。” 安今沉吟片刻,“要不……就叫守善吧。” 弃恶从善就从名字开始,原剧情里的小魔头才不会是她家可爱的小守善。 小守善咯咯的笑着,手舞足蹈的回应着她,瞧着让安今心头一软。 “这孩子是怪物吧,一出生就那么大劲。”被魔胎掀飞在地上的百姓站起来,呲牙咧嘴的扶着腰道。 “不是怪物,它是魔族,仙子,快把这孩子扔了,它就是害我们的魔族。” 由于魔胎过于离谱的出生方式,也没有人想到这是安今的孩子。 普通人不知道,可重紫法宗的人可看出来了些许猫腻。 华熠一脸复杂,“楚师妹,它是?” 他是不信楚师妹会和魔族有什么牵扯的,但是这个小魔头确实是她身上出来的。 安今将小守善用衣服裹住,挡住他们看异类的视线,“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呀。” 如今青州刚受到魔族的摧残,民众对其恨之入骨,最好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小守善是她和岑妄的孩子比较好。 重紫法宗掌门狐疑道:“魔将为什么会叫它少主啊?” 安今垂着眸子,张口就来,“我不知道,可能认错了吧。” 魔将苦笑,他怎么可能认错,这分明是他们尊主大人的气息,他竟不知尊主怎么时候有了血脉。 “我没……” 他准备说话,就见被裹着的小婴儿对他露出了个无齿的笑容。 魔将身形一抖,“对对对,我认错了认错了。” 话落头也不回的溜了。 现场的人都被这一幕弄得一头雾水,但魔将走了,危险解除,大部分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这时安今也道:“既然青州之困已解,那我先行离开了。” “等等。” 重紫法宗掌门叫住了她,他看着那个孩子,半响犹豫出声,“小友,这小魔物显然是缠上你了,不知你们是何关系,它一出生就有如此强劲的实力,日后成长起来不堪设想啊。” “掌门。”高万玉心惊肉跳,生怕掌门对楚师妹出手。 他焦急道:“楚师妹刚救了青州,之前在朝湖秘境也是因为她,我们才得救,我相信不管楚师妹和这小魔物是什么关系,她都不会危害九州的。” 掌门颔首,抚着白须,“我并非这个意思,我知道小友心底纯善,但魔物一向凶残,还望小友日后多加注意。” 安今眉毛微抬,温和的眸子闪过一抹柔光,“多谢掌门关怀,但我相信这个孩子,也相信自己能教导好他。” 她知道修仙界容不下魔族的存在,她能理解,她本也没打算带着孩子在九州生活。但是面前这位掌门善意的提醒,也让她心里一暖。 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对她这个孩子喊打喊杀。 蓦然狂风骤起,天色骤然昏暗,头顶的苍穹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裂,一道红衣如同燃烧的火焰般显现于众人眼前。 那红衣鲜艳夺目,宛如鲜血染红的绸缎,随风猎猎作响,他似乎从黑暗的深渊中涌现而来,周身弥漫着睥睨天下的气场,让人不寒而栗。 岑妄冷眸微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容姿清婉的少女。 “是魔尊。” “魔尊又来了。” 众人惊慌失措,还留在深坑没被救起来的百姓再次嚎哭了起来,坑上的人下意识想要逃离,可周身仿佛陷入了一个领域,强大的威压将他们压得动弹不得。 安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一把抱了起来,陡然对上男人炙热的桃花眼,安今心脏忽然漏了一拍。 “岑妄。”她轻声唤道。 她也没想到那么快就见到了他,而且还是在她刚破坏了他的计划后,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男人垂眸,泼墨般的眸子映着她的身影,叫人看不出情绪。 似乎察觉到什么,一直乖巧的藏在她怀里的小守善,蹭开了安今的衣襟,露出来了个小脑袋。 岑妄正直勾勾望着怀中失而复得的姑娘,然而却看到了她怀里的小崽子。 他眉头一皱,毫不客气道:“谁家小孩?给他扔了。” 本来感受到爹爹气息,想和他亲近的小守善瞬间缩了回去,小手抓着安今的衣襟,瘪了瘪嘴,水葡萄般的眼睛里充满委屈。 安今抱着儿子,清透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无奈,“我们家的。” 先前那个魔族都认出来了,他这个当爹的却认不出来,安今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 岑妄眼底划过一抹愕然,突然想到了那次双修后他查看到的那团魔气。 他本来要前往剑月宗,却突然感受到了青州这边的异样,又折了回来,看到少女的那一刻,他满眼都是她,哪还来得及顾得上别的。 听到她这一提,他稀奇的拎着小屁孩露在外面的小腿,倒着给他拎了起来,确实在这小崽子上感受到了和他相似的气息。 他们魔族一般都是由在血河幻化而生,一般也不会产生亲缘关系,他倒也是第一次知道他们魔族竟然还能胎生。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这光屁股的小崽子,最后轻轻的啧了一声。 这小家伙实力和天赋竟然还不错。 听到他漫不经心的一声啧,安今秀眉微蹙,他这是什么意思? 安今一时摸不准他这是什么态度,但看着儿子双眼含泪,小胳膊小腿冲着她扑腾的表情,她一下子的就心疼了。 她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嗔视道:“你不要这样,宝宝会难受的。” 岑妄唇角微抽,这小崽子,他就算给他摔地上,他也不会有啥事。 他懒得理这装模做样的小崽子,他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煞风景的一声大喝。 “魔头,你快放开楚师妹。” 高万玉看到楚师妹被那魔头掳走,脑子里什么也没想,一时也忘了对魔族的恐惧,直接呵斥出声。 重紫法宗掌门胆战心惊的拉住了他,“万玉,不可妄言,两人态度熟稔,想必早就相识。” 岑妄冰冷的视线在底下的人扫过,他记得这些人都已经被他魔化了,可现在…… “单邪呢?给我滚出来。” 他厉声一喝,先前的黑袍人又连滚带爬的回来了,他跪在下首,颤颤巍巍道:“尊主。” “这怎么回事?” 见魔尊问责青州,魔将连连道:“尊主这和我没关系啊,我一直尽心尽力的守着青州,结果那个女修带着少主突然来了,她唤醒了被魔化的修士,我本来想了结了她,没想到少主竟然在她身边护着,我又不敢和少主打,所以才……” “你竟然还想伤她?”岑妄眼神里带着暴虐的狠厉,五指在空中虚握。 话还没说完的魔将整个人被提起,脖子高仰着,脸泛青紫色,“尊……尊主,我没——” 岑妄如今的反应,安今也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自己坏了他的计划,他会迁怒自己,没想到他却是在为她出气。 忽然想到了什么,安今拉了拉他的衣角,语调温软,“这人欲要坑杀青州上万无辜百姓,这是你的命令吗?” 男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宁宁,本尊从未下过这样的命令。” 他通过魔化修士占领青州后,就着急找她去了,哪有功夫去虐杀普通百姓,而且那些普通人就算杀了也不会给他什么成就感,他才懒得废功夫。 安今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岑妄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这也说明深坑事件是由这人一手策划,想到上万条人命险些葬送,她也没有再劝。 岑妄望着魔将,眼中温和退却,只剩一片寒光,“本尊不需要不听话的下属。” 他不在乎那些人的命,但却无法忍受有魔借着他的手去自作主张。 只见修长的指尖在空中虚点,魔将痛苦的嘶吼着,整个化成一团黑气,慢慢消散了。 这动作来的太过突然,安今一把捂住了小守善的眼睛。 他这副凶残的样子可不能把孩子带坏。 魔将的消散给青州的百姓带来极大的震撼,也感受到了魔尊的嗜血多变,连自己手下的得力大将都杀,那他们这群人…… 高万玉惊惧,面上满是不解,他不明白善良柔弱的楚师妹怎么会和魔尊混在一起。 “楚师妹?” 望着他们害怕的模样,安今拍了拍男人抱着她的手,“你先放我下来,我有话跟他们说。” 岑妄没有撒手,目光幽幽望着她。 他们重逢后都还没说上几句话呢? 不知怎的,安今就是诡异的看懂了他眼里的情绪,她挺直身子在他侧脸上落下一吻,好声好气道:“你先将我放下去吧,之后我就跟你回澧都。” 岑妄眼里的寒意褪去,神情稍缓,但还是有点不想撒手,“是他们把你带走的吗?” 安今摇头,“跟他们没关系,你也不要伤害他们。” 岑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妥协道:“行吧。” 要是之前他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同意,可经过这么多天的分离,他早已知道她对于他的重要性。 曾经占领九州几乎是他千年来无趣生活中唯一的乐子,而现在他已经找到了其他的占领九州外,其他令他心神驰往的东西。 安今落在地面上,望着重紫法宗的众人,眸光亲和,“坑杀青州百姓不是岑妄下的命令,而是那个魔将自作主张,现在他已经得到了惩罚。” 重紫法宗的人都知道她再为那个魔头解释,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华熠一脸复杂,“楚师妹,你和魔尊……” “我们在一起了。”安今的眼眸里闪着温和的光波,缓缓道。 如今岑妄就在旁边守着她,她也坦荡的承认了两人惊世骇俗的关系。 在场人倒吸一口冷气,修士竟然跟魔尊走到了一起,这简直骇人听闻。 高万玉艰涩出声,“那那个孩子?” “也是我和他的孩子。” 似是听到有人在提他,小守善又冒着了一个头,小家伙生得白白嫩嫩的,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众人。 明明是极可爱的长相,却莫名让众人背脊发寒。 饶是经过大风大浪的重紫法宗掌门也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奚清剑尊知道吗?” 提起这个,安今眸光微闪,“不需要他知道,我早就不是剑月宗的弟子了。” 重紫法宗掌门浑浊苍老的眸子看着眼前柔婉轻灵的少女,面上满是可惜。 这样好的苗子怎么就和魔族搅在一起了呢? “你毕竟是在仙门长大的,你有没有想过,日后修仙界和魔族交战,你该如何自处?” 第33章 第33章被仙门抛弃的小师妹X魔尊1…… 安今被问的一愣,说实话重紫法宗掌门问的问题也是她现阶段所困扰的。 她不想去衡量自己和岑妄的野心孰轻孰重,她最后只是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尽自己所能去阻止他,定不会叫九州生灵涂炭。” 岑妄还在等她,她没有跟重紫法宗等人过多交流。 不远处,男人望着向他走来的少女,深沉的眸子里跳动着星火,“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他听到了他们谈话的问题,不想她再去纠结。 耳边回响男人坚定的声音,安今睫毛轻颤,眸子慢慢明亮了起来,如同夏夜的繁星。 透着她的眼眸,岑妄看清了自己的心,以及自己真正想要追求的事物。 他承认早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喜欢上了她,所以看到她被那群废物嘲讽,会想帮她出气,所以自己筹谋的计划被她破坏,他也生不起气了,只想着带她回澧都。 每次想到在太白山,她说要跟他走时,他都会暗喜,千百年来再也没有比那时更令他开心的时候。 哪怕后来为了寻她,他势如破竹的拿下青州,也没有那时开怀。 “如果占领九州的代价是你站在我的对立面,那我选择放弃,我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 她长在仙门,想护着仙门,他理解,他退让就是了。 他的目光炙热坦诚,又带着浓重的情意,让安今不由心之一颤。 人总是会被这样直白热烈的爱所打动,安今也不例外,她牵起他的手,清眸流盼,“不止我,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 小守善感受到两人温馨甜蜜的氛围,一直咯吱咯吱的笑。 岑妄喉咙开始发干发涩,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将他们母子二人揽在怀里。 然而他们平静温和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就听到有人惊呼,“天啊,那是什么?” 突然天上出现了漫天流光,无数剑修御剑而来。 重紫法宗掌门远远的凝视着天际,缓缓道:“是剑月宗的弟子,他们应该是收到了青州的消息,特地前来协助的。” 安今眉头微蹙,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在和剑月宗扯上什么关系,正想让岑妄带着自己走,然而没想到剑修御剑的速度极快。 嗖嗖几道光影落到试炼场中,竟都是些熟悉的面孔,视线落到白衣男子身上,安今微愣。 没想到师父竟也来了。 师父的头发…… 白衣男子本就清冷,如今一头白发,显得人愈发飘然若仙,但又毫无人气,只一眼便让人觉得彷佛处在万里冰原,此时眼里却藏着安今看不懂的神情。 他身边的俊逸青年看到安今眸子微亮,“师妹,你竟然在这,我在太白山找了你许久,一直没找到你,你怎会到了青州?” 听闻青州被魔族侵占,他本来是和剑尊一起来解青州之困的,没想到意外之喜遇到了师妹,萧江刚想上前和师妹详聊,却陡然被一道红色的身影拦住。 他顿住脚步,虽然看不出这人的修为,但是他周身恐怖的气息让他充满忌惮,而且这人还极有可能是魔族。 “你是?”他警惕道。 岑妄冷眸微眯,虽然萧江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岑妄可知道他就是宁宁在秘境心心念念想去救的那个师兄。 要是之前他可能还有顾虑,现在他已经与宁宁两人情意相通,他宣示主权似的将少女揽在怀里,挑眉得瑟道:“宁宁,你告诉他,我是谁?” 一旁围观的华熠向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当时在秘境里他们都能看出萧江对楚宁的情意,但现在…… 然而转头看到师弟一副同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心里一个咯噔。 安今脑仁发疼,不过现在让萧江死心也好,这样他也不会走向原剧情的路了,毕竟两人一开始就没有结果。 “师兄,他是岑妄,我的伴侣。” 听到安今的回答,萧江神情僵住,甚至觉得一阵耳鸣,有些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岑妄不是魔尊的大名吗?师妹怎么会和魔尊有牵扯?甚至还成了伴侣? 岑妄欣赏着这人灰白的脸色,但又觉得不够,“不止,宁宁是我的伴侣,也是我的爱人,还是我儿子的娘亲,小崽子露个面给他看看。” 小守善听话的从娘亲怀里钻出来,对着萧江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岑妄唇角微扬,觉得这个儿子愈发上道了。 萧江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稳重自持,“师妹,是他逼迫你的吗?” 听到岑妄贱兮兮的回答,安今更头疼了,她把儿子的头按了回去,轻叹,“师兄,我自愿的。” “为什么?他可是魔族,还是魔尊。” 安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她随意编撰了个谎言,半真半假道:“我被师父废去修为扔到雪山后,我以为我快死了,那时候是他救了我。” 闻言奚清气血翻涌,喉间一阵腥甜,又被他生生忍了下去。 她的回答犹如一把利刃刺进萧江的心脏,他声音干涩,“师兄也去找你了,但我翻遍了整个雪山,都没有找到你。” 青年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喃喃道:“是师兄来晚了吗?” 安今目中愕然,倒也没想到大师兄竟会去找她,轻声道:“谢谢师兄的记挂,不过现在说这些没什么用了,日后我会跟着岑妄去澧都,并不想再回到剑月宗。” 不想再回到剑月宗,这轻飘飘的几个字却重重砸在奚清心间。 是啊,他们凭什么以为她还会愿意回去呢? 他冷落她,苛责她,从没有一日尽到师父的职责,他努力去回想他们在剑峰的相处,可他想不到,在他的记忆里只有少女那双怯生生的眸子。 奚清目光苍凉,痛楚如同冬日里的连绵细雨般冰冷刺骨。 他知道她受了很多委屈,不愿回剑月宗,可澧都又怎会是个好去处?岑妄又怎么可能是个好伴侣? 他一把拉住了她,枯涩的瞳子里泛着凄清冷落的光,“宁儿。” 奚清的动作让安今有些猝不及防,她刚想挣扎却被他眼中浓郁的痛楚给惊到了,一时也忘了甩开他。 “跟师父回去吧,师父会好好补偿你的,是见徽师弟改了星盘,误导了我,其实与我有师徒缘的是你,身负救世之命的人也是你。” 奚清心中悲切,一字一句道:“是师父错了,我不该错把你当成菲儿的挡劫工具,薄待你多年。” 他也去太白山找她了,他也晚了一步。 奚清的话让众人一惊。 而萧江竟丝毫不意外,只想到了在剑月宗福祉之地无数向师妹涌去的法宝,原来他们一向不被宗门重视的师妹,竟然有这样贵重的命格。 听到奚清的话,安今眸光骤然缩了一下。 拥有救世之命的是原身?一时间她的思绪完全混乱。 难怪见徽师叔会教原身禁术,难怪原剧情原身会众叛亲离,原来这一切都是见徽师叔主导的。 所以原剧情明明原身已经给简菲儿挡劫被献给了魔尊,修仙界还是遭受到了灭顶之灾,原来不是天机门门主算的不准,而是见徽师叔从中做了手脚,让他们找错了人? 所以她学会大回春诀修复了师叔的丹田,他才会是那样异常的反应?所以原身的一切悲剧都是因为见徽师叔? 想明白过来的安今,只觉一股寒气陡然从脚底冒到心间,回想在小从峰对弈,她的棋子总会被见徽师叔堵得水泄不通,原来不管在棋盘还是现实,见徽一直在围剿她。 那原身心心念念想为师叔恢复丹田的赤子之心算什么? 安今温和的眸子微微一沉,避开奚清期待的视线,“太晚了,剑尊,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原身已经死了。 虽然始作俑者是见徽师叔,但是原身在剑峰上十多年的不公和委屈却是真真正正来自奚清,她没有资格替原身原谅。 奚清全身彷佛被冻结了一般,眼里是化不开的痛色。 一时间整个试炼场都弥漫压抑的气息,忽然一道散漫的声音响起。 “师兄啊师兄,几百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无能,宁宁既然不愿,你又何必再征询她的意见。” 紫衣男子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他双眸似有浮翠流丹掠过,缓缓道:“直接将她抢回来不就行了。” 安今眼底盛满愤怒,就是他毁了原身的原本可以顺遂的人生,让原身一个人在澧都绝望自杀,而且他之前还想囚禁她。 要不是小守善帮了她,恐怕她还被困在小从峰。 哪怕现在他也没有丝毫悔意。 而见徽丝毫不在意她的怒意,而是看向了奚清,眸色像是洒了一层灰,“师兄,我们再联手一次吧,只要杀了岑妄,不仅九州清净了,宁宁也只能跟我们回去了。” 他了解这个师兄,不管两人之前闹得有多不可开交,但在大义面前,他只能和自己联手。 曾经他恨师兄,恨天道,恨所有人,但他最恨的还是魔尊。 他到现在都记得在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魔尊是如何残忍的搅碎了他的丹田,让他感受自己的灵力一点点流逝,一步步变成废人。 岑妄轻笑,杀意却如洪流破堤而出,“你们大可试试。” 安今捏了捏他的手安抚他,随后自己向前半步,挡在他面前,清凌凌的眸子对向奚清。 “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父,我说了我是自愿跟岑妄走的,你对不起我的事太多了,我不希望你最后再做出违背我意愿的事。” 奚清对上她的眸子,手中的剑都险些掉落在地上他压制不住喉间翻涌的血腥,嘴边溢出鲜血,染红了泛白的唇色。 “宁儿,我……” 但凡她说一句不愿,他就算拼了这一条性命,也会将她带回来,但是她说她愿意,她还护着那个魔头。 奚清捂住绞痛的心口,只觉眼前一片朦胧,现实她护着魔头,和星盘里她灭魔被众人簇拥着的模样重叠,他竟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剑尊你回去吧,岑妄答应我,不会再祸乱九州,修仙界也不会有什么劫难了,不过……” 少女眸子里的温和逐渐褪去,带着些许凌厉,“现在我有一笔帐要和见徽师叔算。” 第34章 第34章被仙门抛弃的小师妹X魔尊1…… 见徽淡然一笑,“宁宁要算什么账呢?是想杀了我吗?” “我不杀你,但你从我身边获取的东西,我要收回来。” 想到见徽师叔间接害死了原身,自己还为他修复了丹田,安今就觉得恶心。 而且他如今有了顶尖的修为,又对这个世界充满怨怼,很难保证他以后不会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哦?所以你要把师叔的丹田再次毁掉?” 见徽虽是笑着,但眼里却毫无温度,交杂着不屑与蔑视,缓缓吐出四个字,“就凭你吗?” “如果再加上我呢?够不够?”岑妄目光阴冷,衣袍无风鼓动,周身充斥着可怖的气息。 见徽没有看他,对着安今缓缓道:“报仇还得是自己来才有意思,我知道宁宁有很多机缘,不管我千防万防,竟还是叫你逃了,既然你如此神通广大,又这样憎恨我,不如自己来?” 岑妄听着他的口吻,眼底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嗜血之色,“当时是他把你从魔宫带走的?” “确实是他,他把我囚禁在小从峰的木屋里,甚至还想杀我们的孩子。” 安今知道见徽在激怒自己想让自己和他单独对决,可他心思缜密又阴险,还比自己境界高了那么多,安今才不会以身试险。 只要能解决他这个隐患,谁来都是一样的。 小守善似乎也是在验证娘亲的话,点了点小脑袋,大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像是在害怕。 岑妄戾气暴涨,望着见徽的视线彷佛在看一个死人,“该死。” 他一甩衣袖,带着恐怖气息的黑气划破天际直接将见徽攻去。 见徽面色微变,抽出泛着寒芒的长剑抵挡,充斥恐怖的黑气和剑光相击在一起,天色忽明忽暗。 岑妄朝虚空中伸手,五指往下一压,黑气愈发强劲,而见徽明显有些吃力,手臂青筋暴起,剑身竟隐隐有些了裂痕。 两人并没有僵持多久,见徽手上的剑直接断裂开来,形成的巨大冲力将见徽震退了数步。 不止他,在场之人都明显感受到了强烈的威压,还是重紫法宗及时开结界护住了试炼场的普通人。 岑妄的身形如鬼魅般一闪而过,瞬间便来到了见徽面前,伴随着尖锐的呼啸声,岑妄一掌击在他的胸口。 这一击犹如雷霆万钧之势,带着无尽的力量和威势,速度之快,根本没有给见徽反应的机会。 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响声,见徽的身体被击飞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见徽脸色煞白,呕出一大口鲜血,再抬眼,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在星盘里看到的岑妄远没有现在厉害,哪怕千年前他们还能打的有来有回,如今他的实力已然恢复到巅峰时刻,然而此刻竟然在他手中过不了几招。 这样下去,他不仅毫无胜算,甚至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见徽的眼睛混浊暗淡,幽幽看着身后的仙门弟子,“你们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同门被魔族残害?” 如今在青州,修仙两大顶尖宗门在此,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一人受魔尊的残害? 被他质问的仙门弟子皆是目光闪躲。 魔尊说了不会再挑起战争,如今只想找见徽算账,他们实在不愿插手。 而高万玉丝毫不畏惧他的视线,愤恨道:“就是你让楚师妹受了那么多苦,你罪有应得。” 萧江没有出声,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师妹在剑月宗都遭遇了什么,所以他也不会去同情这个师叔。 见徽唇边掀起一个嘲讽的笑容。 这就是仙门,他曾经守护的修仙界,他早就看穿了他们大义下的自私自利,只有曾经的他,才会愚蠢的不惜自己的生命去守护他们。 他灰暗的眸子转向一旁的奚清,“师兄,五百年前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被岑妄废掉丹田,五百年后的今日,我同样受难,你依然在袖手旁观。” 被质问的奚清眼里满是挣扎,虽然他这个师弟走弯了路,但他确实为了修仙界付出良多,可宁儿要为自己报仇也没有错。 他握着剑的手发抖,一边是相识多年的师弟,一边是亏欠的徒弟,他不管怎么选都是错。 奚清双目轻阖,太阳穴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向来挺直腰身也佝偻了下来。 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或许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五百年前没有护好师弟,是他在师弟受伤后没有对他进行及时疏导,让他在旁人的羞辱下一点点扭曲。 到现在他才知自己有多失败,在乎的事物太多,最后什么也没抓住,还忽视了身边的人。 奚清眼眸是浓浓的疲惫,最后还是挡在了见徽面前,“宁儿,见徽师弟对不起你,我更是对不起你,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给他一丝生机。” 他的反应,安今并不意外,她也拉住了想继续动手的岑妄,“剑尊,我从来没有想过杀他,只是想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安今从小生活的环境让她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可她也不想轻易放过见徽。 见她冷漠疏离的样子,奚清心里一痛,也没有再说话,默认了她的做法。 安今看着见徽,“师叔,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什么都不做,楚宁迟早能学会大回春诀,你的丹田也能修复。” 听着她的话,见徽又呕出一口鲜血,眼里满是血丝。 他想竭尽全力去嘶吼,去质问为什么不早点呢?为什么在他绝望到完全放弃,以至于想颠覆这个世界的时候才让他恢复,让他觉得他之前的努力都是枉费。 鲜血不断从他口中溢出来,彷佛如厉鬼发出最后一声嘶鸣,“若我什么都不做,我早就死了,就是想看九州的沦陷的念头坚持着我苟延残喘那么多年。” 安今知道他的痛苦,同情他的遭遇,但却无法认同他的做法。 “这不是你残害无辜之人的理由。” “你们没有像我这般从天堂掉落地狱,自然不会与我感同身受。” 见徽像是图穷匕见,指着安今对岑妄大声道:“岑妄你知道她是谁吗?我在星盘中亲眼见到是她杀了你,枕边人是命中注定杀死你的天敌,你午夜梦回间都不会害怕吗?” 安今微愣,原来在没有扭曲的世界里,是原身杀了岑妄?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了岑妄。 正提着儿子小腿的男人察觉到她的视线,又默默把儿子抱在了怀里。 对于见徽的话,他只是嗤笑一声,随意道:“我午夜不睡觉。” 他不着调的回答让安今微愣,转而无奈的笑了笑。 而见徽却完全无法平静,眸子里的疯狂愈演愈烈。 怎么会不怕呢?明明已经是无人能敌,却始终有个克星在自己身边,若是他,他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人存在。 所以是怎样的信任才会如此? 他已经遭受过一次修为尽失沦为废物的滋味,他断然不能让自己再落到那般下场。 既然棋差一招,那就掀了整个棋局。 见徽眼中掠过一丝狠毒之色,手上拿着半段断刃决绝的划破手腕,鲜血如瀑洒在地面,地面隐隐浮现晦涩奇异的符文,片刻阵符在他脚下形成,慢慢像整个试炼场扩散。 安今微惊,“是四玄杀阵。” 从始至终见徽眼里有愤恨有不甘,可唯独没有恐惧,似乎是有什么底牌似的,安今也一直在防着他,可她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四玄杀阵。 她之前在秘境是小范围使用,只是为了杀死饕餮,而见徽布的阵却将整个试炼场覆盖。 这样大范围的杀阵,每一秒都在燃烧着他的寿元。 他的头发开始变得花白,身上光滑的肌肤变得干瘪布满皱纹。 奚清瞳孔微震,没想到他已经疯到了这个地步,“师弟,快停下来。” 试炼场上不仅有他们赶来协助的修士,还有上万名青州百姓,他竟然想将所有人绞杀其中。 看到这个杀阵,奚清也才知道原来安今使用的禁术就是他教的。 岑妄一时竟也分不清他和见徽哪个才是魔族。 见徽身上生机一点点流散,声音沙哑,“从我改动星盘的那一刻起,就再没有想过停手。” 【宿主,快点阻止他,不然任务就失败了。】 此时此刻就算系统不提醒,安今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她开始在脑海里搜索关于四玄杀阵的信息,却只想到小从峰见徽教原身的这个阵法的情形。 “师叔,这个阵法杀伤力那么大,万一我施阵的途中后悔了怎么办?” “一旦开始布阵,便无法打断,所以在使用时一定要慎重。” 安今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吗? 如果不能停止,那要是改阵呢? 安今猛地睁开眸子,开始观察着地上的符文的运转,神秘奥妙的符文彷佛活过来一般,在她眼前流动。 周边人群杂乱的哭声渐渐远去,安今全神贯注盯着符文,仿佛被拉入一个玄之又玄的领域,忽然看到某一处,眼睛大亮。 她不再犹豫,咬破指尖,灌着灵力,以手为笔,阻挡符文原有运转的方向,让其走向了一条由她开辟的新道路。 牵一发而动全身,符文原有的纹路开始发生变化,缓缓从天际升起的四道光柱陡然消散,化成细碎的灵光,洒在众人身上,大家都感受到了一股难得的暖意。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安全了吗?” “好像是,仙子又救了我们。” 四玄杀阵耗尽了见徽所有寿元,他再没有之前清俊的模样,浑身犹如干尸一般,呆滞的看着散开的灵光,喃喃自语,“以阵化阵,变杀阵为聚灵阵,连我都做不到,你的天赋竟在我之上。” 安今站在漫天的灵光中,黛眉轻扫,望着即将身死的见徽,面上没有丝毫同情。 一念成魔,生机断绝,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见徽看着她,脑子里却闪过剑月宗那个瘦小年幼的身影。 当时他逗弄的似地喂养她,教她阵法,将她培育成一个完美的棋子,何曾想过棋子也有脱离棋盘之日。 机关算尽一场空。 他嘲讽似的扯了扯干裂苍老的唇瓣,仰头望着苍穹,瞳孔慢慢扩散。 多活的五百年是他对天道的抗争,是对命运的不屈。 他不悔。 第35章 第35章被仙门抛弃的小师妹X魔尊1…… 青州事了,见徽身死,奚清剑尊将见徽的遗骨带回了剑峰安葬。 而安今她抱着孩子跟岑妄回到了澧都,踏过血河,桥下的血河翻涌。 “尊主回来了,尊主回来了。”底下的魔物欢呼着。 上次到这里是她第一次跟着岑妄来澧都,而这次他们竟然孩子都有了,安今不由有些感慨。 听到血河的动静,小守善好奇的探出了头。 岑妄侧眼瞧着小家伙赖在宁宁身上的样子,眼底带着些许嫌弃。 他们魔族向来都是独自在血河磨练,不断汲取魔气提升实力,这小家伙这样懒散安逸,怎么成长? 想到这岑妄干脆一把将他扔到了血河里。 等安今反应过来,小守善已经整个人呈一条抛物线掉落血河里了。 一个白□□娃娃飘在灰暗阴沉的血河上,显得格外诡异不搭。 而他也像是感受到了危险的环境,扯着嗓子哇哇哭。 “你干什么?” 安今瞧着心疼,站着桥上就要伸手就要去捞。 “别,血河会灼伤你的手的。”岑妄及时按住了她的手。 安今眼里有些怒火,“那你还把孩子扔进去。” “他是魔又没事,在血河里有利于他锻造筋骨。” 虽是知道这是他们魔族养孩子的独特方式,并不是他不爱孩子,但见小守善哭得凄惨,安今还是心疼道:“你快把他捞上来,不然我生气了。” 岑妄似是拿她没有办法,手掌微抬,小守善又落到了他手里。 安今连忙去查看小守善的情况,他身上确实没什么大碍,就是皮肤有些发红,可孩子还是一直哭。 安今把他抱在怀里柔声哄着,“小守善,不哭不哭,别害怕,娘亲不会把你丢进去的。” 小守善委屈的缩在娘亲怀里,但很快停止了哭声。 安今哄好儿子,看向身边的男人,“你们魔族就没有其他养孩子的方式吗?” 原剧情小魔头就是在血河黑化的,安今本就顾虑,如今看到孩子哭成这样,更加不赞同这个养法了。 岑妄无奈,他们魔都是这样过来的,怎么就这个小子那么精贵? 见她心疼孩子,岑妄也没敢说,只是道:“魔族没有胎生的前例,我也不知道怎么养他,不过在血河肯定对他有利无害。 当然岑妄还有自己的私心,要是宁宁把心思都浪费在这小子身上,哪里还顾得上他啊。 念此,他的眼神不由有些幽怨。 既然没有参考的前例,安今还是打算把小守善当普通孩子来养。 平心而论魔族宝宝比人类宝宝好带,小守善平日里不哭不闹的,只喜欢在怀里睡懒觉,安今怕他闷,也时常会带他出门逛逛,不过也没忘拉上岑妄。 以至于澧都魔族在哪都能见到他们一家三口,甚至一些魔族觉得他们尊主都亲和了不少。 不过澧都也确实没什么好逛的,处处都是戈壁,植被覆盖率极低,安今每次带着小守善出门的时候,都会顺带考察地质,探索改变澧都环境的可能性。 而岑妄却每天都在后悔没有坚持把这小崽子丢到血河里。 这小崽子什么也不干,整天只知道粘着他的宁宁,甚至睡觉都要跟他们一起,最后还是在他的据理力争之下,宁宁才答应在晚上将小守善放在偏殿,让魔侍去照看。 这日,安今刚刚将小守善哄睡,放置在偏殿,回去就见男人坐在床上一脸幽怨的望着她。 安今有些不好意思,这段时间不是陪着孩子,就去在合适的土壤播种种树,也确实有些冷落了他。 她拉住他的手坐在他身侧,软声软语道:“阿妄。” 岑妄一把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了自己身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阴阳怪气道:“难为宁宁还记得有我这个人。” 两人此时极近,呼吸打在彼此的脸上,一时暧昧丛生。 安今感受道身下人的温度,她环住他的腰,在男人唇瓣落了一吻,“我当然记得阿妄啊。” 岑妄眸光微沉,轻抬她尖细的下巴,用力的吻了上去,一只手也神不知鬼不觉的探入她的衣襟中。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亲热过了,一吻结束都有情动。 安今面颊一片酡红,脸埋在男人的胸膛,呼吸有些局促。 潺潺水流,岑妄那双惑人的桃花眼微眯,声音暗哑,“看来宁宁也很想我啊?” 安今眸子泛着水光,轻咬下唇。 男人恶趣味的摩挲着她的唇瓣,“宁宁还没告诉我呢?到底想不想?” 安今被他弄的难受,身子软若无骨的趴在他身上,“想。” “想什么呢?” “想阿妄。” 岑妄轻笑一声,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羞得安今捶了他几下。 他攥着她的手,不再逗她,动作愈发激烈,彷佛要把那么多天的想念一并宣泄出去。 魔尊岑妄都放弃攻打九州,澧都的魔族也都安分了下来,在岑妄绝对实力的威压下,澧都竟然比修仙界还清净几分。 不过很快她又有了新的烦恼,因为她发现小守善好像长不大。 她低头望着怀里的白白胖胖的小婴儿,心里发愁。 他们呆在澧都也有一两年了,正常孩子都会走了,连之前她种的树在她灵力的催生下都长高了不少,可小守善还一直是小婴儿的样子。 难道是她没有将小守善放在血河里,所以他才没长大吗? 没有内耗多久,安今把自己的烦恼告诉了岑妄。 岑妄冷笑,一巴掌拍在装模做样小崽子的屁股上,“他装的,魔窟里一扔他就老实了。” 安今还没说话,岑妄就感到一只湿润的嘴咬在了他手上,他一低头就看到小崽子圆溜溜的后脑勺,他额角一抽,这小崽子牙都没长就想咬他。 他五指握拳,状似要揍它,没想到这小子立马松口了,转头含泪,可怜巴巴的望着安今,满脸写着“爹爹要打我”。 安今瞧着好笑,不过倒也没打算让儿子那么蒙混过关,她摸了摸小守善的脑袋,“不要欺负爹爹,告诉娘亲,你为什么不长大啊?” 小守善瘪了瘪嘴,因为他察觉到娘亲喜欢他这样,而且娘亲对他这个形态格外的好,还天天抱着他,路都不用自己走。 可他一直长不大的话,娘亲好像会担心他耶。 他眼珠子转了转,没想多久,整个人开始抽长,很快变成了一个六七岁男孩的模样,他挣扎着从他爹怀里逃出来,抱着安今的小腿,奶声奶气道:“娘亲。” 小守善唇红齿白,还有一双桃花眼,活像是岑妄的翻版。 安今也没料到这个孩子一长就长那么大,可见岑妄说的是对的。 她弯腰捏了捏儿子的脸,“你是不是早就能长大了?” 小守善眨了眨眼睛装傻。 安今笑着摇摇头,也没再和他计较。 岑妄见孩子大了,已经再暗戳戳的怎么丢开他了。 他迫不及待地带着小守善去血河,激励道:“你现在太弱了,真男人就该从自己血河爬出来,这样以后才有可能像我一样强。” 小守善懒懒的打了呵欠,明显不上当,“爹爹,娘还在等我回家呢。” 岑妄满脸黑线,领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扔了进去。 他们魔族没有经历血河的洗礼那怎么行了,之前宁宁心疼他,但现在孩子大了,也该历练历练了。 咕噜咕噜—— 血河里的魔物都朝小守善涌去,“你是新来的吗?你身上怎么有尊主大人的气息?” 小守善忧郁长叹,他是被他爹扔下来的。 他以往都喜欢粘着娘亲,在澧都也很少见到其他生物。 小孩本来就生性好动,小守善只在娘亲面前是乖的,如今见到血河里的魔物,他的本性也开始暴露了。 他在血河里扑腾着,一手抓一个小魔物,“问那么多干嘛,来和我打架。” 血河之中顿时一片哀嚎,“轻点打轻点打。” 见它们都打不过自己,小守善觉得无趣就放过了他们,开始炼化血河的魔气。 被他打服的小魔物好奇道:“你的天赋那么好,还那么拼命做什么?” 守善握紧小拳头,“我要努力修炼,超过爹爹,这样他就不能专制独裁的霸占娘亲了。” “爹爹是什么啊?娘亲又是什么?” 从这群魔物口中,小守善才知道它们只能呆着血河之中,没有娘亲也没有爹爹,小守善不由得瑟,他可有娘亲, 娘亲还会天天抱着他,还会给他唱歌谣。 这些没见过世面的魔物总是吹捧小守善,小守善听着舒心也乐意去找它们玩。 安今见儿子没再哭闹,而是在血河安静的修炼后,便也不再担心他。 而最开心的就是岑妄了,没有小崽子在身边打扰,他的□□指数直线上升。 直到安今都有些受不住了,酒足饭饱日思淫,安今觉得岑妄就是太闲了。 在试着在澧都种绿植成功后,安今又想着在澧都造景,想在澧都造春夏秋冬四景,这样他们不去九州,也能看到四季美景。 安今推了推不知餍足的男人,躲开他的索吻,抬眸问道:“阿妄,你都喜欢什么花啊?” 既然精力那么旺盛,就和她一起去种花吧。 这样应该就不会天天想着那种事了吧。 岑妄抬着她的下巴,在她娇嫩的唇瓣上厮磨着,眼里带着笑意回答她,“迷情花。” 他到现在也没有忘记秘境中少女面色潮红向他扑来的情态。 安今自然也想到了秘境中的疯狂,她小脸微红,娇嗔的瞪了男人一眼,“不正经。” 第36章 第36章被仙门抛弃的小师妹X魔尊1…… 岑妄踏出魔宫都险些有些不认识自己的地盘了,原本的荒漠戈壁现在一片青葱,冒着绿意,生机勃勃。 “你这段时间废得心思还真不少。” 男人修长的手指捻着一株念不出名的花,不死心的问道:“你种了那么多花,怎么就不种迷情花?” 见他还在想着那件事,安今将手里的锄头递给他,“少说话,多做事,来帮我刨土吧。” 男人的视线落在她手里沾着土的锄头,轻轻啧了一声,眼里带着些许嫌弃,随手一挥,面前大片土地都被翻好了。 安今沉默了,她本来带他来就是想消耗一下他过剩的精力,这样一搞那怎么能行呢? 她强行把锄头塞到他手里,佯怒道:“你不准用术法。” 男人眉头一挑,“故意折腾我是吧。” 安今无辜耸肩,“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岑妄一听这话就胃疼,两指捏着她腮边的软肉,半威胁道:“以后不准再说这句话,不然……” “不然怎样?” 岑妄眼里划过一抹无奈,“不然我要被气死了。” 虽然不知道她这番目的是什么,但岑妄还是认命的开始拿起锄头锄地。 以至于路过的魔族都能看到极其魔幻的画面。 他们睥睨天下的魔尊大人,此时正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锄地,身后跟着个笑靥浅浅的女子。 女子面容清雅脱俗,臂弯上提着一个花篮,跟着他后面播洒种子,时不时催促着他们家正刨坑的尊主。 “你快点啊。” “你这个速度,我们什么时候能在澧都种满花?” 他们尊主竟然活像个被地主压迫的佃农。 魔族们都觉得稀奇,正好驻足多看两眼,却被尊主带着警告的视线给吓退了。 岑妄甩了甩手腕,望着身后悠闲的少女,咬牙切齿道:“你既然这样使唤我,那就要种我喜欢的迷情花。” 想到迷情花,安今还有些腿软,她慢吞吞的回他,“我没有迷情花的种子。” 岑妄一副不种誓不罢休的样子,“我去给你找。” “行呀,那你去吧,记得隐藏身份,省得九州又人心惶惶。” 安今也乐得他出去,这样她又可以清闲几天了。 或许她的情绪太过浮于表面,男人的眸子犹如饿狼般冒着幽光,意味不明道:“等我回来……” 岑妄不在的日子,安今都在陪在血河修炼的儿子。 小守善盘坐在血河里,而安今带着培育成功的灵果,时不时的投喂一下辛苦修炼的儿子。 “尊后又来陪小少主了。” “嘤嘤嘤真羡慕小少主。” 血河翻涌着,里面的魔物都酸的不行,同是魔他们都只能呆在血河中,而小少主能跑能跳,就连修炼尊后都陪着他。 血河里的小魔物们没有一个不羡慕少主,都恨不得自己投到尊后的肚子。 安今听着它们的动静不由笑了笑,也将灵果给他们投喂几颗。 然而本双目紧闭的男孩陡然睁开了眼睛,速度极快,将安今扔下血河的果子都揽到了自己怀里。 本来都已经张开大嘴的小魔物们:…… “老大,少主,求你了,给我尝一口吧。” “我没那么贪心,给我舔舔就行。” 小守善占有欲极强,护食道:“不行,这是娘亲专门给我培育的灵果。” 桥上的安今失笑,慢慢引导他:“小守善,做人要懂得分享哦,它们不是你的朋友吗?” 她晃了晃还有很多各色灵果的篮子,“我这里还有很多,难道你还不愿意分享一两个吗?” “行吧,娘,我愿意分享。” 小守善一向听娘亲的话,将抢来的灵果又重新分给小魔物们。 终于尝到味的小魔族简直喜极而泣,“嘤嘤,尊后太好了,我要努力修炼化形,给尊后当狗腿子。” “你小子真敢想,这好差事能轮得到你吗?” 安今被它们逗笑了,但心下也有些疑虑。 她看着血河里魔物还都挺温和的,氛围也很好,原剧情的小魔头为什么会在这里黑化。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在血河里盘踞多年的大魔,早在岑妄第一次把儿子扔下去之前,就被他清理掉了,而一些不安分的小魔物也被她人畜无害的儿子吞噬了,剩下来的自然就是好的。 岑妄回来时,就见女子站在血河边上,拿着切好的灵果,一块一块的喂着孩子。 小守善眼都不用睁,都能吃到递到他嘴边的果子,还有功夫运气修炼。 本来幽暗阴森的血河也因此温馨了几分。 岑妄抚额,这小子真会享受。 他毫不犹豫走过去,不客气的将她带来的剩下几个灵果吞入腹中,顺带将她人也拉走了。 “说好了要种花的,我们走。” 还在修炼的小守善,一睁眼发现不仅口粮没了,娘亲也不在了,气得的他直拍河面。 就知道他爹回来没好事。 小魔物们都缩在河底暗戳戳的看笑话。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而那边岑妄不仅带来了迷情花的种子,甚至还移栽了几株开的正盛的迷情花。 安今也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回来了,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他了,她也没有反悔。 “我们小心些,记得屏蔽下嗅觉,别又中招了。” 她暂时封住嗅觉,拿着锄头,将它们种在澧都偏僻的角落。 毕竟有这花有一定的危险性,安今又生成了一道结界,省得两人情趣间的胡闹祸害了其他人。 没废多大功夫,安今就种好了岑妄亲自带回来的花。 安今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望着身边的男人,眉眼弯了弯,“魔尊大人,这下能让你满意了吗?” 正好一道微风拂过,迷情花随之摇曳,却仿佛摇到了岑妄心尖。 他笑着,“宁宁亲自为我种的花,我怎么会不满意呢?” “不过……”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安今疑惑的问道:“不过什么?” 岑妄眼里的笑意愈浓,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滚烫的胸口,“不过我好像忘记封嗅觉了,现在有些难受,你说该怎么办啊宁宁?” 他的声音越来越哑,最后一句话被他说的格外暧昧缠绵。 安今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态压到了地上。 双手被他攥住举在了头顶,安今抬着水盈盈的眸子瞪着他,“你就是故意的。” 到现在安今也明白了,他最开始说要种迷情花估计就在这等着她呢。 男人低笑,俯身埋在她的脖颈,“宁宁真的冤枉我了,上次我都帮你解毒了,你这次也帮帮我好吗?” 安今侧头躲避他粘腻湿润的吻,气喘吁吁,“别……” “别害怕,宁宁放轻松,不会有人来的。” 不一会就传来了女子娇弱的轻泣,“你慢点。” “少说话多做事,宁宁之前不还叫我快些吗?” 安今的水眸慢慢变得涣散,也确定了男人就是再报复她。 她气不过,一口咬在他的肩头。 “好宁宁,留着些力气吧。”—— 二十年后,澧都和九州的交界处。 一个红衣少年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草,懒懒躺在草地上。 “少主,少主,我们又抓住了一个人。” “还是个元婴修士。” 从远方跑过来三个灰衣少年,几人叽叽喳喳,“他好像受了重伤,直接跌倒了我们的网里。” 懒散的少年缓缓睁开眸子,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林荫打在他精致的面上,愈发显得惊心动魄。 他生得仙姿玉骨,别说他是魔,就说他是九天佛座下少年仙君恐怕都会有人信。 岑守善起身,伸了伸懒腰,脑后束着的马尾洒落在肩上,又被他伸手撩开,动作之间无端带着些风流。 岑一岑二岑三等人啧啧出声,真是货比货丢,魔比魔气死人。 天下的好处竟都叫他们少主占了。 天赋强的离谱就算了,长得还帅,还有个宠他宠的没边的尊后娘亲,虽然尊主有时候有些不着调,但是少主真有个什么事,最担心的也是尊主。 少年踩着黑靴,腰间别着暗红色香囊,侧眼觑着他们,声音带着些许玩味,“走,我们去瞧瞧。” 岑一等人听到他这个语气不由汗毛一竖,心中兴奋愈浓。 他们都是在血河里就跟少主认识的,没少受他的摧残,一旦少主那么说,他们就知道有人要遭殃了。 那么多年过去,有魔尊的约束,再也没有魔随意去九州为非作歹,修仙界平静了二十多年,人们也渐渐忘却了对魔族的恐惧,以往九州修士避之不及的澧都,现在偶尔都会闯进来一些愣头青的小修士。 而澧都的魔族当然不欢迎这群人,但也懒得搭理他们,只有岑一他们这群无聊的小少年会想方设法的去逗弄那些修士,以此消磨时间。 一片茂密的丛林中,青衣男子倒在一直魔灵藤的大网中,脸色苍白,嘴角还有着干涸的血迹。 岑守善凝实魔气化成了一根黑棒,在这人身上戳了戳,“死了?” 好不容易来了个元婴,他还以为能多玩一会呢? “没死没死,还有气呢。”岑二乐呵道。 “要不让尊后大人给他医治好,再叫他和我们一起玩?” 他们说的玩可不是一般的玩,他们最喜欢看修士被他们吓得涕泗横流,想逃又逃不掉的样子了。 少年扯了扯殷红的唇瓣,“他也配劳烦娘?” “那要不把他扔到血河里吧,血河侵蚀他的肌肤,他可能就疼醒了。” “少主你觉得呢?” 少年手上一团黑气若隐若现,“用不着血河。” “你们几个在做什么?”一道轻柔的女声突然响起。 几个少年抬眼望去,齐齐变了脸色,排排站好,老实的不行。 红衣女子缓缓走来,她虽着红衣,却不显妖娆,骨相极度柔美,嘴角擒着笑意,温柔如晓露春风。 岑守善手掌萦绕的黑气瞬间消散不见,走到她身边,乖巧的扯着她的衣袖。 “娘亲,我们正好去找你呢,这个修士受了重伤好可怜,你救救他吧。” 听到他的话,岑一岑二岑三面面相觑,无一不佩服。 少主就是少主,就这睁着眼说瞎话的功夫,他们拍马都赶不上。 而躺在地上装死的青年眼角也微微抽搐了一下。 安今见少年乖巧听话的样子,心里甚至欣慰,她手微微抬起,想像幼时一样去揉他的小脑袋,然而却察觉他早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了。 她怅然的放下手,少年却察觉到她的动作,主动蹲了下来。 安今心里一软,抚了抚他的发顶,称赞道:“人命至重,有贵千金,小守善你做得很好。” 安今上前去探查那受伤之人的伤势,然而视线落到藤网里的青年时,她神情微愣。 “师兄?” 第37章 第37章被仙门抛弃的小师妹X魔尊1…… 萧江恰巧转醒,他看清眼前女子时,他眸子陡然一亮,“师妹?” 他捂住胸口缓缓起身,“我被妖兽所伤,仓惶逃离间也迷了方向,没想到竟遇到了师妹。” 这人竟跟尊后认识? 岑一等人猛一激灵,也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下手,不然就被尊后发现他们的恶行了。 安今没看到他们几人心虚的表情,她的视线落在青年身上的伤,慢慢走到他面前蹲下,绿光萦绕她的指尖,为他治疗。 而萧江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她身上,他想去寻找这二十年的时光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但却什么也没找到。 她眸光明净清澈,如山间清泉,从骨子散发出的温柔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萧江眸中万千情绪翻腾,险些控制失态的神情,然而这时红衣少年挡住了他的视线。 “娘,既然他伤好了,我们就先回去吧,爹还在等我们。” 安今目光亲和,摸了摸儿子的头,“你先回去吧,娘这边还有些事。” 岑守善眸子微闪,乖巧道:“好的,娘。” 几人乖乖离开,才走远一点,岑二就忍不住稀奇问道:“老大,那元婴修士到底什么来头,有什么事是连你都听不得的?” 岑三也在出歪点子,“要不我们躲起来偷听吧。” 岑守善手里甩着自己腰间的香囊,若有所思,“会被娘发现的。” 其实他心里也十分不满,那人看娘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必须得想办法早点赶走他。 忽然他眼中精光一闪,娘亲支走他,他不好去打扰,但有人可以啊。 栾树林里的林中湖,湖水清澈见底,倒映着周围的假石和树木。 男子曲着一条腿,独自坐在湖边垂钓,微风不燥,他散落的发丝轻轻飘动,增添了几分随性与自在。 如今九州清静,岑妄也愈发修身养性了起来,身上的戾气也消散了大半。 “爹,你怎么还玩呢?娘马上就要被人拐跑了。” 少年带着些急躁的声音打破这一方宁静。 岑妄淡淡撇了儿子一眼,“你胡说什么。” 见他无动于衷,岑守善上前一把将他的鱼竿掰断,“别玩了,爹你去看看吧,澧都突然个元婴修士,娘亲和他详谈甚欢,还不让我听,娘叫他师兄,他……” 岑守善剩下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强劲的风从他面前掠过,等他再睁眼,本悠闲坐在湖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见此,少年才得逞的笑了。 “澧都的变化真的很大,九州亦是。”萧江感叹道。 曾经的澧都荒芜寂寥,戈壁处处透着阴森幽郁,而现在竟如人间仙境一般,天蓝草清水绿,瞧着令人心旷神怡。 一路走来竟然看到了四个季节的景象,真是一步一景,就算是在九州也很难早就这样的奇景,其中需要运行的阵法繁琐莫测,极其耗费心血,足以见造景人的用心。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走在道上,安今安静的听着师兄讲着那么多年九州发生的事。 “青州事了后,百宗论道重新启动,然而其规模远不如往届,天机门门主也没有出现,而是由门人排序风华榜。” “剑尊守着无涯殿再也没有出来过,我曾去看过他一次,他的状态很不好,被困在过去的往事中,还滋生了心魔,恐怕无缘大道了。” “剑尊这个状态也无心再教导简师妹了,现在简师妹在主峰修炼,失去自己引以为傲的身份后,她跟着普通弟子一起刻苦修炼,如今也算小有所成。” “在我下山时,简师妹对我说,要是我有幸能见到师妹,叫我代她替你说一声抱歉。” “青州的弟子经过那一难之后,修炼也愈发刻苦,整个门派欣欣向荣,令我惊讶的是高万玉,也不知遇到了什么机遇,他仅慢我一步进阶元婴。” 萧江凝望身边女子白皙精致的侧脸,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她踏过悠长的岁月,经历了那么多糟糕的事,却依旧是当初在剑月宗喜爱拨弄花草,温柔善良的少女。 他怅然若失道:“那么多年,大家都变了,可你却依旧如初。” 他知道澧都之所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都是因为她,她不管去哪里,哪里都会因她变得温馨。 安今面上挂着清浅的笑意,并没有对他说的话发表什么观点。 二十年对修仙之人来说不过弹指一挥,对于她来说却已经很长了,长到师兄提起这些人,她都觉得恍如隔世。 至于从前的是非恩怨,她也早就忘却,也不在乎他们的现状。 “谢谢师兄来看我,不过以后不要再用自残的方式了。” 他都已经是元婴了,就算是遇到再厉害的妖兽,逃也该能逃掉,又怎会重伤狼狈成刚开始那个样子。 萧江顿住脚步,眼里带着难懂的情绪,“师妹,并未我有意打扰,我只是……想知道你在澧都过得好不好。” 他对她的担心,二十年里从未停歇。 魔族凶残,魔尊又是一个放浪形骸的人,这样的人对师妹好吗? 他不知道。 他不想来打扰她,也不敢来看她,可更害怕师妹在澧都孤苦无依,任魔欺辱。 所以他来了。 他知晓师妹向来心善,见到受伤之人都会出手援助,他故意打伤自己,又落入那群少年的圈套里,就是为了见她。 所幸他是幸运的,也成功见到了她。 想到那个红衣少年,萧江心里五味杂陈,那个孩子虽然是有些顽劣,但对于她这个母亲还是极为敬重的。 来澧都看到的一切,都在彰显着她过得很好。 既然如此,他又有可挂念的呢? 正巧也走到了澧都与九州的界碑处。 萧江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她,“既知师妹安好,那师兄也放心了,就先不叨扰了。” 一程山水一程人,或许他也该放下了。 岑妄一来就见女子一人站在界碑处,望着远方发呆的模样。 他扫视一圈也没见到其他人,他走上前去,熟练的牵起她的手,跟她抱怨着。 “儿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然敢骗我说你那个好师兄来了,还借机掰了我的鱼竿,这次我要揍他,你可不要拦着。” 安今失笑,“他没骗你,师兄真的来了。” 男人单眼微眯,危险道:“那他人呢?” “走了。” “他来做什么,我们孩子都那么大了,他怎么还不死心。” 安今解释道:“师兄一直是个很好的人,他只是担心我。” 岑妄抬手捏着她的脸,阴阳怪气道:“他是很好的人,我就是很坏的人是吧。” 安今无奈,她就是怕他多想,只和师兄简单聊了几句,就将他带到了出口,而师兄明白了她的意思,直接离开了。 没想到男人还会因此乱吃飞醋。 她柔声哄着他,“你也是很好的人。” 岑妄眉眼舒展,心里那点不快也瞬间消散了,俯身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飘飘然道:“你知道就行。” 第38章 第38章被仙门抛弃的小师妹X魔尊1…… 修仙界平静了那么多年,这一届的百宗论道办得也格外声势浩大,剑月宗难得热闹了起来。 “风华证道,我必是魁首。” “你是魁首,那我是谁?” “李兄,马兄,如今九州天骄齐聚,你们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哈哈哈。” 萧江负手站在十方台上,听着九州年轻一代弟子间的玩笑话,俊逸的眉眼染上了笑意。 如今他成了剑月宗的临时掌门,百宗论道也是由他一手操办的。 看着底下这群弟子,萧江的神情忽然带了些怀念,上一届他也曾是其中一员,师妹也在他身边,而现在…… 掌门师父年事已高,剑尊自封无涯殿,偌大的剑月宗竟只能靠他一人了。 明明在修仙界他的年岁还极轻,但此时看着这些充满朝气的弟子,萧江却总觉得自己的心境已经不似从前了。 “天啊,这个小门小派的红衣少年竟然打败了剑月宗的亲传弟子。” 直到人群中一声惊呼才拉回了萧江的思绪。 “老大威武老大威武。”三个少年站在擂台下兴奋的大喊着。 看清他们的面容,萧江心里一跳,这不是数月前在澧都见到的那几个少年吗? 那师妹的孩子也来了? 萧江的视线随之望去,只见擂台上红衣少年意气风发,脑海后马尾和发带随风飘扬。 他夺下带着代表百宗魁首的旗帜,勾唇一笑,“风华榜第一,也不过如此。” 萧江无奈,这孩子真招人恨啊。 一旁天机门的童子唱念着:“这届百宗论道魁首乃苟叫宗,贾仁。” 然而听到这个宗门名字,萧江脑海里却突然想到了当年朝湖秘境里自称来自苟叫宗贾或的少年。 贾或?贾仁? 萧江忽然低头笑了,一个假货一个假人,这对父子俩,每次出来都能把百宗论道搅得天翻地覆。 难怪师妹和魔尊会那么突然的在一起,原来两人早就认识了。 白衣男子站在人群外,看着台上的少年,目光带着些眷恋,仿佛在透过他看什么人。 萧江看到他,有些不可思议。 剑尊早就表示不会再出席百宗论道,此次突然出现在这样恐怕是感受到了什么吧。 念此,他走了过去,含笑道:“剑尊失望了吧,师妹的孩子竟一点也不像她。” 这孩子不仅相貌不肖师妹,就连性格也不像,而是像极了那个人奚清的视线还是没有移动分毫,仿佛想通过这个少年去寻找那么一丝熟悉的痕迹。 萧江见剑尊这副执着的样子,摇头轻叹,“剑尊要是实在想念师妹,那就去看看她吧。” 师妹走了多少年,剑尊就自我折磨了多少年,甚至他每次去看剑尊,都见剑尊守着师妹的魂灯出神。 奚清听见了他的话,却没有说什么。 他恍惚间好似感受到了宁儿气息,他不敢相信,但也还是控制不住脚步走出了无涯殿。 可惜那并不是宁儿,而是她的骨肉。 一个魔。 他轻阖双目,直接转身离开,背影凄清冷落,彷佛裹着剑峰上的细雪。 是他想岔了,宁儿又怎么可能愿意回剑月宗。 奚清失神落魄的回到剑峰,却看到了无涯殿外站着个女子。 而且这个身影像极了,当初来给他送茶却在殿外踌躇了许久的少女。 奚清心神一颤,似乎是不敢相信,“宁儿?” 剑峰已经许久没有来人了,他也记不清他上次开口说话是什么时候,此时发出的声音也嘶哑难听极了。 女子缓缓转身,盈盈一笑,“剑尊。” 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剑峰上的雪彷佛也停了,奚清喉咙紧了紧,所有的话彷佛被堵到了嗓子眼。 安今澈凌凌的眸子看着他,只觉得他此时的状态比师兄所说的还要严重。 曾经的奚清也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而此时他身上的冷,却是那种耗尽了所有的生机,独留了这一具空壳的死寂。 “剑尊许久不见。” 明明是故人重逢的普通寒暄,却险些让奚清潸然泪下。 他嘴唇翕动,半响才道:“我以为你不愿再见我。” 安今淡然一笑,“孩子在澧都呆腻了,想要出来走走,我便陪他来了。” “不曾想正巧遇到百宗论道,他非要闹着上去比,那孩子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吧。” “没有,澧都本也是九州的一部分,他参赛也是应该的,不算麻烦,他很优秀,拿了第一。” 安今眼里闪过一抹意外,她对于儿子的实力倒是没有怀疑,意外的是向来视魔为祸端的奚清剑尊还会承认澧都是九州的一部分? 孩子大了总不会想被圈养在一方天地,小守善二十岁的生辰愿望就是想单独和她出来游玩,安今理解小守善想去外面世界的心思,也陪着他出来了。 结果孩子非要参加百宗论道,她这个娘闲来无事顺便故地重游了一番。 过去的事她早就不在意,没有想去见这些故人,但也没有刻意避让,遇见奚清她也不算意外。 她望着剑尊眉间萦绕的郁色,缓缓开口道:“如今魔族和修士分而治之,九州也算清净,这不是剑尊一直希望的吗?怎么反而消沉至此?” 奚清心里苦涩,眼底难掩痛色,“想到这样的清净是你换来的,我……无法释怀。” 安今笑了,“剑尊,我并没有舍弃什么,你们也没有失去什么,更没有什么无法释怀的事由,就算有,个人的命运又怎么大得过九州呢?” 奚清脸色苍白,只觉悬在心上割了他二十多年的那把钝刀,彻底落下。 他不该站在宏大的世界观上随意去剥夺一个人的自由,甚至是生命。 从前他总觉得九州生死存亡大过一切,却忘了生命本身是不能去衡量的。 可惜他悔悟的太晚。 安今对他的痛苦并没有任何表示,她真的只是故地重游,而不是来开导他的,他是否能勘破心魔也与她无关。 忽然她的小指微动,一条红线隐隐显现,她面上闪过柔情,“剑尊,孩子找我了,我先走一步。” 奚清满脸痛色,生生呕出了一口血,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声的唤了一声。 宁儿。 不知什么时候他每次再想起她,浮现眼前的却不是记忆里那双怯生生的眸子,而是她无数次离去的背影。 —— “娘。” 安今还没有走到主峰,就见红衣少年乳燕投林般朝她跑来,神采飞扬道:“娘,我现在是九州第一了,是不是比当年的爹还厉害?” 风华榜第一也只是年轻弟子之间的比试而已,可算不上九州第一。 而她遇到岑妄都时候他几乎已经是整个修仙界最强大的存在了,至于他在儿子这个年纪获得了怎样的成就,她还真不清楚。 安今没有打击儿子的自信心,目光温柔似水。 “这个问题等我们回去一起去问爹爹好吗?” 岑守善撇嘴,“爹最无赖,就算我比他厉害,他也只会说我不如他。” 他话音刚落,后脑勺陡然一痛。 他哎呀一声,抱着头怒声道:“谁打我?” 岑妄似笑非笑的瞧着他,“一日不打就敢在背后说你爹坏话?” 见是他爹,岑守善顿时没了气焰,躲在娘亲身后,委委屈屈道:“娘,你看爹。” 安今笑着给儿子揉揉脑袋,又看向面前的男子身上,眉眼弯弯,“阿妄,你怎么也来了?” “一觉醒来你和孩子都不见了,我能不来找吗?” “你们俩怎么回事?偷偷出来不带我?让我猜猜这是谁的主意。” 岑妄捏着儿子的衣领,危险的眯了眯眼睛,“是你小子吧?” “想知道我当年厉害还是厉害?当年我参加百宗论道后就把你娘拐回来了,你要也给我拐个儿媳妇回来,我就承认你比我厉害。” 这臭小子太不像话了,那么大了还总是缠着他的宁宁,还是早点成家离他们远点比较好。 听到他爹说起这个,岑守善白嫩的脸皮微红。 安今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儿子,有些好笑道:“小守善现在才不过二十,你当时几岁?” 岑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讪笑道:“也就几百岁,不到一千吧。” 安今眼里的笑意愈浓,对儿子道:“小守善不要听你爹瞎说,顺其自然就好,遇到喜欢的姑娘也要真心相待。” “娘,我知道了。”岑守善垂着眼皮,遮住了眼里的害羞。 在爹娘多年恩爱的耳濡目染中,他心里对爱情也有了些隐秘的期待。 安今一手牵着岑妄,一手拉着儿子,“那我们现在回家吧。” 岑守善看到外面的世界却有些不太想回去了,他拉了拉安今的衣角,巴巴的问道:“娘,我能留下来多玩一会吗?” 安今眉眼柔和,“当然可以,守善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可以去做任何事,也不必来问爹娘的意见,娘对你只有一个期望,那就是希望你能坚守心中良善。” “谢谢娘。” 小守善眼里陡然绽放出光彩,他就知道,不管做什么,娘亲都会支持他的。 在爱意中长大的孩子总会有这个底气。 看着儿子背起行囊带着岑一岑二几个小弟远行的身影,安今心里有些感慨,随后视线落到身边的男人身上。 “阿妄,你若想在九州游玩,我便陪你一起。” 岑妄想也没想直接道:“不,我只想跟你一起回我们的家。” 他好不容易等到儿子离开,他只想跟宁宁回澧都过二人世界。 安今一笑,依偎在他怀里,“好,我们回家。” 时间如流沙般从指尖滑过,澧都连每天的晨曦和夕阳都一模一样。 这样的生活本该令人厌倦,但岑妄和安今两人并不会觉得无聊,反而格外享受这样的岁月静好, 岑守善虽然爱在九州跑,但每隔一段时间都在回来,趴在安今的膝前诉说着他的思念。 不过后来他慢慢沉稳了,也越来越有了个大人模样。 在他一百二十岁的时候,他带回来了一个小姑娘。 “娘,爹,她叫林灵,也是我喜欢的人。” 小姑娘很可爱,圆圆的脸,笑起来还有两对梨涡,也不知是紧张,还是不知该怎么叫人,竟跟着岑守善一起喊了爹娘。 等她反应过来,连脖子都羞红了。 一看就是个单纯善良的好孩子,安今对她的感觉很好,等跟她聊过之后才知她竟是丹心药宗的弟子。 趁着小姑娘呆在澧都的日子,安今将大回春诀传授给了她。 大回春诀本就是丹心药宗的功法,安今也希望她能将其发扬光大。 等做完了这一切,又目送这一对新鲜出炉的小夫妻携手走出澧都,安今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修仙界的寿命很长,但她注定不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太久,而且在秘境使用禁术又折损了寿元。 系统告诉她,她在这个世界只能活到三百岁。 三百岁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她最大程度能陪着他们父子的时间,但对于有漫长寿命的魔族来说,他们必然接受不了她那么早离世。 原先小守善最喜欢粘着她,她最担心的就是小守善了,害怕她逝去后,小守善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不过现在他找到了爱人,还有人能继续爱他,已经不需要她担心了。 她将目光投向身边的男人,剩下的时间就好好陪着阿妄吧。 他爱在湖边钓鱼,安今坐在他身边陪着他,还把自己灵果捣成了泥给他当鱼食。 “早知道儿子成家后,你会对我那么好,我该早早催他的。”岑妄美滋滋道。 安今靠在他肩头,望着泛着涟漪的湖面,眉眼含笑,“这种事哪里是能催的。” 她没有跟岑妄说自己身体的状况,免得他担心,而她也希望最后相处的时光两人也都是幸福美满的,而不是压抑着悲伤的强颜欢笑。 后来在一个稀释平常的日子,她感受到了这具身体开始了急剧的衰败,她也知道该和岑妄告别了。 她全盘托出说自己折损了寿元,希望自己逝世后他和小守善也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岑妄完全不能接受和自己形影不离的爱人马上就命不久矣。 向来桀骜不驯的男人将她抱在怀里,哽咽的说着自己不该放饕餮在秘境里,当时也不该放她走让她去救人。 安今长叹一声,回抱着他,柔声道:“阿妄,不怪你的,其实我不是此界中人,就算没有用禁术,我在这也呆不了多久。” 她不想岑妄把自己逝去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让他余生都活在内疚和痛苦中,所以选择说了一部分真相。 岑妄陡然抬眼,眸子里闪着碎光,“那你原从哪来?我去找你。” 安今摇摇头,“你找不到我的,你也不要找我,我们还有小守善啊,你作为父亲应该要陪着他,总不能让他没了母亲又没了父亲吧。” 岑妄抱着她的手颤抖得厉害,他知道自己挽留不了她,只是紧紧的抱着她,仿佛这样她就不会离开。 其实他很早就想问为什么刚开始对他不假辞色的少女,会在太白山上主动跟他走。 但是他不敢。 安今捧着他的脸,在他颤抖眼睫落下一吻,眸子折射着纯净的光辉。 “你看澧都这一草一木一花,上面都有我的痕迹,其实我并没有离开,只是换了方式陪着你们。” “所以在我为你们创造的世界里幸福的生活下去,阿妄。” “宁宁,可我想要你啊,宁宁。” 男人滚烫的泪水落入安今的脖颈,安今却无力的阖上了眸子。 冰冷的电子音陡然响起,【宿主,你很早就完成任务了,走吧。】 【再等等吧。】 安今没有选择立即离开,魂魄飘荡在澧都,看到男人将她的遗骨埋在了他们一起种的迷情花下。 这小片迷情花对他们意义非凡,外面还有结界,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飘的近了些,却听到了男人喃喃自语。 “我就知道你是天上派来克我的仙子,我顺着你的意放过了九州,你就离我而去了。” “我若飞升,能再见到你吗?” “哦对了,没遇到你之前,我做的坏事太多了,天道不会让我飞升的。” “那我继续祸害九州,你还能重新回来吗?” “算了,不赌了,我也不想违背你的意愿。” 安今心中闷痛,电子音再次响起。 【走吧宿主,是否封存情感?】 【是。】 第39章 第39章美艳情人秘书X冷淡总裁1 顾氏集团大厦。 “这次项目进行的非常成功,但还有几个环节需要优化,首先……” 男人清淡的嗓音响彻大厦顶层的会议室。 中高层领导都正危襟坐,手上不断记录总裁说的要点。 明明这个项目已经成功到可以当作商界著名的经典案例,但是他们一向吹毛求疵的总裁还是能找到其中不足的地方。 “苏秘书,苏秘书,别睡了,顾总看你好几次了。” 张桃胳膊肘戳了戳身边头快埋进笔记本里的同事,提醒道。 她瞧着苏秘书那张艳若桃李的脸感叹,要是她有苏秘书这种张脸,她哪里还用当社畜,一大早来开会。 当时苏秘书来的最晚,长得又过于艳丽了些,身材也妖娆多姿,她们几个同事都说她不是来正经工作的。 然而这几年相处下来,最初对她不好的印象也改观了不少。 虽然苏秘书妖艳了些,但是行事却一点也不轻浮,哪怕夏天也尽量穿着长袖长裤,而且工作也认真,甚至经常跟着他们顾总任劳任怨的加班到半夜。 但就是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在那么重要的会议上都敢打瞌睡。 安今揉了揉困倦的眸子,听到张桃的提醒,下意识抬眼,却对上了男人的眸子。 然而男人的视线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但很快又离开了。 清淡、冷漠,好似在看一个不相关的人。 安今微微清醒了一会,低眉敛目,没敢再去看他。 “今日会议先到这里,苏秘书,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话落,男人大步流星,先行离开了会议室。 张桃余光撇到她电脑屏幕上空空如也的会议记录,也为她捏了汗。 他们顾总可是出了名的顾扒皮,对自己苛刻,对手下的人也更是严苛,全公司没有一个人不怵他的。 “苏秘书,自求多福吧,走神那么一次,就被顾总抓到了,记得要坚强点,别被骂哭了。”张桃眼里满是同情。 就凭着苏秘书那个模样到哪不是被捧着的,可偏偏碰上他们顾总那么个不懂怜香惜玉的。 但也没办法,顾氏集团给实在太多了,虽然他们会吐槽两句总裁,但真让他们离职也是没有人愿意的。 安今抿了抿唇,她感觉顾总应该不是要骂她,而且她今天精力不济,就是因为他。 这是她来这个世界的第三年,也是成为顾从唯情人的第二年。 这个世界的小反派是顾氏集团的私生女,也是顾从唯被心机秘书苏酥算计后的产物。 苏酥本以为和顾总春风一度,就能成为他的人,可没想到顾从唯却只是给了她一笔钱,并光速的解雇了她。 苏酥拿到了钱但是并不满足,在她知道自己怀孕后,拿着孕检单来到顾氏集团大闹,想借此上位,就算上位不成也能捞到一大笔钱,没想到的是却得到了顾从唯车祸坠崖身死的消息。 她见捞不到钱当机立断去医院打胎,但是却被告知体质特殊,要是打胎她自己也会有生命危险,她无奈只能咬牙生下了小反派。 但她并不喜欢这个孩子了,孩子才几个月大就打算将她送人,可没想到的是顾从唯又回来了。 苏酥兴高采烈地抱着女儿去找顾从唯,诉说着自己对他的爱意,哪怕他身死,她也毅然决然的生下了这个孩子。 但顾从唯并不动容,因为他这时他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 原来他车祸后并没有死,而是坠崖落海后失忆了。 他被海水冲到了一个小渔村,有个叫林怡的善良女孩救了他,并且还收留了他,在几个月相处中,他爱上了这个女孩。 后面恢复了记忆,还动了想娶她的念头。 由于苏酥的捣乱给两人的爱情之路加了不少坎坷,但是也更加稳固了他们的爱情。 顾从唯知道苏酥的野心,但对于小反派这个亲生女儿也会履行父亲的义务,他每个月定期给苏酥打十万块钱,作为抚养费。 苏酥靠着顾从唯打的抚养费过高奢的生活,但对女儿却一点都不上心,刚开始她还基本能做到一个母亲该做的。 但慢慢的她越来越不满足,她想当顾夫人,想当顾氏集团的女主人,但这时顾从唯已经娶了林怡,她的幻想彻底破灭。 她开始虐待小反派,动辄打骂不休,口口声声说就因为她是女孩,所以顾家才不重视她,所以她才进不了顾家的门,还说若是她是男孩,能当继承人,她肯定能成为顾太太。 她没有本事去找顾从唯和林怡,却把所有的抱怨都宣泄在一个几岁的孩子身上。 小反派自有意识以来,伴随她的就是饥饿,殴打,辱骂。 后来苏酥还爱上了赌博,赌瘾上头一连几天不回家,小反派被饿的只能去找街坊邻居讨食,邻居们了解详情后都开始指责她。 苏酥害怕事闹大传到顾从唯耳朵里,她假模假样对小反派好了几天,在邻居们放松警惕后,她又开始赌了,这次她学聪明了,她把女儿锁在房间里,这样她就不会跑出去了。 但她却忘了,一个没有自主能力的孩子被锁在房间里是会被饿死的。 最后还是善心的邻居发现了即将饿死的小反派,并报了警。 苏酥被以虐待罪被审查起诉,而小反派被送回了顾家。 而这时小反派不仅因为长期饥饿患上胃病,甚至还有了自厌自毁的倾向。 顾从唯看到女儿这副惨状,才知道苏酥拿了钱却并没有好好对她,毕竟是亲生女儿,顾从唯心里也十分愧疚,对她也花了几分心思。 但是他太忙了,林怡再善良大度,也不可能去照顾一个私生女。 在顾家的小反派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爱。 她一点点在压抑的这种家庭环境下扭曲,成年后她用计直接害死了顾从唯和林怡,自己接管了顾氏集团,并利用顾氏集团大肆敛财,投资黑心实验室,为非作歹,害的无数人家破人亡,最后锒铛入狱,在全民的见证下被宣判死刑。 而如今安今就是这个虐待小反派的人渣母亲苏酥。 这个世界的任务比前两个世界简单,也没有什么危险系数,反派一切痛苦的源泉都来自原身,只要等这个孩子来临,自己好好对她就行了。 念此安今长呼一口气,没再多想,合上笔记本,忐忑的走进了总裁办公室。 男人坐在檀木桌前,西装笔挺,衬衫领口平整,没有一丝褶皱,一如他严谨、一丝不苟的性子。 因为在看手上的文件,他挺拔的鼻梁上驾着一副金丝边眼睛,额前的头发都被梳在脑后,露出极其优越的五官轮廓。 “顾总。” 安今没有多看,只是唤了一声,便垂下了头,心思思索着他那么堂而皇之的叫她来的目的。 就在她低头沉思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抚上了她的额头。 “生病了?” 男人那张轮廓分明,冷疏清淡的脸陡然逼近,安今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后知后觉他这是在问她在会议上打盹的事。 她轻咬着下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没事,就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男人动作微顿,至于她为什么没有休息好,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顾氏忙了数月的项目终于落实,所以昨夜他也难得的放纵。 顾从唯默了片刻,指了指办公室的里间,“你先去睡会,工作上的事缓一缓。” “会被他们发现的吧?”安今小声道。 两人在一起前,他明确的说过不能让公司其他人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但她要进了他的办公室那么久没出来,肯定会被那些人怀疑的。 这两年来她从未有过僭越,所有公司上下也没有人怀疑两人之间不正常的关系。 顾从唯瞧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却想到了三年前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那是她还没毕业,身上穿着廉价但崭新的衬衫,一看就知是为了这份工作临时买的,浑身带着浓郁的学生气,但五官长得又实在过于艳了些,两种气质在她身上中和,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蕴。 “顾总好,我是新来的实习生,苏酥。” 在一群自信家境优越的实习生里,她显得有些拘谨,说话的声音也很小。 人事部那里每年都会校招一批学生进入顾氏实习,但这是他第一次记住一个实习生的名字。 没过多久她的简历的入职表就到了他手里。 苏酥,22岁,京都大学,大四,今年六月份毕业,籍贯来自个偏远城市的县城。 让他意外的是入职表里她的亲属栏里一片空白,他清楚人事那边的规章,一般入职信息都是要填的极为详细,而她一片空白,只能说明……她是个孤儿。 不知道怎的,之后他总是能看到她的身影,或是在排队在公司食堂的打饭窗口,或是车窗外看到在公交站台等候的身影。 顾从唯回了回神,这才回答她的话,“没关系,去吧。” 闻言,安今微微睁大双眸,见到他自己都不在乎的样子,安今没有再拒绝。 因为她也确实有些撑不住了。 昨天公司安排了庆功宴,安今也不好不合群,只能跟着去了,等回到天琴湾的时候都已经十点多了。 她刚刚洗漱好准备上床睡觉时,就听到了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这里是顾从唯赠与她的独栋别墅,私密性很好,能那么堂而皇之的进来的也只有一人。 许是高兴,他晚上也跟着下属喝了几杯,身上带着些酒气,兴致也格外高昂,她几乎一晚上都没阖眼。 安今脸颊发烫,甩了甩头,尽量不去想昨夜发生的事。 “那顾总记得一个小时后叫醒我。” 离开工位太久,她也不太好和同事解释,一个小时刚刚好。 “嗯。” 安今走到里间,里面一个小型的休息室,摆放着一张不大不小的床,带着极强的私人领域气息。 安今知道这是顾从唯平时在公司歇息的地方。 就像平时同事吐糟的那样,顾从唯就像一台永远不会累的工作机器人,他一向把公司当家住,有时忙起来一连半月住在公司都有可能。 安今脱下外衣,躺在他的床上,周身彷佛被他的气息包裹,莫名有些睡不着了。 她比原身提前了三年来顾氏任职。 原身是本有了一段工作履历才跳槽到顾氏集团的,而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原身还没大学毕业。 安今为了接近顾从唯,主动投了简历到顾氏集团当实习生。 但是一个普通实习生能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她这个岗位本是没有转正名额的,后来临近她毕业,人事突然告诉她多了一个转正名额。 等安今真正成了总裁秘书办的一员之后,两人的接触也算多了一点。 安今虽然有意勾引他,但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操作,直到两年前一场商业峰会,对家给他下药,两人才真正发生关系。 事后顾从唯说要弥补她,安今却顺水推舟说自己早就倾慕他,是自愿的。 然后安今就从城郊的合租房搬到了寸土寸金的天琴湾,还一次性还上原主之前的助学贷款。 原主一路从孤儿院考到名牌大学本该是个励志故事,可她却在世俗钱权中迷失了自己。 安今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有些发愁。 算算原剧情的时间,也快到顾从唯坠崖失忆的节点了,她需要在这之前怀上小反派。 她想的很简单,她知道顾从唯失忆后会遇到真爱,她也并不打算打扰他们。 那么多年她也攒了不少钱,完全可以一个人带小反派生活。 但关键顾从唯好像并不想她怀孕,每次意乱情迷间也不忘戴套。 这可叫她怎么怀啊。 第40章 第40章美艳情人秘书X冷淡总裁2 乱七八糟的事在脑子里闪过,但由于太困,安今还是昏沉的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已经十一点半了,马上都要到顾氏集团午休吃午饭的时候了。 安今着急忙慌的起身,走出里间,对着伏在案前的男人闷声道:“不是说了要叫我吗?” 或许是因为着急,语气也不自觉带了些埋怨。 正在看合同里的男人抬眸,见到眼前的春色,不由晃了晃神。 她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酡红,衬衫上多了许多褶皱,最关键的是上面的两颗扣子还散开了,露出了大片胸脯,而上面还有昨夜因激烈情事留下的痕迹。 他声音微哑,“左右也没有什么事,便叫你多睡了会。” 安今悄悄的瞪了他一眼,“我先走了,你晚点再出去。” “等等。” 男人叫住了她,视线落在她的胸口,“你打算就那么出去?” 安今顺着男人的目光低头,随后脸瞬间爆红,连忙扣上了扣子。 要是自己真那么出去,两人的关系那真是藏不住了。 安今垂着头整理好衣服,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整个人逃一样的离开了办公室。 还好她从办公室回到工位的这小段距离没有撞见什么人,她刚想松一口气,张桃的声音却陡然响起。 “苏秘书,你这一个上午都跑到哪去了?竟也没见到你人,顾总骂你了吗?” 张桃端着咖啡走来,看到眼前的美人竟然一时移不开眼。 她白皙的面颊透着淡淡的粉,犹如雨打后的海棠,可能因为走快了几步,丰满的胸脯微微起伏,张桃瞧着只恨自己不是个男人。 听到张桃的问话,安今心里一紧,垂着头,故作低落道:“骂了,顾总问我是不是不想干了,我心里难受,有点想辞职了。” “什么?顾总那么过分?” 安今这番话可是引起打工人的共鸣了。 “顾总整天这幅别人欠了他一个亿似的,我就不信在顾总以后谈恋爱了,在床上对女朋友也是这个样子。” 张桃语出惊人,安今险些被口水呛到。 她摸了摸滚烫的脸,神情有些不自然。 顾从唯对女朋友什么样她倒是不知道,对情人倒是不错。 作为金主他出手大方,也没有其他什么古怪的癖好,甚至还时常在公司忙碌,并不常去天琴湾,她一人住那么大的别墅也挺自在的。 “不过苏秘书啊,你说说气话还好,可千万别想不开辞职啊,顾氏集团不管薪资还是福利待遇,在业内都算是最好的,你家境不好,有个稳定高收入的工作对以后的发展至关重要。” 苏酥孤儿的身份在公司里并不是秘密,不少同事也因此多关照了她几分。 此时张桃也是站在一个大姐姐身份劝导她。 女生在职场上本就吃亏,苏秘书身后也没有强大家庭支撑她,张桃真不希望她意气用事丢掉这份工作。 “桃姐,我知道了。” 安今不可能会一直呆在顾氏的,不然以后林怡来了,碰到她这个旧情人多尴尬啊。 现在说这一番话不仅是扯开话题,也是为了她日后离职埋下伏笔。 “好了好了,先别垂头丧气了,咱们去吃饭吧,没有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张桃揽着安今道。 “好。” 见她没再问上午的事,安今也悄悄松了口气。 顾氏集团食堂的饭菜种类繁多,味道也很好,但是再好吃的饭吃了三年也该腻了,所以安今基本都是从天琴湾带饭来上班。 饭菜都是在她上班前王妈准备好的,王妈的手艺很好,每次都会按照安今的心意来做,安今也很喜欢。 或许也正是因为她朴实无华的带饭行为,也不会有人联想到她已经被包养了。 因为饭点,打饭的人比较多,张桃排队也慢,安今拿着从微波炉里热好的饭先坐到餐厅吃了。 还没吃几口,安今就感觉到对面坐了一个人,她还以为是张桃打饭回来了,也没多在意,直到耳边响起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 “苏秘书还真是勤俭持家啊。” 安今抬头,面前是个打扮很新潮的青年。 安今知道他,前段时间刚来的IT,据说是M国顶尖大学毕业的,京都本地人。 他在一群穿着清一色格子衬衫,不修边幅的IT部门中显得格外的出众,所以安今也没少听到周围同事提起这人。 但安今有些不太喜欢他,因为他每次看她的眼神让她很反感。 “苏秘书,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约你晚上去吃顿饭?” 男人右手撑着头,含笑看着安今,不经意间露出手腕上的名表。 安今眉心拧了拧,怎么又要约饭啊,上班不是已经够忙的了,这群人下班就不能好好休息一下吗? “想约苏秘书的人都排到F国了,吴工恐怕是要等等了。” 苏秘书被搭讪场面,张桃也已经见怪不怪了,顺嘴打趣了一句。 当然这言外之意也是拒绝。 要是苏秘书是个喜欢吊男人的性子,张桃绝对不会打扰她和追求者搞暧昧。但是苏秘书向来老实本分,她也习惯帮她处理这些烂桃花了。 苏秘书一进公司就是她带的,想当初苏秘书还是实习生的时候就招了一批狂蜂浪蝶,还是她严防死守才少了些。 她也是真怕自己手底下的初入社会的小姑娘被那些老油条骗。 吴谷并不生气,幽默道:“桃姐能让苏秘书允许我插个队吗?” “这恐怕不行,苏秘书很乖的,人家一下班就要回家,昨天团建都是我们求了好久,她才去的。” 吴谷有些意外,这苏秘书长得一副随便约约就能到手的样子,但是性格却意外的保守啊。 他眼里的兴趣愈浓,没关系,优秀的猎手要有足够的耐心。 “苏秘书那么早回去是要陪男朋友吗?” 顾氏这段时间主攻的项目完美落地,所以这几天各部门也不都会再加班了,而且还发了不少的奖金。 忙了几个月的员工都开始小团建,约饭、唱K什么的来放松一下,这也是吴谷选得最好的时机,只是没想到会被拒绝。 “不不不,苏秘书还没有男朋友呢,她就是单纯不喜欢交际。” 安今不擅长应付这些,见张桃帮她回应,她就自顾自的埋头吃饭,但睡了一上午她此时并不饿,吃的也很少。 落到吴谷眼里,却是她可怜巴巴的吃着没滋没味的饭。 吴谷见晚上约饭不成,还是选择循环渐进。 “苏秘书每日带饭也太麻烦了些,我朋友在附近开了家私房菜馆,以后我叫他多送几个菜,大家一起拼个桌。” 张桃稀奇道:“该不会是云记私房菜吧?” 吴谷笑了,点点头,“还是桃姐消息灵通啊。” 顾氏集团大厦位于CBD,能在附近开菜馆可不是普通的菜馆,这个云记私房菜张桃还真就听过,它客户对标周边公司的高层,价钱不仅贵,而且还极难订。 之前公司就有人猜吴谷是个富二代,现在也算是坐实了。 张桃啧了几声,心里也清楚他这是在苏秘书面前展现自己的财力。 安今耷拉着脑袋,正想着该怎么礼貌又直接的拒绝这人,出神间感觉到嘈杂的食堂陡然安静了几秒。 一抬眼安今就见到在人群里格外出众的男人。 安今手里的勺子下意识滑落到饭盒,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男人目光在食堂扫视了一圈,落在他们一桌上,但很快又踏步离开了。 “吓死了我还以为顾总打算亲民一下,来食堂吃饭呢。” “真的,谁懂啊,刚骂完顾总,顾总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了,魂差点吓飞。” “虽然顾总长得很帅,但抱歉,看到他这张脸我已经吃不下去饭了。” 听到身边人的窃窃私语,安今好笑的捏着勺子戳了戳饭。 顾从唯知道自己在员工里那么讨人嫌吗? 吴谷:“顾总那么严苛,苏秘书桃姐你们在他身边工作,压力一定很大吧。” 虽然张桃偶尔也会骂两句顾总,但在一个不太熟的同事面前吐糟顶头上司是大忌。 她只是道:“其实也还好,主要不出什么纰漏,顾总还是比较好说话的。” 安今也顺着点点头,随后道:“桃姐,我吃完先回去了。” 至于吴谷,安今只当他不存在。 见她这副样子,吴谷也知道她对自己没兴趣,但他还是有些不死心,“桃姐,你也看出我想追苏秘书了吧,能不能给我个苏秘书的联系方式?” “吴工这个还是你亲自去问苏秘书吧。”张桃打着哈哈道。 虽然吴谷条件不错,但是她也有所耳闻吴谷背地里玩的很花,她可不能把苏秘书推给这种人。 她没跟别人说的过的是,她一直挺磕苏秘书和顾总的,凭着她博览群书的经验,苏秘书就该是个火热的小妖精,勾的他们顾总从此君王不早朝,这样连带他们也能放几天假了。 但她也只能自己在心里意淫一下了,苏秘书可是个老实人,不能在她身上套桃色新闻,不然凭着苏秘书那个样子,真的会有人信。 安今回到工位,午休的时间才过了一半,旷工了一上午,她打开电脑准备看看有没有需要处理的事,就在此时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是顾从唯的私人微信来的消息。 她有他两个号,一般顾总发来的就是工作上的事,而一般顾从唯发的就是私事了。 顾从唯:“怎么没胃口?还不舒服的话,下午可以请假先回去。” 安今心里奇怪,他就往餐厅走了一趟,竟然都注意到她没吃多少饭了? 不过她已经好多了,最难熬的早上她都起来了,如今睡了一上午,现在也缓过来了。 酥酥脆脆:“没事的,不用请假。” 顾从唯:“今晚不加班,我回云琴湾。” 看到这个消息,安今微愣,顾从唯很少有不加班的时候,想来项目落实后,他肩上的担子也轻了许多。 她低眸打字回着消息。 酥酥脆脆:“好的,要王妈准备些什么菜吗?” 顾从唯:“你随便来安排就行。” 酥酥脆脆:“好的。” 安今顺着聊天记录往上划了几下,两人聊得内容很少,基本就是他告诉自己,他什么什么时候会去云琴湾,而她回答的也能简洁,一般都是说好的。 公事公办,彷佛在做什么交易一样。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但安今现在看来确实是有点生硬。 念此,安今又发了一个头上插花小猫开心微笑的表情包。 而那边准备放下手机男人,看到屏幕上的小猫,脑海浮现的却是她那张娇媚柔顺的脸。 就那么开心? 或许他该好好陪她了。 40-50 第41章 第41章美艳情人秘书X冷淡总裁3 顾氏集团正常下班的时间是六点,这时正值晚高峰,大厦底下的公交站也聚了不少的人。 然而其中一个女人却格外的显眼,她穿着一本正经的职业装,但是姣好的身材又显得有几分色情,不少路过的人都会往她那投去隐晦的视线。 没过多久,公交站前突然停了一辆高调的奔驰。 吴谷摇下车窗,朝着她爽朗一笑,“苏秘书,你去哪?我开车来送你吧。” “不用了。” “正好我也没什么事,苏秘书不用跟我客气,坐公交多难受。” 安今垂着眼睑,遮住了眼里的不耐,只觉得这人像个挥之不去的苍蝇,虽然不至于伤害到她,但萦绕在身边总会有种恶心感。 其实她公交也只是坐一站而已,等到离公司远点的地方就会有顾从唯给她安排的司机来接她了。 滴滴—— 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响起。 正巧一辆公交从不远处驶来,见到自己停车的地方被奔驰车挡住,不断地按着喇叭催促。 吴谷只能移开了位置,等公交走后,他再开回来,却发现站台旁等待的人已经离去了,不由愤愤的拍了下方向盘。 他年轻,五官端正,名校出身,家境富裕,以往他只要随便抛出几点光环,女人都是上赶着来讨好他的。 而这个苏秘书也太难搞了。 坐上的公交的安今正在给司机发消息,这不是她常坐的那辆公交,也到不了和司机事先约定的地方。 但吴谷太烦人了,她也就直接上了,等上公交之后再跟司机重新确认自己下车的位置。 天琴湾离公司不算远也不算近,晚高峰路上有些堵,安今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六点半了。 “苏小姐下午好啊。” 王妈是专门给有钱人家做事的,礼仪很好,梳着整齐的盘发,两鬓夹杂着些银丝,眼角的笑纹看着格外的和蔼可亲。 “今晚苏小姐想吃什么?” 因为安今下班后,习惯洗去一天的风尘后再吃饭,王妈一般也都会等她回来问好她的意见,才开始做饭。 安今一边在玄关处换着舒适的鞋子,一边回着她,“王妈,顾总今天会在这里用晚餐,你多准备些他喜欢的菜吧,对了,记得不要放辣,也不要放葱和香菜。” 顾从唯经常加班,一般都是在公司吃完饭才会回来,鲜少会有在天琴湾用餐的时候,王妈平常也只会做她一个人的饭,但现在他突然要回来,安今还是嘱咐王妈准备些他喜欢的菜式。 “行,那我现在去准备晚餐。” 安今白天在公司摸鱼了一整天,现在也不是很累。 洗完澡后,她见到在厨房忙碌的王妈,主动道:“王妈,我跟你一起吧。” 原身是孤儿,生活技能自然是点满的,本来安今最开始到天琴湾,一般琐事都是她亲力亲为收拾的,但是后来顾从唯可能见她太忙了,主动给她请了保姆,也就是王妈。 王妈也没有阻止,笑眯眯道:“苏小姐对顾先生可真上心啊。” 安今手上系围裙的动作一顿。 毕竟是金主,自然是要上心的,而且她的任务要顺利进行下去也离不开他,抛开这些不谈,顾从唯对她确实不错。 他几乎包揽了她的衣食住行,平时生活都没有需要她花钱的地方,她的工资本就不低,但顾从唯每月定期还会给她一笔巨额的零花钱。 光他给的钱,都够她日后带着小反派过上很好的生活了。 王妈手脚麻利,安今也不是个拖后腿的,两人很快就把晚饭弄好。 这时别墅的大门打开,顾从唯也从外面回来了。 “你回来了。” 水晶吊灯下,女人的脸颊细润莹白,此时她换下了白天的职业装穿着休闲的家居服,头发也放了下来,本来艳丽的五官此刻也柔和了下来,显得温婉动人。 顾从唯喉结滚动,轻轻的“嗯”了一声。 外面天色刚刚擦黑,男人从暗影走到大厅明亮的灯下,顺手脱下了西装外套。 安今也能有眼色的接下,将其挂好。 这时王妈也将厨房的饭菜端到了餐桌前,“顾先生快尝尝吧,这些都是苏小姐亲手为你准备的。” 男人抬眸,“你亲手做的?” 安今坐在他对面,脸上微郝,也知道王妈有意让两人亲近,但她并不想撒谎,低头道:“不是,我只是给王妈打下手而已。” 以顾从唯的视角,能正好看到她光滑白皙的面颊,以及淡粉色娇嫩的唇瓣。 男人眸光欲深。 见两人之间气息逐渐暧昧了起来,王妈也含笑退了出去。 男人没有再说话,安今也没有开口,自顾自的闷头吃饭,随后眼前就多了一个鸡翅。 顾从唯淡淡道:“你中午吃的少,晚上多吃些。” 安今乖巧的点点头,她也确实有些饿了。 见到眼前人一点点将自己夹的菜吃完,顾从唯莫名有种满足感。 他一向不是很重视口腹之欲,在公司也只是随便对付一口,但这一顿饭吃的确实很舒心。 似乎是突然想到什么,顾从唯开口道:“微波炉热的菜口感不好,日后想吃什么叫刘助给你订。” 刘助是顾从唯的总助,也是全公司唯一知道两人关系的人。 安今连忙解释道:“不用那么麻烦的,中午只是没胃口而已,上午睡太多了。” 要是被同事看到了,估计又会逮着她问东问西,她也不想招麻烦。 顾从唯没有勉强,“若是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刘助,真的不舒服,也不要强撑着去上班。” “好。” 两人吃完饭还不到九点,安今就被男人牵着上楼。 一般楼上就是两人平时相处的地方,对于接下来的流程,安今并不陌生。 她睫毛轻颤,只希望早开始早结束吧。 “你平时晚上回来会做些什么?” 或许现在时间还早,他并不准备直奔主题,安今也悄悄松了口气。 对于他的问题,安今仔细回想了一下,才发现她现在的生活单调无趣的可怕。 难怪张桃也总说她是老年人作息。 “看电影。”她回道。 这或许是她唯一能消磨时间的办法了。 之前不出门是身体不好,而在这里原身也没有什么亲人朋友,她一个人也不大爱出门。 想到这些,她的情绪微微低落了几分,愈发想早点做完任务回家了。 顾从唯捏了捏她的手,“那今天我陪你一起。” 天琴湾里有专门的影音室,以往安今最喜欢半躺在沙发上看着影片,但现在多了一个人,安今才发现这个沙发是那么的小。 安今只感觉自己彷佛窝在顾从唯的怀里,甚至还能感受到他呼吸间胸膛的起伏。 之前顾从唯来天琴湾大部分都是为了解决某种需求,两人难得有这种安静的,不带任何情欲的相处。 一场电影放完,连里面的内容讲得是什么安今都不知道。 她微微侧目,只见男人已经阖上了眸子,呼吸平稳,他额前的碎发散下了些,整个人看着也没有白天那么强的气势了。 她好歹也歇了一上午,可顾从唯确实是忙了数月,而且昨晚还…… 要不是见到他这副疲惫的样子,她还真以为他是铁打的身子呢。 她推了推他,柔声道:“顾总,我们回去睡吧。” 她虽然是个贴心的情人,但是毕竟他那么重,她也没办法给他抱到卧室,只能叫醒他了。 男人缓缓睁开了眸子,里面却是一片清明,安今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睡了还是没睡。 “嗯。” 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安今坐在卧室的床上,等的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直到感受到了一只温热还带着些湿气的手抚上她的脸。 “困了?” 安今揉了揉眼睛,瓮声瓮气,“有点。” 或许脑子困得不清醒了,她主动伸手环住了男人的腰,“今天快些吧。” 直到听到男人的轻笑,安今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颊微红。 顾从唯是站着的,而她坐在床边,穿的睡衣有些松垮,他低头从高处望下,还能看到她胸前还没有消下去的印子。 他眼神暗了暗,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上去。 这个吻开始还很温柔,可慢慢的越发越强势,安今的手抓着他腰间的衣物,眸子里泛着水光。 男人的呼吸也愈发沉重,可又克制的停了下来,将她揽在了怀里,顺便关上了灯。 “睡吧。” 一片黑暗里,安今看不到男人的神情,只能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清香。 安今的头靠在他的胸膛前,没有感到他其他的动作,也知道他晚上不会再做什么了,心里不由轻松了些。 又可以睡个好觉了—— 翌日九点,顾氏集团秘书办里的员工陆陆续续到了工位。 张桃风风火火的从安今身边路过,“苏秘书,我现在一时走不开,你帮我给顾总打杯冰美氏,冰块不要太多。” “好的。” 早上容易发困,茶水间也有专门供应的咖啡机和制冰机。 “顾总,你要的咖啡。” 安今扣了几下门,端着用咖走进总裁办公室。 因为知道里面还有其他人,安今没有抬头,刚准备放下咖啡转身离开,就听到一阵轻佻的口哨声。 “呦呵,哥,你这艳福不浅啊。” 安今心里一紧,还以为有人知道了两人的关系。 她下意识抬头,这人年纪看着并不大,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头发染着刺眼的红色,看着就像蹲在路边的不良青年,但是他却叫顾从唯哥。 安今很快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齐东升,顾从唯的表弟,也是他姑姑的唯一的儿子。 顾从唯父母在他十九岁飞机失事去世后,嫁到齐家的姑姑也成了他唯一的亲人,所以顾从唯的对他们齐家的容忍度也很高,但也助长了他们的野心。 后面顾从唯车祸落崖,他们一家不急着去找人,反而上跳下窜想夺取顾氏集团的大权,在顾从唯失忆这段时间后,他们也确实成功了。 但是齐家根本不擅长管理,吞不下顾氏这头大象,就开始偷偷转移顾氏资产到齐家去,等顾从唯回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一堆烂摊子。 “哥,你这个总裁当的是真舒服啊,有句话怎么说的,有事秘书干,没事……” 齐东升混不吝的话还没说完,顾从唯表情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再胡说八道给我滚出去。” 见顾从唯发火,齐东升也不敢再口嗨了,“哥,我妈叫我跟着你学习管理公司,你打算给我安排在什么岗位啊?要不就在这个……” 他视力很好,撇到安今胸前的工牌,“要不就把我放在苏秘书身边吧。” 他虽然调侃他哥和这个苏秘书,但他自己也知道,凭着他哥那副和尚性子,肯定不会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 但他对眼前的这个苏秘书是真的感兴趣,这比他的前几个女朋友都要辣,他就喜欢这种的。 本来被爸妈强令来顾氏学习,他还有些不高兴来着,然而现在他完全忘了刚开始的不情愿。 顾从唯看着安今,“苏秘书,你先回去。” 虽然知道顾从唯面上的冷意和怒气并不针对她,但是听到那么冷硬的话,安今心里还是被刺了一下。 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昨晚的他。 晚间耳鬓厮磨的枕边人,白天又如陌生人无异,自己还要处处提防着,隐瞒着这段见不得人的关系。 安今轻叹,畸形的关系果然要不得。 “怎么了,苏秘书,又被顾总骂了?” 她这副低落的样子回到秘书办,张桃很快注意到她的情绪了。 张桃义愤填膺,一副等着苏秘书点头,然后怒骂资本家八百条的架势。 安今摇头,“不是,跟顾总没关系,你知道今天公司新来了一个人吗?红头发那个?“ “那个红毛关系户?这我还真知道,人事大姐给我吐槽了老半天,最烦这群关系户了,根本不按正常入职流程走。” “据说还是某个三流野鸡大学毕业的,家里有钱都没给他送到国外镀金,什么成分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这简直是烂泥中的烂泥。” 张桃嫌弃的表情成功给安今逗笑了,心里的郁闷也消散了些。 虽然不知那人会不会来顾氏任职,但自己还是离他远点好。 安今平时工作也不是很忙,主要就是审查合同,收集一些下属部门的需要找顾总签字的文件,以及根据顾从唯的行程预约会议,做做会议记录什么的。 下午三点,国字脸的刘总助敲了敲安今的办公桌。 “小苏秘书,你现在收拾收拾去陪顾总参加个晚宴,然后今天走外勤打卡就行。” 啊? 安今面上有些迷茫,商界有些宴会是需要携带女伴的,没有女友情人,大部分都是身边的秘书充当女伴。 但顾从唯有一整个秘书团,为了避嫌,以往这种活动也不是她去。 虽然心里有些疑惑,安今还是回应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刘总助。” 刘总助眉毛轻扬,不由感叹。 小苏秘书这一板一眼的样子,看着一点都不像情人,还真像是个普通下属。 或许也就是小苏秘书这副知情识趣的样子,顾总才会放任她在身边吧。 作为跟在顾总身边的老人,刘总助也知道在顾总这个位子上会遭遇多少诱惑。 在小苏秘书没来之前,总有人穿着解开三颗扣子的紧身衬衫和开到大腿根的包臀裙往顾总身上靠。 导致后来他们秘书办都要特意告知人事部那边,尽量不要招年轻漂亮的女秘书。 但小苏秘书不一样,这是他们顾总主动问人事那边要的人,甚至为了她,多加了一个HC。 清楚小苏秘书怎么转正的,所以后面见小苏秘书真的和顾总走在一起,刘总助也没有多意外。 安今正低眉沉思着,算算时间这个节点好像就是原身设计和顾从唯春风一度的宴会。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小反派应该就会在这个时候来。 念此,安今眉间舒展,这段畸形的关系也快该结束了。 第42章 第42章美艳情人秘书X冷淡总裁4 安今回到天琴湾时,造型团队已经等候很久了。 最后安今挑了一件偏保守的白色缎面礼裙,本就精致的五官在妆造的加持下更加的令人惊艳,裙子的下摆做了开叉,踩着裸色绑带细高跟,行走间摇曳生姿,白嫩纤细的小腿若隐若现。 “苏小姐,今天可真漂亮,记得跟顾先生出去好好玩啊。”王妈满眼促狭道。 安今有些无奈,“王妈,这不是约会,是公事。” “好了,王妈知道,早些去吧,别让顾先生等急了。” 安今走出别墅,就见外面停了辆劳斯莱斯,她没有多想直接打开了车门,这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人。 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头发看着也是打理过的,此时坐在后座上,手里还在看着文件。 安今面上有些不自在,提着裙角坐在了车里,轻唤了一声,“顾总。” 男人颔首,视线这才文件上移开,抬眼看到身边的人,眼底划过一抹惊艳。 顾从唯手指捻动着文件,斟酌开口道:“小升一向口无遮拦,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已经说过他了,并且把他调到分公司去了,不会让他来打扰你的。” 安今点点头,“嗯,我没有放在心上。” 司机在前面开车,两人坐在后座,中间升起了隔板,空间里十分安静,只有男人翻阅文件时纸张划动的声音。 安今在余光中看到男人好像放下了文件,随后俯身朝她而来。 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之后却感受到脖间一阵冰冷。 “前段时间拍卖会买的,昨晚忘记给你了,现在戴刚刚好。” 安今低头看去,是一条蓝宝石项链。 虽然她对这些珠宝不那么了解,但是这块宝石在日光下呈靛蓝色,星光完美,清透明亮,看着就很贵的样子。 顾从唯对她一向大方,安今倒是没有什么受宠若惊,只是道:“晚宴戴这个会不会太招摇了?” “不会。” 男人离她很近,视线也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似乎在端详着什么,随后道:“很漂亮。” 不知道是在夸人,还是夸项链。 安今耳垂微红,轻声道:“谢谢。” “今天不是什么正式的宴会,不用太拘谨,就当出来玩了。” “好。” 不知过了多久,司机的声音突然响起。 “顾总,苏小姐,到了。” 到了地方司机给两人开门,顾从唯率先下车,安今跟随其后,然而下车时险些被裙子绊倒,顾从唯扶住了她,俯身帮她提了下裙角。 安今杏眼微睁,没想到顾从唯还有那么细心的一面。 她稳住心绪,挽着他的臂弯,走入宴会中,他们来的已经算晚的了,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两人进来时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无他,只因两人长得太出众了,男人高大俊朗,女人美艳动人,两人缓缓走来,众人都险些以为是明星走红毯,还不是一场商业晚宴。 前段时间顾氏开发的项目现在创造了巨大的营收,现在各家也都在观摩着该如何跟着喝口汤。 故此顾从唯一来,这群人纷纷围了上去,争相向他敬酒,想借机与他交谈。 “顾总真的是年轻有为啊。” “顾总能否详谈顾氏刚完成的那个项目是怎么得到政府支持的吗?” 他们谈的内容,安今插不上话,只把自己当作一个安静的花瓶。 看着顾从唯一杯杯喝下旁人敬的酒,安今思绪飘远。 若是他今晚能醉一点,晚上是不是…… 或许感受到了她的无聊,男人对她轻声道:“你可以先不用陪我,自己转着玩吧。” 感受到顾总对女伴的贴心,众人都暗暗猜测她的身份,甚至示意自己带来的女伴去试探。 “好。” 安今确实不太适应这种金迷纸醉的场合,兀自去卫生间待了会。 她从卫生间出来后,还以为没有人注意她了,就躲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吃着宴会上的小蛋糕,等待着宴会结束,顾从唯能来带她走。 然而她却忽略了那群人想攀附顾氏的决心。 她还没有清闲多久,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来找她套话。 鼻尖充斥的各种香水味,有些刺鼻,安今下意识皱了皱鼻头。 “你叫什么,以前怎么没有见顾总带你出来?” 安今只挑着能回的回,“我叫苏酥。” “你好漂亮啊,咦,你这脖子上的项链也好好看啊?是在哪买的。” 几个人拉着她,扯东扯西,最后还是有人问出了最想问的。 “苏小姐,顾总对你好温柔啊,你是顾总的女朋友吗?” 安今听到她们的话,不免一愣,第一次听温柔这个词和顾从唯联系起来。 她摇头,如实道:“不,我只是顾总的秘书。” 一个穿着精美礼服的女人摇着香槟朝安今这边走来,“原来是个秘书啊?穿的那么高调,我还以为你是顾总的女朋友呢?” “王小姐,你也来了啊。” 本来对安今热切的人,一溜烟都跑到了王灵身边去了。 王氏集团的实力虽然不如顾氏,但曾经一度有传言说两家要联姻,而王小姐喜欢顾总在圈里几乎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之前顾总一直洁身自好,没有什么桃色新闻,与王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大家都在想,说不定王灵还真能嫁入顾家。 现在突然见顾总带了个貌美女伴,王灵果然也坐不住了。 安今虽然没见过她,但是听到别人叫她王小姐,便也知道了她的身份。 原剧情里她也是林怡嫁给顾从唯的最大阻力,顾从唯恢复记忆带着林怡出席宴会上时,林怡没少被这个千金大小姐嘲笑奚落。 但现在林怡还没出现,王灵现在针对的人变成了自己。 “也不知道苏小姐在顾氏集团一年能拿多少薪资,像你们这种工薪阶层,就算再打一百年工,恐怕也买不起你脖子上的那条项链吧?难不成苏小姐私底下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副业?” 王灵的视线落在她脖颈间的项链,眼里隐隐有些嫉妒。 别人不懂行,她却知道那可是被炒到天价的“紫蓝之星”。 这个项链她也一直想要来着,只可惜后来被一个神秘买家以一个亿拍走了,没想到现在却出现在这个女人身上。 一个普通的秘书,打死她她也不信,这个项链是她自己买的。 安今下意识摸了摸颈间的项链,心里隐约有些懊恼,就不该听顾从唯的话戴上这条项链。 对于王灵的话,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她垂着头,只觉有些难堪。 因为她还真有副业。 “那是我买来送给自己的女朋友,王小姐是有什么意见吗?”男人的声音陡然响起。 顾从唯神情冰冷,从人群中缓缓走来。 见此众人脸色一变。 安今只感到一阵醇厚的酒气扑来,随后自己的手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掌牵住。 见到顾从唯给那女人撑腰,王灵微微有些慌张。 不是说是秘书吗?怎么又变成女朋友了。 王灵下意识看向男人护在身后的女人,她漂亮温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精致,看上去就像是被精心娇养着的。 她怎么就信了她的话,真的觉得她只是个秘书了? 这个女人好重的心机,明明是顾总的人,可偏偏说自己是秘书,现在这局面倒显得她像是个跳梁小丑。 她心里微堵,连忙解释道:“对不起,顾总,我不知道她是你的人。” “你冒犯的是我吗?为什么要给我道歉?” 宴会中看不惯王灵的也大有人在,甚至直接笑出了声。 王灵仗着王氏和顾氏的合作多,整日以顾太太自居,但凡有年轻的女性和顾总走的近了点,事后都会受到她的针对。 如今现在可算是栽了个大跟头了。 王灵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对着顾从唯身后的女人,干巴巴道:“苏小姐,对不起。” 顾氏投资了他们王氏好几个项目,她爸前几天还在嘱咐她一定要讨好顾总,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他。 道完歉,王灵只觉得整个人被莫大的屈辱感淹没,直接中途离开了宴会,连着数月都没敢出现在名媛圈。 而到回去的路上,安今也想不明白,顾从唯为什么会那么说? 明明帮她解围的方式有很多。 车子缓慢的朝天琴湾行驶着,在密闭的空间里,安今隐约能闻到男人身上的酒气。 她微微侧身,望着正在假寐的男人,问道:“顾总,为什么要在别人面前说我是你的女朋友?” 顾从唯缓缓睁开深褐色的眸子,里面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切,“怎么了?酥酥。” 男人的声线低沉富有磁性,陡然响在她耳边,安今有种他唤的不是“苏酥”而是“酥酥”的错觉。 “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 安今抿着唇,总感觉男人在装傻。 她耷拉着脑袋,“因为我明明不是啊。” 男人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那你是什么?” 安今有些难以启齿,半响才肯吐出那两个字,“情人。” 男人轻笑,修长的手指暧昧的摩挲着她的面颊,“原来酥酥一直把我当作金主啊,两年来你甚至都没有主动亲过我一次,又怎么算得了情人呢?” 不算情人算什么? 安今脑子一片混沌,他给她钱,送她房子,还命令不要让别人知道两人的关系,这不就是情人和金主吗? “既然把我当金主,那今晚就让我享受一下金主的权利,可以吗?酥酥。” 安今竟不知一个人醉了之后会和平时有那么大的差异。 此时男人眸子里燃着赤色的火焰,似要将她拆吞入腹般,一点不似白天的冷淡。 安今不敢看他的眼睛,拨开他蠢蠢欲动的手,话音轻颤,“等回去吧。” 天琴湾室内昏暗,只有一盏橘黄色的夜灯发着微弱的光。 安今主动坐在男人腿上,低着头一点点解着男人身上衬衫的扣子,轻挽着的碎发有些散落了下来,发丝扫过男人的脖颈,带着阵阵痒意。 男人眸光欲深,突兀的喉结滚了滚,却始终没有什么动作,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似乎是想看她能做到哪一步。 感受到他的视线,安今手指微微颤抖,以往的情事都是男人一手主导的,如今换她来,她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了。 她伸手揽住他的脖颈,带着试探的意味贴了他有点冰冷的唇瓣,她只是浅尝辄止就感受到了一股酒气。 她的呼吸也乱了起来,明明没有喝酒,但此时也莫名有了几分醉意。 安今的脸埋在他胸前,心想他醉了,明天醒来应该不会记得什么吧,念此安今胆子也大了几分。 咔哒,皮带解开的声音。 面对怀里人青涩的挑逗,男人虽没有什么动作,但手臂上突起的青筋,沉重的呼吸,都彰显着他的不平静和忍耐。 不知过了多久,安今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整个人软倒在他怀里,轻泣,“我没力气了。” 顾从唯再也忍耐不住,紧紧地扣住她的腰,幽沉的眸子荡开一抹笑意,“那我来。” 虽然过程艰难了些,但是好歹达成了目的,安今也微微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主动让男人失了分寸,这次他也确实没有记得戴…… 这样小反派总该来了吧。 翌日,安今昏沉间感受到身边人起身,她也知道该快到上班时间了。 可现在浑身酸涩,安今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她将自己埋在被子里,闷声道:“顾总,我要请假。” 已经穿戴整齐的男人轻笑,剥开被子里的她,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准你假,好好休息。” 第43章 第43章美艳情人秘书X冷淡总裁5 安今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中午了,她动了动酸涩的身子,在床上赖了好久才起来,神情也有些恹恹的。 “苏小姐,你醒了啊,我正打算去叫你呢,午饭已经做好了。”王妈站在楼梯口道。 “好的,王妈,我这就来。” 洗漱好后,安今坐在餐桌上,打开手机才看到了有一条两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顾从唯:“醒了吗?” 自己那么迟没有回消息,估计顾从唯也知道她赖床赖那么久了,安今心虚的回了一个表情包。 酥酥脆脆:“小猫点头.jpg。” 那边很快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顾从唯:“有好好吃饭吗?” 正好见王妈也做好午饭端了上来,安今低头打字回他。 酥酥脆脆:“正在吃。” 顾从唯:“拍给我看看。” 看到这条消息,安今秀眉微微一蹙。 这种对于恋人来说稀疏平常的聊天方式对于他们这种关系明显有些不合适。 虽然心里那么想着,但安今还是老实的拍下发了过去。 王妈见她这样,笑道:“苏小姐是在顾先生聊天吗?” 安今被王妈洞察了一切的眼神,看得面颊微红,不自然的点点头。 “之前顾先生总是在忙,如今闲下来了能陪苏小姐的时间也多了。” 安今心不在焉的回应着王妈,脑海里又闪过顾从唯昨晚的话。 什么叫原来她一直把他当金主啊?他难道不就是吗? 可惜到最后也没有搞清顾从唯的意思。 她早来了三年,最开始也只是想接近他,甚至在发生关系后,说自己爱慕他,也是想和他长期保持□□关系,早日怀上小反派,完成任务。 但怎么现在看来,顾从唯好像并不只是把她当情人。 心思越想越乱,思考了良久,安今还是决定直接问顾从唯。 酥酥脆脆:“顾总,我们究竟算什么关系?” 消息刚发出来,安今就后悔了,这怎么看着那么像怨妇的质问? 她连忙把消息又撤了回来,可没想到还是被对方看到了。 顾从唯:“这个问题,等我晚上回去告诉你。” 看到顾从唯的消息,安今只觉得整张脸都烧起来了。 他不是在上班吗?怎么会那么快看到她的消息。 顾氏集团。 瞧着自家总裁对着手机满目柔情的样子,刘总助也有些无奈。 能让他们工作狂顾总在工作时间回私人消息的也只有小苏秘书了。 顾从唯:“刘助,我之前叫你定制的钻戒现在进度怎么样了?” 被点名的刘总助神情一顿,立马回复道:“顾总,Jan那边设计也需要时间,大约一两个月后才能拿到成品,如果您急得话,我这边为你催一下。” 顾从唯抬手捏了捏额角,“不急,还是以成品效果为重。” 他的规划性一向很强,父母早逝后,顾氏集团的担子就落在了刚上大一的他身上。 那时他的人生只有两件事,完成学业和管理好顾氏集团。 后来他提前一年毕业,占据他全部时间的只有管理好公司这一件事上了。 而现在顾氏集团逐步稳健,自己也到了该考虑婚姻的年纪。 念此,顾从唯又想到了昨晚女人青涩又胆大的动作。 如果要结婚,找个一个携手一生的人,他想那没有人会比她更合适的了。 他承认最开始对她确实有些不同,知道她是个孤儿的时候,更是多了几分怜惜,甚至还多加了一个转正名额,好让她能成功留在顾氏。 但是那段时间他太忙了,也没有心思去和下属搞些乱七八糟的关系。 直到那次意外,两人发生了关系。 他一向是反对办公室恋情的,但是在她低头说喜欢他时,他动摇了。 他的底线也从不搞办公室恋情变成了不在众人面前搞办公室恋情,但现在这最后的底线,自己也有些守不住了。 刘总助一抬眼就瞧着顾总春心荡漾的样子,心想以后对小苏秘书的态度要更好一点了。 因为曾经的下属好像马上就要变成老板娘了。 刘总助自己也很稀奇,最开始他也以为顾总只是把小苏秘书当情人,毕竟小苏秘书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顾总之前忙于工作也没时间找女人,能看上小苏秘书他也不算意外。 但很快他就感觉不对了。 顾总之前对时尚圈从来不感兴趣,可是和小苏秘书在一起后,经常会在百忙之中关注那些顶奢品牌的新品,然后那些新品他最后都在小苏秘书身上见到了实物。 恐怕小苏秘书也不知道那些人定期送来的衣服鞋子包包其实都是顾总亲自挑的。 当然顾总对小苏秘书的好不仅如此,顾总还让小苏秘书住进了天琴湾,要知道天琴湾可是顾总除了老宅外最常住的地方,而且还把顾家老宅从小看着顾总长大的王妈请去了照顾小苏秘书。 在顾总那个圈子,哪怕是正经谈女朋友恐怕也没有顾总对小苏秘书那么上心。 顾总花一个亿拍下“紫蓝之星”送给小苏秘书,刘总助也不奇怪,不过令他震惊的是顾总请了世界顶级的珠宝大师设计一款独一无二的钻戒。 顾总想要送给谁,也是显而易见了。 刘总助已经能想象到两人结婚发请柬时,公司那群人大跌眼镜的好笑模样了—— 天琴湾,安今正百无聊赖的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一道身影突然从后方揽住了她。 “酥酥在等我吗?” 男人的声音炸开在耳边,安今微微一惊,扭头就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安今也没想到他今天会那么快回来,轻唤了一声,“顾总。” 男人绕到她面前,将她圈在怀里,同她一起坐在了沙发上,抬手轻抚着她柔顺的发丝。 “嗯,明天周末,有什么想去逛的吗?我陪你。” 他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还穿着正装打着领带,身上衣物泛着凉意,贴在安今的肌肤上,引得她微微颤栗。 她摇摇头,算是回应他的问话。 顾从唯低眸看着她,眼里满是宠溺,“既然不知道去哪,那明日的行程我来安排。” 安今眼里有些迷茫,这算是要去约会吗? 两人的相处越来越像在谈恋爱,这个认知让安今有些恐慌。 “顾总,我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根手指抵在了她的唇瓣上。 “酥酥,是想问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是吗?” 外面的天还没有黑,但是安今为了观影效果,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室内的灯光只有还在放在影片的荧幕。 而男人神情在明明暗暗的光线下晦涩不清。 看不清他的神态,安今也听不出他说的话的意味,只觉得自己的心越跳越快。 似乎感受她的紧张,男人低笑出声。 声音低沉,但是不难听出里面的愉悦,好似在安抚安今紊乱的呼吸和心跳。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原来酥酥竟然会把我当作金主。” 男人温柔的挑起安今的下巴,深邃的眸子对上她躲闪的视线,“当初酥酥说喜欢我,我不都答应酥酥的告白了吗?” 两人真正在一起的两年里,顾从唯一直觉得两人之间彷佛隔了什么,虽然她对自己有求必应,平时也听话识趣,但她从来不会向自己撒娇置气,甚至鲜少提自己的内心想法。 到现在他也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 原来她一直把自己摆放在一个情人的位置。 男人轻叹一声,抬手蹭蹭了她的面颊,“是我不好,之前一直忙于工作忽视了你,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才会让你有这种误会。” 他从前没有过恋爱经验,上大学时一直忙于学业和管理公司,连身边同学与恋人是如何相处的他都不曾见过,之后更是无心关注这些。 所以那么久,他也一直没有发现两人的相处是多么的不正常。 念此,他又加了一句,“以后我会尽量多抽些时间陪你的。” 如今顾氏蒸蒸日上,他手底下也培养出了许多可用之人,各个部门配合的井然有序,很多事已经不用他再亲力亲为的看着了。 所以会有更多的时间来陪被自己忽视的爱人。 听完顾从唯的话,安今的心神完全失去了平静,他怎么能会是和自己在谈恋爱呢? 他应该只会在失忆后爱上林怡的啊。 安今慌乱的避开他令人沉溺的眸子,思绪完全混乱。 她知道顾从唯是一个责任心很重的人,自己要是接受他,他一定会承担起一个丈夫,甚至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 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和一个单亲家庭,肯定是前者对小反派的成长更好。 如果她不知道故事后面的走向,她可能也会心安理得的接受顾从唯,毕竟这也有利于她完成任务。 但是关键是安今知道顾从唯在不久的未来会爱上林怡。 安今心里突然很难受,自己真的要这样的话也太卑劣,就好像是她偷走了林怡的幸福一样。 她眸光闪烁,对着男人道:“其实我当初说喜欢你是骗你的,我只是想跟着你过富裕的生活,我只喜欢你的钱。” 说完安今能明显感受到男人的动作一顿。 顾从唯最反感拜金的女人了,这些说他应该就会认清她,讨厌她了吧。 然而没多久她却听到了男人压抑不住的笑声。 “那我庆幸,我的个人资产应该还够你挥霍一生的了。” 安今睁大眼睛,清透的眸子里满是迷茫。 他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这时静谧的空气突然传来女人娇吟的声音,无人注意的影片正好播放到了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而且越演越烈。 两人此时都没有说话,影片里的动静也格外明显。 情欲在静默中流淌。 安今面颊通红,只觉得有些尴尬,想推开他去把电影关了,但是他反而将她揽得更紧了。 由于两人挨得极近,安今也能感受到他身体隐秘的变化,一时也不敢动了。 顾从唯幽深了几分,一瞬不瞬的盯着怀里的人。 她杏眼晶莹澄澈,面容却昳丽至极,艳若朝霞,似乎窘迫,美眸也泛着一层水光。 美艳、漂亮,又透着股可怜劲。 影片里的动作愈发露骨,顾从唯也没有再克制,单手解开领带。 安今微慌,“别,先把电影关了。” “乖,不用管它。” 最后沙发上的两人比影片里的画面更加露骨,令人血脉喷张。 甚至影片放完,还没有停下来…… 第44章 第44章美艳情人秘书X冷淡总裁6 看到面前各种游乐设施,以及身边儿童的欢声笑语,安今在原地怔了许久。 顾从唯说要带她出来,她并没有抱有多大的期待,还以为他会带她去听音乐会,或是看一场歌剧,然后晚间带她去家高级餐厅,俯瞰城市的夜景,这样也会符合些他的身份,也符合她对他的了解。 但是唯独没想到的他却会带她来游乐园。 安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看向身边的男人,嘴唇几度张合,“顾总,你……” 她问他为什么会带她来这种地方,明明他这人一点也不像是会喜欢热闹的地方。 现在是春末,空气还有些凉意,男人难得没有穿着西装革履,而是穿着黑色风衣,额前的碎发也搭在额前。 休闲的穿搭削减了他身上的气场,人显得也年轻了不少。 男人眉头轻挑,自然而然的牵着她的手,“酥酥确定要在充满童真欢乐的场地,喊出那么商务的称呼吗?” 安今抿了抿唇,她知道男人只是故意想叫她亲近些唤他,却还拿出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偏不如他的意,一字一句道:“顾从唯。” 听到她不客气的连名带姓的称呼,男人眼里闪过轻微的诧色。 比起她平时乖巧柔顺的样子,他更喜欢她现在这样鲜明的样子。 男人嘴角挂着清浅的笑,稳重而包容,“走吧,想玩什么项目,我陪你。” 安今指着不远处的跳楼机,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顾从唯,我想玩那个。” 从前她身体不好,出门都没出过几次,只能羡慕别人在游乐园肆意的玩乐。 她缠着爸妈好久,他们都不敢带她去,最后也只是在她身体状态好点的时候,抱着她让她在旋转木马上转了一小圈。 但现在她有了一副健康的身体,那些刺激的项目,她都能去尝试。 而且现在还有人陪着她。 顾从唯望着她眉眼生动的样子微微出神,忽然意识到,跟着他的这两年里,她好像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 他想,如果自己送出那枚戒指,她也会像现在这样开心吗? 她说她喜欢钱,却从来没主动问他要过任何东西。 他送给她价值一个亿的项链时,她的神情不过淡淡,也没见有多喜悦,而这次带她出来却露出那么开心的神情。 或许真的是他陪她太少了。 安今兴致冲冲跑到跳楼机那边,才发现这个项目外面排了好长的队伍,她眉毛都耸拉了下来,低落道:“好多人。” 如今是周末,正是人最多的时候,每个项目外都排了长龙。 顾从唯思绪回笼,瞧着她难得孩子气的模样,捏了捏她的脸,神清气定道:“走吧,不用排队,我买了优先通道。” 男人低沉的声线格外撩人,安今脸颊上的红晕如同晚霞一般蔓延开,“好。” 因为不用排队,两人一天玩了很多的项目,安今好似要把从前没有体会过的刺激,都统统体验一遍。 而男人也一直陪着她,会在漂流水道水花溅起时护住她,也会在过山车到达最高峰时看她是否害怕。 所以每次安今一转身,就看到男人全神贯注看着她的样子,然而每次和他对视,安今都会仓惶避开视线。 到最后闭园标志性的烟花在城堡上空炸开,安今的脚已经累的走不动了,但是离停车场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周边人潮涌动,她趴在男人的背上,一只手揽着他的脖颈,一只手还捏着那根没吃完的棉花糖。 安今忽然有种强烈的幸福感,仿佛一颗空荡的心被填满了一般。 她现在过得很快乐,未来也充满希望。 现在的她能体会到那么多不同的人生,而后面自己完成任务,还能重新见到家人。 碰—— 安今望着天边乐园九点准时放的烟花,又看了看男人近在咫尺的侧脸,低喃道:“顾从唯,今天过去你还会变成那个高高在上又冷漠的顾总吗?” 男人脚步一顿,温柔的嗓音又低又沉,“以前是我不好,我已经让人定制了钻戒,等成品到了,我会向你求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顾太太。” 他原本的想法里,等戒指到了,他会准备盛大的求婚仪式,给她一个惊喜。 但现在因为他的忽视,她已经没有安全感了,他必须立刻马上告诉她,她从来都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情人,而是他的女朋友,他未来的妻子。 听着他的话,安今鼻子微酸,“我才不会答应你的求婚。” 顾从唯一个多月后会遇到他命中注定的爱人,她现在答应他的求婚算什么。 安今把脸埋在他的背脊上,不由得攥紧了掌中棉花糖的竹签。 既然顾从唯现在有向她求婚的打算,那应该也是有点喜欢她的吧。 现代社会开放度很高,不想结婚只想要个孩子的女性并不少,甚至有的地方法规定不婚有孕的女性也可以拿到生育津贴。 日后她会带着女儿去离顾氏很远的地方,顾从唯或许会在不久的将来爱上其他人,或许会和别人结婚,或许会有其他的孩子。 但在这一刻,她的女儿是父母相爱的产物,而不是什么私生女。 顾从唯:“是我之前没有做到一个恋人的义务,你不想那么轻易的答应我也正常,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 顾从唯很庆幸自己今天选择带她出来,也终于在现在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他从未否认过对她的喜欢。 但是这份喜欢太轻了。 顾氏集团是他父母的心血,守住它占据了他大部分的精力,对于她,他分给了她的时间和精力或许只有十分一二。 哪怕到现在,自己也是在顾氏集团逐渐走上正轨,意识到自己该结婚时,才注意到身边的她。 他庆幸自己悔悟的不算晚,他今年二十九,酥酥也不过二十五岁,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她没有家人,那他会成为她的爱人,成为她法律意义上的配偶,他们会组成一个幸福的家。 爱人就在他背上,晚间的月色正浓,顾从唯难得说了很多的话。 他说他们也可以现在先去领证,之后再去补给她一个求婚仪式,然后再举办婚礼。 还说了不用再向外人瞒着这段关系,如果她想的话,他可以随时公开。 朋友圈、工作大群,或者公司官网,不论以什么方式都可以。 然而他说了很多,却始终没有听到回应,直到感受到背上人平稳的呼吸,顾从唯才发现她竟然已经睡着了—— 一个月后,市中心医院,妇产科。 穿着白大褂中年女医生,看着手里的B超报告,又看了看病人填的病历本。 苏酥,25岁,未婚。 医生扶着刻板的红框眼镜,神情有些严肃,视线落在面前面容艳丽的患者身上。 “你怀孕了,胎儿大约五周左右。” “要的话去产科做一个详细的检查,不要的话去妇科,预约堕胎手术。” 从业那么多年,医生也有了自己的一套话术,对于年轻的小夫妻,她一般会带着笑容说,“恭喜,已经怀孕多少多少周”,而对于像这种单独前来的女性,她一般都会多加上后面一句。 听到医生的话,安今的手下意识放置在小腹。 虽然心里已经预料到了,但是真正确认了孩子的存在,安今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开心。 “谢谢医生,我会要这个孩子的,还有其他注意事项吗?” 医生看着她真心实意的笑容,神情不免也缓和了些,柔声道:“记得定期做产检,孕28周前每4周一次,孕28-36周每2-3周一次,孕37周后每周一次,直至分娩。” “孕期孕妇的情绪会很不稳定,而且到孕中晚期你肚子大了,一个人来医院是应付不了的,记得叫上孩子的父亲来陪你。” 医生说到这里,安今的心情微微低落了几分,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 “嗯,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见此医生摇了摇头,也没在说什么。 安今出了医院,将报告单藏在包里,随后又打车去了一趟商场,之后才回到天琴湾。 她怕顾从唯知道自己去了医院,所有没有叫上顾家的司机,而是自己打车过来的。 等做完检查又逛了会商场后,天色已经黑了,而天琴湾别墅却灯火通明。 安今知道是顾从唯从公司回来了。 她一踏进大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等候的男人。 他五官生得极好,深刻却不凌厉,气质内敛而深沉,此时单手撑着头看着她,眼底荡开笑意,“你去哪了?” 并非质问,而是恋人间随口的问候。 安今稳住心神,从包里拿出了准备好的领带,“我去商场逛了逛,顺便给你挑了一条领带。” “只给我买了吗?自己没有挑些什么吗?” 安今摇头,“商场里的东西都没有你送的好,我不喜欢,就没买。” 听到这话,男人轻笑出声,拆开了领带,并且拉住她的手,“既然是酥酥给我选的领带,那酥酥能帮我试戴一下吗?” “好。” 男人比她高了很多,但他此时坐在沙发上,安今也能轻易的够着他的脖颈。 或许是回到家不久,他没有换上休闲的衣服,只是随手解开了衬衫最上端的纽扣。 安今垂眸,手指抚过他的衣领,帮他把扣子扣上,然后缓慢的给他系着领带。 本是为了掩人耳目,在商场随便选的领带,此时系好,安今看着还却是很适合他。 “好了。” 很快,她感受到男人轻轻环住了她的腰,她没有反抗,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了他怀里。 他炙热的呼吸铺洒在她颈间,带来阵阵酥麻。 安今正想躲避,就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响起。 “我明日要去海城一趟,酥酥有什么想要的吗?” 海城? 安今手脚冰凉,那不就是顾从唯车祸坠崖的地方?还是到了这个节点了吗?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低声问道:“你要去多久?” “那边地方项目出了些问题,少则十天,多则一个月,不过……” “不过什么……” 男人眼里闪烁着令人心悸的柔光,“不过酥酥要实在想念我的话,我或许四五天就回来了。” 他眼底浓重的情意,如海水般波涛汹涌,令人沉溺。 安今竟有种想阻止他不让他去的冲动。 如果他不去,是不是就不会遇到林怡了,这样她也可以把孩子的存在告诉他。 但不可以—— 这样太卑劣了。 安今垂下浓密的睫羽,“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顾从唯轻叹,只觉得怀里人好像是一只河蚌,那日在游乐园他好不容易撬开一道口子,看到她柔软的内心,然后一夜过去,她就紧紧的闭上蚌壳。 事后他说要在公司公开两人的关系,但是她不让,两人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疏离的相处,不过这次冷漠的却是她。 他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所作所为伤到了她的心,才导致她对他忽冷忽热。 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足够的爱,足够的安全感。 男人抬指压了压她耳旁的碎发,低声道:“酥酥,等我从海城回来,我们就结婚好吗?” 第45章 第45章美艳情人秘书X冷淡总裁7 顾从唯走后,并没有给安今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 第二日她照常上班,至于他最后问的那个问题,她也没有回答。 或许因为顶头上司不在,办公室的气氛明显活跃了不少。 “想到接下来好几天顾总都不在,我就浑身舒畅。” “可不是嘛,大魔王走了,我上班都有盼头了。” 安今盯着电脑屏幕出神,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聊天,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顾从唯:“我现在准备上飞机了,接下来两个小时会出于失联状态,我不在的这几天,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刘助。” 安今看着他的消息久久没有回复,等着他差不多登机,才回了一条。 酥酥脆脆:“嗯嗯,注意安全。” “顾总怎么现在还在给你发消息,他给你安排了什么活?” 身后张桃的声音陡然响起,安今一惊,连忙盖住了手机。 “桃姐……没什么,顾总就是叫我收拾一下他的办公桌。” 张桃也就随便一瞥,看到了她在回顾总消息,才随口一问。 不过看到她那么大的反应,张桃倒是真有些疑惑了。 “苏秘书,你最近怎么魂不守舍的,我刚都站在你身后好久了,你都没发现。” 安今嘴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话来。 张桃看着她这样,猜测她最近可能真的遭遇了什么事,而且她这段时间请假的次数也变多了。 “到底怎么了,失恋了?” 安今牵强的扯了扯唇角,“我没事的,桃姐。” 见她不愿意说,张桃也没有多问,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要真的遇上什么麻烦,记得跟姐说,好歹在京市打拼了那么多年,多少有点人脉。” 安今发自内心道:“谢谢你,桃姐。” 在顾氏集团这段时间,张桃确实很关照她。 安今晃了晃脑袋,摒弃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开始全身心投入工作中。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到了午饭时间。 由于现在怀孕了,安今倒是没有像之前那样带饭随便应付一口,而是吃着王妈送来的营养餐。 反正她差不多也快要走了,也无所谓别人怎么想了。 “苏秘书这一顿饭搭配得还挺健康的,当年我在M国留学的时候,有个朋友也经常会注意食物的搭配。” 吴谷端着餐盘坐在安今对面,笑着搭话道。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苏秘书怎么没有像往常一样节约带饭来上班啊,是谈男朋友了吗?” 吴谷这一番下头的话,张桃听着都皱了眉头。 面对狗皮膏药似的吴谷,安今眼里也满是不耐,她直接道:“没谈,只是怀孕了,还是吃点新鲜食物对孩子比较好。” “咳咳咳咳。” 此话一出,张桃刚吃下的一口饭还没有咽下去直接喷了出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安今淡淡的给她递了几张纸巾。 吴谷神色诡异,尬笑道:“苏秘书可真会开玩笑啊。” “没开玩笑,孩子刚满一个月。” 见她明显厌烦的神情,吴谷就是脸皮再厚也坐不下去了,端着餐盘换了地方。 等吴谷走后,张桃直接抓着安今的手,满脸震惊,“苏秘书,你是认真的?” 安今叹了口气,摇头道:“假的,我骗他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还是孕期情绪本就不稳定,她刚说那一顿话也只是冲动。 还是不叫张桃她怀孕这件事比较好,以免日后顾从唯知道了会去找她。 一边是新欢,一边是怀孕的旧爱,安今都不敢想顾从唯回来会有多头疼。 他或许会出于责任娶她,婚后可能又会后悔错过林怡,这样的家庭太糟糕了,所以还是断绝他知道的可能性比较好。 听到她否认,张桃猛地松了口气,但又有些担忧道:“我知道你是想摆脱吴谷的纠缠,但你这可是出了个烂招,万一他真信了,说不定他会恼羞成怒到处抹黑你,说你滥交,未婚先孕。” “随便他吧。” 安今倒是不在意这个,因为马上她也快离开这里了。 转眼一周过去。 因为是周一,大家从美好的周末转到公司上班,心情都不会有多美妙,办公室里也有些死气沉沉的。 安今盯着手机,手指不自觉地滑动屏幕,刷新了很多次,却都没有收到新消息。 这段时间顾从唯每天都会给她发消息,但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失联了。 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问她晚饭吃的什么。 她将王妈做的饭拍了过去,但之后再也没有收到他的回复。 安今甩了甩昏沉地脑袋,起身去茶水间打杯咖啡提神。 她端着瓷杯,拉开椅子准备重新入座,然而此刻一声惊呼突然响起。 “天呀,顾总好像出事了。” 办公室里的人此起彼伏道:“怎么了?” 本来上班时间摸鱼刷视频的小倩,念着自己刚看到的新闻,“昨晚夜间海城一辆劳斯莱斯失控,冲破栏杆,落崖坠海。” “车上人疑似为身家万亿的顾氏集团总裁。” 死寂的办公室彻底炸开了锅。 “卧槽,该不是真的是顾总吧,顾总好像确实是去海城了。” 张桃焦急道:“然后呢,救援队去了吗?顾总现在怎么样了?” 虽然他们平时爱吐槽顾总,但他们也没有一个会真的希望他出事。 小倩翻到新闻后面的官方通报,脸色唰一下白了,“官方说,该起事故无生还可能性。” “什么?” 碰—— 安今唇色尽失,手里的杯子不自觉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飞溅的咖啡打湿她的鞋子和裤腿。 而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脑子里一直在回荡那句无生还可能性。 因为她知道顾从唯并没有生命危险,反而会遇到自己的爱人,所以她才没有阻止。 但剧情真的不会有一点偏差吗? 安今目光中流出难以掩饰的惊恐与不安,【系统,顾从唯确实是还活着的,对吗?】 【是的,他已经被林怡救了,和原剧情一样,宿主不用担心。】 安今恍惚道:【那就好那就好。】 要是顾从唯真的落崖身死,那她也真的会后悔没有阻止他去海城。 似乎是感受到她内心的情绪浮动,系统道:【宿主不要内耗,你只能改变你自身的轨迹,至于其他人关于大剧情点的走向你是无法改变的,就算你当时拦住他不去海城,不久后他依旧会以另一种方式走向原来的剧情。】 【谢谢你,系统,我知道了。】 得到系统的回答,安今心里最后那一点纠结和挣扎也不见了。 这一天,顾氏集团的人都无心上班,都跑去追问刘总助顾总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安今平静的在内部系统上提交了离职申请,没有跟任何人说,直接离开了顾氏大厦。 她打车回到天琴湾,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顺便查了一下自己账户上余额。 结果账户上一长串的零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竟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她本来每年就有五十万的年薪,再加上这两年年顾从唯陆陆续续的给她转账,她也知道会有很多钱,但没想到会那么多。 安今沉默了会,没有人会嫌钱多,她也不例外。 毕竟物质富裕的生活条件也是幸福指标的一项。 她打算未来长期生活的地方在昆城,那里不算富裕,但是教育医疗卫生水平都不错,而且离京市足够远。 这笔钱足够她在昆城买一个很好的房子,她也能给女儿提供一个很好的生活条件,让她上昆城最好的幼儿园和最好的学校,可以随意的给她报兴趣班,发展她的兴趣爱好,也可以随便给她买漂亮的小裙子和洋娃娃。 叮咚—— 别墅的门铃声打断了安今的思绪。 这个时间段是王妈外出采购的时间,所以整个别墅只有她一人。 在门铃响了第二声时,安今放下手头的事前去开门。 来者是一个女性,她穿着职业装,手里还提了个公文包,留着利落的短发,“是苏小姐吗?” 安今点点头,“是我,请问你是?” “我是顾总的私人律师,你可以叫我周律,很悲痛听到顾总去世的消息,他生前立了一份遗嘱,将自己名下所有的股份房产资金都留给了你,我是来和你详谈资产遗赠这件事的。” 安今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云琴湾客厅的茶几上,两人相对而坐。 周律也在默默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她很漂亮,这是她对她的第一印象。 不过她似乎很不开心,眉眼之中弥漫着一层忧伤。 作为专攻婚姻家庭和遗嘱继承这方面的律师,她也处理过不少这样的案件。 但面前人的身份还是让她有些摸不准,顾总没有结婚,两人在法律上没有任何关系,但她却是顾总遗嘱的受益人。 任谁凭空得了万亿遗产,都会喜不自胜,但她没有。 她眼里只有迷茫,不解。 在她给她细数顾总的资产,她也是浑浑噩噩的,一直没有吭声。 安今安静的听完周律师的话,起身给她接了杯热水,半响才问了一句,“他是什么时候立的这份遗嘱?” “5月17号,周日,也就是在上个月。” 安今喃喃道:“5月17号?” 算算时间正好是两人去游乐园的第二日。 安今心里很乱,她掐着自己手指,让自己冷静下来,“周律师,要是我不接受这份遗嘱会怎么样?” 顾从唯的资产怎么能给她呢?他总会回来的,就算给了她,等他回来,也是要还回去的。 最关键她要是接受了,那还怎么走?而且她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管理一个公司。 周律师神色诧异,明显有些意外。 她不是没有见过拒绝遗赠的,但那一般都是因为被继承人还背着高额的债务,当事人要是选择接受遗赠,也将负担他的债务偿还义务,所以才会拒绝。 但在这里,她明明是纯获利者,而且还是那么一笔巨额财产,别人都是争着抢着要,但她竟然想要拒绝? 这是她从业多年来从没有遇到过的情况。 “你要拒绝的话,那这份遗嘱会失效,顾总的财产会根据法定顺位发生继承,顾总没有配偶,没有父母子女,这份遗产或许会由顾总的姑姑继承。” 听到她说的话,安今的手下意识地放在小腹上。 她的动作很轻微,一般人都不会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也不会多想。 或许出于职业的敏锐,或许同是孕育过孩子的母亲,周律师很快的捕捉到了她的动作。 她眼睛微眯,“苏小姐,你怀孕了?” 安今一慌,猛地移开了手,“没……我没有。” 她垂下眼睑,长睫遮掩眼里的慌乱和无措,小声道:“周律师你先回去吧,我需要考虑考虑再给你答复。” 周律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很久,最后道:“好的苏小姐,不过你必须在60日内做出答复,不然会被视为拒绝接受遗赠。” 第46章 第46章美艳情人秘书X冷淡总裁8 安今一个人在沙发上静坐了很久,低垂眼睑,眼中光影斑驳。 刘总助一进来就见她这副颓然憔悴的样子。 小苏秘书刚出了校园就进了顾氏,在顾总的保护下,也几乎很少叫她遇到社会上的腌臜,小苏秘书也就像是被娇养在温室的花骨朵,身上还保留着几分学生时代的清澈。 而现在这朵花骨儿外面的保护罩陡然破碎,只能留她一人任外界风雨吹打。 虽然小苏秘书没有哭闹,但刘总助还是能感受到她身上挥不散的阴霾。 “小苏秘书,节哀。”他轻叹道。 他也算是最早知道顾总出事的人,又要去联系海城当地的警方,又要应对每几分钟来电一次的合作方的探查,直到现在才空出时间和她见一面。 他知道现在最难过的肯定就是小苏秘书了,小苏秘书本就是孤儿,好不容易找到个依靠,而顾总又父母早逝,自己独身多年。 两人磕磕绊绊走到谈婚论嫁这个阶段,却没想到造化弄人,叫本该相互依偎相互取暖的两人阴阳两隔。 一想到这,他的胸口就似有千斤重,叫人透不过气来。 刘总助从口袋里掏出个巴掌大的方盒,怅然道:“这是顾总找Jan大师设计的钻戒,我知道这是顾总打算从海城回来,用来跟你求婚的。” “我也是今早才收到成品,如今送到小苏秘书手里,也不算罔顾了顾总的心意。” 安今微微侧目,呆滞的眼神慢慢有了焦距。 她抬手接过钻盒,鬼使神差的将其打开,里面的方钻晶莹通透,发着耀眼的光芒,美不胜收。 可她却只看了一眼就合上了钻盒。 安今嘴里泛着苦涩,强压下心中的起伏,问道:“刘总助,你知道顾从唯立遗嘱的事吗?” 听她提着这个,刘总助神情复杂,“我知道。” 他也没想到顾总会为小苏秘书做到这种地步,一般豪门结婚都得签各种婚前协议,将财产分的一清二楚。 别说两人现在还没结婚,就算结婚了,小苏秘书现在还年轻,日后会不会带着顾总的遗产另嫁他人都不知道,顾总却能丝毫不顾及,果断地立下了那么一份遗嘱。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平时严谨的如一台机器似的顾总也会有那么不理智的时候。 “我不能接受这份遗嘱。” 刘总助瞳孔微震,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 那么一大笔钱,不是几十万,几百万,而是上万亿,普通人连想象都无法想象的数字。 “为什么?” “我和顾从唯还没有结婚,没有理由接受他的财产。” 刘总助默了会,也不知道是先感叹顾总看人之准,还是先为小苏秘书对顾总的情意动容。 他理智道:“小苏秘书,你要放弃遗嘱,顾氏集团可能就落在齐家手里了,顾总那位姑姑一向没有什么主见,嫁入齐家后,被齐家父子吃得死死的,没少来求顾总分点生意给齐家,而齐总这人没有什么本事却十分贪婪,在业内的名声是出了名的差。” 安今也知道他说的是对的,最后顾氏也确实落在齐家手里,他们胡作非为,扰乱集团正常秩序,大规模裁员,压榨一线员工的工资,导致多家合作厂商放弃继续合作。 指甲无意识的在手掌掐出红印,安今却丝毫感觉不到痛,她失魂落魄道:“难道就有没有其他办法了?” 刘总助看着她,“没有,小苏秘书,顾总突然去世,所有人都在盯着顾氏,我好不容易才稳住他们。” “但我稳得住他们一时,但也稳不了太久,现在顾氏集团群龙无首,齐总已经开始联系各大股东了,他们已经决议在一个月后召开股东大会,你不出席的话极有可能会默认拒绝遗赠,那顾氏一定会落在齐家手里。” 安今心乱如麻,她知道顾从唯大约一年后会回来稳住顾氏集团,带领集团走上另一个高峰。 但是这一年间的苦难确实是顾氏集团每个员工确确实实遭受的。 齐家父子为了迅速掌权,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连秘书办很多同事都被裁了。 顾从唯还在时,在顾氏的员工虽然加班多,但是薪酬高又稳定,所有很多员工身上都背高昂的车贷房贷,抗风险极差,一但被裁,他们的生活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剧情里张桃被裁后扛不住老家人的催婚,草草相亲嫁了,婚后过得一地鸡毛。 还有老王,上有老下有小,还背着每月五万的房贷,被裁后扛不住压力直接跳楼。 她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苦难降临她周边的人身上吗? 不……她不能,她做不到。 就在客厅陷入沉寂的时候,王妈忽然推门而入,“苏小姐,新闻上说顾少爷出事了,这是真的吗?” 王妈她似乎是刚哭过,眼眶很红,显得人也苍老了几分。 “我也算是看着顾少爷长大的,顾少爷真的命途多舛,十九岁时父母就飞机失事去了,顾家那么大的产业就只能靠他一人撑着。” “当时股东看他年幼,虎视眈眈的觊觎他手里的股份,那时他在顾氏还没有那么大的话语权,那些股东为了阻挡他继任,没少给他使绊子,最后搞得顾氏乌烟瘴气,岌岌可危,那几年顾少爷基本一直在学校和集团之间辗转,连续几天不睡也是常态。” 王妈越说越悲痛,成串的泪珠落下来,“现在顾氏集团好不容易在他手里稳健下来,可顾总却又遭遇了这样的事。” 听完王妈的话,安今心里沉重,眼里也更多了几分坚定。 顾从唯对顾氏集团的付出和贡献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她陪在顾从唯这几年里更能感受到他对顾氏集团的重视。 安今再次打开了钻盒,拿出了那枚钻戒,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她的眸子褪去了彷徨迷茫,逐渐变得明亮起来,一字一句道:“股东大会,我会去的。” 不仅是为了保护顾氏内部权力倾轧被殃及的普通人,也是为了顾从唯。 顾氏集团是顾从唯父母一手创立的,也是靠着顾从唯夜以继日的努力才有了现在的成就。 凭什么让齐家人糟践。 顾从唯这几年对她很好,所以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会替他好好守着顾氏集团。 顾氏大厦顶层会议室。 齐家立坐着上首,他挺着个大肚腩,肚子上的西装扣子彷佛要爆裂开,眼睛眯成一条缝,里面闪着精光. “非常有幸各位股东能来参加会议,相比大家也都收到了我那侄儿不幸的消息,斯人已逝,现实里的问题,还需要解决。” “顾氏集团是顾氏的家族企业,从唯个人占股百分之七十,但现在顾家人只剩我的妻子顾兰了,由于妇道人家也不懂什么,以后会有我来接任顾氏集团,继承从唯的遗志,将顾氏集团发扬光大。” “就是就是,你们好好服从我爸,跟着我爸享福就行了。”染着黄毛的齐东升翘二郎腿,附和他爹。 之前他还不满意表哥给他调到分公司的基层,现在好了,整个顾氏集团都要是他的了。 正在做会议纪要的张桃笔记本打的啪啪响,丝毫不遮掩眼里的嫌恶。 这对父子真是恶心透了,怎么死得不是他们。 而各个股东也皆是面色凝重。 顾氏集团向来是顾从唯的一言堂,早几年不安分的股东就被顾从唯按死了下去。现在的股东拥有的都是一些散股,没有什么太大的话语权,但是跟着一名优秀的总裁,他们的手上的股值都是成倍的往上升。 可如今见顾氏集团落在了齐家父子手里,虽然各个股东面上没有什么表示,但心里已经在想着怎么把手里的股份抛售出去了。 齐家立满意的看着各个股东默不作声地样子,绿豆眼里满是火热,“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我宣布我将继任为顾氏集团……” “等等。”一道中气十足的声响打断了齐家立的话。 会议室的大门突然打开,会议上的众人下意识朝门外看去。 只见顾总的总助和律师,两人一左一右护着中间的女人,缓缓走进会议室。 明显剑指齐家人。 “你们有什么意见吗?”齐家立锐利的视线盯着来着不善的三人。 周律丝毫不惧,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走到多媒体前,挤开齐家立,将自己手头上的遗嘱投影到大屏幕上。 “顾总生前立了遗嘱,并且经过了公证,明确表示将名下所有的股份和资产赠与苏小姐。” 此话一出,会议室一片哗然。 张桃眼睛陡然睁大,瞧着被他们护着女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不是突然离职的苏秘书吗?怎么突然成了顾总的受遗赠人? 齐东升最沉不住气,猛地起身,椅子划动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我妈可是顾从唯的亲姑姑,我们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怎么可能越过我们把顾氏集团和全部身家交给一个外人。” 他的视线刺向安今,然而看清她的脸时,瞬间恍然大悟。 “我知道你,你不是我哥的秘书吗?我之前看你就不像什么正经人,你是不是被我哥包养小情人,在床上哄得我哥立的这份遗嘱。” 安今被他这污言晦语讽刺的脸色微白,正欲开口,刘总助却站了出来挡在她面前。 “苏小姐可不是什么情人,她和顾总交往了两年,顾总还为苏小姐定制了天价的钻戒,两人本来就打算谈婚论嫁,严格的意义上算得上是顾总的未婚妻。” 这时众人的视线也被女人手上那枚钻戒吸引了,在座的也都是懂行的,甚至也有真的养过情人,哪有人会对情人那么大方,由此也都更相信刘总助的话。 齐家立好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司总裁,也是见过风浪的,他开口质问,“就算是未婚妻,那也不是法律意义上的配偶,也不算顾家人,凭什么继承顾氏,顾氏可是家族企业。” 面对他的质问,周律不慌不忙拿出了另一份报告。 看到大屏幕投放的产检报告,众人猛地一惊。 张桃眼睛几乎要瞪出来,她自诩修养很好,但此时此刻差点脱口而出“卧槽”这两个字。 苏秘书和顾总…… 苏秘书还怀了顾总的孩子? 卧槽卧槽,她偷偷磕的cp好像是真的。 安今微怔,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她从来没有跟人说过怀孕的事,周律师是怎么发现的? 她本来打算先瞒着怀孕的事,等接下顾氏集团,然后再找好职业代理人再走,但这样一来,所有人都知道她怀孕的事了。 感受到她的视线,周律师冲她自信一笑。 她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早在第一次会见当事人时,她就找人去调查了各大医院的记录,果然还真的被她发现了什么。 而这个发现,对于她今日的谈判也至关重要。 周律清了清嗓音,言语犀利道:“按遗嘱,苏小姐是受遗赠人,按法定继承,苏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是第一顺位继承人,第一顺位继承人还在,怎么也轮不到姑父侄子来继承。” “你怎么确定她怀的就是我哥的孩子?” “刘总助和王妈两位人证都能证明,苏小姐和顾总已同居两年,而这份报告是在顾总还没出事前就查出来的,两人还在同居期间,自然是顾总的。” 眼见到手的鸭子飞了,齐家立暴怒,“一个还未出生的胎儿,连是不是顾家的种都还没确认,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也不过是个还没出生的私生子,怎么能成为继承人?” 周律师嗤笑一声,讽刺道:“不懂就去多读书,而不是无脑狂怒。” 这一场会议下来,甚至不需要安今说一句话,周律师舌战群儒,已经把齐家人想到的狡辩,全都堵死了。 在各位股东的见证下,而安今也顺利的成了顾氏集团新上任的掌权人。 而此时海城的一个边陲小镇。 一个头上裹着纱布的男子静静的站在海边,海风裹着咸湿的空气吹散他额前的碎发。 他俊逸的面容有些苍白,静静的盯着海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快身后传来女子雀跃的声音,“小顾,小顾。” 第47章 第47章美艳情人秘书X冷淡总裁9 得益于两人之前经常在一起,安今知道顾从唯每天需要做什么,对他各种事项的安排也了如指掌,所以接管顾氏后,她也不算是手忙脚乱。 齐家还没有放弃觊觎顾氏集团,总是想给她找麻烦,但每次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安今也乘机断了顾氏对齐氏亏本的投资。 或许顾从唯会念及那么点亲情,放纵他们,但是安今不会。 很快齐家再也扑腾不起来。 她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她按部就班的按着顾从唯之前的部署下达任务,也稳住了顾从唯之前谈好的合作,尽可能的消除了因顾从唯失踪后产生的负面影响。 秘书办的同事也很快适应了她身份的转变,但是对她尊敬但又不疏离,积极配合她的工作。 而张桃只问了她之前说的那么多顾总的坏话,有没有被她转告给顾总。 得到了她否认的回答后,张桃也笑开了,对她的态度依旧。 而在工作之外,她更像是一个朋友,会关心安今的身体状况,会寻问她腹中孩子的情况。 到现在她肚子的孩子也四个月了,安今也感受到这个孩子正在她腹中一点点长大。 王妈知道她怀孕后,常常念叨着不要让她太操劳。 进入酷暑后,人总是会没有胃口,王妈总是变着法的做各种各样的菜式,只希望她能多吃一口。 所以这段时间,在那么多人的照顾下,安今并没有感受到太多怀孕的不适,身形也丰腴了些。 思考了许久,安今决定踏上前往海城的飞机。 这不是突如其来的想法,而是这两个月无数次在顾从唯的办公室出神,无数次躺在天琴湾的大床孤枕难眠的决定。 她不知道顾从唯具体在哪个方位,也不知道自己去海城能不能找到他。 但她的心告诉她,必须去一趟海城。 顾从唯车祸坠崖,一定受了很重的伤,也不知道有没有受到及时的治疗。 她只是想去看看,看看他现在是否安然无恙,也去看看他有没有像剧情里一样爱上林怡。 如果她到海城,却还是没能找到他,这也只能说明两人有缘无份。 下了飞机,安今提着行李箱来到了刘总助事先给她安排的住处。 或许刘总助他们以为自己是想去看顾从唯落崖的地方,去缅怀他,所以这套别墅离海崖很近。 安今走进去发现大厅空荡荡的,但好在卧室里设施齐全,应有尽有。 刘总助告诉她这是个新房,还有些大型家具本该在昨天都安排好送货上门的,但是那边耽误了工期,大约会在今天上门。 安今并不在意这个,毕竟她说要来海城的决定突然,他能临时安排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她在卧室简单的整理了下带来的衣物,去浴室洗去了路上的风尘,随后换上一条休闲宽松的棉麻长裙。 叮咚—— 安今刚洗完澡没多久,就听到了门铃的声响。 她趿着拖鞋走到门口,通过猫眼能看到对方是个男人,他抱着大纸箱挡住了他的脸,手臂上的青筋能看出他抱的东西很重。 安今也看到了他背后标着某某货运的货车,这个小区的安全性很高,来往的人都会被保安一一登记,这人应该就是刘总助说的来上门送货的。 想明白后她就直接开了门,顺便自己退到了一边,省的挡路。 “是苏小姐吗?” 安今猛然睁大双眼。 这声音…… 男人跨着长腿,抱着巨大沉重的纸箱将其放在客厅的地板上,随后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水,整个熟悉无比面容也暴露在安今面前。 因为夏天,他身上的廉价背心几乎汗透,隐约能窥见健硕的身形,额前的碎发似乎很久没剪了,盖住了眼睛,因为汗水也变成一缕一缕,整个人狼狈不堪。 和那个高高在上,又有着洁癖的顾总完全不同。 安今整个人凝固在原地,心神俱荡,久久不能回神。 她没想到一来海城就遇见他,更没想到自己再见到顾从唯是这种方式。 似乎太久时间没有回应,男人皱着眉掏出口袋里的账单,又问了一句,“是苏小姐吗?” 他掀起眼皮,却意外对上了女人彷佛含着千言万语的眸子。 顾从唯神情微愣,心脏突然开始剧烈跳动。 她很漂亮,五官艳而不妖,肌肤通透雪白,一看就是娇养出来的,连头发丝都泛着光泽。 不过她好像怀孕了…… 此时穿着宽松的衣物也能看出她微微凸起的孕肚,只一眼,他彷佛是被烫到了一般,连忙移开了视线。 他自认为不是个看脸的,更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但此刻剧烈跳动的心脏似乎冲击着他的观念。 见他彷佛是看陌生人一般的视线,安今的眸光黯了黯。 他果然是失忆了。 她声音艰涩,回答他先前的问题,“是我。” 确认自己没有送错地方,顾从唯没有再在凉爽舒适的客厅多呆,又回到了阳光暴晒的烈日下,继续搬着剩下的货物。 外界的炎热和别墅里的凉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身上汗水也越来越多。 他滚了滚干涩的喉咙,忽然空气好似传来一阵香风,一道纤细白皙的手腕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还没等他回味过来这道熟悉令人眷恋的香气,就听到了女人温柔的声音。 “辛苦了,喝点水吧。” 顾从唯晃了晃神,这时才注意到她手里还拿着个纸杯。 “谢谢。” 冰凉的水入喉,男人的心却愈发燥热。 安今看着他忙上忙下,一趟趟的搬运着重物,说不出的酸涩翻涌而出,“你……是不是很累?” “累的话歇会吧,我不催你。” 男人手上的动作一顿,“不用,等会还要赶着去下一家。” “那你今天搬这一趟多少钱?” “一小时28块。” 什么? 安今抿了抿唇,眼神里流露出几分难以言说的心疼。 曾经的顾从唯的一小时能创造出几百万的财富,而失忆的顾从唯在烈日下搬运货物,一小时28块。 她嗫嚅着什么,可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其实很想叫他别去下家了,今天的工资她来给。 但是这太奇怪了,凭着顾从唯的敏锐,说不定还会发现什么。 她也只能看着他忙里忙外,将家具外面的包装撕扯开了,将茶几沙发摆放在在客厅该有的位置。 客厅一片狼藉,甚至还飞扬的外面带来的灰尘,但她却没有回到卧室,而是一直看着面前这个完全不一样的顾从唯。 海城的日光很毒,他比黑了不少,从前他闲暇时也会去健身,但是现在看着臂弯上的肌肉更加结实了几分,左臂上还有一道长又狰狞的疤痕。 安今看着那道疤,心里发堵,她之前从来就没有在他身上看到过伤痕,这应该也是在那次车祸留下来的。 顾从唯低头忙碌,虽然没有抬眸,但是也能感受到那道炽热的视线。 这视线就好像是一片羽毛轻抚过他的身躯,每经过一处,都会激起他强烈的反应。 他呼吸微重,额角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多。 一顿忙碌下来,客厅基本的家具也配套整齐了。 “好了。”他原本平静的声音此时也多了几分沙哑。 直到声响,安今这才如梦初醒,她从包里拿出了两百块钱,小声道:“给你。” 做出这个举动,安今心里也有种荒谬感,没想到自己还能有给顾从唯钱的一天。 而且她现在花得钱也都是他留得…… 男人抬眸看了她一眼,很快又移开了视线,平静的开口,,“下单的人已经结过工钱了。” 安今悻悻收回手,她本来想给他当作小费的,但见到他这个样子,安今也知道他肯定不会收的。 说完男人又弯下腰,将地上的废纸皮和包装袋随手带走,安今这次也才发现他的右手指腹在流血。 那是因为暴力拆除家具外面的包装,被塑料轧带划破的伤口。 但是男人此时感觉不到痛似的,自顾自的整理地上的垃圾,大步流星走到门外。 安今心里焦急,叫住了他,“等等。” 男人脚步顿住,回头看着她,那双深褐色的眸子似乎在问到底还有什么事? 安今递出去一个创口贴,指了指他右手上还在流血的指腹。 “你受伤了,包扎一下吧,但也不要包太久,天气很热,小心别发炎了。” 男人垂着眸子,过长的发丝挡住了他眼里的情绪。 他接受这个雇主的好心,并说了声谢谢。 安今倚在门边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里满是挣扎。 原来剧情里顾从唯失去记忆的一年里,过得都是这种生活吗? 艰辛,劳苦,每天赚的钱只够温饱。 她要带他回去吗?这样他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但这样会不会打扰他和林怡培养感情? 那边顾从唯重新回到货车上,并没有立马启动车辆。 他用没有流血的左手捏着那个普普通通的创口贴,上面还带着那人的幽香。 鬼使神差,他将创口贴放在鼻尖,轻轻的嗅着。 等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他颓然地揉了一把自己头发,心里泛起了一股强烈的空虚感。 他拿起来被扔在副驾驶座椅上的账单。 朝阳花园6栋苏小姐,下单人刘先生。 他眸光微沉,烫手似的将账单又扔回了副驾驶,启动了货车。 天色完全黑透,路边人烟稀少,顾从唯驾驶着货车,从热闹的城区驶入一个偏僻的小渔村。 他随便将货车停在路边,进入了一个建在外间的低矮房子。 这是他在这里租的一个单间,房租便宜,每个月只要四百块,但是离他做工的地方比较远,每天要开将近一个小时时间的车。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白天高强度的工作已经消耗了他大部分的体力和精力,他也没有选择做饭,而是随手在路边买了十块钱的盒饭。 还没吃上几口饭,这时就有人砰砰的敲门。 “小顾小顾我来看你了。” 他眼里闪过一抹不耐,但还是开了门。 女人穿着碎花长裙,扎着侧分马尾,她长得不算漂亮,但是看上去却很顺眼,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长相。 林怡注意到了缺了一角的木桌上摆放的快餐盒饭,里面的饭菜似乎已经凉透了,荤菜上面都结了一层油脂,但是他却还在吃。 “小顾,你怎么又吃这些,不过还好我晚饭多做了一些,特意放在了保温盒里面等你回来。” 林怡笑眯眯的领着手里提着的饭,自来熟的走进了这个阴仄昏暗的小屋。 顾从唯浑身的肌肉绷紧,有种私人领域被入侵的烦躁,他冷硬着嗓音,“不用。” “不用跟我客气,你是我捡来的,我当然要对你负责啦。” 林怡却丝毫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退缩,但是有些心疼道:“要是我能劝说我爸妈让你住进我家里就好了,这样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还可以多省下一点钱了。” 可惜她还是一个未婚的大姑娘,又在这个未开化的小渔村,她父母怎么也不愿意让顾从唯住在他们家。 但这也让她少了很多和他培养感情的机会。 男人轮廓分明的五官在昏暗的灯光下愈发的心惊动魄,看得林怡心脏怦怦跳。 不愧是她喜欢的那个在商界叱咤风云顾总,明明没了记忆沦落到这里,身上这强势的气息还是让她腿软。 第48章 第48章美艳情人秘书X冷淡总裁10 要知道顾总可是她纵阅网文以来最喜欢的男主了。 他成熟稳重,年纪轻轻接任顾氏集团,身价万亿,二十岁便荣登福布斯富豪榜,顾氏集团在他的带领下一跃成为世界闻名的企业。 当然只是这些光环并不足以让她痴迷。 让她最着迷的就是顾总跌入谷底,一无所有,最后逆风翻盘的那段经历。 总有人说顾总能有现有的成就,是因为他生在顾家,十九岁能有一个那么大的企业交给他管理。 然而顾总一朝车祸失忆,流落偏僻的渔村,他一步步靠自己成功打脸了那些人。 失忆的顾总身无分文,靠着黑心中介借的身份证到各个地方出卖苦力,进行资本的原始积累。 开局一张□□,租在最简陋的房子,顾总开始了他的创业大计。 他几乎把自己压榨了极致,一天打好几份工,连时间计划表都是按着秒来算的。 很快他就攒够了一万块钱,他破釜沉舟一把将几个月苦力赚的钱全部投入了股市,凭着他对股市天生的敏锐和精准的眼光,这笔钱翻了十倍。 然而在股市一片叫好时,他却把所有的股全部都抛售了出去,果然没过几天,股价断崖式下跌。 第一次试水,他的本金从一万变成了十万,有了更多的本金,钱滚钱,他的财富以普通人想象不到的速度积累着。 不知不觉,他的化名也成了股市里的传奇。 但他没有止步于此,他将自己从股市赚来的钱,全部用来成立了一家公司,一步一步从小渔村走到省城,最后到了京市。 进入京市市场后,他很快被曾经的合作方认出,最后恢复了记忆,拯救了被齐家父子搞得摇摇欲坠的顾氏。 而那么一个在商场杀伐果断,无所不能的男人,却有一个污点。 那就是一个叫苏酥的女人。 也是那本书里的女主。 她市侩,胸大无脑,视钱如命,靠着好运和手段和顾总春风一度,还有了孩子。 然而顾总出事后,女主竟然第一时间想要打掉孩子,最后还有脸靠着这个孩子赖上顾总。 最令她气愤的是回归的男主出于责任,竟然还真的娶了她。 林怡当时看完这本书顿时火冒三丈,追着那个傻逼作者骂了好几天,她丝毫感受不到女主的魅力,觉得她一点都配不上她的顾总。 然后她穿书了,还是在男主失忆的小渔村。 天知道她有多开心,她觉得就是上天派她来拯救顾总的。 在顾总车祸的节点,她故意在海边转了很久,果然也被她发现了在海边的顾总。 而现在她喜欢的角色,就在她眼前,触手可及的距离。 林怡望着面前男人的眼神几近痴迷。 男人眉眼冷淡,“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眼见跟她说不通,顾从唯直接赶客。 “好吧。”林怡嘟着嘴,有些不情愿。 这个男人也太难接近了,但她是不会放弃的。 她临走后还是将保温盒放在了木桌上,叮嘱道:“你记得吃饭哦。” 男人并没有理会,等林怡走后,继续吃着凉透的快餐。 —— 自从见到顾从唯后,安今就联系物流公司查了他的信息,想去了解他的近况,然而没想到查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信息。 叫林大海,31岁,海城本地人。 安今看着身份证上平平无奇的脸陷入了沉默。 也对。 顾从唯现在失忆了,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有身份证也很正常,但是那么明目张胆的用别人的身份证,竟也没有人管? 看来这个送货公司是真的很缺人。 因为现在怀孕了,安今也不敢随便吃外面的东西,而是在家政公司找了钟点工。 每次饭后闲来无事,她都喜欢去小区里散步,因为这样她会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碰到顾从唯。 他出现在这个小区的频率格外的高,有时开着货车帮人搬运货物,有时又会穿着骑手的马甲跑腿送东西,甚至有时还在清晨给人送牛奶。 或许顾从唯前面二十多年生涯里吃的苦全部加起来都没有现在那么多。 两人也会有迎面撞上的时候,但大部分双方视线交汇都超不过三秒的时间。 安今有时真的很想主动和他搭话,可每次她酝酿好措辞,准备开口,但他却已经从她身边路过走远了。 这天上午,安今一个人坐在小区的长椅上。 长椅背后有一颗繁茂的大树,阳光透过叶片的间隙打在她面上,光影浮跃,原本精致的面容此时更带了几分神性。 她耸拉着脑袋,柔顺的发丝垂在胸前,柔化了五官的艳丽,整个人透着岁月静好的温和。 安今思绪放空,捋了捋耳边的碎发,一只手轻抚着隆起的肚子,喃喃自语道:“宝宝,你想要爸爸,还是不想要爸爸?” 她肚子里的孩子才四个月当然不会回应她,安今眸光微微黯淡。 她拿出手机,打开了加密的相册,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排队着买棉花糖。 他气质疏冷,但此时排在一群小孩子的队伍里却莫名带着些喜感。 安今看着这张照片,心里越发难过,这是那次顾从唯带她去游乐园时,她偷偷拍下来的。 两人在一起那么久,连一张合照都没有,她只有他这一张照片,还是偷拍的一张侧脸。 这种感觉就彷佛……他们的过去从来不存在。 就算她见到顾从唯那么直冲冲上去和他相认,恐怕人家也不一定会相信。 安今心里发酸,她也不想再纠结了。 她决定今天再见到顾从唯就直接问他,问他和林怡有没有在一起。 若没有,她就直接带他回去。 若有,她立刻离开海城。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在九点二十分时,顾从唯会准时来给附近的一户人家送水。 然而等到现在都十点了,竟然还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安今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一下子又泄气了。 眼见日头越来越毒,安今也没有再等下去,准备回去,就在她起身的那么一瞬,突然一声狗叫传来。 只见一条贵宾犬狂叫着朝她飞奔而来。 安今瞳孔微震,面上血色尽失。 这条狗也离她越来越近,安今也能清楚的看到毛发竖起,充满攻击性的样子,还有它露出的排排利齿。 她知道这个时候她该跑的,但此时腿脚发软,一时连跑的力气都没有。在狗扑上来的一瞬间,她脑子一片空白,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双手下意识的护着自己的肚子。 然而身子感受到一阵猛地拉力。 利齿撕咬血肉的声音,狗暴躁的叫吼声,男人吃痛的闷哼声。 这一切彷佛离她很远,又彷佛离她很近。 她落在一个坚硬炙热的怀抱里,被这人护的严严实实。 安今的长睫如蝶翼般轻颤,上面还悬挂着泪珠,睁眼就看到一条鲜血淋漓的手臂,他死死的掐着那只贵宾犬的脖子,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空气弥漫着腥味,让安今有些反胃,然而抬眼看清男人面容的时候,她整个人怔在原地。 她手里还死死的攥着他胸前的衣物,眼里汇聚的泪水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顾从唯,顾从唯。 男人垂首对上她泛着泪光的水眸,太阳穴突然发出尖锐的刺痛,很多画面在脑海里闪过,却什么也抓不住。 “汪汪汪。” 被扼住的狗现在还在叫嚣着,男人目光蓦地森冷了下来,手上的力道陡然加重,本来嚣张的狗此时在他手里发出悲鸣声,然而他眼里没有半分动容,将其狠狠地摔在地上。 消除危险后,顾从唯这才感受到怀里的温香软玉,他浑身僵硬,安慰着怀里不断颤抖的人,“别怕。” 声音沉稳,莫名让人信赖。 安今惊惧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然而看到他被狗咬的鲜血淋漓的手,泪痕满面道:“你的手……你的手,我带你去医院。” 男人低声道:“不用,晚点我会自己去的,我先送你回去。” 这个小区虽然安保比较强,但是有些小区业主遛狗总不爱牵绳,她还怀着孕,要是被冲撞了,或是被咬了,恐怕后果会更危险。 “乖宝乖宝。” 一个贵妇打扮的夫人从绿化带后方走了过来,嘴里还在呼唤着什么。 她绕过来看到了两人,同是也看到了瘫在地上的狗。 她神情突变,尖细的嗓音格外刺耳,“乖宝?是你们杀了我儿子?” 见到狗主人,安今的害怕惊恐全部化为了愤怒,“这是你的狗?你遛狗怎么不牵绳?” 现在想想安今都后怕,要是没有顾从唯及时赶到,那后果不堪设想,说不定连她腹中的孩子都会保不住。 贵妇纹的粗眉一横,“牵什么绳,我儿子从来不咬人。” 安今眉眼间的温顺褪去,指着顾从唯正流血的手臂,据理力争,“你还说它不咬人,你自己看看。” 这贵妇本还有些心虚,但是看着被咬得这人身上穿着的送货员马甲,神情高傲道:“他又不是我们这的业主,咬他怎么了,谁让他进来的,简直拉低了我们这个小区的档次。” “你——” 听着她这不讲理又充满歧视的话,安今俏脸气得通红。 要不是顾从唯失忆了,他们这群人连见他的资格都没有,然而现在却被人这样侮辱。 看着面前这张年轻漂亮的脸蛋,贵妇面上满是嫉妒,开口就来,“你那么紧张个送货员是怎么回事,你肚子里怀的是他的种?还是你背地里偷得人?” 这个女人刚搬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当时他们小区群里都传疯了,说6栋搬来了个超级漂亮的美女。 她当时就很不屑,他们这房价那么高,这女人那么年轻怎么可能买得起,而且她还怀着孕,一看就是被人养在外面的情人。 “还有怀孕了就不要出来了,尽给社会添麻烦。” 安今又羞又恼,眼眶也红了。 男人听完她的话,整张脸都冷了下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直接将她拎了起来,声音彷佛淬了冰,“你嘴巴放干净点。” 看到对方狠戾的眼神,贵妇心里猛地一颤,顿时没了方才嚣张的气焰。 她怎么就忘了像他们这种一无所有的底层人,狠起来可是会要人命的。 “不要理这种人,我们快去医院吧。”安今扯了扯他的衣角,望着顾从唯还在流血的手臂,心里焦急不已。 她也不想在这种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事后她会报警追责这人的,但现在目前要先处理他的伤口。 望着她担忧的眸子,男人薄唇微张,原本想说出的拒绝,却变成了“好”。 他后面还有两单没送,如果耽误了,扣的钱足以让他这两天白干,也会打乱他后面很多计划。 但是他的私心却想和她多处一会。 明明还有其他距离更近,单价更高的单,但是不知道怎么,他却总是下意识接这个小区的单子。 因为这样,他就有可能再见到她。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他也见了她很多次。 不过她好像很孤单,一个人独居,每次出来散步也都是一个人。 她还怀着孕,她的丈夫竟然也不陪她。 一想到这,他就压抑不住心里的愤懑和戾气。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没见过的男人产生那么大的意见。 要是……她要是他的妻子,他绝对不会留她一人,任人欺辱。 第49章 第49章美艳情人秘书X冷淡总裁11 她要是他的妻子? 这个念头让顾从唯心头一颤。 因为公司派单的纰漏,导致朝阳小区6栋的单子比原约定好的送货时间晚了一天,他送货的那天,本以为会受到那栋业主不满的刁难。 但是并没有。 这位新来的6栋业主格外的温柔貌美好说话。 她在他干渴难耐的时候给他递水,会问他累不累,还注意到了他被划伤的手指,给他创口贴,并悉心嘱咐他小心发炎。 可是她这样的心善,换来的是什么呢? 是他这段时间阴暗的觊觎和意淫。 当天晚上,他就做了一个旖旎的梦。 梦见一个女人,她坐在他的腿上,扭动着纤细的腰肢,青涩又大胆的在挑逗他,讨好他。 她精致妩媚的面上一片春意,水眸里满是迷离,而这张脸赫然是6栋业主的脸。 梦醒之后他不得不去洗个冷水澡,才压下心里的躁动。 自那以后,他总会不受控制的关注那6栋的年轻业主。 每次她从他身边经过,带起一阵香风,都会引起他灵魂深处的颤栗,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去靠近她,得到她。 他唾弃自己痴汉又变态的行径,但又控制不住悸动的心。 就比如现在。 男人坐在诊室包扎伤口,等待着打狂犬疫苗,而他目光却追随着大厅里排队为他拿药的身影。 明明是因为他救了她,人家出于责任带他来医院,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觉得,他们和医院其他陪家人一起来的人并无不同。 “小顾。” 忽然一道身影挡住了他全部的视线,也中断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小顾,我听你同事说你被疯狗咬了,你现在怎么样了?” “我一听到你出事就赶紧来看你了,真是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 那边领药的队伍正好排到安今了,她垂着眸子,拿着单子和领到的药物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这才转身去找顾从唯。 然而抬眼就看到一个女人抱着他的手臂,好像在说着什么。 医院人头攒动,周围也很噪杂,有机器的叫号声,有小孩的哭闹声和人们大声的说话声。安今听不清那个女人嘴里说了什么,却能看到她眼里的担忧和爱慕,以及她动作的亲昵。 安今整个人凝固在原地,手心收紧,装着药品的塑料袋在她指腹勒出红印,苦涩在口中蔓延。 这人应该就是林怡吧,也是顾从唯未来的爱人,不,也或许是现在的。 她来之前就做过心理建设,但是真正看到顾从唯和林怡两人相爱,她心里远没有设想的那样平静,肚子也有些隐隐作痛。 顾从唯不耐烦推开叽叽喳喳的林怡,隔着川流的人群,看到一双蒙着雾气的眸子。 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医院大厅中央,周围人来人往,她却好像被所有人抛弃了一般。 “林大海,林大海。” 护士念着名单,传唤着下一个打疫苗的人。 顾从唯置若罔闻,他猛地起身,朝相反的方向,穿梭过人群,一步步朝她走去。 见他过来,安今半阖着眸子,似要敛去委屈失落,嘴角却强撑勾起着一抹笑,“那是你女朋友吗?你们两个人看着还挺……” “不是。”男人果断出声。 安今微愣,“啊?” 他望着她的眼睛,再次重申,“不是女朋友。” 短短五个字砸在心间,泛起巨大的涟漪,安今眼底浮起一团希望。 林怡这边已经径直走了过来,她站在男人身边,看了眼安今,最后拉着男人问道,“小顾这是谁啊?你认识吗?” 顾总一直都很难让人接近,但现在竟然会主动给这个女人搭话。 虽然这个女人已经怀孕,应该也结婚了,但是她太漂亮了,林怡心里还是生出了一股危机感。 她的直觉就很不喜欢眼前的女人,因为她这副妖媚的样子让她想起来原文里那个只有一张脸长得好看的女主。 林怡这副宣示主权的样子,安今也能感受到她对顾从唯的占有欲。 没等顾从唯开口,安今主动回答,“我是朝阳小区的业主,他是救我才受伤的,所以我带他来医院。” 话刚说完,安今就感觉到肚子的疼痛愈发剧烈,脸色瞬间白了下来,人也有些站不稳。 顾从唯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很快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他下意识扶住了她,“怎么了?” 听到他关切的声音,安今难以压抑心中的委屈,有些哽咽道:“肚子疼。” 明明女儿在她肚子一直很乖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了惊吓,所以才会这样。 顾从唯直接将她横打抱起,胳膊上的伤口再次裂开,染红了刚刚包扎好的纱布。 他彷佛感受不到痛似的,反而安慰着怀里人,“别害怕,妇产科在四楼,我带你去。” 安今心里又酸又涨,但是她也害怕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放任自己在他怀里。 她贴在他的胸前,耳边听着他心跳声,竟然觉得那股疼痛都消散了几分。 男人的脚步很快,甚至没有管一边的林怡。 林怡也没想到顾总会对一个怀孕的女人那么上心,她跺了跺脚,也跟了上去。 妇产科。 医生看着安今的检查报告,缓缓道:“没什么大问题,看你之前的档案,你在京市做的产检做的很全,胎儿很健康。” 顾从唯眉头紧皱,“那怎么会肚子疼?” “这是正常现象,随着胎儿逐渐发育,子宫也会不断增大,不要太过担忧。” 听到没什么大碍,安今眼底雾气散去,心下松了一口气,她也确实只疼了那一小会。 “产妇记得要保持心情愉悦,你作为丈夫也要多陪陪她。” 这句话医生是对顾从唯说的。 这话一出,几人神色皆有些不对劲。 顾从唯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没有解释。 安今垂着眼睑,也没吭声。 可一旁的林怡听着却有些不舒服,开口道,“医生,你误会了,小顾不是这位夫人的丈夫,小顾这属于是见义勇为,为了保护她,手都被狗咬了。” 医生闻言抬眸,视线在三人之间流转,半天没看出来这几人是什么关系。 安今这边没什么事,顾从唯又重新包扎了伤口,还打了狂犬疫苗,几人便一起出了医院。 而林怡也一直跟着他们,安今想和顾从唯说话都没找到机会。 “今天遇到了那么多危险的事,你丈夫都没来陪你吗?”林怡好奇道。 又是差点被狗咬又是动了胎气,正常人早该叫家人陪着了吧。 安今垂眸,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要说自己还没结婚,肯定又要牵扯一大堆问题,她只是简单回道:“他比较忙。” 林怡的眼神透着一股怜悯,看来这个貌美女人的婚姻并不幸福。 “什么事难道比家人还重要吗?而且你还怀着孩子呢?” 看似打抱不平的话,却是在人的心口上又戳了一刀。 安今声调轻微,“他也有身不由己的事。” 见安今还在那个不责任的男人开脱,顾从唯的眸底像是墨汁被打翻了般漆黑浓稠。 “谢谢你今天救了我,可以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吗?”安今望着他说道。 林怡看上去一时半会也不会走,安今不愿在林怡面前说去两人过去的事,她打算过两天,借着报恩的由头,将他约出来,再和他坦白一切。 顾从唯眼底的阴郁散去,喉咙滚动,轻轻“嗯”了一声。 自从安今差点被狗咬这件事报警后,物业也开始重视这件事,但是一个政策下来,还需要给人适应和实施的过程,小区里遛狗不牵绳的人少了许多,但并没有完全杜绝。 安今怕再有意外情况,这几天也没有随意出门。 不过这天,安今请的定时来做午饭的钟点工请假了,她并不想吃外面不干不净的外卖,就叫人送了新鲜的菜,打算自己来做。 门铃响起,安今打开门却看到了意外的人。 男人挺拔的鼻尖渗着汗水,衣领处和袖子附近的皮肤都有着晒得鲜明的色差。 安今愕然道:“你的手不是受伤了吗?怎么那么快就上班了?” “轻伤,不搬重物就行。” 安今看到他手上缠的纱布,拧紧了眉心。 天气那么热,汗水会感染伤口,还很容易发炎。 “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你这几天好好休息,误工费我来给你。” 男人语调生硬,“不用。” 安今心累,失忆的顾从唯那么拗啊,他救了她,她承包她的医药费和误工费这不是应该的吗? 望着着他顺着额角流下的汗水,和外面的刺眼的太阳,安今没有再在外边和他争论什么,而是直接将他拉到了屋里。 “上次在医院匆匆一别,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你呢,现在正好遇到你了,留下了吃一顿饭吧。” 顾从唯浑身僵硬,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拉到了阴凉的客厅里,手上还被递了一个水杯。 “你先休息一下吧,今天做饭阿姨请假了,我亲自去做。” 女人肌肤雪白,面上还透着淡淡的粉,此时笑着,温暖而明媚,像极了等待丈夫下班回来的妻子。 男人泼墨般的瞳子映着她的身影,里面好像是在压抑着强烈的情绪,仿佛顷刻就会爆发出来。 安今没注意到他眼底情绪,直接走进了厨房准备食材。 男人在客厅里坐立难安,水杯里的水被他一饮而尽,他起身走到了厨房门外,看着里面忙碌的人。 或许是头发散着不方便,她拿着发圈轻轻的绑住了长发,长卷发侧垂着在肩上,看着格外的温婉动人。 自失忆后,他每天忙碌,全部的精力也宣泄在最低级的体力劳动上,但是过去空白的记忆始终让他觉得心里好像缺了一块。 但现在,心口缺失的那一块,好像被填补了,填的满满当当。 不过她真的太单纯了,那么轻易的就将她拉近了房间里,万一他要是个心怀不轨的人呢? 等着警察和保安赶来的这段时间,足够他做所有的坏事。 况且他对她的心思本就不纯。 男人眼底炽热滚沸的温度,逐渐冷却下来,他走进厨房,声音微哑,“我来帮你。” 听到他的话,安今眉眼弯了弯,“好呀,那你来帮我洗菜吧。” 从前高高在上的顾总可从来不会干这种事,甚至一度觉得这些琐事浪费时间,没想到现在的他却愿意主动来做,那她可要不客气的来使唤他了。 既然顾从唯并没有跟林怡在一起后,安今并没有再刻意的推开他。 看着站在水池前,认真洗菜择菜是男人,安今心间流淌着一股暖流。 如果恢复记忆的顾从唯也能这样就好了。 比起从前的顾总,安今更喜欢现在更真实,更有烟火气的顾从唯。 第50章 第50章美艳情人秘书X冷淡总裁12 顾从唯对厨房各项事物都能生疏,但是他动手能力很强,也给安今省了很多事。 两人一起坐在餐桌上,安今将筷子递在他手里,眸光明净清澈,“快尝尝吧,许久没做了,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原身做饭纯粹是为了省钱,满足最基本的生活需要,所以安今并不会做复杂的菜式,做得都是一些家常菜。 安今先动筷吃了几口,秀气的眉毛瞬间皱了起来。 或许她的口味被王妈养刁了,现在觉得自己做的菜实在拿不出手。 望着对面的男人,安今有些不好意思道:“可能有些不太好吃。” 眼见他动筷,安今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神情,只希望他不会太嫌弃。 新鲜可口的菜式化在口腔,男人幽沉的眸子闪过一抹异样。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一顿饭格外的和他的胃口,就彷佛是按着他的口味来做得似的。 “我觉得很好。” 最累的时候他连结着油脂的菜都能吃下去,面前这样一顿色香味俱全的菜他又怎么可能会觉得不好吃呢? 见他喜欢,安今也笑开了,调侃道:“说起来我孩子她父亲都还没吃过我做过的饭呢。” 之前顾从唯很少会在天琴湾晚餐,就算偶尔回来,安今最多也只是帮王妈打个下手。 闻言,男人下意识攥紧手里的筷子,额前过长的碎发遮住了他眼底不该有的情绪,“他不经常陪你吗?” 安今眨了眨眼睛,“对呀,他以前可忙了,晚上也不经常回来,之前我也有想过为他洗手做羹来着,但是他却冷冰冰的说浪费时间。” 顾从唯捏着筷子的手,骨节泛白,险些硬生生将木筷掰断。 他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对她说出那么冰冷的话。 “他对你不好。” 安今沉吟片刻,“不,他对我很好,他给了我很多很多钱。” 听了她的话,顾从唯难以遏制心中的怒气,只给钱却从来不陪着她,这是帮她当什么了? 一个养在外面的情人吗? 明明现在是她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 虽说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但是对于一个不缺钱的男人来说,给钱绝对是最没有诚意的。 “这不叫好,他该陪你的。” 安今看着他的眼睛,忽然道:“就像你这样来陪我吗?” 顾从唯微愣,有些狼狈的避开她的视线。 只觉冠冕堂皇的外衣被扒开,让他龌龊的心思无处可藏。 可那个男人的失职,让他无法不去挑他的毛病。 顾从唯呼吸沉入胸腔,“是,要不然遇到上次那么危险的情况,你一个人该怎么应对?就算工作再忙,也不该忽视家人。“ 安今忍不住想笑,恨不得住在公司的顾总也会说这种话啊。 她歪着头望他,眼眸中流转着万千情愫,“其实……他已经在陪着我了。” 男人的眸子骤然紧缩,脸上的沉静瞬间被撕裂。 安今有所察觉,眼眸中的笑意逐渐加深,“上次听人叫你小顾,是你的姓吗?还是名字有个顾字?” 男人凝视着眼前人,似乎想去寻找一丝熟悉的痕迹,“我不记得了,或许是姓顾吧。” 安今适当的露出了意外,“不记得了?” “嗯,三个月前遭遇了一些事故,从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那你觉得你过去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不知道。” “我知道哦。” 顾从唯蓦地抬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紧张和期待被掩藏在幽黑不见底的眼眸底。 女人皮肤细腻光滑,上面还有阳光洒进来的光晕,彷佛轻轻一触就能感受到她的温柔和细腻,此时唇角的笑意如同春日里初绽的花朵。 “你叫顾从唯,是一个身价万亿的集团总裁,平时一丝不苟又严肃,员工们都很怕你,但是也都认可你是一个很好的上司。” “那你呢?” 男人紧紧地盯着他,不知不觉额角竟出了涔涔薄汗。 他所掌握的技能告诉他,他过去的身份可能不简单,他也相信自己不会呆在这里太久。 只有攒够前期所需要的钱,赚钱对他来说简直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所以此时听到自己的身份,他没有太多惊讶,他现在只想知道面前的人是什么身份,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他的视线落在她微微凸起的肚子,只觉一阵眩晕,指尖也在轻轻发颤。 他失忆三个月,而上次去医院知道她这个孩子已经四个月了。 这会是他们的孩子吗? 安今倒是意外他的反应,对于现在一无所有的他来讲,听到自己有个那么厉害的身份,可以不用再在烈日搬货劳作,他不应该很高兴吗? 可他第一时间却问两人的关系? “我……” 安今语调拉长,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故意道:“我是你养在外面的情人。” 男人深褐色的瞳眸染上几分血色,忽然抬手覆上额头,唇角微微扬起,低笑出声,随后直接来到她身侧,双手放在她肩上,与她对视。 他目光如炬,笃定道:“你是我的妻子。” 他虽然没有过去的记忆,但是他不认为自己是个会包养情人的男人,而且他剧烈跳动的心告诉他,他不会舍得把她当作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 安今强忍着嘴角上扬的冲动,缓缓将几缕散落的发丝挽至耳后,强装镇定,“不是。” 虽然顾从唯有求婚的意图,但是两人毕竟还没有真正结婚。 “不是?” 怎么会不是呢? 男人眉头紧紧皱起,一颗心开始不断下沉。 难道自己之前真的那么混蛋? 好像确实。 听她口中说的,过去的自己对她并不好。 她短短的几句话,在他心里已经勾勒出了一个只知道给钱的冷漠男人。 见他怀疑人生的模样,安今噗呲笑了出来,没有再逗他,拿出了随身带着的钻盒。 “顾从唯,你还记得这枚戒指吗?” 看到那枚闪着刺眼光芒的钻戒,顾从唯只觉得脑仁突然被刺了一下,可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当时这枚戒指送到我手上的时候,是我收到你噩耗的第二天。” 望着她此时风轻云淡的笑,顾从唯的呼吸仿佛被剥离。 他无法想象知道自己噩耗的时候,她该是多痛苦和无助,而且他还消失了那么久,她怀着孕还要为他担忧。 男人薄唇几度张合,最后声音干涩道:“对不起。” 他干燥的大掌捧起她的面颊,眸光像最深的湖水,带着怜惜、内疚和自责。 “对不起错过了你那么重要的阶段,让你一个人承受怀孕的辛苦,更对不起你来找我,可我还是想不起我们的过去。” 安今眼角湿润,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你不需要说对不起,也不用内疚,这是一场谁都无法预料的事故,而且你也吃了很多苦。” 她该早点来找他的,不过现在也不算晚。 她以后再也不会推开他了,让他们一起给女儿一个幸福的家吧。 念此,安今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隆起的小腹,眉眼柔和,“还有她,我们的孩子,你失忆之前还不知道她的存在,现在她已经长那么大了。” 在男人手掌贴上来的一瞬间,腹中的孩子轻轻的动了一下。 “咦,她动了,你感受到了吗?” 安今眼睛亮晶晶的,惊喜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之前这个孩子还小,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胎动。 看来女儿还很喜欢她的父亲。 不仅她能感受到,顾从唯贴着她的手掌,也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他心里柔成了一滩水,又看向身边的爱人。 她的到来就像和煦的阳光,驱逐了失忆这段时间笼罩在他心间的阴霾。 原来他这段时间心心念念,让他进行无数道德和情感撕扯的人,早已经是他的爱人。 京市机场接机口。 刘总助来回踱步,时不时的朝出口望去,很快两道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男人身形挺拔,一只手领着行李箱,一只手牵着身边温婉动人的女人。 见到他们,刘总助激动的上前,“顾总,小苏。” 小苏秘书和他说顾总还活着的时候,他一度以为是她太过思念顾总产生的臆想,可没想到顾总真的回来了。 当时救援队一直都没有找的顾总的尸体,他还一直奢望会有奇迹发生,直至官方下达了无生还可能性的通知。 但是现在奇迹真的发生了。 而且还是去海城悼念顾总的小苏秘书找到了他。 简直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安今笑着回应刘总助,拉了拉身边的男人,“顾从唯,这是你之前的总助,刘文。” 姓刘? 顾从唯的目光落在面前相貌平平的男子,眸光微沉。 当时下单家具的人应该就是他吧,原来只是个助理。 刘总助莫名打了一个寒颤,只觉顾总看着他的视线凉飕飕的,让他压迫感十足。 小苏秘书不是说顾总失忆了吗?怎么还有那么强的压迫感? 他接过两人的行李,清了清嗓音,“小苏,私人医院那边我都联系好了,只等顾总过去做个全身检查了。” “好,我们现在就过去。” 顾从唯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安今也怕他身上会留下什么暗伤。 从机场赶往医院的路上,男人始终一言不发,直在走进医院,看到面前冰冷的仪器,他下意识握紧身边人的手。 安今回握住他,目光温柔如水,“别怕,不管什么结果,不论你能不能恢复记忆,我和孩子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50-60 第51章 第51章美艳情人秘书X冷淡总裁13 “林叔,你知道小顾去哪了吗?这两天他都没有回去。”林怡焦急道。 穿着老头背心的中年男人扯下搭在肩头上的毛巾,擦了把额头的汗,“他啊,跟着一个有钱女人走了。” “什么?”林怡险些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林叔你瞎说什么呢,小顾才不是这样的人。” 林叔斜觑了她一眼,靠着货车不急不忙抽起旱烟,缓缓吐出一口烟,露着黄牙,回着侄女的话,“真的,连这几天的工钱都不要了,几个工友亲眼看到他上了那个女人的车,好像还是个叫什么劳斯莱斯的豪车。” “还是年轻人机会多啊,不过他也是真的能豁得出去,愿意给人家喜当爹。” 这阴阳的语气里也不知道是羡慕还是鄙夷。 什么喜当爹? 林怡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了在医院遇到的那个怀孕的女人。 当时顾总就对她的不一般,而且那个女人还要了顾总的联系方式。 所以顾总是跟她走了? 关键剧情里赤手空拳靠自己走出小渔村的顾总,怎么现在会跟着那个女人走? 而且那个女人都已经结婚了,还怀孕。 她自己的婚姻得不到爱,就让顾总给她当情夫,排解寂寞吗? 想到这里,林怡简直两眼一黑,只觉她心目里高不可攀的顾总被玷污了。 “小顾看上去就不像我们这里的人,而且那女人又有钱,据说长得比明星还好看,小怡啊,听叔一句劝,早点放弃吧。” 林怡又羞又恼,指甲嵌入掌心,上天都让她穿书了,她怎么能就那么轻易的放弃。 她遥望着京市的方向,目光逐渐坚定。 这个落后偏远的小渔村留不住顾总,也留不住她,她要去找顾总- “医生,检查结果怎么样啊?”安今神色紧张。 医生看着手中的片子,沉吟片刻道:“顾总的身体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这边机器检测到顾总脑中有块淤血,初步推测也是因为这个导致的失忆。” 男人缓缓从仪器躺椅上起来,散下的碎发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那我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 “按理来说只要淤血散了,就能恢复,但是淤血什么散,倒是拿不准,起码需要半年多。” 安今悄悄松了口气,半年的时间,差不多就是原剧情里顾从唯恢复记忆的时候,只要没有其他暗伤就行。 可是顾从唯并不满意这个结果,“能通过其他手段刺激我早点恢复记忆吗?” 医生为难道:“有是有,目前主流的方式是靠电击,但这个方式不一定有效,而且还会产生难以忍受的疼痛……” “没事,我能忍受。”男人的声音没有丁点起伏。 安今微微蹙眉,上前拉住他的手,不赞同道:“慢慢恢复就好了,没必要这样。” 男人顺势回握着她,“听我说,酥酥。” 他的眸色极深,如深不见底的寒潭,藏着对未来的忧虑,“等慢慢恢复也不知道要等多久,要是我们的孩子出生,我还是无法恢复记忆,怎么办?” 安今抬眸反问,“什么怎么办?难道没有记忆的你就不爱我,也不爱我们的孩子了吗?” 男人心里酝酿的所有想劝服她的话都堵在喉间。 他轻叹一口气,极认真地看着她,良久才轻声开口,“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你很不公平。” 她拥有过去他们所有的记忆,也会记得他的喜好,但他不记得曾经美好的瞬间,对她也不甚了解。 明明她现在是最需要爱人陪伴照顾的时候,可现在却还要来磨合没有记忆的他。 听到是这个理由,安今微微仰起脸庞,声音娇柔,“没关系,就当我们重新相爱了。” “而且……”安今眨了眨眼睛,露出一抹浅笑,“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男人一愣,才想到他们过去的回忆或许并不美好,过去的他对她也不多上心。 他掩去眼底的潮涌,将她揽在怀里,嗓音厚沉温和,“好,让我们重新相爱。” 他会慢慢学着去爱一个人,弥补过去对她的亏欠。 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出了私人医院安今带着顾从唯回到了天琴湾。 望着面前清幽雅致的别墅,安今眉眼弯弯,对着身边的男人道:“顾从唯,这是我们的家,也是你第一次带我回来的地方。” 视线落在立在门口眼含热泪的妇人,安今笑着,“这是王妈,她是你请来照顾我的。” “王妈。”顾从唯跟着安今,喊了一声。 王妈眼眶红了一圈,擦去眼角的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王妈也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可是你当初没有告诉我,还是后面你出事后,王妈告诉我的。” “以前的你这一点很讨厌,什么都不跟我说。”说到这个安今语气里不自觉带了些抱怨。 都怪他什么都不说,害她一直以为他把自己当情人,谨小慎微了那么久。 “抱歉。” 男人深眸映照出她的面容,捻起她脸颊上一捋碎发拨至耳后,指腹划过她细滑的肌肤,不自觉的蹭了蹭,“都是我不好。” 安今羽睫微颤,被他撩人的动作搞得脸颊发烫,下意识为他找补道:“其实也不能怪你,你只是太忙了。” 两人走近别墅,她牵着顾从唯的手一步步丈量着这栋别墅,去寻找他们过去的回忆。 “这是影音室,我平时喜欢在这里看电影,你要是不忙的话,也会陪我一起。” “这是你的书房,不过你平时都在公司办公,也很少用到。” 顾从唯的目光随着她的介绍流转,没有错过任何一个角落。 这是一个很温馨的家,有着许多她生活的轨迹,虽然想不起什么,但是温馨惬意的气息让他很心安。 他突然开口,“那我们是什么相遇的?” “很早哦,我是你的秘书。” 听到这里,男人面上闪过一抹异样,“那后来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我潜规则?” “什么呀。”安今面颊微红,也没想到他会这样想。 “是因为在一次晚宴上我们俩意外发生了关系,所以才在一起的。” 谈起这个,安今脸色有些不自然,因为两人在一起的原因并不光彩,没有因缘邂逅,没有什么风花雪月,只是顾从唯被对家算计的一场意外。 她嘟囔着,“就是你什么都不说,在一起的两年里,我还一直以为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情人。” 顾从唯眼底眸光微转,直觉告诉他,事实并不是她说的那样。 要是他不喜欢,就算发生关系,他也会有很多办法去弥补。 或许他在面前人还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已经盯上她了。 男人的手揽上她的腰肢,将她往自己身边一带,“是过去的我不好。” 他低头轻轻吻着她的发丝和耳廓,“酥酥,我们明天去领证吧。” 安今微怔,没想到他的思维会跳跃到这里。 男人拉着她的左手,单膝跪在地上,将那枚一直放在钻盒的钻戒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深邃的眸子饱含深情,“我想,要是我没有出事,我们早该结婚的。” 安今顿了两个呼吸,鼻头发酸。 他确实是说过从海城回来两人就结婚的,但是当时她需要顾虑的东西太多,始终没敢回答他,但现在的她也终于可以给他一个明确的回复了。 她轻轻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眸子清亮,“好,我们结婚。” 这天并不是有什么特别含义的日子,所以民政局的新人并不多,工作人员也很有耐心。 “来,两人靠近一些。” “笑起来,对,就是这样,真般配啊。” 窗口的工作人员给两人的结婚证上盖上红章,望着面前相貌格外出众的夫妻,笑道:“顾先生,苏小姐,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谢谢。” 安今眉眼弯了弯,接过证件,也接受了工作人员的祝福。 打开红本,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两人的红底合照,两人挨得很近,她自己笑得很开心,而身边的男人虽然笑容很浅,但是不难看出他眼底的柔情。 两人第一次合照,出现在他们的结婚证上。 安今难以描绘心中的触动,下意识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肚子。 这照片看似是两个人,其实还有她肚子的宝宝,他们一家三口都在。 她的宝宝会在爱的沐浴下成长,私生女的名头再也不会冠在她头上。 望着她开心的样子,男人目光一柔,揽住她的肩头,认真道:“等我们的孩子出生,我再补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他不是不想先办婚礼,但是要准备婚礼还需要时间,他不想着急忙慌敷衍了事,更不想她大着肚子穿婚纱,惹人非议。 只能先把证领了,这样他们的孩子才会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想到这里,他愈发觉得亏欠,都怪他在这样的节点出车祸。 安今主动伸手揽住他的脖颈,莹白的脸颊透着淡粉,眸子灿若星辰,浑身洋溢着幸福的气息,“好。” 顾氏集团。 员工笔直的坐在工位上,眼睛盯着屏幕,飞快地敲着键盘,看似看工作,实则工作群正被他们以每秒十几条的速度刷新着。” “你们听说了吗,顾总回来了!是苏总一直不相信顾总的死讯,执意要去海城找顾总,没想到还真的被她找到了受伤失忆的顾总。” “每个群都在说,想不知道也难啊,真是现实比小说还精彩。” “苏秘书……哦不,苏总和顾总两人藏得可真深啊,之前一点都没看出来。” “对了,张秘书之前不是和苏总关系最好吗?两人的事你刚知道吗?” “笑死,张秘书铁定不知道,就她在苏总面前骂顾总骂得最厉害。” 也在水群的张桃眉头一挑,神清气定的喝了口咖啡。 她才不怕,酥酥可不是喜欢告状的人。 张桃:“真看不出来,但是我自己还偷偷磕过顾总和苏秘书来着,美艳秘书VS性冷淡上司,你们不觉得好磕吗?” “卧槽,你是会磕的,还真有点。” “磕磕磕磕,都给我磕,希望苏总以身饲虎,让顾总沉醉温柔乡,好叫全公司下早班。” 苏酥:“?” 不断刷屏的工作群断网似的停滞了下来。 坏了,他们八卦的当事人之前和他们一个部门,也在这个工作群来着。 第52章 第52章美艳情人秘书X冷淡总裁14 安今看到群里的消息,不由也笑了起来。 他们聊的很有意思,她没有感到被冒犯,故意坏心眼冒泡,也就是想来吓吓他们。 她又看向坐在红檀木办公桌前忙碌的男人,起身走到了他身后,“你不在这段时间,我没有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虽然她一直是按照顾从唯的原计划开展各项合作,但是顾从唯这人在工作上一向吹毛求疵,难保不会挑出什么毛病来。 男人放下手上的报表,“没有,你做的很好。” 他虽没有了记忆,但管理公司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技能,很快便上手了。 顾从唯顺势将她揽在怀里,让她坐在他腿上,下巴抵在她的肩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真的将顾氏守的很好。 要是他来,估计也只会做到这个程度。 被认可了劳动成果,安今也很有成就感,她笑眯眯道:“辛苦也是应该的,毕竟顾氏集团都是我的了。” “不过接下来还是要靠你来操心了。” 顾从唯胸腔微微震动,唇边溢出笑声。 他也知道他现在的全部身家都在她那里。 “好的,苏总,我一定好好为你打工。” 安今被他这样调侃反而不好意思了,“既然你都回来了,那遗嘱也就不算数了。” “没事,不动产还有一些股权的变更很麻烦,给你了就是你的。” 安今眉眼笑开,漂亮的眸子弯成两条月牙,“那你岂不是要给我打白工?” 男人轻笑,“怎么算呢?我是在努力养活你和我们的孩子。” 他凑近,鼻尖轻轻触碰她的发梢,“况且我们夫妻之间不用计较那么多。” “好吧。”安今耳垂微红。 反正两人都结婚了,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确实不用分那么清楚。 但是他这样的举动还是让她有种被完全信赖和珍视的幸福感。 安今坐在男人腿上,和他说着公司这段发生的事,以及各个项目的进展,帮助他更快了解公司的各项事宜。 “这些是你之前做的计划书,现在都已经全部落实了。” “海城项目出的问题在你出事时发生了点意外,但是现在也都被稳住了。” “还有这个是供应商的报价表,你看下有什么问题吗?” 各项报表策划案看的人枯燥又繁琐,安今刚开始还有精力,后面越来越困,头都一点一点的,声音也越来越轻。 眼见她头要磕到桌子上,男人及时捧住了她的小脸,“要是累的话,下次不用跟着我来公司。” 安今环住他的腰,因为困倦,声音也有些软糯,“不要,我想陪着你。” 其实这些事项,刘总助也可以和他说,但是安今喜欢两人在一起办公做事的感觉。 要不知道是不是分别太久,她觉得现在自己格外的依赖他,并不想一个人在天琴湾每天眼巴巴的等他下班回来。 顾从唯缓缓起身,抱着她到办公室里间的休息室,嗓音轻柔,“先休息一下吧,酥酥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这下安今倒也没再推脱,“好。” 怀孕了就是容易困倦,安今现在也习惯在他的休息室歇息了,周围熟悉的气息让她心安,所以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了过多久,她是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的。 “齐总,齐少爷你们不能进去。” 安今悠悠转醒,脑袋还有些不清醒,起身走出了里间。 而这时齐家父子也正好闯了进来。 齐父穿着皱巴巴的西装,身上带着些酒气,齐东升头上的黄毛杂乱,发根新长出了黑发,整体看着不伦不类。 两人见到俯在案前的男人,都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 齐总毕竟年纪大了,不那么喜形于色,而齐东升可是个不管不顾的主,他上去就是一阵嚎哭,“哥,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我们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吗?” 顾从唯眉头紧锁,本想直接叫保安把人拉出去,可听见这人对他的称呼,又犹豫了。 他声音疏冷道:“你们是谁?” “小唯啊,我是你姑父,小升是你弟弟啊,我们可是你唯一的亲人,你都不知道我们这段时间有多担心你。” 一走出里间,安今就见到了这对父子虚情假意的嘴脸。 而齐东升也注意到了她,立马炸毛了,他指着安今,扭头对男人道:“哥你千万不要被那个女人骗了,她就是一个贪图你钱财的女人,你一出事她就想独揽顾氏的大权,还撤了顾氏对齐氏的投资。” “你一立遗嘱就出了事,肯定就是她暗中做的手脚,才叫她一个孤儿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你的全部身家。” “还有还有她肚子里怀的说不定都不是你的种,所以她才着急对我们下手,好给她肚子里的孽种铺路,哥,还好苍天有眼叫你回来了,要不然我看这顾氏集团都要改姓苏了啊,哥。” 齐东升自成一套逻辑,越说越自信,甚至觉得这就是真相。 顾从唯脸色稍沉。 听到齐家人的污蔑,安今白皙的脸庞透着几分无措。 她有上帝视角,所以知道齐家是趴在顾从唯身上吸血的吸血鬼,是顾氏大厦的蛀虫,但是在顾从唯眼里,齐家人可是他唯一的家人。 况且现在的齐家人还没有做出了过分不可原谅的事。 而顾从唯没有之前的记忆,不记得两人之前的亲昵,也不记得那次醉酒后的意乱情迷,仅靠失忆后见面,短短的几日相处,这样又能产生多少信任呢? 想到这里,安今唇线抿得很直,要是顾从唯真的听别人的一面之词就怀疑她的话,她真的再也不要理他了。 似是感到她的视线,男人朝她看了过来,眼底的寒意稍褪。 她刚睡醒,两腮泛着粉,唇色嫣红,眉眼间透着娇媚,可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瞧着叫人心头发软。 他唇角微微扬起,起身将她拉在自己怀里,像是哄婴儿般轻柔,拍了拍她的背脊。 随后他眼眸冷冽地扫向那闹事的两人,“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是我知道我现在怀里的人是我的妻子,她腹中怀的是我的孩子。” “我看过关于对齐氏撤资的决案,各项数据都表明这是个明智之举,要是齐总想要顾氏的投资,请拿出足够的筹码,商人趋利,我也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齐总脸红脖子粗,齐氏这几年都是靠顾氏无条件的接济才能存活,他哪有什么筹码。 他试图打感情牌,“小唯,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们是你唯一的亲人啊。” 顾从唯耐心告罄,他现在有妻有子,他们算什么唯一的亲人。 “保安,将他们带出去,以后没有预约,不准无关人员进来。” 他这一句话,彻底给齐家父子判了死刑,以后他们甚至连顾氏的门都摸不到了。 “哥,你怎么能那么无情……” 齐东升话还没说完就被保安轰了出去。 顾从唯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才发现怀里人正抬着湿润的眸子看他,明净清透的瞳仁清晰的映着他的身影。 他心头发痒,抬手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软肉,“怎么了?” 安今抓着他乱动的手,往他怀里蹭了蹭,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顾从唯,你怎么那么信任我?” 从她道出他的身份,然后到带他回来,一切都太过顺利,他甚至从来没有怀疑过她话的真伪。 男人轻笑,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谈笑自如道:“人会说谎,但是心不会。” 她无意识对自己的依赖,眼中流出的情意,还有第一次见她时,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这些早已说明了一切。 他记不清两人过去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他们一定相爱。 反而方才那对父子眼中藏着浓郁的贪婪和不甘,窥不见一丝对他的关心。 这下安今才放心,将脸埋在他胸前,闷声闷气道,“顾从唯,还好你信我。” 要不然帮他还要被怀疑的话,她真的要委屈死了。 酷暑慢慢过去,天气开始转凉,很快到安今需要再次做产检的时候。 顾家有自己的私人医院,但是安今自从查出怀孕之后,孕检一直都是在市中心医院做的,医院也有她每次产检的档案,对她的情况也更加了解,所以之后的产检安今依旧选择在这家医院。 不过于以往的独身前来不同,这次是顾从唯陪着她一起来的。 车子平稳的往医院开着,安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身边的人,“顾从唯,你猜我们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人满目柔情,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长发,语调平缓,“我猜不出来,男孩女孩都好。” “我猜的到哦。” “哦?”男人配合的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安今明眸稍弯,“但是我不告诉你。” 男人失笑,将她抱在怀里,“反正还有五个月我也就知道了。” 专家诊室里。 “胎儿很健康,孕妇现在的状态很好,继续保持,不过之后的产检也不要忽视。” “好的,谢谢李医生。” 女人轻快的语调不难听出她的愉悦,引得李医生侧目。 按理来说,每天看诊那么多病人,她对每个病人的情况也不可能记得太清,但是或许这个女人过于漂亮了些,每次又是一个人来产检,所以给她留下了不浅的印象。 女人独身前来的时候,眉眼间总有些落寞,但现在整个人浑身笼罩着幸福的气息。 李医生也不由被她感染,露出了笑意。 李医生扫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妇产科是最能鉴定一个男人是否真心的地方,她也见识了不少不负责任的男人,但这人眼底的担忧和珍惜也不似作伪。 她不由多嘴了一句,“以后的产检最好也叫你的丈夫陪你一起,毕竟孩子是你们两个人的。” 顾从唯眼神微微一黯,医生的话无疑是在提醒他,不管怎么样,他也无法弥补他缺席的那三个月。 安今察觉他的情绪,伸手勾住了他的小指,对医生道:“谢谢医生,他以后肯定会陪我的。” 男人郑重的点头,“一定。” 第53章 第53章美艳情人秘书X冷淡总裁15 为了陪伴怀孕的妻子,顾从唯开启了早九晚六的准点上下班,由总裁带头,公司的员工们都能下个早班,引得大家一阵欢呼。 而安今现在也才五个月,行动什么的并没有多不便,也会跟着顾从唯一起上下班,两人也基本24小时都在一起。 两人的午饭都是王妈在天琴湾做好送到公司,但孕期的安今口味多变,有时候早上才跟王妈说想吃的菜,等到午饭时就不想吃了。 安今拿着筷子搅动的着碗里的饭,苦着脸道:“我没胃口。” 她虽然没有出现什么孕吐反应,但是有时候也会有些犯恶心,吃不下去饭。 闻言男人眼底划过一抹心疼,但他也知道这是孕期的正常反应,并不是他能左右的。 他放下了自己手里的筷子,拿起勺子喂她,哄着道:“乖,至少先吃几口,等下午饿了再叫王妈来送。” “算了,这样多麻烦王妈啊。” 两人是并排坐的,安今就坐在男人身边,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的吃着饭,慢慢的那股恶心感就消退了,最后不知不觉也吃了不少。 她的饭吃了个七七八八了,男人面前的还没动几下,光顾着喂她了,他自己的饭菜都凉了。 安今也有些不好意思,推拒他送到她嘴边盛满饭菜的勺子,“我吃饱了,你自己吃吧。” 男人轻轻“嗯”了一声,转手把勺子送到了自己嘴里。 周围的人看似埋头吃饭,视线都往这边打量。 甚至有人将顾总小心翼翼喂饭的瞬间拍了下来发到了他们私下建立的吃瓜群,并配文“又幸福了/顾总苏总。” 得益于安今经常拉顾从唯在公司食堂吃饭,现在公司员工也没那么怵他这个总裁了,不过现在大家热衷于关注两人的最新动态,特别是离两人最近的秘书办成员。 秘书办平常也需要拍些会议照片,都有点摄影水平和审美在身上的,工位又离两人最近,以其超近的距离和绝妙的构图在八卦群里闻名,秘书办几乎人人都是站姐,一时间也成了公司最受追捧的部门。 午休时间真是打工人难得网上冲浪的时间,群里很快涌出了新消息。 “啧,当时在顾总的威压下不寒而栗的时候,我就在想顾总以后对女朋友是不是一副死人脸,没想到顾总铁树开花,是这样的柔情密意。” “不是女朋友哦,据说两人已经领证了,只是婚礼还没来得及办。” “不开玩笑,苏总顾总这样就是我理想的婚后生活,想结婚了怎么办,有姐妹骂醒我吗?” “想结婚?进入相亲市场看到全是歪瓜裂枣就老实了。” “唉唉唉你们谁还记得之前项目总结会议上,苏秘书走神打瞌睡被顾总叫到办公室的那件事吗?有没有人注意到苏秘书好几个小时都没从办公室出来?” “卧槽好像是,当时苏秘书会议记录一点没做,我还担心苏秘书要被罚了呢。” “你怎么知道没被罚呢?” “哈哈哈哈哈哈怎么罚,顾总一边邪魅狂狷的扯着领带,一边说苏秘书我要惩罚你吗?” “卧槽哈哈哈哈,第一个磕顾总和苏秘书简直是个天才。” 虽然大家喜欢在群里发疯,但在现场也没人敢放肆。 然而有一个人拿着臭气熏天的抹布,瞪大了眼睛盯着正甜蜜用餐的两人。 林怡千辛万苦来到京市,身上剩余的钱仅够她租个地下室,安顿好住处后,她迫切需要一份工作来获取收入,她毫不犹豫的打开了顾氏集团的官网,结果悲催的发现,以她的学历只能应聘保洁。 她安慰自己保洁就保洁吧,起码能接近顾总。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叫顾总提前回到了顾氏,但是凭着顾总失忆后两人的交情,她肯定能和他说上话。 要是再顺利一点说不定还能当上顾太太。 然而现场听到耳边同事的窃窃私语,林怡清秀的脸微微扭曲,她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原来那个怀孕的女人就是原女主苏酥,怪不得顾总跟她走后就回归了顾氏。 “小怡,你站着干嘛?等一点大家都吃完了才是你开始工作的时间。”行政端着餐盘倒掉吃剩的饭,看到立在垃圾桶旁边的林怡,不由开口道。 顺着她的视线,行政也看到了正在腻腻歪歪的两人,这她可来劲了,双眼放光道:“你也磕顾总和苏总是吗?” 磕? 林怡幽幽地看着她,“你不觉得苏酥一点都配不上顾总吗?” 行政看着她的表情突然诡异了起来,“苏总京都大学毕业,长得貌美如花,性格温柔善良,管理起公司来也是井井有条,怎么就配不上顾总了?” 不就是家世差了点吗?不过在顾氏的都是打工人,谁还玩资本阶级论那一套。 林怡被怼的心头一梗。 苏酥明明是胸大无脑,贪慕虚荣,甚至生了孩子后,对孩子也不闻不问,只知道挥霍顾总的资产,搞得顾总一边上班一边还要奶孩子。 “去去去,既然来了就去干活去。” 既然不磕她喜欢的cp,行政也懒得搭理这人了。 林怡愤愤的拿着工具干活,总觉得这个苏酥和她以为的不太一样,她决定留下来,再多观察观察。 不过她能见到两人的机会很少,只有在午休吃饭的时间能看到他们,暗暗窥视了他们好几天,林怡终于泄气了。 现在这个苏酥和她以为的苏酥完全不一样。 她怀着孕还坚持来公司,还经常会带着顾总一起来公司食堂吃饭,对待每个员工都很平和温柔,两人总有种旁人都无法插入进去的腻歪。 林怡心想或许这个原女主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不堪,两个人也确实很配,就算不配,也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 毕竟人家都领证了,马上孩子也都快要生了。 想通了的林怡已经打算辞职了,虽然顾氏的薪资待遇不错,她好歹也是大学毕业,可不能一辈子在这里当保洁。 这天林怡打算做完工作就去找人事替离职,结果没想到却撞上了苏酥。 两人看到对方都明显一愣。 安今也想到她会在这里碰到到林怡,最先回过神来,她试探的问道:“林小姐,你是来找顾从唯的吗?” 当时还在海城安今就问过顾从唯要不要去和林怡道别,但他说不用。 不过顾从唯重新回到顾氏时,各大媒体争相报道,顾氏的股票也因此上涨了好几个点,林怡看到新闻能找到顾氏集团并不奇怪。 林怡冷着脸,举着手里的抹布,“不,我是来工作的。” “啊?” 可林怡没心情跟她说太多,直接扭头走了。 一头雾水的安今还是把见到林怡的事告诉了顾从唯,“她说她是来工作的,但是我觉得她应该是来找你的,毕竟当初是她救了你,我们当时不辞而别也不太好,至少该报答她的。” 顾从唯忍不住开口,“她不算是救了我,见到她的时候,我已经在海边清醒了,没有她我自己也能从海里爬出来,她最多算是帮我介绍了个黑心劳务中介以及帮我找到了相较廉价的房子。” 要不是她非要主动介绍,他或许能找到不吃他那么多回扣的工作。 安今也没想到是这个样子,失笑道:“那人家好歹也算帮了你,她现在一个人孤身来到京市也不容易,我们帮帮她吧。” “嗯。” 那边林怡跟人事提离职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提供了另一个岗位。 是一份体面又轻松的文员工作,年薪也有二十多万,不仅能够让她在京市立足,甚至还有余钱寄给原身的父母。 她坦然的接受了,既然在顾总落难时她也出了不少力,这也是她该得。 在一群名校出身的同事中,她这个普通学校的显得格外的突出,周围同事也都坚信她有个了不起的后台,对她也很友好恭敬,林怡也很满足现在的生活。 在离安今临产期还有20天的时候,顾从唯连公司都不去了,开始专心陪产。 这时候的安今肚子已经高高隆起了,顾从唯也十分清楚该如何照顾一个孕妇,会扶着她到楼下散步,每天晚上帮她揉有些水肿的小腿。 在离产期还有5天的时候,顾从唯陪着她一起住在了自家的私人医院里,一整个医疗团队随时候着,以备不时之需。 即使是这样,顾从唯开始疯狂焦虑了起来,一遍遍问着医生,生产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医生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说了多少遍了,无奈道:“顾太太产检一路绿灯,身体也很健□□产也一定会顺利的。” 连安今听着耳朵都起茧子了,她坐在床头拿了一个苹果递给他,“顾从唯你转的我头晕啊,实在闲着没事,帮我削个苹果吧。” 顾从唯哪有不允,“好。” 安今自怀孕以来确实没有吃什么苦,孩子也不闹腾她,除了肚子大了有些不方便外,也没有其他的不适。 就连孩子都是按着预产期分天不差的降临,她被推入早就准备好的产室时,还不忘安慰惊慌无错的男人,“别害怕,我和孩子都会平安的。” 手术灯亮起,顾从唯心神不宁,脑子发出阵阵刺疼,强烈的疼痛让他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直身子。 他锤了捶头,硬生生熬着那股刺痛。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门被打开,里面的医生护士涌出。 医生笑道:“手术很顺利,恭喜顾总喜得千金。” 顾从唯心中大石落下,紧绷的肌肉也松了下来,正欲抬步去看望他的妻子,脑仁骤痛,忽然一道声音在脑海炸开。 “顾总好,我是新来的实习生,苏酥。” 顾从唯猛地睁大眼睛,扶着墙的手臂青筋突起,在这一瞬无数画面在他脑海里闪过。 开始是她青涩还带着学生气的样子,慢慢是她半夜还留在公司加班疲惫的样子,最后是发生关系后她垂首说倾慕他的样子,以及故意装醉时哄她主动引诱自己的样子。 他忽然抬手覆上额头,低声笑了起来。 酥酥,酥酥,他的酥酥。 在他们女儿出生这样重要的时刻,他想起了他们的过往。 那次虽中了药,可远没有到毫无意识的那步,所以他放任了自己。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她。 第54章 第54章美艳情人秘书X冷淡总裁16 安今是剖腹产,几乎没有感受到什么疼痛,本该麻药过后的疼痛,但也被系统屏蔽了大半。 醒来时,精神状态也旁人好,她一睁眼就见到顾从唯抱着女儿在守着她。 明明也是第一次抱孩子,他抱的姿势却极其标准,一看就是认真学过的。 安今唇角轻轻扬起,她就知道顾从唯一定会当好一个父亲的。 她撑着身子坐起,“是女儿对吧。” 顾从唯扶着她,将枕头垫她身后,“是,酥酥猜的很准。” 等她坐好后,顾从唯将怀里的女儿递给她看。 刚出生的幼儿睡容恬静,安今心里一阵柔软,都不敢想原身是怎么舍得虐待她的。 既然她已经是她的女儿了,她一定好好疼爱她的。 “她好乖啊,都不哭。” “已经哭过了,我害怕她吵醒你,就把她抱到了隔壁叫王妈看着,现在哭累睡着了我才把她抱来。” 安今笑了,总归是她女儿,她对她的爱是与生俱来的,不以任何条件为前提,她或许会哭闹,也会不乖,但作为一个母亲,她始终会爱她。 她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抱在怀里,“给我们的女儿取什么名字好呢?” 男人嗓音温和,“你来取吧。” 安今思索了会,抬指蹭了蹭女儿娇嫩的面颊,“那就叫明珠吧。” 上一世她先是不被父亲接纳,后面又被母亲虐待,但这一世她会是她和顾从唯两人唯一的掌上明珠。 顾从唯也觉得这个名字极好,“好,就叫这个。” 就在两人商讨女儿名字的时候,安今怀里的小婴儿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安今心里愈发柔软,她逗弄着女儿,“小明珠是喜欢这个名字是吧?” 顾从唯含笑看着她们母女二人玩闹,他难以描绘此时的触动,只觉得此生从未如此圆满过。 念此他俯身在妻子额头落下一吻,“酥酥,过去我总是忙于工作忽视了你的感受,不过今后我一定会好好陪着你和女儿。” 他的眸光带着遥远而寂静的冷清,但又藏着深深的爱意。 安今微微愣神,好似透过这熟悉的眸光,彷佛看到了曾经的顾从唯。 “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男人下颌线绷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你是不是更喜欢失忆后的我?” 虽然他没明说,安今却已经知道答案了,她笑着拉住他的手,眸光明亮,“不管失忆前的顾从唯还是失忆的顾从唯,我都喜欢的。” 男人眉眼舒展开来,似是松了口气。 在自家总裁旷工的第21天,顾氏集团员工都知道顾总有了女儿,并且收到了今年年终奖加倍的好消息。 整个顾氏集团都跟过年了一样喜悦,公司大群被“恭喜顾总喜得千金”刷屏,连他们私下创建的八卦群也都在聊这件事。 “顾总真大气,求苏秘书多给顾总生几个。” “哈哈哈你们觉得我们像不像熹妃生了双生胎后,被皇上封赏的永寿宫宫女?” “哈哈哈这可不能瞎比喻啊,因为那双生胎可不是皇上的哈哈哈哈。” 安今坐月子这段时间也一直在私人医院里,周围有很多护工可以来照顾她,她想吃什么王妈都会来给她做。 顾从唯没有去公司上班,而是继续留在这陪着她,不过偶尔会线上办公。 平时小明珠也都是他来带的,这个年纪的孩子没有什么昼夜的概念,一到晚上就容易哭闹折腾人。 为了不打扰安今休息,顾从唯带着女儿睡在隔壁,女儿夜间一哭,他基本一秒就能醒来,先是判断是不是该换纸尿裤,要不是的话他就去泡奶粉。 女儿有顾从唯带着,安今也很放心,专心养身子做产后康复。 不过怕女儿太过依赖爸爸,不亲近她,安今白天精神好的时候,也会一直陪着女儿玩。 顾从唯要是开会的话,安今就会把女儿带到一边玩,一手摸摸她的小手,一会又亲亲她的小脸。 白天的小明珠很少哭闹,小小一团玉雪可爱,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格外惹人怜。 跟女儿玩了会,安今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她皱了皱鼻子,正好见男人已经开完会了,她连忙求助道:“顾从唯,女儿她好像又拉了,你过来看看。” 不是安今不叫护工,只是现在女儿很认人,旁人一近身,她就扯着嗓子大哭。 闻言男人立马关了电脑,道:“好。” 他长腿一跨,将女儿抱到一旁的小床上,熟练的给她换纸尿裤,小明珠的手一直在扑腾着,笑呵呵地露出粉色的牙床。 顾从唯心里一柔,给女儿换好纸尿裤后,捏了捏她的小手,“爸爸还有些工作,等会再陪你玩。” 小明珠当然什么都听不懂,圆溜溜的眼睛一直转,被爸爸抱到妈妈怀里就跟妈妈玩。 等安今身体完全恢复好后,他们一家三口才从医院离开。 望着外面陌生的街景,安今抱着女儿,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我们不回天琴湾吗?”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安今恢复的很好,肌肤白里透粉,身材秾纤合度,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刚生完孩子的样子。 “天琴湾我们两个人住还好,现在有了女儿就有些拥挤了,等女儿长大再搬家怕她不适应,老宅大些,以后就住在老宅吧。” “哦,行。”安今见顾从唯考虑的周到,也没再多问。 等真正到了顾家老宅,她才知道顾从唯口中的大些是有多谦虚。 顾氏老宅几乎占了半个山头,地面铺满了青石板,绿植繁茂又被修剪的很有观赏价值,庭院正中央立着一座喷泉。 穿过庭院便是老宅主体的欧派建筑,门口两列佣人一字排开,齐声道:“欢迎先生夫人回家。” 这个阵仗惹得男人怀里的小明珠都探出来了头,眼睛忽闪忽闪,仿佛对一切都感到新奇。 重新回到老宅,顾从唯的神情也有些复杂。 顾家老宅承载了他童年和少年所有的美好的时光,但一直在他十九岁那年戛然而止,他曾经熟悉的一切都会在提醒他,父母已经不在了,只剩他孤身一人。 所以他搬去了天琴湾,一连几年都没有回来过。 感受到男人低落的情绪,安今牵住他的手,对着他怀里的女儿柔声道:“小明珠,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开心吗?” 小明珠咯咯的笑着回应。 听着女儿的笑声以及身侧妻子温柔的眉眼,男人眼中的哀色褪去,一手牵着爱人,一手抱着女儿大步走了进去。 他现在有了妻子,有了孩子,灰暗阴湿的记忆碎片终将会被鲜艳明亮的色彩覆盖,他也将不再畏惧。 最后两人也是在顾氏老宅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顾氏集团在京市影响深远,自婚礼消息放出去后,吸引了不少媒体的关注,婚礼当日整个京市的荧屏都在投放两人结婚的消息,各家也都以收到顾氏的请柬为荣。 顾氏部分员工都受邀来到了婚礼现场,没受到邀请的在群里一阵哀嚎,求着那些能去的必须开直播或者多拍几张照片。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安今拿着捧花,穿着镶满钻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婚纱,一步步走向穿着笔直西装的男人。 台下在王妈怀里的小明珠,嗦着自己的拇指,忽闪忽烁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的爸爸妈妈,咿咿呀呀的喊着什么。 一场婚礼备受瞩目和赞叹的同时,所有人也都震惊顾氏的底蕴,对后面和顾氏集团的合作也更加了有了信心,一度带动了顾氏股票的上涨。 在孩子的婴幼儿时期最需要母亲陪伴的,在小明珠一岁之前,安今一直呆在家里陪伴着女儿。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一个小团子在地上艰难的爬着。 女人在走廊尽头,冲着她伸手,“来,小明珠,到妈妈这来。” 她穿着宽松的针织衫,长发轻挽在脑后,眉眼如画,整个人散发着温暖治愈的气息。 小明珠穿着有些厚重的连体衣,帽子上的兔子耳朵都拖在地上,她手脚并不灵活,爬的很慢,远远看上去就像个兔子玩偶在缓慢的移动。 过了很久,她似乎爬不动了,看到自己离妈妈还有那么长的距离,她瘪了瘪嘴,明亮的眸子雾蒙蒙的,眼看着马上就要落下泪来了。 安今无奈的走过去,却没有将她抱起来,她蹲在地上捏了捏她帽子上的兔耳,“小明珠,你这也太懒了。” 在地上一直没等到妈妈抱的小明珠更委屈了,钻到了妈妈怀里,小手攥着她的衣服,嘴里哼哼唧唧的。 安今抱着女儿轻轻的哄着,“好了好了,妈妈不说你了,我们的小明珠就是最棒的。” 顾从唯下班回来就见到她们母女俩抱在一起的模样。 男人俊朗的面上满是柔情,“怎么了?” “你回来了。” 见到男人回来,安今眸子一亮,好似看到了救星,“我在教女儿走路,但是她连爬都懒得爬。” 小明珠见到爸爸也很开心,手舞足蹈的扑腾着。 虽然顾从唯白天在上班,但是平时对女儿的照顾一点不比安今少,所以小明珠也亲近他。 顾从唯从妻子手上接过女儿,并怀里掏出来一个带铃铛的小球,在女儿面前晃了晃。 小明珠扑腾的更厉害了,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伸手就要去抓。 这时顾从唯又将小球拿远了些,将女儿重新放在了地上,自己则后退了几步,手里还摇着铃铛诱导着她过来。 “抓到了就给你。” 小明珠气鼓鼓的往前爬够爸爸手里的小球,然而每当她前进一步,顾从唯就会后退一步,小明珠气得竟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一把抓到了小球。 安今配合的鼓掌,“哇,小明珠太棒了,都会走路了。” 顾从唯另一只手上拿着手机,完美的录上了女儿站起来的那一瞬。 他笑着,熟练的把视频发到了自己的朋友圈里。 他并不知道,他这边刚发朋友圈这边就有人把他发的内容截图到了八卦群里。 “笑死,炫娃狂魔的顾总又发朋友圈了。” “小公主也太可爱了吧,怎么逗都不哭,简直我的理想女鹅。” “顾总从刚出生就在发,我一点点看小公主长大,这跟我的女儿有什么区别?” “啊啊啊啊,跟你们这群有顾总好友的人拼了。” “一般看到发自家丑娃的朋友圈我都屏蔽,看顾总发的我想当人贩子。” “真的急死了,顾总发了那么多条,怎么都不问那句话啊。” “什么话?” “哈哈哈盲猜是我家孩子可以当童模吗?” “我听到视频里苏秘书的声音了,苏秘书好温柔啊,连小公主走两步都要被夸。” “有钱顾家的爹,漂亮温柔的妈,天底下还能找出比小公主更幸福的了?” 第55章 第55章美艳情人秘书X冷淡总裁17 顾氏大厦,来往的人们西装革履,手里拿着文件步伐匆忙,然而一个格格不入的粉色小团子混入其中。 她穿着粉色的公主裙,皮肤白皙,留着齐下巴的短发,眼睛明亮如星。虽然个子矮矮的,跑起来却极快,脖子上挂的奶瓶甩了甩去的,看着又萌又可爱。 有人忍不住举起手机来拍,顺便发到了他们的八卦群。 “大小姐又背着苏总顾总偷偷跑出来了。” “真的可爱死了,我拿粉色的麻袋,她会跟我一起走吗?” “在哪在哪,我要去看。” 小明珠刚刚会走路时,就经常被安今带到顾氏来上班,午饭时大家也都能见到他们一家三口在食堂吃饭,所以员工对她并不陌生。 不过之前员工见到她,大部分她都在爸妈怀里,但随着小明珠慢慢长大,她越来越好动,也不乐意只呆在总裁办公室,所以总是趁着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偷偷跑出来。 而每当她跑出来,她出入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被会实时播报到员工的八卦群里。 员工们本就对这个一出生就给自己带来双倍年终奖的孩子十分友好,也一直关注着她,一步步看着她长成现在活泼可爱的样子,也体会到了养崽的快乐。 小明珠没有注意到大人们的打量,以她的视角只能看到大人们的腿,工位上的挡板在她眼里也跟迷宫差不多,她乐呵呵的笑着,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两条小腿哒哒的跑得飞快。 看得大家不由露出了姨母笑,弯下腰来逗她。 “小明珠来我这里,姨姨有糖哦。” “来我这,来这,我这里有牛奶。” 小明珠现在已经不怕生了,她摇了摇自己脖子挂的奶瓶,“麻麻说喔还补能吃糖,只能喝奶奶。” 她说话口齿还有不清,软软的脸上摆着认真的表情,只让人觉得可爱。 张桃萌的直流鼻血,揉了揉她肉嘟嘟的小脸,“你是不是又偷跑出来的?” 小明珠对面前的姨姨并不陌生,因为每次见到她,妈妈很快就会来抓她了。 “补是补是。”小明珠水灵灵的眸子里都闪着心虚的光,想到妈妈说不可以撒谎,又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扭身跑开了。 她还没有玩够,不想那么快被妈妈找到。 她跑到连廊,穿梭在人群之中,路过的员工基本都会停下来给她打招呼。 “小明珠你好啊。” “你们好你们好。”小明珠对于他们的热情,也笑呵呵的回应的。 跑着跑着她就发现周围的人少了很多,走廊的尽头只有一个留着门缝的会议室。 现在正是小孩子好奇心最重的时候,她寻宝似的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探进一个小脑袋。 里面的人很多说着她听不懂的话,然而她看到坐在中间的男人,眸子陡然一亮。 “粑粑。” 本来她个头小,推门也没有声音,这一嗓子成功让会议室压抑的氛围消散开来。 看到女儿时男人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冷峻的面容稍稍缓和。 他走过去,将地上的女儿捞起,面不改色对着公司高层道:“继续。” 正在汇报的小主管抹了把冷汗,看救星似的看顾总怀里的奶娃娃。 要不是大小姐突然来了,顾总估计可不会那么好脾气。 自从顾氏千金出生后,顾总带着孩子开会已经成了常态,甚至之前线上会议的时候,他们都能见到一边给孩子换尿布,一边开会的顾总。 虽然之后回归工作的顾总一如既往的严肃,但是员工都摸清了一条规律,只要有大小姐在的地方,不管你的方案有多烂,顾总都不会发火。 想到这个小主管的腰板也直了几分,自信的继续汇报。 小明珠虽然闯进来了,但是并没有吵闹,安安静静的坐在爸爸腿上,刚开始还被屏幕上一直闪烁的PPT吸引,不过后面听着他们絮絮叨叨,眼皮也开始打架了。 感受到女儿的困倦,顾从唯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今日先到这里,以后再继续。” 随后他将女儿抱起离开会议室,而下属们皆是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还在总裁办公室整理文件的安今一抬眼,就见到男人抱着睡着的女儿回来了。 “女儿打扰你开会了吧?” 安今也知道现在本该是他开会的时间,她就上一个厕所的功夫,女儿就不见了,因为在公司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她便也没有立马去找,但没想到女儿都能跑到顾从唯开会的地方。 “没有,会什么时候开都可以。” 安今无奈的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头,“小调皮鬼。” 虽嘴里说着,她手里还是将女儿小心的接过来抱到了里间的床上,动作轻柔地取下她脖子上挂的奶瓶,又将她的外衣脱下,好叫她睡得舒服些。 睡着的小明珠咂了砸嘴,两腮鼓鼓的,好似在做一个香甜的梦。 小明珠这一觉睡得很香,一睁眼就见到了玻璃窗外的落日和漂亮的晚霞。 她慢慢悠悠的坐直身子,没有第一时间见到爸爸妈妈,不过她并不害怕,她揉了揉眼睛,奶声奶气的喊道:“麻麻,粑粑。” 每个字都拖着长长的尾音,好似是在给咒语留下了实施的时间。 果然她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她想见的人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安今走过来,神情温柔的给她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小明珠是不是饿了?” 小明珠重重的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饿饿。” 一旁的顾从唯闻言立即起身,动作熟练的冲泡奶粉,最后装进奶瓶递给女儿。 小明珠缩在妈妈怀里,不肯伸手拿,软软的撒娇道:“要爸爸喂。” “好。”男人揉了揉女儿的头,耐心的半蹲下来。 后来在小明珠对幼年时的记忆,就是会经常一个跟迷宫一样的地方乱跑,那里的叔叔姨姨哥哥姐姐都很喜欢她,她可以随便在哪个角落睡觉,醒来又会在熟悉的床上,一唤爸爸妈妈,他们就会出现。 在小明珠满三周岁的秋日里,她也可以上幼儿园了。 在女儿第一天入学这个重要的日子里,顾从唯安今两人都没有上班,一起带着女儿去上学。 安今给女儿背上小书包,念念道:“记得对老师要礼貌,我给你装了好多小饼干,可以和新认识的小朋友分享哦。” “没有妈妈提醒也记得要喝水哦,想上厕所的话要和老师说。” 小明珠背着小书包,脆生生道:“妈妈,我都记住了。” 她现在的头发已经齐肩了,安今给她扎了两个小辫子,头上还配了个小黄帽,小明珠肉嘟嘟的脸颊红润可爱,忽闪着大眼睛,瞧着让安今的心都要融化了。 她忍不住在女儿的脸上亲了一口,“小明珠真聪明。” 得到妈妈香吻的小明珠咯咯的笑了出来,熟练的冲着一旁的爸爸侧了另一半脸。 顾从唯收到指令,弯腰亲了女儿另外半张脸上。 小明珠要上的幼儿园是京市最好的贵族幼儿园,开学第一天幼儿园外面豪车云集,令人咂舌。 幼儿园门口也已经有很多老师在守着,等待自己班里的学生。 安今见到很多小朋友被家人或者保姆交给老师,嗷嗷大哭的样子,不由也开始担心女儿了。 她给女儿打预防针道:“小明珠这是去上学了,白天见不到爸爸妈妈不要哭啊,下午爸爸妈妈就会去接你的。” 小明珠拍着胸脯保证道:“妈妈放心,我才不会哭。” 安今笑着摇摇头,夫妻两人一起牵着女儿的小手,走到了她所在的小班。 门口守着的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她弯下腰主动和小明珠打招呼,面上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像极了儿童节目的主持人,“是顾明珠小朋友吗?” 小明珠乖巧的点点头,“是我哦。” 安今把女儿交到老师手里,“麻烦孙老师了。” 孙老师的笑容愈深,这可是园长特意交代的要特殊照顾的金疙瘩,顾氏集团唯一的千金,她自然会上心。 没想到顾先生和顾太太这样的大忙人也会亲自来送女儿上学,而且夫妻俩不仅生得好,连性格也是格外的温和呢。 “顾太太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孙老师牵着小明珠入园,女儿没哭没闹,反而是安今一步三回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回到车上没有女儿在一旁叽叽喳喳,说着天马行空的话,安今反而有些不适应。 男人伸手环住她的腰,“别担心,孩子总要成长的。” 也是,父母也只能陪孩子一段路程,人生陪伴自己最长的还是伴侣。 念此安今歪头靠在男人的肩头,眸含秋水,“小明珠上学后,我们就也能过二人世界了。” 顾从唯微微侧头,宽大的手掌抚在她的后脑,指尖插入她的柔顺发间,带着难言的暧昧气息,“你想过,什么时候都可以过。” 安今脸色爆红,弱弱的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在车上隔板升起的那一瞬,顾从唯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眸光愈发幽暗,“但我是。” 最近女儿没有小时候那么好哄了,总是缠着和他们一起睡,他们也好久没有亲热过了。 在他的刻意挑逗下,安今敏感的身子也起了反应,一时也没再推拒。 男人呼吸微重,对司机道:“先不回公司,去天琴湾。” 第56章 第56章美艳情人秘书X冷淡总裁18 云琴湾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不过这里会有人定期来打扫。 躺在熟悉的大床上,安今望着男人充满欲色的眼睛,心里有些畏缩,她提醒道:“你轻些,下午还要去接女儿呢。” 男人一手解着扣子,一边欺身而上,在她面颊和唇边落下细密的吻,“好。” 他的手在身下细滑的肌肤上抚过,室内的光线足以让他看清所有的美景。 安今咬着下唇,身躯轻轻地颤动着,想躲避又不自主地向他靠近,喘息声越来越重,漂亮的眸子蒙上一层雾气。 …… 云消雨歇,情欲褪去的余韵让安今手脚发软,一张小脸艳如桃李,此时躺在男人结实的胸膛,平复着自己紊乱的呼吸。 “要累的话,就先不去公司了,时间到了我去接明珠。” 男人的声音低沉醇厚,又带着些微哑,像是砂纸轻轻摩擦着琴弦所发出的那种略带磨砂质感的声响,格外撩人心弦。 安今只感觉消下去的热度又上来了,“都答应一起去接女儿了,我不能食言。” “好。” 白天还有很多事,两人并没有多放纵。 安今站在镜子面前整理衣物的时候,看到脖子的吻痕,不由娇嗔的瞪了男人一眼,“瞧你做的好事。” 男人轻笑出声,挑了一条丝巾,亲手帮她系上,“这样不就好了。” 好在现在已经是秋日,就算戴上丝巾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收拾好后回公司正好赶上了午饭的点。 没有女儿在一边调皮捣蛋,两人正好可以处理下最近堆积的公务,午后的办公室格外静谧,只有翻阅文件和敲击键盘的声响。 下午容易困,男人平常都会喝杯美式来提神,之前这种事都是秘书办谁有空谁来送,不过两人关系公开后这个活也都是安今来干了。 窗外丝丝缕缕的光芒跳跃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他深邃的眼眸专注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手指敲在键盘上,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 男人不笑的时候看着极为严肃,瞧着也很难接近,安今仿佛又看到了最初那个不苟言笑的顾总。 见此,安今心里也生了几分想逗他的心思。 她故意走到他身后,几近贴在他身上,声音娇媚道:“顾总你的咖啡。” 男人敲击键盘的手微顿,眉头微微一挑,“苏秘书,直接给我就行。” 安今眼若秋波,将咖啡捧给他,动作之间露出纤细白皙的腕骨,离他也更近了,□□挨上了他的肩头。 男人眸光微暗,伸出手没有及时接过咖啡,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手背上暧昧的摩挲着。 “哎呀,顾总你做什么,人家可是正经人。”安今笑着移开的自己的手,迅速将咖啡放置在桌子上就想跑。 然而一道臂弯直接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到了男人腿上。 安今已经后悔招惹他了,双手抵在他胸前,“别,等会还要接孩子呢。” 男人擒住她的下巴,动作有些轻佻,露出戏谑的表情,“有孩子了还来勾引我?” 安今眼睛微瞪,他怎么还演上瘾了。 “呜……” 安今还没来得急推拒,男人炙热的吻已经贴上来了。 她抓着他胸前的衬衫,一阵腿软,险些从他身上滑下去,然而又被提了回去。 这下安今是真想哭了,顾从唯的定力怎么那么差,早知道他是个这样,她就该在刚进顾氏时,这么勾引他。 男人眉眼含笑,修长的手指蹭了蹭她潮红的面颊,倒是没有做更多过分的举动了,抬指帮她扣上了胸前散开的扣子。 “好了,不闹你了。” 安今瞪他,接下来的时间恨不得离他八百米远。 然而等到要去接女儿的时间,她又巴巴凑过了过来,“顾从唯,我们去接女儿吧。” 男人笑着牵住她的手,“好,我去开车。” 在幼儿园放学的时候,两人准时到门口接人。 小明珠举着小(二)班的班牌走在最前面,安今一眼就看到了她,见女儿眉飞色舞的样子,她也知道在幼儿园适应的很好。 很快小明珠也见到了等待自己的爸爸妈妈,她直接把班牌给了一旁老师,自己蹦蹦哒哒的走了过去,脆生生喊道:“爸爸妈妈。” 安今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寻问一旁的老师,“孙老师,小明珠有给你添麻烦吗?” 孙老师也没想到两人掌握着那么大的集团还有时间接女儿上下学,不由心里对这个孩子更重视了几分。 她笑道:“顾明珠小朋友表现的很好呢,其他小朋友都能喜欢她。” 一家三口在回去的路上,顾从唯亲自开车,小明珠坐在后座椅上晃荡着小腿,叽叽喳喳的说着幼儿园发生的事。 “今天我们班好多小朋友都不乖,一直哭,但是我没有哭哦,老师奖励了我一朵小红花。” “小朋友都很喜欢妈妈做的小饼干,我把小饼干都分出去了,虽然我没有吃到喜欢的小饼干,但是我也很开心。” 安今看着女儿的眸光温柔如水,“这就是分享的快乐,等我们回家,妈妈重新给你烤小饼干好不好?” 小明珠眼睛发光,她拍着小手,“好呀好呀。” “对了,还有一个讨厌的小胖子,我给了他一个,他不够吃还想来抢,他没礼貌,我不喜欢他。” 小明珠攥紧小拳头,“下次我的东西也不会分给他了。” 幼儿园放学比较早,安今先把她带去了公司,在回到办公室的路上,精心打扮的小明珠很快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小明珠今日好漂亮哇,是去哪里玩了?” 小明珠叉着腰,骄傲道:“才不是去玩,我今天去上学了。” 大家憋着笑,继续道:“哇,那小明珠今天学到了什么?” 他们早就通过顾总朋友圈知道今天是她上学的第一天,故意来逗她玩。 “可多了呢。” 小明珠掰着指头数着,“我学会做自我介绍,学会了交朋友,学会了分享……” “哇,这也太厉害了吧。” “那当然啊,爸爸妈妈说我是最聪明的小孩。” 安今看着臭屁的女儿,笑着没有说话。 她没有阻止她和顾氏的员工亲近,只有她现在和员工打成一团,日后才会知道如何管理好一个公司。 小孩子总是喜欢炫耀自己学过的知识,小明珠每次回来都要说自己学了什么,两人也不厌其烦地听着。 在幼儿园的教导下,小明珠也不会在缠着爸爸妈妈给她喂饭,而是学会了自己拿勺子和筷子。 就在安今以为女儿会在幼儿园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度过三年,一点点成长的时候,却突然收到了女儿和其他小朋友打架的消息。 孙老师的电话背景音很噪杂,有人在吵闹,还有小孩的哭声,太乱的声音安今无法分辨在哭的是不是女儿,她一颗心都揪了起来,焦急的问道:“孙老师,那明珠有受伤吗?” “顾太太,你先别急,这边情况有些复杂,你那边有空的话,还是自己亲自过来一趟吧。” “好。” 安今这边挂了电话,立马找到了顾从唯,心急如焚道:“顾从唯,女儿出事了。” 孙老师这边挂断电话,正哄着一群在办公室哭泣的小萝卜头。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妇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声音高昂且尖锐,“谁敢打我家子轩?” 她个子不高,却很富态,手腕挎着一个带着大logo的名牌包包,五指上都带着夸张的宝石戒指,纹的眉毛又粗又深,粗眉一横起来,尽显刻薄,脸上铺着厚厚的粉也盖不住底下的皱纹。 “奶奶。” 本来坐在地上哭的一个小胖墩看到来人直接扑了上去,他胖的严重超过了这个年纪该有的体型,脸上堆积的肉都看不清五官。 扑上去的一刻,被叫奶奶的贵妇被撞的后退了几步。 她抱着乖孙,看到他脸上青紫的痕迹,已经衣服上还有被许多被踹的脚印,她整个人都炸了,“谁?到底是谁?我要报警把他们都抓起来。” 孙老师一听到她尖锐的声音就头疼,“子轩奶奶,你先冷静一下……”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我家子轩都被人打成这样了?你这个老师是怎么当的?我们交了那么多学费,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孙老师竭力压住心中的怒火,整个班就属这家人最难缠,明明班上的小朋友一个个都是非富即贵,他们一个走园长后门才有资格进来的却还那么嚣张。 尤其是那个子轩,一看就是从小被家里宠坏了,整天唯我独尊的样子,班里的小朋友没有一个喜欢他。 小朋友在幼儿园找事,他的家长在家长群里找事,孙老师深知这家人难缠,也不敢太得罪叫园长不喜,只能把顾太太喊来了。 被孙老师护在身后顾明珠忍不住探了一个脑袋出来,对着面前的老巫婆道:“孙老师可负责了,是马子轩自己抢东西还想打人,才被大家惩罚的,他这叫啾……咎由自取。” 想到爸爸每天睡前给她念得绘本,小明珠也不由自主地用上了成语。 小女孩还不过大人腿高,说起话来字词清楚,条理清晰,瞧着可爱又聪明。 孙老师见她唯护自己,心里不由一软。 人和人真是不能比,顾明珠小朋友比他们家世更好,在家也更受宠,却还是像小天使一样懂事礼貌。 贵妇完全听不见她前面的话,矛头直接对准了孙老师腿边的小姑娘,“是不是就是你打的我家子轩?” 见她听不懂人话,顾明珠的小脸气得鼓鼓的,“我才没有打他,是他要抢我的小饼干,我不给他,他就抢别人的,别人不给他就打人,还揪我的辫子,所以才引得班里的小朋友一起惩罚他的。” 顾明珠说了那么一长串,那贵妇只听到了儿子这次被打,确实是和她有关。 她的怒火似乎是找到了宣泄口,“好啊,就是你联合同学打我家子轩,小小年纪心机就那么重,我家子轩可不能跟她一个学校,孙老师你可一定得把她赶出幼儿园,要不然我就去报告园长。” 孙老师当然听得出她语气里的威胁,心里不由冷笑。 她恐怕还不是她要开除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希望等会顾家人来了她也能那么硬气。 小明珠也确认了面前这个长得像老巫婆的人是个不讲理的坏大人,她冲着老巫婆做了一个鬼脸。 “你应该反思马子轩怎么总是抢别人的小零食,大家的小零食都是妈妈亲手给我们做的,难道他没有妈妈吗?” 小明珠这话当然不是再骂人,她从小在幸福的家庭长大,认为每个家庭都会有爸爸妈妈,每个的妈妈也会给自己的孩子做小零食。 然而这话无意中戳到了马子轩的肺管子上,他直接大哭了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奶奶,我也要妈妈,我妈妈在哪里?” 贵妇被乖孙吵得脑仁疼,她满脸怒容,眼珠子瞪着挑起事端的女孩,嘴里还不停地骂着难听的话,“你这孩子到底有没有家教啊?” 她见孙老师一直护着那女孩,还以为是这老师的亲戚,应该不是个什么有背景的。 想到这她上前几步,抬起手就想扇过去。 孙老师心里一个咯噔,要是顾家小千金在她眼皮子底下被打,别说她的工作保不住,整个幼儿园都要跟着完蛋。 就在她把小明珠护在怀里的同时,贵妇扬起的手也被人死死扼住,那道手如铁钳一般使得她动弹不得分毫。 贵妇一张脸涨的青红,“快放开我,你知道我儿子是谁吗?敢那么对我,信不信我儿子让你们一家在京市都混不下去。” 顾从唯眼中的寒光射出来,包含一丝冷笑,夹杂不屑与轻蔑,手上嫌恶的将其甩开。 贵妇哀嚎一声,整个肥硕的身体摔倒在地上。 “爸爸妈妈。”小明珠兴奋的喊道,立马跑了过去。 安今连忙把女儿抱着怀里,拉着她转了几圈,想看她身上有没有受伤。 小明珠穿着裙子,转起来的裙角像极了花朵盛开的样子,她还以为妈妈在陪她玩,咯咯的笑了出来,“妈妈我要晕了。” 听着女儿的童言童语,确认她没啥大事,只是头发乱了些,安今一路上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贵妇眼里冒着星火,刚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安今时,神情微滞,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是你们?” 这人不出声还好,她这一出声,安今瞧着这陌生面孔竟也有些熟悉,视线落在她纹的粗眉,一下子也想起来了。 这人不正就是当时在朝阳小区那个遛狗不牵绳的妇人吗? 第57章 第57章美艳情人秘书X冷淡总裁19 “我倒是想知道,你儿子是谁?又怎么让我们一家在京市混不下?” 男人黑如点漆的眸子满是冷冰,让人不寒而栗。 贵妇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然而反应过来的她一阵羞恼。 她竟然被一个底层人给吓到了? 虽然这人瞧着矜贵无比,但她还是认出来了这人就是当时摔死了她家乖宝的那个快递员。 她认定他就是攀上了那个女人才过上现在优质的生活,而那个女人的钱来路肯定也不正经。 念此她气势也高了起来,神情满是轻蔑,“说出来吓死你,我儿子是互星科技的总裁。” 男人冷笑,“没听过。” 贵妇柳眉倒竖,“上个月我儿子的公司刚和顾氏集团签了一个上百万的合作,顾氏集团你总该听说过吧。” “其实没听过也正常,毕竟你只是个在我家小区送货的快递员,不过你以为现在换上昂贵的衣服就能洗清从前的穷酸气吗?” 她们家在海城本就富裕,儿子创建公司后,还带着他们全家定居在了寸土寸金的京市,实现了阶级的跨越,但她极其看不起他们这种底层上来和她站在同一个阶层的人。 贵妇一会指着顾从唯,一会又指着安今,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你们两人果然有奸情,我当时就看你们不对劲。” 她盯着安今那张年轻漂亮脸蛋,语气充满恶意,“你当时还怀着孕就知道勾引男人,你老公知道你背着他养情夫吗?” 听着子轩奶奶的话,孙老师简直两眼一黑,什么快递员,什么情夫,她知道她在说谁吗? 安今神情微冷,及时捂住了女儿的耳朵,不叫那些污言秽语进入女儿的耳朵。 “互星科技是吧?我记住了。” 顾从唯面沉似水,紧接着冷笑出声,“我倒要看看你说的那个公司,能不能在我手下存活一个月。” 他手指在手机屏幕划动,拨通了一个号码,“刘总助,公司最近有和一个叫互星科技的公司合作吗?” “顾总稍等,我查查。” “确实有一个,咦……这个合同流程有些不对,顾总我需要时间仔细查查。” 顾从唯不容置喙道:“不管有没有问题,终止和这个公司的一切合作。” “好的,顾总。” 看完这一切,子轩奶奶撇嘴道:“你吓唬谁呢?” 孙老师真是头都大了,为了防止事件进一步扩大,她抢过对白道:“子轩奶奶你都在说什么啊,这两位就是顾氏集团的顾总和顾夫人啊。” 顾氏集团在京市绝对是耳闻能详的存在,而子轩奶奶在她儿子口中更知道顾氏集团有多厉害,也知道自己儿子有多看重这次合作,甚至投入了全部的身家,要是被她搞毁了…… 子轩奶奶脸色微白,但还是不死心,嗓音十分尖锐道:“他就是一个臭送快递的,就在海城我们那里好多人都见过,他怎么可能是顾总?” 孙老师也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子轩奶奶笃定的认定顾总是快递员,忽然她脑子灵光一闪想到了四年前轰动全国的新闻。 她试探道:“子轩奶奶你说的该不会是顾总失忆后流落海城的那段时间吧?” “什么?” 子轩奶奶好像被一道闪电击中,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厚厚的粉也遮不住脸色的青灰。 顾从唯没看她的丑态,对一旁的老师道:“我需要查看这几天的监控,了解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好,监控在园长办公室,顾先生顾太太你们跟我来。” 几个人齐齐围在屏幕前看着监控,子轩奶奶也凑了上去,她手指都在颤抖,只希望她孙子不要太不占理。 然而事实却是和之前那个小丫头说的差不多。 由小明珠带的头,小朋友们都会把自己带来的小零食和同学分享,虽然大家不喜欢马子轩但是也都会分给他一个,但是马子轩总是不满足,靠着自己健硕的体格,在班级里横行霸道,肆无忌惮地抢别人的零食,小朋友们都敢怒不敢言。 监控正好到了引起今天事端的源头,小明珠提着书包挨个给大家分小饼干,分到马子轩的时候,他竟然想直接伸手进小明珠的书包拿,小明珠护着书包不叫他抢,他伸手就去揪人小姑娘的辫子,人高马大的他甚至直接握起拳头。 看到女儿差点被打,安今整个人心都提了起来。 然而这时有两个小朋友冲上来,一人抱着他的腰,一手抱住他的腿,将他撂倒在地,其他小朋友蜂拥而上将他按在地上,有几个之前被马子轩欺负过的小朋友乘乱踢了他几脚。 事实一切再明了不过,顾从唯沉着一张脸,对着园长肃声道:“我不希望这个有暴力倾向的孩子再呆在我女儿身边。” 园长陪着看完监控已经汗流浃背了,心里把马田骂了八百遍,当初是他死乞白赖求着他让儿子进幼儿园,结果进来了却放任他儿子在幼儿园胡作非为,还好死不死的惹上了顾家唯一的小千金。 别说他儿子不占理,就算占理,顾氏想找他麻烦也是一句话的事。 “是是是,顾总,今日这件事确实是马子轩的过错,就算您不开这个口,按照规定我们也不会让他留下来的。” 子轩奶奶见园长在这个男人面前卑微的样子,也不得不信了他的身份。 之前听儿子的合作被终止她还没有真切的感受,现在听到孙子要被幼儿园开除,她高傲了大半辈子的头颅终于低下了来。 “顾总,今天这不过是孩子间的玩闹而已,以后我会好好教育子轩的。” 他们小区里的人听到她孙子在这个贵族幼儿园上学没有一个不羡慕的,都夸她家儿子出息有门路,只要走出小区总有一堆人争着抢着恭维她。 这也是他们进入上流社会的象征,要是被那群人知道自家孙子被开除,她还不知道会遭受怎么的嘲讽呢。 想到这,她的姿态不由更低了几分,“子轩还小,他只是不懂事……” 话还没说完,兜里就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子轩奶奶看到儿子的来电心里一个咯噔,手指颤抖的接听,还没等她说什么,对面的人已经咆哮开了。 “妈,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会得罪顾总?你最好赶紧求得顾总的原谅,不然不仅公司会破产,整个京市也没有我们一家的容身之地了。” 听着儿子暴怒的声音,子轩奶奶腿肚子都在打颤,事情怎么会那么严重。 事到如今她也终于知道害怕了,乞求道:“顾总,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一家人吧。” “什么,顾总就在你身边,妈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子轩奶奶六神无主,连忙道:“我们在子轩的幼儿园。” 安今冷眼看着她这副姿态,哪怕到现在,她都没有一句道歉,一句孩子还小就粉饰了他所有的行为,甚至还强求他们原谅。 挂了电话的子轩奶奶再也维持不住她引以为傲的高贵姿态,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顾总,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你饶了我们全家吧。” “我……我给你跪下了,行不行。” 她咬着牙,直接跪在了地上。 顾从唯抬脚避开她跪的方向,眸子闪着凛冽的寒光,“在你口口声声要把别人赶出京市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也会沦落这样的下场?” 要是只是孩子之间的普通矛盾,那他当然也不会插手,但这人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先是遛狗不牵绳差点害了他怀孕的妻子,现在她的孙子又差点打他的女儿,一桩桩一件件,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们? 顾从唯侧眸看了一眼园长,园长心领神会,立马叫来了保安把在地上撒泼的子轩奶奶拖走。 “去去去,马子轩已经不是我们的学生了,闲杂人等不要在园里逗留。” 亲眼见到他们得到该有的惩罚,两人直接抱着女儿离开了。 怕今日的事给女儿留下阴影,两人都没有去公司,而是早早的带女儿回了家。 晚上洗香香的小明珠躺在妈妈怀里,安今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小明珠今天害怕吗?” 她生活的环境太纯粹了,爸爸妈妈爱她,公司的员工们也喜欢她,就连老师因为她的性格也偏爱她,以后别人知道她身份,也会有更多的人来讨好她。 太多人对她好,她得到的爱太多,安今也担心会养成女儿太过脆弱的心理,从而无法接受别人的恶意。 小明珠眼睛亮亮的,“不怕,马子轩欺负我的时候,有很多小朋友都来帮我了。” 安今轻笑,女儿比她想象的要坚强。 她声线温柔,缓缓道:“我们每个人一生不只会遇到好人,还会遇到一部分的坏人。你释放了自己的善意或许也得不到回报,但妈妈不希望小明珠会因为这个伤心,因为那些人不配得到小明珠的好,当然妈妈也不希望你会因为这个而害怕付出善意。” 小明珠眨巴着眼睛,“我知道妈妈,就像我之前说讨厌马子轩,不想分给他我的小饼干,但是我只给其他小朋友不给他的话,这就成了孤立,所以我还是会给他一份。” “就算他不领情,我也并不会伤心,因为我知道他也永远不会成为我的朋友。” 听着女儿的一番言论倒是让安今十分意外,没想到女儿软萌可爱的外表下会那么客观理性。 看来女儿并不需要她的开导,安今忍不住在女儿面颊上亲了一口。 “小明珠真棒。” 刚洗完澡的顾从唯见她们母女二人,不由也神情一柔,上前把两人揽在怀里,开启睡前讲故事环节。 小明珠躺在妈妈怀里,听着爸爸读着睡前故事,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只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而那边的马家却处在一片水深火热中。 匆匆赶去幼儿园的马田连顾氏夫妇的面都没有见到,事后他联系了所有的人脉想求一个道歉的机会,就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却又被查出他靠贿赂顾氏中层才达成了和顾氏的合作。 由此正当理由,解除合同连违约金都不需要赔,而互星科技为合作投入的巨额资金全都打了水漂。 互星科技的名声也彻底臭了,在京市也没人敢和得罪顾氏集团的公司合作,资金周转不开,公司没撑过半个月就宣布了破产,资产全部被查封,一家人又只能灰溜溜的回到老家海城。 回到海城后生活更是一地鸡毛,儿子怨恨她拖累了他,孙子得不到好的教育,时不时和人打架。 已经窥探到她梦寐已久的上流社会,却又被打回曾经看不起的生活,子轩奶奶这才追悔莫及。 没有马子轩在的幼儿园气氛都好了很多,小明珠每天都乐呵呵的,安今接她放学也没有听到她吐槽哪个小朋友。 很快顾明珠小朋友可以上小学了。 安今亲手给女儿系上了红领巾,眼里满是骄傲,“好了,现在我们的明珠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小学生了。” 随后安今拿起相机,记录女儿第一天上小学,“来,小明珠笑一笑。” 小明珠背着小书包,仰着头对妈妈甜甜的笑了起来。 她穿着一套崭新的小学校服,粉嘟嘟的脸蛋洋溢着纯真无邪的笑容,和洋娃娃一样可爱。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下来。 顾从唯总是发朋友圈记录女儿,而安今专门弄了一个相册,记录了女儿每个重要的阶段,等以后女儿长大后也能看到每一年的自己。 小学就不像幼儿园整天玩乐了,开始有了考试和作业。 顾氏集团的员工每次进办公室找自己总裁的时候,总能看到趴在一边桌子做作业的小脑袋。 有心眼坏的人故意问道:“小明珠期中考试考了多少分啊?” 小孩子总是怕被问成绩的,而小明珠却会明媚的笑道:“一百分,第一名哦。” 有员工不信,小明珠就会把自己的满分试卷拿给他们看,随后顾家小千金的天才之名传遍了整个公司。 之后的员工见到她第一问的就是成绩,小明珠并不怕被问,但现在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将会被问到上大学。 安今和顾从唯两人并没有对女儿的学业有过多的要求,但小明珠学习却很认真,认真的听课,认真的完成老师的作业,所以也总是名列前茅。 小明珠一天天长大,就在小明珠上六年级的时候,她带回了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 “爸爸妈妈,小乌没有家了,我能让他来我们家吗?” 第58章 第58章美艳情人秘书X冷淡总裁20 小男孩头发乱糟糟的,衣物上满是污垢,看上去像几天没换衣服了,但隐约能看到他身上和小明珠一样的校服。 安今和男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迷惑。 两人分头行动,安今把女儿拉到房间谈心,而顾从唯则叫佣人去给小男孩洗澡。 书房里,安今慢慢引导女儿,“明珠,那个小朋友是你的同学吗?” 明珠点点头。 安今还是清楚女儿的秉性的,小明珠应该不会随便带回来一个普通同学,她又问了一句,“那他是你的好朋友吗?” 明珠头点的似捣蒜,“对,小乌是明珠最好的朋友。” “那他的爸爸妈妈呢?你随便把他带回来,他父母也会担心的。” “小乌没有爸爸妈妈了,他爸爸跑了,妈妈跳楼了。” 安今神情微愣,“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乌好几天都没来上学了,我去问老师,老师告诉我的,然后我就去小乌家找小乌了,小乌好可怜,他进不去自己的家,只能在外面捡垃圾吃。” 一句话的信息量大多,砸到安今头晕眼花,来不及先同情那个孩子,她先问道:“等会,你还一个人去找他了?” “老师那里有小乌的家庭住址,我叫司机叔叔陪我一起去的。” 明珠晃着安今的手臂,撒娇道:“妈妈,让小乌留在我们家吧。” 对他们而言,多养一个孩子绝对没有什么压力,不过养孩子绝对不仅仅是花钱的问题。 小明珠已经到安今肩部高了,安今不用弯腰就摸上了女儿的小脑袋,“等妈妈了解了全部情况后,再回答明珠好吗?” 那边顾从唯带着小男孩洗好坐在了客厅上,男人表情略微有些严肃,而小男孩更是满脸局促,紧紧的攥住自己的衣角,连头也不敢抬。 小男孩洗干净后看着还挺清秀的,不过太瘦弱了,穿着衣服也能看出后背凸出的肩胛骨。 安今突然有点后悔让顾从唯去管这小孩了,他本来就惶恐不安,现在看男人这副冷峻的样子,估计更害怕了。 她走过去,温柔问道:“小乌是吧。” 小男孩似乎没想到安今会和他搭话,连忙从沙发上起来,眼神却一直闪躲着,不敢看安今的眼睛,用极小声的说了一个字,“是。” 安今看得出来他的拘谨,她扭头对女儿说道:“明珠带小乌上楼玩吧,小乌要是饿的话,先把你的零食分给小乌,不过你们不要吃太多,等会就快要吃饭了。” “好呀好呀。” 明珠牵着小乌的手,“小乌,我先去给你看我的玩具房。” 两个小孩走后,安今才好和男人说话,她坐在男人身侧的沙发,问道:“你问清楚了,那个孩子是什么情况?” “他应该是邬氏房产老总邬建业的儿子。” “邬氏房产?”安今眉头一皱。 邬氏房产在业内也算是臭名昭著的存在,疯狂开楼盘敛财,却一直不交房,造成了一大批烂尾楼,而其老总邬建业却在一个月前携带巨款逃到了国外。 顾从唯还知道一些黑幕,继续道:“邬建业抛妻弃子,带着情人潜逃,只给原配母子留下了一堆债务,最后母子俩唯一的房产也被查封了,小乌妈妈一时想不开也就跳楼了。” 安今被这样的人渣给震惊到了,也有些心疼那个家庭遭此巨变的孩子。 她忧愁道:“那现在怎么办,明珠很在乎这个朋友,很想他留在我们家。” 顾从唯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不行。” 养孩子又不是像养猫养狗这样简单,养了他一时就要对这个孩子负责一辈子,怎么看都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最主要现在两人年纪还小住在一起还行,要是等以后都长大了,那像什么话? “那这怎么办?”安今只觉头都大了。 男人手指轻轻敲击着茶几,沉思了会,“谁创造了问题就去找谁。” “暂且让那孩子先住在我们家,剩下的事叫给我来办。” 安今信任道:“好。” 晚饭时,已经饿了很久的小乌大口大口的扒饭,脸几乎埋在碗里,但却没敢夹菜。 安今叹了口气,给他夹了个鸡翅,“小乌,不要光顾着吃饭,还要吃菜。” 小乌怯生生的抬眸,“谢谢……谢谢阿姨。” 顾明珠手里还在拿着个鸡腿啃,唇边还沾上了些菜汁,“对呀对呀,小乌不要害怕,可以把明珠的家当成自己的家。” 小乌犹豫了很久,在众人鼓励的目光,也拿着筷子夹起了第一口菜。 到晚间睡觉前佣人已经收拾好了一个房间,小乌就暂且住在了顾家。 明珠在上小学后就不跟爸爸妈妈睡了,安今这天敲门来到了明珠房间里。 “妈妈。” 明珠穿着睡衣,怀里还抱着个玩偶,看到妈妈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妈妈今天是要陪我一起睡吗?” 安今笑了笑,“现在明珠已经长大了,妈妈要陪爸爸睡哦。” “好吧。”明珠撇撇嘴。 “明珠今天带回来的那个小朋友,你是真的想让他成为我们的家人?还是觉得他可怜,没地方去才把他带回来的?” 明珠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小乌现在只能睡楼道和捡垃圾吃,但明珠家里有好多房间,还可以吃好多喜欢的饭菜,所以明珠就把小乌带回来了。” “那如果小乌有地方住有饭吃还有人照顾他,明珠还要他留在我们家吗?” 明珠歪头道:“真这样的话他就可以不用来明珠家了呀。” 安今得到女儿的回答也放心了。 顾家老宅很大,但小乌总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小明珠后面,从来不踏足其他的地方,很有分寸感,他也就那么在顾家待了小半个月。 后来顾从唯使了手段,把邬建业骗回了国,他一下飞机就被警察逮捕了。 此时的他出逃还没有多久,携带的巨额财产还没来得及花,但这些钱全部被用来填补了他之前欠下的债务,而他自己也即将要遭受十年的牢狱之灾。 债务被还清,小乌之前和妈妈一起住的房子也被解封了,安今和顾从唯两人给他挑了几个佣人照顾他的起居。 他们一家人还亲自把小乌送了回来。 看到自己熟悉的家,小乌眼里蓄满了泪水,对安今和顾从唯两人深深的鞠了一躬,“叔叔阿姨,明珠,真的谢谢你们。” 他们家出事后,所有的亲戚都对他不闻不问,只有他的好朋友会因为他没有去上学而担心他,特意来看他,还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家。 在顾家生活的那小半个月,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暖。 也是到了顾家他才知道,原来一个正常的家庭是这样的美好,而不是充斥着争吵,埋怨和辱骂。 安今轻轻一笑,“小乌是明珠的朋友,我们帮你也是应该的,虽然小乌回到了自己家,不过也要记得多多来找明珠玩啊,你曾经住的房子我们会一直给你留着,以后生活上遇到了什么麻烦也可以来叔叔阿姨。” 眼前的景象被泪水晕染成了色块,小乌无法描述心中的触动,在他最落魄不堪的时候,他窥看到了一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家。 阿姨温柔细心,叔叔虽然看着严肃可对家人却极好。 或许只有在这样的家庭才能养出这世界上最耀眼的明珠。 小乌擦了擦眼角的泪,看着被阿姨牵着的明珠,暗自下定了某种决心。 邬建业虽然入狱受到了惩罚,但邬氏房产留下的烂尾楼问题还是无法解决,购房者赌上了一辈子的血汗钱,甚至掏空了几代人的钱包,但现在却连一个容身之地都没有。 最后还是顾氏集团投入了大笔资金,盘活了烂尾楼,不过半年就完成了交房,好歹没让那么多老百姓的血汗钱付之东流。 虽然没有获得利润还贴进去不少钱,但是顾氏集团却获得了极高的声誉,这是无法用价值衡量的。 顾氏这一举措很大的程度上解决了民生问题,就连政府也夸顾氏集团有社会责任心。 明珠和小乌经常在一起玩,小学毕业后又在同一个初中,有时候安今给女儿准备的东西都会准备两份,但是中考后两人去了不同的学校,不过这也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友谊。 京市重点高中,高一一班。 “感谢各位家长百忙之中还前来开家长会。” 家长坐在孩子们的位置上,听着老师讲话,门口的少年少女都在悄悄地偷听着,还有人扒着窗户往里看。 “明珠,这是你妈妈吗?好漂亮啊。”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天啊,还真是,要不是明珠说是她妈妈来开的家长会,我一定会以为这是明珠的姐姐。” “想想也是啊,明珠都那么好看了,明珠妈妈肯定更漂亮。” 坐在中间第三排的女人在一群家长中格外的显眼突出,她的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优雅与从容,时光似乎对她格外宽容,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丝毫岁月的痕迹。 高一的明珠脸上的婴儿肥已经褪去,她的鼻梁挺直,五官极为精致,此时靠在窗边双手托腮看着里面的妈妈,骄傲道:“那当然,我妈妈就是最漂亮的。” 安今本来还认真听女儿班主任的话,似乎有所感应,扭头正好看到窗边的女儿。 没有家长抵抗孩子这样孺慕充满爱意的眼神。 剧情里的小反派,从小学到高中,每次开家长会时,她的座位永远是缺席的,被老师公开质问为什么不叫家长,被罚站在后面,被同学奚落没有爸爸妈妈。 而现在明珠的家长会,她再也不会被罚时独自站在后面,暗暗羡慕被家人爱着的同学。 看到女儿在爱意中长大的样子,安今忽然也很庆幸她成为她的妈妈。 念此安今朝女儿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嘤嘤嘤,明珠妈妈看起来好温柔啊,做错事的话也不会被扯着耳朵骂的感觉。” 顾明珠被妈妈那个仿佛穿梭了无数了岁月的眼神看得心里慌慌的,但很快那股感觉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明珠回想了下,“妈妈确实没有骂过我。” 记得小时候她贪玩,差点把妈妈的戒指弄丢了,气得爸爸都想打她了,却被妈妈拦下来,妈妈还在安慰被吓哭的她。 不过还好后来那个对爸爸妈妈来说意义非凡的戒指又被找到了,不然她也会愧疚死的。 “哇,你这是积了八辈子的福才得了这个妈妈的吧。” 明珠幸福的笑道:“我也觉得。” 顾明珠高考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入了京都大学,在大三时就开始进顾氏集团实习了。 而小乌一直是明珠的小跟班,跟着明珠上了京都大学,后来在大三的时候也开始着手创业,在他毕业时已经小有成就,是商界有名的后起之秀。 安今也是后来才知道其实小乌公司背后最大的股东是明珠。 在明珠毕业的第二年,顾从唯将顾氏全盘转交给了女儿。 为了顾氏集团他已经努力了大半辈子,后半生他只想陪着自己的妻子。 巴厘岛上的风很大,安今抱着男人的腰,躲进了他的风衣里,抬眸望着男人的下颌,笑道:“我们丢下女儿出来玩会不会不太好啊?” 男人现在已经不再年轻,曾经俊朗的面容已被时间悄然刻下痕迹,但这痕迹并没有削减他的魅力,反而像是岁月馈赠的礼物,给他添了几分独有的成熟韵味。 他宽厚的大掌摸了摸妻子的发丝,“没事,明珠已经能独挡一面了,现在也该是我们享福的时候了。” 虽然出来环游世界安今也很开心,但是那么长时间离开女儿,安今也怕女儿会想念他们。 正那么想着的时候,女儿的视频已经打了过来。 安今笑着接了,“明珠。” “妈妈,你和爸爸在那边玩得开心吗?” “开心呀。” 视频画面很小,安今把手机往男人那边歪一点,自己则靠在他的肩头上,这样确保女儿能看到他们两个人。 明珠看到妈妈这样轻松幸福的笑,也是一阵恍惚。 突然意识到,妈妈在她面前一直是个温柔为她付出一切的好妈妈,但是在爸爸面前,妈妈却像是被宠着的小女孩。 安今见女儿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劲,问道:“明珠怎么不说话了,是想爸爸妈妈了吗?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明珠回了回神,“妈妈,你们不用回来,你和爸爸在外面好好玩,那边日头比较毒,妈妈记得防晒哦,对了对,记得不要做极限运动,好危险的。” 明珠念叨着,其实还有一句话未曾言明。 妈妈,我也要你幸福。 安今弯了弯眉眼,“好的明珠,爸爸妈妈记住了。” 挂完电话的顾明珠猛地喝了一口手边的咖啡,继续埋首进成堆的合同方案中。 明珠从小就聪慧,在接管顾氏后,继续延续了顾氏的辉煌。 在明珠二十八岁的时候,小乌入赘进了顾家。 顾从唯和安今也算看着小乌长大的,也知道他追了明珠追了很多年,但明珠却一直不开窍,真的只把小乌当作好朋友,直到小乌第101次告白,明珠才同意。 当事人同意了,安今和顾从唯两个做父母的也会祝福,然后帮忙准备婚礼。 这一世,安今陪着家人们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熟悉的电子音才再次响起。 【走吧宿主,是否封存情感?】 【是。】 第59章 第59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深冬的寒意将散微散,本以为过了年后京城就会暖和些,然而元宵前夕的一场大雪又将京都笼罩一片寒肃之中。 丞相府的丫鬟仆从早早就起来,扫着庭院里昨夜落的雪,好不耽误主子们出行。 外面寒冬凛冽,主院里却暖风楚楚,香炉升起袅袅青烟。 “爹,我可是要当皇后的,怎么能嫁给一个被废的庶人呢?” 少女急匆匆踏入屋内,满头珠翠摇动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小姐。” 虞灵音解开的狐裘斗篷扔给一旁的丫鬟,“你们都退下吧,我有话要和父亲母亲说。” 正在一起用早膳的丞相夫人嗔怪地看着女儿,“那么大声喊出来,母亲还以为你不知道避讳呢。” 虽是这样说着,丞相夫人的语气里却没有责怪,还招呼着女儿落座,给她盛了碗粥。 虞相抚着胡须,促狭道:“你之前不知道天天念叨你的太子哥哥,怎得现在变了?” “还不是因为他是太子,女儿才想方设法讨好他,谁曾想他竟敢用巫蛊之术谋害陛下,如今太子已然成了庶人,女儿哪能嫁给这种大逆不道之人。” 虞相的笑意愈浓。 虞灵音烦得连饭都吃不下,“爹,你别笑了,快给我想办法,还有十天就到婚期了。” 太子之事还是她爹亲自检举的,听闻太子被废后性情大变,暴虐异常,她要真嫁过去,恐怕活不过三日。 “音儿才貌双绝,又是京中贵女表率,只有世间最尊贵之人才当配吾儿。” 听父亲这句话,虞灵音心下也明了,他爹肯定不会任由她嫁给废太子的。 “那十天后的婚事怎么办?我们的婚事可是太后亲自下的懿旨,虽然年前陛下废了太子,可丝毫没有提我们这婚事该如何?” “音儿勿急,这婚事肯定会正常举办,不过太后当时只说赐婚于相府千金,可未明说哪位千金啊?” 虞灵音神情狐疑,随后想到什么,眼睛陡然一亮,“你是说那个哑巴?” “相府养了她那么多年,也该她报答我们的时候了。” 虞相提起这个女儿,眼里没有丝毫温情,字里行间满是对物品价值的衡量。 虞灵音想起那个怯弱的庶妹,不由撇了撇嘴,“真是便宜她了。” 要在以前,她连太子殿下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想到这,那个孤高绝傲的男人又浮现在了虞灵音脑海中。 大庆国无人不仰慕他们曾经那位太子殿下。 他文武双绝,五岁便能题诗做赋,十岁出游观景随心在石壁刻下千古绝句,百姓不远万里前去观仰,十七岁前去西北支援外祖,持银戟夺回大庆边凉三州十一城。 虽然她确实是因为他的身份才接近他,但又有谁不会爱慕那么一个男人呢? 他太耀眼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过人的才能,仿佛凝聚了天地间的灵气,才叫他们大庆得了那么个太子。 要不是两人自小定下婚姻,恐怕她都无法接近他。 “父亲,那废太子当真无法翻身了吗?”虞灵音忽然道。 虞相不紧不慢的晃着汤勺,笃定道:“当真。” 陛下现在正值壮年,可容不下这样一个太子。 最后一丝顾虑消失,虞灵音道:“那就好,我可不想有一天叫那个哑巴爬到我头上去。” 丞相夫人嗤笑,“怎会有那么一天?” 就在他们一家三口用膳时,门房突然来报,“相爷,夫人,大小姐,荣王来了。” 丞相夫人:“可是来找音儿的?” “荣王没说,听闻相爷在陪夫人和大小姐用早膳便先去梅林逛去了。” “好了,知道了。” 待门房走好,丞相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快些吃,可别叫王爷等急了。” 荣王虽不着调,但是贵妃之子,身份尊贵又深受皇帝宠溺,没了太子,荣王便是一众皇子中最有希望继任大统的了。 如今他不过十七,还未成婚便封了王,足以证明这一点。 虞相也道:“荣王自小对你态度不一般,自太子倒后,频频来相府找你,记得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虞灵音脸上升起一抹红霞,但心里却不以为意。 除了那个太子,哪个皇子对她不是千般好万般好,要是自己真想要嫁给他,他估计高兴还来不及呢? 在丞相府里偏远的角落,这里踏足的人少,连扫雪的丫鬟仆人都没有,积雪到了小腿。 “莠莠草,你给我站住。” 含着怒意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压在枝头的残雪籁籁落下。 少女仓惶的逃窜着,绣鞋踏过小腿深的积雪,很快鞋袜和裙子下摆都被雪浸湿,裤腿湿冷厚重,积雪又深,但她一刻也不敢停,仿佛后面追着什么洪水猛兽。 她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黛眉秀丽,不过却有些瘦弱,脸上没有多少肉,一双杏眼显得极大。 穿过梅林,一处院落很快出现在她面前,安今眼眸微亮,只要她跑进去,把门闩紧,她就安全了。 她就在即将碰到门的时候,一只手直接扣在了她的肩头,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安今面露痛色,嗓子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紧接着整个人就被拽倒在雪地里。 整个后背被雪浸透,那股寒意仿佛透过她单薄的衣物直到骨髓。 “莠莠草,你见到本王就往自己的闺房跑,是想邀请本王吗?” 少年调笑的声音响起,安今抬眸就看到了萧惊鸿那张扬肆意的笑。 他面皮白净,笑起来面颊上还有两个笑窝,看上去单纯无害,可偏偏做的事又极其残忍。 背后的冷意让安今牙齿都在打颤,她长睫掩下眼里的怒火,比划着:我没有,我只是想回家,这里很冷。 萧惊鸿看懂了,故意笑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其实勾引本王也不用在闺房,就这里也别有一番风味。” 安今眼里闪过一抹慌乱,五指在雪地里胡乱抓了把雪,砸在他的脸上,趁着他怔神间,迅速挣扎着起身。 萧惊鸿的脸上笑意瞬间消失不见,咬牙切齿道:“虞!莠!” 安今扭头就想跑,然而他的手指却缠上了她的发尾,安今吃痛停了脚步,随后整个人又被他抵在旁边的梅树上。 树上的雪落了两人一身。 忽然刮了一阵风,飘来一抹梅香,安今却打了一个寒颤。 少年身躯贴了上来,十七八岁的少年最是不怕冷的时候,只穿了件锦袍,安今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源源不断的暖意。 察觉到他抬手,安今还以为他气得要打她,下意识抱着头。 然而他伸手拨了拨她眼睫上的碎雪,“莠莠草,本王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计较,下次再敢用雪砸本王,本王罚你在雪地里跪三天三夜,啧,恐怕到时候你不仅是小哑巴,也成了小瘸子了。” 安今撇开头,不看他,也不想理他。 他一向以欺负原身为乐,自她来以后,她已经尽力在躲着他了。 可惜就像是猫抓老鼠一般,他知道她的习性,完全能猜的到她能躲到哪,毕竟原身能活动的区域也就那么大。 如今他年前刚封了王,真是志得意满气焰最高的时候,她没必要去惹怒他。 刚才砸他那一下已经是很不理智的举动了,在这个皇权至上等级森严的时代,安今还是觉得自己要忍耐一下。 少年掐着她的脸,将她的头扭过来。 见她的小脸被自己掐成奇怪的表情,少年倒是笑了起来。 “莠莠草,你说本王把你纳进王府怎么样?” 安今眼睛微微睁大,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来了他。 虞相曾在太学教过一众皇子的功课,而相府的嫡出大小姐又和太子自小定亲,所以相府里的公子小姐和皇子们都十分相熟。 但这其中并不包含原身。 原身是丞相府的庶女,生母出身卑贱,三岁时高烧不退烧坏了嗓子,从小不受重视,生性懦弱,也不能说话告状,所以一直都是他们这群天潢贵胄取乐的对象。 尤其是面前的六皇子,也就是现在的荣王。 第一次见到原身时,在一众公子小姐中,他就毫不客气地说原身和她的名字一样轻贱。 来这个世界两年了,安今第一次庆幸自己是个哑巴,不然恐怕会忍不住骂出声来。 她打着手语:不可能。 萧惊鸿直接攥住她的手将其拉进怀里,“莠莠草,你别惹我生气。” 少女明明已经及笄,但很是瘦弱,萧惊鸿抱着她都感觉有些咯手,他皱着眉头,“丞相府不给你饭吃吗?” “荣王殿下?荣王殿下?” 不远处正在找萧惊鸿的下人呼唤着。 安今急了,要是被别人看到两人现在的样子,她就是有理也说不清,而且她本来也不会说话。 还好这时萧惊鸿主动松开她了,安今直接一溜烟跑回自己的院落,顺带把门堵得死死的。 屋里也透着阴冷,没有一丝暖和气,连窗户都是纸糊的,安今把身上湿透的衣物脱下了,自己钻到并不厚的棉被里。 待冻僵的身子微微回暖,她摘下头上的银簪,在木床上刻下了一道痕迹。 还有十天,她就能脱离这个相府去做任务了—— 本该是虞灵音的婚礼当天,安今偏僻的小院闯进了许多人,腰粗膀圆的仆妇将她从穿上捞起,胡乱给她套上婚服,安今就被送上了一台小轿子里。 随着稀稀拉拉的奏乐声中,安今被抬进了用来幽禁废太子的太行别宫。 红盖头完全遮挡了安今的视线,但她能感觉到太行别宫很冷清。 毕竟也是,太子已经被废为了庶人,而且现在又处于被幽禁期间,自然也不会有宾客。 这是一场极其敷衍的婚礼,甚至都没见到新郎官,也没有拜堂,相府的人也不甚在意,只是完成任务似的把人送到洞房。 至于这个新娘以后过得怎么样?是死是活?没有人会去在意。 安今坐在床沿边,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只觉手脚都开始发麻。 一双嵌金线朝靴出现在她面前,紧接着她头上的红盖头被人粗暴掀开,盖头牵扯到头饰上的流苏,扯得安今头皮微痛。 眼前的视线再也没有什么遮挡,男人的身影也显露在了她的面前,安今还没来得及看清人,一个天旋地转,安今就被按倒在了撒着桂圆花生的喜床上。 “你们丞相府害孤害得还不够,竟还安排你这个哑巴来羞辱孤。” 男人粗粝的指腹掐在安今的脖颈,强劲的力道完全掠夺了安今的呼吸,她白嫩的脸涨红,掰着他的手,想让他松开自己。 原身生性怯弱,口不能言,一直是皇子们的欺凌对象,但是太子却不会。 那时原身不过十岁,被他们骗去参加宴会,结果六皇子却命她跪在地上,还往她头上插田野里的莠草,随后和友人一起哄堂大笑。 最后也是太子路过,随手将她头上的莠草取下来,还斥责六皇子等人胡闹。 这随手的举动,却让原身记了那么多年。 后来太子被废囚于太行别宫,她也是心甘情愿代替嫡姐嫁给他的,被困在太行别宫的五年里,两人相依为命,还育有一子。 也就是剧情里的小反派。 那五年里,原身也曾以为自己走进了这位曾经高不可攀的太子心里。 可谁也没有想到,被斩断所有羽翼的废太子,在五年后还能发动宫变,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地位。 对于原身来讲,不管是被困别宫的庶人还是九五至尊,他都是她所仰望的太子殿下。 对于萧则留来说,她是屈辱,是他不堪的见证者。 所以他的登基大典,原身没资格参加。后来他的后宫日渐充盈,皇子公主们更是如春笋般冒出来。 而原身母子两人却没有任何册封,只能呆在冷宫里。 原身本就对他心怀爱慕,也知自己配不上他,后来郁郁寡欢在冷宫病逝,而小反派先是亲眼目睹母亲死亡,后又被宫人欺辱,成年后他弑父杀弟,成为一代暴君。 幼时的欲望无法得到满足,长大后的小反派愈发喜欢控制别人命运的快感。 在他统治时期,奸臣当道,百姓易子而食,民不聊生。 安今再没见到萧则留前,一直在想该怎么完成这个任务。 然而现在她被掐着脖子,望着男人暴戾充满嫌恶的眸子,她更迷茫了。 第60章 第60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记忆里的萧则留并不是这样的,她曾见过他很多次,或是在被人恭维的宫宴上,或是相府时和众人跪伏地上时听到的环佩声响。 他是陛下的嫡子,外祖是掌握西北大军的镇北侯,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他喜白玉冠发,着玄色蟒袍,诞姿既丰,世胄有纪。 作为天之骄子,他不跋扈不骄奢婬逸,总是温和的,但又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冷。 而现在他头发散乱,胸前衣襟大敞,眼里泛着猩红的血丝,面上也是她从未见过的癫狂之色。 看来这次巫蛊之事对这位太子殿下打击颇大。 没被废之前,金银器物但凡有一点瑕疵的,宫人都不敢往东宫送,连未婚妻也是京中久负盛名的相府大小姐。 被废后,他困于一隅,连个哑巴庶女都能当他的妻子。 在他风光霁月的二十二年里,他的人生无一不完美,眼里也容不得一丝瑕疵。 而原身卑微的出生,她的残疾,注定是他完美人生画卷里的无意沾上的墨点。 这个任务比她之前做过的任务要难上许多,两人的差距太大了,隔着太多无法跨越的事物。 “说,虞相叫你来,到底是什么目的?”男人眼里泛着森冷的杀意,手上的力道不断收紧。 别说安今这个世界本就是个哑巴,就算安今是个正常人被那么掐着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就在安今以为他想掐死自己的时候,他忽然又松开了手,发出一声嗤笑,“我倒是忘了,你是个哑巴。” 咳咳。 那只遏制她呼吸的手移开,安今扶着床头咳嗽,喉咙挤压间发出难听的气音。 她知道他现在把自己被废、被幽禁、外祖一族被诛的原因都归咎到虞相的陷害,所以对整个相府都充满敌意。作为相府中的一员,她自然会被他迁怒。 但他却不知,他的优秀,他的不凡才是他今日困境真正的原因。 系统告诉她,虞相检举太子巫蛊之术其实都是皇帝的安排,虞相看似是太子党派,实则一直都是皇帝的亲信。 天家无父子,皇帝年富力强,子嗣众多,过早立太子,不过是迫于萧则留外祖在军中的势力,随着太子展露头角,声望越来越大,先是有个掌握西北大军的外祖,后面又有了文官之首的岳丈,皇帝自然心生忌惮。 太子已收复失地,四海皆服,皇帝不再需要镇北侯和一个威望远超于他的太子,正好借巫蛊之术诬陷镇北侯撺哄太子弑君谋反。 眼见局面无法转圜,镇北侯一力承当罪责,主动上交兵权于边关自尽,只求圣上饶恕太子和镇北侯府留京中的家眷。 可惜结果并不如他所愿。 镇北侯府成年男性被斩首,女眷被流放,太子也被囚于太行别宫。 皇帝生性多疑,哪怕太子已经被迫害至此,他仍不放心,竟命人在他的饭食里下五石散,叫他一步步癫狂,走向自毁。 此后再也没有那个天资卓越的太子殿下,世人再提他,想到也不过是谋害父君未果,暴虐成性的废人萧则留。 剧情里萧则留虽然后面发现了五石散,但也已服用了一年之久,对他的身体和心性依旧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 但皇帝藏得很深,萧则留一直没有发现他敬爱的父皇才是背后的幕后黑手,甚至一度以为是虞相叫原身给他下得毒,所以他后来登基第一道圣谕便是将相府满门抄斩。 安今知道她需要先撇清自己和相府的关联,让他相信自己,不然她依旧会走向原身的命运。 待呼吸稍微平复了,她望着男人阴郁的眉眼,比划着解释:我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因为虞灵音不想嫁给你,他们就把我扔过来了而已,我不会害你的。 安今并不想让萧则留觉得她心怀不轨,毕竟两人还有一起在别宫待上五年之久,整个太行别宫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要想把被幽禁的痛苦和沉郁都发泄她身上的话,她连躲都没地方躲。 萧则留见她两只手比划着,好似在说什么,一双灵动的杏眼紧张的望着他,她此时穿着鲜红的嫁衣,衬得肌肤雪白,纤细白嫩的脖颈上还有着他留下的指印。 安今见他神情不对,才忽然想到萧则留根本不可能看得懂她的意思。 或许在他们眼里,她一个哑巴就不能表达自己的想法。 所以没有人会耐心去探究她每个动作代表是什么意思,就连萧惊鸿勉强能看懂,也是因为他从小欺负原身,慢慢才看懂的。 萧则留当然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他眉头越皱越紧,心头见压抑不住的烦躁让他极需要一个宣泄口发泄出来,而面前这个娇小瘦弱,他一只手就能掐死的少女,仿佛是再好不过的对象。 他陡然抬手,一道拳风从安今耳边擦过,她瞳孔微震,呼吸都轻了几分。 拳头砸她脑后的床沿,发出的巨大声响震得安今脑袋发沉。 她的长睫颤抖着,很快被泪水沾湿,变得一簇一簇的,整个人害怕的发抖。 男人猛地起身,右拳的骨节还在滴着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滚去偏殿,没孤的允许,不准过来。” 安今连忙从喜床上跑下来,一步也不敢停,刚跨过门槛,就听到身后男人将喜床上寓意“早生贵子”的红枣花生,挥斥在地上的动静。 男人不仅没有穿婚服,甚至还将她赶去了偏殿,明显是不接受她的身份,也不欢迎她的到来。 偏殿没有正殿宽敞,显然也没有人住过的痕迹,处处透着阴寒,没有一丝人气。 好在她的花轿要从相府抬到太行别宫,虽然相府的人不情愿,但是好歹也给她凑了几箱嫁妆,好不让婚礼太难看。 他们自然不愿给些值钱的金银,便随便拿几床被子装了几个嫁妆箱。 安今把相府勉强装箱凑数的被子拿出来铺偏殿的床上,将自己紧紧裹住。 那个男人太可怕,她能感觉到他是想打她的,可不知道怎得最后又偏离了几寸。 有那么一瞬间,安今已经有放弃这个任务的想法了,可是在相府那么难熬的两年都过来了,还是再试试看吧。 系统说了它会尽力帮她的,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先阻止萧则留服用五石散,不然他的性格会越来越糟糕。 在太行别宫的第一夜,安今裹着被子在偏殿入眠。 翌日清早,天空还飘着细雪,别宫落锁的宫门打开。 内侍端着膳食进入太行别宫的清雅殿,他们小心翼翼的扣了扣门,“殿下,早膳到了。” 说完他们不等里面的人回应就赶紧溜了,虽然太子已经被废了,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尊敬,但是他们这位殿下可是会杀人的。 废太子刚被圈禁那几日,被抬出去的宫人数不胜数,然而陛下明显对这个儿子还有些许温情,并未追责,只是将太行别宫的宫人撤了回来,令人定时去送膳。 他们走后没多久,殿门开了,明明是寒冬,他依旧是衣衫不整,胸前衣襟大敞的狂散模样,脚上并未穿靴。 男人望着地上的早膳,又看了外界飘着的雪,眼底一片阴郁。他曾也想过以绝食来抗争,但是最后伤害的只有他自己,父皇不会因此相信他,也不会取消诛杀镇北侯满门的圣旨。 要是他真因此消沉,糟践自己的身体才是真的对不起为他而死的外祖。 他掀开衣袍,屈膝而坐,倚着门栏处著筷,就着清晨的细雪用膳。 然而不知道从哪蹿出了一个身影,似乎“不小心”摔倒在他面前,顺带掀飞了他的膳盒,里面的点心滚落铺着碎雪的地面,汤汁也洒落了一地。 男人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猛地将筷子掷在她脚下。 从前很多女子为了吸引他的注意,获取他的怜惜都喜欢在他面前假摔,羞怯的,千娇百媚的,而这人摔得最丑,也最夸张,那么浮于表面的演技,拙劣的引人发笑。 安今经过系统的提示,知道内侍今日送来的早膳是下过五石散的,她连忙赶来,假装不小心掀翻了他食盒。 然而此时看到男人的脸色,她心头一颤。 “跪下。”男人冷硬着嗓音缓缓吐出两个字,浑身不怒自威的气势,无端给人极大的压力。 安今眸光闪了闪,有些委屈的跪在了廊下。 男人缓缓起身走近她,“故意打翻孤的食盒?” 他弯腰,修长的手指捻起一个沾着灰尘和污雪的糕点,掐着她的脸,“那你就把这全吃了。” 安今微怔,眼里闪过一抹惊恐,趴在雪地里,手指颤抖的在雪地里写下两个字:有毒。 男人动作一顿,眼中的光冷如寒霜,“你说这饭菜有毒?” 安今连连点头。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下得?” 安今头摇得更拨浪鼓一般,她在雪地里继续写着:“殿下于我有恩,我是自愿嫁给殿下的,没有任何目的,更不会害殿下。” 男人并不知道她说的恩情到底是什么,目光盯着她被冻得通红的指尖,眼底眸光微转。 “自愿?” 萧则留忽地笑了,要在之前他还信,现在他不过是出行都受限的庶人,又让他怎么相信她口中的自愿。 他扔了那块糕点,将她从雪地里拉了起来,握紧她冻得通红的手。 “不是说自愿吗?那我们继续昨夜未完成之事。” 60-70 第61章 第61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从廊下的雪地被男人连拖带拽拉到殿内,被他禁锢着,安今才发现他是这样的高大,原身从小生活的艰难,身量也不高,甚至还不到男人的肩头。 昨夜她盖着盖头,并没注意到殿内的装潢,此时才看却殿里异常的空旷,只有一个架子上放着一个比她还高的银戟。 听闻太子被废后,经常持银戟虐杀宫人,望着那银戟上沾着褐红色的痕迹,安今心头猛地一颤。 萧则留攥着少女的手腕,一把将其扔到床上,他一只手将扣着她的双手,让其跪伏在床上。 安今目光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恐与不安,因为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感受到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的被剥落,粗粝的指腹在他肌肤上划过…… 清雅殿里也没有点上碳盆,他明明穿得衣物极其单薄,身上却十分炙热,胸膛和臂弯上的肌肉坚硬的如铁块般。 他手上的动作未停,安今浑身就只剩下一个肚兜,颤抖的身躯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 安今一直在挣扎,虽说两人也算是成了亲,但男人明显不是真的要和她行鱼水之欢,反而像是一种试探,还是用那么羞辱的姿势。 安今眼里泛着点点湿意,用尽全力挣脱开他,捂住自己的胸口,她手脚并用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蜷缩在床脚。 男人眼眸漆黑,“躲什么?不是说自愿嫁给孤的吗?你说的自愿到底有几分真心?” 和安今想的一样,男人眼里没有似乎情欲,唯有忌惮和怀疑。 陡然从天之骄子变成囚徒,麾下之人也皆离他而去,他现在最是充满防备的时候,肯定不会因为三言两语就相信她。 要是自己再抗拒,恐怕他对她更不是放心。 安今咬着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里也不由凝聚了层雾气, 他对于原身有恩,原身也确实因此爱慕他多年,或许可以由此让自己今后的行为更为合理些。 至少让他知道自己是想报答他随手洒下的恩惠,而不是因为另有阴谋。 念此,她捂住胸口的手缓缓放下。 少女的肌肤带着常年不见太阳的苍白,水红色的肚兜系带缠在腰间,可窥见盈盈一握的腰肢,弱柳扶风之姿像极了不堪承受风雨的梨花,美丽而脆弱。 大片的白冲击在眼睛,男人站立在床头前,眼底带着些嘲弄,想看她想耍什么花招。 然而只见少女慢慢膝行朝他而来,主动环住了他的腰。 在少女贴上来的一瞬,男人的瞳仁猛地一震。 他垂首,只看到她献祭似露出了那段细润的脖颈。 那股脱离掌控之感再次点燃他心里的躁郁,压抑不住内心嗜血的冲动。 男人漆黑的眸底仿佛落入了火星,炙热到泛着赤色的火焰,不知是愤怒还是什么,拉开她的手,一把将她推到在床上,随后自己也欺身而上。 男人两只手撑在她两边,未束的发丝垂在安今的脖颈,动作间带些刺痒,安今不由侧了侧头。 很快她的头又被他扭了过来,萧则留另一只手伸向她腰间的系带,乌沉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不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她的水润的杏眸大而亮,彷佛含着一汪清泉,而萧则留在从中看到了自己此时癫狂丑恶的样子。 男人双眼猩红,忍住想掐上她脖颈的冲动,额角青筋暴起,嘶吼着,“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 明明他都做的那么过分了。 明明害怕的浑身都在颤抖,为什么不反抗? 曾经很多人爱慕他,或是因为他的身份,或是因为名声,但现在他一无所有,她为什么还会愿意被他一个废人夺去清白。 她虽是相府的庶女,但是不管是嫁入低些的门第做正妻,还是到高门侯府为妾,都显然会比在这别宫同他一起了却残生好。 安今有些不知所措,嘴唇翕动着,可最终只剩下几声急促的气音。 “哈哈哈,孤又忘了,你是哑巴。” 在他几乎将自己逼疯,被幽禁的第28天,他这毫无人气的太行别宫来了个哑巴。 萧则留向来挺直的背脊微弯,眼底是触目惊心的悲凉,起身抽起大殿里的银戟,大步离去。 安今悄然松了口气,扯过一旁的被子,遮住自己半裸的身子。 若她不是哑巴,她或许能陪着他说话,表明自己的心志,两个人也可以一起度过这漫漫长夜。如次这段被幽禁的岁月也不算太过难熬,她的任务还能轻松些。 但她是。 清雅殿的门没关,隔着大殿,她见男人一个人拿着银戟在庭院里挥舞着,仿佛在发泄困兽的怒吼。 长戟碎雪,斩开寒肃的北风,一招一式都充满着戾气,杀意凛然。 父皇疑他,外祖一家因他而死,昔日奉承他之人也尽数散去。 一夜之间,功名利禄,少时的凌云志气全部消逝。 命使他如此,似乎是要一寸寸折断他的傲骨。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天地重回平静,他似是力竭,长戟从他手中滑落,整个人轰然倒地。 安今停了片刻,发现他还是没有起身,穿了衣物前去查看,才发觉他竟昏倒了雪地里。 他长睫落的雪未消,唇瓣冻得青紫,苍白如纸的脸也泛着红晕。 安今小心翼翼地蹲下,试探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 五石散的药性就是会让人浑身燥热,所以萧则留总是敞着衣襟,但是在这么冷的天,身体难免会有些受不住。 视线微转,安今看到了庭院里那颗两人环抱粗的槐树树干上布满凌乱的刀痕,由此她彷佛看到了他内心实质化的悲愤与痛苦。 她知道他只是蛟龙未遇会有乘风扶摇而上的时候,可他自己不知道,他只觉自己在绝境中。 太行行宫被困五年,这才第一年开端,他竟已颓然至此。 安今轻叹,也不知道到了春日,这棵被摧残的槐树还能不能重新长出绿叶。 算了,再等等看吧。 安今倒在雪地里的萧则留搀扶到了殿内的床上,他真的很重,让她在这样冷的天也出了一身汗。 她给他盖好被子,找了块帕子用冷水沾湿放置在了他的额头上。 这个降温方法并一定有效,在这个时代风寒可是会要人命的,还是需要找大夫来看一下。 因为幽禁,太行别宫都是要落锁的,安今拍了拍门,想让他们知道现在萧则留的情况。 但是她拍了很久,门依旧没有要开的样子,她能听到外侍卫走动的声音,只是他们不想理人,而且她现在也无法发出声音告知他们现在萧则留起了高烧。 安今又回到了殿内,她给男人盖的被子被他掀开,他额头上的方巾也被捂热了。 没有大夫,安今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一遍遍给他换着方巾。 【系统,他能撑过去吗?】 【应该能的,五石散现在还未开始侵蚀他的身体,以他的身体素质大约是能扛过去的。】 有了系统的话,安今放心了些,等到晌午,送午膳的人来了,别宫的大门再次打开。 闻声,安今提着裙角飞快地跑出殿外,拉住了准备离开的内侍。 内侍被突然跑出来的人吓了一跳,见是个女子,而非他们那位杀神殿下,这才放心,耐着性子问道:“你是谁?拉咱家做甚?” 安今没法说话,指了指殿里的方向。 内侍被她的动作搞得一头雾水,但见她不说话,也猜到这位应该就是昨日嫁给殿下的那位相府的庶女。 虽然大家都认为殿下的未婚妻是相府的大小姐,但毕竟殿下如今已成了庶人,虞相不悔婚约还愿意把庶女嫁过来已经是仁至义尽。 他打量面前的女子,虽然有些瘦弱,但是那一双眸子生得极为漂亮,只可惜是个哑巴,估计也只能一辈子在这别宫待到红颜枯老。 见内侍无动于衷,安今再次指了指殿里,又做了昏倒的动作,甚至想拉着他进殿内。 “你的意思殿下出事了?” 安今连连点头,虽然系统说萧则留自己能撑过去,但是能找太医还是找太医比较好。 内侍跟着安今进入清雅殿,见到床上虚弱的萧则留,不由惊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安今指着外面的雪,然后做了把脉的动作。 “这咱家可做不了主,但咱家会禀告总管大人的。” 内侍丢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宫门重新落锁,安今弯腰去查看今日的午膳。 系统告诉她这次饭是可以吃的,皇帝想慢慢侵蚀萧则留的心智,但似乎并不想这个儿子直接死,所以并非每顿饭菜都会下毒。 昨夜和早上安今都没有用膳,她本来已经饿得没有知觉了,打开食盒时饭香钻入她的鼻尖,让她整个胃都开始翻涌着。 菜式不多,但是分量明显是两个人的,由于男人还在昏着,安今一个人就吃了大半,念着男人早上也没用膳,还在生着病,安今拿着汤勺给他喂了点粥。 可惜昏迷的人并不配合,安今干脆坐在床上,将男人的头放在自己的膝间,小心的给他喂着。 皇帝下毒也没有个规律,也不知道下一次能吃饭是什么时候,所以这次最好还是能多吃点就多吃点吧。 不知什么时候男人已经睁开眸子,那凛冽如雪的目光,险些叫安今打翻手里的碗。 男人虽面无表情,倒是没有之前那股痴狂的模样了,声音带着沙哑,“不是说这宫内送来的膳食有毒吗?为何还要给孤吃?” 安今心里一慌,她知道早上才说了饭菜里有毒,现在在他昏睡时又给他喂粥的行为很可疑,她指了指她吃过的残羹剩饭,又拿着汤勺自己吃了一口,想告诉他这次的饭菜是没毒的。 男人的眸光在她的汤勺停了片刻。 安今才想到她拿着汤勺喂他,但现在又送到了自己嘴里,心里不由有些窘迫。 “你是想说这次的饭菜并未下毒?” 安今不看他的眼睛,垂眸点点头。 “孤倒是真的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饭菜里到底有没有毒的?” 安今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后轻嗅了几下。 她现在已经想好说辞了,日后要帮他躲避下过五石散的饭菜,当然也要有个合适的理由。 “你想说因为你的嗅觉异于常人,所以能闻到不一样的东西?” 安今突然眸光一亮,对,她就是这个意思。 男人幽沉眸色比寒冬的夜色还凉。 她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他贵为太子,上至钟灵毓秀的京都,下到边凉三城,他从未听闻说有这种本领。 仅仅靠鼻子一嗅,便能分辨是否投毒? 简直荒谬。 他上半身坐起,拿下额头上绣着兰花的方帕。 他虽然昏迷,但是也能感觉到有人在细心的照顾他,一遍遍为他换着方帕,为他降温。 竟然为他做到这种地步,看来图谋不小。 “你叫什么?”男人突然开口。 安今秀眉微蹙,这个问题要她怎么比划啊,而且这也没有纸笔。 “写在孤手上。”似乎是看懂她的难处,男人缓缓伸出一只手。 安今微微愣神,望着男人的眉目,忽然觉得没有受到五石散干扰的萧则留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相处。 她抓着他的手,右手指腹在他宽大的手掌上慢慢写下了一个莠字。 指甲划过掌心带着丝丝痒意,男人心里有股异样,面上却未显露,“莠?虞莠?” 想到这个字时,萧则留脑海里却闪过一个跪在石子路上的瘦弱身影。 当时她周围围了很多人,有他的皇弟们,还有京中有名的公子小姐们,包括他那位名义上的未婚妻。 旁人都在站着,就她一个人在跪着,因营养不良而枯黄的发间还插了根莠草。 她眼中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下,可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各种羞辱恶毒的话朝她涌去,她整个人摇摇欲坠,胸前的衣襟都被泪水打湿。 “莠莠草头上插莠草,哈哈哈好玩。” “你们瞧她这样像不像路边卖身的?” 他们越说越过分,而他恰好路过,只觉得了这番作态实在有失皇室风范,便出言斥责了几位皇弟。 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她此时低眉敛目的样子正巧和当年那个跪着的女孩重叠。 她口中说的有恩,竟是这个? 第62章 第62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莠草轻贱,但凡对子女有那么一丝怜惜之情的都不会以此取名。 “你在相府过得不好吗?” 问出这句,萧则留自己都觉得多此一问,少女身形瘦弱,身上穿着半旧的裙袄,首饰什么更是没有,只有头上那根银簪堪堪挽着发丝。 他曾也见过不少名门闺秀,哪怕出自京中有名的破落户,也不会这般朴素,就连东宫里的洒扫丫鬟尚且也有几件能拿得出手的首饰。 听到他的问话,安今垂着眼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原身的生母卑贱,是在大夫人怀孕时,旁人送来的扬州瘦马,因为貌美得了一段时间宠,她也是在这个时间怀上了原身。 原本虞相对她还是有些宠爱的,在她的孕后期突然起疹子毁了容,色衰爱驰,虞相自然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后来生母在原身时难产死亡,原身也被丢给仆奴扔到了偏僻的院落,丞相夫人并不是个大度的性子,原身自小被备受苛待,三岁高烧奶娘为她去求府医,也无人理会。 后来原身烧坏嗓子,丞相夫人怕旁人说她苛待庶女,便对外宣扬原身是天哑。 自那次太子出手帮了原身后,虞灵音不允许原身接近太子殿下,之后太子再来丞相府,原主都会被关在院里,两人自然也没有见面的时候,这位高贵的太子殿下也不会知道原身是何处境。 但这些安今此时也没法和他明说,过度卖惨不免有想因此获取他信任的嫌疑。 还不如不说,日后他总归会自己发现的。毕竟丞相安排她替嫁,只是为了帮虞灵音摆脱那不相匹配的婚事,并没有给她安排什么任务。 故此安今也不心虚,只要下五石散的事不按在她头上就好了。 少女低着头,只露出半边瓷白的美人面,萧则留忽然觉得有些看不透她,心里不免有些烦躁。 他抽走自己的手,声音低沉,除了略微有一点沙哑之外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孤不管你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女子既嫁从夫,日后你只能听从孤的话。” 安今微微抬起视线,乖顺的点了点头。 他这应该是有些相信自己了吧,只要他不再对她喊打喊杀,他们总能在这别宫相安无事地渡过这五年。 萧则留还没有安稳太久,那股烧心的燥热再次涌了上来,太阳穴处也传来一阵锥痛,他额角青筋突起,为忍住那股疼痛,身上渗了一层冷汗。 他猛得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呼吸有些急促,“你先出去,顺便把门窗都打开。” 她要是不走,他怕自己又忍不住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 安今看到他的动作,忽然想到剧情里五石散对萧则留最大的影响就是头疼。 哪怕到后来登上帝位后,寻遍名医也没有丝毫缓解。他时常要忍着剧烈的疼痛去处理政事,性格变得晴阴不定,但即使如此,他也会尽力克制住自己,不叫自己迁怒任何无辜之人,尽到了一个皇帝该有的职责。 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落下了头疾的毛病了吗? 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后,安今没有离开,把被子重新盖在他身上,又做了个摸额头的动作,示意他的烧还没有退,不能再受凉了。 男人眉眼锋利,周身戾气暴涨,正要说些什么,微凉的指腹便揉上了他的太阳穴。 他眼帘微动,少女目光纯净,带着山涧清泉的凉意,恰巧缓解了他内心的燥热,一时让他忘却了额角折磨了他数日疼痛。 萧则留本还在发着烧,此时紧绷的心弦松懈下来,竟在在一片宁静中睡了过去。 安今见他沉睡也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没有上午那么烫了。 她走到外面看了看天色,到现在也没有等到太医,估计太医也不会来了。 皇帝不杀萧则留只是不想担上弑子的名声,留着他还可以彰显自己的宽容,若是萧则留在别宫病死也正好和了他的心意,自然不会派太医来。 安今轻叹,好在萧则留也熬过去了。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想必是这冬日里的最后一场雪了。 安今拿着扫帚扫庭院里的积雪,想着清出一条路来。 日落西沉,天空燃烧着一片橘红色的晚霞,行宫的门再次打开,不过这一次除了送膳的内侍,还多了一群人。 为首者五官周正,穿着四爪蟒袍,身边带了一群侍卫,看着好不威风。 “听说我那位好二弟病了,本皇子特意来看望,怎么不见人来接驾啊?” 看到他,安今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身子。 来人是大皇子,大皇子虽然生母不显,但是占了一个长子的名分,一向和太子水火不容,如今太子倒台,此番前来显然来者不善。 大皇子曾经也是欺负原身的一员,比起他的所作所为,连六皇子过分的举动都能被当做是小孩子间的捉弄。 大皇子自卑又自傲,想讨好作为相府大小姐的虞灵音,就一个劲的折辱原身,甚至在冬日将年幼的原身踹进水池,只为博虞灵音一笑。 不过后来他年纪见长,进相府后宅没那么方便了,才给了原身喘息的机会,要不然原身可能都没办法长大,但这还是给原身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哪怕过了那么多年,再见到他还是控制不住颤抖的身子。 很快大皇子也注意到了安今,他浓眉一挑,“小哑巴?见到本王怎么不行礼啊?” 听到这句话,安今抖得更厉害了,袖子里的手攥成了拳头。 大皇子就是这样,经常以原身行礼不规范的缘由随意处罚原身。 安今抿了抿唇,冲他福了福身子。 在这个世界皇权就是最大的,哪怕心里再恨此人,安今也没办法与他抗衡。 少女容姿清婉,一双秋水剪瞳十分惹人,不情不愿的行礼,行动之间依稀能看到玲珑的身段。 大皇子倒是来了兴趣,笑得意味不明,“没想到长大后的小哑巴倒也别有一番姿色,如今跟着我那二弟在此了却残生倒也可惜,不如……” 少女没有华服珠钗,浑身透着天然去雕琢的清灵,是有几分姿色,但是身为皇长子,从小长在深宫见过无数美人,也不贪这一口。 可她如今成了他那二弟的妻子…… 一想到自己在这别宫,把那位高傲二弟名义上的妻子压在身下肆意玩弄,大皇子呼吸都沉重了几分,粗哑着声音说完未尽的话。 “不如同我欢好一番?” 安今一愣,眼中原本平静的神色瞬间消失,她想也不想扭身就跑。 大皇子几乎没废多大劲就抓住她的肩头,“你躲什么,若是伺候好本皇子,本皇子或许会把你接出这暗无天日的别宫呢。” 他拉着安今,声音残忍道:“只可惜你不会说话,不然我真想叫我那个二弟来好好听听,他的妻子在旁人身下时的呻……” 一句话还没说完,清雅殿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一支银戟划破空气,直冲他门面而来,大皇子脸色突变,连忙撒手避让,那支银戟擦过他的耳边,直直插进那颗槐树之上,垂下的红缨晃动。 大皇子摸了摸刺痛耳边,看到手上的血,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目光刺向殿上的人,“萧则留你现在不过一个庶人,竟敢伤我?” 男人面上还带着些病气,此时未着外衣,身上的衣物松垮,但身形修长挺拔,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伤了你又如何?” 见到萧则留,安今莫名心安,她用力拔下他的银戟,躲到了他的身后。 大皇子那还顾得上她,他神色阴郁,望着殿上的男人,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天姿卓越压得他喘不过上气的好弟弟。 当他不过堪堪背了篇先贤的名作,这个比他还小几月的二弟,竟已经做出了比肩先圣的佳作。 元后嫡子,大庆的太子,上天给了他这样好的出身,为何还要给他如此傲人的天赋,衬得他们这群人愚笨不堪,竟全成了他的陪衬。 要是他还是太子时有这般傲气,倒也没什么,可偏偏他已成了废人、成了囚徒,怎还能如此桀骜? “二弟,你不是一向自视甚高吗?怎的?现在还真把这个哑巴当作你的妻子了。” 男人微微侧眸,看了眼他身后,抱着他的银戟不知所措的少女。 “不管怎样,她既入了别宫,那就是孤的人,轮不到你来辱她。” 大皇子如毒蛇般阴冷湿滑,他本就是想来欣赏萧则留如今悲惨凄苦的样子,没想到反而被他这个庶人伤了。 他又急又怒,冲着身边的守卫,厉声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给我按住他,我要他亲自跪下来,向我赔罪。” 安今心里一慌,连忙把怀里沉甸甸的银戟递给了萧则留。 男人眸光微顿,手掌缓缓握住银戟,寒意随之蔓延开。 “躲远些。” 三字落下,男人单手持戟迎上冲上来的守卫。 虽说沦落到如此地步,但是他的一身本领还在,一人一戟呈万夫莫开之势,银戟沾血,男人的眸子沾上了几分血色,衣诀猎猎作响,宛如从尸山血海走来的煞神。 随着身旁的守卫尽数倒地,大皇子的脸色难看至极,瞬间那银戟已经到了他颈间,戟上的血腥气扑鼻而来,大皇子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滚。” 大皇子色厉内荏,“萧则留你已经不是太子了,你这般行径就不怕我告诉父皇吗?” “你尽管去告。” 大皇子愤恨地捶了一下地,父皇命令不许任何人来太行别宫探看,他此次前来也是收买了外面的侍卫。要是真告诉了父皇,恐怕他也会受罚。 望着男人居高临下的样子,大皇子内心升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这让他觉得不管是天之骄子的萧则留,还是现在的庶人萧则留,都是他无法企及。 他狼狈的起身,临走时一脚踢翻了内侍送来的晚膳,“你们两人一个庶人,一个哑巴倒是也相配的很。” 话落似乎是害怕,整个人头也不回都跑了。 亲眼看到记忆里如噩梦般的大皇子被以如此狼狈的姿态打跑,安今那股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彻底消散。 庭院恢复寂静,男人手中的银戟还在往下滴血,未束的发丝散乱,看着十分骇人。 安今却也不觉得吓人,或许在原身一次次被欺辱时,还会幻想过有那么一个人,可以挡在她面前。 她试探性的一点点靠近他,在仅离他一寸的位置时,见男人依旧不为所动,踮着脚用帕子给他脸上溅起的血渍擦净。 男人垂眸,目光漠然,眼中似乎有着一段难以丈量的距离。 安今灵动清澈的眼眸如同被水洗过的镜面,冲着他比划了两下:谢谢你,我觉得你也不是那么坏了。 “你想说什么?”男人嗓音如浸入雪水般冰冷,却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安今弯了弯眉眼,在他手上写了三个字“谢谢你。” 男人眉心微动,没有说话。 他的眸光转向地上的被大皇子踢翻,散落一地的膳食,“这次是有毒的,还是无毒的?” 安今又写了两字:有毒。 萧则留眼里闪过一抹暗光,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一晚上没吃饭自是没什么要紧的,但是挨饿的滋味总不好受,安今在偏殿翻来翻去怎么也睡不过去,半梦半醒之间,就听到了一股奇怪的曲调。 她缓缓坐起身来,想去看看怎么回事,然而此时系统的声音在她脑海里炸开。 【宿主不要出去,是萧则留在联系旧部,这是他最后的底牌,要是被你撞见,他会杀了你的。】 安今一阵后怕,【谢谢你系统,不过萧则留联系旧部是想做什么?】 【他想探查晚膳到底有没有毒,以及究竟是谁下的毒。】 安今着急问道:【那他能查到皇帝头上吗?】 【查不到,你无法想象在这个时代一个皇帝能有多大的神通,萧则留还不能与之抗衡,至少现在不能。】 安今望着撒在窗棂的月色,心里不由有些沉重,只要萧则留查不到皇帝,他就会一直怀疑她。 【系统你能让帮萧则留,叫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皇帝的阴谋吗?】 系统默了片刻,【宿主,我不是万能的,当萧则留离真相只要一步之遥的时候,我或许还能推波助澜,但他现在还在百步之外。】 第63章 第63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得罪大皇子的下场,就是第二天本该送来的早膳,到晌午时也没能送过来,也不知道明日后日会是什么光景。 别宫没有人气,又在寒肃的冬季,就连从别宫飞过的鸟雀都没有几只,没有什么消磨时间的事物,再加上饿着肚子,时间不免有些难熬。 安今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不由自主地走到清雅殿,想去看看萧则留在做什么。 殿门没关,男人跪坐在地上,地上铺着宣纸,似乎在写什么,安今一时也不敢去打扰他,就趴在门口看了会。 很难想象昨日持戟如杀神般的男人,今日又有这番雅兴去挥毫泼墨。 男人身上随便披了层外衣,未束的发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更增添了几分狂狷。 他并未抬头,挽着沾着墨点的宽大袖口,“你还要在哪看多久?” 见自己被发现,安今踌躇了会,还是进入了殿里。 虽然他好像并不欢迎自己,但是两人待在一起总比她一个人在偏殿,数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好。 安今走近才看到他是在作画,仅寥寥几笔,便勾勒出大漠戈壁长烟落日的景色,这看着到像是西北那边的风景。 整幅画作大气磅礴,潇洒快意之感呼之欲出。 常年听闻这位太子在诗词上造诣和战场上的伟绩,可没想到他的画竟也这般出色,不愧是从小被各个大儒教导出来的太子殿下。 安今看到入神,也没见到身边人正打量她的神色。 萧则留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继续做着自己的画卷,漫不经心的问道:“昨夜睡得好吗?” 他忽然开口,安今才回神,心里知道他这并不是随口一问的关怀,而是有意的试探。 安今若无其事点头。 萧则留扯了扯唇角,“晚膳都没吃竟也能睡得着?” 少女双眸清澈如水,不含一丝杂质,对着他比划了两下,好似在说些什么。 萧则留停了笔,定定的看了她两眼,将手里的笔递给她,“想说什么自己写。” 笔杆还带着男人握着时的温热,安今动作生疏的拿着笔,一时也不知道该写在哪里。 “随意落笔,写在孤的画上也无事。” 安今抿了抿唇,还是不愿意毁了他的画,反而抽出了另一张未用过的宣纸,跪坐在地上写着她说不出的话。 因为嫁人了她并没有梳着少女的发髻,而是将头发全都挽了起来,此时俯下身子来也并不碍事。 她缓缓写道:谢谢殿下关心,就是因为饿我才睡得早,不然会更难受。 男人站定在一旁,看着她的发髻,神情有些微妙。 第一次认识到,不管他接不接受,面前这个女子在名义上她已经成了他的妻子。 他不咸不淡道:“这倒是个好习惯,往后这别宫的日子大约也会如此,你现在要是想走或许也还来得及。” 安今仰头望着他,继续写道:殿下说过既嫁从夫,我不会走的。 男人微不可查的牵了牵唇,目光落在宣纸上歪七扭八的字,“既然如此,无事就练练你这字。” “孤不想看着你瞎比划去揣摩你的意思,更不看你这丑得不堪入目的字。” 安今眸光黯淡,握着笔的指节微白。 他这是要将她唯一能表达自己意思的权利剥夺了吗?还是在说,她只能当做一个不能说话,也不能有自己想法的木头人。 她自然是写不出什么清隽出色的字体,只是勉强能叫人看出是什么字。 虞铃音幼时能和皇子们一起上国子监进学,而原身却是不能的,丞相夫人也不会专门请人来教她。 原身能认字,还是她身边的奶娘一次次在用树枝在泥地里划动着,教原身识字写字。 京城人皆知太子喜欢才华出众的女子,安今也无数次见过虞灵音在窗前练字或在花园里苦读诗集。 然而原身不通诗书,也不精音律,写得字在他眼里也是不堪入目,他瞧不上她也是正常。 “所以,孤来教你写。” 就在安今的头几乎埋在地底的时候,一张温热的大掌握在她的手上。 安今猛得抬眼,目光如同晨曦穿透薄雾,却照进了男人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萧则留握着她的手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男人的字苍劲有力,自成风韵,但笔锋过利,几乎要刺破宣纸,京中女子常练的是簪花小楷,他教的并不符合时下对女子的要求,但此刻两人谁也不会纠结这个。 别宫能消磨时间的事不多,这也算一件。 “手腕要竖立,带着腕部的力量,否则字体会如虫般软趴,起笔要轻顿,然后由轻入重……” 他未束的发丝扎在安今脖颈间,有些刺痒。 “记得孤说的要领,你自己写写试试。” 这般话术,倒还真像个要考量学生的夫子。 安今望着男人散落的头发,写出来的字却是:殿下我来帮你束发吧。 衣着打扮十分影响人的精神面貌,现在的萧则留身上失去了往日被宫人精心打理的痕迹,在加上自暴自弃,整个人仿佛笼罩了一层阴霾,安今也不想他这样继续消沉下去了。 男人抬起眼睫,漆黑的双眼直直盯向她。 安今并不惧,见他没有拒绝,她直接放下笔,将他拉到镜前。 她纤细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之间,专注而又细致地梳理着那些原本有些散乱的发丝,一点一点地将它们收拢起来,并给他戴上了一旁闲置许久的玉冠。 没有发丝的遮挡,男人整个优越的五官完全显露出来,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如同山峦般耸立,神采飘逸,浑身透着难言的贵气。 男人望着镜中的自己,眼神里的情绪慢慢变浓。 这场荒唐的婚事里,她好像很轻易的把自己带到了妻子这个角色里。 她若真的在相府受尽委屈,不应该想要奋力逃脱吗?又怎会那么心甘情愿跳进他这个火坑。 萧则留掩去眼底的潮涌,嗓音冷冽,“你先回偏殿吧,明日去书房,孤再教你练字。” 安今望着眼前又变得冷漠疏离的萧则留,沉默的点点头。 走出清雅殿,肚子又传来了饥饿的叫声。 安今拿着扫帚去扫昨日未扫尽的雪,叫自己分散下注意,努力去忽视那股饥饿。 扫着扫着忽然一只猫扑到了她脚边,这只猫毛发脏污,看上去像是只野猫,趴在安今脚边蹭着她的裙角,好似是在讨食。 人饿的时候能再难起怜爱之心,安今扯了扯自己的裙角,想去驱赶它。 她自己都饿着肚子呢,自然是没办法管它的,说不定她比这猫还可怜呢。 等等,这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别宫怎么会有野猫呢? 安今若有所思,拿起扫帚似是要拍打它,小猫毛发竖起,一溜烟跑了。 没有思考太久,安今连忙跟了上去,小猫受惊跑得飞快,最后钻进一个草丛消失不见了。 安今拿着扫帚扒开了草丛,这时才发现里面有一个小洞。 太行别宫常年没有住人,年久失修,这处又被耐寒的杂草遮挡,想必也没有人能发现。 安今趴在墙边上没有也听到侍卫走动的声音,【系统我要是从这里爬出去,外面的人会发现我呢?】 【不会,只要你动作轻些,不引来那些守在正门外的守卫就行。】 到这个世界后,安今第一次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每日巴巴的等着别人来送有一半投过毒的膳食,那也太难熬了些,她要是能从这出去,几乎能解决她当下大部分问题。 这样萧则留就可以不用再吃有五石散的饭菜,她也可以不用饿肚子了。 安今扔下扫帚,回到偏殿把自己从相府带来的碎银子都塞到了腰包里,随后带上了面纱,确保不会有人认出自己后,悄悄从那个小洞爬了出去。 虽然过程狼狈了些,但好歹出去了,安今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系统,集市往哪走?】 【东市最近,但是来往之人多是富贵人家,又会撞上熟人的风险,建议宿主前往西南方向的西市。】 得到系统的准话,安今也放心了,直接朝西市走去。 路程属实不近,而安今又饿了太久,走到后面都有些头晕眼花了。 西市是下九流平民的集市,周围来往的人逐渐增多,还听到了商贩的叫卖声,安今揉了揉酸涩的腿,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随意挑了饭店,坐在大厅不方便,她咬咬牙包了个厢房,大快朵颐过后,安今也没忘了萧则留,汤汤水水的不太好带,等她回去也该凉了,那金尊玉贵的太子不一定愿意吃。 而且他大病初愈,又长久没有进食,也不能吃大荤的油腻之物。 考虑了良久,安今给带了八宝鸭,还有几个素饼,顺便又带了些糕点,也不知道下次出来是什么时候了,安今便多买了些。 出来一趟,把她之前好不容易攒下的银子都花了干净。 她将素饼放在怀里暖着,脚步飞快地往回赶,她唇角的笑就没有放下来过,满是对未来的希望。 安今赶在了太阳落山前回到了太行别宫,依旧是从那个小洞里钻进去。 她正想去清雅殿找萧则留,刚走到庭院就见立在清雅殿前的修长身影。 残阳披在他肩头,余晖映照着他的身影,使得他原本清晰的神情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也让安今并未及时扑捉到他并不美妙的心情。 “你下午去哪了?” 安今雀跃的朝他走了过去,将怀里的油纸包捧到他面前,做了个吃的动作给他看。 安今的眸子亮晶晶,这饼她捂得很严实,还是热。 男人瞧着她的笑颜,眼底渗出一抹冷意,毫不留情的打落她手上的东西,“不知道从哪来的东西就敢给孤吃?” 第64章 第64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安今还没来得及可惜掉在地上的饼,就被男人攥住了手腕。 男人目中彷佛有万千波涛在翻涌,却被硬生生压制在眼底的深处,“说,这些是谁给你的?你来别宫到底有什么目的?” 安今下意识想开口解释,然而喉咙却彷佛被绳索勒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焦急的挥了挥手:不是别人给的,我自己出去买。 “不会说话就敢骗孤,外面这么多守卫,你是怎么出去的?” 自己好心给他带食物,竟然还被怀疑,安今不免有些委屈,浑身透着无法言喻的无助。 萧则留垂眸看到她受伤的眸子,像是被刺痛了般,猛地松开了攥着她的手。 安今主动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想拉他去看那个墙角边上的洞。 然而却没拉动。 泪水在少女的眼眶里打转,她指了指庭院那道偏僻的墙,眸子盛满了委屈的光:你跟我走。 男人神情绷紧,明明是她行为可疑,摆出这般委屈的模样,可关键是他竟真心软了。 他顺着她的力道跟着她走了,想看看她还想耍什么花招。 安今把萧则留带到那个墙角,她扒开了遮挡的草,水润的眸子又望向了男人,彷佛在说:自己看,我没有说谎。 男人停滞在那里,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画面。 这个洞四周有着细微的纹裂,地上还长着青苔,看着不像是被临时破坏的。 萧则留的视线了又落在她袄裙身上沾上的泥,心神完全失去了平静,“你钻狗洞出去的?” 安今轻咬下唇,什么狗洞啊,干嘛说得那么难听。 “所以那些东西也是你给孤带的?” 安今怯怯地抬起眼打量他的神情,点点头。 沦到整个地步,萧则留不敢去相信任何一个人,可看着她现在的样子,竟升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愧疚。 是他错怪她了。 他双手紧握成拳,薄唇几度张合,最后吐出两个字,“抱歉。” 安今倒是有些惊讶,这位高傲的太子殿下还能说出抱歉这两个字。 虽然她自己已经吃饱了,他打掉的是他自己的饭,饿得也是他自己的肚子,但安今心里还是有些委屈。 她将手里提着的八宝鸭拿给他看,又指了指被他打落的饼:这个本是想让你配着饼一起吃的,既然饼没了,你只能干吃这个鸭子了。 虽然可能吃不饱但是也聊胜于无嘛。 萧则留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懂她的意思,竟然回头屈尊降贵的捡起了被自己打落在地上的素饼。 原本包着饼的油纸包全部散开,大半张都沾上了灰,他简单揭了外面的表皮,竟是要那么直接吃。 安今杏眼微睁,连忙拉住了他的手。 这不讲究的行为,对于寻常百姓家来说也算常见,但在萧则留身上简直是惊世骇俗。 安今晃了晃手里提的八宝鸭,冲着他比划着:素饼掉地上了,你先吃这个呀。 萧则留也知道她这是想让他吃的意思,他回道:“以萧宗成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至少三天别宫看不到送膳的宫人,这个留着你明天吃。” 刚开始素饼还有些温热,但现在已经凉透了,吃着有些干噎,萧则留自嘲一笑。 这都是他自找的。 他就像是自虐一般,望着皇宫的方向,一点点吃着这素饼。 世事无常,盛时饫甘餍肥,落魄时沾灰素饼也能裹腹。 安今看不去了,将他手里的饼夺了下来重新扔在了地上。 她又将怀里藏得糕点拿了出来:别吃了,我们还有其他的。 可惜她本来好好放着的糕点,现在也都碎成了渣子,安今眉眼瞬间耸拉了下来。 可能是她从洞里爬进来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 男人轻笑,摸了摸她垂着的脑袋,安慰道:“没关系,就算碎了也能吃。” 这一夜,曾经高贵的太子殿下吃了掉在地上的素饼和碎成了渣的糕点才得以饱腹。 冬季的寒夜,萧则留屈膝坐在回廊上,发丝甚至结了一层寒霜。 子夜最是人困倦,也是人最放松警惕的时候,男人食指弯曲放置唇边,一段奇诡的声响传来。 很快,庭院多了一道黑影,“主子。” “孤叫你查的东西查到了吗?” “查到了,里面并非有毒,但却下了五石散。” 听到五石散这三个字,男人身上的杀意如洪流破堤而出。 难怪他总是觉得燥热,还时常控制不住自己嗜血的冲动。 “是谁下得?” 前朝皇室就是因为吸食此物才导致灭亡,大庆又将其列为禁物,到底是谁能有这般手段,悄无声息的下进他的膳食里。 要在此之前,萧则留会第一个怀疑一向与他势不两立的大皇子,但显然他也不知道五石散的事,不然也不会阻止宫人来送膳了。 暗卫头低了几分,“属下无能,并未查到,但好像也和相府有关,会不会是……” 萧则留知道他未言尽的话,沉默了许久。 月光倾洒在他身上,带着几分寂寥和无法言说的孤寂,半响他才道:“孤也不知道。” 虞相害他至此,自然怕他有复起的一天,但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本领,把手插入宫廷里?而虞莠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真的会有人为随手之恩记挂至此吗? 他为太子时,所施的恩惠也不算少,但见风使舵才是世人常态,其中不乏有落井下石反咬他一口之人。 暗一也不知道向来杀伐果断的主子在犹豫什么,他主动道:“主子,要不要下属去了结了她?” 宁可错杀不容放过,到他们这般地步,可再容不得一丝错误。 男人眼神骤然上扬,像锋利的刀刃,“别自做主张,更不要去做多余的事,这还要孤来教你吗?” 暗一连忙跪地,“属下不敢。” “你去查查虞莠在相府时的过往,以及她入太行别宫有没有再和相府的人联络。” “是。” 待暗卫走后,男人在庭院里坐了会,后面抖了抖身上的寒露才回去。 又一夜又是同一个地方。 “主子,相府没有人跟虞莠联系过,甚至连替嫁的事都没有她提前说,而是在当日强制把她塞进来了花轿。” “她在相府过得很不好,虞相根本不承认她这个女儿,从小住在偏院里,身边只有一个奶娘在照顾她,后来奶娘也在她十一岁时去世了,大皇子和荣王都喜欢欺负她,而丞相夫人和大小姐都知道,但没有阻止过。” 男人微微抬起视线,闪烁着不可捉摸的微光,“好了,不必再查了。” 这般……便够了。 这天安今坐在男人的书房里练字。 她摸了摸酸涩的手腕,看向一旁正看书的男人,把自己的字给他看。 那日过后,安今觉得他平和了很多,像是突然接纳了她一般,主动带她融入他的生活。她也喜欢这样的安静的相处,也觉得在别宫的时间没那么难熬了。 男人接过字幅,像是检查课业一般,端详道:“如今倒是能入眼了。” 能得他一句夸奖实属不易,安今不由弯了弯眉眼。 “不过这诗……你在抄写我的诗集?” 安今眼亮如星,点点头,在宣纸上写着:“殿下写得诗很好,但是我读不懂,殿下能给我讲解一下吗?” 少女明媚的笑,仿佛驱逐了这段时间压在他心头的烦闷,男人唇边擒着笑,“好。” “这是孤十岁游历山水时的所作,不过是即兴之作,没什么高深含义。” “这是孤初到边凉,站在城墙遥望着被胡人侵占的十一城时有感,当时孤便在想,有生之年定要收复失地,将胡人赶出大庆。” 安今双手捧着脸,眼睛亮晶晶的听着他诉说着过往的成就。 他所说的,他也确实做到了。 若没有被废,没有被五石散侵蚀心智,待他登基后,大庆一定会成为史上最繁强富饶的国家。 安今拿着一堆被人揉成一团的宣纸,她仔细的将其铺平在桌子上。 这也是他的诗,上面的字迹潦草,诗风也突破了他以往的风格,年少得意时他怜草爱树,颂花咏志,在他的诗里哪怕提到悲秋也依旧清新飘逸,而这些是他刚被幽禁时,沉郁悲愤之作,通篇深沉苍凉,凄清孤寂。 世人常说苦难是文学的温床,南唐后主被囚之前所作皆是宫廷靡靡之音,后期追怀故国,感叹身世,写出了另一境界。 而萧则留诗词造诣本就高绝,被囚太行别宫这五年,或是为抒发苦闷或是消磨时间,他此时的诗文成就远超从前,诗词之间迸溅的情感更是让人触目惊心。 只可惜这些诗都被他烧了,只留下几句绝妙的残句,令人唏嘘,也被后世称为文学史上一大遗憾。 见到他在别宫随手写下的诗文,男人笑容微收,目中带着淡淡的悲寂,“这些……没什么好讲的。” 安今冲他弯眉笑了笑,写道:我觉得这些也很好,我们一起把它们编入殿下的诗集吧。 萧则留也就是年少太得意,栽了跟头,长久爬不出来,后面才想毁去他一切见证他落魄的事物以及人,想粉饰过去,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安今想让他知道,每个阶段都每个阶段的风景,太行别宫这五年,只是他波澜壮阔的人生中一小段最不值一提的挫折。 萧则留怔了怔,少女宁静如琉璃般的眸子里满是崇拜,冲着他盈盈一笑,美好得不真实,像是他在别宫冬日大雪中病死前,意淫出来的一场美梦。 他指尖微抬,蹭了蹭她柔软细滑的面颊,“随你。” 安今眸眼清亮,继续写道:那我们可说好了,殿下每做一首诗,都要告诉我,由我来抄录注释,不要再偷偷毁掉了。 萧则留的心一点点热了起来,轻笑着,“到那之前,先把你的字练好吧。” 在被幽静的第31天,之前来的那个哑巴,她练着和孤一样的字体,说她喜欢孤的诗—— “荣王,荣王,陛下有旨,不允许任何人探看废太子啊。” 萧惊鸿抽出侍卫腰间的刀,“都给本王滚开。” 守卫面面相觑,谁也没敢硬拦。 萧惊鸿一把推开太行别宫的大门,而他想见之人正巧站在庭院里,朝这边望了过来。 两人隔着段距离对视,仿佛跨越了漫长的时光。 安今正蹲在庭院的池子里洗砚,听到门外的动静,她还以为是提膳的宫人来了,却没想到是萧惊鸿。 少年穿着窄袖骑装,面容俊秀,但瞧着不似从前那边意气风发,也不知道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看着倒是没之前那么稚气了。 一看到来人,安今下意识往清雅殿的方向跑。 少年立即丢下刀,焦急的上前几步,“莠莠草。” 就像原主一直躲不开他的戏弄,萧惊鸿像过去在相府的日子一样很快就抓住了她的肩头。 萧惊鸿失而复得的将她揽在怀里,声音里彷佛压抑着巨大的痛苦,“莠莠草,你别躲我。” 安今倍感无力,萧惊鸿到底怎样才能放过她,甚至不惜从丞相府追到这里来。 少年将脸埋在安今肩头,声线有些颤抖,“莠莠草,莠莠草,我不知道你竟会嫁给了二皇兄。” 安今不耐烦的想推开他,结果推了好几下都没推动,视线微移,忽然看到了立在殿前的身影。 他静静看着两人,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安今忽然急了,萧则留好不容易信任她了,别等会他又以为自己是荣王党了。 她猛地将萧惊鸿推开,却见到少年泛红的眼角。 安今整个人愣住了,心里升起一种荒唐感,他该不会是喜欢原身吧? 安今面上再没有之前的逆来顺受和忍气吞声,定定地看着他,眉眼带着不耐,比划着:你能离我远些吗?你每次来都会给我带来麻烦。 “莠莠草,我……”少年想开口解释,却发现她说得好像是事实。 萧惊鸿喉咙深处传来的酸楚几乎无法压抑,像是火焰灼烧般的刺痛,甚至希望自己看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他眸光黯然,神色蓦然恍惚,一遍遍道歉,“莠莠草,莠莠草,对不起,对不起。” 上头有一个天资卓越,品行绝佳的太子,他知道自己未来最好也不过会是个散闲王爷,故此他向来随心所欲,对功课并不上心,整日游手好闲,经常被母妃指着鼻子骂不务正业。 而现在太子倒台,母妃叫他娶丞相家的大小姐,好像要把他推向另一条从来没有想过的路。 他迷茫,害怕,像二皇兄那样的天之骄子落败都成了如今的田地,那他岂不是会更惨。 他只想整日长街策马,金丸落飞鸟,然后拐到去相府找莠莠草玩。 莠莠草总是一个人缩在相府里,见到他更是想老鼠见了猫一般,不过他每次都能找到她。 但现在他成了荣王,被拘在王府读书学策论,莠莠草也不见了。 萧惊鸿拉着她被池水冻得冰冷的手,声音颤抖却又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莠莠草,等我……等我……,我会接你出去的。” 安今甩开他,眉眼冷淡:不用你带我走,没有你,我在哪过得都很开心。 少年一贯倨傲的心被碾碎,眼角愈发红了。 “好好照顾自己,我不会再叫大皇兄来找你们麻烦的。” 萧惊鸿留下一句便仓皇而逃。 等少年走后,安今揣揣不安的走向殿内的男人,想必他刚刚已经看到了两人抱在一起的样子。 男人发出一抹冰冷嘲讽的轻笑声,“我倒不知你和惊鸿关系竟这般好了?” 安今连忙摇头,比划着:没有没有,一直都是他在欺负我。 萧则留看着她,却又想起来刚才那一幕。 他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但是惊鸿却能看得懂,两人年纪也相仿,倒是比他们相配得多,而他…… 皇祖母为他赐婚时,他并没有什么感受,娶谁对他而言都无所谓,不管他的太子妃是谁,他都会以礼相待,而那相府大小姐不管是出身,外貌,才华在京中都是顶尖的,也算是个合适的人选。 年少时他也曾想过自己会娶什么太子妃,或许应该是个出身高贵,才华出众的女子,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与他相配。 但他现在的妻子和他原来的设想完全不一样。 她出身不好,还不会说话,甚至写得字也是歪歪扭扭的。 被废这一个月,他见了太多世态炎凉,也放任自己一蹶不振。 但这段时间她会一直把他当做殿下,当作她的丈夫,给他束发,夸赞他的诗,让他拾回曾经的自己。 曾经他拥有的东西太多,天家恩泽、无上权势、功名利禄,可到最后却什么没能抓住。 现在他一无所有,身边只有一个被政敌塞过来的哑巴妻子,可他却想抓住她。 男人冷寂的瞳子似寒冬般萧瑟,明明灭灭,令人琢磨不透。 他抬手轻轻抚上她的面容,“莠儿,你既入太行别宫,便就已经是孤的人了,我不在乎你的过去,也不想去探究你是否别有目的,现在我只当你是我的妻子。” 第65章 第65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夜幕降临,别宫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只能早早的睡去。 没有炭火供应,安今总是害怕寒冷的冬夜,她每每只能蜷曲身躯藏匿于被衾之中,试图有此留住那一丝丝温度,可一觉醒来手脚仍旧冰冷刺骨。 而这夜却不同。 她头上的发簪被男人摘落,三千乌发柔顺的披在肩上,身上的衣物一点点被剥落,肌肤接触冷空气时,安今忍不住朝男人靠近。 他身上很热,肌肤相贴时,连带着她也慢慢燥热了起来。 男人屈膝跪在她两侧,捏着她的下巴,落下了温柔缠绵的吻。 一吻毕,他的臂弯环住她盈盈一握的腰,哑着声音问道:“害怕吗?” 少女的眸光犹如一泓清澈的湖水,潋滟生光,精致白净的面颊已经红透了,长睫似蝴蝶的翅膀般微微颤抖着。 安今听着男人的话,下意识地点点头。 男人呼吸也沉重了起来,俯身,吻又落在了她脖颈,“别怕,我们已经成婚,夫妻敦伦也是常事,孤会轻些的。”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彷佛在安抚少女不断颤抖的身躯,可带着侵略性的吻又铺天盖地的落下。 似乎怕她受伤,男人前戏做的很足,极力的挑起她的情欲,在她呼吸越来越乱时,沉下腰去。 少女眸子微睁,一下子抓紧他的胳膊,眼角要落不落的泪还是落了下来。 “疼吗?” 安今咬着下唇,也不知道该怎么描绘那种感觉,眼泪又落了下来。 男人低头吻去了她眼角的泪,抬指揉着她满是齿印的下唇,“乖,别咬自己,疼得话咬着孤的胳膊。” 烛火摇曳下,男人带着情欲又克制的眼神,让安今也有些失神。 但是她知道,他说的话自己也只能信上半分。 他对她态度的突然转变,不过是占有欲作祟,可能也夹杂着些猜忌。 他说要和她做真正的夫妻,不管是这个世界的人设还是为了任务,安今都没有理由拒绝。 不过她也知道,所有的温情都只会存于一时。 他早晚会离开这狭小的别宫,成为大庆的帝王,届时他也会有很多妃子,很多孩子,她这个原配的名头本就是形同虚设,在众人眼里原身生而天哑,当不成皇后,也做不成他的妻子。 天家无父子,萧则留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她不希望她未来的孩子会重蹈覆辙,况且她本也不愿待在争风吃醋的后宫。 或许带着孩子远离皇宫才会是最好的选择。 安今还没想出来个所以然,脑子的思绪又被新一轮的情潮冲散。 鸳鸯被里翻红浪,这夜安今再没感受到冷,而是一整夜烧心的热,直至最后昏沉的睡了过去。 红烛已经烧尽,男人倚在床头,借着月光望着怀里的小人。 她的肌肤在银辉中透出温润光泽,锁骨还有胸前都留下密密麻麻的吻痕,宛如一匹被渲染过的白绸。 男人喉咙滚动,抬指蹭了蹭她潮红的面颊,眸中晦涩难辨的情绪翻腾。 算他卑劣吧,曾经太多东西放在他手上却如流沙般逝去,而她是在他一无所谓的时候,上天赐予他的,唯一属于他的珍宝。 翌日,阳光透过床帷倾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安今一睁眼,男人那平和的容颜便映入眼帘,那双原本带着锋利的眸子此刻紧闭着,仿佛是被收起的利刃,而他的五官线条也变得柔和了起来,恰似原身记忆中那温和有礼的太子。 在安今思绪飞远的瞬间,男人也缓缓睁开眼,眼神里充满温柔,“醒了?” 偷看被抓包,安今也有些不好意思,大半张脸都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漂亮的杏眸。 “身上可有不适?” 安今愈发窘迫,躲在被子里不愿出来。 男人笑了笑,也知道她是害羞,自顾自的先起来了。 没过多久,提膳的宫人就来了。 果然像萧惊鸿所说的,不会再叫大皇子来为难他们,送膳的宫人也照常来了。 这时候两人也已经洗漱好穿戴整齐了。 萧则留问:“这次是有毒的,还是无毒的?” 安今装模做样的打开食盒嗅了嗅,然后有些低落的摇头。 想必那位皇帝也知道了太行别宫的事,那么多天没有送膳,估计接下来连续几天都会送来下了料的。 男人神色如常,想必也是料到了。 安今把饭菜都埋在了那颗槐树之下,省得被人发现萧则留其实并没有用膳。 做完这一切,安今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估计今天又要饿肚子了。 虽然能钻洞出去,但是昨晚荒唐了一夜,身上又酸又涩,她也走不到西市,而凭着男人那高傲的性子断然不可能爬狗洞出去。 等回到清雅殿时,男人玉冠束发,端坐在茶几上,见到她来了,他轻轻放下手上的茶盏,冲她招了招手,“莠儿,来。” 安今来到他身侧的位置,睁着水盈盈的眸子望着他,好似在寻问有什么事。 少女的下巴尖细,线条柔美,面颊还带着红晕,显得有些妩媚,然而一双清透纯洁的明眸又让人觉得无比纯净。 男人心头微软,拿出了一些干粮和几块龙须酥。 见此安今眼睛一亮,抬着眸子,正想说些什么,一只手堵在她的唇边。 萧则留注视着她,“莠儿,什么也不要问,你只需要知道我们不会饿死在这别宫就行。” 安今乖巧的点点头,也明白这应该是晚间他的暗卫送来。 干粮又干又硬,口感很差,过夜的龙须酥也失去了原本的美味,但是现在这般时候,安今也不在意食物口感,只在乎是否能果腹—— 寒意散尽,阳和方起,已至三月,刚下了一场春雨,庭院里草被茂盛。 好不容易天晴,安今把书房里的书籍都搬了出来,她将其一一敞开摊在庭院里晒。 其实安今并不是多么爱书的人,只不过这些都是他们为数不多能解闷的东西,还有很多孤本,要是发霉了就不好了。 就在此时别宫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响,听到外面的动静,安今不由皱了皱眉头。 她放下手里的书,透过别宫的门缝朝外看去,只见一队长长的迎亲队伍从太行别宫路过。 为首的少年穿着亲王礼制的婚服,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好不威武,那个整日游手好闲的少年郎已经初具皇家的庄严。 只看了一眼,安今便觉得无趣的收回了视线。 由于萧则留的暗卫只能在晚上出来带东西,安今现在白天偶尔会从洞里爬出去一趟,也知道外面是荣王萧惊鸿和相府大小姐虞灵音的婚礼。 当然只是听了那么一耳朵,并没有太在意,也没想到是这一天。 荣王本就备受皇帝宠爱,这场亲事办得极为隆重,锣鼓声越来越响亮,彷佛特意从别宫路过似的。 安今连晒书都晒不安生,眉头皱得紧紧的。 男人站在廊下,慢悠悠的问了一句,“怎么,惊鸿娶亲,你不开心?” 安今无奈,只觉得他疑心病又犯了,她比划着:“我有什么不开兴的呀,该伤心的是殿下吧?亲眼见证自己的未婚妻另嫁他人。”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男人基本也能看到她想表达的意思了,他散漫道:“她嫁给谁,与孤何干?要不是皇祖母临终前赐婚,孤不会多看她一眼。” 安今狐疑的看着他,虞灵音每次宴会上都会炫耀在太子殿下对她的爱重,什么精心准备的生辰礼啊,什么从边凉带回来的奇珍异宝,怎到了他嘴里,便一副无足轻重的样子。 她摸了摸的自己的发饰,继续比划着:虞灵音曾说你亲自给她挑发饰,这难道不是你对她的不同吗? 男人清声哂笑,“孤哪有那么闲?” 安今不信,又做了个画画的动作:她还说你偷偷画她的肖像,藏于自己书房以慰相思。 “这更不可能,孤作画只画山水,从不画人。” 萧则留自然不知道她们闺阁女子平时都聊些什么,此时听到这种传言,不免觉得有些荒唐。 安今也没想到本是对萧则留的挖苦,结果变成对虞灵音的打假现场。 她眉眼笑开来,只觉有趣,虞灵音每次说起这些都会引起其他千金惊羡的目光,没想到竟都是假的。 男人朝她走来,将她拉到怀里,尾音勾着笑意,“莠儿跟孤说这些是吃味了吗?” “孤是不喜画人,但是要是莠儿的话,孤可以为你破例。” 安今白净的面上浮上一层薄红,自己这样说好像确实会惹人误解,她连忙摆摆手:不用劳烦殿下。 “这又怎么能叫劳烦呢?不过是夫妻情趣罢了,况且莠儿不是一向很喜欢为夫的画吗?” 或许是本就闲来无事,或许是来了兴致,男人牵着安今的手,将她带到了书房。 “莠儿在这坐好,不要乱动,孤来为你作画。” 安今推拒无果,只能浑身僵硬的坐在那里,从前也没有人为她画过像,此时这般倒也是头次体验,心里不由也生出了几分期待。 萧则留笑着,一边低头作画,时不时抬眼看着她,随后笑意愈浓,眸中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安今看到他这表情,心里升起了些不详的预感,愈发坐不住了,她比划着:你好了吗? “还没有,哪能有那么快,莠儿要是无聊,可以找本书看。” 安今用一双幽怨的眸子看着男人,他这样一直盯着她,她怎么能看到的下去书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这才笑着停笔,“好了。” 安今整个人如释重负,连忙上前看去。 画卷平铺在桌面上,一个女子跃然在纸上。 背景是严肃的书房,她却极不正经的跪坐在书桌上,肩上的衣衫半落,露出白嫩的肩膀和半个浑圆,披散下来的乌发也挡不住诱人曲线,此时回眸,似嗔似怨,倒是像极了画本里勾引书生的狐妖。 安今看清画时,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她身上的衣服明明穿得好好的,他怎么能画成这样。 她将画卷一把夺过,眼里满是嗔怪:殿下怎能画出如此不雅的画像。 萧则留笑着靠近她,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脸上,“夫妻情趣而已,何来不雅之说。” 安今不满的推开他,拿着画就想给它毁了,而男人却一把揽住她的纤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两个人贴得很近,安今后半身只能靠着后面的檀木桌上,心跳陡然加快,眼神慌乱地看向男人。 男人抱着她,闻着少女身上传来的沁香,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 幼时,所有人都告诉他,他是太子,他也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的是什么,还不会走路时,就有夫子教他认字,还没进朝堂便先进了军营。 每个阶段都彷佛有做不完的事,他已经尽自己所能做好一个太子该做的,却还是沦落至此,但也是在别宫这些时日,让他感受到了除了权势之外其他令他眷恋的人和事。 “莠儿,我们按着这画上的来吧。” 第66章 第66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行宫的日子虽然难熬,两个人不是作画就是抄诗,也越发有了默契。 安今从前没有学过那么多诗文,有时候也看不懂晦涩的文章,这时男人就会慢慢给她讲解,有时甚至还要考究她学得如何了。 冬日严寒时,安今总觉得难过,现下到了盛夏,安今觉得好像更难了。 天冷时,男人的身子就跟火炉一般,一起睡时倒也暖和,如今到了夏日里,安今都想回偏殿睡了,但是男人不让。 夏日的夜晚凉风习习,明月高悬,流萤在庭院繁茂的草丛里游荡。 殿里燥热,左右也睡不着,两人便在庭院里乘凉。 宫里的刘贵妃办生日宴,连带着他们别宫的膳食都丰盛了许多,还多了一瓶酒,饭菜都是下了料的,被埋在了槐树下,但酒却没有,便留了下来。 月下饮酒作诗,倒也是别有情趣。 男人一袭月白长衫,独自坐在石桌前,他晃着酒杯,随口念了句,“天将今夜月,一遍洗寰瀛(1)。” 此时安今正倚在游廊上摇着团扇,品着男人即兴做的诗句,不由弯了弯眉眼。 从他的诗里也能看出来他已经走出了刚被幽禁时的癫狂愤懑,这段时间的就像真正一个文人一般,寄情诗画之间。 安今顺着游廊走来,坐在庭院的石凳上,悬腕握笔,薄衫下露出一小段皓腕,认真地将男人随口吟诵的诗句誊写下来。 女子秀雅绝俗,月光洒落在她美丽的脸庞上,美目流盼,更增添了几分温柔与恬静。 别宫就他们两个人,安今也穿着清凉,只披了一层轻薄的绿纱外衣,隐隐可见里面的小衣,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 绿纱清新淡雅,与安今白皙的肤色相互映衬,更显得她肤如凝脂,领口处恰到好处地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犹如羊脂白玉般温润动。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2)。” 安今正准备给他看了自己记录的诗文,想问其是否有错字,听到这几句,下意识抬眼,就看到男人调笑的眸子。 安今面颊泛着淡粉,直接停笔不愿再写。 “莠儿怎么不写了?不是说不管孤做什么诗,你都要为孤记录下吗?” 这段时间他不管是随口念出的,还是随笔写在宣纸的上的诗文都会被安今整理出来,然后装订成册,但这句明显…… 少女面若桃花,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萧则留忽地笑了,起身朝她走来,似是有些遗憾道:“既然莠儿不愿为孤来记录,那孤便自己来吧。” 安今只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气,随后手就被握住了,转耳就听到男人颇有成就感道:“莠儿这字倒是与孤越来越像了。” 他握着她的手,就像最开始教她写字那样,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出夸赞她的诗句。 上面是她所写,下面是他所写,字迹相同,不细看还真以为是同一人所写。 安今眨了眨眼睛,她的字也算是萧则留一手教出来的,相像也是正常。 “不过字学得这般像,怎么孤教你画画,你怎么就学不会呢?” 听他提着这个,安今满脸绯红,掩饰性地转过头,躲避扑在她脖颈间的气息。 他那哪里是教,明明是在占她便宜,说自己只画山水的男人画起人不正经极了,她羞愤之时都不知道烧了多少幅画了。 要是里面的主人公不是她的话,她觉得把画卖到的书肆画坊间也能赚上不少银子。 他一个人自娱自乐画还不够,非要手把手教她怎么绘一个男人的身躯。 但凡她画得有点不自然,他都会当场解开衣衫,告诉她该如何画,后面她连笔都拿不稳了。 男人瞧着少女羞赧的样子,笑意愈浓。 等笔墨干了,萧则留拿起厚厚的纸张,才发现这段时间莠儿为他记录了那么多的诗,不由感到一股暖意。 “日后要有机会将诗集传下去,就叫它《则莠诗集》可好?” 啊? 少女眼睑和眉毛微抬,杏眼里闪过一抹迷茫,这明明是他的诗集,为何要加上她的名。 似乎是看穿她的疑虑,男人神色认真,“没有莠儿的话,这些诗可能不会有问世的机会。” “而且孤也有私心,孤想要后世看到这本诗集就能想起我们夫妻两人。” 能青史留名的机会不多,而他却将这样的机会放在了她面前。 安今望着他轻笑,也没在说什么。 随便吧,等他日后登基为帝,估计也不会记得现在都说了些什么。 然而男人却似乎很开怀,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正准备一饮而尽,忽而又送到了安今唇边,问道:“莠儿要喝吗?” 安今的眼眸闪着好奇光芒。她微微仰头,正想就男人递过来的手抿了一小口。 然而没想到男人的手忽然又移远了些。 安今还以为他故意戏弄自己,气鼓鼓的望着他。 男人含笑,又拿了个杯子递她的手上,然后绕着她的臂弯,“新婚夜的合卺酒都没来得及喝,如今也算补上了。” 安今眸子里闪过一抹意外,笑着配合饮下。 然而,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流淌而下,安今被这突如其来的辣味呛得咳嗽了起来,小脸涨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很快便化作点点湿意弥漫开来,看着好不可怜。 男人又好气又好笑,轻轻地拍打在安今的后背,试图帮她缓解这份不适,“早知道会让你有这么大的反应,就不叫你喝了。” 安今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也觉得自己有些破坏氛围,她摸了摸喉咙,打着手语说道:是我喝太急,呛到了而已。 瞧着她的动作,男人眸光微闪,他轻柔地擦拭着她眼角的泪花,轻声问道:“莠儿,你是一直都不会说话吗?可有找太医来看过?” 大家都说她是生来如此,可是看到她现在这样难受都说不出话的样子,他不免觉得有些心疼。 他不明白为何上天会如此残忍,给了她无比通透的心灵,却又剥夺她说话的权利。 哪怕是最开始的他,也总是不耐心看她的手语。 明明是一个人却无法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就像木头一样活着,不难想她因此受了多少委屈。 安今神情微愣,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她如实摇了摇头。 原身还没学会说话,便烧坏了嗓子,奶娘高烧都没能为她请来府医,更别提太医了。 她被人发现不会说话时已经五岁了,那时相府的人才叫人来给她瞧瞧,可是当时已经为时已晚了,府医说她的嗓子已经完全坏死了,由此她彷佛就被判了死刑般,还被冠上了天哑的名头。 丞相夫人只顾自己的名声,却不去想原身该如何在这个吃人的时代生存。 原身虽不会说话,但好在生在相府,又有个不错的相貌,以后婚嫁也不算太难,但是被冠上天哑的名头,说不定她日后生的子嗣也会不健全,在这个重视子嗣和传承的朝代,没有哪户人家能接受这样的她。 京中女子大部分都是在十二三岁开始相看定亲,而原身却及笄都没人上门来提亲,才被他们随便扔到别宫。 见面前少女低头不语的样子,萧则留将她揽在怀里,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脊,目光却逐渐坚定。 又一年秋冬,也是安今在别宫度过的第二个寒冬。 安今能明显感觉到男人忙了许多,也不知道在筹划着什么。 男人在时,被窝总是暖暖的,她在被窝里冻醒时,他就不在了。 但安今总是装作不知道的,在听到男人的脚步声后,就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但是这一夜,男人一整夜都会没有回来,安今也不敢随意出去查看,怕打扰他们。 眼见天光大亮,安今从冰冷的被窝里起身,走到庭院才发现男人静坐在抄手游廊上,他似乎在这坐了一整夜,发丝都结上了一层霜,脸色和唇色都白得吓人。 安今微惊,连忙走了过去,焦急的打着手语:殿下你怎么了? 男人苍白如纸的脸幽幽地转了过来,见到少女时,他眼里浮现一抹浓郁的悲凉,但又很快消失不见。 “莠儿,孤头疼。”他揽住她的腰,埋在安今的肩颈上,哑着声音道。 男人身上带着一夜的冰寒,安今本也是怕冷,却抱紧了他。 待他稍稍回温,她指腹放置在他太阳穴间,给他按着头。 安今心里也满是不解,那么冷的天他为什么要在外面呆着。 在前半年受五石散的影响,萧则留偶尔也会头疼,但是在避开五石散后已经很久没有再疼过了。 安今还以为是因为他在外吹了一晚上的风才会这样,然而在感受到肩头上的湿润时,她愣住了。 【系统,他这是怎么了?】 【他现在已经发现投毒的人是皇帝了。】 【那么快?】 【为了帮助宿主早日完成任务,我推波助澜了下。】 安今由衷道:【谢谢你系统。】 知道这一切原由的安今,倒也不奇怪他会是这个反应了。 自己一向敬爱的父皇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安今无法感同身受这股绝望,反正她也不会说话,就那么静静的陪着他。 柔软的指腹在他额间规律的揉动,男人闻着怀中女子的幽香,那股附骨之蛆的疼痛好像慢慢褪去,他抱紧了怀里的人,声音颤抖,“莠儿,会不会有那么一天,连你也离我而去?” 他等不及答复,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萍似的,紧紧揽住安今的腰身,“别离开我,莠儿,别离开我。” 他问了很多遍,却忘了安今根本不会说话。 第67章 第67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萧则留在外待了一夜,再好的身体也抵不住这样的折腾。 等感受他的体温正在急剧下降时,男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安今连忙将他扶到清雅殿,把所有的被子都盖在他身上,抓住他冰冷的手,在自己怀里帮他暖着,好在他的体温倒也没继续下降了。 男人病骨支离倒在床上,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睛空洞,“莠儿,孤不明白。” 被废之后他一直不理解,幼时包容他,一向以他为傲的父皇,为何会在顷刻间斩断他的羽翼。 这一年多他想尽办法查明真相,只求早日沉冤得雪,却没想到会是那么个结果,这叫他如何能接受? 被巫蛊之术陷害,被下毒,他想过很多人,可唯独没有想过这人竟会是他的父皇。 难怪父皇丝毫不听他的辩解,难怪那么果断的处置了外祖一家,难怪满朝文武无一敢为他进言。 萧则留自嘲一笑,那么明显的事,他早该发现的。 至尊至贵,为国为民的前半生仿佛就是个笑话。 好一个无情帝王家, 哪怕他入朝以来从未结党营私,哪怕外祖驻守边关数十年都竟敌不过一句帝王疑心。 他爱戴的父皇,他尊敬的夫子,无一不在幼时夸他天资卓越,说他是大庆之福,而现在记忆一个个慈祥和蔼的面容忽然吐着蛇信子朝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风雪透过破窗飘进来,男人眼里极尽悲凉,眼尾一抹晶莹划过,落入鬓角消失不见,他梦呓一般低喃,“是天命不在孤吗?” 所以才叫他困顿至此。 安今安静的听着,默默握紧了他的手,只能祈祷萧则留能早日迈出心里的那道坎。 长松卧壑困风霜,时来屹立抚明堂(1),只要熬过太行别宫的五年,他以后的人生就顺遂了。 “咳咳。” 男人咳嗽几声,望着远方的眸子干涩而荒寂,一字一顿道:“既然天命不在孤,那孤便自己成为那个天命。”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萧则留这一场大病,对他的身体和心境都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整个人透着历经沧桑后的深邃与内敛,像是被磨掉了所有的尖刺。 他不再爱往书房跑,而是日日在庭院里挥舞中那把银戟,而安今就坐在游廊上静静的看着,偶尔给他端上杯热茶。 到了春日,庭院上空飞来的鸟雀都变多了,甚至还有属于西北的山雀,有的落在院里没多久,又重新飞了出去,谁也不知道它要飞到那里,而安今手里的那本诗集也很久没有更新过了。 安今近日总是容易困倦,一个人在书房看书时都能睡过去,每到半梦半醒间,男人就会突然出现,将她抱到清雅殿。 “莠儿怎么在这就睡着了,小心着凉。”男人说话的声音轻柔,听着格外缱绻。 安今揉了揉眼睛,指了指天色,打着手语:到了春日是容易困些,殿下放心,我来到着都没怎么生过病,反而是殿下总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男人神情温柔,轻声道:“孤以后不会了,每次病时,都是莠儿为孤忙前忙后,以后孤一定爱惜自己,不叫莠儿为孤担忧。” 安今清透的眸子映着男人的身影,含着丝丝笑意点头:殿下能记着最好。 瞧着她这副样子,男人眸子里闪过什么,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长叹道:“要是与孤一同赴死,莠儿会害怕吗?” 安今微微一愣,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她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问,槐树上一道道深刻的刀口,男人常常皱着的眉头,一切都彰显着他背后筹谋的事情并不顺利。 因为他要扳倒的是这个时代的最高统治者。 谋逆在当世是诛九族的大罪,在后世也是被人口诛笔伐的存在,其风险不言而喻,但凡有一丝不慎,都会万劫不复。 哪怕运筹帷幄如萧则留,不免也会再三犹豫。 安今摇头,眸光如皓月般皎洁明亮:殿下说过,既嫁从夫,莠儿不怕。 她的回答并不重要,怎么也阻止不了萧则留想复仇的心,而且她知道萧则留只会成功,不会失败,倒不如让他少点顾虑。 她明明这般懂事,萧则留心里却翻涌着说不出的酸涩,他抬指描摹着她的面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在骨子里。 这段最落魄、最一蹶不振的时候,只有他的莠儿始终在陪着他。 得妻若此,本该珍之惜之,爱之信之,可他猜她疑她,让她跟着自己挨饿受冻,甚至还要带着她去这冒天下之大不讳。 心口的钝疼几乎剥离了他的呼吸,他捧起她的脸,湿润的眼睛流露出令人心悸的光芒,“莠儿全心全意对孤,孤也想莠儿长岁无忧,孤保证,不管孤怎样,孤都会护莠儿周全。” 春末夏初,雨季来临,大雨如注落在青石板上,泛起一圈一圈涟漪。 安今发现自己的葵水已经两个月没有来了。 她倚在长廊的靠椅上,听着雨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问道:【系统,这个世界的小反派已经来了是吗?】 【是的,这边推算出宿主在别宫安全生产的概率很小,我这边会给宿主和孩子开启保护模式,请宿主放心。】 【谢谢你系统。】 安今松了口气,古代难产率本就高,又在别宫这种环境,别说安胎药,就连一日三餐都难以保证,这个孩子很难安全的生下来。 小反派之所以会暴虐无度,除了后期的生长环境因素,安今觉得也有一部分因为原身在孕期也吸食了不少五石散。 现在已经完全避开了五石散的影响,日后再有她的好好教导,这个孩子一定也不会再像原来那般。 下雨天两人能活动的范围更小了,便早早的洗漱入睡。 安今乌发如缎披在脑后,身着寝衣坐在床沿边上,望着朝她走来的男人,星辉般的眼睛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 萧则留不由晃了晃神,眉宇间也荡开了一层笑意,“莠儿,怎么这样看着孤?” 说话间,便拉着她的手坐在了她身侧。 安今眉眼柔和,比划着问道:殿下喜欢孩子吗? 萧则留倒是没想到她会问着这个,“孤大约是喜欢的吧。” 闻言安今笑了,将他的手放置在自己的肚子间。 现在月份还小,自然是感受不到什么,男人原先还有些不解,忽然想到什么,那双深邃的眸子倏然一亮,又似是不敢置信。 安今的杏眼弯成了半弦月,盈盈笑起来:殿下,我们有孩子了。 男人抚在小腹间的手隐隐有些颤抖,“果真吗?” 安今笑着点点头。 男人眸底泛起巨大的涟漪,生于皇家,母后早逝,外祖又远在西北,他鲜少能感受到世俗亲人间的温情。 父皇是他的父亲,却也是天子,在他还是那个风姿卓越的太子时,都没有感受到多少父子之情。 而现在这世上又多了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还是他和莠儿的孩子。 可这个孩子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 男人眼底炽热滚烫的温度逐渐冷却了下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哑,“这个孩子……他来得时机不好。” 安今微怔,面上的笑意也淡了些,默默挥开了他的手。 确实不好,要不然后面小反派也不会讨不到他的欢喜,毕竟等他登基后来的孩子,才是他认可的皇子皇女。 是这段时间叫她忘了这个事实,不过无所谓,届时她带着孩子走就是了。 察觉到她情绪不对,萧则留连忙将她揽在怀里,“莠儿,孤不是不喜欢他,只是害怕保护不了你们。” 安今低垂眼睑,有点不太想理他,打着手语道:既然他来了,我们就要对他负责。 她推开男人,兀自睡到了床里侧,将自己埋在被子里。 男人眼底划过一抹痛色,他将人带着被子一起揽住,“是孤的错,是孤不好,怎么能那么说我们的孩儿,要怪只能怪孤无能。” “不管他什么时候来,都是上天赐予孤的珍宝。” “莠儿,别不理孤。”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甚至带着卑微的乞求。 安今无可奈何的把被子掀开,将人一同拉到了被子里:殿下,快睡吧,别念经了。 似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安今一醒来就发现男人已经烧好了用于洗漱的热水,还殷勤地给她递上了帕子。 从宫内送来的午饭,难得是没有下过料的,萧则留先是自己尝过之后再喂给安今。 即便是这样,不免还是有些担忧的念叨着:“这道菜辣了些,莠儿能吃吗?” “这个性寒,莠儿怀孕了好像不能吃。” 萧则留长在皇宫内,也听过一些妃子争斗害人流产的手段,什么食物属性相克,花粉香粉的,现下竟也有些草木皆兵。 安今实在忍无可忍自己把筷子夺了过来,好不容易吃个热乎饭,再等会都凉了。 几乎一整天的时间,萧则留一直在围着安今转。他从前和父皇在宣政殿议事时,常常听闻公公来传报,某某个妃子怀孕后肚子疼,央着父皇过去。 “宫里的后妃怀孕后,不是念叨着这疼就是那疼,莠儿难受吗?孩子会不会闹你?” 安今觑他一眼,比划着:他还小呢,不会闹人。 “那咱们去书房,孤给它念书,待来日一定能和孤一样聪慧。” 第68章 第68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夜色沉寂,皓月随云流动,忽明忽暗,万籁寂静中,唯有蝉鸣声。 “莠儿,莠儿。” 安今在梦中被人轻声叫醒,眸子还带着一丝迷离,整个人透着迟钝的呆。 萧则留坐在床边,笑着给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莠儿先醒醒,孤叫暗一找了个大夫,把完脉之后再睡好吗?” 虽是询问,手上却已经将她扶起,给她套上了外衣。 安今本来还睡意朦胧,任由他给自己穿衣服,听到这里,人也清醒了几分。 她望着男人的眉眼出神,想来萧则留是真的完全信任她了,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堂而皇之地把自己的势力展现到了她面前。 借着月色勉强能看清地上的路,萧则留牵着安今走到有洞的那个墙角。 似乎是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墙那边就响起了一道陌生男声,“主子。” “人带来了吗?” “带来了,京中有名的妇科圣手,胡大夫。” 胡大夫跪在墙角边,他的双眼被黑布蒙上,不知道自己被什么人带到了什么地方,身子不停的发抖。 暗一把匕首抵在他脖颈,压低声音道:“胡大夫,不要呼救,也不用害怕,此番只是叫你为我家夫人把脉调养身子罢了,若你调养的好,赏钱自然是少不了的,若你报官,你一家老小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胡大夫冷汗直流,连忙点头,“是是是。” 安今不知道墙那边是什么光景,只看到从洞里探出一只布满皱纹的手,她配合的蹲了下去。 虽然系统已经给了她一层保障,但萧则留能找了大夫也更好,这样以后的孩子说不定也会更健康些。 “这位夫人已经怀孕两月有余。” 萧则留皱着眉头,他叫大夫来可不是来确认这个的。 他等不及主动开口道:“夫人身体如何?是否能安然无恙生下这个孩子?” “头三个月最是容易动胎气的时候,得要万般小心,而夫人的身子又有些虚弱……” 胡大夫话还没说完,就莫名在夏夜感到一股寒意,连连又道:“但要是好生调养,必然能母子平安。” 听到大夫的话,萧则留心里一沉,此时两人在别宫,如何能好生调养,万一有什么差池…… 察觉到男人的担忧,安今握紧他垂在一侧的手。 萧则留深呼一口气,对着胡大夫沉声道:“我要你尽自己最大所能为夫人调养。” “小人一定。” 白天人多眼杂,外界还有巡逻的守卫,他们定下时间胡大夫每半月来把脉一次,但安胎药安今还是需要天天喝的。 安今需要食用的药膳或安胎药,都是暗一在外面熬好,晚上送过来的,安今也只能晚上喝。 但是安今怀孕后嗜睡,每每都熬不到那个时候,一般都是萧则留替她守在墙角,然后将药端到殿内,哄着她服用。 “乖莠儿,喝完药再睡。” 萧则留扶着困倦的少女,将她药碗送到她唇边,不管安今怎么困,苦涩的药一如口中就立马清醒了,但也没办法只能皱着眉头喝。 而后男人就会心疼的叫她揽在怀里,细心的哄着她入睡。 萧则留不再去做其他事,整日围着怀孕的妻子转,闲时就捧着胡大夫手抄的孕期注意事项看。 孕妇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他也已经烂熟于心。 白日但凡没有下过料的膳食,他都会挑出些性寒对孕妇不利的,剩下的大部分都进了安今的肚子里,而男人只吃着暗一晚上送来的干粮。 安今有些吃不完那么多,想叫他一起吃,他却只说剩下的可以晚间热热再给她吃。 最危险的头三个月过去,安今的胎也算是坐稳了,她倒还没怎得,男人却消瘦了许多。 到了盛夏,安今穿着轻薄的夏衣,也隐约能看到她微微凸起的小腹,此时她坐在槐树林荫下的石凳,萧则留站在一旁给她打扇。 林荫洒在两人的身上,光影斑驳,带着难得静谧。 “孤算过了,咱们的孩子约莫会在来年三月降生,正逢春日,不冷不热,莠儿也不会太难熬。” 男人深邃的眼眸盛满了温柔,“孤倒是有些等不及想见他了,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安今原本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闻言忍不住抬眼问他:殿下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女孩都好,这是孤的第一个孩子,孤总会爱他的。” 安今倒是没再说什么,皇家重视子嗣,长幼尊卑有序,长子虽受重视,但是潜邸时的孩子和登基后的还是不一样的。 静谧的时光没过多久,便听到宫门锁开的声音。 安今连忙男人怀里出来,端正的坐在一旁。 来得是送膳的宫人,几人放下食盒便走,只有一个新来得小太监偷偷抬眸看了眼。 男人龙姿凤章,女人秀雅温婉,此时坐在一起,倒像是难得的一对璧人。 宫内常说废太子暴戾异常,他怎么觉得这废太子一点不似传闻那般,他正那么想着,男人幽沉的眸子陡然射了过来,“要是眼睛不想要了,那便留下来吧。” 小太监心头一颤,佝着腰撒腿就跑。 果真是天家威严,哪怕被废为庶人,那通身的气度还是忍不住叫人双腿发软。 安今对来送的膳食一点也不感兴趣,因为系统已经提前告诉她这是被下过料的了。 她起身拿着食盒,正准备老样子将其倒在槐树根下埋掉,然而男人却陡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磨磨唧唧的做什么,还不快来给孤布膳。” 安今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这是有毒的,不能吃。 “孤的话你都敢不听?”男人暴怒地将手里的团扇狠狠的掷在她脚边。 安今怔在原地,不可置信的望着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萧则留阖眼,遮住眼底的痛色,再睁眼时眼里满是嫌恶,“伺候孤用膳还委屈你了,不情愿就滚回你的相府去。” 少女泪水沾湿的睫毛微颤,却又不想叫他看见,垂着头将食盒打开,将一道道菜摆在石桌上,手指颤抖的给他夹了一块鸭肉,还没有送到他碗里,手上一抖,便从桌上滚到了地上。 男人面色愈发难看,放佛是在压抑着暴怒,呵斥,“不愧是虞狗的女儿,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孤要你有什么用,跪一边去。” 少女明显一颤,默默起身跪在不远处的地方,看着萧则留一点点吃下了五石散的膳食。 安今知道应该是皇帝派人来探查他们这边的情况,可是知道他不易是真,但他那副暴戾的样子吓得她也是真。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止不住的泪水砸在青石板上。 是前功尽弃了吗?要是躲不开皇帝的视线,萧则留哪怕知道饭菜有毒,也只能吃下去,甚至还要装作暴虐成性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今的腿跪得都麻了,整个人摇摇欲坠,她努力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呼吸都减弱了几分。 一道为不可察的暗影掠过,带着一阵微风。 萧则留立马甩了筷子,及时揽住少女即将倒下的身子,惊惧不已道:“莠儿。” 安今跌坐在地上,止不住的哭,不仅是身上的难受,还有对未来的恐惧,怪不得系统会主动给她和孩子开启保护模式,原来在太行别宫的五年那么难熬。 望着少女泪流满面的样子,萧则留手臂上的青筋尽起,只觉一股钻心的疼蔓延至四肢,“莠儿,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的声音几乎无法连贯,字词在喉咙间颤抖,开口竟是沙哑的哽咽,“刚刚是父皇的龙卫来了,我不得已才会那么对你。” “父皇想叫我癫狂,可是我在这段时间太平静了些,才叫父皇起了疑心,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考虑周到,才叫莠儿受此委屈。” 少女面上是一片毫无血色的惨白,整个人如泡沫般易碎:可他要是日日派人来怎么办啊?服用太多五石散,你会死的。 萧则留的心瞬间被撕裂了千百道口子,他没想到了现在她关心的竟还是他的身体。 一阵血腥几乎要从他的喉间涌出,又被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他粗粝的大掌抚上她的面容,一点点拭去她面上的泪痕。 “莠儿,孤不怕死,也不怕五石散,孤只怕控制不住自己伤害到你。” 安今又想到新婚夜那个浑身暴戾的男人,一双无形的大掌仿佛掐住了她的脖子,那股窒息感让她喘不上气来。 她迷茫,也很害怕,想到萧则留会重新变成那样,身子都忍不住发抖。 萧则留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心里泛起滔天的恨意,“莠儿,别怕,这样的日子不会过太久的,给孤点时间好吗?” “我已经联系上了一些旧部,镇北侯世子也并未身死,现在隐姓埋名正前往西北,要不了多久……” 皇宫,宣政殿。 “陛下,属下亲眼见二殿下吃下了膳食,似乎并未察觉到什么。” 身着明黄色绣金龙袍的中年男子坐在上首,听了汇报却一言不发,凝重的气氛让龙卫的头更低了几分。 良久,皇帝才悠悠开口,“你觉得这一年多的五石散对留儿心性的影响大吗?” 龙卫垂眸,组织着措辞,“二殿下从前待人温和有礼,但现在易躁易怒,反复无常,而且对那个无辜哑女动辄打骂,全然当个丫鬟来使。” 皇帝目光如炬,带着无尽的压迫感,“就凭这你便觉得,留儿是真的受到了五石散的影响?那哑女可是虞相的女儿,在他眼里可不算无辜。” 龙卫双膝跪地,“属下不敢,属下并非仅此下了定义,只是那哑女好像怀了二殿下的孩子,但……” 他想着白日里在太行别宫看到的情景,笃定道:“可殿下对她并无怜惜之情。” “怀孕了?她倒是个有福气的。” 当年她和相府嫡出大小姐先后出嫁,荣王府那边肚子都还没个动静呢,反倒是在被幽禁在太行别宫的先怀上了。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张总管,瞧着陛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陛下,我们要不要……” 张总管是自幼跟着陛下身边伺候的,一直知道陛下有多忌惮曾经的太子殿下和镇北侯,若是他们一脉留下子嗣,不免会留下祸根。 皇帝将手中的奏折摔在桌上,“一个天哑之女生下来的孩子,是否健全都不知,不必理会,况且……” 皇帝后面的话没有说尽,张总管在心里默默补上了最后几句。 况且镇北侯府已经完全覆灭,就算有了子嗣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龙卫,再探,朕那个儿子可没那么简单。” 第69章 第69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是你陷害孤,虞狗,孤要杀了你。” 太行别宫庭院里,男子在庭院中踉跄而行,手里挥舞着银戟在空气中乱砍,宽大的衣袍随风而动,隐约可见他消瘦的身形。 他时而高声狂笑,时而喃喃自语,言辞荒诞不经,癫狂之态让人不寒而栗,来送膳的宫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他。 然而一个小太监放下食盒时,或许是因为手抖,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本在沉浸自己世界的男人突然朝门外看去,充血的眸子看着格外可怕。 “什么泔水都往孤这送,孤可是太子,敢这般怠慢孤,滚,都给孤滚。” 宫人们的目光与男人那冰冷而充满杀意的眼神交汇时,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连滚带爬地朝着门外跑。 “殿下疯了,快快快锁门。” 他们连忙关上了宫门,只见男人披头散发如鬼魅般狰狞的神情,手中的银戟也插在了朱门之上。 男人像是困兽一般嘶吼着,一脚踢翻食盒,拔下银戟疯狂的砍着庭院里的那颗槐树。 安今躲在盘龙檐柱后,见男人近乎癫狂的模样,她蹙着眉头,眼里带着浓郁的忧虑。 他这副样子有几分假几分真,或许只是他自己知道。 没过多久,男人忽然丢下手里的银戟,半跪在了地上,猛地抓起地上散落的饭菜,一股脑儿地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动作粗鲁而疯狂,竟像是疯了一般。 躲在暗处的龙卫也不由一阵惊愕和怜悯。 君子死而冠不免,曾经的太子殿下端方有礼,好洁喜净,而现在他衣发散乱,形如疯癫,地上的食物都能捡起而食,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龙卫也只瞧了他一眼,目光又不受控制的看向了那个躲在柱子后面不断颤抖的身影,同时也注意到了她面上不正常的红印,就像是被扇了巴掌似的。 不仅如此,有时龙卫甚至还能看到她身上其他的伤痕,脖子上的掐痕、手腕被绑得勒痕,光露在外面的伤他都看到不少,也不知她衣衫之下还藏着多少伤痕。 宫人送完膳还能跑,而她却只能一直待在这里,承受这个反复无常男人的怒火。 就像是一株夹缝生长的野草,光活下去本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还要遭受外界的狂风暴雨。 每每看到她那蓄满泪水的眸子,龙卫都忍不住为之触动,可她面对却是一个失去理智的男人。 龙卫晃了晃头,强迫自己移开停留在她身上太久的视线。 二殿下这般模样,看来五石散是已经完全侵蚀了他的心智,如此,他也该回去如实禀告陛下了。 感受到龙卫走后,萧则留胃里一阵翻涌,刚硬塞入腹的食物又都呕了出来,紧接着,他的身体如同失去支撑般向后仰去,重重地摔倒在地。 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眼神呆滞,望着头顶的四角天空,慢慢阖上了眸子。 癫狂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疲惫。 安今走过来,在他身旁蹲下身子,拿着干净的帕子将他嘴角的秽物擦净,然后动作轻柔的抚开了挡在他面上的发丝。 少女的动作温柔,如晓露春风般让人眷恋,男人眼睫微颤,睁开了干枯无神的眼眸。 眼前狭窄的天空变成少女精致漂亮的面容,男人喉结艰难地上下滑动,勉强笑道:“莠儿这胭脂抹得是越来越好了。” 安今黛眉轻皱,没理他的调笑,担忧的问道:那个探子他走了吗? “走了,约莫一阵子都不会回来。” 男人声调极轻,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 黄昏之后,便是长夜。 男人的唇瓣毫无血色,苍白得如同冬日的雪花一般。他紧闭双眼,身体颤抖着,似乎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煎熬,发出一道道压抑的喘息声。 池水寒冷至极,他额角处的青筋却根根暴起,清晰可见地凸显在他那紧绷的皮肤上。 安今坐在浴池边上,为他揉着头,眼底满是担忧。 很快,男人滚烫的手掌握着安今的手腕,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安今微微一愣,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就对上了男人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呼吸声沉重而急促,每一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似的,夹杂着沉重的喘息声,“莠儿,把我绑起来吧。” 这段时间为了打消皇帝的疑虑,他实打实的连续吃了半个多月的五石散。 五石散引起的燥热,让他整夜无法安睡,太阳穴更是像针扎般刺痛,甚至有时还会出现幻觉。 身上的痛苦让他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仅半月他整个人形销骨立。 安今知道他的症状愈发严重了,她抿着唇起身去拿绳子。 她回来时男人身上只穿了一层湿漉漉的里衣,地上一滩水渍,像是没擦身子直接套上了衣物,此时他靠着殿里的圆柱坐在地上,湿发一缕缕的遮挡了他的面容。 她走近,手中的麻绳捆住他布满伤痕的胳膊。 那都是产生因五食散产生幻觉时,他通过自残强迫自己清醒时留下的痕迹。 看到触目惊心的伤口,安今心里微涩,麻绳又绕过他的肩部、 腰部,将他上半身牢牢固定在柱子上。 在他的指导下,她已经知道该如何绑一个结实的结。 那是一次,因五食散的致幻性,他险些伤害到她时,他亲手教她的。 少女缠绕绳子的时候不免会挨近男人,男人死寂的眸子掀起一点点涟漪,他低头缓缓靠近她,可惜被禁锢着上半身,他的唇瓣堪堪擦过少女的面颊。 安今系好绳子时,感到这股湿热,下意识抬眸。 男人充满疲惫的眸子带着无限的爱怜,“莠儿,不用为我担心,早些睡吧,明日就好了。” 安今摇摇头,慢慢朝他靠近,一双粉唇印上了他的唇瓣。 这不是个暧昧充斥着情欲的吻,而是在轻轻的舔允,好似在安慰男人此时荒芜寂寥的心。 男人眼眸骤然紧缩,忍得眼睛通红,主动撬了她的牙关。 没过多久,安今气息越来越乱,缓缓分开了两人的距离,红着脸拿帕子帮擦他去唇瓣上的水光。 男人笑了,声音暗哑,“莠儿,你现在还有着身孕,先回去睡吧,不用陪着我。” 安今没有照做,去找了方新帕子,帮他绞了绞还在滴水的湿发,他本来就经常头疼,这样湿着被风吹干,以后估计头会更痛。 萧则留又心疼又无奈,要不是自己被绑住,都想将她抱到床上去了。 “好了,莠儿,你先去睡觉吧。” 安今是有些困倦,可是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是觉得忍一忍。 反正现在也无事,她又把之前两人的诗集拿了出来,然后眼睛亮晶晶的看向男人,意思是叫他继续做诗。 “这诗哪里是说做就能做的?” 不提现下身体的煎熬,萧则留只想叫妻子早些休息。 好吧,安今可惜的放下诗集,去书房那里拿了宣纸和笔墨。 清雅殿内,男人被绑在柱子上,额间冒着冷汗熬着灼心的热,安今就趴在在他的不远处做画消磨时间。 得益于男人曾经苦心孤诣地教导,她现在也只会画两人的肖像,画着画着她不由在两人中间又加了一个两头身的小人。 相比两个大人,这个小人画得要潦草的多,因为她还没见到他呢。 男人难捱咬住颤栗的牙关,看到画时,整个人愣住了,“莠儿是在画我们的孩子吗?” 安今弯了弯眉,杏眼盛满了温柔的星光,笑着点头。 视线落在画里小人的发髻,男人忽然笑了,“莠儿画得是男孩,我希望会是个男孩,这样以后要是我有什么不慎,在这世上你好歹还有个依靠。” 安今正还在处理这幅画的细节,闻言手不由一抖,滴下了一大滩墨水。 安今冲他摇摇头,随后继续作画。 不会的,原剧情的他吃下的五石散更多,他不会那么轻易的去世的。 他还会开启一个富饶强大而又如昙花一现的盛世。 萧则留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画像,一时倒也忘却了身上难熬的痛苦。 到了子夜,安今立马停了笔,到了墙角取回了今夜暗一为他们带来的汤药。 安今皱着眉将自己安胎药一饮而尽,随后带着东西回到了清雅殿。 萧则留现在已经对五石散上瘾了,暗一带来的饭也是尽量减少他对五食散依赖性的药膳。 由于他的双手还在被绑着,她便拿着汤勺喂着他吃。 到了现在,萧则留也知道她为什么会执意陪着自己了,心中没由来泛起一阵酸楚。 这样好的莠儿,要是早几年,或者晚几年来到他身边多好,可偏偏是在他最煎熬、最无能为力的时候,将她送到了他身边。 最近时常出现的幻觉,让他忍不住抬手去摸一下少女的面颊,想去确认她是否是真实存在的,可每次抬手都会被绳索禁锢。 男人唇瓣动了动,试图开口说些什么,可最后只是唤着了一声,“莠儿。” 安今疑惑抬眸,似乎在疑惑他怎么还不喝药。 萧则留神情恍惚,胃里灼烧一般的痛,仿佛也被爱人所喂的汤药安抚了下去。 第70章 第70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第二日龙卫果然没来,或许感受到萧则留已经接近半疯,目的已经达成,所以连下药的频率都少了,但萧则留的症状只重不轻。 他的身体已经对五石散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性,想要完全摆脱五石散的控制,只能靠着他自己慢慢熬,然而这个过程无异于一场酷刑。 不服用五石散,萧则留浑身就会泛起噬骨的痒,他拉着安今准备要倒掉饭菜的手,声音哑得几乎要碎掉,“莠儿,我就吃一点,一点点不会有太大影响的。” 安今面露不忍,干脆合上眸子不去看他乞求的样子,重新将他绑在柱子上。 萧则留双手紧握成拳,任由她将自己绑住,忍得全身的肌肉都在痉挛,骨头仿佛要被碾碎一般,呼吸也愈发急促而困难。 每一次发作的时间都是漫长而痛苦的,到最后男人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渗湿,毫无血色的唇瓣暴起一层层干皮。 安今拿着茶杯,给他润了润干裂的唇瓣。 原本被五石散折磨到神色恍惚的男人微微回神,他无力将自己下巴放置在她的肩头,泪水从他通红的眼尾滑落。 “莠儿,我好难受,好难受。” “你总说我是深壑里被风霜围困的松柏,可我知道我不是,我远没有那么坚强。” 他自诩意志坚定,可还是几近被这五食散逼疯,难怪前朝会因此灭亡,也难怪他那位父皇会拿这个对付他。 曾经孤傲不群的太子殿下,在漫长而又残酷的折磨中,也只敢在爱人的肩头上露出脆弱的神色。 安今轻轻的抚着他紧绷着的背脊,无声的安慰着他。 会过去的,只要熬过去,一切都会好的。 男人嘴唇颤抖着张合,最终发出的是细如蚊吟的哽咽声,“不过再难熬,我也必须熬,我不允许一个充满危险的疯子待在你和孩子身边。” 只有彻底戒断五食散,才能保护妻儿,才能去完成他的宏图。 下定决心后,他胳膊上又多了许多自残的痕迹,有时候甚至用不着安今动手,他都会自己把自己绑起来。 在安今怀孕五个月的时候,萧则留终于逐渐掌控住了自己那几近失控的身体,情绪日渐稳定。 安今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她重新给他束起了长发,整理好衣衫,好似要彻底将他和之前那个形如疯癫的男子区分开来。 镜中男子长眉入鬓,疏朗清逸,因为消瘦了些,五官愈发立体,面庞轮廓清晰。 萧则留看到镜子中熟悉又陌生的自己,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他强压下心中的起伏,转身环住了身后妻子的腰,将脸贴在她隆起的小腹之中,“这段时间辛苦莠儿了,孩子有闹你吗?” 安今双眸似水,笑着摇头。 她越是这乖巧懂事,萧则留越是心中抽痛。 他以往见过的怀孕女子哪个不是仆从环绕,汤汤水水不断,而他的莠儿跟着他,什么都得不到,还要来照顾他,为他忧心。 如此想着他漆黑的瞳仁都染上了几分血色,喉咙也开始发疼发涩。 莠儿待他如此情深意重,日后他定不会负她。 恢复后的萧则留对安今关怀备至,几乎将她生活中的所有琐事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昔日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也无师自通地知晓了该如何悉心照料一个人的起居饮食。 不仅如此他还学会了给妻子挽发描眉,他虽然从前没做过这些,但是他会作画,此时画着还真是像模像样。 曾经那盒用来假扮伤痕的胭脂现如今也派上了真正的用处。 到了十二月,京城落了第一场雪,这一落就是三天,庭院里又积了厚厚的雪。 安今如今月份大了,且冬日寒冷,也愈发不爱出门。 知道安今惧寒, 萧则留特意叫暗一带了些银丝碳,有了炭火冬夜也不再难熬,就算男人有时半夜出门,安今也不会在被冻醒。 好不容易等雪停了,是难得的一个晴天。 安今坐在榻上做针线活,用自己之前不穿的旧衣改成孩子的小衣,孩子三月份出生,现在也该准备着了。 虽说可以叫暗一从外面带几套小孩的成衣,但孩子总不能待在殿里,万一哪天带孩子在庭院里玩,被来送膳的宫人或是时不时来一趟的龙卫发现,也容易生事。 而且她挑的这些布料都很柔软,给小孩子穿也完全没什么问题。 她微微低着头,每一针每一线都缝得极为细致,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映出一片柔和的光晕。 而萧则留本在庭院里扫雪,望着窗边妻子娴静柔美的侧脸,一时兴起,竟开始蹲下堆雪人,他时不时的抬眸瞧着妻子,仔细地雕琢着雪人的形状。 可惜他实在不擅长此道,不信邪的又堆了两个。 安今放下手上的衣物,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透过窗户,见着庭院立着三个歪歪扭扭的雪人,不由露出了清浅的笑意。 想不到萧则留竟也会这般童趣。 萧则留那边已经放弃了,望着依偎在一起的雪人,只安慰自己像是他们一家三口,随后便直接回到了殿里。 安今瞧着他走来,打趣的比划着:殿下,堆雪人好玩吗? 冬衣厚重,本身形瘦弱的她都裹成了一个粽子,不过她的肌肤如羊脂白玉般白皙透亮,杏眼含情,秀丽的容颜瞧着就让人眼前一亮。 男人笑了笑,“尚可。” 待身上暖起来,萧则留坐在妻子身则,带着憧憬道:“日后咱们的孩子我一定不会叫他和孤幼时一般。” “孤会教他诗经策论,骑马射箭,但也会带他堆雪人逗蛐蛐。” 安今笑着继续给孩子做小衣,并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日后登基孩子多得见都见不过来,哪里会那么用心。 连下了几场雪,很快就到了新年,这是两人在太行别宫度过的第二个新年,外面的烟花爆竹声整夜未停,别宫却格外凄清。 安今身安今还在孕中容易疲倦,本就睡得早,却总是被这爆竹声惊醒。 一次次被惊醒,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开始躁动不安,安今轻轻抚摸着凸起的肚子,试图安抚他。 “怎么了莠儿睡不着吗?”男人温柔的声音响起。 安今往他怀里缩了缩,抬眸望着他比划着:孩子他踢我。 她这个月份胎动也是正常的,虽不至于疼,但现在愈发睡不着了。 “之前还夸他乖,现在就开始调皮了。” 男人宽大温热的手掌也贴在了安今的腹部,他脸也凑了过去,似乎是想和孩子商量,“小调皮鬼,别折腾娘亲了好吗?” 神奇的是腹中的孩子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真的不乱动了,安今笑着入眠,在新年夜睡了个好觉。 新年过后,安今离产期越来越近,她知道系统会保护她安全生下这个孩子,倒也没太忧心。 反倒是萧则留焦虑得嘴起燎泡,要是莠儿在晚上生产,还能叫暗一把胡大夫叫过来,但莠儿要在白天生产呢?万一有什么差错,只怕是个大夫都请不到。 他不敢赌这个概率,便叫暗一每晚带来不同的产婆,亲自向她们求学,萧则留本就聪明,又好学,每见一个产婆就都会记录下好几张纸的经验之谈。 听着产婆们说着女子生产可能会遇到的突发情况,萧则留愈发焦虑和害怕。 而这一切安今还是在书房见到他写的密密麻麻的生产事项时才发现的,不由也感到一阵暖意。 二月化雪,三月花开。 这时孩子已经足月了,安今的肚子也高高隆起,萧则留听产婆说要孕妇多散步有利于生产,便常常扶着她在庭院里散步。 就在很平常的一天,安今像往常一样散步,然而还没走几步,她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下身涌出,瞬间浸湿了她的裙摆。 意识到羊水破了,安今下意识攥紧了男人的胳膊。 萧则留看到她的神色,心里涌出一阵恐慌,很快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将她横打抱起带去了偏殿。 偏殿是他根据产婆的指示准备好的产房。 “莠儿不怕不怕,我就在这陪着你。”男人将她放置在床上,却一直没有松开她的手,一遍遍安抚着。 可他的声音一直在颤抖,也不知道是想给予身旁的妻子慰藉与力量,还是对自身的安抚。 萧则留靠着床边,双膝跪在地上,将自己的胳膊送到少女唇边,“莠儿要是痛的话就咬我,不要忍住,一定会没事的。” 亲友、权势、自由,上天已经带走了他太多东西,这一次一定会保佑他的妻儿的。 70-80 第71章 第71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婴孩啼哭声响彻云霄,似旭日穿透层层乌云,驱散了笼罩着整个太行别宫的沉沉阴霾。 男人颤抖着双手,抱着怀中皱巴巴的小人,像是在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萧则留眼眶湿润,手抖的厉害,这是他和莠儿的孩子,是他期盼已久的孩子。 自辱装疯时,在被五食散折磨的痛不欲生时,就是对妻子的爱意和对这个孩子的期待,才叫他捱过了一个又一个长夜。 他咽下喉间的酸涩,把孩子往妻子身边递了递,想叫她看看他们的孩子,声音带着哽咽,“莠儿,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是男孩。” “从我第一天知道他的存在时,我就在想他的名字,可是一直没想到满意的,现在我突然想到了,我们叫他正意可好?” 安今疲惫的躺在床上,见到孩子也露出了笑意,她嘴巴张了张,无声念了“正意”。 正意正意,正和心意,从名字中就能窥见对孩子的爱。 见男人不似作伪的喜悦和感动,安今笑着点点头。 萧则留将儿子放到早就准备好的摇篮,随后又回到了妻子床前,拿着帕子擦了擦额前的冷汗,眼里带着浓郁的心疼,“辛苦莠儿,身上可有不适?” 他从产婆口中了解过女子生产有多么不易,也害怕她会因此落下什么病根。 安今摇摇头,好在有系统的帮忙,她生得很顺利,过程也没遭多少罪,只是有些疲倦。 确认她没有什么大碍后,萧则留才彻底放下心,去哄一直哭闹不休的儿子。 摇篮里的小正意握着小拳头,哭的响亮,萧则留将他抱起,生疏的晃着臂弯哄他,“意儿不哭不哭,爹爹娘亲都在呢。” 初为人父,他难免有些手忙脚乱,越哄孩子哭得越厉害。 他挫败地垮下脸,无助道:“莠儿,意儿一直哭,我哄不好他。” 安今撑着身子坐起,朝他伸了伸手,示意他把孩子给她。 她知道孩子应该是饿了,别宫条件艰苦,没有奶娘什么的,对于刚出生的孩子,安今只能母乳来喂养孩子。 接过孩子,安今才感受到意儿很轻,她整个孕期在别宫里度过,养得不怎么精细,所以意儿比正常的孩子瘦弱些,但好歹是足月生的,也没有什么不足之症。 她握了握儿子的小拳头,正准备解开衣衫,却发现男人还在直勾勾的看着她。 安今面颊浮上一层薄红,也有些不好意思,挥了挥手想叫他离开。 此时萧则留也明白了什么,他转过身子,“莠儿,放心,我不回头。” 儿子哭得小脸涨红,安今也没心思管他走不走,直接解开了衣衫。 本还在哭闹不止、手脚乱蹬的孩子,小手本能地抓住安今的衣襟,小脑袋往母亲胸口蹭了蹭。 没过多久,孩子的哭声渐渐止住了,只剩下偶尔一两声抽泣,最后在母亲怀里安睡。 安今低头望着儿子恬静的睡颜,心里愈发柔软,亲了亲儿子脸蛋。 宝宝,爹爹娘亲为你取名“正意”,所以这一世在爱意中幸福长大吧。 安今本就是强打着精神喂奶,这一番下来也消耗了所有的精力,很快也疲惫的睡了过去。 “莠儿好了吗?”在吸允的声音停止后,萧则留轻声问了一句。 等了片刻,萧则留没收到回应,便直接转身回来。 看到床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依偎着熟睡的模样时,男人面上露出了宠溺又心疼的笑容,也守在床头。 意儿出生后,太行别宫没了原来的冷清,意儿是个娇气的孩子,一刻见不到爹娘就会嗷嗷哭,而且哭得还响亮。 毕竟是第一次带孩子,萧则留没有什么经验,儿子一哭,就把他抱在怀里哄,然而也经常被儿子尿一身,不过他也不在意。 洗三礼也算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仪式,虽然被困在别宫,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萧则留还是为儿子举办了一个简单的仪式。 男人一手毫不费力的托着意儿,将他放至盛着温水的木盆。 小孩一天一个样,如今的意儿长了些肉,白嫩嫩的像个小汤圆,此时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四处看。 萧则留面上满是柔情,另一只手象征性的用艾叶往意儿身上拍了拍,只希望能洗涤污秽,祈祥求福。 随后他拿着棉布将洗干净的儿子裹好,放到了安今的怀里。 安今正侧靠在床头,丝绸般墨色的秀发随意披散下来,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意儿似乎是感受到母亲的气息,更加兴奋了,小手挥舞着,还抓到了安今的一小捋头发。 萧则留在一旁瞧着母子两人如初一辙的眉眼,不由笑道:“意儿像你。” 刚出生还不太看得出来,现在逐渐张开,倒是越来越像了。 安今正捏着儿子的小手,想解救自己的头发,闻言不由抬头,男人正注视她,唇角的笑意让人心生暖意。 安今轻轻一笑,儿子肖母,原剧情里这点也是萧则留厌恶这个孩子的原因,不过现在却太不相同了。 不管未来如何,起码现在的萧则留尽到了一个父亲该有的负责。 照顾一个出生不久的幼儿,并不容易,这个阶段的孩子昼夜不分,只能通过哭声来传达自己的需求,不免让人疲惫。 “呜呜呜呜。” 萧则留数不清这夜是第几次被儿子吵醒了,他熟悉的起身,一边把儿子抱在怀里哄,一边去热着羊奶。 羊奶渐渐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等到温度适宜后,萧则再将温热的羊奶端到意儿面前,耐心地喂给他喝。 意儿皱着小眉头,似是极为勉强的喝着。 见此萧则留也松了口气。 刚出生的婴儿总是会缠着母亲,莠儿一夜几乎要醒来好几次喂意儿,这他帮不上忙,但也心疼妻子。 后来他便叫暗一每夜送来羊奶,尽量减少他对母乳的依赖性,这样莠儿也能轻松些。 儿子能接受羊奶后,他便直接把儿子带到清雅殿睡,晚间他要饿了,他便起身给儿子喂羊奶。 刚开始意儿自然不愿意,哭声能把屋顶掀翻,可几天下来慢慢也习惯了。 待儿子喝完一小碗羊奶时,他没有直接将他放到摇篮,而是耐心的拍着儿子的背,又给他按了会小肚子,以免他吐奶。 很快,意儿就满月了,安今的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清雅殿里,意儿躺在摇篮里,安今轻轻晃着摇篮哄他入睡,可是不管怎么哄,意儿还是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没有丝毫困意。 “这个小鬼灵精可难缠了,这样他可不会睡的,只当你在和他玩。” 洗漱好了的男人大步走来,熟练的摇篮里的儿子提到自己怀里,又将安今一同带到了床上。 两人大人一人睡在一则,意儿躺在中间嗦着大拇指,一会看着爹爹,一会看着娘亲。 在安今坐月子这段时间,晚间都是萧则留哄孩子入睡,他现在也有了丰富的经验。 萧则留半坐在床上,伸出手温柔地拍了拍儿子的后背,口中还低声哼唱着曲调。 微弱而温暖的烛光,映照在男人的脸上,仿佛一层柔和的薄纱,将他原本锋利的眉眼都变得温和起来,男人声线低沉又富有磁性,此时哼唱着轻柔的曲子,浑身透着难以言说的魅力。 安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很难把眼前这个满心柔情的男人和新婚夜那个疯癫痴狂的男人联系起来。 由此,她也感慨,还好自己没有过早放弃这个任务。 刚刚哄睡儿子,萧则留就对上妻子温柔的视线,他清声哂笑,“莠儿怎么这般看着我?” 安今明眸稍弯,比划着:原来殿下还会唱哄孩子的童谣啊。 男人神情带着些怀念,“不过是边凉家喻户晓的民谣而已,西北军中人人都会唱。” 安今拉着他的手,又摸了摸意儿的小脑袋:殿下这段时间一直都是那么哄意儿的吗? 提起这个,萧则留无奈道:“是啊,要不然他不睡。” 安今望着他,眼中光彩湛湛:殿下是个好父亲。 不提皇家,普通官宦人家,也少有人做到这种地步,大多是将孩子交给仆从照看,在孩子多的高门大院里,孩子一个月也不定能看到父亲几次也是常态。 毕竟男子没有经历过十月怀胎,没有那种对孩子与生俱来的爱,日后的相处再不多,自然不会有什么亲厚的感情。 而现在对孩子投入的时间和精力越多,日后情感也会越深。 随后想到了什么,安今眸中又闪过一丝愁色。 在别宫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萧则留确实是个好父亲,只是不知道日后的他还会不会如现在这般。 要是意儿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父亲,之后萧则留再变,估计意儿也会伤心的吧。 看懂莠儿对他的夸赞,萧则留不由握紧了她的手,目光像是陷入了回忆。 “母后早逝,幼时父皇待我又极为严苛,每每在我抚案读书,而皇弟们欢笑着从我窗前路过时,我便在想,日后我若有了孩子,我绝对不会让他像我这般。” 世人皆说他天资卓越,可鲜少有人知,这所谓的天资是他舍弃了所有童真与欢乐换来的。 生来极贵之家,却也从未体验过寻常亲人间的温暖,就连那点微薄的父子之情都是裹着毒液的。 “被废后,我无数次质问过上苍为何叫我困顿至此,但现在我却觉得这不是磨砺,而是恩赐。” 安今怔了会,他现在对意儿的好,或许也是幼年的他曾经所期盼的。 有人因为爱而给予爱,而有人给予爱去弥补为未曾拥有的爱。 第72章 第72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很快到了盛夏,意儿也五个月了。 冬日里暗一还能送些炭来,但是夏日的冰却不太好送,也只能硬生生的熬着,连一向活泼好动的意儿整日都蔫蔫的。 这段时间,意儿被养得很好,安今托着他的小屁股,也能感受到那股沉甸甸的重量。 空着的一只手拿着团扇给他扇风,以往意儿都会乐呵呵的抓着扇柄垂下的流苏不放,现在意儿蔫儿了似的缩在娘亲怀里。 天气炎热,安今只给他穿了个红色的小肚兜,小家伙肉嘟嘟的小胳膊和胖乎乎的小腿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外边,配着他精致可爱的五官,看着像极了年画里的娃娃。 然而此时他皱着小脸,葡萄般的大眼睛含着一汪泪,抽抽嗒嗒的小声哭着。 这样的天大人还能忍忍,但小孩却是耐不住的,有丁点不舒服,就会掉眼泪。 安今心疼给意儿擦眼泪,团扇摇得力道更大了,却也是治标不治本,那么热的天扇的风都是热的。 “怎么了?”萧则留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跨进殿里,一眼就看到儿子那副可怜巴巴、委屈万分的小模样。 他不由自主地快走几步,将他抱到了怀里。 安今眉心微微动了动,指了指外面的艳阳天:意儿怕热。 萧则留手背轻轻地贴在了儿子那张红扑扑的小脸上,感受着那股灼热的温度,眉头微皱,“三伏天确实难熬了些。” 若是之前就算不去避暑行宫避暑,也会有冰鉴消暑,不过现在…… 他望着皇宫的方向,眸光忽然暗了下来。 本想再等等找到一个一劳永逸的时机,现下看来还是早日出去为好,不过这样少不得又要虚与委蛇一番。 现在这个天,哪怕不出门只待在殿里,也是止不住的热闷,见意儿实在难熬,安今和萧则留便带着意儿泡盛着凉水的浴池。 小孩总是爱玩水的,再加上很是清凉,意儿很快恢复了精气神,咿咿呀呀的一直扑腾水面,别看他胳膊小腿的,却格外有劲,溅起的水花进入萧则留眼睛里。 他拍了拍儿子肉嘟嘟的小屁股,轻叹道:“意儿乖些,再忍耐一二,明年定不会如此了。” 安今似有所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但还没来得及想太多,意儿又开始扑腾了。 她头疼的拽着意儿的腿,而萧则留又拉着他的手,他才勉强安分下来。 意儿年纪还小,还不能泡太久,安今见意儿不再难受后,便拿着小毯子将光溜溜的儿子包起来。 好在这样难熬的日子也没过多久,很快便下了一场大雨,驱走了蒸人的暑气。 秋日比冬夏好过,安今也时常抱着意儿到庭院里玩,而萧则留依旧忙碌,晚上出去的时间越来越久,不过从他舒展的眉眼看来,事情进行应该也还顺利。 意儿的调皮再在会爬之后初见端倪,冬日裹得严严实实,他想爬也爬不动,后来到晚间,殿里烧起了炭盆,他身上衣物少了些,就耐不住性子里满地爬,一会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一会有自己咯咯的笑。 不知不觉就爬到了安今脚边,安今坐在软榻上,借着烛火给意儿缝制新衣,就感受到裙角一阵拉扯力,她一低头就见意儿在仰头朝她笑,那明亮如星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状,露出下排冒出一点点的乳牙。 意儿现在也八个月了,生得粉雕玉琢,穿着她曾经旧衣改制而成的衣衫,看着倒像是个小女孩。 瞧得安今心头一软,正准备将儿子抱起来,就见一旁身姿伟岸的男人走来,步履稳健地走到小团子身旁,轻而易举地便将偷溜过来的意儿捞入怀中。 “怎么小就知道躲懒了?爹爹和娘亲都不愿意喊。” 意儿扭了扭屁股,似乎不乐意待在爹爹怀里,撅着嘴朝安今伸出了双手。 安今眸光温柔,假装没有看懂儿子的求救信息。 她没有办法说话,在意儿语言发育的阶段,最好还是叫萧则留多陪陪意儿,不然长期处在无声的环境,也会影响他的语言学习能力。 原剧情就是这样,原身一个人带孩子,也无法教孩子说话,导致小反派语言功能发育迟缓,最后还是登基后,被带到皇宫里,接触的宫人多了,小反派才学会说话,而那时小反派都已经四岁了。 “咿呀咿呀。” 意儿学着爹爹说话,发生声音含糊不清。 萧则留耐心的教导着:“慢慢学,意儿先叫娘亲吧,来跟着爹爹念,娘亲。” “咿呀。”意儿一说话,手也扑腾一下,正巧打到萧则留的眉骨。 萧则留拉住而儿子不安分的手,“不是咿呀,是娘——亲——” 不管萧则留怎么叫,意儿说得话都是含糊不清的,口水还一直流。 他无奈的用袖子给儿子擦口水,只能安慰自己现在儿子还小,是他太急于求成了。 安今看着他们父子俩互动,脸上的笑意愈发浓。 庆丰三十五年,也是安今在太行别宫的第三年,今年初雪来的晚,却又大又急,好似在昭示这并不是寻常的冬日。 窦娥冤窦娥冤,杀忠臣,宗庙塌。 近日来,京城之中不知从何处开始流传起了这首耐心寻味的童谣,并如同瘟疫一般迅速传播开来,大街小巷、茶肆酒楼,皆能听闻其声。 当这则流言传到皇宫之时,皇帝顿时勃然大怒。 他面色铁青,将手上的奏折狠狠的摔在地上,“查,给朕查,朕要看到底是谁谣言惑众。” 盛怒之下,皇帝立刻下令连夜派出亲信侍卫前往宗庙值守,以防万一。 然而,就在侍卫快马加鞭赶往宗庙的时候,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宗庙竟然真的坍塌了! 一时间,尘烟滚滚,遮天蔽日。原本庄严肃穆,供奉着大庆历代皇帝牌位的宗庙瞬间化为一片废墟,残垣断壁散落一地。 而那些刚刚抵达宗庙附近的侍卫们,被吓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样大的动静也不是他们想瞒就能瞒住的,一时间京中百姓都一致认为这是天罚,还在暗暗揣测,那首童谣里面说的忠臣到底是谁。 紧接着西北百名百姓跪在京城城门外,高举万人血书,求圣上还镇北侯清白。 一时满京哗然,京城平静了那么多年,连续遇到了这般奇事,都连连跑去城门围观。 只见从西北远道而来的这群人中男女老少都有,但还是妇孺居多,皆是衣衫褴褛,面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然而一个个精神却极为亢奋。 “奸相误国,草民求圣上还镇北侯清白。镇北侯一生征战四方,守卫边凉,从未有过谋反之心,而太子殿下更是收复了边凉十一城,叫我等重回故土,得以于亲人团聚。” “从边凉到京城足足有一千多公里,草民们足足走了半年之久,只为求一个公道。” “我等有证据证明巫蛊之术纯属虞相污蔑,虞相想坏我大庆根基,求圣上明鉴。” 本来只想看热闹的群众听着他们字字泣血的伸冤,不由为之动容,一千多公里,这该是多强的信念感,才支撑着他们走到了京城。 一个个也都纷纷道:“老夫自幼听闻镇北侯的丰功伟绩,也不信他会做这等事。” “还有太子殿下,我拜读过太子殿下的诗,也曾复盘过殿下十六岁那年变边凉之战,我亦不信殿下会是想弑君谋逆之人。” “就是,殿下如此优秀,皇位在他眼里也不过去唾手可得的存在,何苦去犯那天下之大不讳去谋逆。” “我们跟他们一起跪,求圣上重审当年巫蛊一案。” 京城城门边闹出的动静不小,无人注意到一只大雁飞到了太行别宫里。 书房里,萧则留反复的看着心里的信纸,最后将其放置在烛光上,火舌很快卷席纸张,映照着他晦涩不清的面容。 男人穿过走廊回到清雅殿,细雪飘在了他的肩头,带着丝丝寒意,然而回到清雅殿铺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暖意。 安今正抱着意儿隔窗看雪,意儿是没见过雪的,每天最喜欢的便是趴在窗前看雪,兴奋的手舞足蹈。 听见殿门开了,安今下意识回头看去。 男人玉冠束发,腰束锦带,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他弹去自己肩头的雪,大步走来,神情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莠儿,这太行别宫困不了我们几日了。” 安今眼里闪过一抹惊讶,那么快的吗?剧情里萧则留是在庆丰三十七年发动逼宫。 当然面上的惊讶也只是那么一瞬,安今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像是被他的喜悦感染一般。 待炭盆驱走身上的寒气,萧则留才去伸手抱住了妻儿,上扬的眉宇之间所流露出的难以掩饰的意气风发之态。 “这次孤会叫那群人亲自来迎孤出去。 当年虞相受命急于将他拉下来,留下了不少痕迹。 而他那位父皇最顾及自己的名声,兢兢业业那么多年营造勤政爱民的形象,只求在史书留下一个明主的圣名。 如今万民跪求重审当年一案,他必然会将虞相推出来当这个替死鬼。 只不过…… 男人抬起妻子的下巴,声音艰涩道:“莠儿,孤要杀虞相,你可会怨孤?” 为了早日脱困,他已经不择手段了,甚至不惜毁了供奉着列祖列宗的宗庙。 虽说莠儿在相府过得并不好,但毕竟虞相也是她的亲生父亲,他怕她会怨他。 但哪怕莠儿怨他,虞相也必须死。 第73章 第73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听到萧则留的话,安今神色平静如水。 作为父亲,虞相不管是原剧情还是她来之后,都不曾对虞莠这个女儿有多半分慈爱,作为臣子,他提愚斥能,买爵鬻官。 可以说现在落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况且安今也不觉得自己的想法能改变什么。 虽说虞相是听皇帝的命令,但也是害镇北侯灭门和萧则留困顿至此的直接凶手,萧则留目前还奈何不了皇帝,除掉虞相却是轻而易举。 萧则留没有把对虞相的恨转移到她身上已经很不错了,显然不可能会因为她放过虞相。 所以虞相是必须死的。 安今望着他的眸子,又摸了摸意儿的小脑袋:我的家人只有你和意儿。 萧则留心头微颤,揽着她的手力道之大似乎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之中,“我亦是如此。” “酿……酿。” 意儿还在安今怀里,他仰着头,看着抱在一起的爹娘,也不知道是被挤到了还是怎么回事,四肢也开始胡乱动了起来,嘴里还不断喊着,“酿……娘……亲。” 最开始安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清楚的听见这声“娘亲”,面上止不住的惊喜。 萧则留也极为意外,一把将意儿抱了起来,“乖意儿,再喊一遍。” 意儿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挥舞着,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似的。 对于父亲的话,他眨了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对着萧则留又唤了一声,“娘。” 空气陡然停滞了几秒,萧则留的笑意也停在了唇边。 安今却忽然笑了,该不会萧则留一直教意儿叫娘,意儿真的把他当娘了吧。 萧则留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了几下,脸色一时之间十分精彩,他叫儿子面对妻子,随后拍了拍儿子的屁股,“这个才是娘,再叫一声。” “娘。”意儿扑腾的双手,想往安今怀里钻。 他这个年纪还分不清爹娘是什么含义,叫他说什么就学什么,对谁也都那么喊。 安今笑着接过意儿,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流出来的口水。 萧则留没好气的捏了捏儿子的脸,“虽然闹了些乌龙,意儿也总算会说话了,之后我再教他喊爹爹。” 京中局势突变,朝廷人人自危,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一门心思地琢磨着怎样才能教会儿子叫“爹爹”。 然而还没等到意儿学会喊爹爹,太行别宫便来人了。 只听“嘎吱”一声轻响,门上的铜环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那扇紧闭着的朱门缓缓地打开了。 阳光透过门缝洒进来,但中间站立的人遮挡了一部分阳光,留下了一小片阴影,反射的光线模糊了他的面容,只隐约看到极其优越的轮廓。 本来一家三口正在廊下观雪,顿时也被这边的动静给吸引了。 萧则留将怀里的意儿递给安今,随后面上立马露出彷徨忧愁之色,“惊鸿你怎么来了?” 来人的朝靴踏过庭院落的薄雪,他穿着一身紫色直裰朝服,金冠束发,贵气逼人,此时捧着明黄色的圣旨举过头顶,一字一顿道:“二皇兄,臣弟奉旨来迎你重回东宫。” 少年时的萧惊鸿面容白皙,带着几分稚嫩与青涩,而现在脸庞轮廓分明,下巴线条更加坚毅,增添了几分成熟的气息。 “父皇受虞相蒙蔽,误以为二皇兄有谋逆之心,如今重审当年一案,确认当年之事纯属虞相诬陷,如今虞相已经伏诛,故复皇兄太子之位,遣臣弟迎二皇兄回东宫。” 一切都和萧则留预料的差不多,但他还是装作一副沉冤得雪的激动之色,“果真,父皇当真信孤了?” “圣旨已下,千真万确。” 萧则留快步上前,从他手上夺下圣旨,反复观看,最后仰头大笑,“哈哈哈,孤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上天待孤不薄啊。” 见二皇兄这副样子,萧惊鸿心里微沉,早闻二皇兄被幽禁后性情大变,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他的视线忍不住落在廊下的那道身影上,只见她抱着怀里的孩子,身形单薄,眉目之间笼罩着几分憔悴。 反倒是她怀里的孩子白白胖胖的,纯真的大眼睛一直转着到处乱看。 萧惊鸿心中钝疼,他就知道,二皇兄那么恨虞相,又怎会对她好。 若是他能早一点认识到自己对莠莠草的心,莠莠草会不会好过一些? 每次去相府,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想去找相府的大小姐虞灵音,连他自己也那么以为,但每次踏入相府后他都会忍不住的去找莠莠草。 虞灵音是京中第一才女又是第一美女,这些名头促使他对她有所青睐。 可当他真的娶了虞灵音,每每看到她那张高傲美艳的脸,脑子里浮现的却是那双含着泪水的杏眸。 莠莠草出身不好,还不会说话,她什么都没有,可他还是忍不住关注她。 那么多年,他早以学会喜怒不形于色,萧惊鸿压下心里的起伏,强颜欢笑道:“多年不见,二皇兄都有女儿了,瞧着当真是玉雪可爱。” 安今垂首,掩饰眼底的笑意,然而低眸对上儿子无辜的眼睛时,不由笑意愈深。 意儿长得像她,确实容易被人认成女孩,还好现在他年纪小听不懂,不然估计要闹小脾气了。 萧则留唇角的笑还未扬起,就被他压了下去,他紧锁深眉,“什么女儿,是个男孩。” 随即他理了理自己散乱的头发,声音激动,“管他们做甚,快快迎孤回东宫正衣冠,好进宫拜谢父皇。” 话落,他率先踏步,急不可耐的走出困了他三年之久的太行别宫。 而萧惊鸿垂在一侧的手默默握紧,不舍的往后看了一眼。 要是虞相没有把莠莠草送到别宫,那莠莠草就会是他的了…… 他轻阖眸子,冰冷的暗芒在眸底闪烁。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二皇兄已经不再是那个风光霁月、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了,他现在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如何配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一队仪仗浩浩汤汤的前往东宫,而安今抱着意儿坐在队尾的轿子。 意儿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似乎是害怕一直缩在安今怀里,小手不安的攥着她胸前的衣物。 安今的手轻轻地拍着意儿哄他,心下不由叹口气。 既然萧则留用阳谋借用百姓的力量,逼得皇帝不得不接他出去,日后也少不得要装模做样一段时日,才能不叫皇帝起疑。 不过应该也不会太久,那位一直没有出面过的镇北侯世子,想必已经完全掌控了西北军队,只怕待萧则留稳住京城局势,他们便要上京了。 仪仗队走走停停,半日才到东宫,东宫比太行别宫大得多,安今被安排到一处偏殿。 虽说是偏殿,装潢也是富丽堂皇,殿里摆着碳盆,一踏进去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身体的寒意。 殿里两个宫人见到安今时,连忙迎了上去,齐声道:“夫人。” 圣上下旨恢复了萧则留的太子之位,可没下旨封安今为太子妃,故此宫人们也只能称呼她夫人。 “夫人舟车劳顿,叫奴婢来照顾小殿下吧。” 安今后退几步,避开了宫人想抱意儿的手,这两个宫女是谁的人都不知道,安今怎么可能放心把意儿交给她们。 她指了指门外,示意她们退下。 两个宫人面面相觑,其中较为出挑的率先开口道:“是,那奴婢先退了,夫人若有什么需要,可随时传唤我们,奴婢名叫春花,而旁边这位叫秋月。” 春花刚说完,秋月就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她的袖子。 春花本还不解,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连忙跪在地上,“奴婢失言,求夫人饶恕。” 她倒是忘了,这位夫人不会说话…… 安今不明白她怎么又跪了下来了,见意儿已经困得连连打了几个哈欠了,她眼底闪过不耐,再次指了指门外。 “奴婢告退。”这次宫人们再不敢说些什么,利索的退下了。 殿里铺设着暖炕,炕上厚厚的被褥看上去柔软又舒适,安今将意儿放置床上,哄着他入睡。 意儿瘪着嘴,大眼睛里沾着些水光,“爹爹。” 安今一愣,心里不由无奈,萧则留哄了意儿那么久叫他喊爹爹,意儿都不愿意喊,怎么就挑着他不在的时候喊了呢。 意儿出生以来,爹娘都一直陪在他身边,他这也是第一次和爹爹分开那么久,想念也是正常的。 可没办法,萧则留初回东宫,需要他忙得事太多了。 可惜意儿并不懂大人的这些事,安今哄了好久才把闹脾气的意儿哄睡。 望着意儿的睡颜,安今抬指蹭了蹭他软乎乎的小脸,心里默默道:睡吧睡吧,等晚上意儿就能见到爹爹了。 果然不出安今所料,晚间安今睡得迷迷糊糊之中就感受到被人拥住了,闻着熟悉的气息,安今缓缓睁开了眸子。 寝宫里并未点蜡,借着月光也能看清殿里的景色。 男人拆了发冠,身着寝衣,正准备入睡,就对上妻子柔和的目光。 “莠儿醒了?” 萧则留拉着她的手,轻声道:“今日意儿还乖吗?” 安今点点头,又摇头,比划着:意儿很想你。 萧则留心疼地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随后将妻子的手放置在自己胸前,神情庄重的像是在立誓一般,“莠儿信我,不要半年,我定会叫我们一家三口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感受到手掌下炙热的温度及其跳动的心脏,安今唇边擒着温柔的笑意,轻轻点头。 就在两人温情的时候,一道软糯又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忽然响起,“爹……爹。” 意儿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笑的小乳牙露在外面,冲他伸手,好似在要抱抱。 萧则留怔了怔,反应过来后一把将儿子抱在怀里,目光灼热,“莠儿,你听到了吗?意儿会叫爹爹了。” 安今笑而不语,没告诉他,其实意儿白天已经叫过了。 第74章 第74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见到妻儿,萧则留心里的烦闷燥郁也消散了许多。 父皇一心想叫他死,却要装做一副被奸人蒙蔽错怪他的慈父姿态,令人作呕,可他也只能装作不恨不怨、感恩戴德的模样。 白日在皇宫里演戏的恶心感在这一刻也都被压下去了。 意儿在白日里睡过一阵子了,萧则留陪他玩了许久,他才重新睡去。 等哄完儿子,萧则留又将妻子揽在怀中,“莠儿,父皇现在还疑心我,我少不得要装疯卖傻一段时日,东宫里的人安插了不少父皇的眼线,莠儿不可轻信任何人。” 从前的他就是太过于自负和清高,觉得自己身为储君不太好插手父皇的后宫之事,对于母后在宫中留给的势力也鲜少动用,才叫那帮人有机会在他宫里藏脏东西。 栽过跟头后,他一回来就把东宫查了遍,也才知道这东宫之中安插了么多钉子。 现在不比曾经孑然一身,身边有了妻儿,他务必要安排妥当。 “莠儿,你身边那两个宫人我也查过了,春花背后无人,要是品性不错便留下,而秋月是父皇的人,过几日我找机会打发了他。” 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忙碌了一整天,萧则留面上也带着明显的疲色,但他还在絮叨着,唯恐有自己没交代清楚的地方。 虽然他们已从别宫出来,但在他没有登上那个位置前,依旧不能松懈半分。 安今在他怀里细心的听着,清亮的眸子在黑暗里格外显眼。 瞧着妻子依赖自己的模样,萧则留心头一软,抬指摩挲她的脸颊,“宫里一贯是迎高踩低的作风,若有什么不好的传言,莠儿也不要去在意。” “甭管什么太子妃不太子妃,日后我定会让莠儿做我亲封的皇后。” 男人落下的每个字都斩钉截铁,眉宇间神采奕奕。 这样动人的话,安今听了倒没什么反应,眼见天色不早了,便拉着他一同入睡。 翌日安今醒来时,男人已经走了,意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撅着小屁股在被子里钻来钻去,灌进来一阵阵冷风。 安今还有些倦意,手胡乱往被子里摸了摸,抓着他的小腿,将意儿从被子里拉出来,想叫他乖些。 而意儿小脸红扑扑的,笑呵呵的顺着安今的力道扑在她的怀里,“酿……咿呀咿呀……” 嘴里说得话含糊不清,也不知道他在乐什么,流下的口水安今胸口留下一小片深色。 安今被儿子缠的没办法,无奈拎着他后背的衣服,将他拉远了些。 意儿撅着嘴,不满的四肢乱扑腾。 清晨的困意彻底被儿子折腾没了,安今也准备起身了。 春花秋月两人为首,身后还跟着端着水盆捧着衣物的小宫女,几人轻手轻脚的进入殿中,春花掀开珠帘,轻声道:“夫人,奴婢们来服侍你起身。” 想到昨夜萧则留的话,安今便把意儿抱给了春花,叫她先给意儿穿衣物,而她自己先行洗漱去了。 而一边的秋月倒是自觉的上前来服侍安今梳妆。 安今多看了她一眼,秋月姿色普通,老实敦厚,瞧着是很叫人放心的长相。 确实适合做个探子。 眼瞧着秋月要拿着胭脂水粉给她上妆,安今皱着眉避开了,摆手示意不用。 意儿总爱黏着她,动不动糊她一脸口水,还是不要涂这些东西了。 秋月瞧着夫人肤若凝脂,未施粉黛就清丽无双的面容,默默放下手里的胭脂,开始给她挽着发髻。 然而她挑珠钗的时候,安今还是拒绝了。 没有女人不喜欢漂亮首饰,不过现在意儿还小,看到什么东西都喜欢乱抓,所以还是等意儿大些再戴吧。 秋月犹豫了片刻,开口劝道:“夫人这是在东宫第一次亮相,还是华贵些才能不被人看轻,夫人生得本就漂亮,再妆点一二,想必太子殿下也会……” “呜呜呜。” 秋月的话还没说完,里间就响起了意儿哭闹声。 安今心里一慌,那还管得上她,连忙跑过去。 “小殿下,不哭不哭啊。”春花焦头烂额的想去哄人,可意儿扑腾着手,哭得愈发猛烈,明显在拒绝她的靠近。 意儿穿着袄夹的像个小团子似的坐在床榻之上,小脑袋上还带着歪歪扭扭的虎头帽,粉嫩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哭得好不可怜。 见安今走来,春花微慌,“夫人,小殿下好像怕生,不太能接受奴婢靠近。” 意儿见到娘亲时,大眼睛里还含着落不落的泪,嘴巴瘪了瘪,“娘……亲。” 他向前倾着身子,只等着人来抱他。 安今一瞧便知并非出了什么问题,而是意儿又闹小脾气了。 真是一刻也离不开人。 她无奈的把儿子抱在怀里哄着,意儿委委屈屈的缩在娘亲怀里,小手还紧紧攥着她胸前的衣物,似乎是怕娘亲再次不见了。 很快秋月也走了过来,带着斥责,“春花,你怎么做事的,怎么把小主子惹哭了?” “我……” 春花有心辩解一二,最后还是跪地道:“夫人恕罪。” 小主子哭了,她们这些做下人被迁怒也是应该的。 安今不经意落在秋月身上,意儿这两天哭得频率很高,只是有些不适应环境而已,她倒也不会随意怪罪春花,而秋月现在这副率先迫不及待地把罪名归咎在春花身上,难免给她留下一个春花不靠谱的印象。 要是没有萧则留的提醒,恐怕她还真的更信任秋月一些。 安今拉着春花起身,示意春花无事。 随后专心哄着意儿,意儿本就是在闹气, 也很好哄,很快就不哭了。 安今给他扶正了虎头帽,意儿此时穿的还是崭新的红袄夹,瞧着喜庆又可爱,她笑着亲了亲儿子的小脸,随后抱着他一起去用膳。 吃早膳时意儿还一直黏在安今身上。 东宫里有自己的小厨房,早膳摆了一桌,丰盛又精细,安今也难得那么安心的吃一顿饭。 而现在意儿也可以吃一点点辅食了,安今叫意儿坐在她腿上,一只手扶着他的后背,自己吃几口,然后给意儿喂一勺。 意儿吃得香,嘴里还含着食物就咿咿呀呀得说话,安今也不恼,温柔的给儿子擦去嘴角洒出来的残渣。 瞧着这像寻常家母子般温馨的画面,在一旁守着的春花都不由心生暖意。 照顾孩子琐碎又劳累,宫里的主子们一般都不会自己亲自带孩子,大多都是交给仆从去照顾,偶尔心情好,想起来才会去看望一二。 她刚被调到夫人院里伺候的时候,旁人都说跟着这个无名无份的夫人没有前途,且太子殿下对虞相深恶痛绝,要不是夫人生了殿下的长子,恐怕都没资格进东宫。 但春花现在却觉得在这里很好,夫人虽然不会说话,却是个极温柔的人,想来也不会随便来责罚下人。 东宫虽然大,但初来乍到安今也没有随意带着意儿出门,更没有秋月想的那样去召见东宫的下人,摆一摆女主人的谱。 出了太行别宫,意儿也有了许多新奇的小玩具,自己玩得不亦乐乎,安今就一旁陪着意儿。 用完晚膳后,玩了一天的意儿明显有些疲惫,安今准备拆了发髻和他一起睡。 而秋月疑虑道:“夫人,太子殿下还没回来呢?您不等太子殿下吗?” “现在东宫的女人只有夫人您一人,要是现在不争宠,日后殿下姬妾多了,哪还记得您和小殿下啊。” “现在若能与殿下培养好感情,这份情谊可不是后来女人能比得上的。” 安今神情微妙,她虽知道秋月是皇帝的人,此番只是想衡量她和意儿的价值,从而考虑能否用他们母子去牵制萧则留,但秋月的话还是戳中了安今一直以来想逃避的问题。 身有残缺者不可为后,这是大庆自始以来的规矩。 情浓时自然是什么山盟海誓都能说出口,待这份热烈过后,又能剩几分真情? 萧则留还是自幼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储君,三宫六院,妻妾成群在他眼里也是极为常见的事。 若真到那一天,她能接受吗? 就算她麻痹自己接受现实,留在他的后宫,意儿身为长子必然卷入夺嫡之中,届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而她似乎也无法给意儿提供任何助力…… “夫人?” 见安今失神,秋月还以为她在考虑自己的话,便给她出主意,“夫人貌美,太子殿下哪会有不喜欢的,要不然也不会有了小殿下,要是夫人肯主动几次,殿下必然不再计较你母家之过。” 安今如鲠在喉,紧抿着唇自顾自拆了发髻,转身回到床上抱着意儿睡觉。 “娘……亲。” 似乎感到娘亲心情不好,意儿爬过来,用肉嘟嘟的小脸蹭了蹭安今的脖颈。 瞧着儿子软萌的样子,安今心里一暖,揉了揉他软乎乎的小脸。 她本就是为了小反派来的,好好照顾他就行,何必在乎怎么多旁人。 要是被男人几句好话乱了心神,才是本末倒置。 今夜萧则留来得还算早,好不容易避开探子,想来多陪陪妻儿,却发现妻子和儿子都不理他了。 他一时摸不着头脑,“莠儿,这是怎么了?” 第75章 第75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为何不理孤?” 萧则留倒也有些稀奇,莠儿向来柔顺,难得冲他使小性子。 他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干脆褪去外衣,腆着脸凑过去抱人,“莠儿?” 如此近的距离下,他温湿的气息铺洒在安今白皙修长的脖颈之上,带来种异样的触感,让安今不禁微微颤栗。 安今抿着唇,将他的脸推远了些。 紧接着就听到一阵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笑声,仿佛是从男人的胸腔深处挤压出来一般,撩拨得人耳尖发麻。 萧则留将趴在妻子胸前的儿子拎起来,尾音勾着笑意,“意儿告诉爹爹,娘亲是为什么不高兴了呀。” 虽然是在问儿子,男人的余光还一直在盯着一旁的妻子。 “可是孤这两日没陪你们身边觉得委屈了?” “唔唔咿呀乌呀……” 意儿当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扑腾着手还想回到娘亲的怀抱里。 萧则留转手给儿子放到了床脚,随后毫无间隙将妻子紧搂在怀里,耸拉着脑袋,声音低落道:“莠儿,等我把东宫里的钉子拔除,换上自己的人之后会好好陪着你和意儿的,别不理我了。” 安今眉心微动,本就是她杞人忧天,在为未来的事情烦心,也不算恼他,毕竟现在萧则留也没有做错什么。 而且现在意儿还没有学会说话,也需要他这个父亲。 想到这里,安今神情放缓,顺势点了点头。 男人眼里荡开笑意,“多谢莠儿愿意体谅我。” 他握起妻子纤细的皓腕,问道:“白日的膳食都是我特意嘱咐小厨房做的,莠儿觉得可还合胃口?” 安今微微抬眸,没想到他百忙之中还有空安排这个,她以为是东宫基本的伙食呢,难怪意外的合她心意,连意儿吃的辅食都有。 她眼神略有缓和,点点头:东宫的膳食很好,我和意儿都很喜欢。 男人怜惜的蹭了蹭她没有什么肉的面颊,“莠儿要是喜欢,日后我叫小厨房变着花样的给你做。” 别宫清苦,莠儿跟着他遭了那么多罪,他定要将莠儿养得白白胖胖的。 闻言安今轻笑,双眸似水:好。 望着怀中人的娇态,萧则留心里微痒,低头缓缓贴上那双朱唇。 原是浅尝辄止,然而尝到甜头后,不免想得寸进尺,然而一只小手忽然拍在了他的脸上。 “呀……” 意儿好不容易从床尾爬到娘亲身边,却见到自己的位置被爹爹占据,此时撅着嘴,好似在诉说自己的不满。 萧则留满脸黑线,拎起胆大包天的小崽子,咬牙切齿道:“意儿已经九个月了,也可以自己睡了吧。” 安今也被儿子打人的动作给惊到了,笑着从男人手里把儿子给解救出来,护着儿子道:意儿还小呢。 “他这劲是越来越大了,瞧着倒也是个能拿戟的,等意儿再大些,孤来亲自教,要是学不好,孤可要好好的罚他。” 安今斜觑了他一眼,才不信他的话,也不知道是谁一个人堆完雪人后,感概万千的说要做个慈父。 一夜闹腾着过去,虽然晚间萧则留对妻儿温柔又细致,等到了白日他又变成了那个喜怒无常的太子殿下。 不过白天萧则留很少光明正大的来她的院落,就算过来也是装疯发脾气,借机清了好一批钉子,秋月还没来得及作妖就被清理掉了。 但意儿却好似当真了,每次都会被吓哭,不管晚间萧则留怎么哄,意儿都不愿意理他,如此以来更依赖娘亲了。 萧则留虽无奈,但也怕莠儿一个人照顾孩子太劳累,便安排了一个经验丰富且信得过的老嬷嬷过来照顾他们母子。 而身为太子,他在东宫杀了那么宫人,其残暴的名声也传了出去,朝堂之上参萧则留的奏折也越来越多。 当然其中也有萧则留自己安排的人。 皇帝对他还有些警惕,但绝对不会因为那么一点小事废太子,反而会因为萧则留失去大臣的拥护和民心而放心。 岁末年终之际,这是安今在东宫过得第一个新年,这里明显比在别宫时热闹了许多,宫人早早的贴上窗花,挂起了红灯笼,瞧着格外喜庆。 今夜萧则留要参加宫宴,安今就抱着意儿看天边的烟花。 在东宫这段时间,生活起居都有人照顾,膳食也是精心搭配过的,安今也养出来了些肉,身形纤秾合度,肌肤白里透粉,气色瞧着好了很多。 意儿看着烟花,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惊喜和兴奋的光芒,小嘴巴不时发出“哇”“呀”之类的声音。 刚开始安今担心意儿会害怕烟花爆竹类的声响,还捂住了他的小耳朵,后来还是意儿把她的手扒拉下来,指着外面的烟花,“娘亲,看。” 意儿现在已经会说些简单的字词了,那稚嫩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奶音,简直能把人的心融化。 安今给他捂了捂冻得泛凉的小脸,决定还是再叫他多看一会。 风吹着宫角檐铃晃动,穿着靛青色蟒袍的男人缓步走来,腰上挂得白玉玲珑腰环佩在行走间发出细微的声响。 听到动静,安今侧身回眸。 男人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此时披着墨色大氅从廊中过来,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从表象上谁也看不出他曾遭过五石散的侵蚀,现在的他也不需要再去伪装,整个人像是把重新开光的宝剑,锋芒毕露。 对上妻子的目光后,男人的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食指放置唇边,随后绕到了他们的身后。 安今同情的看了眼儿子的小脑袋瓜,可怜宝宝。 果然萧则留从身后突袭,两只手架着着儿子的胳膊窝,将其高高举起。 “意儿有没有想爹爹啊?”随后男人含笑的声音响起。 现在整个东宫被他守的固若金汤,他们一家人此时再也不用玩什么表面不和的戏码了。 意儿被吓得惊呼一声,眼睛瞪得圆圆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手开始抓着他的脸,“爹爹,坏。” 安今瞧他们父子俩玩闹,心想还好提前把意儿的指甲剪掉了。 风吹来时,安今隐约从男人身上闻到一股酒气,她皱了皱鼻子,比划着问道:殿下喝酒了? 男人回得轻飘,“宫宴上用了一点,莠儿不必担心,我没醉。” 安今用手扇了扇鼻子,比划着:殿下先去洗漱吧,臭烘烘的。 话落,安今把他怀里把意儿抱过来,虽然男人面上没有什么醉意,但安今还是担心他头昏把意儿给摔了。 “好。”男人轻轻一笑,倒是不在意妻子的嫌弃。 正巧烟花也放完了,安今抱着意儿回寝殿。 意儿的小手搂着娘亲的脖子,嘴撅得老高,“爹爹坏,爱娘亲。” 安今笑了,不免替萧则留喊冤,萧则留对意儿最好最耐心的那段时间,意儿还不记事,在东宫装模做样发了几次脾气,倒是被他牢牢记在心里了。 不过安今也知道,意儿只是表面嫌弃,其实心里还是很爱他这个爹爹的。 “夫人和小殿下回来了。”李嬷嬷弓着身子上前迎来。 李嬷嬷就是把秋月处理掉后,萧则留送过来照顾两人的老嬷嬷,据说李嬷嬷是曾在先皇后身边服侍的,也照顾过不少皇子公主们,经验丰富,也算意儿难得亲近的人。 意儿本就胖嘟嘟的,再加上冬日衣服厚重,安今抱得手也酸了,便把意儿交给李嬷嬷。 李嬷嬷笑眯眯的上前接过意儿,“小殿下,烟花好看吗?” “好……肯。” 安今知道李嬷嬷在引导意儿说话,一时没打扰他们。 没等多久,那边洗漱好的男人便走来了。 殿里烧着炭盆,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亵衣,行动间若隐若现地勾勒出其下健硕有力的身形线条,带着难以言说的魅力。 男人宽厚的大掌悄无生息的握上妻子的柔荑,贴在她耳边,轻声道:“莠儿,今晚叫李嬷嬷去照看意儿吧。” 安今耳垂发红,下意识抽出着自己的手,然而却没能抽动。 而李嬷嬷那边瞥见两个主子间的暧昧,笑着把小殿下抱走了,顺带关上门。 几乎是关上门的那一瞬,安今就被压在床上,她双手抵在男人胸膛上,杏眼里闪过一抹慌乱,表示:意儿会哭的。 男人眼底染上欲色,攥着她的双手举过头顶,笑道:“没事,意儿都那么大了,也该习惯自己睡了,只要莠儿不哭就行了。” 安今羞得浑身覆上一层粉,只希望他别再说什么荤话了。 明明是一样的温度,安今却觉得今夜的炭盆烧得格外猛烈,像被架在火炉烤一般。 男人动作轻柔的帮她拨开面上汗湿的发丝,说得话却带着强势,“莠儿睁开眼睛,看着我。” 安今下意识听从,杏眸里满是迷离,清纯又撩人心怀。 男人笑意愈深,妻儿在侧,前朝诸事也都尽在他的把控之中,心中的愉悦和满足几乎达到了极点,不免行为也更孟浪了几分。 云娇雨怯,一夜春宵。 年节后,寒意散的极快,街巷地里的嫩芽初初冒头,比往年更早进了春日,好似在征兆着好时节。 而宫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陛下在春蒐时惊马卧床不起,现任太子监国。 第76章 第76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陛下惊马,连随行想救驾的大皇子也被马蹄踹断了一条腿,这里面有几分天灾几分人祸,安今心里也十分清楚。 不过外界的争端也影响不到她,她也知道最后赢得只会是萧则留,所以每天安心的呆在东宫里带孩子。 这天萧则留披着晚霞归来,难得早归本想和妻儿一同用膳,结果没想到却还是来晚了一刻。 春花:“殿下,奴婢叫小厨房重新传膳吧。” “不用,给孤添双碗筷就行。” 男人笑着把一旁乖乖坐着的儿子抱起,每日一问道:“意儿有没有想爹爹呀?” 安今本来还在拿着汤勺喂孩子,结果一个不留神孩子被抱走,勺子一歪,饭糊了意儿一脸。 “窝没。”意儿被他抱着不舒服,手脚开始乱踢乱踹,在男人的蟒袍上留下一个个灰色的小脚印。 安今无奈的放下汤勺,都是什么毛病,意儿好端端吃饭,非要去招他。 如今男人大权在握,明显心情不错,将闹腾的儿子抱在怀里,转而看向妻子,“莠儿,月底意儿便满一周岁了,意儿的周岁宴孤想大办。” 闻言安今倒也有些顾虑,她比划着:陛下如今那个样子,这个节骨眼为意儿大肆操办周岁宴会不会不太好?” 皇帝确实是摔下马了,而且还是摔得浑身瘫痪,只有嘴巴和眼珠子还能动,各个妃嫔皇子都在轮流侍疾。 男人眼尾微微上挑,漫不经心道:“有什么不好?就当是为他冲喜了。” “意儿的洗三礼都是在别宫敷衍了事,周岁宴自然要大办,孤看谁敢有异议。” 这说得话极为张狂放肆,到底是权力带给他的底气。 安今轻轻一笑,倒也没再劝。 如今这形势,太子殿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皇位继承人,他说要为儿子办周岁宴,整个京城的世家权贵都来了。 作为东宫里唯一的女眷,安今是需要去接待女宾的,她虽不会说话,但来宾都是人精,自然有人能把场热起来,而李嬷嬷也只在一旁唱念着礼单。 安今也算是体会到权势的好处了,各种奇珍异宝流水一般的往里送,从前不管有没有欺负过原身的夫人小姐们,现在都在腆着脸恭维她,各种奉承的话安今听着都脸红,就连意儿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娃娃都被夸出了花来。 在意儿的周岁宴上,安今还看到了久违的虞灵音,而且还是她一人只身前来。 虽丞相府遭了难,但是罪不及出嫁女,她仍就是荣王妃,依旧如从前一般满头珠翠,好似再维持最后一丝体面。 “呦呵,这不是荣王妃吗?”一个夫人意味深长道。 京城人都知道这位荣王妃曾是太子的婚约对象,太子一倒台她跑的比谁都快,还攀上炙手可热的荣王,如今风水轮流转,倒是比戏文里的还精彩。 太子复位后,不少人都等着看她笑话呢,却一直没找到机会,今日众人也都以为向来争强好胜的虞灵音不会来,没想到她却来了。 既然来了,一群人免不得讥讽几句,不仅可以踩踩这位曾经这位眼高于顶的贵女,也可以变相的讨好如今太子殿下身边的人。 虞灵音听着别人的讥讽倒也没反嘴,只是阴沉着脸,也不知是在谋划着什么,时不时往安今这边投几个眼刀子。 安今知道虞灵音不是个安分的人,以虞灵音的性子肯来她的场子受辱,定是有自己的谋划。 不过安今倒也不怕她整什么幺蛾子,今日人多眼杂,萧则留特意留了个几个暗卫保护她和意儿。 直到宴席快结束,安今都没察觉虞灵音做了什么,不免也觉得有些稀奇,但没有再关注她。 作为今天的主人公意儿又是抓周,又见了那么多宾客,现在可累坏了,临近散场,安今抱着晕晕欲睡的意儿先行回寝殿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虞灵音确实整幺蛾子了,却不是对她的。 “太子哥哥你还怨我吗?” 月色下,虞灵音望着面前高不可攀的男人,眼里似哀似怨,瞧着让人心碎, “哦?”萧则留眉毛一挑,来了兴趣。 向来高傲美艳的美人如今泪流满脸,透着哀伤与绝望,“太子哥哥,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想嫁你,可我们女子的婚事从来由不得自己。” “当我听到太子哥哥出事后,我帕子都哭湿了好几条,恨不得和太子哥哥一同去了,可偏偏……” 女人泣不成声,伤心欲绝,“可偏偏父亲叫我转嫁于荣王,我虽嫁于荣王四年,但音儿誓死不屈,因为音儿爱的一直是太子哥哥,音儿愿为太子哥哥守节。” 她声泪俱下的哭诉着,而男人环臂站定在侧,神色平静,“说完了吗?” 虞灵音动作一僵,眼泪也忘了流,心里愈发没底。 萧惊鸿不是说这位虽太子志得意满,但唯一得不到的执念便是她,只有她肯低头,他一定会接受她的吗? 毕竟两人还曾有过婚约,按照男人的劣性根,如今他大权在握,前未婚妻也是现弟妹,重新向他示好,他不应该开怀得意,从而接受了她这个战利品吗? 怎会像现在那么平静? 萧惊鸿那个窝囊废自己争不到皇位,竟想叫她去勾引太子殿下为他获取情报,但他却不知道她早就想和太子重归于好了,就算给太子当妾,也比给他当正妃好。 想到宴会上的屈辱,虞灵音掐着自己的手,掩下眼底的愤恨。 她生来要做皇后的,绝不允许任何人爬到她头上,尤其是那个小贱蹄子。 虞灵音面上戚戚道:“音儿对太子哥哥情谊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而且音儿也知道太子哥哥心里还是有我的。” 男人讥笑,“荒谬。” 萧则留已经没耐心听下去了,正欲踏步离开。 虞灵音咬牙,扑上去想抱他不让她走,“太子哥哥。” “啊——”女人惊呼出声。 虞灵音连他的一片衣袖都没碰到,就摔在了地上,头上珠钗掉了一地。 萧则留抽出腰间的佩剑,抵在她的脖颈间,危险的眼眸冷冽的盯着她,“滚,以后再敢那么叫孤,孤割了你的舌头。” “回去顺带告诉惊鸿一声,要想争什么就堂堂正正的来,如此孤还能高看他一眼。” — 那边安今刚把意儿哄睡,就见到男人踏步走来,身后还跟了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萧则留面色如常,并没有被先前恶心到的异样感,开口温声道:“莠儿,这是太医院院首张太医,孤见他今日也来了,便将他留下来给你请平安脉。” 安今点点头,把手伸了出去。 张太医隔着丝帕把脉,在他满是褶子的脸上瞧不出什么情绪,声音听着倒是很和蔼,“夫人能否张开口叫老夫看看。” 安今眉头微蹙,眼里划过一抹疑虑,之前萧则留也为她请过太医,但是从来没有提过这个要求。 她不安的看向了身侧的男人。 萧则留牵着她的手,眼眸落着一如既往温柔的光,“莠儿,别怕,这就是张太医的问诊方式,也可查的更全面些。” 如此一来安今便没了顾虑了,毕竟萧则留也至于会去害她。 “夫人脉象平稳,不过身子有些亏空,还需要好番调养一番。” “那夫人的身子就劳烦张太医照料了。” “殿下客气了。” 萧则留摸了摸妻子的发顶,柔声道:“莠儿,你先休息吧,我去送送张太医。” 等两人踏出殿里,男人面上的柔情消失殆尽,“怎么样,能治吗?” 张太医用宽袖擦了擦额角冷汗,“夫人的嗓子是幼时受到了损伤,并非天哑,要是在幼时得到妥善的医治也不至于如此……” 萧则留拧着眉头,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孤就问你,到现在能不能治。” “难,若用千金方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那就用,别说千金,就算亿万金又如何。” 张太医抖着声线道:“与钱无关,千金方是几近失传的药方,用七十二味名贵药材中和调配而成才有奇效,可就算打开国库也能勉强凑齐六十味左右,而其中一味仙斛,更是天下难寻。” 闻言男人面色难看至极,半响才道:“孤会去寻的,哪怕有一丝希望孤都不会放弃。” “不过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不要告诉莠儿这件事。” 他不想莠儿升起希望再失望。 周岁宴过后,意儿走路也利索了几分。 四月正是风景秀丽的好时节,闷在殿里就久了,安今抱着意儿到东宫的花园里逛了逛,随后便把他放在地上叫他自己走。 可意儿这个小懒蛋根本不愿意走,两只小手紧紧的抓着娘亲的手臂,脚都不愿意踩在地上。 安今拍了拍儿子的屁股,见意儿在地上站稳后,无情的拨开了他的小手。 意儿眼巴巴的瞅着娘亲,撅着小嘴,就是不想走。 眼见一步都不愿意走,春花从怀里拿出一只小巧玲珑的蹴鞠,朝着意儿招手喊道:“小殿下,我们一起玩蹴鞠好不好?” 意儿歪着头看了眼蹴鞠,又看了看一旁看戏的娘亲,最后选择跌跌撞撞的扑向了安今,“娘亲。” 这黏糊糊的劲像是粘在娘亲身上的小团子。 虽然意儿在娘亲怀里,眼睛还是在看着春花手里的蹴鞠,没有多久他就忍不住了,肉嘟嘟的小手指着球,“娘亲,要。” 安今好笑的瞧着儿子,她还以为他是真的不喜欢蹴鞠呢,没想到是想叫她拿给他。 她弯腰捏了捏意儿的脸,瞧着儿子可可爱爱的样子,决定先放过他一天。 意儿心满意足的抱着和他脸一样大的球,但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就拿不稳东西,他还没玩多久,一个不留神球就从他的小手滚了出去。 “娘亲……球。” 意儿扯了扯娘亲的衣服,眨巴着眼睛,只等着别人给他捡回来。 这次安今倒是没那么好说话了,将他重新放在了地上。 春花在一旁也笑道:“小殿下要自己去捡回来哦。” 眼见没人帮自己,意儿撅着嘴,不情不愿的迈开腿,他人小腿短走得也慢,摇摇晃晃的,感觉马上就要跌倒似的,几个宫人目光也都守在他身侧,生怕这金尊玉贵的小殿下有什么闪失。 意儿还没摸到球的时候,拐角就走来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将其捡起,“小姐,瞧,这有个蹴鞠。” 见到此人,安今不由皱了皱眉心,只因她不仅脸生,身上的服饰瞧着都不像是东宫的丫鬟。 安今还没疑虑多久,就见一行人缓缓从拐角处走来,安今也看到了那丫鬟口中的小姐。 她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虽然穿着锦衣华服,涂着胭脂也能看出几分憔悴。 不过更奇怪的事她的行为举止像极了贵女的姿态,身后也跟着几个伺候的丫鬟,但是毫无血气的脸和枯黄的发丝却又像是遭了难似地。 第77章 第77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看到对面温婉动人的女子,沈嫣兰也愣了片刻。 原来那个哑巴长得那么好看,难怪太子表哥处置了虞相,却还是将她留在了身边。 她的美是润物细无声的美,不带任何攻击力,只叫人觉得纯净和美好。 沈嫣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粗糙的手,要不是她的父亲,她也会像她这样吧。 一样肌肤白皙细腻,乌发光滑柔顺,从头到脚无一不精细。 她如今借居在东宫,于情于理也该打声招呼,沈嫣兰嘴巴张了张,但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索性闭嘴了。 “沈小姐,那是我们小殿下的。”春花倒是知道她们这群人的身份,表情有些难看,语气也不算好。 意儿小手叉着腰,眼中冒着怒火,“就是,窝的。” 沈嫣兰低眸看着这个不过一周岁的孩子,眼中划过一抹异样。 虽然对他的生母有意见,但是这毕竟是太子表哥的孩子,长得又精致可爱,沈嫣兰心里也有几分喜爱。 她从丫鬟那边拿过蹴鞠,弯腰亲手递给意儿,唇边带着友善的笑意:“小殿下,采薇不是故意的,我带她向你道歉好吗。” 说完,她抬手想摸意儿的小脑袋,然而意儿身形一扭,连球也不要了,两条腿哒哒的跑的飞快,抱着安今的腿。 沈嫣兰面上有些尴尬,也知道自己留在这是自讨没趣,朝着安今颔了颔首,也算打了声招呼,便先行离开了。 等走远了些,采薇才愤愤开口,“小姐,那小殿下也忒没礼貌了,一点都不知道尊重人,那虞夫人竟也纵着他,一个两个连没名没份的,连皇家玉碟都没上,也不知道他们在神气什么。” 沈嫣兰神情恍惚,轻声道:“我不也没名没分的。” 她也不过是因为哥哥还没回来,镇北侯府也没修缮好,才借居在东宫一段时间而已,太子表哥可从来没有对她有什么表示,甚至她都还没见过他。 “小姐怎么能和他们比呢?等太子登基,世子爷可是大功臣,待日后小姐当了皇后,定要好好搓搓他们的威风。” 沈嫣兰眉目一横,厉声道:“慎言。” 望着她们一群人离去的背影,安今轻叹,从春花叫她沈小姐时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沈嫣兰,镇北侯的孙女,同时也是原剧情萧则留的文贵妃。 镇北侯遭难时,她还不过十一岁,因为年幼没有被关入教坊司,跟着其他人一起被流放了边陲之地,萧则留复太子位后,他便下令去寻当初镇北侯被流放的那群家眷。 然而一群人病得病,死得死,也幸亏沈嫣兰是镇北侯世子的嫡亲妹妹,得多方隐秘的照顾才安全体面活到现在。 虽然沈嫣兰隐藏的很好,但安今还是能看到她眼中的怨怼,不过她也能理解。 毕竟镇北侯也确实是因为虞相遭的难。 原剧情里萧则留没有立后,便是由文贵妃掌握宫权。原身和小反派在冷宫的煎熬和苦难,她也是知道的,不过她并没有去管,毕竟两人身上还有着如此血海深仇。 沈嫣兰的出现也叫安今知道,有些刺就算你努力想去忽视它,它依旧会在某天突然陷入肉里。 这下安今赏景的好心情完全没了,抱起腿边的意儿回寝宫了。 “娘亲。” 意儿对情绪的感知很敏锐,便一直蹭着她,嘴里不停的喊着娘亲。 安今心里慰贴,亲了亲意儿的脸。 不管如何,只要意儿幸福,她就不算白来,只要意儿还在她身边,她也不算是一无所有。 那边萧则留从宣政殿处理完奏折,他看着远方天色,没有着急回东宫,反而抬步去了乾清宫。 乾清宫里嘉嫔正在侍疾,萧则留开口温声道:“嘉嫔侍疾辛苦,先回去吧,这里孤来守着就行。” “是,太子殿下。” 嘉嫔抹了抹泪,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太子殿下,如今陛下这身子真的药石无医了吗?” 后宫无子的妃子一生的荣华富贵都系在皇帝身上,她们自然是希望陛下能多活几天,否则她们要么殉葬,要么青灯古佛潦草一生。 萧则留眼底带着哀色,“父皇乃是天子,自然有龙气护体定能熬过此劫。” 听到这种虚话,嘉嫔心中绝望,险些一头栽倒在宫人前。 “来人,先带嘉嫔回宫吧。” 待殿里的人都退下去后,萧则留面上哀色褪去,他静静地站在床边,目光缓缓地落在床上苍老了许多的父皇。 他像是暮年的雄狮,面容憔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曾经的□□在他幼时是一座巍峨的高山,而现在却成了他脚下的挡路石。 他语气寡淡,问道:“父皇,玉玺在哪?” 皇帝用力睁开眼睛,浑浊眼珠子转过来,死死地瞪萧则留,“逆子,果然是你,逆子,朕就不该对你心软,朕早就该杀了你。” “父皇真的是对孤心软,还是为了自己的声名?” 萧则留弹了弹自己的衣袖,漫不经心道:“父皇不愿说,看来还是过得太好了,毕竟瘫痪在床还有一群宫人妃子伺候你,孤在太行别宫可没这样好的待遇,不过日后父皇恐怕也没那么快活了。” 皇帝的唇瓣剧烈的抖动着,“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瞧着他这副惊惧的样子,萧则留笑了,“孤只是也想叫父皇体会体会生不如死的滋味。” “不仅如此,等父皇去世后,孤会发布檄文,忌惮太子杜撰罪名、明囚暗毒,甚至陷害忠臣以收取兵权,等等罪名世人都将会知晓。” 皇帝呼哧着喘着粗气,“你竟知道,你竟都知道,朕就知道你没真正吃下五石散。” 他眼睛瞪得格外瘆人,“你敢发布檄文,朕不会叫你这个逆子登基的,来人,来人啊,惊鸿,龙卫军。” 萧则留不急不忙,任由他喊叫。 片刻,皇帝似是用尽了全部力气,瘫在床上,他也知晓这皇宫是彻底变天了。 “就算朕死也不会告诉你玉玺在哪里,朕要叫所有人知道你这皇位来得并非名正言顺,让你被后世耻骂。” 萧则留嗤笑,“父皇,孤可不是你,只要孤在世几十载活得痛快,日后别说戳孤脊梁骨骂,就是掘了孤的墓,孤也不会在意。” “太医说父皇如今的病情不宜见风,日后孤会好好守着乾清宫,不叫任何人探望,以免父皇病情加重。” 后面四个字他拉长了语调,耐人寻味。 “逆子,咳……逆子。” 萧则留踏步离开,未曾理会身后气得几乎断气的辱骂声。 由于在乾清宫待了会,他回到东宫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他走进殿里的时候,就见儿子一个人撅着屁股不知道在床上看什么,见此他不由露出了笑意。 萧则留环顾四周,问一旁的宫人,“莠儿呢?” “夫人在浴池洗漱。” “夫人说殿下要是回来的话,就先去教小殿下念诗集。” 男人正向往浴池走的脚顿住,轻咳了两声,若无其事的捞起了床上的儿子。 “意儿有没有想爹爹啊?” 今日的意儿难得没有闹腾,在爹爹怀里,肉嘟嘟的指着床上的一副画,大眼睛里满是委屈,“爹爹,娘亲,没有意儿。” 萧则留顺着他指的地方定眼一瞧,原是他和莠儿早期在太行别宫画的难得正经的几副画。 男人轻笑,没想到莠儿竟把这些翻出过来了。 他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给儿子解释道:“因为那时还没有意儿啊,当意儿刚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你娘亲就画了意儿,不过那时意儿还没出来,想象不出你是什么模样,怎么画都不满意,所以也没有留下来。” 想到那段时日,男人眼里满是柔情,他一只手抱着意儿,一只手翻了翻床上的画,旁边还躺着两人编纂的诗集。 约莫现在意儿还小看不懂字,只盯着画看去了,诗集连翻也没翻。 在意儿出生后,两人一直在忙着照顾这个爱闹腾的小崽子,也没了那么多闲情逸致去写诗作画了。 在太行别宫日子虽艰难了些,但如今想想却也是他记忆以来最轻松幸福的时候了。 意儿的小手摸摸自己的脸,“意儿在这,意儿要和娘亲和爹爹一起。” 听到儿子的童言童语,萧则留心里愈发柔软,“好,今天太晚了,爹爹明天给意儿画好吗?现在我们来念诗。” 他没有忘记莠儿交代他的任务,打开了诗集,他自己念一句,意儿跟着念一句。 等安今洗漱回来就见到他们父子这副融洽的样子,意儿虽然吐字还不太清晰,但念的也有模有样的。 意儿眼神飘忽着,看到安今的时,眼睛陡然一亮,甜甜的喊道,“娘亲。” 安今唇边的笑意温柔至极,走了过来。 “莠儿。”萧则留放下诗集,想去拉她的手。 安今却躲过了,然后指了指诗集:殿下还是继续给意儿念诗吧。 “好。” 萧则留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因为他知道莠儿自己不会说话,所以平日格外重视意儿学说话的过程。 而意儿依旧在跟着念诗,只是从爹爹的怀里跑到了娘亲怀里。 殿内一片温馨,仿佛沈嫣兰的到来并没有对他们一家三口产生什么影响。 对于沈嫣兰的安排,萧则留没有与她说什么,安今也没有主动问,只是平时也不大爱带意儿出门了。 小半月后,男人明显忙了许多,常常和幕僚和下属在书房彻夜长谈,安今在意儿睡后也会给他送碗汤。 然而这夜,她正拎着汤准备敲门而入的时候,就听到了里面男人爽朗的笑声。 “子玉也是帮了孤大忙了,待孤登基后,子玉可有什么想要的封赏?” 听到这个名字,安今放下了准备敲门的手。 沈子玉,镇北侯世子。 “臣不敢邀功,这都是子玉身为臣子该做的,不过臣确实是有个不请之求。” 第78章 第78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子玉直言便是。” “家父早亡,祖父自刎,镇北侯府又遭此大难,如今臣在世上唯有嫣兰这一个亲人,假死逃生后,子玉一直为洗清镇北侯府冤屈而奔走,对嫣兰也忽视了许多,使她遭受了诸多磨难,子玉不要封赏,只求嫣兰能有个好归属,而嫣兰自幼就对殿下心有爱慕,若嫣兰能嫁与殿下,子玉便可安心了,想必也能告慰祖父在天之灵。” “子玉你可知孤已有妻室?” “子玉知晓,子玉也知她与殿下已育一子,但虞夫人毕竟身体有疾,不堪为一国之母,而嫣兰在流放途径伤到了身子,子嗣艰难,日后一定会对小殿下视为己出。” 闻言安今唇色尽失,提着食盒的指节泛白。 沈子玉这是意思是,她不仅要成为萧则留的妃妾,连意儿也要让认别人做母亲? “不可能,莠儿陪孤渡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孤现在的妻子,日后的皇后都只能是她,也只会是她。” “殿下可有想过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哑女如何能成为一国之母?” “她怎会是无依无靠,只要孤活一日,孤便是她最大的靠山。” “殿下和虞夫人伉俪情深,子玉便不再多言,但小妹对殿下的多年情谊也不是顷刻能消灭的,请问殿下贵妃之位可许得?” 沈子玉已退让了些许余地,功臣之女进宫入妃也是平衡前朝和后宫最常见的手段,沈子玉不觉得自己的要求会被拒绝。 书房沉默了许久,半响才传来男人的声音,“孤要考虑一下。” 安今轻阖眼睑,隔着一扇门,她看不到男人的神色,但也知起码在这一刻他犹豫了。 世人宗族观念深厚,女子的母家夫家都是其安生立命的根本,她虽没有享受相府的供奉,可在外人眼里她仍旧是虞相的女儿。 前朝和后宫息息相关,而她为罪臣之女,自身又有缺陷,各方条件本就不适合在后宫生存。 然而萧则留在这样的条件下还是坚持把后位给她,已算是他爱的表现,但这不影响他会有其他女人。 有一就有二,现在有文贵妃,以后也免不了三宫六院,他的后宫日渐充盈,届时两人的情分又能剩多少。 安今忽然想起了萧则留要杀虞相,问她是否怨他那日。 她回答说她的亲人只有他和意儿,他说他亦是,可安今知道他不是。 他拥有这世上最至高无上的权力,永远不可能只有她和意儿,而她却是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只能依附于他,他们的身份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书房里的对话还在进行,“那殿下选择在何时登基?” “约莫是五月初,若是父皇还是不肯说出玉玺在哪,那他也不必再活下去了。” 安今静静地伫立在门外,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手里的汤也渐渐失去温度,变得冰凉。 待最后一丝热气从汤碗中消散殆尽时,安今深深地叹了口气,没再听下去,缓缓转过身去。 烛光摇曳,将整个宫殿映照得金碧辉煌,而意儿躺在大床上睡得正香,小脸在柔和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恬静。 安今轻轻地坐在床沿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儿子粉嫩的脸颊,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暖和柔软,眼里不由露出些柔情。 在意儿睡梦中均匀的呼吸声里,安今的心也渐渐地平静下来,【系统,我想带意儿离开。】 她不想去赌变化莫测的真心,不想去靠着男人那点虚无缥缈的宠爱度日,更不想叫自己陷入乱七八糟的关系中。 【可以。】 听到简单明了的电子音,安今轻笑,【我以为你会拦我。】 【不会,既然宿主做出这样的决定,想必也是深思熟虑过了的,根据我这边的数据推演,不管宿主是留在宫里,还是离开,都能出色的完成任务,既然如此不如随心吧。】 本来安今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一个人带好意儿,听到系统的话后,她彻底放心了。 【可我该怎么出宫呢?】 宫里那么多守卫,没有正当的理由她连宫门都出不去,就算出去行踪也根本无法遮掩,想必没走多久,便会被萧则留发现抓回来。 【新皇登基前日,先皇无子的妃嫔会被送入太华寺,届时宫门大开,审查也不会太严,宿主只要拿到东宫的出宫文书,便可混入其中。】 安今呼出一口浊气,露出了轻松的笑意,【谢谢你系统。】 没过多久,男人便回来了,安今不想同他说什么,便褪去外衣抱着意儿睡觉。 或许心里想着事,萧则留也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与她一同躺在床上,如今已是深夜,但是两人都没有困意。 忽然男人抬手揽住安今的肩头,“莠儿,我……”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又被他咽了回去。 安今正背对着他,也知道他想问说什么,左右不过是想问她的意见,要不要娶沈嫣兰而已。 而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安今闭着眼装作已经睡着了,而男人也终究是没把话说出来。 同床异梦,大约就是如此。 乾清殿。 “父皇,你怎会如此……”萧惊鸿愣道。 萧惊鸿知道太子突然叫人守着乾清殿,不允许任何人探望肯定是有问题,他好不容易调开守卫前来探查,没想到却看到了这副惨状。 曾经一代帝王毫无生息的躺在龙床上,头发散乱被污垢打成死结,因为没有人照顾,身上还长满了褥疮,散发着难闻的恶臭,整个人透着朽木的腐气。 甚至他一度不敢认。 听到萧惊鸿的声音,皇帝眼珠子转了过来,声音嘶哑,又带着异常的激动,“惊鸿,你来了,你是来救朕的吗?” “二皇兄怎敢那么对父皇?”萧惊鸿面上也不由带着几分愠色。 皇帝眼里满是恨意,“太子狼子野心,意图篡位,朕惊马也是他做的手脚,调动龙卫军的信物藏于朕的枕下,惊鸿你若能揭露太子的罪行,朕便将玉玺交予你。” 萧惊鸿眉心微动,“父皇你不如直接将玉玺交给我,不然我该如何于二皇兄抗衡?只有龙卫军恐怕不够,据我所知,镇北侯世子已经秘密回京了。” 皇帝明显有些顾虑,但想到如今自己这副样子,皇位迟早是要交出去的,而惊鸿又一向孝顺,只要不是那个逆子登基,他定能安享晚年。 “好,惊鸿你一直都是朕最宠爱的皇子,在你一众兄弟中,朕也最属意你,朕等着皇儿来救朕。”- “莠儿,最近怎么总是再整理这些东西?” 萧则留不知道是第几次见到莠儿在整理曾经的画卷和诗稿,还有之前他为了哄意儿画得他们一家三口的画像也被收起来了,他心里不由觉得有些奇怪。 安今唇边擒着笑意,没有露出一丝异样:因为白日殿下不在,意儿会想念殿下,所以我会拿出画卷叫意儿看。 “哦?”萧则留明显有些受宠若惊。 他拍了拍怀里的儿子,朗声问道:“那爹爹每次问意儿想不想爹爹,意儿怎么总是说不想呢?” 背锅的意儿一脸迷糊,“意儿不想啊。” 他每天和娘亲一起玩的时间都不够,根本想不起来爹爹。 萧则留坚信儿子就是在嘴硬,他摸着儿子的小脑袋瓜,“等孤登基后,以后陪意儿的时间就多了。” “到时候意儿想不想当太子啊?” 意儿歪着脑袋问道:“太子素怎么啊?” 男人轻笑,“意儿要当太子的话,就可以每天和爹爹一起在宣政殿看奏折,等意儿长大一点还可以和爹爹一起上朝。” 意儿虽然说话利索了许多,但是还是不太能听得懂那么一大串话。 他皱着小眉头,“意儿不要,意儿要和娘亲一起。” 萧则留笑意愈浓,“这可由不得意儿。” 逗完儿子,萧则留看向一旁的妻子,温声道:“莠儿,在孤登基前,势必会有人誓死阻拦,孤会派人保护你和意儿的,莠儿也尽量不要随意离开东宫,好吗?” 安今点点头:殿下也要珍重自身。 萧则留面上满是运筹帷幄的从容,在妻子额间珍爱的落下一吻,“孤会的,为了你和意儿,孤也一定会赢。 现在以至四月底,萧则留既决意要登基,那不得不解决了一个麻烦了。 他再次踏入了乾清宫,不过他这一次他是提着剑去的。 剑身折射的冷光很快吸引了龙床上形如枯槁的皇帝,皇帝眼里满是恐惧,“逆子,逆子你敢弑君?” 萧则留不紧不慢道:“父皇,你还是不肯说出玉玺在哪吗?” 皇帝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瞪着,竟然痴狂的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留儿,你以为你能赢吗?朕的龙卫军和玉玺都给了惊鸿,你拿什么登基?你这弑君弑父之人如何能登上皇位?” 萧则留丝毫不惧,龙卫头领都被他杀了,有何畏惧?再说镇北大军已守在京郊外,只他一声令下,即刻便可逼宫。 “那就请父皇在天之灵好好看看,孤到底能不能坐上这皇位。” 男人不再多言,剑锋已悬着皇帝脖颈。 皇帝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疯狂眨动,显然已害怕到了极点,然而不能动弹的身子就让他如案板上的鱼肉一般。 “惊鸿,惊鸿,龙卫军,救驾,快来人救驾。”他大喊着,一声比一声凄厉。 “皇兄。”身后陡然传来了青年清朗的嗓音。 萧则留动作微顿,回首望去,果然是萧惊鸿。 他没有穿着亲王的制服,只着一袭锦袍,面容俊朗,带着些曾经的少年气,而他手上捧着的正是萧则留苦寻未果的玉玺。 “惊鸿,快,快把这个反贼杀了。” 萧则留并未慌张,视线落在这个弟弟身上,一时摸不透他孤身前来的目的。 对于皇帝的话萧惊鸿置若罔闻,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玉玺之上精美的纹路,平静的迎上萧则留的目光。 “二皇兄,皇位给你,你能把莠莠草还给我吗?” “皇兄说要我堂堂正正的与你争,我听了,皇位、亲王,皇族身份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莠莠草。” 第79章 第79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惊鸿,你在做什么?快杀了这个反贼啊。” 皇帝目眦欲裂,眼见惊鸿拿了玉玺,不是在争皇位,而是在争一个女人,他气得几乎呕血,“惊鸿,你要登上皇位后,要什么女人没有?” 他这边声嘶力竭的吼着,两人都没有听他的话。 父皇看不透,萧惊鸿却知道他争不过这个惊才绝艳的皇兄。 哪怕这几年发奋图强,二皇兄依旧是他无法企及的存在,他所有的一切计谋在皇兄眼里都无处遁形,或许二皇兄本就是天生的帝王。 在太子复位后,虞灵音便整天在府中抱怨,他知道她也后悔了,后悔嫁他,后悔错过了泼天的富贵。 可没人知道最想复原这一切的便是他,所以他撺掇虞灵音重新回到皇兄身边。 该娶相府大小姐的是他的皇兄,而他本该和莠莠草才是一对。 当日在乾清宫看到父皇那副模样后,他先是惊怒,随后便是疑虑,以他对二皇兄的了解,二皇兄不至于做此大逆不道的事,除非有什么原由。 他回到王府便叫人去查了一切,没想到还真被他查到了些什么,原来所谓的巫蛊之术都是父皇自导自演,虞相也不过是他手里的刀,而且父皇竟还命人在二皇兄的膳食里下五食散,甚至先皇后的死都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知道这一切后,萧惊鸿不由背脊发寒,无情帝王家果真如此,想到父皇口口声声说他是他最宠爱的皇儿时的嘴脸,他竟也觉得无比惊悚。 父皇只是需要一个人去和二皇兄抗衡而已,所以挑中了他,所以打破他十几年的平静生活,推着他走向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没有帝王的忌惮,他们兄弟不会阋墙,几人的婚事也不会错位。 虞灵音那种野心勃勃的女人本该和二皇兄是一对,而他或许会带莠莠草游山玩水,做富贵闲人,这才是他们彼此该走的路。 而现在却全都乱套了…… 萧则留神色微冷,本放在皇帝脖颈上的剑指向了萧惊鸿,“荒唐,莠儿是我的妻子,你是以什么身份说这种话?” “而且孤不觉得你有和孤谈判的资格,惊鸿,在你带着玉玺出现在孤面前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败了。” 萧惊鸿微微回神,把玩这小块方玉,轻笑,“皇兄该不会以为这是真的吧?我虽才智不如皇兄但也不至于如此之蠢。” 他垂着眼帘,声调越来越轻,“我可以把真玉玺给皇兄,用玉玺换皇兄名正言顺的登基,皇兄把莠莠草还我吧。” 三番五次听到这种话,萧则留眼中的冷冽几乎凝成实体,剑已悬在了萧惊鸿的脖子上,“就算没有玉玺,孤依旧能登基,而你却会没了性命。” 萧惊鸿掀开眼皮,没有丝毫退让,“莠莠草不适合皇兄,更不适合在后宫生存,皇兄若真在乎她,该放她走,皇兄若不在乎她,更应该放她走。” “莠莠草生性怯懦又不会说话,身后还没有强劲母家帮扶撑腰,但却生下了皇兄的长子,皇兄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她该如何在后宫生存,只怕她要不了多久便在后宫中香消玉殒了。” 男人深潭般的眸底漾起一丝涟漪,默了会道:“这就不需要皇弟来操心了,日后孤只会有莠儿一人。” 封赏有功之臣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其女眷入宫,他是对镇北侯府有愧,但是他不能容忍有人利用他的愧疚去胁迫他。 萧惊鸿怔住了,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随后他摇头笃定道:“皇兄,你做不到的,前朝和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道理皇兄你比我更懂,大臣们不会同意的。” 男人斜睨着他,“孤做事从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没有玉玺,强行登基,不设后宫,对抗前朝,既然选择了最难走的路,他便不会再犹豫。 就像他说的那样,莠儿没有亲人,他会是他唯一的依靠,也是她最大的靠山。 萧惊鸿瞳孔猛地一震,他知道皇兄没有理由骗他,所以皇兄他是认真的。 旋即他自嘲一笑,不得不承认自己输的彻底,他永远没有皇兄的底气和魄力。 “皇兄要是能做到自己所说的话,那臣弟也愿将玉玺奉上。” 萧惊鸿一掀衣袍,动作迅速而干脆,双膝重重跪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将玉玺举过头顶,“敬贺新皇御极。” 皇帝眼睛瞪得死死的,他还没死呢,哪来的新皇,想到惊鸿将自己的玉玺拱手让人,他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硬生生被气死了。 死不瞑目,外翻的眼眶瞧着格外骇人。 这下萧则留都不用自己动手了。 “皇兄,臣弟愿意赴死,只求皇兄看在往日情分上,放过我母妃一条生路。” 萧则留垂眸望着这个皇弟,说实话,一众兄弟中,两人关系还算好,惊鸿向来对他这个皇兄恭敬有加,也是难得没有对他落井下石之人,如今把玉玺送到他手里,某种程度上亦算帮了他大忙。 可他却在觊觎他的妻子。 良久,男人缓缓放下剑,神情寒肃,“惊鸿,孤不杀你,带着你的母妃即刻回你的封地,日后无诏不得回京。” 萧惊鸿轻阖眸子,伏地谢恩,“臣弟遵旨。” 成王败寇,这样的结局已经算是他设想里最好的了。 丧钟敲响,沉重的钟声回荡在宫殿的每一个角落,宣告着庆丰年的落幕。 听到动静的大臣陆续赶入宫中,宫人们也都换上了素服。 这夜萧则留在宣政殿与大臣商讨先皇的下葬以及登基,彻夜未归。 — “娘亲,去哪?” 意儿蜷缩在娘亲温暖的怀抱里,抬起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 安今轻柔地捂住了意儿那粉嫩的小嘴,她眼神里有些紧张,微微摇头,示意儿子不要说话。 意儿虽然年幼,但却十分聪慧懂事,他眨巴着眼睛,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乖巧地点了点头。 “哪个宫的?是什么人,出去干什么?” 很快轿子走到宫门口,安今心跳也快了几分,随后将掀开轿子的一角,并未露面,只是将盖了太子金印的文书递了过去。 “原来是东宫的贵人,快快快,放行。”如今先皇去世,太子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帝,根本无人敢拦。 过了宫门,安今才轻舒了一口气,好在萧则留对她并不设防,进出书房守卫并不会管,才让她拿到了萧则留的太子金印,也算是有了东宫的出宫凭证。 既然决心要离开,安今少不得要多谋划一番,他们孤儿寡母不宜到过于偏远的地方,要不然安全也得不到保障。 她倒觉得江南是个不错的地方,环境气候都不错,商人盛行,商人为了谋利常常外出,家中只有女眷的人家也不算少数,而且商人无法科举进入官场,大约也不会有人认出来她。 东宫里的金银器物随便几样就够他们母子生活的了,但是过于珍贵,许多还拿着官印,典当也麻烦,安今干脆这只带银锭和金锭,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也够他们母子衣食无忧一生的了。 眼看着出了皇城,安今挥了挥手,示意轿夫停轿。 “怎么了夫人?” 安今找到抬轿人都是东宫里最低等的小太监,他们对主子们的事也不清楚,安今只说要是出宫采买,还拿着盖着金印的文书,他们便信了。 【系统。】 安今呼唤了一声,四个小太监齐齐地晕了过去。 一辆低调的马车驶来,驾车的男子稳稳把马车停在安今面前,随后平静的看向她,“宿主。” 安今杏眼瞪圆,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你是……系统?】 “是我,你们孤儿寡母前去江南不安全,我暂且化为人形把你们护送过去。” 安今倒也没想到系统竟然还能化为人形,不过如此,她也更加放心了,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谢谢你,系统。” 系统帮忙把轿子里安今带的简单的行李搬到了马车上,随后轻扬马鞭,“驾——” 马蹄高扬,留下浅浅的车辙印,离皇城越来越远。 — 萧则留拖着宿夜未眠的身子回到了东宫,他身姿挺拔,步伐轻快,如今天下尽在他掌握之中,眉宇难掩神采。 至高无上的权力,妻儿相伴身侧,世俗所言之成功,他皆已得之。 男人唇边勾着笑意,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妻儿身边。 然而他推开殿门,不仅每天坐在床沿等他回来的妻子不见了,就连常常爬在榻上玩的儿子也不在。 萧则留心里一跳,蓦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慌,他对着宫人高声问道:“夫人呢?” 春花也很奇怪,“夫人出宫了呀,不是殿下准许过的吗?” “出宫?” 萧则留心里的不安愈发浓烈,许久未犯的头疾此刻又发作了起来,脑袋里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不停地搅动着。 他用手紧紧捂住头,控制不住的暴怒道:“夫人出宫为何没人禀告孤,伺候的人呢?还有守卫,都给孤滚过来。” 主子发怒,宫人抖着身子跪了一地,就在这时,萧则留不经意间将目光向一旁瞥去,突然发现床上竟静静地躺着一份书信。 萧则留心里猛地一紧,不由自主地迈开大步,迅速朝着那封书信走去。 走近瞧去,上面“殿下亲启”四个大字触目惊心,就好似…… 在诀别一般。 第80章 第80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信的篇幅并不长,上面的字迹更是熟悉,是他一笔一划教莠儿练出来的,而如今这些字都化为了尖刀刺入他的胸膛。 “祝贺殿下如愿以偿,荣登大宝,我自知身份卑微,不堪与殿下为妻,殿下也不必为难。我带意儿走后,殿下不要去寻,也不要迁怒东宫里的其他人,他们并不知情。我会照顾好意儿,愿此后锦书休寄,音尘各悄然。” 莠儿走了?她也离他远去了? 男人薄唇微微颤抖,看完这封信只觉气血翻涌,喉间腥甜,俯身竟呕出一口血。 血撒在书信上,字迹晕染,变得模糊不堪。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快快去请太医啊!”宫人们见状顿时大惊失色,一个个惊慌失措地叫嚷着,一拥而上。 而萧则留突然伸手拔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锋利的剑尖直直地指向众人。 他眼里布满血丝,一片猩红之色令人不寒而栗,像是一头暴怒的雄狮,“夫人离宫,你们竟无一人察觉,甚至无一人前来通传。” 这时暗一带着四个小太监来到殿里,“殿下,根据他们所言,将夫人抬出宫门后,竟都齐齐晕了过去,醒了夫人就不见了。” 萧则留握剑的手臂青筋暴起,戾气横生,他深呼一口气,“封锁各个城门,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把夫人找回来。” 心中滔天怒气无法宣泄,萧则留抬脚踹开离他最近的一个宫人,杀意如洪流破堤,“滚,都给孤滚。” 要不是莠儿在信中说不要他迁怒下人,他真的会忍不住杀了这些失职的宫人。 宫人们皆吓得面无人色,迅速退下。 待宫人走后,萧则留身形晃了晃,无力的跌坐在床榻上,明暗斑驳的烛光,遮掩了他的满面颓然。 在他最志得意满的时候,他的妻子给了他最致命的打击。 他不明白,连他最艰难的时刻莠儿都愿意守在他身边,然而今日他大权在握,再也不用受到任何人的扼制,莠儿却要带着孩子离开他。 暗一欲言又止,“殿下,你的身子……还是找太医来看看吧?” 萧则留置若罔闻,眼里透着无尽的迷茫,“暗一,你说莠儿她为什么会走?” 暗一的头低了些,回道:“殿下,书房外的守卫说,镇北侯世子来找殿下那晚,夫人去过前院。” 他也算是看夫人陪殿下走到现在的,他也没想到柔柔弱弱的夫人会那么的果断出走。 说实话,他不是很能理解,眼见殿下就要登基,就算有沈小姐在,凭着潜邸的情分,夫人当不成皇后,那至少是个妃位,怎么着也比在宫外流浪要好,而且竟还带走了小殿下,皇嗣怎可流落在外? “什么?” 萧则留眼眸紧缩,倏地站起,手中的剑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面上的血色褪去,变得惨白如纸,神情恍惚道:“原来莠儿在那时就想离开我了?” 原是莠儿听到了他和沈子玉的谈话,她以为自己要娶沈家女吗? 难怪信中说叫他不必为难,难怪莠儿最近总是在收拾东西,难怪他觉得莠儿对他疏离了许多,原来不是他的错觉。 三妻四妾三宫六院,他并不觉得有何不对,所以沈子玉要他纳妃时,他犹豫了。 从小接收的观念告诉他那是个好的选择,但他心里不愿接受别的女人,不愿叫旁人介入他们一家三口,所以他犹豫了。 在听到惊鸿的质问后,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他不愿叫莠儿有一丝丝受委屈的可能。 他坚定了,但莠儿却离开他了。 萧则留心脏放佛被利刃捅了个对穿,四肢百骸无一不冷。 他又抬起了那份书信,上面字迹大部分被血污模糊,唯有后面几个字还格外清晰。 “锦书休寄?音尘各悄然?”他喃喃念道,喉咙如被钝刀搅动。 莠儿这是决意要和他分别,丝毫不想让他知道她的下落。 “是孤错了,是孤在权势里迷失了自己。” 他反复问自己到底要什么,在一无所有时,他却只想着该怎么走出别宫,怎么叫妻儿过上好日子,而他真正获得权势时,他想要的太多了。 他终日早出晚归,每次回到东宫,莠儿已经抱着孩子入眠了,甚至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交谈过了。 莠儿也从来没有过问他什么,而他也没有主动说,才导致两人渐行渐远,出了别宫后,有了自由和优渥的生活,两人却没了在太行别宫时的亲昵。 胸口的窒息感就越发强烈,男人擦去唇边留下血渍,眸子里一片死寂,“暗一,去挑几个人,孤要亲自去找莠儿。” 他早该和莠儿说的,他的妻子只会是她,他也不打算纳妃。 都是他的错。 暗一怔住了,抬眸道:“可殿下明日便是登基大典……” “孤知道。” 如果争权夺势的意义是失去莠儿,那宁愿不去争这个皇位。 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她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她。 — 此去江南,还带着一个一岁半的孩子,安今此行速度并不快,只当是来出游了。 “爹爹呢?” 刚出来前几日意儿还好,瞧着还挺高兴的,每天都喜欢掀着帘子朝外看,但是时间长了,意儿也察觉不对了,开始哭闹着要爹爹。 安今没办法,只能抱着他哄。 有时候系统都被小反派吵烦了,逗他道:“那么想爹,干脆把我当爹算了。” 意儿被泪水洗过的眼睛看着系统,随后哭得更大声了,“娘亲,意儿不要。” 眼见意儿嗓子都哭哑了,安今满脸心疼,一时间怀疑自己带意儿出来是不是个好选择。 系统注意到她的情绪,开口道:“他才一岁多,最多哭一阵子,以后就忘了,宿主要是把他丢在皇宫,他日后哭得会更大声。” 安今情绪低落的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娘亲的情绪,意儿也不闹了,埋在娘亲怀里抽抽嗒嗒的小声哭。 临近江南,已过去了大半月,意儿似乎习惯了,倒也不怎么哭闹了。 路上忽然至了一场又急又大的雨,道路也越来越泥泞,系统临近找了一家驿站。 “宿主,现在这歇一晚吧,等雨停了再走。” “好。” 安今拿着一旁的帷帽戴上,随后抱着意儿下马车,就着系统撑的伞走到了驿站的屋檐下。 就在这时,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犹如惊雷乍起,惊得人纷纷侧目。 “那都是什么人,可不是来寻仇的?” “他们身上还带着刀,快快快,把门关上。” 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地面都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安今心里微慌,下意识回眸望去,只见一群人踏马,破开密织的雨幕而来,而为首的男人纵马扬鞭,马蹄踏过满是水坑,溅起一阵泥水,衣袂随风飘动,猎猎作响,玄袍上面金线钩织的暗纹在灰蒙的天色上格外显眼。 安今透过那层薄薄的纱幔,和男人猩红的眼睛对上视线,心跳一下子乱了。 她连忙低下头,想往驿站里走,然而驿站里的人却已关上了门。 一时进退两难,安今只能祈祷自己带着帷帽,萧则留认不出来她,然而男人却直直的冲她而来。 她慌道:【系统,你不是说会帮我掩饰行踪吗?】 在感受到萧则留靠近时,系统就已经消散了人形,回道:【我的作用只能从十到一,不能无中生有,也不能由有生无,一路走来不可能不留一丝痕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当了皇帝,甚至取消了原计划的登基大典,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找你,找到你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经此一事,宿主也可以重新考虑是走还是留。】 骏马裹着带着疾风,稳稳地停在她面前,带来的一阵风,掀起了她的纱幔,露出她白嫩尖细的下颌。 安今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也没有伸手去拉,因为她知道,萧则留已经认出她了。 她的腿像是被灌了铅一般,一动不动,直到男人下马走到她面前。 他像是许久没有打理自己一般,冒出了胡茬,眼睛布满了鲜红的血丝,仿佛多日未曾好好休息一般,透露出深深的疲惫和倦意。 两人一人站在雨幕中,一个站在廊下。 男人望着面前失而复得的人,他抬手,似乎想将面前人揽在怀里,然而看到被雨水的打湿的衣袖,默默又放下手。 “莠儿。”他语调轻颤,声音低哑而破碎。 意儿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饶是男人现在狼狈的变了模样,意儿却还是认出了,乐呵的喊道:“爹爹。” 80-90 第81章 第81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男人站在雨幕中,豆大的雨点毫不留情地拍打在他俊逸又冷峻的面庞之上,湿发贴在脸上,显得有些狼狈,而他的目光却锁定面前的女子,一动不动。 安今不知道怎么面对萧则留,她不想待在他的后宫,可跑又跑不掉,心里陡然生出股无力感。 她不明白,萧则留不好好登基当他的皇帝,废那么大劲找她做什么?他想享齐人之福,她还不愿意呢。 “爹爹,爹爹,爹爹。” 许久未见爹爹,意儿倒是很开心,一声比一声高的喊着,在安今怀里扑腾着四肢,像是想跑到男人怀里,安今险些没抱住他。 见儿子也一如既往的活泼,男人锋利的眉眼微柔。 如今寻到了妻儿,他的心也终于落到了实处。 他想去看看妻子,可是那道帷帽挡住了全部的视线。 萧则留微微抬手,而安今却后退了几步躲开了他的手,并轻轻捂住儿子的嘴巴,不想叫他继续喊人。 见她执意要和自己划开界限的动作,萧则留的手停在半空中,那股尖锐的痛楚瞬间传遍全身。 雨水哗啦哗啦的落下,男人低哑又痛苦的声音在雨声颤抖着。 “莠儿,跟我回家吧,我没有要娶沈家女,她现已经跟着子玉回府了,我有你和意儿就够了,并没有打算要娶妻纳妾,以后也不会。” 那道纱幔遮掩了安今的面容,却也是隔开两人的银河。 男人眼底炽热滚沸的温度逐渐冷却了下来,变得黯然失色,“莠儿,是我错了,是我不该什么都不和你说,才叫你产生误解。” 更不该有那一丝该死的犹豫,而现在,他也为那一刻的犹豫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跟我回家吧,莠儿。” 每一句话都像是从心口最深处挤出来的,充满乞求、卑微,伴随着微不可察的颤音。 驿站的窗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后面也藏着不少看热闹的旅客,他们听到这也都回过味了。 哪里是寻仇啊,原是这位大人惹了自家夫人赶来求原谅呢。 安今紧咬下唇,她不想去相信萧则留的话,哪怕他现在是真心的,后面总归也是会变得,他都要当皇帝了,纳不纳妃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见此,驿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道:“兄台,你这样道歉可不成,既是你错了,还不快快跪下求娘子原谅啊。” 暗一闻言眉头顿时皱起,直接亮刀朝那群人喝道:“放肆。” 他们知道不知道他们主子是什么身份,向来都是别人跪他们主子的份。 然而只听扑通一声,男人竟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了妻子的面前,惊得安今后退了小半步。 “主子。”暗一以及身后的随从皆是满脸震惊,连忙也跪在主子身后。 别说他们,连围观的人也惊了,他们倒也不是真的为那小娘子打抱不平,只是给这个看着大有来头的男子添点乱而已,他们私底下都不见得会给夫人下跪,更何况还是大庭广众之下。 男人衣袍下摆沾染了不少泥泞,显得有些狼狈不堪,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那与生俱来的气质。 萧则留仰头,雨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紧闭的双唇以及线条分明的下巴缓缓流淌而下,乞求道:“莠儿,跟我回去吧,我发誓日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 他已经无暇顾及太多,只听旁人说要这样道歉,他便照做了,这半月他已尝到什么叫噬骨之痛,只要莠儿能回来,他怎么都行,就算莠儿捅他一刀他也认了。 安今心乱如麻,她该相信他吗? 要是萧则留能做到他所说的,那留在皇宫确实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毕竟意儿也很想他这个父亲。 意儿似乎是感受到什么紧张的气氛,开始哇哇哭了起来。 驿站里一位年老的妇人开口劝道:“小娘子,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你家夫君都跪下了,就原谅他吧,早日随他归家去,就算你不想夫君,孩子也该想爹了。” 安今撩开面纱,低眸看着跪在泥泞地上的男人。 她是第一次以这个视角看他,他向来是矜贵无比,高高在上,哪怕被囚于太别行宫也没能折了傲骨,而现在却狼狈不堪,眼里满是卑微。 萧则留他带了那么多人,就算他强行将她掳回去,她也没办法抵抗,可他却偏偏用了这种方式去求她。 周围那么多人瞧着,他不要脸了,她还要呢。 安今轻叹,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这一拉,安今也知道去江南的计划不可能再实现了。 而男人眸光却一点点亮了起来。 由于外面的雨一直再下,萧则留一行人都淋湿了,在这个简陋的驿站休息了一晚后,他们才启程回京。 他们一家三口待在马车里,萧则留紧紧的把妻子揽在怀里,“莠儿,日后我若再惹你生气,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可千万别再一声不吭的走掉了。” “我知你跟我回来并非完全信我,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山盟海誓可不可信,只有用时间来证明,他只怕莠儿不给自己证明的机会。 在男人胸前听着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安今长睫轻颤,抬眸问他:殿下能接受这辈子只有一个孩子吗? 古人都重子嗣,而且他还是皇帝,就意儿一个孩子,难免子嗣单薄了些。 萧则留毫不犹豫,“能。” 安今默了,但也没再说什么。 在回京的路上,最开心的大约就是意儿了,每天都乐呵呵,在狭小的车厢里爬来爬去,一会叫爹爹一会叫娘亲。 有时候他不乐意待在车厢里,非要黏着爹爹去骑马,好在萧则留骑术精湛,一手抱着儿子,一手勒住缰绳也能稳稳地控制着马。 安今掀开轿帘的一角,瞧他们父子俩策马,意儿窝在爹爹怀里,笑得见牙不见眼,难得那么开心过。 她不由呼出了一口气,只希望这次没有做错选择。 — 一行人回京后,便要准备登基大典了,而安今的封后大典和登基大典同时举行。 封后的过程不是没有受到阻力,朝堂上但凡家中有适龄女子的大臣都是极力反对,特别是刘御史,直言殿下要执意封一个哑女为后,他就撞死在金銮殿。 隐在暗处的暗一眼观鼻鼻观心,夫人都是陛下跪着求回来的,谁敢拦陛下封后这不是找死吗? 果然那位御史真的死了,不是自己撞的,而是萧则留拿着佩剑刺死的。 血溅金銮殿,虽然血腥粗暴,但是没人再敢用这一招威胁他们这个新帝。 而这一切萧则留都没有叫安今知晓,只在大典当日牵着她一起接受万臣的朝拜,宣布改年号为莠元。 听到这个年号,安今也是一愣,不由朝身侧的男人望去。 男人一袭玄黑绣金龙袍,头上戴着十二条旒的冕冠,浑身带着令人不敢直视其威严之态。 感受到她的视线,男人握着她的手微紧,眸子里闪着坚定炙热的光。 他们说莠儿身体有疾不堪为后,可他偏要封,叫他们跪伏在莠儿脚下,他们说莠草轻贱,他便把年号改为莠元,看谁还敢说莠字不好。 意儿也没有错过这隆重的一天,此时缩在爹爹怀里,盯着他的冠旒看,甚至还想伸出手去抓。 还是安今眼疾手快拉住了意儿的手,才没叫萧则留在这样严肃的场合闹出什么笑话。 男人轻笑,拍了拍儿子的屁股,朗声道:“正意乃是朕之第一子,今日册封为太子。” 随后萧则留宣读了批判先帝的檄文,细数他所行昏庸之事,并追封镇北侯为荣国公,赐谥号忠武,将其牌位供放于宗庙受万世供奉。 沈子玉作为世子继任侯爵,又身居要职,封无可封,萧则留便下旨,封沈嫣兰为文殊郡主,食邑三百户。 “臣谢陛下隆恩。”沈子玉出列谢恩。 听到这个旨意,他也知妹妹的希望要落空了。 殿下为何会推迟一个多月才登基,别人不知,而沈子玉却是知晓的,也彻底歇了叫妹妹入宫的心思。 到底是他们的锦上添花,比不上陛下与患难之妻相扶相守的情谊。 不过现在也不差,嫣兰虽是封的郡主,享受的却是公主的待遇,日后还愁寻不到好人家吗? 仪式繁琐,安今顶着厚重的凤冠,一套流程下来也不免觉得疲惫,跟着男人一起回了乾清宫。 按照祖制,安今身为皇后应该搬到坤宁宫,但规矩也是人定的,萧则留一力要求同他一起在乾清宫,好像是想找回在太行别宫那段亲密无间的时候。 对于这个安今倒是没有什么异议,住哪都一样,意儿还小,暂且也住在乾清宫,等他大一点便会搬去东宫。 萧则留一手抱着睡着的儿子,一手牵着妻子进入乾清宫,“莠儿,今天辛苦了,你和意儿先睡,我还有十七封奏折没看,大约会在一个时辰处理完。” 从她回宫后,萧则留每次都会事无巨细的交代他要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还会小心翼翼关注她的情绪,生怕她有什么不满。 安今眉眼柔和,点了点头。 若说先前答应跟他回来,是为了孩子妥协,但是目前确实有些真心实意的。 人非木石,若是他一直如此,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 见妻子对他的态度软和了下来,男人眼眶湿润,竟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他难以遏制心中的激动,最后珍视的在妻子额间落下一吻。 “ 早些睡吧,不必等我。” 萧则留登基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将整个朝堂彻底肃清后,也步入了酷暑。 京城酷暑难熬,他便带着妻儿还一些大臣前去避暑山庄,往年每次出行都是劳民伤财,乌泱泱的一群人,然而得以于萧则留后宫并无嫔妃,这次出行倒也简单便捷。 避暑山庄的树木葱郁,清凉无比,湖泊波光粼粼,倒映着假山和亭台楼阁。 安今靠在栏杆上,看着湖里的荷叶摇曳,享受着惬意和雅致的时光。 “娘亲,吃。” 忽然一个胖嘟嘟的小手伸到了她面前,手里攥着一颗剥了壳的荔枝。 安今目光亲和,就着意儿的手吃下了,顺便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黏糊糊的小手。 见娘亲吃了,意儿笑着拍拍小手,又巴巴的扭头看向一旁的男人,“爹爹,快。” “好。”萧则留唇角含着笑意,很快又剥了一盘。 夏日的冰镇荔枝最为消暑,意儿也很喜欢,往年到了夏日意儿都蔫巴巴的,如今到了避暑行宫,意儿明显欢快了不少。 瞧着意儿乐呵的样子,安今也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哪怕现在身份转变,萧则留当了皇帝,但还是和之前一样耐心,就像回到了意儿刚出生,在太别行宫只有他们一家三口的时候。 明明这些事宫人也都能做,但他都会亲历亲为。 有时候萧则留在宣政殿批奏折的时候,也会带着意儿一起。 安今也会陪着他们,不过她对政事不感兴趣,大多时候坐在一旁看看古文经典什么的,而意儿也在宣政殿乱爬,两人一个不留神,他就爬到了书案,还尿湿了奏折。 察觉不可说的液体从书案滴落在龙袍上,萧则留自是头疼不已,拿着手里唯一幸免的奏折拍了拍儿子的小脑袋。 也不知道是拍疼他了还是怎么着,意儿坐在书案上捂住头,气鼓鼓的瞪着爹爹。 萧则留好笑道:“你还生气了,看你干的好事,都那么大了还尿裤子。” 而挨了打的意儿转身对着安今假哭,“娘,爹爹打窝。” 第82章 第82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莠元二年,意儿也三岁多了。 意儿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脖子上挂着金锁,腰间又系着玉佩,跑起来伶仃作响。 萧则留本还在宣政殿批折子,听到这股清脆的声响就知道某个调皮鬼又要来了。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角,继续看折子也不打算管他。 果然没多久,一个小小的身影扒着门框,探头探脑的,似乎瞧着里面没人才肯进来。 意儿跑进来抱着爹爹的腿,半响没说话。 萧则留本来没打算理他,结果今天异常安静的儿子,不由让他疑虑。 他放下折子,一低眸就看到儿子微红眼角,眼睛里还含着要落不落的泪水。 萧则留眉头一挑,将儿子抱在膝上,“意儿这是怎么了?” 在宫里意儿每天都跟个小霸王一样,怎么今天还受委屈了。 意儿将脸埋在爹爹怀里不说话。 过了会他抬起眼睛,声音闷闷的,“爹爹,意儿两岁就会说话了,娘亲怎么不说话?” 其实意儿很早就想问了。 在宫里有人叫他小殿下,有人叫他太子,而爹爹叫他意儿,每个人的声音都不一样,但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娘亲的声音,娘亲也从来没有叫过他。 他每次甩开宫人满宫乱跑,娘亲去找他的时候,也都没叫过他,只是一处一处的去寻。 闻言男人愣了许久,面上的散漫褪去,他摸了摸儿子的脸,“意儿别担心,娘亲只是生病了。” 登基后他一直在叫人去寻配齐千金方的药材,到如今已寻到了七十一味,可那仙斛还始终没有消息。 凑不齐千金方,张太医只能用些滋补的药膳去调养着莠儿的身子,要想完全康复还是要找到仙斛。 意儿眼里又蓄满了泪,小手攥紧了爹爹的衣角,“那娘亲什么时候能好?” 萧则留眸子黯了些,说实话他也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宽慰儿子道:“快了。” “意儿这些话不要对娘亲说好吗?不然娘亲会伤心的。” 意儿瘪着嘴,重重点头,“意儿不说,意儿想叫娘亲早点好。” — 春意浓浓,容姿清婉的女子坐在窗前修剪花瓶里的花枝,温暖亲和的光晕撒在她瓷白的面上,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娘娘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春花抱着一簇花束守在安今身边,开口道。 从东宫到乾清宫,这几年春花已经褪去了当年的跳脱,沉稳了许多,身上也有了大宫女的气势。 春花也觉得自己格外的好运,从一个普普通通的三等宫女一跃成为皇后娘娘跟前的大宫女,曾经瞧不上她的同乡姐妹,现在都赶着巴结她。 皇后娘娘脾性好,对下人更好,满宫的人谁不想到娘娘身边伺候,而她也就占了一个最早伺候娘娘的优势,才到了如今这个位置。 闻言,安今只是笑笑,又拿了一个花瓶,将春花手里剩余的花枝插上。 春花抱走了修剪好的花瓶,含笑问道:“娘娘这是送到陛下那的?还是给小殿下的?” 安今指了指宣政殿的方向。 “原来是给陛下的啊。”春花搞怪的拖长尾音。 安今莫名其妙的看着春花,意儿现在还小,送到他那容易被打碎,自然不能给他啊。 说曹操曹操到。 “娘亲,娘亲。” 听到意儿的声音,安今放下手里的剪子,果然没一会,一个金黄色的小团子都扑在了她的膝前。 安今目光温柔如水,瞧着今天格外黏人的儿子,本想揉揉他的脑袋,手里却被塞了个手摇铃铛。 意儿抬着水汪汪的眸子,“意儿以后再也不乱跑了,娘亲想叫意儿的话就晃这个铃铛,铃铛响,意儿就会出现。” 安今怔了怔,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边勾起了一抹浅笑。 她说意儿最近怎么奇奇怪怪的,原是在搞这个。 或许意儿之前还小,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而等他大了,就会慢慢察觉到她和旁人不一定的地方。 她蹲下来,温柔的给意儿擦去眼角的泪。 不会说话确实有些不方便,但身边的人熟悉过后,也都能知道她要做什么,甚至现在笔墨都很少用了,所以她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然而,对于每天爱玩爱闹,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的意儿来说,这或许个天大的灾难。 安今知道是意儿心疼她,她笑着轻轻晃了下铃铛。 意儿立马道:“娘亲,意儿在。” 声音还带着一丝哽咽。 安今弯腰亲了亲意儿可可爱爱的小脸,表示自己收下了铃铛。 不过这个铃铛并没有用多久。 莠元二年的秋日,从边凉而来的药商献上了仙斛。 在张太医确认药材无误,能配齐千金方后,萧则留大喜过望,重重的封赏了药商,并御封为皇商,往后其商队到各地贸易往来再不会受到任何限制。 药商一走,萧则留立马命张太医去制药,随后回乾清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安今。 安今也被这个消息砸的晕头转向,她本以为原身的嗓子是无药可医的呢,没想到萧则留一直在默默为她寻医。 能恢复自然好,安今捧着那碗来之不易的药,皱着眉头一饮而尽。 “娘亲不怕,意儿有糖。” 意儿趴在安今腿边,把自己手里的蜜饯递给了安今。 安今心里一柔,将蜜饯含在嘴里,那股苦涩瞬间被驱散开了。 “莠儿,怎么了?” “娘亲,好了吗?” 望着一大一小期冀的面孔,安今张了张嘴,但是还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萧则留垂在一则的手陡然攥紧,不善的看向了一旁的张太医。 张太医擦了擦额角的汗,“千金方虽神,但是药效也不会如此立竿见影。” “皇后娘娘这几日多试着用嗓子发声,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能好了。” 安今点点头。 这下萧则留也放心了,他知道张太医向来谨慎,能说出这样的话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到了晚间,意儿还是不肯回自己的宫殿,缠着安今道:“意儿要教娘亲说话。” 意儿也不过刚刚启蒙,便想揽下这样的活。 萧则留好笑的抽走他手里的千字文,“你自己字认全了吗?” 意儿撅着嘴,不满的看向拆台的爹爹,“意儿认得。” “真的吗?” 萧则留眉头一挑,将千字文翻到后半篇,随便指了个字,“这个字念什么?” 意儿吐字清晰道:“瞻。” “ 那这个呢?” 意儿自信开口,“绥。” 萧则留稀奇的啧了一声,“你学完了?” 意儿得意洋洋,“太傅念过,意儿记住了。” “倒是有几分为父当年的聪慧。” “才不是,太傅说意儿最聪明。” 意儿气鼓鼓的抱着安今的胳膊,眨巴着眼睛,“娘亲,意儿和爹爹谁最聪明?” 安今揉了揉儿子的脸,“意儿。” 或许太长时间没有说过话,这两字像是含着沙砾一般滑出,但是轻柔的语调,又让这声音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萧则留眸子骤然缩了下,他立马甩开手中的千字文,转而握紧妻子的手,声音颤抖,“莠儿,你……” 这时安今也才反应过来,她好像能说话了。 意儿拍着小手,“好耶好耶,娘亲会说话了,是意儿教的。” — 刚登基时,萧则留为了更快稳定朝纲,雷厉风行的施展了铁血手腕,近一年大庆河清海晏,便开始实施仁政。 风平浪静了许久,朝臣不免有些蠢蠢欲动,想重新劝陛下选秀纳妃,然而皇后康复的消息传到前朝,前朝之人也彻底歇了心思。 莠元二年年底,宫中大办年宴,诸位大臣也携着家眷参宴。 往年宫宴一般都是由皇后来举办,帝后一同接受百官朝贺,然而因为安今身体缘故,萧则留直接取消了宫宴,这次也是他登基后的首场宴会。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千岁。” 萧则留牵着安今入席,随后轻挥衣袖,“诸位爱卿平身。” “谢陛下。” 安今作为皇后主持开宴,第一句祝词自然是要朝着皇上。 她起身,举杯对着身旁的男人,一本正经道:“祝陛下圣体安康,福泽万年。” 萧则留含笑看着妻子,一副与有荣焉的姿态,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安今被他炙热的目光烫了一下,随后又转身面对着座下的大臣和皇亲贵族,念着祝词,“新春嘉平,长乐未央,今日君臣同乐,共欢新故岁,诸位不必拘束。” “谢皇后娘娘。” 丝竹乐响,歌舞入场。 安今的任务完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轻轻呼出一口气,随后男人便在桌底牵起了她的手。 在那么多人眼前,安今不敢做太大幅度的动作,只微微朝男人那边侧了一眼。 男人却没那么多顾及,借着给她倒酒的动作,侧在她耳边道:“莠儿做的很棒。” 声线被刻意压得又低又磁,尾音勾着笑意,伴着丝竹声,格外勾人。 安今耳尖发烫,将他推远了些。 她不过是在其位谋其职罢了。 坐在右手边首位的老王妃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慈眉善目道:“陛下和皇后娘娘同心同德,是天下万民之福。” 皇帝爱重发妻,上行下效,一定程度上肃清了京中宠妾灭妻之风,不少大臣家中的女眷都对这位皇后好奇不已,因此今日不少人都在偷偷关注上首那对最尊贵的夫妻。 今日一见,果真是帝后情深。 最先开口的是宗室里辈分最高的朝阳王妃,开宴前安今也提前了解过一些信息,自然也认得她。 安今浅浅笑了一下,随后朝着朝阳王妃举杯。 意儿本来还乖乖的在自己的席位上,宴席过半他便坐不住了,满宴席的跑,大臣家中也有与他同岁的公子小姐,几个孩子便在一起玩。 一场宫宴君臣相得,倒也算圆满结束。 安今不喜饮酒,酒壶里灌得是清水,而萧则留许是高兴,陪着大臣们多喝了几杯,面上也有些醉意。 散场后夜色已经深了,他不回去休息,非要带着妻儿去御花园堆雪人,而意儿今天也异常的兴奋。 安今披着厚厚的狐裘,手里拿着汤婆子,不想去碰那冷冰冰的雪。 她站在一旁,眉眼温柔的瞧着他们父子在雪地里玩闹。 萧则留也做到了他曾说过的话,他会亲自教意儿诗经策论,骑马射箭,但也会带他去堆雪人。 不过,这位没怎么感受过童趣的陛下,堆的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丑。 “哎呀,爹爹,你堆的太丑了,不要碰我的小雪人。” 意儿略带嫌弃的声音吹散在寒肃的风声中。 第83章 第83章替嫁的哑巴庶女X暴戾废太子…… 莠元九年冬,大雪连下数月,牧民的牛羊冻死大半,胡人再起贼心到边凉村落抢夺粮食,残害村民。 萧则留决意不再忍耐,御驾亲征,顶着漫天飞雪,带着将士们一路北上主动出击讨伐胡人。 仅一年胡人大败,并表示愿意臣服于大庆。 凯旋而归的大军浩浩荡荡的回京,为首的男人穿着玄铁甲胄,长眉入鬓,此时手握缰绳,浑身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城墙之上,穿着金黄色衣袍的少年正踮着脚往下看,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转身对着身边温婉的女子喊道:“娘,你看是爹爹,爹爹回来了。” 十一二岁的少年生得唇红齿白,面上带着灿烂的笑意,瞧着便叫人心生喜意。 小时候可能还会有人把意儿认成女孩子,而现在他的五官逐渐长开了,最多只会叫人叹一句好一个风姿俊秀的小少年。 安今瞧着儿子,随后又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眉眼含笑,“嗯,看到了。” 男人似乎有所感应,抬头向上看了一眼,看到城墙上的妻儿,他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夹着马肚速度加快了几分。 “陛下回宫——” 城门的守卫高呼声响彻宫墙。 安今牵着儿子,“走吧,回去说不定爹爹已经在殿里等我们了。” 意儿已经快有安今高了,不过身上还是充满孩子气,此时他眼睛亮晶晶的,“娘,爹爹好厉害,意儿以后也要像爹爹一样上战场杀敌。” 安今神态悠闲,听着意儿的话,倒也没有多担忧,战场凶险,萧则留多半不会同意儿子去的,而且经此一役,四海皆平,想必多年不会再有战役了。 最主要的是萧则留执意御驾亲征,也是想给意儿留一个固若金汤、毫无隐患的江山。 做个守成之君,也没有什么不好。 安今纤细的手指点了点儿子的脑袋,“你呀,还是乖乖把功课做好吧。” 男人在宫里策马,自然会比他们母子两人走路快得多。 等两人回宫,男人已经洗去了一路上的风尘,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袍。 一家三口一年多未见,在乾清宫热热闹闹吃了顿团圆饭,而意儿一直在缠着爹爹跟他讲战场上的事。 说了好一会话,萧则留才把儿子哄回了东宫。 待儿子一走,男人的目光温柔地落在了妻子的身上,他牵起妻子的手,缓声道:“胡人侵扰边凉百姓已久,当年我第一次出征便想长驱直入将他们收服,但当时父皇并不赞同,收复三州十一城后,便下令叫我回京,时隔数年,如今我也算了结一桩心事了。” 或许壮志已酬,他眉宇间带着难得轻松之色,安今静静的听着,那双杏眸落在一如既往的光。 “如今胡人归降,若能开通贸易,边凉定也能如江南一般繁茂。” 安今眼睛微亮,她真的觉得萧则留是一个很好的皇帝,他既对百姓有怜悯之心,也有整治污吏进行变革的铁血手腕。对妻儿耐心妥贴,但也没有放任自己耽于情爱,他政事勤勉,在宫中养尊处优多年,面对胡人侵扰时亦会毅然决然御驾亲征。 如今胡人诚服,他若能顺利开通了两地之间的贸易,而边凉作为连接两地的桥梁,运输货物周转点,定会欣欣向荣,再不似从前的那般贫瘠荒凉。 若边凉当地的经济真的能发展起来,那萧则留也没有辜负当年边凉百姓不远万里为他造势平冤。 安今眉眼一柔,想必有那么个父亲做榜样,意儿以后应当也会知道该如何做好一个皇帝。 被妻子这样瞧着,萧则留的心也热了几分,他不再谈政事,而是缓缓凑近她,在那双粉唇下啄了下,微哑的声音说不出的暧昧,“一年不见,莠儿可有想我” 安今瓷白的面上浮了一层粉,总觉得他这个想有些不太正经。 “还……还行吧。”她含糊道。 闻言男人轻笑一声,“我觉得莠儿一点都不想,我每寄出三封书信,莠儿只回我一封。” “莠儿虽不想我,但我却每时每刻都在念着你。” 说着说着,男人铁臂一般的手紧紧的扣住了她的腰,彷佛是圈住猎物想要慢慢享用,随后细密如织的吻缓缓落下。 小别胜新婚,他的动作有些急切,撕拉一声衣衫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晰,紧接着湿热粘腻的触感从脖颈慢慢下滑…… 烛光下,安今也看到了他身上许多新添的伤口,看来此次御驾亲征并没有他信中说的那么一帆风顺。 不过很快,她也没心思想这些了。 — 意儿喜欢骑射,春蒐秋狝每年都会举行,安今也会跟着去,慢慢的她也会试着骑了。 安今小心翼翼地坐在马背上,男人走在地上给她牵着缰绳,一日千里的汗血马就那么慢悠悠的在草地上晃荡着。 随后一阵马蹄声响起,一道金黄色的身影从他们身边一掠而过。 穿着窄袖骑装的少年背着箭篓,身后的马尾飞扬着,他回头望着两人,笑着露出整齐的白牙,意气风发道:“爹你陪着娘,我先走一步了。” “驾——” “哎呦,太子殿下你慢点。” 又是几个少年策马追赶上来,路过两人时勒马恭敬道:“陛下、娘娘圣安。” 萧则留微微颔首,“不必多礼,你们去玩吧。” 瞧着几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安今弯唇轻笑,“陛下,怎么不去跟他们一起啊?” 往年都是萧则留象征性的射一头鹿开启狩猎大赛,而这次倒好,连马也不上了。 男人故作深沉道:“朕也不年轻了,就不去凑热闹了。” “哦,陛下也确实该服老了。” 男人嘴角微抽,直接翻身一跃到马背上,一只手扣住了安今的腰,俯身贴在她耳边,轻笑道:“真的吗?莠儿待会可不要怕。” “驾——” 男人主导了策马的主动权后,身下的马一下子飞驰而出。 风声呼啸而过,安今下意识抱紧男人的腰,随后娇嗔地瞪着某个疑似恼羞成怒的男人,“萧则留,刚才是你自己说老了的。” 男人低眸晒笑,“也是,意儿也都十五了,不服老不行了。” 安今不去看他,熟悉了马上的颠簸后,倒也觉得这个的速度也挺刺激的。 “咳咳咳。” “你怎么了?” 忽然头顶传来一阵咳嗽声,安今正欲扭身看他,然而一只宽厚的大掌让她埋在了他胸前,随后男人轻飘飘的声音传来,“没事,风大呛到了。” 安今担忧道:“那我们早些回去吧。” 男人擦去唇角的血,“好。” 萧则留平时着实算不上严父,然后从莠元十四年开始,他对意儿的要求开始变高了。 意儿苦不堪言,刚开始还常常到娘亲着撒娇诉苦,但后来也不知道怎得,意儿也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再也不会赖着不去早朝,还会常常挑灯夜读,主动帮萧则留看折子。 安今本以为是意儿长大的缘故,所以萧则留对意儿的要求有所提高,然而意儿不过十六岁萧则留便想准备张罗着叫意儿娶妻,安今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然而还没等安今主动问,晚间萧则留便拉着她的手开口道:“莠儿,我打算开春后传位于意儿。” 安今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那么早?” 意儿还未及冠,而他还春秋鼎盛,就算他舍得下权势,但又怎么忍心叫意儿那么小就肩负如此重担。 萧则留又咳了几声,望着妻子的眸光充满温和,“如今大庆内无权臣,外无强敌,意儿一个人足以守住江山,莠儿当年不是想去江南吗?我陪你去江南可好?” 安今还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她轻声问道:【系统,萧则留他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快死了而已。】 安今顿时手脚冰凉,【怎么会那么突然,是因为当年御驾亲征受伤了吗?】 【是五石散,五石散对人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原剧情里就算小反派不弑父,他也活不了多久,不过……】 【不过什么?】 【当年他若把千金方给自己用了,说不定能多活几年,但可惜这世上已经凑不齐第二幅千金方了。】 原是这样。 安今低垂眼睑,眼中光影斑驳,再抬眼时已隐去了所有的情绪,她将头抵在男人肩上,柔声道:“好,我们一起去。” 既然无法改变一切,那就陪着他渡过最后一段时光吧。 在宫中陪着意儿过完十七岁生辰后,意儿继任为新帝,尊萧则留为太上皇,安今为太后,而两人却轻衣便装,一起去了江南。 一路游山玩水,两人还路过了萧则留十岁题诗的石壁,哪怕到现在都还有络绎不绝的游客去观仰。 “咱们陛下文能题诗做赋,武能把胡人打得落花流水,真当是千古第一英雄人物。” “谁说不是呢?可惜陛下传出的诗篇太少了。” “哦对了,如今新帝登基,陛下已经成了太上皇了,可不能再随便叫了。” 游客围在一起谈论着,谁也没注意到一个带着斗笠屈膝架着马车离去的男子。 离开人群,安今掀起轿帘从马车里出来,坐在了男人旁边的架子上,马车的速度不快,她轻轻晃着腿,调笑道:“陛下很受爱戴呢。” 男人唇角轻扯了下,摸了摸她微凉的脸,柔声道:“这里风大,小心着凉。” 安今才没听他的话,明明他自己的身子,比她差多了。 她拿出怀里的那本诗集,随后靠在他怀里蹭了蹭,“夫君再多做几首诗好不好,等我们回去,叫意儿把它拓印几分,流传出去。” 萧则留静静地凝视着妻子,只觉一颗心被涨得满满当当。 世人歌颂他的功绩,赞扬的他的诗篇,可只有他知道,若没有莠儿,他撑不到现在。 那时过去的光辉,自命不凡的高傲都成了紧紧束缚他的枷锁,叫他陷入了深深的自厌和自我怀疑之中,哪怕他已做到最好,但依旧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而他始终记得在被幽禁的那段时日,是莠儿一点点闯入他一团糟的世界。 她说她喜欢他的诗,叫他重新找到存活的意义。 “好。” 行车一月,两人在江南一处小巷里定居。 江南夏季多雨,外面雨声哗啦,屋内一片温馨。 安今正坐在梳妆镜前,而男人站在她身侧,神色认真的为她画眉,不用看镜子里的眉形,只从男人不受控制颤抖的双手,她也知不会有多好。 安今没有去看镜子,而是一直盯着男人的鬓角,那里已经生了许多白发。 片刻,男人放下手,声音极轻,“许久没画,手生了。” 他上次帮她画眉还是太别行宫的时候,他成为皇帝后,每日要早起上朝,而那个时候安今一般都没醒,他自然也没机会画。 而如今有了时间,他的身体却…… 安今双手环着他的腰,“没事我觉得很好。” 两人在江南待了半年之久,萧则留身体每况愈下,有时甚至一天大半时间都在昏睡。 “咳咳。” 萧则留再一次在睡梦被咳醒,借着月色看到帕子上大块血迹,他决定回宫了。 再待下去,他怕是会成为莠儿的拖累。 宁寿宫。 “父皇,爹,爹。” 萧则留呼吸微弱的躺在床上,他想努力睁开眼睛,可眼前还是一片模糊。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但是他丝毫不惧。 他在位期间,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大庆国力昌盛。 回想他一生,已圆满至极,可他又觉得有些可惜,可惜没能与莠儿白头偕老。 他朝着一片模糊处抬手,嘴唇颤抖着,用尽全力唤了一声,“莠儿。” 随后很快就有一道柔软的手握住了他。 萧则留微微牵唇,攥紧妻子的手,最后的叮嘱却是对儿子的,“我走后,意儿记得要去多陪陪你母亲,不要叫她一个人。” 意儿眼泪止不住的流,“意儿会的,意儿会。” 如此便好…… “爹——” 在萧则留死后,安今又留在宫里陪了意儿五年,看着意儿娶妻生子,将这个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后,她也选择离开了这个世界。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是否封存情感?】 【是。】 安今走后,意儿将她的遗骨葬于萧则留的帝陵。 生同衾死同穴,帝后两人合编而成的《则莠诗集》也在后世广为流传,而关于这位庆武帝与虞皇后的爱情更是被后人所惊羡。 史书记载帝后之情如是写道:胜孟光举案之好,匹张敞画眉之情。 第84章 第84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1…… 七月,烈阳高悬在天上,晒得土地干裂开来,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在路上走着,皆是面容憔悴,瘦骨如柴,就连孩子的哭声都是微弱的。 稀稀拉拉的队伍不知道要前往何方,慢慢的就有一人落队了。 小姑娘身形单薄瘦小,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身上的罗裙现在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一张脸布满污垢,看不清五官,那双漂亮的眼睛也满是呆滞和空洞。 安今脑子昏昏沉沉,她看不清脚下的路,走的每一步都是靠着肌肉记忆,脚下的绣花鞋已经被磨损得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底子,踩到那些凹凸不平的路面时,尖锐的石子和崎岖的地面就会直接刺激到脚底,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尽管如此安今却不敢停下脚步,她咬着牙移动着麻木的腿,可即使是这样,还是与前面的兄嫂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哥哥,等等……” 安今抬起手,嗓子眼里彷佛含满了沙粒,发出的声响极其微弱,并未引起前面人的注意。 长达一个月的逃荒已经让她疲惫不堪,长久未进食的胃发着绞痛,唇瓣干裂到起皮,安今手上死死攥着捡来的树枝才勉强撑住身形。 刺眼的日光让安今眼前发黑,身形晃了晃,终于受不住晕了过去,然而迷迷糊糊间她好像没有摔在铺着碎石的泥路,而是倒在了一个宽厚的肩膀上。 随后她就听到了她家嫂嫂尖锐响亮的声音,“你这汉子,抱我家芸姐儿做甚?” 前杨湾。 “我看老二你就是钱多烧得慌,你有二两银子不孝敬爹娘,给你弟弟念书也好,偏偏买个赔钱货回来。” “杨胜家的,你这话的就不对了,二原如今都二十五了,村里像他这个年纪的娃都会跑了,你们不给他张罗娶媳妇,他自己攒钱买回来一个不也成吗?” “我呸,二两银子给我,我都能给他娶回来三个媳妇了,他自己非挑个逃荒的,清白不清白都不知道,还病怏怏的,还得去郎中那给她抓药吃,哪有这样的事。” 村里的人听到二两银子时,脸色也变了,瞧着二原平时不声不吭,出手竟然这般阔绰。 安今是被外面妇人暴跳如雷的叫骂声吵醒的,她捂住发沉的头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现在身处一间茅草屋里。 墙面是泥土混着稻草堆彻成的,屋里的设施很简陋,只有个缺了脚的桌子,垫着石块勉强保持着平稳,或许东西少收拾的也十分利索,瞧着整体还挺整洁的,而她身上盖的棉被也是崭新的。 安今低眸才发现她逃荒时脏污不堪的衣裙已经被换掉了,现在穿的是件洗的有些褪色的旧衣,上面还打了几处针脚粗糙的补丁,衣裳虽然破旧,洗得却十分干净,也没有什么异味,但瞧着款式怎么都像是男人所穿的短打。 安今抿了抿唇,拽着自己衣领,感觉有些不大自在。 而外面的嘈杂声越演越烈。 “你们不早就分家了吗?怎么还惦记着人家老二的钱,你家老四媳妇马上也要生了吧,你还想着老二能养你们一大家啊?” “分家咋了,再怎么样老二也是我掉下来的一块肉,孝敬他老子娘照顾弟弟们不都是他应该的吗?而且我可听说了,那买来的赔钱货身上没二两肉,将来都不一定好生养,老二也是昏了头,有那闲钱给那赔钱货抓药吃,还不如用给幺儿读书。” 安今微愣,嘴里弥漫的那股苦涩药味,叫她确认外面骂的赔钱货是她,而她也确实像原剧情里一样在逃荒路上被兄嫂卖了。 原身叫郑芸儿,出生在正松县,郑家中略有薄产,郑父是个秀才给人写信为生,郑母绣活好,卖卖绣品每月也有不少营生,兄长在学堂读书亦有所成,十九岁便考上了秀才,正准备参加乡试,结果正松县却发了洪水。 天灾无情,将郑家祖宗家业毁于一旦,郑家人跟着灾民们一同逃往邻县寻求了落脚之处,结果邻县紧闭城门,根本不接受那么多灾民。 他们只能四处流窜,郑父郑母一生顺遂没吃过什么苦,身体也不健硕,在逃荒的路上先后去世,只留下兄嫂带着她一起继续逃亡。 嫂子的意思是要去投靠她泗县的娘家,然而他们仅剩的盘缠和干粮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们到泗县,而原身也知道她是个累赘,饿极了也不敢开口说,只等他们主动来分。 兄嫂向来对她不错,但在如此自己的生存都成了问题时,人的良知也是有限的。 从六月走到七月才到前杨湾,离泗县还有一半路程,而原身的身体严重透支,险些摔在地上,是路过的一个猎户扶了她一把。 正巧被嫂子看到,她便囔囔着那猎户抱了她,占了她便宜,要求他负责,并索要二两银子做聘金。 这般不仅摆脱了一个累赘,还获得了能去泗县的盘缠,郑秋成说不定还能顺利的赶上八月的乡试。 也不知是那猎户刚卖货回来手里正巧有几个钱,还是因为他这个年纪也确实该要了个媳妇了,他竟也同意了。 猎户叫杨二原,是前杨湾的村民,杨家也在村里有十几亩良田,家中也算宽裕,但架不住他有个极偏心眼的爹娘,自小把二儿子当驴使,自他十八岁执意分家后,他便一个人在外闯荡,二十三岁时回到前杨湾,除了面上多了道疤,看似也没什么出息,自己在山上盖了间房,靠着打猎为生,一向独来独往。 原剧情里原身昏迷醒来后,虽难过自己被抛下,但也知兄嫂是无奈之举,并没有怨恨,因为她也知道比起自己还是兄长的前途更重要。 而那猎户虽面容有损,瞧着凶神恶煞,但对她也不错,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原身也打算和他好好过日子。 虽然会有杨父杨母时不时上门来打秋风,说几句难听的话,但是两口子关起门来过日子,过得也算不错。 在一起三年后,他们便有了个女儿,也就是安今的任务目标。 在女儿三岁前,一家三口的日子温馨又平静,然而就在女儿三岁时,北方突然发生了战乱,朝廷强制性征兵。 杨二原只能离家出征,他走之前,将所有的积蓄都留给了妻儿,还托信得过的乡亲照看她们母女。 孤儿寡母在村里的日子不好过,杨父杨母趁着杨二原不在,没少使唤原身到杨家干活,原身日日夜夜以泪洗面,只期盼着他早日归家。 可在他离开的第四年,还是传来了噩耗,原身一下子便成了寡妇。 官府发的军响也都被杨家人私吞,并没有分给原身母女,但就算如此,杨家人还不知足,瞧原身没有娘家人撑腰,便想将她转卖给别人。 原身知道消息,一时想不开一脖子吊死了,只留下年仅七岁的小反派。 杨家人本就重男轻女,对小反派非打既骂,小反派才八岁就要踩在凳子上灶台做饭,等一家人都吃完了,她才能上桌吃些剩饭剩菜,冬日小手冻得溃烂也要去冰冷的河水浆洗一大家的衣物。 杨家大房三房四房是个人都能使唤她,每天有着做不完活,身上只能穿着堂姐不要的衣衫,而杨家人却拿着她爹的军饷和抚恤金,过得有滋有润。 后来十三岁的小反派拿着菜刀捅死了杨父杨母,连夜逃出了前杨湾,绞了头发扮作男孩混迹在乞丐之中,但后来她还是被人发现。 那人是后来将朝廷搅得一团乱的女反贼,她欣赏小反派的狠劲,把她培养成手下最锋利的刀,两人联手几乎打下了朝廷的半壁江山。 梳理完剧情的安今拍了拍迷惑的脑袋,【这也能叫反派吗?】 系统淡淡道:【失败了就是反派反贼,成功了就是揭竿起义和革命,历史不就是这样的吗?在占领前杨湾的时候,小反派可是将整个村里的人都杀了,而且她们创立的王朝和朝廷对打了数十年,百姓一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安今的心不自觉地偏向未来女儿,前杨湾的村民多多少少都欺负过原身母女,虽然小反派确实杀了很多人,其中不乏牵连了无辜之人,但是朝廷确实也很腐败,需要有人能推翻啊。 她皱眉道:【那这个世界我是要保护女儿,不叫她出村和那位女帝“为非作歹”吗?】 【随意,乱世可不是你护女儿就不会发生的,能者称王,朝廷变革必然会流血,这是历史的必然,只是你需要给小反派塑造正确的三观,尽量不叫她们滥杀无辜就好。】 如此安今才松了口气,她会帮女儿躲避幼年的苦难,但不会干涉她未来的选择。 “老二,听娘的,赶紧把那丫头卖了,把那二两银子给娘,娘保证给你娶回来一个知根知底的清白姑娘。” 知道老二手里有那么多钱可给张玲花抓心挠肝坏了,这白花花的银子怎么能花在这上面。 “张婶,你要想帮二原哥张罗,二原哥的娃都会跑了,二两银子给你,指不定又贴补四原了吧,四原那小子长那么大连地都没下过,还花了那么多银子,考了那么多年,连个秀才没考上。” “就是,那么多钱砸下去连个响也听不见,祖坟冒不了青烟硬烧纸啊哈哈哈。” 听到有人说她的宝贝疙瘩,张玲花狠狠的啐了一口,“算命的说了,四原日后可是要做大官的,到时候你们见了他都得磕头。” 听到外面的动静,安今她走下坑,小心翼翼地扒着门往外看去。 只见外面围了不少乡里乡亲,有提着篮子的,有扛着锄头准备下地的,而围在中年妇人包着褐色的头巾,颧骨高高突起,瘦长的脸,眼睛里闪着精光,显得有些刻薄。 “当时分家时就说好了,每月孝敬你和爹十文,多了一分没有。” 沉厚的男声响起,安今才注意到还有个男人守在门口,他背对着她,看不到面相,只见他身形伟岸,像一座小山般守在大门口,穿着粗布短打,手里拎着把大砍刀。 安今猜测他应该就是“买”她回来的人,杨二原。 估计也正是他在外面守着,那老巫婆才没敢闯进来把她赶走。 男人忽然出声,那老婆子就像被捏人了喉咙了一般,嗓门没那么大了,但还是有些不死心道:“你有闲钱买媳妇给她买药,没钱给你四弟交束脩?” “家里再怎么样咱也是一家人,四原要是考上,你也能沾上一份光是不?” 男人冷硬的像块石头,“没有。” 安今默默松了口气,这男人还好不是个愚孝的。 “杨胜家的,谁叫你当初分家那么偏心眼,只分给二原一亩薄田,二原好不容易有了媳妇,你就别闹了。” 张玲花虽然不甘心,但也知道自己是要不回来钱了,顺坡下跟着人走了,但还是愤恨地骂了声,“我就知道老二是个养不熟的,半点指望不上。” 待人都走后,男人上前去把门闩插上,拿着那把大砍刀在院子里砍柴,发出一阵阵咔嚓声,脚下那块地显然是他处理猎物的地方,一块大石的石面上还沾着动物的皮毛,地面上积着清不掉的黑褐色血渍。 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以及横在眉骨处的那道疤,显得人极为凶煞,彷佛在砍的不是柴,而是人的头颅。 躲在门口安今瞧得心里也有些发怵,正打算重新回到炕上装睡,却陡然对上男人锐利的视线。 “你醒了?” 第85章 第85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2…… “你是谁?这是哪?”安今状似害怕问道。 寻常小姑娘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个陌生男子的家中,应当都会是不安的。 杨二原瞧着面前雪肤花貌的小姑娘,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头。 她穿的是他少年时的旧衣,但对于她而言还是大了许多,裤腿和袖口都往上卷了不少,显得人愈发娇小,深色的衣服衬她的肤光胜雪,她站在那里连身后的茅草屋都亮堂了几分。 还昏着的时候瞧着便是极好的相貌,如今睁开了那一双翦水秋瞳,只瞧更漂亮了。 而杨二原的眉头也皱得更紧了。 二两银子不算少,他既然带她回来,也是打算和她过日子的。 这世道天灾人祸不少,前杨湾倒也还算安稳,不少流民路过都会到村里讨要些食物和水,村里娶不上媳妇的汉子要有看对眼的姑娘,便会留人下来给自己当媳妇。 流民既有了落脚点,有口饭吃,村里人也有了媳妇搭伙过日子。 不过他当时倒没想那么多,只瞧她孤身一人可怜,昏昏沉沉的样子险些就要栽倒在地上,他便主动伸手扶了她一把。 但没想到她还是有家人的,她兄嫂闹着叫他负责,他也没有辩解什么,便给了银子将她带回来了。 反正他一个人过也是过,两个人过也是过。 当时她面上灰扑扑的,根本看不出相貌,身上也脏,他没有直接把她放床上,而是给她打了水洗了洗。 给她褪去衣服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小姑娘虽然瘦了些但是浑身白皙细滑的肌肤瞧着也不像穷苦人家养出来的。 他拿着帕子给她净面后,才发现她漂亮的有些过分了。 要旁人用二两银子娶回来那么个漂亮姑娘,可能会觉得赚了,而杨二原心中却有了几分悔意。 前杨湾虽安稳但并不富裕,但凡有些姿色的姑娘都不愿意嫁进来,村里的漂亮姑娘也想嫁到镇上去。 而她那位兄长穿着长衫,瞧着也像是个读书人,想必也是家里遭了变故才沦落至此。 而他与她兄嫂交谈时,她还昏着并不知情,总之人家姑娘多半不会愿意跟他过,醒来估计又会好一顿闹。 可如今钱也给了,他连人家姑娘的身子也看了,总不能再还回去。 她要是闹,他也不一定会放她走就是了。 主要她那位兄长走了也不知去哪,他想问,但人家一副不愿被赖上的样子,只问了他的姓名和住处便离开了。 见男人长时间不回话,安今心里也在打鼓。 剧情里不是说杨二原只是瞧着凶,但是脾气很好的嘛,她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男人眉眼深邃,长相倒也周正,就是眉骨处那狰狞道疤硬生生的破坏了那股和谐,此时眉头紧皱的样子,怎么瞧着都像是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杨二原收回视线,继续砍着柴火,语气生硬道:“日后我就是你男人了,跟着我安生过日子,有我一口吃的也不会缺了你的。” “那我兄嫂呢?” “他们……” 杨二原劈柴的动作顿了下,“他们走了。” 虽然说的委婉,但是个人也应当能明白她是被卖了,属于原身那股被抛弃的酸涩涌上来,少女漂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层雾气,不受控制的落了几滴泪。 瞧她落泪,杨二原心里冒起一股果然如此的烦躁,柴也砍不下去了,把那把砍刀直愣愣的插在地面上。 “哭什么?” 他这凶悍的反应,吓得安今后退了几步,之前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脚,现在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安今扶着门,险些站不稳,眼里又蓄了泪花,却又不敢落下,生怕又惹到他了。 男人面沉如水,径直走了过来,他伸出粗壮有力的双臂,轻而易举地便将人横着抱入怀中。 安今连抗拒的机会都没有,心里不由生了些委屈。 剧情里的杨二原不是对原身也挺好的吗,怎么到她这就那么粗鲁可怕。 杨二原抱着人进了里屋将她放在床上,随后他也坐在了床沿上,攥着她的腿放在了自己膝上。 安今心里微慌,“你做什么?” 男人粗粝的大掌握着她的腿弯,不容反抗的将她牢牢禁锢。 杨二原抬眼瞧着她,小姑娘睫毛还沾着泪水,鼻头微微泛红,看着倒是可怜极了。 他冷着脸,拿起放置在床头桌子上的碗,将里面捣碎的草药挖出来,重新敷在她脚上。 “你的脚磨破了,我给你上了药,这几天最好不要下床,也别想着跑,你不认路连山都下不去,山上还有狼,小心把你吃了。” 最后一句,杨二原当然也是吓她的。 药草冰冰凉凉的,脚底那股灼痛也很快消散了。 听到男人的话,安今也知道他是在关心她,她沾湿的长睫颤了颤,软声道:“我不跑。” 这世道那么乱,她一个姑娘家根本没法存活。 男人瞧着似乎是认命般垂着头的小姑娘,主动开口问道:“饿了吗?” 听到这个安今眼睛微亮,“饿。” 其实她早就饿了,只是一时没好意思说。 男人倒是没说什么,转头去了厨房,没一会就给她端了碗粥,“先吃着。” 粥是糙米混着地瓜煮的,温热的,倒也不烫,正好可以下嘴。 这年头家家户户也都不富裕,细面白米更是奢侈,安今一来这个世界就跟着郑家人逃荒,路上饿极了连也野草都吃了,好久没吃正经的饭了,自然也不会嫌弃。 安今抱着碗把粥都喝了个一干二净。 见她乖觉,男人皱着的眉也松开了些,现在想想就那么草率把人带回来了,连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你叫什么?及笄了吗?” 问她年龄的意味不言而喻。 安今轻声道:“我叫郑芸儿,十七岁,已经及笄了。” 这个年纪本该也定亲了,而且原身生得又漂亮,媒人早就踏破了门槛,但是郑秋成乡试在即,郑父郑母都想着万一郑秋成中举,女儿也能高嫁些,所以还一直没有替她张罗婚事。 男人沉吟片刻,问:“云?天上的云?” “是有草头的芸。” 杨二原没有上过学堂,在外边闯荡了几年后也认得了几个字,继续道:“你们从哪过来的,本家在哪?” “我们是正松县人,县里发了洪水,我跟着爹娘和兄嫂一路逃荒过来的,不过爹娘身体不好,没撑过去,在路上去了。” 说到这,安今胸口也有些发闷,虽然她刚来还没怎么和郑父郑母相处过,但是亲眼见到鲜活的生命在她面前逝去,她不免为止伤感。 乱世中人命如草芥,她和兄嫂也只能把郑父郑母的遗骨随地埋了,希望郑秋成日后脱困能把爹娘的遗骨接回正松县。 闻言杨二原带着安抚意味的摸了摸她的发顶,“我记得了,明个我跟村长说声,日后你就是前杨湾的人了。” 这年头户籍管的不严,娶外乡人只需到村长那说声名字和来处,也算是落户到前杨湾了。 安今乖顺的点头,“好。” 男人将她吃完的碗拿走洗了,随后问道:“我去镇上一趟,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安今心里微动,这身上的衣服扎得她难受,想让他给她带件衣服回来,但看到男人自己身上衣服的补丁,以及这家徒四壁的样子,默默又把话咽了下回去。 算了,有的吃穿就不错了。 她摇摇头,“没有。” 男人倒没再说什么,“那你好好休息,我把院门锁上,要有人来不理就是了。” “好。” 男人走后,安今一个人在床上也无事可做,盯着茅草铺得屋顶和横木梁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饭香诱醒,睁开眼外面的天以及暗了下来,屋里的光线很暗,让人极其没有安全感。 远处村舍的狗再在汪汪的叫着,安今不安的用被子将自己裹紧。 忽然男人进来,点上了屋里的蜡烛。 安今才坐起身来,轻声道:“你回来了。” 烛火照耀下,少女的乌发柔顺的披散下来,如绸缎般发着光泽,肌肤如玉,眸子也水润润的,精致的面庞格外动人。 杨二原只瞧了一眼,很快移开了视线,“嗯,吃饭吧。” 他在坑上放了矮桌,上面摆了两碗粥和一碟腌萝卜,上面叠着几块大饼。 安今还不太习惯在床上吃饭,但是她现在的脚还敷着药,也不能下去吃,她盘着腿,咬上手里的饼,一口咬下去肉香就溢出来了。 她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好好吃。 她逃荒这一个月连荤腥都没见,别说这喷香的肉饼了。 她又喝了口自己碗里浓稠的粥,这粥倒是比中午的口感好多了,还是用白米熬的,想来应该是男人下午去镇上买的。 她小心翼翼抬眼瞧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只见男人正沉默地坐她对面,手中握着碗筷,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饭,但是也不显粗鲁。 安今咬着比她脸大的肉饼,刚开始吃得也挺开心的,但她高估自己的饭量了,喝完最后一口粥,已经感到了明显的撑涨,手里的饼还有一小半没吃完。 “怎么了?” 男人瞧着她一脸难色,开口问道。 安今打量着他的脸色,弱弱道:“我吃不下了。” 男人神色如常,拿过她手里剩下的饼三下两下塞进了自己嘴里,随后便开始利索的收拾桌子。 安今瞧着他忙里忙外,一时也帮不上什么忙。 之后男人再进屋的时候,是光着膀子的,应当是刚洗过澡,未擦干的水珠沿着他宽厚的臂膀滑落,路过健硕的胸膛,一路向下,最后消失不见。 他走到床头,高大的身形挡住了些烛光,投落一阵暗影,无端带着些压迫感。 “你可要去洗漱?” 安今有些不好意思看他,她把自己埋在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忸怩道:“之前是你给我洗的澡吗?” 杨二原轻嗯了一声,本来就是带回来当媳妇的,他也没讲究什么男女大防,总不能叫她脏兮兮的往床上躺。 “怎么,现在也叫我给你洗吗?” 第86章 第86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3…… 安今面上微窘,她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就算是要当夫妻,她也是会害臊的。 “我要自己洗,但我没有换洗的衣服。”说到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弱。 要是洗完澡,她可不愿再穿原来那套衣物了。 也就是杨二原耳力好,听清了她的话,转身木柜拿出用粗布裹着的包袱递给了安今。 “给你买了。” 少女的眸子陡然一亮,打开包袱发现不仅有几套姑娘家穿的衣裙,新鞋,连小衣都有。 男人倒是细心,不过就是不知道他是什么审美,买的衣服都是些红的粉的。 安今迅速掀开了被子,眨着眼睛道:“那我要洗澡。” 她不要再穿着这扎人的衣服了。 闻言男人就抬水去了,姑娘家洗漱到底不像一个大男人那么方便,夏日直接在院里冲几瓢冷水就好了。 他抬了木桶到屋里,来来回回灌了几桶热水,知道她面皮薄,他也没留在屋里,自觉给她关上了门。 安今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如今脚好了些,走几步路倒也没那么疼了。 泡在澡盆里,热水包裹住全身,让安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逃荒这一个月以来的劳累,都随着热气腾腾的水汽消散了。 而屋外的男人坐在院里的石墩上,看着远方天际的繁星,思绪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内传来的哗哗水声,萦绕在耳畔,让杨二原皱了皱眉。 娶妻生子,简简单单四个字,原来那么麻烦,倒还不如他一个人自在。 “我洗好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房门便被打开了。 小姑娘俏生生站在那里,精致的小脸透着粉白,她如今只穿了里衣,蛮腰羸弱,显得楚楚动人。 男人下颌线绷紧,抬步走了过去,一回屋就闻到股腻人的幽香,他眼底沉黑隐晦,瞧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小姑娘,“脚不疼了?” “还有一点。” 杨二原面无表情,直接伸手将她横打抱起放在床上,“那就好好在床上呆着,等会再给你上药。” 知道他是个面冷心热的,安今现在已经不怕他,弯眉笑了笑,“好。” 身上穿的再也不是不合身还扎人的粗布,而是柔软贴身的棉布,这点叫安今的心情好了许多。 安今一个人坐在床上无聊,目光不自觉地随男人的身影移动,只见男人转身毫不费力的抬起了堂屋里的澡盆,朝着门外走去。 男人赤裸着上身,身上结实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用力时那双手臂上的青筋也格外明显。 安今不由感叹他的力气之大,怪不得抱她跟拎小鸡似的。 男人将澡盆搬出去后并没有立马进来了,安今在屋里也看不到什么,听到外面的水声和揉搓衣物的声音,猜测他是在洗衣服。 没过多久男人便进屋了,插上了堂屋的门闩。 眼瞅着男人朝她一步步走来,安今不由攥紧了衣角,心跳也越来越快。 男人走近,语气寡淡道:“脚。” “啊?” 安今面上闪过迷茫,竟一时没反应的过来他什么意思。 男人不耐,直接握上她的脚踝,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 他突然的动作,让安今的身形有些失衡,整个人朝床后仰去,宽松的亵裤也因为抬起腿,裤腿从脚踝落到了大腿根,大片白嫩的肌肤暴露在灯光下,泛着美玉莹光。 男人眸光闪了一下,呼吸微微沉重。 安今又羞又窘,连忙拉下了亵裤。 男人很快也移开了视线,手上挖了瓷碗里的草药,敷在她脚底的伤口上。 少女的脚玲珑小巧,每一个脚趾头都圆润可爱,泛着淡淡的粉。 男人带着厚茧的手掌贴在脚心时,带来一阵痒意,生理本能叫安今忍不住想往回缩。 “别动。”男人抬眸觑了她一眼,冷声道。 安今委屈的咬着下唇,他攥着她脚踝的手那么用力,她本来也就动不了。 庆幸的是上药的过程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结束了。 男人净了手便吹灭了屋里的蜡烛,侧身躺在了她的身边。 或许之前就男人一个人生活,床砌的也不大,两人平躺着睡在一起,肌肤也紧挨着,特别是男人还裸着上身,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感。 村里人都歇的早,如今天色也刚黑透没多久,安今因为白日睡得多了,如今反而有些睡不着了。 她瞧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想着他应该也不至于那么快就睡着了,小声问道:“明日你在家吗?” 男人并未睁眼,淡淡道:“问这做什么?脚好了想跑?” 安今不满的撅嘴,“才不是。” 随后她又惆怅道:“在这我谁也不认识,山上还有狼,我一个人害怕。” 主要她害怕杨母那个老太婆,她可没少在杨二原不在家的时候欺负原身,而且长得又膀圆腰粗的,她一个人可应付不来。 男人眉心微动,“明日在家,有人要来换肉。” 他之前打了一头野猪,到镇上卖了半扇,自留了半扇,夏天肉不耐放,村里人会拿着其他粮食来他这换肉。 安今好奇道:“那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会做饭吗?” 安今顿了一下,郑家虽然还没富裕到请丫鬟仆人的地步,但是郑父郑母都偏疼原身,基本没叫原身下过厨。 可在村里不会做饭缺点就很明显了,总不能她什么都不干,叫男人又下地又打猎还做饭吧。 安今弱弱道:“我可以学。” 那就是不会了。 杨二原一点也不意外,有种果然如此的平静,“嗯。” 之前便是长久的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安今还是有些睡不着,她伸手戳了戳身边的男人的腰,没话找话,“那你家里有几口人?平时里都会做什么?” 男人睁开眸子,眼底的情绪慢慢变浓,侧目望着她,不答反问,“睡不着?” 安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讪讪的收回手,“有些。” “那别睡了。” 男人的眸子像是落入了火星,直接翻身压在她身上。 杨二原本也不是个急色的,想着两人熟悉熟悉再和她圆房,省的她害怕。 但他也不是个死的。 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躺在他身边,少女身上的幽香还不断的往他鼻子里钻,本就在极力的克制,可她还要来招他。 如今火气被挑起来了,倒也没那么轻易下去。 “唔……” 少女水盈盈的眸子瞪圆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男人堵上了唇。 男人的吻炙热而急切,身上滚烫的肌肤贴上来,安今感觉自己也烧起来了。 被吻的喘不上气来,安今双手抵在他的胸膛,想推开他,然而男人却单手攥着她的手举过头顶。 男人盯着她被蹂躏的殷红的唇瓣,眼里充满欲色,粗粝的大掌顺着她的衣领滑进去。 入手细滑如脂玉般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他眼中的火焰愈演愈烈,彷佛要吞噬一切,手下的力道的也加重了几分。 而少女此时的眸子却氤氲了层水雾,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的哀求,“你轻些啊。” 男人手下的动作微顿,浑身肌肉僵硬,俯身轻轻吻上了她湿润的眼角,“好。” 本来洗好的澡又出了一身汗,安今喘着气,累的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任由男人用帕子给她擦拭身子。 念着她是初次,男人也没太过放纵,简单清理过后,怜惜的将人抱在怀里,“睡吧。” === 翌日临近响午。 “二原,二原?”提着挎篮的妇女在院门口喊了二声。 村里白日一般不都不会关院门,高玉娘见没人应,就走到院里喊了声,“二原在家吗?” “他在。” 安今不想待在沉闷的屋里,正坐在院里的矮凳上发呆,听到有人找杨二原,好心的给她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听到少女清甜的嗓音,高玉娘微微一愣。 瞧见坐在院里穿着红色衫裙的少女,高玉娘猛地睁大了眼睛,险些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仙。 “天爷。” 少女唇色殷红,眼眸璀璨,容貌秀丽之极,此时却乖巧的坐在矮凳上,透着不谙世事的纯净。 村里人挑衣服都选深色耐脏的布料,倒是极少见到这样俏丽的颜色,少女身上的红衣衬得她肤光胜雪,当真如明珠生晕。 “高婶。” 男人冷硬的声音成功拉回了高玉娘的视线,她冲杨二原束起拇指,由衷道:“你小子倒是有福的。” 得益于张玲花那一闹,村里人也都知道了杨家老二用二两银子换回来一个姑娘,也有不少人在背地里说他是昏了头了。 而高玉娘如今一瞧,倒是理解了,哪有男人不好颜色的。 闻言,男人垂眸,倒也没接话,只是问道:“高婶是来换肉的吗?” “哦对对对。” 高玉娘才想起这茬,掀开盖在篮子的布,露出里面圆润的鸡蛋,“这两天家里养的鸡下蛋下得勤,这攒了都有十五个鸡蛋,二原你瞧着能给婶换多少斤?” 杨二原草草瞧了一眼,便去屋里割肉去了。 所以能换几斤呢? 安今歪头瞧着他们这种交易,只觉得新奇,她不由起身凑了过去。 只是她磨破的脚踩在地面上,还是会有一点点痛,她便走慢了些。 而高玉娘本就在偷偷打量她,瞧着这小姑娘奇怪的走路姿势,神情顿时变得复杂。 “二原竟这般不怜香惜玉,好好的姑娘折腾这样。” 安今本来没听懂,反应过来后小脸瞬间爆红。 她……她只是因为之前脚受伤了啊。 第87章 第87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4…… “你叫啥名啊,从哪过来的?” 高玉娘心里好奇,那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就沦落到他们村里了。 安今还在因她上一句语出惊人的话臊得慌,低头回道:“高婶叫我小芸就好了,我原是正松县人,跟着家人逃荒过来的。” “可怜见的。” 高婶怜惜拍了拍安今的手,“小芸如今跟着二原也算有了个好去处,二原虽然破了相的,但他身板好啊,本事也大,从来没有从山上空手下来过。” “要不是我那张大姐杨大哥不做人,二原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才成家,如今看来是老天爷叫二原等你呢。” 前杨湾的村民祖祖辈辈都靠地里种的庄稼度日,给官府交了粮税后,剩下的也勉强能温饱,但是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荤腥。 但是有打猎的本领就不一样了,时不时打点野味回来,日子过得也比旁人宽松些。 当然这打猎的本领也不是谁都能有的。 曾经也有人眼红,不自量力的往深山里跑,想碰运气能不能打点野味,结果这一进去就没出来了,最后还是杨二原背着他的尸体,给人带回了村里。 自那以后,也没人敢随便往深山里跑了。 杨二原拎着切好的肉出来,就见高婶凑在小姑娘身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姑娘面上一片绯色。 他开口,淡淡道:“高婶,好了。” 高玉娘连忙放下鸡蛋去拎,感受到手上二斤多沉甸甸的重量,她乐得嘴都要笑歪了,“二原真的太客气了。” “小芸,二原,那婶子就先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婶子祝你们百年好和哈,早日生个大胖小子。” 安今有些羞郝,低头不说话。 待高玉娘走远,杨二原瞧着快把脸埋在胸前的小姑娘,语调平缓,“等会还会来人,你要是怕人就去屋里待会。” 安今摇摇头,毕竟以后还要在村里生活,她正好可以来认认人。 接下来确实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这下村里人也都知道杨二原带回来了个漂亮姑娘。 很快就到饭点了,但凡有点眼色的人都不会挑着饭点来窜门。 杨二原忙完了,瞧着坐在矮凳上无聊的拿棍在地上画圈的小姑娘,他走过去问道:“饿了吗?” 安今抬起明亮的眸子,脆生生道:“饿。” 男人冷峻的眸光微柔,“想吃什么?” “都行。” 被饿了一个月,她现在早就不挑食了。 “那我去做饭。” 安今自告奋勇,“我来帮你。” “嗯。” 安今跟着男人走进厨房,厨房倒也干净,米面粮油装满了一个个大缸,摆放得整整齐齐,应该是昨日去镇上置办的,桌子上还放着上午大家换肉拿的鸡蛋,豆腐之类的,最显眼的便是房梁上悬挂着的半扇猪肉。 主要是上午已经分出去许多,现在还剩不少。 安今瞧着咂舌,也不知道他之前打的野猪有多大,不仅够买她的银子,还能置办那么多东西。 她摸了摸身上细滑的棉布,光她这身衣服也不便宜吧。 本来还没觉得有啥,今日见到村里人才发现大家穿的都是麻布,一两处补丁也都算好的了,如此以来,她这身新衣倒显得难能可贵了。 安今看着正在弯腰淘米的男人,眸中光彩湛湛。 虽说他脾气又硬又冷,但是对她还挺大方的。 安今说是来厨房来帮忙,但也不知道自己能干啥,而且男人也没有使唤她,只是在她碍事的时候,叫她往旁边站站。 在男人将米下锅,屈膝在灶台前升起火后,安今自觉找到了自己能干的活,她巴巴的凑上去,“我来烧火。” 男人看了她一眼,把地方让给了她。 灶前放着几捆辟好的柴火,还有一些用来引火的干枯的树叶和麦秸堆在角落,虽然整齐,但这块要烧火,自然也不会太干净。 旁边还有一块平滑的石头,安今吹了吹上面的灰,便坐在那里,瞧灶里的柴快少没了,就往里面添。 杨二原知道她肯定只知道添柴,不知道控制火候,他一边注意锅里的菜,一边提醒她大火小火。 安今听话的配合,刚开始还觉得有意思,但夏天天气本就热,离灶台里近热气更是扑面而来,很快她的鼻尖就渗了一层薄汗。 那边杨二原刚将炒鸡蛋盛出了,瞧了一眼抱膝蜷缩在灶前的少女。 只见她的小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火光照映下精致的小脸愈发瑰丽动人,娇艳欲滴,叫人觉得她应在宫殿或者庭院中享受着锦衣玉食,而不是在灰扑扑的灶前,忍受着烟熏火燎。 男人绕过来,俯身平直盯着她,抬手摸摸她滚烫的小脸,“热的话先出去,等会就好了。” 安今擦了擦鼻尖的汗,语调温软,“我没事的。” 她这个烧火的人热,他这个面对热气腾腾大祸做饭的人自然会热,安今也注意到被汗水打湿,紧紧地贴附在他背上的衣物。 她在这里白吃白喝,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将刚炒的菜递给她,“不用守着了,把菜端到堂屋里去,顺便收拾下桌子。” 见自己被分配好活,安今乖乖的照做,“好。” “老二,老二。” 这边杨二原刚把饭做好,正弯腰拿掉灶里还没烧完的柴火,听到熟悉又尖锐的声音,眼底划过一抹不耐,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他懒得应付那一大家,拿着菜刀划了一小块肉准备打发人走。 “你这贱蹄子怎么死乞白赖的留在我儿子家。” 张玲花走到院里,第一眼没瞧见儿子,反而看到了个漂亮姑娘,听到一路走来的传闻,又瞧到她身上那套新衣,可不就一下子炸了。 男人眸色阴冷,将不过巴掌大的肉又削掉了一小半,抬步走出厨房。 而那边安今慌张的跑到厨房,一下子就撞到了男人宽阔结实的胸膛。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少女的身量不过到他的胸口,他垂下眼眸,就看到双如受惊小鹿般的眸子。 安今伸手拽住男人的衣角,眸子里不由浮现出一丝委屈的雾气,“二原哥。” 被人指着鼻子骂那么难听的话,多少心里有些难受。 杨二原揽着她,声音沉稳,带着安抚,“别怕,不用理她。” 杨母看不惯他,自然也看不惯他的妻子。 张玲花刻意踩着饭点来的,她闻出厨房飘来的肉香,走了过去,探头探脑的想往里面瞅,然而杨二原的身形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 抬眼看到儿子怵人的目光,张玲花也有些哆嗦,但怀孕的四儿媳还有几个孙子都闹着要吃肉,她今日高低要混点好处回去。 她梗着脖子道:“老二,你有那么多肉,不孝敬你爹娘,怎么全白瞎给外人了。” “他们拿点的破烂货,就换你那么大块肉,你要是不会做这个生意就让娘来,或交给你四弟,四原他……” 杨二原冷声打断她话,“行了,娘,我们已经分家了,该我的责任我不会躲,不该我的我也不会多出一分。” 他把早就准备好的肉甩过去,“这算我孝敬你和爹的。” 张玲花连忙接过,结果瞧着比她拇指大不了多少的肉块,脸瞬间拉下来了,“就这么点?” “就那么多,娘你若是再闹,这点也没了。” 张玲花眼睛瞪着被儿子抱在怀里的女人,那眼神就跟看狐狸精一样。 果然有了媳妇就有了私心,老二真是不打算管他们一大家的了。 她心里不满,临走前还冲着人甩下一句,“白吃白喝的懒货,连饭都要男人来烧,早晚叫老二把你赶出去。” 安今咬着唇,眼里盛满委屈的光。 杨二原瞧着她委屈的表情,捏了捏她的脸,声音放柔了些,似乎是在哄人,“放心,你不跑就不错了,不会赶你。” 最开始他或许是有些嫌她不会过日子,但两人现如今都已经圆房了,他再怎么混账,也不至于会丢下她不管。 男人牵起她的手,“走,吃饭去。” 被杨母那一闹,安今期待的午饭吃得都不开心了。 杨二原将和粥一起的煮的鸡蛋剥好皮放到她碗里,跟她说着家里的情况。 “如今我父母建在,家中兄弟四个,我排行老二,不过早已分家,他们本家那边的事也牵连不到我们,你最好也少去他们那,叫你只当没听见就行。” 安今也算见识到杨母的难缠了,有那么个偏心眼的娘,也不知道男人幼时是怎么过来的。 但膈应的是母不慈,子也不能不孝。 不管再怎么样,张玲花也是杨二原的亲娘,打断骨头连着筋,孝道压在身上,纵使杨二原再狠心,世俗仁义道德也叫他不能真的不去管杨父杨母。 算了,反正她也不是和杨母过日子,随她怎么说。 想开了的安今开始用饭,她看着碗里白嫩可口的鸡蛋,抬眸问对面的男人,疑惑道:“咱们家里怎么没有养鸡呢?” 按理来说,村里的人家都会养几只鸡,今日来换肉的人家,拿鸡蛋来换的也最多。 “我上山打猎有时一连几天不回来,养鸡不方便。” 安今眼睛亮亮的,自觉找到了自己能干的活,“那以后我来养啊。” 男人唇角轻扯了下,“行,等你脚好了带你去镇上买鸡崽。” 这下安今不好的心情彻底消散了,又开开心心的吃饭了。 晚间,安今洗漱过后坐在床上,瞧着收拾好的男人走来。 她现在已经习惯男人晚间光着膀子了,等男人坐过来时,她主动把脚放在男人膝上,眼巴巴的看着他。 男人眸光微转,粗粝的大掌包裹住她的小脚,抬眸道:“做什么?” 安今歪着头,奇怪的看着他,“敷药啊。” “恢复的差不多了,不用敷了。” “哦。” 闻言安今连忙把脚收回来,却没收动。 “你放开啊……” 安今心里一慌,胡乱踹了踹,却意外碰到什么炙热坚硬的地方。 男人的呼吸忽然沉重了起来。 瞧着他的神色,安今害怕的往床里缩了缩,手里紧紧攥住自己的衣领。 “今天不行。” 第88章 第88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5…… “什么不行?” 瞧着少女双颊绯红的样子,男人眼里浮现笑意。 安今娇嗔的瞪着焉坏的男人,知道男人在故意逗她,她也松开了攥着衣领的手,扭动着身子想逃离他的禁锢。 “不上药就放开我啊。” 随着她不安分的扭动,胸前的衣襟也逐渐松散开来,原本就不甚整齐的领口敞开得更大了些,不经意间便露出了里面大片白皙如雪的肌肤。 男人身量本来就高,一垂眸就看到了大半光景。 也看到了这片诱人的雪白之上青紫的痕迹,彷佛在诉说着男人他昨夜的罪行。 安今瞅见男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胸口,她低头一瞧,连忙捂住领口,脚上也使了几分力气踹在他胸口。 男人顺势松开手掌,声线磁沉,“身上还疼?” 他没忘昨夜她那副娇气的样子,他已经很克制自己了,可她却一直喊疼。 安今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听到男人的问话,心里也有些羞耻,闷声应了一句,“嗯。” 他自己就没有自知之明吗,不知道哪来那么大蛮力,她现在身上还是有一点点不舒服的,不想和他再干那档子事。 男人抬手拉着她的被子,“我看看。” 少女眼睛微瞪,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眼尾慢慢变红,紧紧抓着被子的手指节泛白,像对登徒子一样,咬牙切齿道:“就不要。” 杨二原默了会,也知道她误会了,他安抚似的摸了摸她散落的乌发,“不闹你,我只是想看看需不需要上药。” 他也没想到她皮肤那么娇嫩,到现在印子还没消下去,明明昨夜瞧着还没那么严重。 少女将信将疑,摇头道:“不用上药,过两天就好了。” “好。” 男人也没再说话,吹灭屋里的烛火便直接躺在了她身边,连人带被子一起揽入怀里,“睡吧。” 安今像蚕蛹一样被裹得密不透风,慢慢的就有些热了。 她一个人把被子全占了,虽然现在是夏天,但山上的夜晚还是比较凉的,而男人还是光着膀子,赤裸着上身,暴露在冷空气中。 想到这,安今便把被子分了他一些,但人却离他远了些。 她可记得,昨夜就是离他太近,他才兽性大发的。 感受到那股暖意,男人在黑暗里牵了牵唇。 — 安今来到前杨湾的第三天,之前逃荒磨破的脚就完全恢复了,杨二原也按之前说的带她去镇上挑鸡崽。 这是安今第一次出门,心里也十分开心,还特意换上了男人给她买的新衣服。 到镇上需要先走到山脚下的村口搭牛车,下山的路不太平,安今提着裙角走得很慢,瞧着面前离她几步远的男人,只觉自己又被落下了。 她秀眉微蹙,“你等等我啊。” 男人无奈的转过身,走到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姑娘身边蹲下,“我背你。” 本来就一刻钟的脚程,如今身后跟了个姑娘,硬生生走了两刻钟还没到。 安今不好意思光天白日下和男人那么亲密,只是把手伸了过去,软声道:“你牵着我就好了。” 男人垂眸,宽厚的手掌一下子就包裹住了面前柔软的小手,“好。” 快走到山脚下时,来往的村民也多了起来。 “二原,带媳妇赶集去啊。” 如今还不到农忙的时候,抱着头巾的妇人围在一起,坐在林荫树下边做针线活边聊天,高玉娘眼尖远远看到两人,便开口调笑道。 被高玉娘这一嗓子喊得,其余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男人身形高大,长眉星目,然而眉骨处的长疤却像是一条狰狞的蜈蚣趴在那里,显得格外凶悍。 这杨家二小子看着一如既往的潦草,穿着粗布麻衣,但稀奇的是他手上却牵着个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杨二原倒是没避人,点头回应,“嗯,带她随便逛逛。” 小姑娘乖巧的跟着男人身后,见人提她便弯眉笑笑,身上的粉色襦裙衬得她人愈发娇俏动人。 村里人哪里见过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待这小两口走远,围在一起的妇人们立马谈论开来。 “这二原家的小媳妇长得真俊啊。” “值二两银子呢,能不俊吗?” “俊是俊,但瞧着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没用啊。” “就是,长成那个样子,能是个安分过日子的吗?” 听这话高玉娘不乐意了,她没少承杨二原的人情,也看不惯有人动不动给人家小姑娘按上不安分的名头,直接开口怼道:“长得漂亮怎么就不安分,你那当家的那么丑,也没见有多安分啊?” “你怎么说话的。” 那边的安今还不知道有人因她吵起来了,她只是好奇的瞧着面前的牛车。 这牛车不是封闭的,只是在牛身上套了个板车,一趟能坐三四个人。 杨二原在和拉牛车的张大爷交涉,并给了他四文钱,也是两人的乘车费。 他用自己的袖口随意在架子擦了擦,拉着小姑娘坐下,随后他也坐到了她身边,一手揽着她的细腰,省得她掉下去。 牛车虽然走不快,但路上却有些颠簸。 张大爷头上戴着遮阳的草帽,一鞭子抽在牛屁股上,中气十足的吆喝着,“出发喽——” “等等,张大爷等等我。” 忽然身后传了男子的呼唤声,安今扭头望去,见是个穿着青衫的清瘦男子,他还背着书篓,瞧着不过十九岁的样子。 村里的男子都穿着粗布短打,倒是难见穿着长衫的,而且他的肤色也比村里人白些,瞧着倒有几分白面书生的感觉。 听到还有人坐车,张大爷自然是愿多拉一个人,多挣一份钱,也爽快的停了车。 “四原,你跑快些啊。” 听到这名字,安今收回视线只觉晦气,她下意识去看向男人的神色,然而男人神色如常,倒是瞧不出来什么。 “二哥?” 杨四原跑过来时气息还有喘不匀,付了两文钱上车才发现,车上的人正是他二哥。 他眼里有几分懊恼,要是他早点认出来,说不定这牛车钱就不用他自己付了。 男人不咸不淡的应了声,并没有多热切。 “这是……二嫂?”看到依偎在二哥怀里,只露出半张美人面的姑娘,杨四原犹豫问道。 安今才不想理他,只把脸埋进男人怀里。 见二哥二嫂都不理他,杨四原不免有些尴尬。 村里人天然对读书人有好感,张大爷倒是主动跟杨四原搭话,“四原这是要去学堂啊?” 提起这个,杨四原好似有了底气般,抬了抬下巴道:“是去学堂,乡试在即,同门师哥都在书院苦读,我自是要去虚心讨教。” 闻言,杨二原皱眉道:“四弟妹不马上就要生了吗?你这时候去学堂?” 杨四原斜眼两人腻歪抱在一起的样子,话语中带着高高在上的说教。 “二哥你这就不懂了吧,学问也是日积月累而来的,好男儿志在四方,怎可沉溺温柔乡,而且芳儿有母亲照顾,母亲只叫我在学堂安心读书。” “那我是不懂。” 抛下临产的妻子去追什么虚无缥缈的志向,杨二原确实是无法苟同。 听着杨四原明显内涵杨二原的话,安今不乐意了。 她抬眸望着男人,单纯的问道:“乡试?二原哥,四弟那么年轻都已经是秀才了吗?如此优秀还努力,定能在此次乡试中大放异彩,一次中举。” 乡试跟他一个童生有什么关系,他应该准备的是明年四月的府试吧,这还有大半年了,竟连妻子生产都不顾,关键他读书的钱也有不少是他岳家出的。 啃完爹娘啃哥哥又啃妻子,到头来到二十四岁才得了个秀才的名,中举更是天方夜谭,也不知道杨母那来那么大自信觉得他日后能当大官。 杨二原低眸瞧着小姑娘清透的眸子,总觉得她是故意,他眼里荡开笑意,“四原是个童生。” “啊……童生啊,那也不错了。” 话是那么说,语气中的勉强都让人知道她的不走心。 杨四原考了那么多次都没考上秀才,平时也最忌讳旁人的提这个,心下也有些恼羞成怒。 “二嫂你们妇道人家懂什么,我虽只是童生,但同窗师哥他们可都是要参加乡试的秀才,我要找他们讨教,自然受益无……” 安今扭过脸,欣赏着这吸血虫恼羞成怒的样子。 然而杨四原看到那张完整的美人面后,他话也没说完,整个人就愣住了, 少女肤若凝脂,未施粉黛已是绝色,身着粉裙娇艳欲滴,就像是开在深山的桃花,令人心醉神迷。 杨四原眼里闪过一抹痴迷,这世间竟有这样的美人? 二哥这样的山野村夫,怎堪配她。 第89章 第89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6…… 安今在男人怀里斜眼瞧着杨四原。 两人是兄弟,长得却无相似之处,杨二原鼻挺唇薄,肤色很深,手上布满厚茧,身上的衣服也总是褪色和打满补丁的。 明明是一家人,杨四原却细皮嫩肉的,穿着长衫看着人模狗样,可见从小在家中占了不少便宜。 察觉二嫂在隐晦的打量自己,杨四原心神荡漾,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听说二嫂是二哥花银子买的,二哥自十八岁离家后,性格越来越古怪,面上多了一条疤,连他这个弟弟瞧着都渗的慌,别说娇滴滴的二嫂了。 要是能有其他出路,二嫂多半也是瞧不上二哥的。 “二嫂,童生也不是那么容易考的,当时与我一同入学的只我一人过了县试。” 还不是的因为当时他的同窗都是农家子弟,也不是谁家都有父母和三个哥哥全心全意供养的。 读书读到现在,也只过了最基本的县试,连过个府试都费劲,有什么好骄傲的。 安今还没来得及露出嫌弃的表情,一只宽厚的大掌就扣住了她的后脑,随后她的脸就埋在了男人胸前。 杨二原斜睨着杨四原,眸光冷戾,“既然如此,你好生考就是了,早日读出个名堂才对得起爹娘。” 杨四原被二哥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眼神闪躲道:“知道了,二哥。” 有二哥在,他不敢明目张胆地直视,但他还是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打量,那位比他还小几岁的二嫂。 少女柔软的娇躯被二哥以极强占有欲的姿势抱着,背对着他,看不清脸,他只能看到一头如瀑布般垂落的青丝和微微露出的白皙脖颈。 而那一小段细腻的脖颈看杨四原莫名口干舌燥。 “到镇上喽。” 随着张大爷的一声吆喝,牛车也停了下来,杨四原陡然回神,竟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杨四原下车,恋恋不舍道:“二哥,那我先行告辞了。” 下车的地方离集市近,但离学堂却还有一段距离,虽然也能坐牛车过去,但杨四原要面子,不想同窗看到他坐牛车,每次都是步行走过去。 等碍事的人走了,安今被男人扶着下车,没忍住吐糟道:“二原哥,你这弟弟好笨啊,送他去读书不如多种两亩地。” 起码种地还有收成,不像这钱都打水漂还听不见响。 郑秋成与他年岁差距不大,如今都要准备乡试了,杨四原只过了个县试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提起郑秋成,安今也不知他能不能赶上这次乡试,剧情里也没有郑秋成之后的音讯。 若是他成功脱困,考取得了功名,应当会来找原身的吧? 毕竟在正松县没遭难前,兄妹两人关系还是不错的。 杨二原战死后,原身在杨家被磋磨的那段时间,原身也无数次想过兄长能来接她脱离苦海,只可惜直到她自杀身亡,也没能等到郑秋成。 “随他读不读,反正花的不是咱们的银子。” 杨二原捏了捏妻子的手,牵着她走到集市,“走,瞧瞧想买什么。” 难道出来一趟,安今也没有被人影响心情,笑开道:“好。” 集市倒是很热闹,有卖胭脂水粉廉价首饰的,也有卖鱼肉生禽的,还有些村里人拉着草编筐或一些农货来镇上卖的,摊贩卖力的吆喝,来往的人也很多。 杨二原感官很敏锐,能明显感觉到了集市,落在两人身上的视线多了很多,他垂眸瞧着身旁的小姑娘粉白的面庞。 这几天好吃好喝养着,也愈发招人了。 他心里有些无奈,将绑在背后的砍刀拿在手里,无声震慑一些人。 安今倒是什么也没察觉到,乐呵呵的逛着了许久。 本来今日出来就是买小鸡崽的,到了繁闹的集市反倒是想不起来了,杂七杂八的买了一堆。 安今率先将男人拉到布行。 “是要来挑布匹还是要成衣?” 一般买布裁衣的都是女子,布行的店家也是个女子,徐娘半老,又带着她这个年纪的风情。 瞧到有顾客,惠娘便热情的走过来招呼,还上手捏了把安今的腰肢,啧啧道:“好细的腰身,要是成衣的话,店里倒是没有适合你的尺寸,还得改改,或是量量尺寸给你定做一套?” 虽同为女子,但安今还是受不住有人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她往男人身后躲了躲,温声道:“我扯几块布就好了。” 镇上难得见那么标志的姑娘,惠娘本还想多与之亲近亲近,结果面前就挡了拿着刀的男人。 她讪笑两声,心里骂道那么冷硬的糙汉怎得了那么个美娇娘。 “小娘子,来瞧瞧着水红色云棉布,这颜色极衬你。” 安今瞧着倒也挺喜欢的,但她来这可不是来给自己挑的,杨二原之前给她买的衣服已经够穿了。 她环顾一圈,指了一块青褐色的布,“就要这个吧。” “啊?” 惠娘傻眼了,这颜色怎么看都不适合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反而倒适合她身边的男人。 杨二原微愣,“给我的?” 安今眸光明净清澈,软声道:“是呀,我想给你做身衣服,这颜色你喜欢吗?” 成衣比较贵,一般村里人都会选择扯布自己做,而原身母亲的女红很好,原身也得到了真传。 男人身上衣服不是洗的褪色了,就是袖口的线头开了,还打了不少针脚粗糙的补丁,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安今来之前就琢磨着给他做身衣服了。 刚开始安今也以为他是真的穷,但是她来了几天后发现,家里的米缸都是满的,肉蛋也是不缺的,逛集市她瞧上什么东西,他都会主动买下来,想必手里应当还是有些钱的,就是不知道怎么他自己打扮的那么潦草。 “你还会做衣裳?”男人眉头微挑,倒是有些意外。 这是什么话。 安今娇嗔地瞪他,“你少瞧不起人。” 男人微微牵唇,对这一旁的店家道:“这两块布都包起来吧。” “啊,水粉色那块就不要了吧。” 安今蹙眉,那块颜色染的那么漂亮,瞧着就不便宜,而且她的衣服已经够穿了,今天出来一趟花的钱很多了,小鸡还没买呢。” 男人手指微抬,捏了捏少女腮边的软肉,神清气定道:“放心,钱够你花的,不用帮我省。” 安今眉眼弯了弯,她也知道男人也不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性子,顿时放心了,“那我们再买些针线。” 杨二原自是无所不应。 惠娘瞧着男人大方的样子,默默给他们包起了布匹。 出了布行,两人又随便逛了逛,最后挑了六只小鸡,这才搭上回村的牛车。 两人回到家,杨二原劈了些大小均匀、长短合适的柴火,将院子的一角围上围栏,随后将鸡笼里买的小鸡崽都放了进去。 瞧着鸡圈里毛茸茸的小鸡崽,安今越看越满意,“以后我们就可以吃自家小鸡下得蛋了。过年的话,它们应该就长大了吧,到时候就可以吃鸡肉了。” “想吃?不用等过年。” “啊,算了吧,它们还那么小,身上也没几两肉。” 杨二原好笑道:“不宰它们,前天到了山里打了只野山鸡,还留在厨房没动。” 安今歪着头望着男人,清透的眸子闪着困惑的光,“你什么时候打的,我怎么不知道?” 男人似笑非笑,“那天你睡到响午的时候。” 闻言安今俏脸一红,垂着头半天没好意思说话。 那还不是因为他…… 第90章 第90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7…… 天刚蒙蒙亮。 安今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伸出手揉了揉有些迷蒙的双眼,望着准备外出的男人,声音软糯道:“你要去哪?” 男人正低头系紧腰间绑着砍刀系带,“上山打猎。” 安今没那么早醒过,脑袋还迷迷糊糊的,下意识道:“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男人心里微暖,孤身一人习惯了,倒从未有人会问他何时归家。 “天黑之前。” 之前他一般会在山上过夜,但是如今有了妻子,将她一人留在家也不安全,他会尽量在天黑之前归家。 眼见时候不早了,杨二原拎起挂在墙上的自制长弓,念叨着,“给你留了饭,在灶上,等你起来热一下就行,晚饭我应该能赶回来。” 困倦的小姑娘重新倒回被窝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话,只是瓮声瓮气的应了声“好”。 男人无奈,抬步走到床边,捏了捏少女睡得红扑扑的小脸。 “要记得吃饭。” 就那么一回的功夫,刚还说着话的人已经又睡着了。 杨二原摇头失笑。 昨日在镇上跑来跑去,消耗了安今前几天养好的精气神,这一觉安今又睡到了响午。 起身后才发现家里只剩她和院里那几只叽叽喳喳的小鸡了。 意识逐渐回笼,安今这才回想男人早上的话。 她到厨房热了男人给她留的饭,自己吃饱的安今也没忘了院里的小鸡。 安今端着盆,走到围着小鸡的栅栏,撒了一瓢饲料,小鸡一股脑的朝她围了起来。 喂完鸡的安今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家里各项事都被男人收拾好了。 买完小鸡当天杨二原就围了栅栏,晚上又拌好了鸡饲料。 今一大早他又去上山打猎了,不仅给她留了饭,院里的水桶也都打好了水,放在太阳底下晒着了。 这水是用来晚上洗漱的,虽然是夏天,但井水对她来说还是太凉了,但是天天烧水的话又废柴又费力,晒水的话就刚刚好。 实在无事可做的安今,将屋里的针线筐抱出来,坐在院里用树根做的木墩子上。 她从筐底取出那块青褐色的布匹,将其展开铺在膝盖上,拿起一根细小的银针,熟练地穿上线,然后开始一针一线地缝制起来。 裁制新衣费时费眼,等察觉到光线开始变暗,安今抬眼望远方的天际,才发现太阳都快落山了。 安今估摸着杨二原也快回来了,她将针线筐放回里屋,拿着扫帚扫了地下的线头和碎布,随后就到厨房淘米烧火做饭。 来前杨湾这几天,安今已经学会生火做饭了。 农家的饭都简单,安今现在也不太会做炒菜,她削了几个地瓜放粥里,又蒸了几个小地瓜放到蒸屉上蒸,然后热了几块之前做好的腌肉和烙饼。 厨房光线越来越暗,安今用灶里的火,点了油灯,抱着膝守在灶前。 等到饭做好了,杨二原还是没有回来,灶里的柴火燃烧殆尽,只有一点点火星散发着余热。 整个厨房只有油灯散发着微弱的橘黄色光芒,但并不足以驱散屋里的黑暗,安今无聊的拿着烧火棍在地上画圈。 心里倒是有点想让小反派早点到来了。 这样她一个人的时候,女儿就可以陪着她了。 天地间一片昏黄,男人的身影走在山道上。 瞧着路边房屋烟囱升起的袅袅炊烟,杨二原步伐不由加快。 吱呀—— 院门打开了。 杨二原走之前是把院门锁上的,现在门开了,回来的肯定也是他。 安今耷拉着的眉眼扬起,一溜烟的跑出去,声音清脆,却难掩喜悦,“二原哥,你回来了。” 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天边还留着残红,稀薄的暮光下,男人清楚的看到少女明亮的眼睛,以及她白嫩的面颊上不知道从哪沾上的锅灰。 杨二原的心脏却不可抑制的剧烈跳动了几下。 他喉咙滚了滚,嗯了一声回应。 杨二原照常将两只兔子放到院里的石板上,随后解下了身上沉重的大刀,舀了一瓢水净手后才回到里屋。 而这时安今已经摆好碗筷等着他了,眉眼弯弯道:“二原哥辛苦了,快来吃饭吧。” 看到桌上冒着热气的粥,摆好的腌肉和烙饼,杨二原怔了怔。 今日他特意没有往深山跑,想早点回来做饭,没想到回到家,她却给他了一个惊喜。 他本以为的成家,就是多个人,多张嘴吃饭。 他也习惯一人面对空荡的房屋和冰冷的灶台。 但现在,有人会惦记他何时归家,会守在门前笑着说“你回来了”,会有一顿热乎的饭在等着他。 杨二原也是第一次在这个临时搭建草屋有了家的感觉。 他微微牵唇,抬起手,隔着不宽的桌子,捧着少女的脸,指腹在她白皙的面颊上摩挲,将那块灰色蹭去,嗓音轻缓,“你也辛苦了。” 男人的指腹粗粝,又带着井水冲洗过的凉气,安今也没躲开,只是弯唇一笑。 她还不知道男人是在帮她擦灰,只是高兴自己劳动成果被认可,也高兴自己能帮到他。 两人边用饭,边说着话,安今好奇他在山上的事,但是男人也都是三言两语的简单回应,并未详谈,反而问她白日在家的事。 “日后我不锁门,旁人来敲门时也不要随意开门,也不要随意出去。” 杨二原白日锁门倒也不是害怕她跑,现在世道乱,经常外面有四处游荡的流民,村里也有整日在村头村尾闲逛的混子,还有个时不时惦记他家有没有好东西的老娘。 不管哪一个,都不是那么容易应对的。 所以他走前干脆直接将门锁上了。 但他也总不能一直锁着门,还是要让妻子保持警惕比较好。 “好。” 安今知道原身的遭遇,也知道人心险恶,自然也不会叫旁人进家了,更不会随意出去。 用完饭后,杨二原收拾碗筷,安今用白日里晒好的水洗漱。 等她这边洗好,男人也在院子里冲好澡了。 瞧着男人光着膀子进来,安今将箩筐里那块还看不出形状的布拿出来,对男人招了招手。 “二原哥,你过来些,我给你量量。” “嗯。”男人跨步走来。 安今拿着布,往男人身上比划着,量他的身高肩宽。 男人比她高了许多,安今必须举着手给他量,这一抬手夏日的薄衫紧贴在她的身上,曼妙的曲线一览无余。 男人的视线从少女鼓囊囊的胸口落到纤细的腰肢。 想起来了镇上布行店家的话,杨二原眸光忽地一暗。 确实挺细的。 安今边量边记男人的尺寸,倒也没注意他越来越幽暗的眼神。 等她这边刚量完放下衣服,就被男人搂住腰身,带到了床上。 安今很清楚男人某些动作的含义,但还是有些害羞,她双手抵在男人胸前,眼眸水润,“二原哥,你白日打猎累了吧,明日还要早起上山,我们早些歇息吧。” 所以别整乱七八糟的事了。 男人低笑一声,“明日不用上山。” 言外之意就是今晚怎么着都行。 安今眼睛微睁,还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唔呜的声音。 —— 杨二原也确实不是每日都要上山,基本一个月去上个五六回,然后就是宰猎物了,遇上兔子这类要处理皮毛的,宰起来也更加精细和麻烦,但是一块完整的兔毛皮也能值不少银子。 男人不上山的日子基本都留在家里,他在石板上处理打回来的猎物,安今有时受不了他宰猎物的凶残和血腥气,就会回里屋。 两人日子过得契合,平静又温馨,但杨家那边却是鸡飞狗跳。 虽然安今没有去关注杨家那边的情况,但从张玲花的骂声中,也能获取不少信息。 比如她那位四儿媳,也就是杨四原的媳妇王芳生了,是个男孩。 杨家大房三房也有儿子,但杨玲花就跟第一次得了孙子似的,还要大办满月酒,惹得其他两房不乐意,没少闹腾。 在自家闹腾也就算了,还要到已经分出去的二儿子家闹。 在王芳刚生产没两日,张玲花就来他们门外,以四儿媳要坐月子为由,张嘴就讨要几斤肉。 杨二原自然是不会给,张玲花见院里养了小鸡,便想将鸡捉了去,有杨二原在,张玲花自然也没讨到什么便宜,气得站在院外骂了整整一炷香。 即便是这样,但是侄子的满月酒,杨二原这个做二伯的,也是要去的。 办席前日,安今给杨二原做的衣衫正好也完工了。 整个村里人多多少少都是沾亲带故的,日子过得都紧,平日吃得也没有什么油水,一般哪家要办席,几乎整个村的人都会去。 不过大家手头没那么多银钱,一般上礼都是从自家带些东西来,有些个不要面皮的,不上礼想过来蹭顿饭吃。 宴席当天很热闹,杨二原和安今两人到的早,但院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一般早到的人家都是和主家关系比较近的,大家也都知道四原娶个镇上的姑娘,平时里没少捧王芳。 一群人围着抱着孩子的王芳,不断地说着吉祥话。 “瞧这小子就是个聪明的,长大肯定和他爹一样会读书。” “那当然,龙生龙凤生凤嘛,对了这孩子起名了吗?叫啥啊。” “只起了小名,叫耀祖,大名等四原回来再取。” “四原到现在还没回来了啊。” 王芳心里被刺了一下,牵强笑道:“四原读书重要,哪能耽误他。” 在场的妇人也都是生产过的,哪能看不出来王芳笑得勉强。 杨二原和安今也是这时候进来的。 穿着青褐色衣服的男人身形伟岸,一手拎着麻绳穿起的小半斤肉,一手牵着漂亮媳妇。 两人一踏入杨家的大门,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在场的人都险些没认出来这是杨二原。 杨家这二小子常年穿着灰扑扑的粗布短打,刚从外面回来的那几年胡子拉茬的,再加上那道疤,姑娘们见到他都绕道走,媒人都不敢上门说亲。 如今穿着新做的衣服,收拾的利利索索,身形健硕,五官轮廓分明,此时牵着小媳妇,眉眼也柔和了几分,瞧着倒也挺俊的。 “这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连二原都有了个笑模样。” 90-100 第91章 第91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8…… 安今很满意村民们落在杨二原身上的目光。 她知道,男人之前活得简朴,一半可能因为他对物质生活质量确实没什么要求,一半就是因为贪得无厌的杨家人。 但总不能因为他们那群人,就让自己潦潦草草过一辈子吧。 况且不管他们有钱没钱,张玲花都会想着来占便宜,就连他们家还没长大的小鸡她都惦记着。 王芳见到二伯哥领着的姑娘,眼里明显闪过一抹惊艳。 别说在村里,就连她在镇上都没有见过比这更漂亮的了。 愣了一会后,她主动招呼道:“二哥,二嫂。” 王芳平时里最为精明,她知道整个杨家除了四原,也就这个二伯哥有些本事。 听两个妯娌说,早些年她家四原能读上书,也都是这个二哥出了大力。 可偏偏她嫁进来的时候,公婆已经把人得罪死了,这几年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杨母虽对她比几个妯娌好,但是她月子期间能吃到的好东西还是有限,入肚的每块肉都在杨母的掌控之下,日子过得也紧巴巴的。 杨二原颔首回应,虽说两家之前有过龌龊,但当初村长族老都说分家不断亲,表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他该拎得礼也拎了,也算是对这个刚出生侄子的贺礼,不过再多的就没有了。 念此,杨二原看了一眼还在襁褓里的侄子。 这个刚满月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养的,吃得极胖,两腮的肉多得直往下坠,肉挤得眼睛都看不清,打扮的倒是喜庆,但也跟可爱沾不上边。 安今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向杨耀祖,虽然他现在还只是个小婴儿,但安今对这个孩子也没什么好感。 因为在原剧情,这个孩子被杨父杨母娇纵着,性格养得极其恶劣,没少欺负小反派。 见二哥夫妻俩都在看她的儿子,王芳不由挺直了腰杆,也不是谁都像她这般有福气,刚成亲没多久就怀上了,头胎还是个男孩。 她笑道:“如今二哥成家了,过段时间估计也能受到二嫂的喜讯了。” 旁边也有妇人乐呵道:“二原和二原媳妇,你们俩抱抱耀祖沾沾喜气,说不定也能一下生个带把的。” “是有这个说法。” 安今抿了抿唇,很不喜欢她们这种说法,不仅是变相的催生,还是叫人只生男孩。 她的孩子要来,可不是沾了谁的福气。 见两人没动,王芳眼珠子转了转,主动将儿子抱到了两人面前。 王芳不信什么沾福气,也不想二房家有孩子,不过可以借此卖给二房一个人情。 她儿子能讨这个二伯哥的喜欢,叫两家重归于好,那日后还能缺了肉吃吗?说不定还能叫他重新供四原读书。 万一这二嫂是个不能生的,他们家的好东西,不都是她儿子的了? 王芳心里热切,杨二原的眉心却紧拧了三分。 不等他拒绝,杨耀祖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嘴巴一张,“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王芳连忙哄着儿子,“耀祖呀,别害怕,这是二伯啊。” 然而,无论怎么哄劝,耀祖依旧哭得撕心裂肺,根本停不下来。 杨二原倒没说什么,正好借机牵着妻子退到了一旁。 没一会听到动静的张玲花就瞪着眼睛进来了,“怎么了,耀祖怎么了?” 方才张玲花光顾着拦院外不上礼只蹭饭的人,一时也没注意到杨二原他们小两口来了,听到乖孙哭了,才发现瞧到了两人。 见杨二原自己穿的光鲜,手里就拎那么点肉,张玲花的脸立马就拉下来了,但是碍于人多,又是大喜的日子,也没当场发作。 “娘,没怎么,耀祖就是在闹气。”王芳总不能说儿子是被二伯吓哭的,便随便扯了个由头。 “那你好好哄哄,别叫他哭坏了嗓子。” “行,娘,你忙去吧。” 安今稀奇,倒是第一见张玲花不横鼻子竖眼样子,看来她是真的疼爱杨四原这个小儿子,爱屋及乌,对这个四儿媳也不错。 至于其他几房…… 安今刚进门的时候,就瞧到大房媳妇和三房媳妇都蹲在厨房门口,刷着等会盛菜的盘子,手边落灰的盘子堆成小山。 还好杨二原分出来了,不然蹲在那刷盘子的就是她了。 孩子一哭停不下来,吵得人脑壳疼,本来还在叙话的妇人都围了上去哄。 安今扭头望向一旁沉默的男人,小声嘟囔着:“也不知道在哭什么,我们才不稀罕抱他呢。” 杨二原:“许是我吓到他了。” “我眉间的疤确实容易吓到孩子,一般孩子见到我都会哭。” 闻言,安今没由来有些心疼,有些疤不仅是在外表的,更是在心里的。 虽然男人从来没有说过那个疤的由来,但也不代表他不在意。 安今忍不住说道:“那因为都是别家孩子,咱们的孩子肯定不会。” 男人微怔,藏在眸底深处的郁色霎时消退,眉眼带笑。 “我也期待咱家的孩子。” 安今白皙的面庞微微泛起红晕,弱弱地说:“倒也不必期待的太早了……” 他们的孩子还要在三年后呢。 整场满月酒,张玲花忙着收礼,倒也没来找茬,安今也得以安生的吃顿饭。 安今来这就是为了吃席的,结果却发现这席面还没他们自己在家吃得好,没几个菜是沾荤腥的,不过同席的其他人家吃得却挺香的,安今也随意吃了几口。 很快席散了,安今跟着杨二原离开,却被人堵着了。 “老二,你难得回家一趟,这就要走啊?” 拦人的是个瞧着老实憨厚的中年男子,皮肤晒得黝黑,背脊也有些佝偻。 杨二原不咸不淡道:“爹,有事你直说。” 被二儿子那仿佛洞察一切的瞳仁盯着,杨父不自在的咳了几声,“你爹我这身子骨不行了,四原读书束脩也高,如今你那侄儿还小,哪哪都需要银钱,暑天还旱了一场,今年的收成预计也不会太好……” 安今心里叹了一口气,果然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一直没露面的杨父和张玲花也没差多少,他甚至不愿多寒暄几句,张嘴就是要钱。 她都不知道杨二原是怎么在这种家庭里长大的。 安今勾着男人的手指无声的安慰他,然而却被男人宽厚的大掌包裹着。 杨二原眼底的不耐浮现表面,没有留丝毫情面,“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没钱就叫四原别读了。” 杨父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个一向寡言孝顺的儿子对那么大逆不道,“你……” 还没等杨父话说完,杨二原就带着妻子离开了。 早就认清杨家人的嘴脸,杨二原的心情也没有被他们所影响,反而低眸问妻子道:“瞧你在席上没吃多少,回家想吃什么?” 安今明眸稍弯,“现在还不饿,我们等晚上再吃吧。” “好。” 在杨家办满月席没多久后,就到了秋收农忙的时候。 春天种的麦子,要收割时天也是最热的时候。 正午的太阳高悬,安今手里提着竹篮,往地里走。 农忙路上基本见不到几个人,大人小孩都到地里帮忙去了,等安今走到庄稼地里,人才多了起来。 金黄色的麦地里,每片地几乎都有人在,现在又热又是饭点,不少有人都停下了,坐在阴凉地里歇息吃饭。 收成的时候大家午饭也都是在地里吃,到了饭点都是家里的女眷先回家做饭,然后再带饭到地里。 安今找到自家的地,也看到了还在忙碌的男人。 这时候太阳最是毒辣,男人背后的衣衫汗湿了大半,紧紧地贴在后背上,勾勒出他健硕的身形。 安今从家里走过来都觉得酷热难耐,在地里割麦子的人只会更热。 “二原哥。” 少女娇软的声音在麦田里响起,引了不少人注意,正弯腰割麦的男人抬眼望来,随后放下镰刀朝她来走。 安今从篮子拿出一块碎花布,平整地摊放在田地里,然后将带的饭摆出来。 杨二原瞧着身上脏污,倒没坐在布上,直接屈膝坐在了地上。 “二原哥,先喝口绿豆汤解解暑。” 安今将碗从篮子里拿出来,绿豆是之前在镇上高价买的,平日都没怎么舍得吃,今日做了绿豆汤,她还特意用井水冰过的,用来消暑刚刚好。 杨二原正准备接过来,安今瞧见他脏乎乎的手,又把碗放了回去。 她拿起了个水囊,冲着男人眨了下眼睛,“先洗下手再吃吧。” 少女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在燥热难耐的暑天叫人觉得清凉舒畅。 男人冷硬的眉目柔和下来,“好。” 水囊倾斜,杨二原的手对着水流随意净了净手,随后又一个帕子递到他手边。 “擦擦。” 男人自是无所不应,接过帕子,按照她的步骤来。 安今这才把绿豆汤重新递过去,满意道:“现在可以吃了。” 男人接过碗,仰头一口饮尽,额间的细密的汗珠也顺着脸庞留了下来。 安今秀眉微蹙,伸出如玉般白皙的手捏着帕子,擦去额间的汗水。 杨二原心里微暖,摸了摸少女晒得泛红的小脸,“这边日头毒,你先回去吧。” 语气很轻,带着些心疼。 安今摇头,又将卷好的肉饼递给了男人,“等你吃完我再回去。” 她现在已经会用灶台炒菜了,中午做的炒肉,然后还拿猪油烙了饼,火候把控的很好。 炒肉卷在饼里吃,肉质不柴不腻,香气四溢。 地都是连成片的,挨得也近,这个点周围几户人家也都休息吃饭,闻到这香气,不由眼热。 “不都说二原媳妇长的漂亮,但却是个不会过日子的吗,我看这不挺贴心啊。” “什么不会过日子,都是别人的嘴里说的酸话,嫉妒人小姑娘长得好看罢了,你瞧瞧二原这日子不比之前好多了。” “就是,往年收成二原一个人在地里蒙头干活,大家伙都吃饭了,就他啃几口干粮,还在继续干。” “这两人也算缘分,逃荒的有了个家,二原也有了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 杨二原不想叫妻子在地里跟他一起晒着,风卷残云般地将碗中的饭菜一扫而光,收拾完地上的碗筷,望向守在身侧的妻子,眼神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好了,不用陪我了,天黑之前我也就能回去了。” 少女眸含秋水,软声道:“那我先回去了。” 她这边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了一阵厉喝。 “回什么回,好吃懒做的懒货,大家都在收麦,你倒是在家躲个清闲,自家地少,也不知道来公婆这帮忙。” 杨家地多,每次收成都是最忙的,可偏偏四原是个读书的,不下地,娶的镇上姑娘也不下地,借口刚生产完,要照顾孩子,就连饭也不做。 张玲花上午干完活,中午冒着太阳赶回家做饭,又急急忙忙来地里干活的人的送饭,来来回回累的够呛,一来见到浑身清爽的安今,立马气不顺了。 见自己最不喜欢的二房日子过得舒坦,张玲花就浑身刺挠。 四媳妇出身好,还给老杨家生了个大胖孙子,不下地也就算了,这老二花钱买来的媳妇,凭啥不下地。 安今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杨二原的眉眼就已经冷了下来,“娘,当初分家是怎么说的,你们管你的,我管我的,生死不论。” “你们地多,收不过来,可以雇人来收,可以去把四原叫回来,不舍得花钱不舍得耽误四原,实在收不过来,不如再把地多分我几亩。” 第92章 第92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9…… 杨二原面沉如水,他倒也不是真想要杨家的地,只是在向张玲花释放一个信息。 要是还想像当初使唤他一样去使唤他的妻子,绝无可能。 他这一席话也算是戳到张玲花心窝了,庄稼汉的地,还有那能当官的小儿子,可都是她的命根子。 张玲花本就窝了一肚子气,不占理也指着人鼻子骂,“你这不孝子……” 周围地里看热闹的人家搭腔道:“二原的话在理啊,张婶子,二原也成家了,来年要是再添个娃,那一亩地哪够吃啊。” “就是啊,当初你分地分得就不厚道,要是你们地种不完,再分给二原几亩呗。” 张玲花布满皱纹的老脸被怒火烧的黑红,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头也不回地迈着大步匆匆离去,只留下一个怒气冲冲的背影。 想要地,做梦去吧。 从小到大杨二原也习惯了亲娘这幅德性,更难听的话不知道听到多少,也不会去搭理,但他不能接受那些刺耳难听的话朝向他的妻子。 他抬手揉了揉妻子的发顶,“不用理她,天热,先回家吧。” 安今眨了眨眼睛,张玲花好歹是她明面上的婆婆,有些话有些事杨二原说得做得,她却不行。 寻常媳妇尚且会受婆母磋磨,他们家分出来已经算自在了,张玲花最多也只能在嘴上骂骂了,每次男人也会主动护着她,她倒也没受多少委屈。 “好,我在家等你回来。” 前段时间旱了一阵子,今年的麦子收成没有往年好,但远没有杨父卖惨说的那样差。 杨二原那一亩地,一天时间就割完了,但农忙远没有结束,紧接着就是打麦,晒谷。 幸运的是他们赶上了好天,晒谷的时候接连几天都是大晴天,他们这边麦谷晒完装袋,天就暗沉了下来,隐隐有要下雨的架势。 杨家人还没有割完麦子,只能手忙脚乱的连夜抢收。 收完麦子后,杨二原又赶在下雨前翻好了地,种上了下一茬作物。 忙了小半月,总算忙完了地里的事,家里也多了几麻袋粮食。 安今新奇的抓了把麦谷,感受饱满的谷粒从指尖滑落,第一次体会丰收的喜悦,她转头望向男人,语气轻快,“二原哥,那么多粮食,你不上山打猎,也够我们吃了。” 农民还是要靠地吃饭的,虽说打猎能吃到油水改善生活,但毕竟有危险,要是有足够的粮食,估计也没有农户想冒着危险上山打猎。 男人正背着一捆麦秸走进厨房,对于安今的话,他只是道:“这些远远不够。” “哪里不够了?” “官府还没来收粮,交了税剩下的才是我们的。” 安今倒是忘了还有田赋,她好奇道:“那我们要交多少?” 杨二原一边将麦秸整齐的堆在灶前,一边回道:“今年村长说要交出去1石粮食。” 安今震惊,“怎么会那么多?” 他们一亩地才收了2.5石粮食,一下子就要交出去那么多,安今还真有些舍不得。 杨二原不紧不慢道:“今年的税加重了,1石只是明面上的,实际还不知道会收多少。” 安今还没懂这话的意思,只是气愤今年收成没往年好,可这税却不降反增。 知道一小半粮食都不是自家的,安今顿时没那么热切了,继续专心喂鸡。 这鸡好歹是自家的,长大了还能下蛋。 没两天,安今正蹲在地上,舀了一瓢饲料喂鸡,外面就响起哭天抢地的声音,惊得安今手一抖,饲料洒落到了鸡圈外。 哭声此起彼伏,距离比较远,安今还未分辨出究竟出了什么事,自家那原本紧闭着的院门突然被人猛烈地敲了起来,发出“砰砰砰”的声响,伴随着陌生男子不耐的声音,“开门,开门。”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安今不由有些心慌,下意识地朝着灶屋喊了一声:“二原哥……” 杨二原步伐稳健的背着麻袋出来,表情沉着冷静,轻声安慰道:“没事,这是官府来收粮了。” 安今揣揣不安,官府收粮怎么会那么大动静? 杨二原打开大门,只见外面是两个官差打扮的男子,腰间别着寒光闪闪的长刀,好不威风,身后跟着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长衫男子。 长衫男子面容清瘦,手里拿着账簿,吆喝着,“杨家老二,家中两口人,一亩地,产粮2.5石,缴粮1石。” 官话说完后,常里正慈笑道:“二原啊,村长都通知过了的,粮食准备好了吧。” 杨二原面色如常,将麻袋递过去,“常叔,都在这了。” 两个官差分工明确,一个打开麻袋验粮,另一个拿着秤称重。 然而称重的官差却极为敷衍,只是随手将秤钩勾住麻袋,稍稍提起又放下,便粗声开口道:“这怎么才七斗?” 站在一旁的安今微愣,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明明就是1石啊?” 这粮食是她和杨二原一起装好的,还特意多装了半斗,怎么可能会少那么多。 见惯了这种不知所谓的刁民,那官差怒目横眉,正要大声呵斥,然而待他看清那女子的相貌,他的目光瞬间变了。 这穷乡僻壤竟还有这等美人? 还没等他多看了两眼,男人挺拔伟岸的身形就挡住了他放肆的视线。 常叔瞧情况不对,连忙道:“官爷,别跟妇人一般见识,二原,还不快把剩下的粮食补齐。” 杨二原似乎早有准备,又拿出来一个小麻袋粮食,眼中的光却冷如寒霜,“加上这些够了吗?” 官差神情不好,瞧面前这男人也是个练家子,自己又有任务在身,倒也没起什么歪心思,冷哼一声,“行了,走,去下一家。” 待一群人走后,杨二原重新上去将门锁好。 意识到自己差点惹了麻烦,安今眼睛红红的,指尖不由自主地绞着衣角,怯声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杨二原走过来,安抚似的揉了揉小姑娘耷拉的脑袋,“你没错,错的是他们。” 安今咬紧下唇,看着少了一大半的粮食,眼眶湿润,男人冒着烈阳割麦打麦晒谷,现在被洗劫了一半之多。 原来一亩地的产粮真的不够养活两个人,甚至连一个人都不够。 而杨家只分杨二原这点地,估计也没想叫他活。 “他们就是故意的,这跟抢有什么区别。” 杨二原倒是很平静,“收又怎么样,抢又能怎样的,民不与官斗。” 安今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也算知道为什么官府收粮外面却是哭天抢地的了,他们家离村落还有还有段距离,都能听得真切。 如此明目张胆行事,想必也不是第一次了。 税收本就已经繁重不堪,而那些官差却还要绞尽脑汁地从百姓身上再多搜刮出一些油水来。 增加赋税,对于统治者来说或许不过是轻描淡写的几个字,但对于底层的万千百姓而言,却是无尽的苦难和绝望。 正松县受洪,县令率先潜逃,灾民无人救援,前杨湾所在的临安县苛捐杂税,悍吏作恶。 这世道真是烂透了。 安今也切身实地的感受到,乱世之中,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男人抬指抚平少女紧蹙着的眉头上,声音沉稳,叫人信赖,“别担心,咱们又不靠那点粮食过活。” 安今点点头,心里莫名好受了些。 要不了几年,各地义军都揭竿而起,朝廷的快活日子也没几年了。 麦子收了之后,天气逐渐转凉,杨二原上山的频率也更高了些。 冬日山上的动物要冬眠,基本猎不到什么猎物,而且雪天路滑上山也不安全,所以他们必须要在入冬前准备好过冬的粮食。 安今现在也不是会经常待在家里,有时也会跟着男人一起上山,不过两人并没有往深山走,男人查探布下的陷阱有没有落下的猎物,安今就在他身边去拾些柴火。 做饭烧水取暖烧炕都少不了柴火,冬日没柴没炭可是要被冻死的。 临安县入冬早,天说冷就冷了下来,杨二原也不再往山上跑了,他们存的粮食和柴火也够过这个冬日的了。 刚刚入冬,安今就惊喜的发现他们养得小鸡也都开始下蛋了。 现在每天早上起来,安今都要先去鸡圈转一圈,看看能捡到几个鸡蛋。 临安县冬季寒冷漫长,安今也换上了棉袄夹,虽然暖和,但是极为厚重,四肢都有些活动不开, 听说马上还要下雪了,安今看鸡冻得都缩成了一团,心里发愁。 她扭头望着一旁劈柴的男人,“二原,我们的小鸡该不会被冻死吧。” 杨二原朝着鸡圈望了一眼,“应是不会,它们可比我们抗冻多了。” 虽是那么说着,安今还是有些担忧,后来他们给鸡圈搭上棚子,又在地面铺好了厚厚的稻草。 如今以来,安今终于放心了,好不容易养大的鸡,才刚吃上鸡蛋没多久,她可不想它们就那么冻死了。 很快就落了第一场雪,屋里烧起来了炕,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安今也愈发不爱出门。 雪越下越大,家家户户多少都存了过冬的粮食,大家都窝在家里过冬。 这段时间安今也可算知道什么叫酒足饭饱日思淫了。 冬日男人又不用打猎种地,除了清理屋顶和院里的积雪,也没什么活计要干,可不就有时间折腾了吗? 风雪愈大,屋内再大的动静也传不到外边。 眼见雪停了,也将到年关。 安今浑身香汗淋漓,倒在男人怀里,气还有些喘不匀,“二原哥,我们去镇上置办些年货吧。” 进入深冬后,安今平日连院里都懒得去,喂鸡也都是男人在喂,现在倒是第一次那么急切的想出门。 第93章 第93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1…… 张大爷依旧在村口架着牛车,头顶的草帽也换成了毡笠,驾着车嘴里念叨着世道不好,说今年冬天不好过,骂狗娘养的官差收粮像蝗虫。 冬日坐在牛车上,寒风总是有些刺骨的。 杨二原听着的张大爷的话,但也没搭腔,只是帮怀里的小姑娘围紧脖子上的毛领,轻声问道:“冷不冷?” 安今精致的小脸被一圈柔软的兔毛围着,只露出如玉质般温润光滑的面颊。 她脖子围着的是杨二原从山上打下得野兔皮毛,专门到镇上找人制成了围领,冬天带着好看又暖和。 此时被男人搂在怀里,挡住了大半的风,安今倒是没感觉到冷,她摇摇头,“不冷。” 杨二原倒没再说什么,摸到她的手有些凉,便放到自己怀里暖着。 张大爷赶着牛车,余光瞧着他们小两口亲昵,倒也没再抱怨世事艰难,感叹道:“二原今年过年也热闹哦,来年再添个小娃娃,日子就更热闹喽。” 谈起这个,杨二原身上泛起一阵暖意。 往年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冬季,大雪将他困在那三寸茅屋,打开院门入眼也是光秃的山头,被单调冷色的雪所覆盖的村舍,万物俱籁,毫无生机。 甚至整个漫长的冬季他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等开春他重新上山打猎,遇到同村人的招呼,他才发现他好像说不出话了。 不过他一向寡言,旁人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没过多久,失语的症状又自个好了。 而今年的冬日不再是寂静无声,一片单调冷色。 有了个闹腾她久点就生闷气离他远远的,睡着后又不自觉地钻进他的怀里的小姑娘,院里也有了叽叽喳喳的小鸡,日后说不定还会有一两个孩子。 杨二原神情愈发柔和,心里也多了几分隐秘的期待。 那日,他并非不知她那兄嫂是在讹他,但他知道,要是他不答应,她活不下去。 或许被饿死尸骨被灾民分而食之,被卖到其他什么腌臜地方。 所以他心软了。 反正领个人回来陪他说说话也好。 而现在杨二原只庆幸,那时他身上恰好有那二两银子。 临近年节,安今本以为镇上会极为热闹,可事实却恰恰相反,摆摊的商贩少了许多,却多了许多衣衫褴褛的乞丐。 亲眼目睹一个卖吃食的摊贩被一群乞丐冲上去疯抢,安今也真切的体会到张大爷口中的冬天不好过。 原来不止村里日子不好过,镇上同样也是如此。 家里的米面粮油都不缺,眼见镇上也不安稳,两人没有多闲逛,只是随意买了些年货便早早归家了。 瞧到外面的乱象,安今也才知道目前安稳的日子有多来之不易。 除夕夜,本该是阖家团圆一起吃年夜饭的时候,而他们的小院一如既然的安静。 不过门口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窗上也都贴了漂亮的窗花,虽然只有两个人,但也丝毫不冷清,室内一片温馨惬意。 炕烧得屋里暖烘烘,安今刚洗漱完没有多久,枕在男人膝上,问道:“二原哥,我们明天要去杨家那拜年吗?” 杨二原拿着梳子,梳着妻子散落下来的秀发,烛光照映在男人轮廓分明的面上,隐隐绰绰,眉间的那道疤也看不真切了。 “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安今抬眸道:“那我们就不去了吧。” 就算去了,杨母杨父也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的,年夜饭也没叫他们,根本也没把他们当作亲人,生怕他们多吃他们一口饭。 “嗯。” 安今摸了摸自己干得差不多了的头发,“好了,我们睡觉吧。” 男人眉眼带笑,结实的手臂也揽上了妻子纤细柔软的腰肢。 村里的爆竹声响了一宿,直到后半夜才堪堪消停。 事实证明两人不像去杨家那,但是杨家人却会主动找上门来。 大年初一,每家每户的大门都是敞开的,杨四原也那么堂而皇之的进来了。 “二哥。” 杨四原寒冬腊月还是穿着飘逸的长衫,手里还抱着他半岁的儿子。 杨耀祖长大了很多,依旧是胖的看不清五官,鼻头下面还流着晶莹的液体,腮帮时不时鼓动着,嘴里像是在嗦着糖,所以见到杨二原倒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大声哭闹。 杨二原正在铲着院子里的积雪,抬眸他们父子俩,声音毫无起伏,听不出情绪,“你怎么来了?” “我好不容易归家一趟,来看看二哥。” 杨四原唇边擒着温润的笑,他说着话,余光却在扫视院里,想去寻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倩影。 杨二原面无表情,“看完了吗?” 这明显赶客的话叫杨四原笑容微僵,心里也有些发虚,不过面上却不显,故作无奈道:“二哥,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一家人,昨晚年夜饭你没来,今早也没有回家,爹娘也十分想念你。” 杨二原不为所动,若是之前他或许还会维持着虚情假意的亲情,但他有了妻子,有了自己的家,也愈发不耐对付这群人。 “今个是初一,二哥带二嫂回家一趟吧。” 杨四原顺势自然问道:“哦对了,二嫂呢?” “她还没起。” 闻言杨四原微愣,这个点了还没起? 他早也不是青葱懵懂的少年,自然也能知道为什么。 脑子莫名想到些画面,杨四原浑身一热。 自从见了这个二嫂,他回到书院里便茶饭不思,书也读不进去,同舍友人高谈哪个花船楼里的娘子漂亮,他见了却觉得都不如他那个二嫂。 “呜啊——” 杨四原想入非非的思绪,全然又被儿子震天的哭声拉回来了,他正欲哄,就感到身上一片湿热。 察觉到什么,杨四原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恨不得把儿子直接丢到地上。 他自诩和村里的泥腿子不一般,平时里也最为喜洁,最关键他冬日里只有这一件夹棉长衫。 杨四原再也想不了什么旖旎情事,只想着怎么回家清洗,不耽误他回书院。 他人刚走,安今也被小孩的哭声吵醒,揉着眼睛从房里出来,咕哝道:“二原哥,谁来了,我怎么听见了孩子的哭声?” “四原带着耀祖来了会。” 安今顿感晦气,“大过年的,他来做什么?” 杨二原轻笑,他知道妻子对他那个四弟最是不喜,他同样也是。 杨四原占尽家里的好处,打心眼里不见得瞧得上他们几个兄弟,可偏偏他自己想着家庭和睦,痴心妄想叫几个兄弟实心实意的供养他。 “随他做什么,碍不到我们就行。” 杨二原见妻子起来,也没继续铲雪,他问:“中午想吃什么?” 安今眼波盈盈,“我想喝鸡汤。” 本来养小鸡崽就是为了过年吃的,养着养着安今也舍不得吃自家小鸡了,所以到镇上又买了只过年吃得鸡。 “我去炖。”男人说完转身进了灶屋。 安今也跟了进去,欢快道:“我来帮你呀。” 冬日的雪慢慢融化,远方的山头逐渐显露出本来的模样。 到春日里,就是妇人忙的时候了。 过完冬,每家每户的粮食都吃得差不多了,可离收成还有一段时日,不过好在前杨湾靠山,每逢春日山上会长出些许多野菜,妇人们便会去到上山采摘。 “小芸,小芸。”高玉娘提着篮子,在院外唤了几声。 “高婶,我来了。” 家里虽然还有些粮食,但大部分都是易存储的腌肉腊肉,安今也吃腻了。 正好高婶问她要不要一起上山摘野菜,安今便也答应了,反正杨二原也打猎去了,她一人在家也无聊。 因为要山上挖野菜,安今身上穿的是拿杨二原之前的旧衣改制的,如今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安今也没有太招摇。 她学着村里妇人的样子,用布将头发包了起来,如此一来,安今发现头发也不容易脏了。 高玉娘瞧着稀奇,明明都是村里普遍的打扮,穿得也是灰扑扑的麻衣,怎么到她身上就那么出挑了。 高婶只感概,二原好福气,小芸也好运气,这两口子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好了。 村里冬日都难熬,小姑娘依旧雪肤花貌,眼波流转间的娇态,足见杨家二小子将人养得极好。 路上高婶挤眉弄眼,语气耐人寻味,“你知道吧,听说四原又要去考试了。” “不知道。”安今摇头,她可没那闲工夫关注旁人。 “四原那么刻苦,连他媳妇生产都没回来,也知道能不能考上。” 安今回忆了一下剧情,今年的院试杨四原好像是考过了的,不过也没啥用,等他过府试真正拿到秀才的名头还得几年。 起码成了秀才能减点田税。 “应该能吧。”她随口道。 然而结果出乎安今所料,杨四原直到了第二年才过院试。 这可给杨家人可高兴坏了,张玲花逢人便说她小儿子考上了,但问她考上什么了,她也不知道是啥,只确定小儿子就是个读书的料。 然而小儿子说往后的束脩会更贵,张玲花当即表示砸锅卖铁也叫他继续在书院念书。 为此还特意去了一趟二儿子家。 张玲花几次来都没占到便宜,反而被下了面子,渐渐的也不来了,现在杨四原过了院试,她自觉扬眉吐气了,“老二,四原这可考上了,虽说咱分了家,你要是继续供四原读书,日后四原真当了官,自然也会念着你这个二哥。” 她一贯喜欢挑着饭点来,安今和杨二原正坐堂屋里吃饭。 见张玲花趾高气昂的样子,安今把脸埋在碗里,默默撇嘴。 知道的是过院试,不知道的听这语气还以为杨四原这是已经中举了呢。 杨二原一如既往,“没钱。” 这坚决一分不出的态度,可把张玲花气够呛,嘴里呼呼地喘着粗气,手猛地指向了安今,声音尖锐刺耳,“没钱就把这赔钱货卖了,来我们杨家都一年多了,到现在肚子都没个动静,可别是个不能生养的。” “老二,你现在也不小,没个后怎么行,赶紧把这懒货卖了,娘再给你找个能干又能生的。” 第94章 第94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1…… “碰——” 杨二原重重将筷子放下,带动着全身的戾气滚涌,他本就不是多柔和的长相,此刻面色阴沉下来,眉间的那道疤愈发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无端叫人毛骨悚然。 “娘你要想四原好手好脚回书院,就少说这种话。” 张玲花被这刺骨冰寒的眸光钉在原地,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竟有种他真的会杀了四原的错觉。 她声音颤抖,“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瞧二儿子这幅骇人的样子,张玲花又想起他背着那把刀刚回村的那段时间。当时村里人都在传他这个儿子在外当了土匪,身上背了人命,谁要敢惹他,估计小命都保不住。 当初就连她这个当娘的见了他都打心眼里发怵。 后来他自个在山上建了个茅屋,深居简出,也没人敢去招惹,只有高玉娘那个胆大还敢去找人换肉,结果不仅没出事,还吃到油水。 慢慢村里找他换肉的人多了,大家渐渐也才发现,这个二原还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二原,只是变得孤僻了些,那个谣言才不攻而破。 安今也头一次见杨二原发火的样子,她默默扒了两口碗里的饭,心道原来第一次见面时还不是他最凶的时候。 杨二原瞧见妻子胆怯的样子,眼底滚沸的温度逐渐冷却了下来,他呼吸沉入胸腔,收敛身上的戾气。 “我们二房的事用不着娘你来操心,你有这闲心不如好好关心关心四原在书院都做了什么,要是四弟组织同窗一起逛花楼的事被师长知道……” 未言尽的话里充满了威胁。 到底是对小儿子的关切,叫张玲花忘记恐惧,她像是被踩到尾巴似了大声吼道:“什么逛花楼,是不是你看不得四原好,故意给四原泼屎盆子。” 杨二原冷眼瞧着她,“要是不信,你大可去书院找四原的交好同窗寻问,尤其是找那一个姓孙的和一个姓吴的来问。” “临章书院对院中弟子一向严苛,要是四弟的事迹败露,我倒要看看他还能不能继续在临章书院求学。” 见杨二原连名姓都能说出来,张玲花也知道事情多半是真的,她也终于怕了,慌张道:“老二,四原可是你亲弟弟,你要是捅出去,四原可就毁了。” 要是不能在书院读书,四原还怎么参加考试,还怎么当大官。 况且四原现在的束脩,他镇上的岳家也出了大半钱,要是被王家知道…… 王家本就看不上他们村里人,也就看中四原是临章书院的学生,才松口答应了这门亲。 要是被他们知道四原逛花楼被书院除名了,王家肯定要闹翻天了,指不定要把之前的给的银子要回去,还会要四媳妇和四原和离。 到时村里人指不定怎么看他家笑话呢,张玲花越想越怕,额头的冷汗都下来了。 杨二原对于杨四原做的烂事心知肚明,却也从未与他人说过,但他知道他这个娘最是在乎杨四原的前程,他娘要叫他的妻子不痛快,他就叫四原不痛快。 他面色冷峻,“四原的未来,他的前程,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现在和芸儿平静的日子,只要你们别插手我们的事,我自然也不会插手你们的事。” 张玲花毫无血色的嘴皮哆嗦着,也明白这个二儿子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任她掌控的稚子了。 即使从二儿子这讨不到钱,但还能想其他办法,总不能真叫二儿子把小儿子前途毁了。 不行,她还是得先回去问问四原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张玲花一走,屋里恢复平静。 杨二原神情缓和下来,搭上妻子的手,嗓音轻缓,“孩子随缘就好,不用心急。” 村里人成亲早,他现在也二十有六了,这个年岁确实不算小了。 他也期待过孩子的降生,但也不愿给妻子太多压力,若是一直没有孩子,那也只能说明他命中没有子嗣缘。 安今心里微暖,弯唇轻笑,“好。” 本心而论,杨二原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伴侣,家人不慈,他不愚孝,会护着妻子,世道艰难,他勤勉沉稳,即便在乱世也能为妻儿撑起一片天。 经此一事,估计日后张玲花也不敢随便来打扰他们了。 对于男人威胁张玲花的话,安今倒是有些好奇道:“二原哥,你怎么知道杨四原逛花楼?” 杨二原言简意赅,“碰到过。” 安今本就是随口一问,听到这神情顿时变得复杂,“你……” 瞧妻子脸色不对,杨二原也反应过来自己着话有歧义,他解释了一句,“门口看到的,我没进去。” 若是他这个四弟有真才实学,他倒也不会真的如此绝情,但可惜杨四原并不是,他在书院不仅专心读书,反而想着怎么去与人攀比。 笔墨要好的,纸也要好的,在镇上结识了几个富家公子哥后,更是学会了喝花酒逛花楼,没钱便和家里说要买笔墨纸砚要交束脩,拿到钱后却是为了面子去宴请友人。 在知道杨四原的心思并不在读书上之后,杨二原就彻底对这个弟弟失去了信任,也不愿再出一分钱,再多的钱砸在他身上也是白费。 闻言安今对杨四原更加鄙夷,本以为他只是单纯蠢,吸干家里的血,考了那么多次都没考上,结果没想到他品行也那么恶劣。 说是在书院苦读,妻子生产没时间回来陪,却有时间逛花楼。 那边张玲花回家后,本来还抱有一丝希望,故意诈了一下小儿子,没想到还真被她诈了出来。 杨四原本就心虚,立马跪在地上痛苦流涕,说都是几个同窗带坏了他,他就是好奇去了几回,还说自己知错了,今后一定奋发图强。 见小儿子这副样子,张玲花自然也是心疼的,儿子知错就改就行了,总不能就不让他读了。 这件事也算过去了,但是张玲花也长了心眼,之后给小儿子钱倒也没之前那么爽快了,每次交束脩,都先去书院问一下。 至于那个二儿子,张玲花可再也不敢去招惹了。 张玲花不来,安今也乐得自在,日子过得也悠闲。 不过有一人却是经常来。 如今杨耀祖也快两岁了,两人的小院外也经常能看到一个趴在门口的小孩。 杨耀祖探着脑袋往里望,见到院里的熟悉的身影就往人身上扑腾,“二伯。” 村里小子都喜欢到处乱跑,也没有会管,身上也脏兮兮的。 杨二原瞧了瞧自己身上妻子才给他做好的新衣衫,在侄子靠近的那一瞬间直接拽着他的后领,将人拎了起来。 杨耀祖还以为二伯是在跟他玩呢,嘿嘿的笑着,“二伯二伯,我想玩小弓。” 杨二原熟练的将人拎到墙脚,“站好。” 随后将他的小弓递给了他,“对着墙打,不要打到人。” 虽然两家有矛盾,但杨二原也不会把这恩怨迁怒到小孩子身上。 亲眼见到这个侄子从襁褓中婴儿长到如今能跑能跳的样子,或多或少也有几分情分在,对于侄子时不时的来找他,他也不会拦,有空的话也会陪他玩玩。 听到孩子的声音,安今从里屋出来斜倚在木门上,视线静静地落在耐心陪孩子玩的男人身上。 虽然男人嘴上没说,安今还是能察觉到他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哪怕对于有小心思的侄子,他也有几分纵容。 杨耀祖现在时不时跑到他们这来玩,总想着摸他打猎用的长弓,杨二原干脆给他做了个小弓。 安今对这个孩子没什么好感,但也没什么恶感,虽说原剧情他经常欺负小反派,但最后小反派自己也都报过仇了。 再怎么样说,杨耀祖现在也不过是一个两岁的孩子,安今也不至于对他做什么,不过对他也生不起什么亲近之情。 或许小孩对人的情绪感知很敏锐,杨耀祖也甚少来找她,一般都在缠着他那个二伯。 杨耀祖现在毕竟还小,手劲不大,没玩一会便累了,他眼珠转了转,“二伯,我饿了,我想吃肉肉。” — “耀祖,耀祖。” 王芳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她走到二房的院子里,瞧见儿子抱着肉铺吃得满嘴油光的样子,不由笑骂道:“小讨债鬼,怎么又吃二伯家的东西,二哥下次可不能再由着他了。” “没事。” 杨二原心里明镜,也知道有些话就是有人事先教给孩子说的,不过他也不至于跟一个孩子计较。 王芳笑意欲深,“二哥,耀祖这和你有缘啊,我一发现他不见了,他就跑到你这了。” 眼见二房没有子嗣,最开心的就是王芳了。 虽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叫两家彻底断了,连她那个刁钻的婆婆都不怎么来找二房了。 可儿子总闹着要吃肉,家里过得紧巴巴的,哪有钱买?有次被儿子缠烦了,她就对儿子说找你二伯去。 没成想二房对她儿子确实不错。 想来也不奇怪,二哥娶了个貌美如花但不能生的媳妇,到现在还没个子嗣,说不定到日后死了还得指望他们耀祖来摔盆。 那二房的好东西不还都是他家耀祖的了吗? “四原天天在书院读书,他们父子俩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面,我看耀祖这是把二伯当成爹了呢。” 闻言杨二原脸色稍沉,“再怎么样,四原都是耀祖的爹。” 他对当别人孩子的爹没有什么兴趣。 王芳尬笑了下,也没好意思多呆,“眼瞅着也快吃饭了,我带耀祖回去了,先不打扰二哥二嫂了。” 待四房母子俩走后,安今走上前来,揽住男人的腰身,眸光温柔似水,“二原哥,我们很快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又一年开春。 安今跟高婶进山摘了些菌菇,晚饭也是菌菇炒腊肉。 等杨二原归家后,她将碗筷摆放后,刚准备开动,一股恶心感突然涌上来。 安今手捂着唇,俯身干呕了两下。 杨二原面色微变,扶住妻子,声音带着些许惊慌,“怎么了?” 很快那股恶心感消退下去,安今摸着小腹,唇边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她想应是他们期待的孩子要来了。 第95章 第95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1…… “没啥大事,二原你媳妇已经有孕一个多月了,我给开个安胎的方子,你明早去镇上抓药。” 有孕一个多月? 大夫的话在杨二原脑海里反复回荡,整个人怔在原地,神情有些恍惚。 他和芸儿有孩子了? 他原以为芸儿是生病了,或是吃坏肚子了,心急不已,可如今天色黑了,只能寻来村里的赤脚大夫先瞧瞧。 千般万般担心之下,没想到收到的却是这般喜讯。 杨德开好方子,瞧杨二原这副愣头青的样子,不由提点道:“头胎还是需要仔细些,要不然生产的时候该吃大苦头了。” 杨二原所有的喜悦和期待就像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熄灭得无影无踪。 “德叔,我会的。” 他神情绷紧,冷静的问了几句注意事项,付了德叔诊金,随后又将人送出去。 确认了女儿的存在,安今放心了许多,她低眸轻轻地抚着小腹,眉眼无比柔和。 只要三年后叫杨二原躲过那场兵役,有爹娘护着,被虐待、殴打,吃剩菜剩饭,睡柴房,这些伤害再也不会降落在他们女儿身上。 吱呀—— 女子轻倚在床头,柔顺的头发披散下来,光晕打在她清婉动人的面上,如花树堆雪,格外的娴静而美好。 听到动静,她眉眼弯弯,唤了一声,“二原哥。” 杨二原心悸了下,走上去轻轻拥住妻子,口吻轻柔,“还难受吗?” 安今的下巴抵在男人的肩上,歪头瞅着男人的神色倒也不像她想象中的喜悦,她心里隐约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村里的医疗卫生条件很差,生产也极为凶险,当真和走趟鬼门关没区别。 安今摇头,“好些了,二原哥不用太担心,我们平时多注意些,一定会平安生产的。” 毕竟系统会一直保护她们母女俩的。 杨二原声音微哑,“好。” 往后这个家,不止有他,有芸儿,还有他们的孩子。 他也很期待他们的孩子。 这夜杨二原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他抱着妻子入眠,自己却睁眼到了天亮,眼见天亮他便早早起身去镇上去抓药。 安今已经习惯醒来,身侧见不到男人的身影了,可瞧到灶屋升起的炊烟,她转而一笑。 等她走进去,却发现里面做饭的是高婶,“高婶,你这是?” 高婶笑吟吟,“小芸你醒了,二原去镇上给你抓药去了,知道你怀孕了,二原托我照顾你呢。” 安今连忙上去帮忙,“这怎么好意思麻烦高婶。” 她这才怀了一个多月,还不至于饭都做不了,叫人伺候着。 高婶不让安今沾手,拉着她在一旁的木墩子上坐下,“婶子这也不是白照顾你的,二原可给了婶子一两银子,叫我照顾你到生产,如今家里日子不好过,小芸就让婶子挣这个钱吧。” 高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安今倒也没推脱,心里不由趟过一股暖意。 毕竟杨二原时不时要上山打猎,或是去镇上,也不是天天在家的,能有人陪着她自然是好的。 安今抿唇一笑,“那辛苦高婶了。” “不辛苦不辛苦,婶子伺候过三个儿媳妇生产坐月子,这些都是洒洒水的事。” “话说谁家媳妇怀孕了,婆婆不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估计二原也知道她老娘那个德行,这才托了我。” 安今默了会,要真是张玲花来,她估计睡觉都不敢阖眼。 在村里生活,能有亲人帮衬着自然会方便很多,但是杨二原的亲人都称不上亲人。 高婶手里忙着活,嘴上也没停,“张玲花那老货没少在村里说你是个不能生的,如今你这怀上了,可算狠狠的打了她的脸。” 安今摸了摸鼻子,没敢搭腔,凭着张玲花那性子到最后也只会嫌弃她生的是女儿。 不过也没关系,她的女儿,也不需要旁人的认可。 用完饭后,高婶又陪着安今说了话后,估摸着杨二原也快回来了,便回自己家去了。 安今没事又自个把鸡喂了,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她扭头望去,声音轻快,“二原哥。” 男人手上提了不少东西,春日的阳光温和明媚,洒落在他身上,也驱散了他身上灰蒙的郁气。 瞧到妻子,男人眼眸闪着温和的波光,轻声道:“高婶来过了吗?” 安今点点头,“来了,高婶人很好,做得饭也很好吃。” 闻言,杨二原也放心了,他转身进了灶房,“我去给你煎药。” 待药煎好后,杨二原眉眼沉静,拿着汤勺将其吹凉,送到妻子唇边,“德叔说你身子还有些虚,最好还是先喝一个月的安胎药。” 他还记得小姑娘最初晕迷不醒时,给她喂药的艰难,腹中也想好了哄人的话。 然后小姑娘却乖巧的含着汤勺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瞧着叫人心头发软。 杨二原静静地望着妻子莹白的小脸,凌厉的眉眼此时也显得温柔至极。 见一碗汤药见底,杨二原修长的手指从油纸包里捻出一颗梅子喂到她唇齿边。 安今下意识地张嘴含过,湿润的粉唇连带着轻浅地含了下男人的指腹。 一阵酥麻电流从指尖遍布全身,杨二原心口也跟着颤了颤。 梅子瞬间滑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恰到好处地中和了刚才药汤的苦涩,安今眼睛一亮,含着梅子两腮鼓鼓的,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好吃,这是什么?” “梅子,店家说可以缓解孕期的恶心。” 杨二原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手指,“上午还会泛恶心吗?” 安今摇摇头,星辉般的眼睛格外明亮,“好多了。” 她今早起来倒是极为舒适,再没有那股想要孕吐的恶心感,仿佛昨夜那一阵的干呕,只是孩子提醒母亲她的到来。 听到这,杨二原眉眼微松。 往后几天,安今确实是不怎么孕吐了,那不过却也没什么胃口吃饭,买来的那小袋梅子正好用来饭前开胃了。 “二婶,我也要想吃这个。” 安今低眸,见杨耀祖眼巴巴瞅着她的模样,便从油纸包里捏颗梅子给他,“给。” 杨耀祖跟张玲花一样,喜欢挑着饭点前来,这日可不就被他瞧到安今吃梅子了,而这个年纪的孩子又一贯是有好东西便会闹着吃的性子。 这孩子一向很精,一般只会向他二伯讨食,现在只怕是真的馋了。 村里人温饱都艰难,很少买会这种零嘴吃,杨耀祖可不新鲜坏了。 他三下两下便吃完,黏糊糊的小手拉着安今的裙角,“二婶,我还想要。” 杨二原本来灶屋里做饭,出来就见到侄子这般缠人的样子,直接替妻子拒绝,“不行,耀祖,你二婶胃口不好,梅子是买来给二婶开胃的。” 杨耀祖向来是要什么有什么,哪里听得懂什么道理,遭到拒绝便开始撒泼打滚,大哭大闹,“我就要吃我就要吃。” 杨二原眉头微皱,也没去哄。 “就是因为二婶,二伯才不疼耀祖了,也不给我们家肉了。” 小孩最是会看大人脸色的,见没人哄他,他也不哭了,他愤愤的看着安今,“坏女人,坏女人。” 说完杨耀祖便拿手里的小弓对准了安今。 还没等安今作出反应,杨二原动作迅速,直接上前将他手上的小弓夺了下来。 紧接着,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响,杨二原毫不留情地将那把小弓给硬生生地掰成了两段,扔倒了地上。 “我什么时候教你用弓对着人了?” 男人沉着脸吓得杨耀祖张开嘴巴“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哭喊着,“奶奶,娘。” 本还在附近转悠的王芳连忙跑进二房院里,“耀祖,怎么了耀祖?” “二哥,二嫂,耀祖怎么哭了?”王芳心疼儿子,心急之下声音也带了几分责备。 杨二原懒得解释,小孩能说出那种话,背地估计有不少人在他耳边那么说道的。 “日后别叫耀祖来了,芸儿有了身孕,我要照顾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管耀祖。” 这态度王芳气得够呛,谁还没有生养过,这怎么就二房媳妇那么金贵。 一知道二房有喜的消息,王芳就坐不住了,特意叫耀祖过来探探形式。 果然这二房刚刚有孕,是男是女还都不知道,就瞧不上她家耀祖了,可别最后生了个丫头,惹人笑话。 王芳气冲冲的牵着儿子走,“哭什么哭,讨人嫌了都不知道。” 见四房母子这样,安今可算知道什么叫升米恩,斗米仇了,虽然那小弓可能也伤不到她什么,但由此也可见杨耀祖的秉性。 杨二原上前把门给关上了,转头对妻子说道:“日后耀祖要是再来,不用放他进来了。” 他心里清楚,妻子不见得有多待见耀祖,不过也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包容了他的打扰,但他对那个侄子的耐心也消磨殆尽了。 “我知道了。”安今眨了眨眼睛,心里窃喜。 杨二原虽瞧着冷硬不近人情,但其实最为正直,恩怨分明,他不知道杨耀祖欺负过女儿,所以会把他当作侄子来爱护,甚至不会因老一辈的恩怨而迁怒于他。 安今也没有去干涉他对杨耀祖的态度,因为在杨家的教养下,他对那个孩子失望,也只会是迟早的事。 正好他们女儿也快降生了,她也不想前世欺负过女儿的人,今世还围在女儿身边。 春去秋来,今年的麦子又到了收获的季节,安今也怀孕五个月了。 没有旱灾水涝,今年的麦子收成不错,他们那一亩地足足收了3石粮食。 粮食多了,村民还是一片愁云惨淡,因为最难的那一关还没过,也不知道被官差收了粮后,他们到底还能剩多少。 “杨家老二,家中两口人,缴粮1石。” 吃了头一回教训,官府再来收粮,安今就躲在男人身后,不再吭声。 然而这次官差竟与往年不同,验完粮称完重就一言不发走了,丝毫没有刁难百姓,不仅他们家,村落里也再也没哭天抢地的动静。 安今扶着腰,往门外望了一眼,稀奇道:“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男人若有所思,“听村长说,是临安县换了新县令。” “希望这新县令是个好官,这样百姓的日子会好过些了。” 第96章 第96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1…… 普通老百姓并不关心县令是谁,只想着踏踏实实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今年收成好了,但是养孩子仍要花费不少银钱,麦子收了之后,杨二原几乎每天都会去上山打猎。 安今怀孕后,闻不得血腥气,他也不在家里处理猎物了,每每都是在外边把猎物处理好才归家。 如今安今月份大了,平日里有高婶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也只能给女儿做做衣服消磨时间了。 初秋的阳光并不刺眼,安今坐在院里,手中拿着针线和布料,给女儿缝制小衣。 她用手指摩挲着柔软的粉色布料,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牛车颠簸,自她怀孕后就很少去镇上了,这些布料都是杨二原买的,他的审美一如既往,挑的颜色不是粉的就红的。 关键他并不知晓孩子的性别。 安今第一次见他买回来的布料,就新奇的问,怎么都买些女儿家穿的颜色,万一是个男孩呢? 男人默了会,只说感觉是女儿。 安今倒是惊奇,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感觉的。 收拾完灶房的高婶一出来就见院中女子抱着衣服低眸轻笑的模样。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碎金般洋洋洒洒地倾泻而下,在她那精致瓷白的面上打下点点光斑,粗布素衣也叫人无法忽视她那好相貌。 高婶只叹道这二原媳妇一点都不像他们前杨湾的人,也不知道二原能不能留住人。 她走过去,瞧到安今手边做了好多一两个月大孩子的衣服,不由说道:“小芸啊,眼睛累不累啊,其实半大的娃也不用做那么多衣衫,到时候婶子把狗蛋的衣服拿来给你,都是上好的棉布做的。” 村里娃都是那么过来,一件衣服几个娃穿,小的穿得大的旧衣,毕竟小孩长得快,哪有那么多新衣穿。 安今闻言也知道高婶是好意,在村里别说小孩旧衣,就算一点点的布料都是有用的,且不说高家日后说不定还有其他孩子出生呢。 最关键的是安今也不想女儿会刚出生只能穿别人不要的衣服,所以还是推拒了。 “不用了,高婶,我不累的,反正也没什么事做。” 高婶想着二原家也不在乎那点子布,便也没再说什么了。 秋风萧瑟,寒意渐浓。 山上的气温较凉,但现在还不到烧炕的季节,每到秋夜安今都会紧紧的依偎在男人怀里。 如今安今月份大了,晚上睡得也不安稳,听到点细微的动静都会被吵醒,这夜半梦半醒间竟听到了女人凄厉的哭喊声。 她本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哭声越来越大,让安今不由心里发毛,顿时消了困意,抱紧了身旁的男人。 “怎么了?孩子又闹你了吗?” 似乎是被她的动作吵醒,男人嗓音还带着刚醒来的沙哑,温热的大掌抚在妻子隆起的肚子上。 随着孩子月份大了,胎动也越来越明显,杨二原还以为又是孩子在闹腾人了。 安今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和担忧之色,“二原哥,我怎么听到外面有人在哭?” 她话音刚落,那道哭声也越发明显。 杨二原常年在山上打猎,自是耳目聪明,除了哭声,他还听到了其他村民的声音。 村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会引得村民前去查看。 听到有人去了,杨二原本是不愿再管,可见那哭声离他们家越来越近,他皱着眉,起身点燃了放在桌上的油灯。 微弱的火苗摇曳着,照亮了一小片昏暗的空间,随后响了悉悉索索的穿衣声。 杨二原披上外衣,指节蹭了蹭妻子的面颊,声音沉稳带着些安抚的意味,“估计外头出什么事了,我出去看看,你先睡。” “好。” 随着关门声响起,屋里便只剩安今一人了。 屋外的女人的哭声和村舍的狗叫声交织在一起,听得人心里直发颤。安今默默地拉过被子,把自己紧紧地包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门口,只期望男人早点回来。 好在男人出去没多久又回来了。 杨二原抬眸对上妻子澄澈漂亮的眸子,愣了会后,温声道:“还没睡?” “在等你,外面怎么了?” 杨二原脱去身上的外衣,重新将妻子揽入怀里,面上瞧不出什么情绪,“没什么,有人喝醉酒耍酒疯,睡吧。” 外头没了吵闹声,男人熟悉的怀抱又格外让人心安,安今眼皮拉耸着,很快昏昏成成的睡了过去。 本来安今也没有把这夜的小插曲放在心上,直到第二日高婶来找她的时候也提起了这事。 安今自怀孕之后,胃口挑了许多,不爱吃自家的腌肉,倒想吃些新鲜的蔬菜。 这天高婶带了些从家里带来的菜,她一边择着菜,一边问道:“昨夜的动静,你们听见没,你男人出去了吗?” 安今心里疑惑,“听见了,二原哥也出去瞧了,倒底是怎么回事?” 高婶撇了撇嘴,“还不是那个杨赖头,喝了马尿就发疯打媳妇,大冷天的,打得梅丫头只穿了件单衣从村头跑到村尾,半个村里的人都听到了动静了。” 村里对女人动手动脚的男人不在少数,但是闹那么难看的倒是头一例。 杨赖头? 听到这个名字,安今拧紧了眉心,在原剧情杨二原征兵离家后,杨赖头没少爬原身墙头骚扰原身,不过这时他也只敢嘴上花花,等杨二原身死的消息传到村里后,他才真是肆无忌惮。 最后还是张玲花嫌他出不起嫖资,想将原身卖个高价,才将人骂走了。 安今心里猛地沉了下去,在剧情里杨赖头不是鳏夫吗? 难道到后面时,他现在的妻子已经被他打死了? 想起昨夜女人凄厉的哭声,安今问道:“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身上被打得都是伤,昨夜大家伙听到动静都出去劝,才把杨赖头劝住了,没人瞧见的时候还指不定成啥样了呢。” “梅丫头命苦啊,说起来二原刚回村时,媒婆本想将她说给二原的,二原都还没松口呢,她就跳出来说不同意,非说二原会打人,诌得有模有样,村里不少人都信了,媒婆更是不敢上门了,最后梅丫头挑挑拣拣还是嫁了个会打人的,孩子都打流掉了一个。” 高婶如今与杨二原家走得近,虽同情杨梅婚后的遭遇,但对她曾经瞧不上杨二原的行径也有些不喜。 她瞧着安今粉里透白的小脸,只叹人和人的命大不一样。 世道难,哪家媳妇没挨过男人的打,村里的妇人怀孕辛苦,收成时地里挺着个大肚子干活多得是,可就二原家小媳妇往地上送个饭,二原都心疼的慌。 “如今她瞧你们日子过得好,心里指不定多后悔呢。” 安今没想到还有这一番原由,可她如今自己都怀着孩子,听到这种遭遇不免心里有些沉重。 “你可要瞧好你男人了,男人没几个老实的,晚上要是再听到什么动静,别叫他出来了,少掺和梅丫头家的事,一来一回两人可别好上了,昨夜我可瞧得真切,梅丫头就是想往你们家这跑。” 安今微愣,没想到高婶都想到这上面来了,昨夜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没有拦杨二原,知道了经过后更不会拦了。 村里的风俗习惯对女子本就严苛,被休妻或和离本就是死路一条,哪怕被家暴也只能忍着,若是再没有人帮着说话、拦着,施暴者只会变本加厉。 而且两人相守三年,不至于这点信任都没有。 安今确实是那么想的,但之后晚上也没有再听到女人的哭喊声,渐渐也把这事给忘了。 他们的女儿预计在腊月降生,正是最冷的时候,如今深秋,不仅要准备过冬的粮食,还要为孩子做好打算和准备。 安今也习惯了这段时间男人的早出晚归,不过一般他也都会尽量在日落前回来,可现在天黑了好一阵子了,杨二原还没回来。 安今面上罩着一层淡淡的愁云,她手扶着腰,在院子里缓缓地踱步,走到院门外才窥见男人归来的身影。 她颦眉,“今天怎么那么晚回来啊?” 杨二原倒是没想到怀孕的妻子会在外面等他,他快步上前牵上妻子泛凉的小手,带着歉意,“路上遇到了些问题,往后不会了。” 安今哦了一声,“那你快些去吃饭吧,我已经吃过了。” “好。” 约莫四五天后,高婶带来了杨赖头身死的消息。 对于这种人,安今自然没什么同情,只是有些惊异,“他是怎么死的?” “今年收成好,杨赖头有了闲钱,天天吃酒,回家路上掉水溺死的,尸体浮上来才被人发现。” 听了经过安今只说了一句“恶人自有天收。” 高婶一脸讳莫如深,“你不觉得奇怪吗?张赖头那么多天没回家,梅丫头竟也没发现问题,也没报官,而且他刚打了梅丫头一顿,大家都怀疑是不是梅丫头怀恨在心把人推到河里的。” 安今缄口不语,这种传言不管是真是假,对那个梅丫头都不好,总之杨赖头死有余辜。 杨赖头的死在村里也就掀起了一点点水花,怀疑的人那拿不出什么证据,最后也没人再提了。 很快就入冬了,但是还没有落雪,这时候临安书院也散学了。 “孙兄,吴兄。”杨四原背着书娄,追上前面两道身影。 那两人斜撇了他一眼,并未与他搭话,继续讨论着什么。 杨四原面色阴沉了片刻,自他娘控制着他的银钱,他手头拮据了不少,没钱宴请,昔日好友也都不愿搭理他了。 虽然羞恼自己被轻视,但他还是厚着脸皮凑了上去。 “听说县太爷最近再找一个身高八尺,面上有道疤的男子。” “我也听说了,据说谁能提供线索可赏银百两。” 杨四原听到两人谈论的内容,不由眼皮子一跳,这听着怎么那么像他二哥。 他猛地拉上了同窗的手,“这范围也太广泛了吧,可有说多少年纪?” “约莫二十五朝上,不到三十。” 杨四原心里猛喜,竟年岁都对得上,“县太爷找他做什么?” “不知道,估计是在哪得罪了这位爷了。” 那人端详杨四原的神色,眼睛微眯,“杨兄问这作何,你识得这人?” 第97章 第97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1…… 如今刚刚入冬,安今怀孕也快满九个月,杨二原往后也不再去山上了。 冬日天黑的快,杨二原一边烧着饭,一边将梁上悬挂的野味放到背篓里,只等他明天去镇上把这几天猎的野味卖出去,整个冬季便可专心在家陪着妻子待产了。 弄好灶房的事,杨二原回到里屋。 屋里安今正扶着腰在屋内慢悠悠地转来转去,堂屋里的土炕烧得屋子很暖,她身上也没穿多少衣服,肚子隆起弧度也愈发明显。 自安今怀孕以来,身上没有长胖太多,如今纤细的腰身挺着九个月大的肚子,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折断似的,瞧着让人忧心。 杨二原走来,扶着她走到桌前坐好,轻声道:“吃饭了。” 安今眸子澄澈,乖乖坐着等候。 冬日人懒不想活动,但如今她月份大了,多走走对孩子也好,安今又不想出去挨冻,便只是屋子里转来转去,聊胜于无嘛。 杨二原又转回厨房,进进出出将饭菜端来, 瞧着男人一一摆好碗筷,安今这才注意到男人身上划破的袖口。 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轻垂下浓密的睫羽,凑近看了些,“二原哥,这是什么时候弄破的啊?” 微弱而摇曳的烛火透过她细腻的肌肤,映照出淡淡的红晕,精致五官愈发明艳、瑰丽,撩人心魄。 杨二原心口发软,回道:“半月前。” “啊。” 安今懊恼自己怎么现在才发现,这段时间她光顾着给女儿做衣衫,倒是把他给忘了。 他上山打猎衣服经常会勾破划烂,之前她都能第一时间发现的。 “那你脱下来,我给你缝缝。” 男人眼里露出一丝暖意,抬指亲昵的在她面上蹭了蹭,“不急,先吃饭,以后有的是时间。” 这点口子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之前再破的衣服他都穿过。 等两人用完饭后,杨二原又端来了盆热水,来帮妻子洗漱。 安今的脚泡在热水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丫子,越看越不对劲,“二原哥,你看我的脚是不是肿了?” “是有些水肿,后面会消下去的。” 杨二原摸着水温差不多凉了,将她的脚抬起搭在自己腿上,拿着帕子给她擦净上面的水珠。 平日里杨二原对安今的照顾不比高婶少,只有他不在家的时候,高婶才会过来,所以对她身体变化杨二原也最先察觉,也早就问过高婶和大夫,得知这些是孕晚期的正常症状,他才放下心来。 安今哦了一声,她倒是不担心,只是觉得她的脚胖胖的,之前都没有过,估计是天冷,她活动太少导致的。 杨二原捏了捏她擦干净的脚,起身将人抱起,放到床上,语调轻柔的哄着,“别害怕,还有一个月就好了,我们只要这一个孩子,以后就不会再这样了。” 村里的怀孕妇人一尸两命的不在少数,有冬天路滑摔倒了的,收麦劳累没了的,还有被恶婆家磋磨没的。 自芸儿怀孕以来,他千般万般小心,唯恐出什么意外,高婶和德叔都说芸儿这一胎怀的很好,他才能稍稍放下点心。 但他日后也不愿再叫芸儿再受怀孕的苦楚。 安今眼睛微亮,她本来就是为了这个孩子来的,所以也确实只会要这个孩子,但是没想到杨二原也会那么想。 她忍不住弯了唇角,语调温软,“就算是女儿我们也就要她一个,我们都要好好爱她。” 杨二原缓缓地俯下腰,将耳朵轻轻地贴在妻子凸起的腹部上,感受着这个与他血脉相通的孩子,眉眼温和,语气却格外坚定,“会的。” 翌日,杨二原没有一大早出现去镇上,而是等妻子醒来后,做完早饭后才准备出发。 男人站在梳妆镜前,手中木梳轻拂过妻子柔顺的长发,镜中的男子长眉星目,面庞刚毅,眉间那道疤却显其凶恶,但他此刻的神情却是和他外表不符的温和。 “我下山时叫高婶来陪你,午时我多半赶不回来,最晚也不过日落,外头冷,不用在外面等我。” 安今坐在木凳上,闻言扭过头来,巴巴望着他,语气里满是依赖,“那你要早些回来。” 虽然高婶也会过来陪她,但她还是更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好。” 男人将手上的木梳放置在桌上,将砍刀系在腰上,背上篓筐,便出发了。 他脚程很快,一刻钟的时间就走到了山下的村口。 “二哥,二哥。” 蹲守多日的杨四原见到人心里猛地一喜,他果然没料错,二哥已经连续几日没去镇上了,估计就是攒了野味打算一起去买,眼瞅着马上就要下雪了,他多半就会在这两日去镇上。 杨二原对于这个弟弟,他全然没有面对妻子时的温和,面色冷硬,自个搭上牛车,只当没看见他。 杨四原往冻得冰凉的手哈了口热气,也跟着搭上了牛车。 “你也去镇上?” 杨四原心虚,眼神闪躲道:“我去买些纸墨。” 原本已经计划好了,可如今看到这个二哥,杨四原心里又生了几分犹豫。 毕竟这也是儿时总会把好东西让给他,背着他回家的亲二哥。 听说新县令是正松县人,怎么会认识二哥呢? 难道是二哥离家那几年? “二哥,你去过正松县吗?”杨四原试探性的问。 “没去过。” 杨二原眼眸漆黑,目光带着审视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你关心这个不如多对院试上上心。” 杨四原面色难看,他在书院的混事不知道怎么就被二哥知道了,还告诉了娘,想到他这三年憋屈拮据的日子,他心里那一丝犹豫都没有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二哥是怎么得罪那位县太爷了,那也都是他咎由自取。 一到镇上,杨四原连忙去找了那个他联络的大人。 而那边杨二原照常到熟悉的酒楼铺子将野味卖掉,拿得来的银钱置办了不少东西,想到妻子生产时可能正值大雪时,来不了镇上,他又拐去抓了些产后滋补的药膳。 等置办好一切,已经过了午时了。 杨二原重新回到回村搭牛车的地方,这里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都是同样回前杨湾的同村人。 远远瞅着张大爷架着牛车而来,身后却陡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都站住,不许走。” 一声令喝,众人心里大惊,随之望去只见几个锦衣官差,腰间佩刀,踏马而来。 为首的官差勒住缰绳,在一众村民身上扫视,目光落在眉间有道长疤的男子身上,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官令,“前杨湾村人,杨二原是也不是?我们大人请你走一趟。” 杨二原心里微沉,无声按上了系在腰间的刀,冷声道:“你们大人是谁?” “这你无需知道。” 官差下马欲要将人押走,杨二原眼中冷光乍现,手指掰开落在他肩头的手,那官差顿时痛苦哀嚎。 剩余几位官差脸色突变,纷纷亮出兵器,下马将杨二原团团围住,呵斥,“刁民竟敢抗令?” 杨二原握刀的右手微紧,耳边却又乍然响起一道封存许久的声音,“杨二哥,民不与官斗,我们斗不过他们的,放弃吧。” 男人神情晦涩,眸底的光明明灭灭,又想到家中即将生产的妻子,最终手还是放下来了,“我跟你们走。” 见杨二原被那么多官差押走,躲在人群后的杨四原才冒了头出来。 看来县太爷寻的果然是二哥。 想到即将到手的一百两银子,杨四原大喜过望。 然而这时正好男人回头,如同鹰隼般锐利的视线,落在杨四原身上。 杨四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眼吓得心跳加速,险些要跳出嗓子眼儿。 他努力平息内心的恐慌,这怪不得他,要是二哥没做错什么,县太爷也不会抓他。 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他会替他好好照顾二嫂的。 念此,杨四原愈发心热,上前拉住准备要走的官差,“官爷,官爷,我都把人带回来了,那一百两银子……” 杨四原搓着手,笑得一脸讨好。 那官差眉头一皱,“听说这人是你二哥?” 杨四原生怕自己被连累,连忙解释道:“官爷,我可他们不一样,我是个读书人,对二哥所犯之事并不知情。” “管你是什么人,我们县太爷说了,亲亲不相隐,仗二十,来人,一起带回衙门。” 杨四原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瘫软在地—— “大人,人带到了。” 官差想押着人跪下,然而男人腰板却像磐石般纹丝不动,他喝道:“还不快跪下拜见大人。” 堂下一位老者挥挥衣袖,“算了,下去吧。” 杨二原眼底沉黑,视线隐晦的打量着四周,这并不是审讯的衙门,而是一处院落。 他的目光落到了屏风后的身影,直觉告诉他,屏风后的人才是真正要找他的人。 这人大张旗鼓的带他来此,却未不露面,不知意欲何为。 他敛眸,“敢问草民犯了何事?” 庞老抚着胡须,“不用紧张,带你前来,不过是我家大人想和你做个买卖。” 杨二原一直紧绷的弦微松,直到庞老又落了后一句话。 “听说你那妻子是你用二两银子买回来的?” 杨二原面上的平静瞬间撕裂,露出锋利的杀机。 屋内空气陡然变得粘稠了起来,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庞老诧异了片刻,没想到能在一个村户身上见到那么强的气势。 到底他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了,他拍拍手,一个小童捧着托盘走到了杨二原面前。 庞老走过去,掀开托盘上的红绸,白花花的银锭发出刺眼的银光,庞老故意晃了晃托盘,银锭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好似再勾引人的贪欲。 “这是二百两,把你的妻子交于给我家大人,二两换二百两,年轻人,这笔买卖你不亏。 第98章 第98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1…… 前杨湾。 安今走到院门口,瞧着外边几乎黑透的天色,眼中盛满了委屈的光。 骗子,明明说不会晚回家的。 这次比上次还要晚。 他那件破的衣服,她都给补好了,他却还没有回来。 安今又守着了一会,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的神情也愈发委屈。 直到前方黑暗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人影,安今偷偷抹去眼角的泪,心喜的迎了上去。 然而这人却是形色匆匆的高婶,身后还跟了皮肤黝黑的小子。 “小芸,不得了不得了,二原不知道怎么的在镇上被官差抓走了。” 什么? 安今脑子嗡嗡作响,脸色血色尽失,“高婶,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白日村里好几个人都看见了二原被官府的人押走了,还说要下大狱呢。” 高婶着急话赶话,说完才发现面前人脸白得吓人,她连忙扶着摇摇欲坠的安今,“小芸你别急,村里人最爱瞎说,指不定是他们胡扯的。” 高婶叫三儿子把背着的背篓放下,“这都是白日二原在镇上给你买的,拖了赶牛车的张大爷给你,还叫人给你带话,让你不要担心,照顾好自己,他会没事的。” 这叫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安今咬紧下唇,努力克制不哭出声来。 “哎呦喂,小芸你这还有着身孕,可不能哭啊,二原的品性咱都门清,他肯定不会犯什么事的,没准是官府搞错了,过两日就给人放了。” 安今肩膀抖动,眼泪止不住地流。 官府没由来的,凭什么抓人?不是说新来的县令是个好官吗? 她哽咽道:“高婶,我想去找二原哥。” 高婶顿时六神无主,急得直拍大腿,只后悔给她说这些,但这事也不是她想瞒就瞒得住的。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这黑灯瞎火,你这还大着肚子,怎么去镇上啊?” 安今鼻头轻微抽动,声线破碎,但是又格外执拗,“那我明早去。” 她不想一个人在屋里没头没尾等。 高婶咬咬牙,“好,到时婶子陪你一起去,咱就到衙门上去问问,好歹心里有个底。” “娘,二原摊上的可是官司啊。”高婶身后的高老三一脸不赞同。 他们普通老百姓最害怕得罪官府的人,要不然等收成的时候可要吃上一番苦头了,如今高老三的小儿子还不到一岁,自然不想让自家惹上一身腥。 安今明白他们的忌惮,也不愿高婶纠结,“高婶明个我自己去就行了。” “那哪行啊。” 高婶手足无措,心里也害怕惹上事,但二原对他们家又有大恩。 当年冬日大雪连下了三个月,米缸面缸全空了,家里能吃的只剩一点麦麸子了,大人尚且还受的住,几个小孙儿饿得哇哇哭,一脸菜色,眼见撑不住了,她冒着雪敲了二原家的门。 用村里最不值钱的麦麸子换肉,高婶也不知道当时她是怎么说出口的,可偏偏二原同意了。 他瞧着不好惹,却一言不发给她拿了二斤腌肉,也是因为这,他们家才熬过那个冬日。 想到这,高婶再也不管小儿子的劝阻,拉着安今的手道:“小芸别怕,明早等婶子就来找你,咱一起去。” 就算不为那一两银子,也为二原对他们家的恩情。 “好。” 虽口头答应了,等高家人走后,安今把院门拴紧,转头便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她不想拖累高家,明早还是她自己早点出发吧。 安今第一次一个人在山上过夜,远处村舍的狗吠和寒风拍打门窗的咣当声,不断地压迫着她的神经。 忽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杂乱无章且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人正急匆匆地朝这边赶来,紧接着,院门便被“砰砰砰”地敲响了。 听到这动静安今更是如惊弓之鸟般颤抖不已,就连肚子也跟着不争气地隐隐作痛起来。 安今脸色苍白,潮水般涌来的恐惧几乎要将她吞没,这时系统的电子音突然响起。 【宿主别害怕,杨二原不会有事的,外面的人也不会伤害你,这是你哥哥来派人找你了。】—— 坐到了官差抬的轿子里,安今仍然有些恍惚和不知所措,整个人就像丢了魂儿似的。 【他们口中的县爷是兄长,郑秋成?】 【是。】 安今思绪一片混乱,【他怎么会突然来找我?明明原剧情里直到原身身死都没有等到他?】 【剧情一直在发展变化着,原剧情郑秋成和叶芝英带着那二两银子,没有走到泗县就遇到了劫匪,身上银钱和干粮被洗劫一空,父母双亲埋骨他乡,唯一的妹妹又被他丢下,眼见自己又无望科举,郑秋成一时悲愤之下投河了,叶芝英也随他去了。】 【那他这世?】 【高中探花,任命为临安县县令,衣锦还乡。】 安今微怔,记忆里原身父亲确实经常夸郑秋成天资聪颖,但也没想到他竟如此出色。 那如今他来找她是为什么?为什么又要抓杨二原? 轿子一路摇摇晃晃,安今捂着有些不适的肚子,脸色愈发苍白,也不知过了多久轿子才停了下来了。 这时已过了子夜,县令府里却灯火通明。 叶芝英等得有些坐立难安,转眸望着左手边清俊的男子,他正拨着茶水上的浮沫,一盏茶拨过来拨过去,如今已经凉透了,估计他自己都还没发现。 “大人,二小姐接回来了。” 碰—— 男人手头的茶盖落在茶盏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叶芝英的心也提起来了,直接站了起来。 只见女子动作缓慢的扶着墙,跨过门槛走进来,他们记忆里光彩照人的妹妹如今面上满是疲惫和憔悴,头上裹着头巾,臃肿厚重的冬衣之下也掩不住凸起的肚子。 叶芝英的眼眶慢慢红了。 郑秋成垂在一侧的手陡然握紧,心脏泛起锥心般的痛楚。 他这个妹妹一向爱俏爱美,存了点银钱都想要去买头花和珠饰,而现在却全然一副村妇的打扮。 他唇瓣几度张合,却发不出声音,眼里满是痛苦和自责。 爹娘临终前,曾拉着他的手叫他好好照顾妹妹,可他却…… 他本想只要他赶上乡试,一旦中举,要不了多久就能把妹妹接回来。 只可惜造化弄人,等赶到泗县,他的身体却跨了,硬生生错过了那场了乡试,只能再等三年,才叫芸儿受了那么久的苦。 安今能看出兄嫂对她的愧疚,可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 毕竟三年未见,而兄长又高中探花,成了县令,与以往白身截然不同。 瞧他一直不说话,安今想着杨二原还在他手里,便主动开口唤了一声,“兄长。” 郑秋成抬步走来,声音干涩沙哑,“芸儿,是哥哥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你怨哥哥吗?” 安今摇头,“我没有受什么苦的。” 原身都不怨恨兄嫂,安今自然也没有资格去怨恨。 当时生命攸关之事本就怨不得谁,要不是叶芝英趁机勒索了杨二原那二两银子,他们一家人都会死在逃荒路上。 见妹妹如此懂事,郑秋成眼眶微湿,“也好,如今我们一家团圆,再提当年之事也无意义,只要芸儿安好,日后我也有脸下去见爹娘了。” 提起郑父郑母,安今颦眉道:“兄长,那爹娘他们……” “我已将爹娘的遗骨接回家乡厚葬了,等你身子方便了,带你回去祭拜。” 安今点点头,“好。” 虽然她和郑父郑母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在逃荒那段时间,他们二老也都是在拿命护着她,于情于理,她也该去祭拜一番。 郑秋成能看出妹妹对他的生疏,完全不似在家时那般亲昵,心中沉闷,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往后尽力弥补。 男人到底不比女人心细,郑秋成还想和失而复得的妹妹再说会话,但一旁叶芝英看到安今不太好的脸色,上前道:“老爷,有什么明天再说话吧,芸儿一路上舟车劳顿辛苦了,又怀着身孕,我先带她回房歇息。” “来,芸姐儿跟嫂子走,我们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房间。” 安今脚步未动,攥着袖口的指节泛白,还是鼓足勇气问出了她想问的话,“兄长,我夫君杨二原呢?你为何要抓他?” 闻言,郑秋成眸光微沉,他本以为见到妹妹,他会怨他把他丢下,会怪他为何会来那么晚,但她却不怨不恨对他疏离,还问那个男人的下落。 他叹了一口气,就像幼年时一般摸了摸妹妹的头,语重心长,“芸儿,他配不上你,只二百两银子便把你抛下了,不过没关系,□□后会好好待你的。” 安今怔住,迷茫的抬眸,“不会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在哪里?兄长你叫我见见他。” 她怀着他的孩子,昨日他还答应她说会好好爱他们的孩子,他怎么可能就那么抛下她们了。 郑秋成神色平静,眼里带着包容与耐心,“他们那种人,一辈子也赚不了那么多钱,二百两银子足以叫他抛妻弃子。” “芸儿不用为这种人伤心,哥哥会给你重新找个好人家的。” 安今呼吸不稳,这一整天接连发生的事叫她的思绪完全停滞,她还是不信郑秋成的话,刚想说些什么,然而肚子一阵坠痛,顿时疼得叫她说不出来了,紧接着腿间就流出一阵温热。 “天啊,老爷,快,快去大夫,芸儿这怕不是要生了?” 第99章 第99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1…… 郑秋成和叶芝英两人本就见了面才知妹妹怀孕了,眼见她突然发动,府中才慌忙地搭了个产房,叫人去外面请大夫和稳婆。 家中又没有长辈,叶芝英做长嫂的只能在产房里陪着安今。 她瞧着安今面色苍白如纸,冷汗津津的样子,心中顿时大骇,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芸姐儿,你是不是还没有足月?” 湿黏的碎发贴在安今脸颊两侧,显得她整个人虚弱又狼狈。 宫缩的阵痛后,系统很快就给她屏蔽大部分痛觉,安今现在只觉得困,今天接连发生的事让她的脑子一片混沌,只想就那么睡过去,什么也不管。 听到叶芝英的话,安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九……九个月。” 叶芝英顿时如坠冰窖,浑身发冷,女子生产本就艰难,更何况还是早产。 她拉着安今的手,无措道:“芸姐儿,我们只想早点接你回来,不知道你怀孕了,要早知道,我们怎么也不会连夜把你接来,害你早产。” “芸姐儿,你可千万要撑过去啊,你兄长找你不容易,咱家好不容易才团聚。” 耳边响起嫂嫂轻泣的声音,安今却没有力气回她,眼皮子越来越沉重,她虚弱道:【系统,我好困,我能睡觉吗?】 【睡吧,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得了系统的准话,安今缓缓地合上双眼。 尽管身子已经很疲惫了,但周围嘈杂不堪的环境却让她并不能真的安稳睡过去。 “芸姐儿,芸姐儿,你可千万不能睡啊。”叶芝英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尖锐。 之后好像是大夫来了,声音满是惊慌,“大人,里面的夫人受惊早产,这情况怕是不好啊,若是……万一……该是保大还是保小?” 随后是郑秋成暴怒的声音,“管什么孩子,务必把大人保下来。” 安今皱着眉,强撑着睁开了眼。 忽然一道温暖的触感落在她眉间,随后系统的声音响起,【都能保得住,放心睡吧。】 明明是没有任何起伏的电子音,安今此刻听起来却觉得无比温柔。 紧接着,她浑身被一道暖意包裹,婴儿响亮的啼哭声瞬间撕破了透黑的天际。 一番折腾,竟然都已经天亮了。 安今牵强的勾起笑意,本想撑着身子去看一眼孩子,可她实在太累了,直接昏沉了过去。 叶芝英小心翼翼地捧着襁褓中的孩子,满心欢喜地将孩子递给在外边焦急等待着的郑秋成,“老爷,孩子也保住了,是个女孩,这孩子和芸姐儿简直像极了。” 她目光温柔地凝视着怀中的婴儿,越看越是喜爱,“大夫说,虽是早产,但是这孩子身体却很健康,奶娘刚给喂了奶,现在也不怎么哭闹了。” 然而郑秋成眼里没有丝毫喜悦,语气生硬而冰冷,“把孩子给我。” 这孩子是芸儿委身乡野村夫的罪证,每多看一眼,便会让他想起自己为了活下去把妹妹卖给村户的不堪事实。 叶芝英有些不忍,“老爷,你是要……” 似乎是感受到了不安,原本安静的孩子大哭起来,声音响亮得像是要冲破云霄。 “自然把她送去她该去的地方。”—— 昏暗的地牢,男人曲着条腿,坐在地上的一片干稻草上,目光望着头顶小窗外破晓的天际,不知再想些什么。 狱卒打开牢门,郑秋成跨步进去,将哭闹不止的孩子扔给他。 杨二原根本没看清丢过来的是东西,下意识伸手接过。 没有郑秋成捂着孩子哭闹的嘴,孩子瞬间哭得撕心裂肺,声音震耳欲聋,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杨二原低眸,怎么是个孩子? 这个孩子明显刚出生没有多久,浑身红彤彤的,此时哭得嗓子都哑了。 不知为何,杨二原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 他又抬眸望向面前深青色官服的男人,确认他就是昨日躲在屏风后的人,同时也是是芸儿的兄长。 那他怀里的孩子是? “带着你的孩子走,以后不准出现在芸儿面前。” 杨二原浑身僵硬,抱着孩子的手忍不住颤抖。 这是……他和芸儿的孩子? 他垂着头,手指颤抖,想去触碰怀里孩子闷红的小脸,可她一直哭,一双小手在空气乱抓,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东西以获得安全感,最后抓上了杨二原的指头。 原本还哭闹不止的孩子,奇迹般地停了下来,只是偶尔还会发出几声抽泣。 杨二原眼睛猩红,心脏顿时像是被虫蛊反复啃咬,疼痛难忍。 他仅一日不在,芸儿怎么就早产了呢? 郑秋成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父女俩,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 “这二百两是换回你当初的那二两银子,足够你日后重新嫁娶。” “这个二百两是给这个孩子的抚养费,等日后孩子及笄,我会在叫人送来一份嫁妆。” 四张银票从他手里洒出,在空中飘扬,最后落到杨二原的脚边。 “现在带着你的孩子赶紧走,往后不许出现在芸儿面前。” 面对如此羞辱,杨二原抱着女儿,面色平静,说出的话却沙哑至极,“芸儿现在这么样了?” “如果亲眼见到芸儿安好,不用你这些银子,我会带着女儿走。” 郑秋成眉头紧锁,心中烦躁不堪,芸儿本就心系这个男人,他怎么可能叫两人相见。 “芸儿现在很好,本官就这一个妹妹,自然会好好照顾她,用不着你来操心。” 杨二原眸子如深不见底的幽潭,“见不到芸儿,我是不会轻易走的。” 郑秋成轻嗤一声,“你还以为你能和芸儿继续在一起吗?本官不会同意的。” 既然昨日的二百两没能成功诱惑他,那他只好用些其他手段。 他郑秋成的妹夫绝对不能是一个山野村夫,而且还是…… 郑秋成盯着他眉头上的那道疤,语气耐人寻味,“你觉得你的身份配得上芸儿吗?青孚山的二当家?” 杨二原眼眸骤然紧缩。 “若是芸儿知道你那五年在外的光辉事迹,还会愿意你在一起吗?” “芸儿如今是县令之妹,待我三年任期结束,我会带着她回京,若是她跟着你,只能待在山头当一辈子村妇。”—— 安今这一觉睡得很沉,最后是被一阵窃窃的私语声吵醒的。 “老爷,那孩子?” “已经叫那人带走了。” 叶芝英欲言又止,芸儿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连一面都没见到,恐怕芸儿醒来会闹,但她又不敢违抗郑秋成的话,只能低头沉默。 在睡梦中安今不安地皱起眉头,孩子?是她的孩子吗?那人是谁?为什么要带走她的孩子? 心里越想越慌张,安今硬是撑开了那双千斤重的眼皮。 “芸姐儿,你醒了?” 安今强撑着身体坐起,目光急切地环视四周,小脸白得接近透明,“兄长,嫂嫂,我的孩子呢?” 叶芝英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没敢说话。 郑秋成沉静道:“芸儿,孩子我已经交于那猎户抚养了。” 孩子在二原哥那? 安今心里松了一口气,“兄长,那你把我也送回家吧,等日后我身子好些,再带着夫君和孩子一起跟你回正松县祭拜爹娘。” 话落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空气彷佛是停滞了一般。 郑秋成坐在床头,拉着她的手,忍着不耐,“芸儿,这里才是你的家,那个男人已经拿着钱带着孩子走了,一句话都没有问你。” 安今一怔,二原哥怎么会只要孩子,不管她了呢? 哽咽的声音在唇齿间打转,安今忍着哭腔道:“我不信,我要自己去问问他。” 就算杨二原真的不管她了,她也不能把女儿留在他身边。 他或许会对女儿好,但在三年后他会被朝廷强制征兵,到时候他们的女儿依旧会被带到杨家磋磨。 每天吃不饱穿不暖,冬日手脚冻得溃烂,只能躺在柴房里蜷缩着身子取暖。 想到这些,安今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猛地掀开身上的锦被,翻身下床就要往外走去,“我要回去。” “不准去。”郑秋成冷呵道。 原本守在门口的两个丫鬟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迅速地将房门紧紧合上,并从外面插上了门闩。 安今怔愣在原地,望着紧闭的房门,满是恐惧和无助。 万一她真的回不去怎么办? 郑秋成刚呵斥完就后悔了,他尽量柔下声音,“芸儿,你与那猎户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算不得夫妻,他只是个山野村夫,那孩子丢给他养正好,他配不上你,日后哥哥会重新替芸儿寻个好夫家。” 安今想到她好不容易生下的女儿,连一面都没有见过,还可能会重复前世的命运,她的眼泪就忍不住的流,“我们怎么就没父母之命了,爹娘不在了,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不是兄长和嫂嫂将我卖给他的吗?” 郑秋成哑言,半响才痛苦道:“芸儿,哥哥那只是权宜之计。” “我理解兄嫂当时的不得已,如今我过得很好,得知兄长高中,也为兄长开心,可我现在已经成家了,我总是要回家的,还是说哥哥现在的官场还需要再叫我去权宜一下。” 这话说的实在诛心,郑秋成心里刺痛,扭过头不让妹妹看到他眼中的泪花。 “你也说了长兄如父,我不准你和他在一起,就不准。” 眼见他们兄妹间的气氛紧张起来,叶芝英抱着安今便开始哭,“芸姐儿,你别和你哥哥吵,你不肯待在家里,是不是还怪嫂子。” 当时就是她出的主意,虽然解了一时之困,但时间长了,迟迟找不回妹妹,或者妹妹受尽磨难,难免丈夫不会对她心生怨怼。 她如今能当上县令夫人,全都仰仗丈夫,要是丈夫要因此与她离心,她这辈子也算是没有盼头了。 “是嫂子不对,嫂子对不起你,嫂子给你跪下了。” 叶芝英扯着安今的衣袖跪下了,声泪俱下的哭诉,“芸姐儿,你哥哥接到调令,刚在临安安顿好便派人去找了你,可偏偏当时那猎户给了假名假地,我们去寻了才知没他这个人。” “那段时间你哥哥急得几宿没睡,后来听闻王家坝有家媳妇也是买来的,前几日被夫家打死了,埋到了野山里,当时你哥哥跪在地上边哭边刨土,只害怕那人是你,当时嫂子就想若真是你,嫂子也不活了。” 提起当时之事,郑秋成眼眶也愈发红了。 “如今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怎么还想着那个男人,要不是他报了假信,我们一家早就团圆了。” 第100章 第100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 走到前杨湾时,天空下起了小雪。 北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飘落在男人轮廓分明的面上,带着透骨的凉意。 杨二原怔然,碰了碰雪花洇湿的面颊,才意识到今年的第一场雪已经落下了。 一般这个时候,家中早就烧起了炕,芸儿怕冷,便是一步也不愿走出房门,他将在灶房做好的饭放在她手边,她便会冲他扬起灿烂的笑容,对他好一番殷勤。 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便缠着他问,鸡圈的小鸡下了几个蛋。 杨二原心口钝疼,不愿再去想,将襁褓里的女儿往怀里紧了紧,抬步往山上那座小茅屋走去。 而此时高婶在茅屋外不停地来回踱步,急得泪都要出来了。 她今早本想如约早点来找小芸,可家里人都拦着她,生怕自家惹上了祸事,她好说歹说才过来,等来了才发现家里已经没人了,她连忙去问张大爷,可张大爷也说没见小芸搭牛车。 那小芸一个大活人能跑哪呢?总不能一个人连夜赤脚走到镇上吧? 正在她焦急不已的时候,便瞧到远方背着个砍刀的男人从风雪中走来,高婶看清他的脸时,顿时喜极而泣,“二原,你回来了?小芸呢?小芸是不是去找你了吗?” “呜呜呜。” 高婶心里本就着急,听到孩子微弱的哭声,才发现二原怀里还抱着个刚出生没多久孩子。 她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这……这是小芸肚里的孩子吗?怎么就你自己带着孩子回来了?” 难道难道…… 高婶的声音慢慢哽咽了起来,“小芸,小芸她……” 要早知如此,她昨夜便直接留在杨家陪着小芸了,或许小芸就不会出事了。 杨二原脚步未停,双眸干涩而荒寂,像是没看到高婶似的,浑身透着一种机械的迟钝,半响才吐出四个字。 “她回家了。”嗓音仿佛被风沙磨砺过许久,听起来就像是含着沙砾一般嘶哑。 高婶的魂已经飘出去大半,“回什么家,这不就是她的家吗?” 吱呀一声。 男人推开了里屋的门,熟悉而温暖的小屋处处留着两人生活过的痕迹,桌上还摆着他那件被缝好的旧衣。 他转眼,又看了一眼柜子,里面放着一堆芸儿给女儿缝制的衣服。 两人曾一起期待过孩子的降生,说要好好爱这个孩子,而如今却只剩他一人了。 “不是,她家人来找她了,她回自己家去了。” 既然芸儿有了更好的生活,这座茅屋不该成为困住她的家。 跟着进来的高婶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 大家伙都知道二原媳妇是逃荒时被家人卖给二原的,难道小芸家人如今发达了,又把人要走了? 可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理? 她之前便总是觉得小芸那般的好相貌,一点都不像是她们村里人,如今果真留不住人。 只可惜了二原。 “呜呜呜。” 一路回来的都安安静静的孩子,不知怎得,现在一直哭,哭得声音极其微弱,听到叫人心疼。 杨二原把女儿抱在怀里,生疏又轻柔地拍着她的背,想去哄她,可却怎么也哄不好。 高婶瞧着忍不住的心酸,如今好不容易凑成了一个家,叫二原也有了些人气,却又摊上了这样的事。 小芸走了,只留给二原个刚出生的孩子,二原这种大男人又怎么懂照顾一个孩子。 高婶抹去了眼角的泪,瞧着窝在男人怀里小猫崽似的孩子,“二原,孩子是饿了,你把孩子放我那吧,我那老三媳妇生了也没多久,还有奶水。” 高婶想伸手去抱孩子,然而男人躲开了她的手。 “二原,孩子饿了,吃不得咱平常的饭,得吃奶。” 高婶有些着急,生怕他带孩子,把孩子给养死了,但转念一想,二原一人孤身到现在,好不容易得了个孩子,哪里舍得把孩子扔到别家去。 想明白的高婶只能着急忙慌的回家,叫三媳妇过来给孩子喂奶。 等她再回来的时,却发现二原不知道从哪牵了头羊回家,孩子喝完羊奶,倒是也不哭了,安安静静地在坑上睡着。 而二原就那么干坐这守着孩子,整个人像失了魂似的。 高婶叹了口气,也没再打扰他们父女俩,转身走了。 如今二原心里指不定多伤心呢,有个孩子陪着他也好,日子也有个盼头。 因自己拿了一两银子,却没能帮二原照顾好妻子,二原出了事,自己也没第一时间帮上忙,高婶心里愧疚,便日日来瞧着自己能不能帮着他照看孩子。 小孩子长得快,很快就褪去了刚出生的红,肌肤粉嫩雪白,眨着晶莹剔透的大眼睛,嘴巴时不时地嘟起,瞧着可爱极了。 从皱巴巴瘦猴似的养成现在这副样子,足见二原有多费心。 高婶稀罕地从炕上把孩子抱起,“活了大半辈子了就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娃娃,真是随了……” 这话说了一半她便顿住了,也没再提。 她抱着孩子走到院里,只见男人正在给孩子洗尿布的,这几日照顾孩子,眼下熬得一片乌青,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身上透着难以言说的孤寂。 这段时间她瞧着二原围着孩子转来转去,憋了好几天的话,还是问出来了,“二原,你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 虽然她也很喜欢小芸,但小芸毕竟走了不回来了,而二原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杨二原眼神淡漠,手上继续搓着女儿尿湿的衣物,“没想过。” 高婶不意外他的回答,劝道:“家里能有个人看着宝儿也好啊,等开春了你上山打猎总不能背着她吧,宝儿又是个女孩,等她再大点,你照顾她也不方便。” “日子跟谁过不是过,你怎么就不愿意了呢?” 村里哪管什么情情爱爱的,只晓得搭伙过日子,只要适合比什么都好。 之前杨二原过得潦草,人瞧着凶,也没个姑娘愿意嫁给她,成了家后,村里人见芸儿过得滋润,才知道二原不仅手头宽裕,对媳妇也好,他的行情可不就好起来了吗。 自小芸离开的消息传开后,不少人来找她打听。 杨二原手下的动作一顿,沉默了许久。 是啊,日子跟谁过不是过,当初带芸儿回家,不也是想安生过日子的吗? 再找一个,说不定也会有人每天守在门外等他回家,会给他缝补衣衫,还能有人帮他照顾宝儿。 可他不愿。 哗啦哗啦—— 杨二原洗衣的动静越来越大,没一会他将洗好的尿布晾在木杆上,从高婶怀里把女儿抱回来,“我不想宝儿被后娘磋磨。” 若他重新再娶,宝儿只能在后娘手底下讨生活,万一他还有了其他孩子,宝儿也要变成没人管没人问的草儿了。 他答应了芸儿,只要宝儿这一个孩子,会好好爱她,他不想食言。 听了二原这话,高婶倒是若有所思。 如今天冷,杨二原怕宝儿着凉,但一直闷在屋里,宝儿也会哭闹,只能把她紧紧裹着,带到屋檐下里叫她看看雪。 今年的雪势倒是不大,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呜啊呜啊。” 宝儿自然看什么都稀奇,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小手从襁褓里挣扎出来,在空气中挥舞着。 男人麻木孤寂的眸光落在女儿身上时,顿时变得柔软,拉着她的小手重新缩回去。 他正要带着女儿回屋,身后突然传来高婶的声音,“二原,二原,你看我带谁来了。” 杨二原身形一僵,猛地回眸,然而在他看到高婶身后的女人,眼中最后一丝光亮消散,彻底死寂下去。 “二原,这是梅丫头,你应该还记得吧,她跟婶子说,她之前流掉了个孩子,以后生不了了,也不讲究个聘礼啥的,愿意跟你过日子,把宝儿当作亲生女儿。” 高婶回去越想越觉得二原家里没个女人不行,正巧杨梅找上她来了,她觉得杨梅倒是合适极了,便将人拎过来了。 两人兜兜转转要是能在一起,也算是缘分。 高婶笑着把杨梅拉到杨二原面前,“你们俩好好聊,婶子先走了。” 杨梅心里忐忑,瞧男人脸色不好,她没再矫情,“二原哥,之前我乱传你是会打人是我不好,也算是报应叫我遇到了杨赖头。” 想起这人,杨梅又恨又怕,声音都有些颤抖,“那日我失手把他杀了,被你撞见,你不仅没有报官,还帮我处理了尸体,当时我就在想就算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她稳住声线,红着眼眶,望向男人,“反正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以后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就算不做真夫妻,也心甘情愿来给你洗衣做饭照顾孩子。” 杨二原目光漠然,抱着女儿转身进了屋,“你走吧,跟高婶说不用操心我的事。”—— “芸儿,你还在坐月子,这血燕最滋补了。” 安今垂着头,精致的小脸上毫无血色,眼眸像是被一层雾气笼罩,整个人透着琉璃般的易碎感。 叶芝英瞧她这样,心里也不是滋味,“芸姐儿,你多少吃些吧?等过段时间咱们去求老爷,看能不能把孩子接回来了?” 她也知道孩子对一个母亲的重要性,十月怀胎的情感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割舍的,可怜芸姐儿连孩子一面都没见。 安今睫毛轻颤,一想到女儿,她就忍不住鼻头发酸。 她才刚出生,还那么小,也不知道二原哥一个人能不能照顾好她。 不仅想女儿,也想二原哥,在这里没有人在乎她的想法和意愿。 郑秋成或许对她这个妹妹是有几分愧疚和怜惜的,但也仅有几分而已。 他秉持着典型的封建长子观念,刚愎自用,自诩扛着家族兴衰的重担。 高中探花,一跃成了官身,带父母遗骨荣归故里,不可谓不风光,叫他唯一觉得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她这个曾被他们抛下的妹妹了。 把她找回来,然后再挑个令他满意的人家嫁出去,他便觉得圆满,做到了为人子为人兄的义务,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父母双亲。 叶芝英又一向视丈夫为天,她贤惠能干,侍奉双亲尽心尽力,爱护幼妹无微不至,如教条般地履行了一个长嫂的职责。 但这些都是在衣食无忧的情况下,他们才记得这些责任道德,一旦遇到什么生存危机,她永远都是会被舍弃的那个。 他们说对不起她,说要弥补她,却又一次次罔顾她的意愿。 她真的很想回山上那个小茅屋,在那里她的意愿和需求,永远都能得到正视的反馈。 想到这些,安今撑着身子,接过嫂嫂手中的碗,一饮而尽。 安今知道叶芝英这话不过是哄她而已,因为她根本就做不了主。 她要养好身子,早日回去。 他们总不能一直拴着她,等她养好身子便要偷偷回去。 100-110 第101章 第101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 腊月初七,安今刚出了月子,郑秋成便带着她一起回正松县祭拜父母。 郑家原先被洪水冲没的房子已被重新修缮,规模宏大,远比之前气势恢宏,也没了往昔的模样,而郑父郑母的坟就建在不远处。 郑秋成在坟前跪得笔直,盯着面前燃烧的纸钱,神情肃穆而庄重,“爹,娘,不孝子带妹妹来看你们了。” 安今身上披着厚厚的斗篷,跪着郑秋成身后,低头听着郑秋成诉说着他寄居岳家时遭人的白眼,说他那三年如一日的挑灯夜读,说他日后会挑起重担,光耀门楣。 临安县离正松县不算太远,坐上马车来回也不过是半个月的行程,赶回来也到了年底。 临近年节,郑秋成在衙门忙着堆积如山的公文,叶芝英则忙于筹备宴会,以维系丈夫与其上司下属之间的人情往来。 县令夫人要办宴会,临安县有头有脸人家都来了,安今不欲去凑热闹,可叶芝英非拉着她一起出席,让安今在众人面前露露脸,以便日后挑个好人家。 郑秋成六月接到调令,来临安县已经半年了,叶芝英对各个官员家里的情况也了解了大半。 “何县丞家的大公子素来有几分才名,三年后的乡试,他也准备下场了,你哥哥很看好他。” 叶芝英给安今重新梳起未出阁时的发髻,又帮她擦上胭脂水粉。 小姑娘相貌生得本就无可挑剔,月子期间各种滋补的补品不断,气色养得很好,如今上起妆来,愈发娇艳动人。 与之前那个穿着臃肿棉衣,挺着大肚子的村妇截然不同。 叶芝英摸着她头上的珠翠,瞧着心里越发满意,这才是他们郑家的姑娘啊。 “今个儿何公子他也会来,你就和他远远的见一面,聊两句,要是真不喜欢,你哥哥也不会逼你的。” 安今神色恹恹,任由叶芝英帮她打扮,去见她的哥哥看好的“好人家”。 宴会上不过玩些行酒令什么的,哪家公子做得了好诗,引起了满堂喝彩,安今眼睛都未抬,只当自己是个死的,一言不发,也不去管别人落在她身上打量的目光。 她以袖掩面,假装饮了不少酒,醉酒离席前,往对面男子坐席上盈盈望了一眼,精准对上了那位何公子痴迷的目光。 随后安今坐在回廊上静静地等待着,没过一会,身后果然听到了男子的声音,“郑小姐。” 安今转身,低眸轻笑,“何公子。” 郑秋成有意撮合两人,对方想必也是清楚的。 “听闻何公子了自幼在临安县长大,对临安的风土人情都十分详熟,我初来临安,不知临安可有什么游玩之地?” 何昭林心中一喜,“每逢年节临安的百姓都会到护城河放花灯,郑小姐可要去瞧瞧?在下愿意陪同。” 他本是不愿意接受一个成过婚生过孩子的女子,但实在拗不过父亲想巴结那位年轻县令的心。 如今一见,何昭林的心中不满消退了大半,得此美人,对仕途又有帮助,他自然乐于多表现下自己。 安今轻咬下唇,有些为难,“这个我需要问一下嫂嫂。” 叶芝英本还怕安今排斥,见她和何公子相谈甚欢,相约出游,便也同意了。 毕竟这位何公子是她丈夫看好的人选,想必也是可靠的。 成功出了县令府,安今的心跳得极快。 走到最繁华的街道,安今眼眸微闪,指着一个摊贩悬挂的花灯,冲着何昭林弯唇笑了笑,“何公子,那个花灯好漂亮。” 何昭林顿时骨销魂酥,“得郑小姐喜欢,是那花灯的荣幸,在下去帮你买来。” 或许那个摊贩手艺确实不错,摊前围了不少,人头攒动中,安今看着何昭林费力挤进去的样子,眼里闪过一抹歉意。 随后她不再有丝毫的迟疑与踌躇,直接转身匆匆离去。 她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或许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安今带上斗篷的兜帽,穿梭在嘈杂的人群中,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她是跟着何昭林出来的,凭借着她这几天的安分,郑秋成发现她不见了,第一时间不会怀疑她是回了前杨湾,只会想何昭林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只要给她留够时间,等她回到前杨湾,便带着二原哥和女儿离开临安县。 这世道那么乱,户籍制度也不完善,出了临安县,再想找一个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安今脚步很快,低着头不敢看人,生怕有人注意到她,很快便走出了繁闹的街道。 一路上也算顺利,只是这里离前杨湾太远了,光靠她两条腿走,天黑都走不到,迟则生变,安今咬咬牙,还是打算去雇俩马车。 找到马厩时,安今脚步微顿,心里已经有了些许不安,她没有选择直接乘车,而是先问马厩的主事人,“请问临安县有几个地方可以雇马车?” 主事傲慢的拿着草料喂马,“就我们一家。” 安今的心猛地下沉,就这一家,那岂不成了活靶子。 她刚刚产生转身离去这个念头,就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只见郑秋成骑着马赶来,身后还带了几名官差将她团团围住。 何昭林虽然有些色欲熏心,但发现安今不在的第一时间,就回过来味了,连忙去衙门找了郑秋成,这才有了这一幕。 郑秋成从衙门中过来,穿着深青色的官服,头上还带着官帽,一派威严之色,他厉声呵道:“郑芸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这几日在衙门忙得不可开交,这唯一的妹妹还不叫他省心,语气难免也冷厉了些。 既然都被发现了,安今心里反而不慌了,她迎上郑秋成的目光,冷静道:“兄长,我要回前杨湾,我的夫君和孩子都在那,我要回去。” 郑秋成下马,走向安今,面色有些不耐,语气却柔了下来,“你若放心不下哪个孩子,我可以允许你抚养她,我马上就派人把孩子接回来,别闹了,跟哥哥回家。” 安今躲开郑秋成想来拉她的手,她来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拯救小反派,郑秋成已经妥协叫她带着女儿,女儿不在前杨湾,也不会再被杨家人磋磨,她或许也能完成任务。 那杨二原怎么办? 他们缺钱就把她赖给他,如今发达了又强行把她带走,那杨二原又何其无辜? 她走了,女儿也走了,他又要一个人了,然后在四年后被强制征兵,在战场上死去,让一直压榨他的杨家人蚕食他最后的价值。 想到杨二原最后的结局,安今心脏骤疼,说不出的酸涩翻涌而出。 她一改平日的温顺,语气坚定,“哥哥,我不仅要我的孩子,我还想要我的夫君。” 二原哥曾经说过他不喜欢山上的冬日,她要回去陪他,她要他们一家三口都好好的,谁都不能重复前世的命运。 郑秋成强忍着怒火,“杨二原并非良配,家里乌烟瘴气,爹无能娘泼辣,亲弟弟为百两银子,便能去揭发他。” “那都是别人的错,怎么能怪他身上?” 他越说这样,安今反而愈发心疼杨二原,又不是他自己想摊上这样的亲人。 “他粗鄙,一介白身,你跟着他,只能一辈子呆在村里。” 安今的手指紧紧抓着袖口,稳住呼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坚强些,“兄长,我们家本来也是普通人啊,是你高中后当了官,就瞧不起我们平民了。” 见妹妹那么护着那人,郑秋成气得肝疼,“如果我说他上山当过匪呢,残害了无数百姓,你还觉得他好?你还想和他过日子?” 当确认杨二原便是买走他妹妹的人时,他当即把他查了个顶朝天,没想到却意外发现杨二原竟是六年前令朝廷头疼不已的青孚山二当家。 那位二当家一向带着面具示人,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只知他眉间有道疤会耍刀,朝廷找不到人之后也不了了之了。 要不是念在他这三年对芸儿不错,没有苛待芸儿的份上,他早将他缉拿归案,让他成为他上任临安县第一件政绩了。 当匪? 闻言安今小脸发白,忽然想起剧情中杨二原十八岁离家后不知去向的那五年。 说实话,要是在三年前听到这种话,她或许会害怕他,想远离他,但两人朝夕相处了三年,没有比她更清楚杨二原是怎样的人。 安今摇头,“我不信他是那种人。” 就算当了匪,她也不信杨二原会随意伤害无辜百姓。 他分明是最面冷心热不过的人了,村里不管什么事,只要有人找上他,他都会愿意搭上把手帮忙,连从山上摘得野果都会分给路上碰到的孩子。 郑秋成额角青筋暴起,哪有上好的官家小姐日子不过,非要上赶着去给个村夫当妻子的。 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的郑秋成,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和理智,口不择言道:“你若执意回去,便不要再叫我兄长,日后休想沾上郑家半分惠处。” 安今沉默了许久,凭着郑秋成的观念,他是不会允许妹妹一直寡居在娘家的,早晚会把她嫁出去,今日是何公子,明日或许又是李公子。 明明他们一家三口可以在前杨湾平淡幸福的过一辈子,她又为什么要带着女儿寄人篱下? 如果不能两全,比起所谓的兄嫂,和未来不确定的“好人家,她肯定更愿意和相知相守,甚至相爱了三年的杨二原在一起。 她呼出一口气,“兄长身为临安县令,所作所为定然都会福泽于民,仅此,便足够了。” 郑秋成指甲几乎陷入肉里,双眼忍得猩红,“好,很好。”—— 眼见马上就到年节了,山顶上的小茅屋却冷冷清清,没有一丝年味,门窗紧闭,只有升起的袅袅炊烟,才能叫人知道家还是有人的。 “呜呜呜——” 杨二原正坐在灶前往里添着柴,忽然听到里屋里的哭声,他转身又回了屋。 在炕上睡着的宝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见不到人便瘪着嘴哭,小腿将被子都踢开了。 男人过去将宝儿抱起来,指腹轻柔给她擦去眼角的泪,宝儿很黏人,见不到人就会哭,醒着把她自己放炕上也会哭,但又很好哄,抱着她安抚一会,她就不哭了。 这会就乖乖地待在爹爹怀里,努着小嘴呜啊呜啊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杨二原心头微软,想着灶里还在烧着的饭,便带着女儿回了灶屋,一边抱着女儿,一边做着饭。 只有他一人,做饭每天也不过是随意糊弄几口,做好饭后直接在灶屋吃了。 宝儿安静地躺在爹爹的臂弯里,时不时挥舞一下小手,乌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爹爹吃饭,小嘴跟着吧唧作响。 杨二原随意吃了几口,便开始给女儿热羊奶,带着她回了里屋。 他把女儿放在炕上,给她系好围嘴,转手将拿着小勺子舀了一勺羊奶,一手托着她的背,小心的喂她喝下去。 宝儿现在还小,每次这样喂都会撒出来不少,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一点点喂。 忽然门外又响起一阵敲门声,杨二原眉头微拧,眼里隐隐闪过不耐。 自从上次高婶将杨梅带来后,杨二原直接将院门从里面锁了起来,没想到高婶现在还不死心。 他本不想理,可那人却不知疲倦的一直敲。 杨二原重重将碗放下,本想直接去开门,可女儿呜啊呜啊的缠着他,似乎想跟着他一起去,他便随手将女儿揣到了怀里。 吱呀一声—— 眼见门终于开了,安今欣喜的抬眸望去,可见到男人一脸肃色,她眼眶瞬间红了,声音有些哽咽,“二原哥……” 第102章 第102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 门外的小姑娘披着淡粉色的斗篷,身上发间还都落着雪,小脸冻得雪白,红红的眼眶却蓄满了泪,瞧着楚楚可怜,又让人心疼。 在看清对方是谁后,男人眸底的死寂被一点点打碎。 他抬起手,想去触碰她,看她是不是实质存在的,可却摸到她冻得冰凉的面颊。 天寒地冻,被雪色覆盖毫无生气的山头,出现了他最惦念,也是最不可能出现的人。 杨二原喉头动了动,艰涩出声,“芸儿?” 感受到男人温柔的动作,安今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止不住地滑落下来。 在他没有开门的那几秒,她都险些以为郑秋成说的是真的了,以为他真只想要孩子,不管她了。 安今像是归巢的雏鸟般扑到他怀里,“二原哥。” “呜哇——” 安今眼里还盛着泪,正要去诉说她这一路走来的委屈,然而突然听到一阵婴孩的嘤咛。 她低眸才发现男人胸口还装了个什么东西,很快里面的宝儿自己蹭开了男人胸前的衣襟,露出了半个脑袋出来。 安今唇瓣颤抖着,声音哽咽,“她……” “我们的女儿,宝儿。” 宝儿刚刚还被挤了一下,她也不哭,反而咧嘴笑了笑,粉嘟嘟的小脸看起来可爱极了。 安今的心口忽地像是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似的,涌起一股酸涩难言的感觉。 这段时间她最牵挂的就是女儿了,宝儿都一个多月大了,可直到今日,她们母女才第一次见面。 “宝儿。” 安今下意识伸出手就想去抱女儿,可自己身上都是寒气,怕冻到女儿了,又缩回了手。 杨二原看懂了她的踌躇,抖落她身上的雪,温声道:“先回屋。” 回到熟悉的小屋,安今解下被雪洇湿的斗篷,只穿了件里衣缩在暖烘烘的炕上,用被子将自己裹紧,等冻得僵硬的手脚逐渐回温,她便迫不及待地把一旁同样躺在炕上的女儿抱在了怀里。 “宝儿,我是娘亲啊。” 安今还怕宝儿之前没见过她,会抗拒她的亲近,没想到宝儿却格外的乖巧,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乎对她也很好奇。 安今心都柔化了,一会捏捏她的小手,一会捏捏的她的小脚,那颗漂泊不定的心在这一刻才真正落到了实处。 没过多久,杨二原端着从在灶房煮好的姜汤回到屋里。 安今手里还抱着女儿,见到男人的身影,她眼睛亮亮的发问,“二原哥,宝儿是你给女儿取的名字吗?” 她觉得这个名字极好,从名字中就能窥见父母的爱,不像前世杨家人都嫌弃小反派是女孩,喊她赔钱货。 男人“嗯”了一声,“只是小名。” 他将姜汤递到她手边,“先喝姜汤,驱驱寒。” 安今将女儿放到炕上,接过姜汤小口小口地喝下去,男人拿着帕子给她擦去藏于发间的雪,“怎么冒着雪就过来了?” 安今不满地纠正他的话,“不是过来,是回家。” 杨二原手上的动作微顿,顺着她的话继续问,“你可是偷偷回来的?” 当日芸儿兄长态度如此坚决的叫两人撇清关系,定然不会同意她随意回来。 他望着窗外快要暗下来的天色,眷恋的摸了摸小姑娘垂落下的发丝,“如果是,等会我送你回去,不要叫你兄长担忧。” 安今眉眼瞬间拉耸了下来,她好不容易过来,不仅敲了好久的门他才开,如今竟然还想把她送回去,心里又委屈又生气,抬起未穿罗袜的脚直接踢了男人一下。 踢完之后,她抬眼瞧着男人的神色,可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她强压下的泪意又涌了上来。 男人似乎是有些无奈,带着厚茧的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怎得又哭了?” 安今拍开他的手,扭过头去,声音带着哭腔,“你都要赶我走了,还不叫我哭吗?” 瞧着她满脸委屈的样子,杨二原的心也随之抽痛,他压下心中的起伏,“没有赶你,只是不想你为难。” “如今你兄长已然成了县令,你也不再是那个逃荒来的小姑娘,不用再跟着我回到这个小茅屋,过着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 明珠蒙尘他便以为是瓦砾将她带回家,而现在他却成了落在这颗明珠上擦不去的污渍。 想起那日她兄长对他说的话,杨二原捧起她的脸,轻声哄道:“回去吧,你若是想念宝儿,我便带宝儿偷偷去看你。” 安今满肚子的委屈忽然被安抚了下来,既然都是为了她好,还想着去看她,心里应当也是有她的。 起码不是真的带着女儿不管她了。 她伸手抓着他的领口,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在他面颊上印下一个吻,“那我想你呢?” 杨二原浑身一僵,半晌都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安今瞧他这样,也知道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动听的话,任性道:“反正我和兄长已经闹翻了,我不回去。” “真不回去?”杨二原低声追问。 “不回。” 蓦然间,安今耳畔响起男人低沉的笑声,紧接着她的腰身便被他紧紧搂住。 “那就不回。” 杨二原没有再压抑自己,抬起小姑娘的下巴,俯身落下急切而炙热的吻,身体力行地告诉她,他也在想她。 他从来都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之前不知芸儿的心意,也怕芸儿不愿再和他在一起,既然芸儿已向他表明心意,他也不会再叫旁人随随便便再带她走。 若是她那兄嫂真是什么值得托付之人,芸儿也不会冒着雪来寻他了。 当日逃荒之时他看得真切,她兄嫂有意无意将她远远甩在身后,就没打算管她死活,反倒是他上前扶了芸儿一把,两人才回头,可也是张口就问他要银子。 他问他们本家去向一概不说,只问了他的姓名住址。 杨二原自己的家人都是那副德行,他不信任这什么兄嫂,既然他花了钱买那个姑娘,那她便是他的人了,所以他也只说了假名假地,以免日后纠缠不休。 只不过他没想到,她兄长竟成了临安县令。 在这一个多月里,他何尝不是念着她。 这个吻最终以安今软倒在男人怀里结束,安今努力调整着紊乱的呼吸。 忽然想到什么,她抬起湿润的眸子,望着男人问道:“二原哥,我兄长说你曾上山当过匪?这是真的吗?” 男人抱住她的手微紧,虽然不愿提及那段往事,但他也知道有些事不是他逃避便能解决的。 “是真的。” 他带着厚茧的手指摩挲着妻子泛红的面颊,“你还想知道什么?” 安今神色认真,“你离家的那五年,全部。” 沉默了良久,杨二原才缓缓道来:“当年离家后,我加入了镖局,跟着镖头走镖,路过青孚山时,当地县令征收重税,强抢民女,百姓日子都不好过,镖头当时还是有几分侠义的,我那时亦年少莽撞,带着人冲了衙门,在众人面前斩下了青孚县令的头颅,后来朝廷震怒,镖头只能带着我们几个兄弟只能上了青孚山。” “此事传开后,竟引了不少人上山,镖头最初带着我们上山只是为了活命,后来人员逐渐壮大,也滋长了他的野心,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劫持官府押运的粮食,但毕竟官府的人多又有精锐的兵器,屡屡受挫,死了不少兄弟后,他便开始把手伸向当地的富绅,甚至普通百姓。” “我劝阻无用后便退出了青孚山,没过多久,朝廷便派了兵去剿匪,昔日兄弟死得死,逃得逃。” “青孚山大多都是一些无牵无挂之人,但我不一样,爹娘都在前杨湾,我不想连累家人,行事都带着面具,或许也是镖头没有供出我,才叫我在前杨湾相安无事苟活至今。” 安今听了心里不免有些沉重,手落在他眉间,心疼的抚摸着那道疤的凸起处,“这道疤也是那时留下的吗?” 杨二原微愣,他本以为听了这些事后,她会害怕,会后悔和他在一起,却唯独没想过她会是这个反应。 他喉间干涩,“是。” 安今揽住他的腰身,“这些都过去了,兄长说了他不会再打扰我们,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在这里过日子。” 她就知道他不会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即便上山为匪也是这世道逼的。 “好。” “呜哇哇——” 两人这边久别重逢,浓情蜜意,一旁被忽视的宝儿突然开始哭了起来。 安今连忙把宝儿抱在怀里哄,“宝儿,小宝儿,不哭不哭啊。” 然而不管怎么哄宝儿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杨二原望着桌上放凉的大半碗没喝完的羊奶,“宝儿可能是饿了。” 安今急于哄女儿,闻言也顾不得男人也在场,便扯下了衣襟。 杨二原本想去把桌上的羊奶拿去热一下,见到她的动作,倒也没去了。 很快宝儿就不哭了,然而安今却惊呼了一声,“啊——” “怎么了?” 安今见到男人紧张的视线,有些难以启齿,“宝儿,她……咬我。” 虽然宝儿现在还没有长牙,没有太大的痛感,但是这种感觉还是让她有些不适。 她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轻,也幸亏杨二原耳聪目明才听清了她说了什么。 他默了会,“平常我都是拿勺子给宝儿喂羊奶,她或许不太习惯。” “我去给宝儿热羊奶吧。” 第103章 第103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 “呜啊啊——” 杨二原本想将宝儿抱走,宝儿倒是不乐意地哼唧唧就是不撒口,反而把安今扯疼了。 见状杨二原只能伸手去掰宝儿的嘴,可宝儿瘪着嘴就要哭。 “算了。” 安今到底还是心疼女儿的,抱着女儿躲了一下。 女儿出生到现在,她都没有陪在女儿身边,再叫女儿一直喝羊奶,万一日后女儿不亲她了,她可真要伤心了。 最主要宝儿现在还没有长牙,也不算很疼。 她轻轻拍着宝儿的背安抚她,很快宝儿找到其中窍门,也松了力道,吃饱喝足便窝在娘亲怀里睡着了。 安今将熟睡的女儿放在炕上,转眼就对上男人的视线,只见他走近,两只手指挑开她散乱衣襟,不知看到了什么,眉头忽然一皱,“不用惯着宝儿,她要再咬你,也不必忍着,反正喝羊奶她也喝过来了。” 本来着急哄女儿,也没怎么注意到男人存在,如今光天白日下直接暴露在男人面前,安今自然害臊,一抹嫣红直接从脸颊蔓延到耳根。 她拍开男人的手,连忙将自己的衣衫拢好,本就有些肿胀……被衣物摩擦后,那股异样的不适感愈发强烈。 安今垂落的羽睫几不可察地颤动,掩盖内心的慌乱,“没事,宝儿只是不习惯,慢慢引导她就好了。” 见此,男人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将失而复得的妻子揽在怀里。 离得近了,那股子香气钻入鼻尖,杨二原最初没想些什么,现在也想了。 他眸色微暗,顿了几个呼吸,才平复心里的躁动,“等雪停了,我们给宝儿补办个满月酒吧。” 说起这个,安今心神立马被分散了,顿时忘了方才的羞怯,“好呀好呀。” 在村里满月酒一般都是可办可不办,一般办得也都是生儿子才办,几乎没有是为女儿办的。 杨家都为杨耀祖办了满月酒,他们宝儿自然也是要办的。 有她和二原哥在,他们宝儿再也不是剧情里那个躲在灶房偷偷羡慕杨耀祖的小可怜了。 想到杨家人,安今靠在男人怀里,忍不住告状,“二原哥,之前我听兄长说他能找到你,就是杨四原揭发的,他当时肯定不怀好心。” 男人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沉声道:“这我知道。” 当时在牛车上杨四原莫名心虚闪烁的目光便叫他觉得不对劲,不过也没有放在心中,等官府的人来找他时,他还以为是他在青孚山的事暴露了。 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就算杨四原知道了他在青孚山的事迹,也不会揭发他的,不然不仅他之前考取的功名作废,整个杨家都将有灭顶之灾。 之后果然也是,他被带走之后既没有下大狱,也没有被压到公堂上,反而莫名其妙地被带到了个私人院落,说是要和他做什么交易。 听完之后他便知,对方不知冲他来的,而是冲芸儿的。 再联想到在牛车上杨四原问他是否去过正松县,又依稀记得芸儿跟他提过,她兄长读书很好,便对对方的身份猜到了大半。 事后证实了他的猜想,芸儿兄长上任后,一直在秘密寻他,甚至不惜用百两征求线索,杨四原不知道从那得到的消息,虽不知县令为何要寻他,但还是将他供了出去。 安今抬起眸子,巴巴的问道:“他真的拿到那一百两银子了吗?” 就是因为杨四原不怀好意的揭发,叫他们分开了那么久,他要是还得了一百两银子,安今想想都心堵。 杨二原眼里浮现一丝笑意,“不仅没有,你兄长还以亲亲不相隐为由,打了他二十大板。” 当时明明是他被官府的人抓起来了,结果没两天他安然无恙地被放了,反倒是杨四原被打得在床上起不来,那两天张玲花又是到他这好一顿闹,质问他怎么回事,是不是他害了四原。 安今噗呲一下笑了出来,这倒是真像是郑秋成的性子。 “那兄长也算帮我们出气了。” “我们宝儿的满月酒不要请他们。” “嗯,听你的。” 等安今回到家后,外面的雪势就大了,路上也都积了厚厚的雪,而他们一家三口的在小屋里温馨惬意,再大的风雪也侵扰不到他们。 没过两天便是新年了,安今翻出了些之前剩下的红纸,剪了窗花贴在窗上,好添些喜庆之色。 今年过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杨四原卧床,一大家子忙着照顾他,杨家人倒是没有那么没眼色的上门来打扰他们。 开春之后,冰雪消融,两人在村里给宝儿办了满月酒。 杨二原直接请了在专门在村里办席面的厨子来,当天他们自带了桌椅碗筷摆席,倒也不需要安今去操持什么。 安今回来后便下了大雪,村里人也不走动,也没有知道,也就是在满月酒的时候,众人才知道她又回来了。 高婶得知宝儿要办满月宴,她这次来特意拎了好几个鸡蛋。 自从她带了杨梅过去后,连杨家的门都进不去了,她也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今日便早早到了,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搭把手帮帮忙。 高婶走进小院,就见到了正坐在院里抱着孩子晒太阳的安今。 她一身素色棉衣,脸颊被寒风吹得有些泛红,却无损她的美貌,此时正温柔的望着怀里的孩子,整个人格外温婉动人。 瞧到她,高婶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嘴唇嗫蠕了半天,“小芸?” 高婶又想起第一次见到小芸的时候,那时她也是那么坐在院子里,不过现在怀里多了宝儿。 “真是你啊小芸。” 高婶快步上前,拉着安今的手,神情激动,“小芸,当时找不到你真是吓死婶子了,二原说你回家去了,我真以为你不回来了。” “高婶叫你担心了,当时事出紧急,我才不告而别,生了宝儿之后我便在县城的娘家待了段时间,没有不回来。” 闻言高婶顿时羞愧,“原来是这样,我看二原那段时间失魂落魄的样子,真以为你不会回来了,竟想着叫劝二原给宝儿找后娘,我真是该打。” 话一落,高婶便往自己嘴上打。 安今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不过二原哥一个人带女儿多有不便,他们有这种想法也算不得什么,毕竟他兄嫂也拉着她去相看呢,她倒也不会因此对高婶有什么意见。 她拉着高婶往自己身上打的手,“没事的高婶,我还该感谢你这段时间对宝儿的照顾呢。” 如今两家说开了,高婶心下才松了一口气,瞧着在安今怀里吐泡泡傻乐的宝儿,心里感慨万千,“宝儿是有个有福的。” 宝儿她爹为了她打算一辈子单着守着她过,她娘回了县城的娘家又为了她回到了这村里,哪怕是女孩两口子也给她热热闹闹的办满月酒。 大家都想生儿子,头胎生了女儿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失望,哪还会想着办席。 安今低头戳了戳宝儿粉嫩嫩的小脸,笑而不语。 高婶来之后,来的宾客也慢慢变多了。 如今刚过完冬季,村里人的存粮也都吃了个干净,见村里有人办席,不少人都来凑热闹了,这宝儿的满月酒办得也是极为热闹。 他们明明没有邀请杨家人,但是杨家人还是来了。 张玲花拉着一张脸,牵着耀祖,也没上礼,坐那就是开吃,拿着筷子扒拉着席上的菜,将里面的肉都挑出来放到耀祖面前。 “二原媳妇漂亮,生得娃娃也好看就极了。” “我瞧着也稀罕得不得了,往后到二原家提亲的人该踏破门槛了。” 张玲花就听不得夸二房的好,“漂亮有啥用,生个赔钱货,办什么酒席,有钱没地方花。” 她现在也是怕那二儿子了,如今也只敢在席面上小声嘟囔,不敢叫她那二儿子听见。 四原被官府的人打成那样,二原这个最先被官府抓着的人,却一点事都没有,张玲花想想都心塞,对二房生的这个孙女也没点怜惜,只觉得她是个丧门星。 村里人基本也都知道张玲花的德性,虽然赞同她的话,但毕竟还吃着主家的饭,也不搭腔。 女儿再好,日后也都是别家的,他们还都是想要男孩的。 对于村子里的议论,安今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的,他们给宝儿办席,只是表示他们为人父母对宝儿的重视,也不需要他们的认可。 开春之后,宝儿也快长牙了,以防宝儿再咬人,杨二原特意上山寻了花椒树枝,仔细打磨边角,给宝儿做了几根磨牙棒。 宝儿习惯母乳后,愈发的黏娘亲了,也没再出现过咬人的情况。 这个春日,杨二原也格外的忙,不仅仅要上山打猎,还要给宝儿做床,建屋。 当初盖房的时候,他孤身一人也没想过娶妻生子,只随意盖了一间房,潦草住下。如今有了宝儿,却是不够的。 宝儿现在还小,也不急,他没有找村民帮忙,便自己一砖一瓦一点点垒起来了,等宝儿再大些就能有了自己的独立小屋了。 以往男人上山打猎的时候,也是安今最无聊的时候,如今有了女儿的陪伴,原本枯燥漫长的等待时光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熬了。 瞧着远方天色差不多了,安今走到炕边的小木床,弯腰亲了亲宝儿粉雕玉琢的小脸,柔声道:“宝儿跟阿娘一起去等爹爹好不好啊?” “咿呀呀——” 宝儿乐呵呵的笑着,像是在回应着娘亲似的,胖乎乎的小手冲着她挥舞。 如今宝儿粉色的牙床上也冒出了一点点乳牙,嘴角还挂着亮晶晶的口水,安今忍不住嘴角上扬,温柔地给宝儿擦去口水,随后将从她小木床上抱起。 她抱着女儿在院外站了一会,很快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便从夕阳暮色中走来。 宝儿兴奋地舞动起小手小脚,口中的“咿呀”声也变得更加响亮欢快。 日子一点点过去,宝儿口齿不清的咿呀声很快也变成了清脆的“爹爹”。 第104章 第104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 “爹爹,你回来了。” 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姑娘坐在院外的石墩子上,手里还捧着个鸡蛋小口地吃着,望着远方男人身影,她顿时扬起笑脸,欢快道。 她的小脸白皙粉嫩,乌黑的眼眸清泉般透亮,笑起来面上浮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瞧着就让人甜到了心里。 杨二原冷肃的眉眼瞬间变得柔和起来,摸了摸女儿用红绳扎成了两个小髻,“阿娘呢?” “阿娘在给宝儿做好吃的。” 宝儿咽下最后一口鸡蛋,从石墩子上站起身来,小手握上男人宽厚的大掌,奶声奶气道:“阿娘叫宝儿来接爹爹回家哦。” 杨二原心口一软,跟着女儿的步伐,就那么被她牵着走回了家。 安今站在里屋,笑盈盈瞧着他们父女俩,宝儿见到阿娘立马松开了牵着爹爹的手,蹦蹦跳跳的扑到安今怀里,邀功似的仰起头,“阿娘,我把爹爹接回来了。” 安今揉了揉女儿的发顶,柔声夸赞,“宝儿真棒,洗洗手吃饭吧。” “好耶好耶。” 宝儿是个精力又极为旺盛但又很听话的孩子,给她安排一点点任务,都会乐呵地去完成。 她瞧着爹爹每次上山能带回来各种各样的猎物,便总想着跟爹爹一起去。 山上危险,杨二原自然不会带她去,但也没有拒绝,只说等她长大再说。 如今宝儿也快四岁了,安今也打算给女儿启蒙了,正好也可以磨磨她的性子。 这时代的学堂书院都不接受女学生,安今也没打算让女儿去破这个先例,以一己之力去挑战这个时代世俗观念,只是打算在家里自己教女儿读书认字。 郑父作为一个秀才能教出了一个探花儿子,对女儿的教育也没有忽视,原身的水平给女儿启蒙还是没什么问题。 安今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杨二原,杨二原自己幼时没有机会读书,如今女儿有识文断字的机会,他自然是支持的,直接说明天到镇上给女儿买书。 这时候书都很贵,安今本想先借书回来,自己誊抄一份,但是却被杨二原阻止了。 “不用那么麻烦,之前你兄长还给宝儿留了二百两银子,这笔钱我没有动过。” 安今有些惊诧,“兄长还给宝儿银子了?我怎么不知道?” 自从在马厩前她那一番话彻底惹怒郑秋成后,他便真的再也没有管过她,甚至一年前调到京城,离开临安县,也没有给她留下只言片语。 杨二原回道:“在宝儿刚出生的时候。” 当时那洋洋洒洒扔到他面前的银票,他也只拿郑秋成给宝儿的那份。 他对金银财物一向没什么追求,当日从青孚山离开时,成箱成箱金银珠宝摆在他面前都未动分毫,只身便回了前杨湾。 当时他自然也可以拒绝那份羞辱,但是他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他自己过得潦草,但他也不会用自己的习惯和一时意气委屈女儿,银子自然是越多越好。 给宝儿的钱,如今花在宝儿的教育上也好。 安今并不了解其中的内情,心里也没什么负担就是了,“给了我们就用,怎么说他也是宝儿的舅舅。” 当初要不是郑秋成讹了杨二原二两银子,郑秋成能不能顺利考上探花还是个未知数,这二百两银子也算了却了当年的一段因果。 提到郑秋成,安今心里也有些感概,他虽不算清廉,爱民,但他在任时临安确实安稳了许多,他那圆滑世故且重利的性子,也让他也在官场混得也如鱼得水,政绩做得漂亮,仅仅三年时间便升官到了京城。 决定给宝儿启蒙后,安今一家三口第二日就去了镇上的书肆。 郑秋成离任后,新县令又是个贪图享乐不管事的,如今镇上又恢复了往常的一片混乱,他们也没多逛,只是买了书和练字的纸张笔墨。 宝儿难得出来一趟很是兴奋的,两人又给宝儿买了一些零嘴吃食。 他们将买来的东西都放到背篓里,又用布盖好,杨二原背上背篓,弯腰又把腿边正嗦着糖葫芦的宝儿抱了起来。 他们一家人回去的路上,正巧就遇到了接杨耀祖下学堂的王芳。 王芳笑着打了个招呼,“二哥,二嫂。” 自从杨四原揭发杨二原不成反被打后,他再也没脸装作兄友弟恭的样子,平常恨不得绕着他们一家人走,两家明里暗里都有了嫌隙,可每次王芳都跟没事人一样,平时对他们很熟络的样子,偶尔还带个耀祖来窜个门。 杨耀祖也快七岁了,他长得不像爹,也不像娘,倒是和张玲花像了个十足,张玲花平日也最偏疼他,到了年纪也供他上了书堂。 他此时穿着杨四原之前改小的旧长衫,不过他还像小时候一样胖,不算合身的长衫套在他身上,勒得身上肉的走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瞧着不伦不类。 杨耀祖之前被杨二原吓到过,每次见到他都有些畏畏缩缩,可他看到宝儿手里拿着糖葫芦,顿时什么都忘了。 他咽了咽口水,指着宝儿便开始扯王芳的衣袖闹腾,“娘,娘,我也想吃。” “耀祖,你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怎么能和妹妹抢东西吃呢?” 宝儿缩在爹爹怀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眨呀眨地望着杨耀祖,嘴上嗦糖葫芦的声音更大了些。 杨耀祖愈发馋了,吃不到便坐在地上撒泼,还假模假式地哭了起来,手上还不停地揉着眼睛,也不见一滴泪,“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吃。” “你这死孩子。” 瞧他这死出,王芳彷佛看到了她婆婆,被闹得又烦躁又尴尬,实在没办法只能赔笑道:“二哥二嫂,你看宝儿这串糖葫芦还有那么多颗,能不能给耀祖吃一颗,就当是我们买你的。” 杨耀祖令人心烦意乱的哭闹声骤然停歇下来,眼神直直地盯着宝儿手里的糖葫芦。 他就知道,每次这样都能得到他想要的,他才不会只吃一颗,平常奶奶有好东西可是都给他的。 安今怎么可能委屈女儿,冷淡道:“街上卖的还有,现在去买还来得及。” 杨耀祖眼睛瞪大,没想到自己都使出绝招了,还是吃不到糖葫芦,他又开始哭闹,“娘你不是说以后二伯家的东西都是我的吗?赔钱货都有糖葫芦,我也要吃。” 王芳刚想捂住杨耀祖的嘴,他已经一连串都说出来了。 二房夫妇两人在一起那么多年,到现在就生了一个女儿,眼看以后就要绝后了,以后二房的房地资产自然都是耀祖了,可那也不能就那么明晃晃的说出来了。 王芳急得都想抽儿子一嘴巴子,都不敢看二房那两人的脸色,果然没一会她就听到了二伯哥冰得掉碴的声音。 “我倒想知道我们二房的东西,怎么就都是耀祖的了?” 还不是你们没个儿子。 王芳干巴巴道:“二哥,耀祖也是童言无忌,你别跟一个孩子计较。” 杨二原眸色阴冷,“你们要是管教不好孩子,我这个做二伯的不介意替你们管教管教。” 杨耀祖本就怕这个二伯,小脸顿时被吓得煞白,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将头紧紧埋在王芳怀里,哭喊着,“娘我不吃了,我不吃了。” 正巧张大爷赶得牛车过来了,无地自容的王芳正打算带着耀祖上回村的牛车,而那边宝儿却迅速从爹爹怀里下来,爬上牛车占了位子,并拉着爹娘坐下,然后冲着王芳扬起单纯无辜的笑。 “哎呀,坐不下了,四婶你们等下一趟吧,正好有时间给耀祖哥买糖葫芦。” 王芳神情难看,但又不好冲一个孩子说什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你们先回去吧,我们等会去买。” 见此,安今和杨二原两人默契的对视,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笑意。 有些事有些话他们大人不好做不好说,但宝儿这个小孩子却可以。 毕竟怎么能跟一个孩子计较。 牛车慢慢悠悠的出发,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宝儿乖乖地坐在爹娘中间,手里高高举着糖葫芦到安今嘴边,“阿娘一颗。” 安今轻笑,就着女儿的手吃下一个。 “爹爹一颗。” 杨二原对这些小孩子喜爱的零嘴并无多大兴趣,但想着宝儿吃太多糖也不好,便也吃掉了一颗。 宝儿开心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挥了挥还剩两颗的糖葫芦棒,冲着杨耀祖做了个鬼脸,“讨厌鬼零颗。” 此时牛车还未走远,杨耀祖自然也看到了她的动作,这可给他急坏了,“娘,我们什么时候去买糖葫芦?” 等他有了糖葫芦,他也要去赔钱货那炫耀。 王芳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吼道:“买什么买,一串糖葫芦三文钱,拿什么买。” “不是说给我买吗?娘说话不算数,我也要糖葫芦。” 瞧到又躺在地上打滚的儿子,王芳气得额角突突跳,也意识到自己被那贱丫头摆了一道。 小小年纪,怎么多心眼子—— 买了书后,安今就开始教宝儿读书写字了,宝儿虽然聪明,但是她也不是个能耐得住性子,固定每天只学一个时辰,多了便集中不了注意力。 眼瞅着快到了收成的时候,宝儿乐呵呵的提着小篮子,说要和爹爹一起上地。 安今心知肚明宝儿是不想闷在家里读书,但还是由着她了,给她带上了遮阳的小草帽,又给她换上了轻薄但是能遮住全身的衣物,省得裸漏在外的肌肤被秸秆划伤或刺挠。 在地里杨二原在前面拿着镰刀割麦,宝儿便跟在爹爹屁股后面,提着篮子捡麦穗。 宝儿也就是之前没做过这些,觉得新奇,干劲也十足,很快她就捡了小半箩筐的麦穗。 而安今就坐在一旁林荫下守着他们父女俩,等他们干累了便给他们端茶倒水。 或许今年宝儿参与了收成,等官府来收粮的时候,给她心疼得哇哇哭。 因朝廷腐败,地方流匪不断,派兵镇压需要军费,朝廷没钱,只能加重税收的,税收越重,落草为寇的人就越多,恶性循环之下,今年的税收格外的重,临安现在这个县令也是个贪的,纵容恶吏在村落抢粮,今年的粮食竟收走了一半之多。 安今蹲下来,给女儿擦眼泪,用之前杨二原安慰她的话来安慰女儿,“宝儿不哭,咱们又不靠这些粮食过活,爹爹可以上山打猎,不会叫宝儿饿肚子的。” 之前郑秋成在任的时候,宝儿年纪还小,郑秋成约束得好,收粮的官差也都秉公执守,如今换了个县令,土匪似收粮,也确实是吓到宝儿了。 宝儿环着娘亲的脖子,泪珠不断从她那粉嫩的小脸滑落下来,哭得身体都跟着一抽一抽的,“阿娘,这粮食种了也不是我们的,我们为什么还要种?” 望着女儿委屈又不解的模样,安今温柔地抚摸着宝儿的头发,轻声道:“不种也是要交税的。” 宝儿攥紧小拳头,“凭什么?” 因为没办法反抗。 安今没有跟女儿说这些,“以后宝儿多读些书就明白了。” 宝儿抱着娘亲的腰,闷声道:“那宝儿以后不偷懒了,宝儿要好好读书。” 收粮过后,前杨湾也都是一片愁云惨淡,而杨家发生的事却给大家添了饭后的谈资。 杨四原参加院试时夹带小抄作弊被发现了。 不仅日后不能再参加考试,之前的考取的功名也被革除了。 自从杨四原被县令打了二十棍的消息传开后,书院的同窗都说他得罪了县令,不与他交往,他本就是极骄傲的性子,受了打击后整个人都消沉了下去,平时连书院都不怎么去了,只自己在家闷头读书,院试连考了几年都没过,再加上村里人的闲言碎语,镇上岳家的瞧不起,他可不就动了歪心思。 作弊这事一出,杨家也算成了前杨湾最大的笑话,村里人有时离杨家院里近一点都能听见张玲花哭天抢地动静,有的人还故意去看热闹,最后也都被红了眼的张玲花拿着扫帚赶了出去。 对于此事,安今只能评价自作自受,也没有什么心思落井下石。 就是今年这一场重税,下半年北方才发生了一场动乱,朝廷为了镇压开始大规模征兵,要求每家每户必须一位壮丁。 眼看离朝廷征兵的节点越来越近,安今也越来越焦虑。 “阿娘,爹爹今天怎么还没回来啊?” 宝儿习惯在日落时在院外等爹爹归家,可今天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又哒哒的跑回来,抱着安今的腿寻问。 安今心里猛地一沉,【系统,你……】 【嗯,我下手了,只叫他脚滑摔断了腿,人没事,杨家人已经把杨二原的名字报给官府了,后日征兵的官差就要来了。】 安今稍稍心安了些,但又担心他的伤势,她牵着女儿的手,努力平稳自己的声线,“宝儿别怕,娘亲陪你一起去等爹爹。 如今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黑乎乎的一片,爹爹还没有回来,宝儿虽然年幼,但还是察觉不对了。 她嘴巴瘪了瘪,眼泪要落不落的,可抬头看到阿娘同样担忧的样子,才强忍泪意没哭出来。 就在宝儿快憋不住的时候,男人的身影才逐渐从暗夜里显露出来,他一步一步走得极慢,手边还拿了棍子当作支撑。 “爹爹。” 第105章 第105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 杨二原身上都是泥渍,左腿的裤腿上还有暗红色的血迹,手里拄着一根歪扭的树枝,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沉重。 宝儿小嘴一撇,再也忍不住“哇”地哭了出来,“爹爹,你怎么了?爹爹。” “二原哥。” 安今也红了眼眶,脚步匆匆上前搀扶住男人。 男人面色苍白,强忍着痛楚,牵出一抹笑意,宽慰着妻儿,“不用担心,只是不小心摔到了腿,修养几天就没事了。” 他平日上山一向小心,可今个不知道怎么回事,脚上竟滑了一下,只怪自己大意,平白叫妻儿担忧了。 虽然这是她和系统商量过后的结果,为了逃过那场必死的兵役,可安今看到男人这副样子,心里还是猛地揪了起来。 收粮过后,安今该一直想怎么叫杨二原逃过那场兵役。 在这个朝代,父母健在一般兄弟几个都不会分家,当初杨二原分家时只是在村长和杨家族老的见证下,单出来过,分家不断亲,也不分户,在官府户籍上他们和杨家人还算是一家人。 朝廷要求一户出一人,就算他们分了户,当作单独的一家,杨二原也是需要应征上战场的。 除非叫杨家人不报杨二原的名字,或杨二原自身不符合条件。 前者的可能微乎其微,安今愁了些许天,最后还是寻了系统帮忙,系统很快也给她这个方案,说会在朝廷征兵的前夕叫杨二原把腿摔断。 事已至此,安今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她扶着男人到床上躺着,继而俯身安抚女儿,“宝儿别怕,爹爹只是受伤了,阿娘去找大夫给爹爹看腿,宝儿留在家里照顾爹爹好不好?” 宝儿胡乱抹了把面上的泪,重重地点头,“好,宝儿照顾爹爹。” 安今轻拍了下女儿的发顶,便直接去找德叔了,她害怕再晚一会,真的给杨二原留下什么难以治愈的后遗症。 杨德叔听了信,也连忙提着药箱赶来了,仔细探查了杨二原的伤势后,他面色凝重,摇头沉声道:“腿骨断了,得好好养着,这大冬天的,恢复起来可不容易,只怕是……” “呜呜呜。” 宝儿虽然还听不太能听懂是什么意思,但是也能感受到屋里沉重的气氛,又小声哭泣了起来。 安今把哭闹女儿揽到怀里,稳住声线问德叔,“只怕是什么?” 望着她们母女俩,杨德叹了口气,“只怕日后会不利于行。” 二原家地少,本就靠打猎过活,万一以后要是瘸了,打不了猎,这一家三口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不提以后,怕是今年的冬天都难熬,今年的粮食本来就没剩多少,二原家就他一个劳力,入冬的储粮都是要靠二原这两天上山打猎去筹备,可偏偏又出了这样的事。 安今顿时手脚冰凉,怎么会那么严重? 【宿主别害怕,他会好的,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叫他的症状从外观上看起来更严重了些,其实修养一个月就好了。】 有了系统的话,安今的心方才稍稍安定下来,只让杨德尽力医治。 杨德将杨二原错位的骨头接回原位,给他腿上绑上了用于固定的木条,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这才转身离去。 忙到现在,安今事先做得饭都有些凉了,她将饭菜端上来,瞧到躺在床上的男人,开口道:“二原哥,我来喂你吧。” 想来他们在一起这七年,基本都是男人一直在照顾着她,他在家的时候,她永远不用操心家里的事,家里的米面粮油永远都是满的,柴火也都是劈好一捆捆摞在灶屋的,冬天天冷她不愿出屋,饭也都是送到她手边的。 现在也到她把饭送到男人手边了。 杨二原无奈地接过饭碗,“不用,我只是腿断了,不是废了。” 见状,安今羞郝,她确实有些关心则乱了。 宝儿担心爹爹,有些食不下咽,眼泪汪汪的看着杨二原包起来的腿,“爹爹,你疼不疼啊?” 杨二原捏了捏女儿的小脸,温声道:“不疼,宝儿不用为爹爹担心。” 安今也哄着女儿,“今天已经很晚了,宝儿早点吃完饭去休息好吗?等明天宝儿起来早些,再来看爹爹好不好?” 宝儿委屈地瘪了瘪小嘴,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乖巧地点点头说道:“好。” 今晚宝儿也吓坏了,吃完饭后,安今先把宝儿哄睡,才回到里屋照看杨二原。 男人上半身靠着床头,受伤的那条放在床上,另一条腿曲着,手里还拿着刀,削着从山上带回来的那根树枝,似乎想给自己做条拐杖。 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安今才露出来脆弱的神情,她走过去,将他手上的拐杖拿远些,“二原哥要听德叔的话在床上好好养着,不能随意下床走动。” 杨二原知道妻子这是在忧心他,轻声道:“没事,只要不碰到伤腿就行。” 他之前也不是没有受过伤,在快摔的时候,尽力护住了身子,这个程度理应对他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只不过没想到腿还是断了,他对自己的身体十分清楚,修养几天约莫就能好,远没有杨德叔说得那么严重,拄着拐完全能正常走动。 他拉着妻子的手,看她眼中的疲累,略含歉意道:“我该再小心些的,叫你和宝儿为我担心了。” 要是一直躺在床上,恐怕要给妻儿添上不少麻烦。 安今心里微酸,这根本就不是他小心不小心就能避免的。 “二原哥,你就放心在床上养着吧,这段时间好好休息,我会照顾好你的。” 话落,安今又去打了盆水,帮男人身上沾上泥的脏衣服脱下来,将帕子浸入到温水里,给他擦拭身子,换上干净的衣物。 杨二原这倒是没拒绝,极为配合,叫抬手就抬手,眸光却一直落在妻子的身上,眼里满是温柔。 忙完一切,安今躺在了男人身侧刚准备睡觉,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抬眸望着男人,犹豫道:“二原哥,我会不会踢到你的腿啊?要不……我还是去跟宝儿一起睡吧?” “不会,宝儿该睡着了,小心吵醒她。”男人嗓音低沉而温和,伸手揽住妻子纤细的腰身,“早些睡吧。” “好吧。” 安今想着自己留下来也好,要是男人渴了或是要起夜,她都能及时帮上忙,便窝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了。 杨二原如今腿伤了,安今不叫他下床,自己一整天都在照顾他,而宝儿也一直在守着爹爹,时不时给爹爹端茶倒水。 两日后,官府的人果然来征兵了。 “杨二原可在?” 官差们身穿黑色制服,庄严肃穆,腰间悬挂着长刀,身上比收粮的官差还多了一股子煞气,让人不寒而栗。 安今心中不禁打起了鼓来,放他们进来去看躺在床上的杨二原。 官差看到断了腿的杨二原顿时眉头一皱,只问他是不是装的,几番解释后,又找来了杨德来对证,证明杨二原前两天便摔了腿,还极有可能成为瘸子后,他们自然是不满意这个人选,看到户薄上杨二原还有几个兄弟,便转身直接去了杨家。 等官府的人走后,安今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她坐在男人身侧抱住他的腰,依赖道:“吓死我了,还好我们一家人还能一直在一起。” 宝儿并不知道今天来家的陌生人是干什么的,她歪着头看着抱在一起的爹娘,笑嘻嘻地凑上去,“宝儿也在。” 望着围着他的妻儿,杨二原绷紧的神情也松了下来,心中亦是一阵后怕。 朝廷要征兵,此前他竟一点消息没有收到。 他不意外爹娘会把他的名字报上去,故意瞒他,估计也是怕他知道后生事。 芸儿柔弱,宝儿年幼,若是他没有碰巧伤到腿,真的跟着朝廷出征,她们母女二人又该如何在村里生活? 杨家人虽是他的亲人,但他们能善待他的妻子和女儿吗? 只怕芸儿和宝儿不仅得不到善待,反而会被磋磨。 想到这,男人幽暗冷沉的眸底泛起一股寒意。 “二原哥,你也该饿了吧,我去做饭。” 成功避开一家人命运的转折点,安今也扬起明媚、毫无阴霾的笑颜。 安今欢欢喜喜到灶房准备炖鸡汤,如今男人腿伤了要补身子,宝儿也正在长个的时候,也需要补充营养,她只好把家里养了许久的鸡给杀了。 安今在灶房忙碌,一会宝儿也哒哒地跑了进来,一屁股坐在灶前的矮凳上,“阿娘,我来帮你烧锅。” “好呀,谢谢宝儿,小心不要被烫到哦。” 灶里柴火劈里啪啦的烧着,宝儿乖乖地坐在灶前,不用添柴的时候,拿着烧黑的木棍在地上画着小猪,屋里一片温馨祥和。 然而没过多久,外面又响起来一阵哐哐的砸门声。 紧接着,便是张玲花悲痛又阴狠的咒骂声,“老二快给我开门,老娘倒要看看你的腿是真断假断?” “你那腿怎么早不断晚不断,偏偏这个时候断,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了朝廷要征兵,故意装的,开门,快门啊,你就是装的,我要去找官府的人,把我的四原换回来了。” 话说,那边官府的人到了杨家只见到杨一原和杨四原,如今地里不忙,杨三原被爹娘赶到镇上搬货贴补家用去了。 杨四原虽说作弊被抓,没脸出门,只窝在家里好吃懒做,但毕竟是杨父和张玲花疼了大半辈子的小儿子,也都情愿养着他。 而杨一原作为家中老大,常年操劳,早早便生了白发,身形干瘦又佝偻着腰,看起来极为苍老,反观杨四原正值壮年,官府想到没想直接拉了杨四原充军。 杨四原当场被吓得屁滚尿流,忙慌说自己是读书人,考了童生,可以免除徭役。 官府的人自然不会随意信他的话,拿着名单和户薄一查,发现他确实是个读书人,不过前不久才因作弊被革除了功名。 既然不过是一个白身,他们便没有再继续掰扯,直接叫人压了杨四原走。 见自己的心头肉要被抓了,杨父和张玲花跪在地上再三磕头都没用,反而被官府的人踹了几脚。 如今杨四原被抓去充军,张玲花可不就把气撒到二房身上,只恨不得死的人是杨二原,各种恶毒的话都脱口而出,骂声尖锐刺耳,充满了怨毒与愤恨。 “当时在山上怎么没把你摔死呢,平白连累了四原。” “我就知道老二是个讨债的,生下你老娘就该给你丢尿桶里溺死。” “四原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连镰刀都没拿过,怎么能上战场呢?” 一想到生死难料的小儿子,张玲花就悲痛欲绝,她瘫坐在地上,仰头哭喊着,“老天,你怎么不睁开眼看看啊。” 外面刺耳的声音叫安今办法听不见,她也没想到最后官府抓得人是杨四原。 说实话,还挺叫人开心的。 宝儿精致的小脸顿时也皱成了一团,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安今瞥见了女儿的小动作,不由露出一抹笑意,柔声道:“宝儿去陪陪爹爹好不好,不要叫爹爹伤心。” 再怎么样,张玲花也是杨二原的亲娘,被亲娘那么恶毒的诅咒着,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痛快。 “好的阿娘,宝儿这就去找爹爹啦。” 宝儿回屋爬到炕上,双手环着爹爹的脖子,小脑袋亲昵地贴在爹爹宽阔的胸膛上,“奶奶坏,爹爹不要伤心,爹爹有宝儿,还有世界上最最最好的阿娘。” 听着女儿软糯的撒娇声,杨二原心生暖意,他也知道是妻子叫宝儿过来的。 他抬手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嗯,爹爹有你们就够了。” 第106章 第106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 杨二原腿上的伤势,仅一月便已恢复如初。 如今马上也快入冬了,杨二原没有选择去山上打猎,吃的粮食什么的,只有手头有钱都可以到镇上买,他倒也不急,在入冬前只是带着妻儿到山上捡了些过冬的柴火。 说是捡柴,不过也是带宝儿出来玩而已。 男人腿伤的时候,安今可不敢一个人带着宝儿到外面乱跑,被拘了许久的宝儿一到山上就彷佛释放天性了般撒了欢的跑。 安今看着也很无奈,宝儿虽然长得像她,但是性子却随了杨二原。 要她在家读书,宝儿只能读一个时辰,叫她出来,她却能跑遍整个山头。 了解宝儿活泼好动的性子,安今也不会拘她必须在家读书,平时宝儿趁着杨二原在家的时候,总是缠着爹爹叫她射箭。 宝儿的手劲也随了杨二原,小小年纪就能把弓拉满。 杨二原自小在村里长大,也知道宝儿没有兄弟帮衬,在他百年之后宝儿孤身一人很容易受到欺凌,也希望女儿能有自保和养活自己的能力,便也乐得教她,甚至还教她耍刀。 比起跟着阿娘念书,宝儿更喜欢跟着爹爹学射箭和耍大刀。 安今尊重女儿的喜好,但也没有放弃对女儿的文化教育,如果不通晓事理、不明是非善恶,拥有强大的武艺反而是个祸害。 等宝儿十岁的时候,便开始跟着爹爹一起上山打猎了。 等宝儿十七岁的时候,杨二原已经放心叫宝儿一个人上山了。 暮色沉沉,天边的晚霞如凝血一般,将山林都染得暗沉。 李舜月捂住肩头,在山林里踉跄着前行,不稳的步伐踩在地上的落叶,发出凌乱的声响,鲜血顺着衣角不断低落,在地上落下一串触目惊心的殷红。 似乎力竭,李舜月倒靠在一颗树下,望着茂密而又弥漫着山霭雾气的山林,心下微松。 此处偏僻,想来追兵也寻不到此处。 意识逐渐模糊,李舜月俊秀的面上毫无血色,正欲闭眼小歇一会时,却突然听到一声狼嚎,且愈来愈近。 李舜月费力地睁开双眼,却看到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贪婪的、凶狠的,试探地一步步朝李舜月逼近。 李舜月挣扎着想要起身,然而一路逃亡至此,身上再提不起丝毫力气。 在狼扑上来的瞬间,李舜月握紧了藏于袖中的匕首,然而只听“嗖——”的一声,一直利箭飞来,精准的射中了那只狼的脖颈。 这射箭之人力道极大,箭直接穿过狼的脖颈将其钉在了地上。 李舜月微惊,抬眸望去,只见前方的小山坡上站了个约莫十七八的少女。 少女手持长弓,一身利落的短打劲装,箭壶斜挎在身后,山风将她的发肆意扬起,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庞,漂亮而又充满力量,让人移不开眼。 宝儿走过去查看自己的猎物,只见这狼的体型不小,自己也不好搬,转而看向旁边那个半死不活的“男子”。 他穿着烟紫色的衣袍,乌发高高束起,没有一丝碎发散落,剑眉斜飞入鬓,骨相绝佳,既有男子的刚毅又有女子的柔美,虽然此时因受伤虚弱,然而眉下双眸锐利的却让人无法小觑。 只一眼,宝儿便知他是个外乡人,前杨湾可没有这样的人,也不知怎么跑到这来了。 “喂,你受伤那么严重,要不要去我家?” 望着少女那宛如山间清泉般的眼眸,李舜月微微有些失神,转而眉头轻挑,“你那么没有防备心,随意邀请陌生男子回家?” “你不是女孩子吗?” 且说不管是男是女,她爹爹都能一个打三个。 宝儿望着她的脖颈处,虽然她穿着男子的衣袍梳着男子的发髻,身形也和男子差不多,但是有些特征是无法伪装。 她好奇道:“当女孩子多好啊,为什么隐藏自己的性别?” 闻言,李舜月沉默了许久,“因为做事会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我奶奶经常说我天天上山野,没个女孩样,可女孩该是什么样呢?” 宝儿双手一摊,“我可以跟着娘亲读书写字缝衣服,还可以跟着爹爹上山打猎耍大刀,我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啊?” 少女的平白朴素的话,却让李舜月心头猛地一颤,无形震碎束缚了她多年的枷锁。 生平第一次,李舜安想去主动结交一个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杨如,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的小名宝儿。” 李舜月口中念着这个名字,“宝儿?”转而笑道:“那你爹娘一定很疼你。” 说起这个,宝儿美滋滋的捧着脸,“那当然,爹娘就我这一个宝贝。” 李舜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刚才说的话还算数吗?” “哪句话?” “问我要不要去你家,我想去。” “好呀,不过你要帮我一起扛这条狼。”—— “阿娘,爹爹,我回来了。” 李舜月跟着宝儿一起回到她家中,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茅屋,西南角还圈出一块地方养鸡,除了家里干净些,其他和普通农家并无不同,很难想像就是在这个地方养出了那么通透别致的姑娘。 很快她又见到了宝儿的爹娘,他们和普通村户一样,但又很不一样。 宝儿的娘亲是个很温柔美丽的女子,宝儿的爹爹高大沉稳,看起平平无奇,却能一只手就能扛起她们两人带回来的狼。 她知道宝儿带她回家,一半原因是想叫她一起把狼扛回去,虽然她身上还有伤,但也同意了,结果就是原本的伤口重新裂开,血流不止,她也因此在这留了下来。 由于她身份特殊,不宜见太多生人,拒绝了宝儿为她请大夫的要求,宝儿便自己跑去去村里的赤脚大夫那找了些止血的草药给她敷上,帮她包扎。 她能感觉宝儿的爹爹不太欢迎她的到来,但还是因为宝儿收留了她,也是在这让她体会到了寻常家的温情。 这个茅屋很小,甚至腾不出一件空余的房屋,这晚她也是和宝儿一起睡的。 宝儿的阿娘还给她拿了一套衣物来,是宝儿未穿的新衣。 他们肯定是知道她的真实性别的,她并未刻意隐瞒自己的性别,甚至连束胸也未穿,只不过从小被当作男孩来养,习惯了穿男装束男子的发髻。 她换衣的时候,宝儿看到了她袖中的匕首,问她是不是也会武。 宝儿是个很赤忱又活泼的女孩,什么也不问她,却说起了自己生平的经过。 她说她幼时也是有朋友的,不过现在那些女孩都在被拘在了家中做女红,操持家务,要么就忙着相看和嫁人,大约难得遇到和她一样“不同寻常”的女子,宝儿对她很是亲切,缠着唤她姐姐。 遭下属背叛,她驻扎在临安的势力被朝廷发现,身边亲卫为了掩护她引开了官兵,而她一人逃到山林中,没想到却遇到了一个如此合她心意的小姑娘。 跟宝儿回家的路上她留下了信号,不出两日,她驻守在临安县外的兵马差不多就能找上来,并成功拿下临安。 当她的人包围这个小茅屋,齐刷刷地跪在她面前,冲她唤“主上”的时候,宝儿第一次用防备警惕的眼神看着她。 “你不管你是什么人,看在我曾救了你的份上,不要伤害我爹娘。” 看着面前强装镇定的小姑娘,李舜月轻笑,只问,“要不要跟我走?” 宝儿明亮的眼睛瞬间瞪得浑圆,望着她,“你什么意思?” 李舜月背着手,望着皇都的方向,眼里满是野心,“你的身手很好,跟着我,你能有一番大作为。” “可是我只是想陪着爹娘。” 李舜月回过身来,包容的摸了摸她的头,“你留在这,永远会受村里人指指点点,不管你有多优秀的,他们提到你们家都会可惜你是个女儿,说你父亲绝后。” “跟着我,我会开创一个新朝代,女子可以习武,可以读书,可以入朝为官,你也会交到很多和你一样出色的朋友,不用在成为世人眼中的异类。” 听着李舜月描述的世界,宝儿眼里慢慢涌出些期待和向往,但面上又十分纠结。 她知道她和村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爹娘只有她一个孩子,她自然是要陪着他们身边的。 可留在村里,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单调枯燥,哪怕她打得猎物再多,村里的人都只会说爹娘生了她一个女儿没用。 若是她能跟着舜月姐姐闯荡一番事业呢? 她也没想到自己救下来的竟是起义军的女头领李舜月,连她在这个小村子都曾听闻她的事迹。 想到每次秋收时,官吏来收粮时嚣张又凶悍的嘴脸和镇上满街饿死的乞丐,宝儿指尖不由自主地绞着衣角,“我……我要和爹娘商量一下。” “可以。” 李舜月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手下退出去,随后对宝儿温声道:“不用着急,我会一直在门外等着你的答复,哪怕是拒绝。” 宝儿神情满是纠结,回头却见爹娘都站在里屋门前静静地看着她。 宝儿的心很慌,眼眶也红了,“爹爹,阿娘,我……” 安今走过来,像幼时一样把宝儿抱在怀里哄着,“宝儿不用担心爹娘,想去做什么就去吧,爹娘会永远在家等着你的。” 在李舜月刚来到他们家时,安今见她怪异的穿衣打扮,就猜到了她就是剧情里的那位女帝。 李舜月出生江东世家,其父亲为家中族长,但身体有疾,只能有她一个女儿,他不愿将族长之位让给旁支,便把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当成儿子来养,甚至对外宣传自己生得也是儿子。 等李舜月完全掌握族中势力后,才朝外公布了她的真实性别,不过还是习惯了穿男装。 跟系统确认了李舜月的身份后,安今不得不感叹剧情的强大,哪怕现在宝儿没有杀死杨家人,出逃前杨湾流落乞丐窝,两人还是相遇了。 不过哪怕知道了李舜月的身份,安今也没有阻止宝儿和她亲近。 说实话,她挺感激李舜月的,剧情里小反派走投无路,毕竟也是她收留了小反派,培养了小反派。 安今自然是想宝儿能留在前杨湾的,不管朝廷怎么改朝换代,哪怕贪官恶吏当道,他们也总有办法活下去,一家三口都能平平安安在村里过一辈子。 但是她和二原哥都不可能陪宝儿一辈子,宝儿的人生还是要掌握自己手上。 她和二原哥终有一天会老去,甚至是死去,到时候只能留宝儿一个人在前杨湾,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这样叫他们怎么舍得。 无论宝儿是选择留家平庸度过一生,还是要去外头闯荡建功立业,她都会支持—— 吱呀一声,门开了。 宝儿身后背着爹爹给量身制作的刀,身前背着阿娘给她收拾的包袱,手里还拎着她的弓箭。 她目光坚韧,看向对面的李舜月,“我跟你走,不过我只给你十年时间。十年之后,我不管你的大业成未成,我都要回来。” 十年之后,爹娘年事也高了,她要回来陪爹娘。 李舜月轻笑,声音里带着有些狂妄的自信,“十年,足矣。” 她侧目又看了院里并肩站立的夫妇。 她想,既然拐走了人家唯一的宝贝,不管大业成不成,拼了这条性命,她也会把宝儿好手好脚的送回来。 宝儿和她不一样,她的爹娘很爱她,也在等她。 第107章 第107章逃荒的落难美人X糙汉猎户…… 朝廷征兵都会发军饷,李舜月带走了宝儿,也给安今二人留了百两黄金,不仅是为宝儿,也为他们收留她的这几日。 不过安今却拒绝了,主要他们生活在前杨湾也花不出去。 李舜月知道是自己考虑不周,面上也没再说什么,之后又叫人送了些铜板和碎银,那人直接把钱放到了他们院子里,安今也没拒绝的机会,只把这些钱和之前郑秋成留给宝儿的钱存放在了一起。 杨二原现在也很少会在上山了,在家也不过是喂喂鸡,砍砍柴,如今灶房里堆的柴都堆不下了。 宝儿走后,安今很明显感觉到杨二原情绪低落了很多天。 晚间,安今揽住男人的腰,将头靠在他宽阔的背上,轻声问道:“二原哥会后悔只要宝儿一个孩子了吗?” 村里和他这般年岁的人如今都是子孙环绕,原本家里有宝儿还好,宝儿一走确实有些冷清了。 杨二原握上妻子的手,摇头,“没有,我只是担心宝儿。” 他自己也是年少轻狂过的,也知道想要改朝换代的不易。 摸到男人手上的厚茧,安今忽然笑了,做爹的曾上山当过匪,女儿如今又参加了起义军,这对父女俩啊。 “宝儿是你一手教出来的,你应该相信她。” 况且如今这天下纷争不断,推翻朝廷的暴政也是大势所趋,李舜月掌握着江东势力,有钱有兵。其辖地率先整肃吏治,厘定税法,百姓生活安稳,市井街巷间日益热闹繁华起来,这也让她在民间也获取了极高的声望。 总体来说,胜算还是很大了。 一切也都跟安今想的差不多,仅五年,她们便直接打上了京城。 这几年他们的起义军从最初的几万兵马扩展到六十万,如今乌泱泱的兵马汇聚皇城脚下,鼓声震耳,旌旗飘扬。 李舜月望着前方高耸的城墙,沉声道:“朝廷其他人不足为惧,唯有那个郑相足智多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过他态度不明,也不知是否会归降,如若他决议死守京城,恐怕会有一场恶战,宝儿切记要小心。” 她身侧的宝儿身骑一匹雪白的骏马,手中握着玄铁长弓,神采奕奕,“主上放心,要是郑相我不肯归降,我直接取他首级。” 这几年沙场的经历叫宝儿褪去了最初的稚嫩,原本白皙的肌肤也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神情坚毅,只那双眸子还一如既往的透亮。 李舜月无奈,当初临安遭难,倒是叫她捡到宝了。 宝儿的力气大,准头也好,说是百发百中也不为过,每次都能在百米之外,取对方将领首级,多次叫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取得了胜利,从临安打到京城,宝儿居功甚伟。 见城下的大军,城墙之上的众人面色凝重。 将领望向一旁身着紫袍头戴官帽的男子,他明明不过中年,发髻间却有了许多银丝,背脊挺得笔直,身上却带着透着浓郁的沧桑和疲惫。 将领不由悲从中来,“丞相,那反贼如今将京城团团包围,宫里传来消息,陛下已经带着剩余精锐出逃了,如今我们可调动的兵马还不足五万。” 此时还未开战,京城也未沦陷,陛下却率先出逃,这叫他们如何不寒心啊。 郑秋成俯身立于城墙,望着城下的军队,勾起了一抹极为嘲讽的笑。 偌大的朝廷竟被一介女流之辈推翻,简直可笑至极。 死守旧都,全自己身后清名,或改投新主,苟且偷生。今日既登上城墙,他大约选得是前者。 自他读起圣贤书时,何尝不是在想侍奉明主,为生民立命,青史留名。 郑秋成自诩有鸿鹄之志,只可惜他生不逢时,君主昏庸,朝廷腐败,他不与之合流,官场毫无他生存之地。 “丞相小心,那反贼身边有个百发百中的神箭手。”将领见郑相的位置危险,想拉他往后退退。 然而郑秋成面上并无惧色,顺着他所说的朝对方军中望去,距离有些远,郑秋成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守在主帅身侧,手持玄铁弓的女子,然而待他看清那人的面容时,郑秋成眼眸骤然一缩。 像,太像了。 郑秋成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了起来,扶着城墙的手指死死地抠进了墙砖之间的缝隙里,他亦无所知。 如果那个孩子长大,约莫也是这般年岁。 想来他这一生,从一介白身到高中探花,再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不可谓不是光耀门楣,平步青云。 可他最对不起的便是他那个妹妹。 对不起在最落魄时,选择了舍弃她,也对不起在他一朝发达,便想强行拆散她的家人,惊她早产,叫她们母女分离。 他年轻时尚且心高气傲,不能接受妹妹的忤逆,不满她为了一个男人,不顾他们一家团圆,宁愿抛弃荣华富贵,也要回到那个男人身边。 如今人到中年,也愈发觉得当时是他错了。 门第如何,土匪又如何,只要妹妹喜欢不就行了,何必非要妹妹走他安排的路。 因为愧疚,他几乎不敢再去想有关妹妹的任何事,连记忆里妹妹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了,可如今见了这个孩子,他才发现,他不仅没忘,妹妹的样子反而在他的记忆里愈发清晰。 始终记得那个深夜,他一盏茶拨了又拨,想见妹妹,又怕见到她。 后来见她粗麻棉衣挺着个大肚子进门,怯怯的唤他兄长,当时他悬着的心彻底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当然知道是他毁了妹妹的一生,所以迫切想复原这一切,抹去她被卖给山野村夫的事实。 如果叫他重回到逃荒时,他大约也会选择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没有那二两银子,他走不到泗县,参加不了乡试。 郑家人丁不旺,到他这一代就只剩他一人了,爹娘还埋骨他乡,他又怎么敢死,叫郑家断了香火。 他只后悔,当时手段过于强硬,不仅没能补偿她,反而因一时气愤和愧疚,二十多年都没有回去看她。 郑秋成眼睛猩红,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伴随着细微的破音,“开城门。” “丞相?” “我说开城门。”—— “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好像换皇帝了,新皇帝还是个女人,就是之前朝廷要抓的那个女反贼。” “呦呵,咱们女人也能当皇帝?” “不管谁当皇帝,只要对咱老百姓好就行。” 前杨湾村口的林荫树下依旧是三五成群的妇人坐着闲聊,手里还做着针线活,比起王侯将相这种虚头巴脑的,她们更愿意谈论村里的家长理短。 “对了二原家那丫头还没回来了?” 这几年连受打击,张玲花如今苍老了许多,面皮拉耸着,没什么肉的脸愈发刻薄,“回什么回,五年都没见到人影,我瞧二原可怜,主动说把老三小儿子过继给他,他还不乐意,自己生不出儿子,也不过继,我倒要看看以后谁给他们养老,死了谁给他埋。” 高玉娘本还在纳着鞋底,听完撇嘴怼道:“你那是真想给二原过继儿子吗?你那分明是图二原手头里的钱。” 一旁的妇人插嘴道:“哎可不过继也没办法啊,二原真是可怜,大半辈子就得了一个女儿,长大还跟人跑了。” 听这话,高玉娘直接把鞋底甩到了那人脸上,“你才跟人跑了,宝儿那明明是去外头建功立业去了。” 被砸那人脸直接黑了,撸起袖子骂道:“你就犟吧,当年可有人看见了宝儿从山上带回了个野男人回来,之后宝儿就不见了,可不就是跟人跑了。” “我呸,那都是你们这些黑心肝的长舌妇乱传的。” “你骂谁呢?” 眼见两方就要打起来了,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一个走在最前方开路的官差手里拿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高声吆喝着,“广德侯回乡,闲人回避。” 他身后跟着两列骑兵,而为首的女子骑着雪白骏马,身形矫健,裙摆上绣满金线勾勒的云纹和朱雀,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尽显王侯贵胄的威严和华丽。 村里人哪里见过这阵仗,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连忙跪在两侧避让。 她们其中唯有高玉娘瞪大了眼睛,想认又不敢认,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宝儿?” 跪在她身侧的妇人猛地扯了一下的她的衣衫,心里骂道这高玉娘是不是疯了。 然而没想到那位贵人真的勒住了缰绳,下马拉了高玉娘起身,熟稔道:“高婶。” 高玉娘又惊又喜,摸了摸她身上华贵的料子,又摸了摸她有些消瘦的小脸,“真是你宝儿?你这几年去干什么了?” 离开了五年,宝儿现在归心似箭,“晚些给你说,高婶,我爹娘还在家吗?” 听着两人交谈,前杨湾的村民这才敢抬眼,一看才知,这看起来身份了不得的贵人可不就是二原家的那丫头。 “在,在,他们一直在等你。” 宝儿重新上马,回眸对高婶笑了笑,神采飞扬道:“高婶,我先去见爹娘,回头再找你。”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过去,张玲花拉住最后一个看起来好说话的官差,不死心的问道:“宝儿如今可是嫁给什么贵人?” 那官差皱着眉,“什么乱七八糟的,那是我们陛下亲封的广德侯。” 什么?! 这下村民们这次傻眼了。 原来那丫头不是跟男人跑了,而是跟着女帝打天下去了? 一会又有一队人马赶来,村长里长跟着一个带着官帽的男子身后,点头哈腰道:“县太爷,广德侯的家在这边。 临安县令喘着粗气,“快快前去,没有提前迎接本就是我等的过错。” 村民们不认识什么前一波人什么身份,可认识村长和里长啊,眼见连县太爷也跟着来了,村民们是彻底沸腾了起来。 “我滴天啊,宝儿真的成了广德侯。” “我还吃过广德侯的满月酒呢。” “当初我就知道宝儿是个有出息的。” “儿子生再多有什么用,还不如一个有用的女儿。” 高玉娘神清气爽,撇了一眼张玲花,嘲讽道:“有的人啊,就是有这个命也没这个福,沾了血缘,可宝儿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张玲花眼睛瞪得老大。 衣锦还乡,村长里长带着县令来迎接,这本是她怀四原在梦里看到四原中举后,来接她的场景。 然而她的四原却是征兵死了,不是在战场牺牲,而是当逃兵,被主帅砍了头在军中立威,为震慑下属死的。 而又被她寄予厚望的耀祖,六岁送他到学院启蒙,却是个榆木脑袋,与人争强斗胜,惹了人,被折了手,不仅提不起笔,略重的活计都干不了。 而她最看不起的二房赔钱货,却封侯拜将,来接她爹娘过好日子去了。 可她却将人得罪死了,沾不上半点光。 她原本也是能当广德侯奶奶的。 张玲花胸脯不断起伏,眼前一黑,竟然气背了过去—— “阿娘,爹爹。” 回到熟悉的茅屋,宝儿步伐匆匆,直接扑倒安今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流,“阿娘,我好想你。” “阿娘,爹爹,你们随我入京吧,陛下封了我为广德侯,还赐给了我一个超级大的宅子。” “哦对了,阿娘,我还遇到了舅舅,当日是他打开了城门,我和陛下才轻而易举地攻进了京城,他说他对不起你,也不敢来见你,如今舅舅已经辞官回正松县了。” 京城繁华富庶,在侯府仆从环绕,日子过得自然舒坦,而安今和杨二原两人却是在哪过都行的性子,随宝儿入京也只是为了陪着女儿。 在暮年之际,两人又回到了前杨湾。 如今宝儿已是朝中重臣,也有了自己的小家,但还是辞官陪他们一起回了前杨湾。 在这个茅屋里,宝儿开启了她的童年,也是在这个茅屋,她送走了爹娘最后一程。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是否封存情感?】 【是。】 第108章 第108章被神眷顾的灰姑娘X光明神…… “辛德瑞拉,你为什么要偷你姐姐的项链?” 马拉夫人手里拿着一串水晶项链,望着面前的少女,神情凶悍的质问。 少女被两个仆人压着胳膊,跪坐在地毯上,她身上穿着灰扑扑的罩衫围裙,整个人灰头土脸的,但是她的肌肤却格外白皙,那双眼睛更是如琉璃般漂亮,里面写满了倔强。 “我没偷。” 马拉夫人鄙夷道:“瞧你那寒酸的打扮,只有你没有华丽的衣服和精美的首饰,肯定是你嫉妒你的姐姐,才偷走了水晶项链。” 她从前不介意丈夫带来的这个拖油瓶,也只当家里多了个佣人,可随着她慢慢长大,那张脸也愈发的精致漂亮,哪怕每天灰头土脸都能轻而易举的夺走她两个女儿的风采。 三日后就是王子的舞会了,国王邀请了王国里所有的未婚女孩去参加,据说王子还会从中挑一位善良漂亮的王妃。 若是辛德瑞拉去了舞会,王子哪里还会看到她的两个女儿。 马拉夫人身侧的两个妙龄少女打扮皆是无比华丽,紧身胸衣将腰肢束得极细,裙摆宽大的拖在地上,像是盛开的花朵。 大姐莎芙莉优雅的摇着鹅羽扇,懒洋洋道:“母亲,她是不会承认自己是个小偷的,把她交给神来审判吧。” 话落,她就命佣人端上了一盆烧得滚烫的油。 二姐菲妮细长的眉毛上挑,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灰姑娘,把你的手伸进去,要是你没有受伤,就说明你没偷,要是你被烫伤了,说明就是你偷的。” 热油烧得正旺,表面的滋滋作响,安今看得心惊肉跳,那么滚烫的油,怎么可能不会受伤? 然而不等她辩解,仆人已经攥着她的手往油锅里按了。 佣人皆是膀圆腰粗的体格,安今根本无法反抗,感受到油锅里腾人的热气,她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只希望系统给她开的痛觉屏蔽能调高一些。 然而她的手进入油锅,并没有感到灼烧的剧痛,反而如同浸泡在温水般舒适。 安今长睫微微颤抖着,心下松了口气,露出一抹浅笑,【系统,谢谢你。】 虽然穿到这个陌生荒诞的世界,但好歹系统一直在陪着她,保护她。 系统:【不是我,是神。】 安今眼睛不可思议的睁大,心脏也跟着跳动了几下。 是祂? 祂又一次帮了她? “这是怎么回事?” 莎芙莉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凄厉叫声,不满的看着那盆油锅,随后又恶狠狠瞪着佣人,“肯定是你们偷懒了,没有把油烧热。” 她说着就自己把手伸进油锅。 “啊——” 手指传来的剧痛,让莎芙莉也维持不住那份优雅,较好的面容因为极度的痛楚而扭曲变形,她甩着手,上跳下窜,嘴里发出凄惨的呼喊,“我的手,我的手,好痛。” 女佣也因受惊,手上一个不稳,打翻了油锅。 “啊啊啊——” 滚油飞溅,落在她们的手背上,精美的衣服上,有几滴油甚至飞到了菲妮的面上,落下的瞬间就留下了个可怕的印子。 马拉夫人和菲妮,还有佣人们都同样发出了凄惨的叫声,整个屋子都乱成了一团。 而这场灾难唯一幸免的却是离得最近的安今。 子爵夫人烫了好几个水泡的手指着安今,尖叫道:“你个祸害精,一定是你使计蒙蔽了神,还用巫术来害我们,把她压到祷告室忏悔,让神来处置她,等王子的舞会结束,再放她出来。” 这片大陆信奉光明神,几乎每户人家都会开辟一间房屋,在里面供奉光明神的神像进行祈福祷告。 可惜比起祈求神的眷顾,马拉夫人和继姐们更热衷于如何打扮自己,参加宴会如何认识更多的贵族。 这间祷告室也成了安今的专属,也是马拉夫人惩罚她的“小黑屋”。 安今跪在神像面前,仰头望着这个大陆唯一的神明。 她来这个世界已经十二年了,她的任务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因为她要去……渎神。 她最初来到世界时,只有八岁,生活在孤儿院里。 圣诞前夕,所有人都在张灯结彩庆祝圣诞的到来,只有她大冬天在街上卖火柴,因为没有完成院长妈妈的任务,不被允许回到温暖的房屋。 她在街上游荡,饥寒交迫,在快被冻死时,她擦亮了手里卖不出去的火柴。 在微弱的火焰中,她看到了一位神。 她看不清祂的模样,只记得祂高大的身影,和祂身上圣洁的气息。 可惜一只火柴燃烧的时间太短,她没来得及多看祂两眼,后来她划光了兜里所有的火柴,都没能再见到祂。 这个世界人人都信仰神,但是没有人真正见到过祂。 而这个世界,她不仅见到了祂,甚至未来还会卑劣的引诱祂。 当时她的样子应该是极为可笑的,长期营养不良身子被饿的极为瘦小,大冬天的脚上只穿了个能塞下她两只脚的拖鞋,身上还脏兮兮的。 但神没有嫌弃她,祂伸出洁白修长的食指在她的额头上轻点了一下。 是神赐予了她祝福,她才没冻死在街头。 后来她的亲生父亲还突然出现了,将她从黑暗的孤儿院带走,来到了王都,一跃成了贵族小姐。 只可惜她那位父亲不是什么贵族,只是靠着一张脸和花言巧语,入赘进了一个子爵夫人家里。 夫人家有两个女儿,也是辛德瑞拉的继姐。 身份使然,夫人和继姐并不喜欢她这个拖油瓶,整日让她穿着破旧难看的佣人服,睡在炉灰和煤渣之间,但是安今好歹不用在孤儿院挨饿受冻,担心流落街头。 这是她进入这个世界的经历,也是原身的经历,她并没能改变什么。 随着原身慢慢长大,受到继母和继姐的刁难也越来越多,她每次受了委屈都只能在这间狭小的祷告室里哭泣。 这间祷告室一度成了她的避难所,因为只要她躲在里面,马拉夫人就不会再刁难她。 在剧情里,原身也被马拉夫人诬告偷了项链, 长期痛苦和压抑的生活下,对神的信仰几乎成了原身唯一的慰藉,当她的一双手被油锅烫得几乎废掉时,原身还以为是她的神不相信她,也认为她是个可耻的小偷。 这个认识几乎叫她崩溃。 她捧着溃烂的手,跪在神像面前,一遍遍向神去证明她的清白。 她说:“神啊,请您相信我,我没有偷姐姐的项链。” “我一直活得如黄金般纯良,如羔羊般温驯,请您信我,我没有偷盗。” 后来她的手忽然萦绕了一层圣光,狰狞可怕的伤恢复如初。 神温柔的告诉她,祂知道,还说是祂来晚了,为了弥补她的委屈,祂可以满足她一个愿意。 原身说:“我想去参加王子的舞会。” 神满足了她的愿望,给了她华丽的衣服和水晶鞋,安排了南瓜马车送她参加王子的舞会。 原身在舞会上现身,果然惊艳了众人,她在舞会上说她这一身都是神赐予她的,她以神眷者的身份不仅获得了王子的青睐,住到了华丽的宫殿,有了穿不完的衣服,还让她获得了这片大陆所有人的敬仰,甚至有其他国度的国王王子慕名来看她,教廷也奉她为圣女。 慢慢地原身也不满于此,她知道她现在的一切都是神赐予她的,也深知只有神才是这个大陆的主人,她不愿去当一个小小国度的王妃,她想获得永生,侍奉在神左右。 有了欲望,她的灵魂不再纯良,神再没有因她的祷告而出现,心急的原身趁着神的虚弱期渎神,怀了神子,也就是这个世界小反派。 原身本以为这样她就能成功获得永生,然而没想到凡人孱弱的身子根本无法接受神力,所以她陷入了沉睡。 后来神子降生,拥有了仅次于祂父亲的神力,但毕竟他不是真正的神,对信徒没有那种与生俱来的仁慈,也听不见众生的祷告。 由于血脉的联系,神子找到了沉睡的原身,或许对母亲天然的孺慕,让他想去唤醒自己的母亲,甚至不惜以这片大陆无辜的百姓为养分,为原身提供源源不断的生命力试图去唤醒她。 不过后来被神阻止了,并且圈禁了小反派,因此小反派也产生了弑神的念头,他认为只有杀了这个父亲,继承父亲的神格,才能唤醒他的母亲。 父子间之前的争斗,最后差点毁了这片大陆。 所以安今来了。 安今望着看不清楚面容的神像,不由感叹原身的大胆。 她要完成任务,只能和原身一样去渎神。 可她来到这那么多年,只见到了神一次。 原剧情中在这个节点,祂是现身了的,不过那是因为原身的手被烫坏了,以及她过于委屈的哭诉。 安今望了望自己依旧完好的手,要是按原身哭泣的方式肯定也唤不出来神。 她思索了会,伸手摸了摸神曾经抚过她的额头,对着神像,敬仰道:“谢谢您,您又一次救了我。” 真诚的祷告会被听见,神喜欢干净纯粹的灵魂。 这是安今梳理完剧情后,得出的结论。 忽然封闭的祷告室传来一阵风,轻轻拂过了她的发顶。 安今心里微动,心里有些可惜,要是她的手像原身一样被烫坏,祂会现身的吧,说不定也会赠她一个愿望。 另一边王宫的城堡里。 国王拿着权杖坐在王座上,望着殿下英俊的青年,缓缓道:“主教大人说,神曾在十二年前赐予过一个女孩祝福,三日后的舞会上你一定要找到她,并让她倾慕你。” 神迹已经上百年没有出现过了,受到祝福的那个女孩一定有什么特殊之处。 要是得到她,说不定他们的国度也会受到神的庇护…… 第109章 第109章被神眷顾的灰姑娘X光明神…… 安今心里有些挫败,这个任务难度无疑是极高的。 因为她甚至都见不到神。 作为芸芸众生的一员,神不可能随时随地的观察她,也不可能每次都听到她的祷告,但这次她确定神就在她身边。 只是她看不见祂而已。 “油锅突然倾倒,是您在帮我出气吗?” 问完这句话,安今的心跳开始加快,又觉得有些羞赧。 这个问题过于冒昧了,神爱世人,随意撒下福泽与恩赐,帮助困顿的信徒,惩罚作恶的人,但却被她说的像专门为她出气一般。 等了许久,果然没有任何回应。 剧情里的神是真正无情无欲,仁爱世人的神明,祂没有任何人的情绪,哪怕是面对原身趁虚而入的算计,神子意图弑杀父神的大逆不道,都没有引起祂的任何波澜。 祂确实能唤醒原身,但是祂没有,因为祂觉得沉睡是对原身作恶的惩罚。 唯一让他情绪产生波动的就是发现神子想用这片大陆的生灵去唤醒原身。 安今不由叹了口气,想要得到这位神明的偏爱,简直太难了。 “哦,我可怜的女儿,听说你又被你母亲罚了。” 祷告室的小窗突然被打开,窗外站着个中年男子,他戴着高顶尖帽,胡须被打理的根根分明,形成一个标准的八字,任谁见了都会以为他是个精致讲究的贵族。 “父亲。” 少女微微回首,她金黄色的长发曲卷地铺散披在肩上,煤油灯照亮她的面容,肌肤如雪般洁白,嘴唇如玫瑰般艳丽,精致的就像是被神亲吻过一般。 杰斯明摇头叹息,“可怜的女儿,你有着神也会为之动容的美貌,本该用华丽衣裙和珍贵的珠宝来装点,不该睡在炉灶旁或者被关在祷告室。” 他摊了摊手,“但很可惜,我不是这个家的主人。” 你现在的不幸和苦难都是那个凶悍的女人赐予你的,他这个父亲无比心疼你,但是也无能为力,所以你要是凭着美貌嫁给贵族,可一定要记得把你的父亲我接过去享福。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你的生日。好孩子,希望你能撑过这三天的禁闭。” 杰斯明将一块硬面包放在窗台上,又掏出了一根细细的蜡烛,“记得向伟大的神许下你的生日愿望,最好是能嫁给了王子,这样就不会有人再叫你灰姑娘。” 不走心的施舍,几句好话,足以虏获一个饱受继母折磨的女儿,让她对他感恩戴德。 安今看透这位父亲的虚伪,但从他的话里,安今受到了启发。 她低着头,泪水沾湿的睫毛忍不住地颤抖,做足了不被家人喜欢,但又期待爱与关怀的可怜姿态。 孤身被关在祷告室,她唯一能倾诉的对象便是那高高在上,悲天悯人的神像。 “仁慈而伟大的光明神啊,母亲临终前说要我务必活得如黄金般纯良,如羔羊般温驯,只有这样,才会有人喜欢我,仁慈的神也会一直保护我。” “我一直按着母亲的忠告活着,在孤儿院将自己食物分给年幼的孩子,在继母家努力劳作,可还是没有人喜欢我,只有您的仁慈在眷顾我,拯救我。”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本就有许下一个愿望的权利。 神会满足一个真诚信徒的生日愿望吗? 如果会,那她该许什么愿望,和原身一样说要去参加王子的舞会? 安今跪在神像前,将蜡烛插在干硬的面包上,随后她从灰围裙的兜里拿出一根火柴点燃它,在火光亮起的时,她双手合十,“我的生日愿望是……见到您,仁慈的光明神大人。” “十二年前的平安夜,您赐予我新生,让我没有死于寒冷、饥饿,我爱戴您,渴望见到您,我愿意奉献我的灵魂,我的一切去感恩你的仁慈。” 无比虔诚的祷告从少女唇瓣里说出,没有人怀疑她的真心。 只有安今知道她的心跳得有多快,因为她的不真诚,她的卑劣,她在试图用神的仁慈去接近祂。 这个世界神的力量是超乎一切的,还好系统可以帮她屏蔽一切有关任务的心神,不然安今真的怕神知晓她肮脏不纯的念头。 安今大着胆子许愿过后,缓缓睁开了眼睛,目不转睛盯着火焰,心跳如擂,却不知神已经悄然地降临在她身后。 一道似近似远的声响传来,“生日快乐,乖孩子。” 安今的心猛地颤了一下,祂真的来了。 她腿上一软,再维持不住标准的跪姿,跪坐地上,即使这样还是无法将目光从眼前这位神明身上移开半分。 依旧是圣洁白袍,上面闪耀着金色符文,祂身形极为高大,当初幼年的她,需要把头高高扬起才能看到祂,现在她长高了许多,依旧需要仰视他。 人无法直视神的样貌,祂的神情样貌在她眼中依旧是模糊不清的,让人琢磨不透,但祂浑身气息却像是和煦的日光,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亲近祂靠近祂,沐浴祂的光辉下。 或许就是光明的气息。 恶魔或许还要靠美丽惑人的外表,满足人类的欲望,才会受到人的追捧,但神不会,只要祂站在那,哪怕看不清样貌,依旧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如果没有见到过神,人们可能无法感受到这种狂热,但凡只要感受到祂的存在,作为这片大陆的子民,没有人能不去爱戴祂。 安今看着如今面前半透明的灵体,说明这是光明神的灵体,也就是说是真正的神! 作为一个忠诚的信徒,安今满是孺慕望着祂,“谢谢您的降临,这是我过过最好的生日。” 尤利乌斯望着面前过于漂亮的少女,亲眼见到缩在街头的可怜女孩长成现在这副美丽的样子,祂大约是……欣慰。 耳边的祷告声太多,而她却是祂唯一插手改变她原定命运的孩子。 或许她当时过于年幼,或许她的灵魂足够纯净,祂确实不忍她凋零在圣诞的前夜。 祂抬起手摸了摸她漂亮的金发,“见吾不算愿望,你可以重新许个愿望。” 这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虽然有了祂的祝福,但是她过得依旧不好,被继母继姐苛待,吃着干噎的面包。 这不是一个被神眷顾的孩子该过得生活。 她却依旧感谢祂。 对于乖孩子,需要奖励。 虽然看不清祂的脸,但是安今能感觉到神在笑。 温柔,慈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放肆一点。 她鬼使神差道:“那我希望能时常见到您。” 或许觉得自己这个愿望有些过分,她又补了一句,“或是听见您的声音也可以。” 系统:…… 见自家宿主完全被迷惑的样子,系统提醒道:【宿主,你该说你想去参加王子的舞会,在舞会上公开你神眷者的身份,这样你才能成为教廷的圣女,从而找到光明神的化身,完成任务。】 光明神幻化的化身就被供奉在主教廷中,据说这是几百年前神为阻止一场可怕的疫病,幻化了人身亲自去了人间。 疫病结束后,他的灵体依旧回到了传说中的神殿,那具化身留在教廷,被世代主教守着。 这也是教廷最大的秘密,原身就是因为受到过神的祝福,被教廷奉为圣女,偷听到了这个秘密,才让她得逞接近了光明神。 尤利乌斯金色的眸光闪了闪,眼底划过一抹意外,神色不明的打量着面前这个孩子。 作为神,祂的眼睛能看到所有人的结局,例如十二年前看到了这个孩子被冻死结局。 例如方才看到她穿着漂亮礼裙在宫殿里和王子结婚的结局。 可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她的结局又变了,甚至祂也看不清了。 尤利乌斯收回了手,淡淡道:“贪心的孩子,换个愿望。” 安今的脑袋像是被打了记闷棍一样,陡然清醒了,但还是压抑不住心里被拒绝的那股难过,眼眶一点点红了,“那我……我想去参加王子的舞会。” 明明是说出自己的愿望,可少女现在委屈的姿态却是有人在逼她做自己不愿的事一样。 尤利乌斯眉头微皱,“可以。” “可我没有华丽的礼裙,无法出席舞会。” 只见光明神手指轻点,安今不受控制地转了个圈,身上发出了一道刺眼的光亮,灰扑扑的罩裙变成一条如梦幻般的蓝色纱裙,十二层不同深浅的蓝纱蓬起宽大的裙摆,上面镶嵌着珍贵的水晶,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原本稍显凌乱的金色长发此刻也被精心编织成精致的发辫,柔顺地垂落在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一侧,像是闪耀着光芒的金色河流,垂至腰部。 少女原本的漂亮的样貌在盛装下发挥到了极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样华丽的装扮本该出现在宫殿上,然而现在却是在一件狭小昏暗的祷告室里,在光明神的神像前,就像是……献给神的礼物。 “很漂亮。”尤利乌斯夸赞了一句。 安今能感觉祂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本来难过的心一下子又被哄好了。 是神用神力幻化出来的装扮,这应该也是祂喜欢的样子吧。 蓝色的裙子,侧编的长发…… 等面上的温度稍稍褪去,安今鼓足勇气,又说了一句,“我不会跳舞,没有人教过我,到舞会上我会被人嘲笑。” 第110章 第110章被神眷顾的灰姑娘X光明神…… 不知不觉,原本的一个愿望,变成了很多个。 少女白皙娇嫩的面上晕染开落日晚霞般的色彩,那双纯真的眸子期翼望着面前的神,目光中流露出一种近乎虔诚的渴望。 望着宿主那充满爱意和孺慕的眼眸,系统忽然有些发愁。 它倒是忘了,这个世界的光明神掌控着世界法则,祂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茫,代表着光明、希望和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 没有人不想去拜服祂的脚下,享受祂的荣光与恩德。 所以原身在受到神的眷顾后,才会疯狂的想要得到永生,想去永远侍奉光明神,甚至不顾一切的去玷污光明神的化身。 哪怕是它带来的宿主,也无法抵抗神的魅力。 系统有想过去消除这个世界对宿主天然的影响,但它透过那一团迷雾看到神包容慈爱的神情后,又放弃了。 要是信徒不迷恋神,光明神反而可能会觉得反常。 只要在神子出生后,它来唤醒沉睡的宿主,神子就不会再想着献祭这片大陆的生灵,任务也能完成。 面对信徒的愿望,尤利乌斯完美的如同精心雕琢而成的手萦绕上一层圣光,祂轻轻抬手往少女脚下一挥。 安今提起层层叠叠的纱裙,低头一瞧才发现她原本黑布鞋变成了一双漂亮的水晶鞋。 还没等安今去感叹它的美丽就听见神的声音,“它会带你跳出优美的舞步。” 话落,水晶鞋开始自己跳动了起来,安今不知该如何掌控它,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手势去配合舞步,身形也开始晃晃悠悠起来。 厚重的裙摆也让她无法尽快稳住身形,整个人向前摔去,而她前方是摆放着供品的供台。 “啊——” 安今护着脸,以免自己在神前面磕破脑袋,露出丑相。 然而没想到却落入了神的怀抱。 此刻的祂不再是之前那半透明的灵体,而是变得凝实了许多,仿佛真正拥有了血肉之躯,与常人无异。 被温暖的气息包裹着,安今移开捂住脸的手,就看到圣袍上的金纹在眼前流动,她猛地将脸埋在圣袍里,羞耻得不敢抬头看祂。 她的丑态,她的粗俗,她的不优雅,全被她敬爱的神看到了。 她没有接受过贵族的教育,就算穿着公主裙戴着王冠,也掩盖不住她是个粗俗,只知道打扫厨房的灰姑娘。 想到这些,她又不可抑制的难过了起来。 尤利乌斯眉头微皱,深邃金眸透露出一丝困惑与不解。 祂不理解人类莫名其妙又纷繁复杂的情绪波动,也不喜欢和人如此亲近,可对于在祂怀里的小姑娘,祂倒也没有在她难过的时候将其推开。 祂只是抬起少女的脸,寻问,“你在难过什么?” 少女拉耸着眉眼,明亮的眸子也黯淡了下去,令人不禁心生怜惜。 她用细若蚊蝇般的声音道:“我的礼仪很糟,也学不会优雅的舞步,感觉自己……很糟糕。”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仿佛所有的委屈与自卑都已融入这轻声的呢喃之中。 “善良的品德和纯净的内心,远比外在一切更重要。”神的声音充满着耐心,又带着仁慈的教导。 有些国度用豌豆测试皮肤的娇嫩程度,以此来判定一个人是否为真正的公主。有的贵族摆上珍贵的供品,甜蜜的祷词去展示他们对神的虔诚和敬仰,祈求神迹的降临。 殊不知神真正看得是一个人纯净的灵魂。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像您一样。” 安今不舍的从神的怀抱里出来,穿着水晶鞋在地上站稳,可怜巴巴的问道:“所以您能答应和我一起练舞吗?我只有三天的时间。” 尤利乌斯自然知道世人的肤浅与庸俗,他们以衣服的华丽,珠宝的珍贵,礼仪的优雅,去评判一个人。 哪怕少女灵魂有多纯净,总归也不是和祂在神殿生活,在人间生活总是要满足一些世俗的标准。 尤利乌斯颔首:“可以。” 就这样,安今搭上了那位神的手,指尖触碰的瞬间,酥麻的感觉遍布全身,让安今忍不住的颤栗,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满足。 紧接着神的手又虚搭上了她的腰,宽大的裙摆很好的修饰了少□□美的腰线,哪怕没有穿着勒人的束腰,少女腰身依旧纤细的彷佛一掌就能握住,让人想要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而神的手搭在她腰间,没有任何暧昧情欲的味道,是一个标准的起舞的姿势。 安今面上满是紧张和期待,水晶鞋引领着她的舞步,神带着她的手,蓝色裙摆如梦幻的海洋和神圣的圣袍交织在一起。 她也不知道神下次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所以无比珍惜和祂在一起的每个瞬间,哪怕看不清祂的样子,她望着祂的目光依旧无比痴迷,似乎要将祂圣袍上的金纹刻到骨子里。 “专心。” “辛德瑞拉。” 随后一声怒吼,祷告室的大门陡然被打开。 少女身上的华丽衣裙陡然如星光般碎开,安今呆愣在原地,手上还保持一个舞步的动作,拉着她手的神明和她身上华丽衣服一同消散。 大姐莎芙莉烫伤的右手包着纱布,也没再摇着鹅羽扇,而二姐菲妮面上被油飞溅的地方烫红了一片,又敷着黑糊糊不知名药物。 两人本就是来找茬的,见到安今傻楞的样子直接笑了出来。 “瞧瞧你这滑稽的姿势,你是在练习舞步吗?” “天啊,姐姐,她该不会妄想去参加王子的舞会吧?凭着她……” 菲妮从头到脚去打量她,想去寻出她的不自量力的证据。 她先是望着少女如莹玉般洁白的面庞,她和姐姐每天清晨用牛奶洗面,也没有她这般白皙。她们让她睡在厨房的炉灶边,让她灰头土脸,让不停的劳作折损她的容颜,可惜她依旧光彩照人。 菲妮愤恨地往下去看她的腰部,束腰将她勒得喘不上气也没有她这般纤细,胸口也没有她那么鼓。 菲妮嫉妒得扭曲,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完美的人。 视线扫了一圈,她看到那块硬面包上的蜡烛后,也终于找到了可以嘲讽的地方,“多么寒酸的生日啊。” “我和姐姐的生日,父亲母亲都会给我们带来珍珠和宝石,我们会举办宴会,邀请朋友来为我们祝贺,啧啧啧。” 菲妮忽然又平衡了起来,不管灰姑娘有多漂亮,也只是在她们家讨生活的可怜虫而已。 安今没有理会继姐们的嘲讽,她捻了捻手指,感受着神的余温,面上是幸福和满足的笑,“我已经有了最好的礼物。” 那是神的恩赐,比任何珠宝华服都要珍贵。 “是的,毕竟你还有一块小黑都不吃的硬面包。” 小黑是马拉夫人养得一条爱犬,每天都喜欢窝在马拉夫人的怀中,它的伙食比所有的佣人都要好。 “这面包一定也是父亲偷偷拿给她的,她偷盗,还使用巫术烫伤了我们,母亲说了,叫她在光明神前面忏悔三天,不能吃任何东西。” 安今警觉地护着面包后退了几步,这可是她三天里唯一的口粮,不能被她们夺走。 她试图为自己辩解,“需要忏悔的不是我,我没有偷盗,是菲妮叫佣人将油烧热,是你的尖叫惊扰佣人打翻了油锅,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 “我来这个家一直对你们百依百顺,辛勤劳作,你们不能那么对我。” 说起这个莎芙莉就止不住的愤怒,凭什么她们都被烫伤,灰姑娘却一点事都没有。 母亲畏惧的告诉她,说不定是光明神知道了她们冤枉了灰姑娘,才没有叫她烫伤,还惩罚了她们。 世界上那么多生灵,同时祷告的人也有成千上万,可偏偏神就注意到了灰姑娘,还保护她不让热油烫伤。 多让人嫉妒啊。 “没有我们的母亲,你早就在外头被冻死,或是饿死了,你当然该辛勤劳作来感恩,你也该听母亲的话,虔诚向神祷告。” 莎芙莉一步步上前,一把将她手里的面包夺了下来,扔倒了炉灰里,还将带来豌豆和扁豆都倒了进去。 “你不仅要祷告,还要去炉灰把豆子都捡出来,分好类装到罐子里,这样善良的母亲说不定会施舍你一小块面包。” 安今神情不忿。 才不是,是神的仁慈才叫她活了下来,是她的劳作换来了生存的食物。 她成年后也想离开这里去工作,去纺织,去挤牛奶,不管怎么样,她都能养活自己,是她们将她关在家里,不让她出门。 “啧啧啧,你是在不满吗?灰姑娘。” 菲妮似乎觉得好玩,弯腰抓了把炉灰摸在少女白净的面上,然后看着她的脸和她身上破旧的罩裙变得一样脏污,菲妮满意的笑了。 “可怜的妹妹,你该时刻感恩我们家的恩德,不然光明神也会厌弃不知恩图报的人。” 莎芙莉和菲妮瞧着安今愤怒又隐忍的神情,觉得畅快极了,趾高气昂派下任务离开。 等她们一走,安今看着炉灰里面的豆子,对着神像默默的流泪,她也没敢再次祷告去打扰神,也没有第二个愿望可以换祂出现。 滚烫的泪珠不断滑落,在她沾着炉灰的面上留下两条印子。 然而这次没有祷告,神的身影还是出现了。 “您……” 少女被泪水浸润的眸子格外通透,她怔在那里,似乎不敢相信神迹会在短时间降临两次。 110-120 第111章 第111章被神眷顾的灰姑娘X光明神…… 神就站在那里,像是目睹了她的遭遇。 受了委屈的孩子也不顾及身上的炉灰会不会弄脏祂身上圣洁的衣袍,不管不顾地扑到祂怀里。 或许神给她的感觉过于温暖,叫她忍不住把那么多年的委屈诉说出来,“我没有不知恩图报,来到这个家,一直在努力打水,生火、做全家人的饭、洗全部的碗碟,这些足够换取继母施舍给我的食物。” 尤利乌斯抬手,擦去她面上的脏污,“吾知道。” 祂都知道? 少女慢慢抬眸,卷翘睫毛被泪水沾湿,看着格外可怜,“您一直在关注我吗?” 这就是她没有祷告,神却出现的原因吗? “神无处不在。” 安今微微愣神,无声念着四个字,忽然想起很多次意外好运的事。 “从孤儿院来到王都的路上,我救了一个落水的孩子,当时自己却因体力不支沉入了湖底,醒来却发现自己在树下,是您救了我?” “还有我把家里剩下的面包牛奶分给了一个来乞讨的妇人,被马拉夫人罚跪在石子路上时,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痛意。” “原来这一切都因为是您吗?” 少女每说一个字,眼里的光就亮一分。 尤利乌斯笑而不语,或许是贸然插手了她原本的命运,总让祂觉得,祂该对她负责。 祂怜爱地摸摸她的发顶,吟唱道:“善良勤劳的人会换取好报,懒惰愚昧的人也终将会在未来付出代价。” 听着神温和彷佛能包容一切的声音,安今愈发确定是神一直在默默守护着她。 这样的荣幸和喜悦足以让她忘记此前所有的委屈,止住了哭泣,安今就见到了自己蹭到了祂身上的污渍。 哪怕一点点灰尘落在圣洁无暇的衣袍上都显得格外醒目。 安今不敢看那块污渍,像做错事般垂着头,小声道:“对不起,我把您弄脏了。” 尤利乌斯动作微顿,“没事。” 祂指尖朝壁炉点了点,炉灰里的豆子飞起来,自动分好类装进了罐子里。 “拿去交差吧。” 安今神奇地看着这一切,如果真的要她一颗颗捡拾的话,恐怕三天三夜也弄不完,而神却只用了一秒。 还没等她抱起罐子,就见到神的灵体逐渐透明,她连忙道:“您又要走了吗?” 她不舍得拉住神的衣袍,眼巴巴望着祂,“能允许我多占用一会您的时间吗?我不喜欢一个人,您能多陪陪我吗?” 望着少女那双纯净的眸子,尤利乌斯只说了一句:“神无处不在。” 见神的身影消失,安今难掩失落的神色。 她被关在祷告室里,透过细窄的窗缝看到外面,父亲和继母以及她两个继姐正在长桌上享用着晚餐,食物的香气飘进安今的鼻尖,她默默咽了口水。 等转头时,光明神供台上却出现比外面还要丰盛的饭菜。 安今扬起一抹甜蜜的笑容,原来神没有骗她。 祂真的一直在,只是她看不见祂。 因为神在,她没有因为缺乏食物而饥饿,晚间她在神像的脚下入眠,也没有因为寒冷而蜷缩着身子。 三天时间转瞬而过。 “把门锁上,今天辛德瑞拉绝对不能出门。” 舞会当天,马拉夫人领着两人盛装打扮的女儿出门,临走前还不忘把祷告室的门锁起来。 菲妮脸上的伤还没好,为了掩盖伤口她覆了厚厚的铅粉,而莎芙莉的手上同样也涂了铅粉,掩盖自己的伤势,唯恐王子邀请她跳舞时,露出丑陋的疤痕。 马拉夫人为了显示自己财力,带走了所有的佣人仆从侍奉她们左右。 所以也没有人发现,她们眼中的灰姑娘换上了华丽的衣裙。 王宫外停了不少马车,不仅有王国内的贵族小姐,还有别国远道而来的公主。 望着气派的王宫,马拉夫人拉着女儿的手,激动的发颤, “莎芙莉,菲妮,你们务必要有一人虏获王子的心。” 若不是这次的舞会,她们这些人可是没有机会来到王宫的,如今来了,没有人不想着做这王宫的主人。 “那一定是我了。”莎芙莉拿着鹅羽扇半掩面,眼里充满着野心。 菲妮不服气的挺了挺胸,“也可能是我。” 马拉夫人满意极了,一手拉着一个女儿入场。 宫殿里已经集聚了不少人,她们与周围的贵族绅士攀谈,寻找自己的舞伴,而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在二楼上看台上。 亨利王子站在二楼上,身上的礼服显得他优雅又贵气,他目光在底下的人群扫了又扫,试图寻找那个被神眷顾的少女,可却一无所获。 “来自四面八方的贵宾朋友和我们亲爱的本国子民们,现在有请王子殿下选择开场舞的伴侣,开启我们今夜的舞会。” 伴随着侍官那抑扬顿挫且充满激情的高声唱念,舞会瞬间喧嚣沸腾了起来。 吱呀—— 就在这时,一旁关闭的宫门再次打开了,引了不少人侧目。 只见穿着蓝色长裙的金发少女从旋转楼梯上缓缓走来,每走一步身下的裙摆就会随之摇曳,在灯光照耀在她精致的面庞,折射出惊人得美。 “哦,光明神在上,我发誓我从没见过那么美丽的女孩,她是谁?” “她身上的裙子好漂亮。” 安今看到那么多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提着裙子的手微紧。 她呼出一口气,心里告诉自己要勇敢,坚定的从楼梯走下去,来到舞会中央。 亨利王子痴迷的看着面前的少女,一时竟也忘了父亲叫他去寻找那个被神眷恋的姑娘。 他越过人群直直地走到她面前,目光无比炙热,还不忘做一个绅士礼,“美丽的公主,我能邀请你跳第一支舞吗?” “她可不是什么公主,她是我们家的女仆。”马拉夫人高亢尖叫一声,怒气冲冲带着两个女儿挤到人前。 她望着这个不讨喜的继女,眼睛彷佛要喷出火焰一般,“辛德瑞拉,你这身衣服是从来偷来的?” “王子殿下,请原谅我那么说,我本来是把她关在家里的,可惜她偷偷跑出来了,穿着不知道从哪偷来的礼裙,妄图攀附您。” 面对众人嘲弄或者看热闹的视线,安今第一次反抗这个继母,声音无比的坚定,“我没有偷盗,这是神的馈赠,是我对着神哭泣时,神赐予我的。” “是神的指引让我来参加这场舞会。” 莎芙莉嫉妒极了,高声道:“你撒谎,神怎么可能眷顾你一个小小的女仆。” 场面一时僵硬了下来,亨利也无比地头疼。 “我能证明她说的是真的。”苍老而又威严的声音蓦然传来,打破了现场的沉寂。 众人随之望去,只见是个披着红袍的老者,就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须发皆白,修剪整齐,神情神圣而庄严。 亨利王子率先行礼,“主教大人。” 在场的人皆是一惊,没想到这竟是教廷的主教大人,据说主教大人是唯一能接听神谕的人…… 主教看着安今的神情格外慈祥,“好孩子,既是神指引你而来,那就好好享受这场舞会吧。” 亨利的面上是不加掩饰的惊喜,原来这个漂亮的女孩就是他要找的人。 这简直是太令人兴奋了。 他立即半跪在地上,朝着安今伸出一只手,眼里满是深情,“请问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你陪我跳这第一支舞?” 安今犹豫了许久,还是将手搭了上去。 握住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亨利眼神瞬间变得痴迷起来,他情不自禁地蹲下身子,轻吻了一下安今的手背。 安今皱眉,心里涌出一阵难以言喻的厌恶和反感,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赶紧跑。 可想到参加舞会是她向神许的愿望,她又强忍了下来。 在这三天神的教导下,她的舞步已经很娴熟了。 在跟王子在宫殿跳舞时,安今总想着那间狭小的祷告室,神会温柔地牵着她的手,引领着她迈出生涩的步伐。 而腰间那只不规矩的手,彻底又把她拉回现实。 她能感觉到舞会上那些贵族和王子落在她身上爱慕痴迷的视线,可这都是因为她现在华丽的外表。 只有祂,不管她是那个在街头衣衫褴褛的孩子,还是睡在壁炉旁的辛德瑞拉,祂都在守护着她。 安今再也忍不住,停了舞步,一把推开亨利王子,提着裙子落荒而逃。 亨利惊愕,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可见人跑了,也下意识追了上去,“你要去哪?” 安今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周遭是围观者困惑不解的神情,而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回去。 哪怕她的一只鞋子跑掉了,她也没有回头。 她跑到王宫外,钻进那辆南瓜马车,扬长而去。 剧烈的运动让她的心跳得很快,她攥着裙角,手心微微汗湿,无比渴望回到那间祷告室。 “为什么要跑?”一道熟悉又带着不解的声音突然响起。 安今的心跳忽然停滞了那么几秒,这辆南瓜马车,她的对面,神的身影忽然出现了。 马车的空间不大,神半透明的灵体就坐在她对面,祂的圣袍紧挨着她的蓝色纱裙。 巨大的喜悦和满足充满了安今的头脑,让她无法思考,任凭内心的欲望操控着她的行为。 少女猛地起身,抱住了那位神的腰,吐露着自己的心声,“我不想参加什么舞会,是您赐予了我新生,是您赐予我他人惊羡的目光,我愿将我的灵魂,我的身体都献给你,我想永远侍奉您左右,无论以什么身份。” 系统:【?】 望着少女充满爱意的眼睛,尤利乌斯眸光却一点点冷了下来。 这不是普通信徒对神信仰,夹杂了私欲和爱慕。 或许是祂的过于仁爱,叫她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啊——” 少女毫无保留的剖白,换来的却是手上针扎一般的刺痛,让她下意识松开了手。 “我说过,我不喜欢贪心的孩子。” 第112章 第112章被神眷顾的灰姑娘X光明神…… 虽然那股刺痛只持续了一秒,但还是叫安今红了眼眶。 即便看不清神的神情,可安今能感觉到祂在生气。 之前祂护了她那么多次,叫她免于疼痛,免受伤害,而这次祂却主动把疼痛施加在她身上。 只因她抱了他一下。 泪水盈满了少女通红的眼眶,可她又不敢落下,娇艳的唇瓣彷佛也失去了色泽,微微颤抖着,半响才吐出几个字,“我……我没有贪心。” 神没有回答她,但祂逐渐透明的灵体彷佛又在回答。 安今心里陡然生出一阵恐慌,“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冒犯您的。” 她甚至忘记了方才的剧痛,飞蛾扑火般想要伸手抱住祂的身躯,可最后却如同扑向了一团虚幻的泡影,扑了个空。 神的灵体化成了细碎的星光,连带着她身上华丽的裙子一同消散,彷佛在彰示神收回了祂的宠爱。 祂生气了,祂是不是不会再见她了? 安今以手捂面,肩膀耸动着,发出细微而破碎的哭声。 系统:【宿主你别难过了,参加舞会这个节点你已经完成了,光明神对任务的影响不大,等后面王子拿着水晶鞋来找你,教廷奉你为圣女,任务就完成了一小半,你也不用担心后面会陷入沉睡,我会帮你的。】 安今知道,可她还是忍不住难过,【可是祂真的很好,帮助了我那么多次,哪怕我的无礼和冒犯惹怒了祂,祂收回了一切祂的馈赠,这辆祂幻化而来的南瓜马车却还在,还记得送我回家。】 系统:【……】 【可我一想到后面我还要去玷污祂的□□,我的内心就无比煎熬和痛苦。】 【所以你要放弃这个任务了?】 【不,我爱祂,得不到祂的心,得到祂的身我也满足了。】 系统:【?】 看到宿主眼里莫名其妙燃起的信念,系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看来光明神自带的迷人buff,还是有些用处的。 南瓜马车将安今送回后,便消散在了空气之中,安今朝着那间熟悉的祷告室奔去。 神既然不愿再见她,那她就去见祂,让祂听见她的声音。 剧烈的运动,叫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跪在神像前,扬着头看着祂,眼里满是炙热的爱意。 “我是您的光辉下长大的,是您给予了我新生,是您教导我,让我变成一个淑女、一个公主,是您眷顾我,叫他人惊羡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过往的苦难都被您的仁爱化解,所以我愿追随您,报答您……” 九天神殿之上,银发男子端坐在神座上,祂眼眸紧闭,神情庄严神圣,好似在认真聆听信徒的祷告。 在一众祷告声中,尤利乌斯听到了耳边露骨的示爱。 “是我的贪心和不知足叫我爱上了您,爱你无论是怎么样的我,您都对我仁爱,青睐我,呵护我。” “我不配向您示爱,但是您告诉我要勇敢,我做到了,即便您惩罚我的冒犯,我心依旧不改。” 赤裸的话语如同炽热的火焰,毫不掩饰地表达着对祂的倾慕与渴望,尤利乌斯缓缓睁开了眼睛。 祂的眼睛泛着金色的流光,深邃而神秘,仿佛能够洞悉世间万物。 “即使靠近您会有针扎一般的痛意,我也依旧会选择拥抱你,你可以惩罚我,也可以将热油煎手,湖底溺毙的窒息与绝望,这些你曾经叫我免受的痛楚,重新施加于我。” 尤利乌斯神情复杂,一道柔和的光芒从他手中溢出,在空中凝聚成了一面水镜。 水镜里的少女双手合十,虔诚又可怜,“我只求您不要生气,不要厌弃我,不要不理我。 “请原谅我吧,我多么希望再见到你一面。” 尤利乌斯揉了揉眉心。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祂不可能不心疼。 祂喜欢秩序,那片大陆的子民都按着他制定的规则和制度生活,唯有这个孩子,是祂自己打破了原有的秩序,改变了她原有的轨迹。 祂在她身上花费的精力也最多,可偏偏她却生出了不该有的妄想。 尤利乌斯反思自己,或许正是因为祂对她的过于上心,让她把祂当作一个长辈,一个朋友,认为是可以把男女之间的爱意投放在祂身上。 这当然是不对的。 尤利乌斯手指微动,虽然决意不再给她任何回应,可还是没有狠下心来,打碎了那面水镜。 不管安今怎么祷告,神都没有出现,她难过的流下泪。 祂果然不愿见她了,祂也恼怒了祂,或许一辈子都见不到祂了。 她只能像剧情里一样,去亵渎神放在教廷里的肉身,获取一点点慰藉。 “辛德瑞拉!” 马拉夫人握着门把手,用力一推,原本紧闭着的祷告室大门发出“嘎吱”一声沉闷的响声。 母女三人化着精致的妆容,此时也因她们憎恶的表情,变得无比丑陋。 “你竟然敢偷偷去舞会,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你信不信我把你还有你那个无能的父亲一同赶出去?” 安今此时的心情本就无比糟糕,面对她们再没了往日的温驯,她大声道:“那真是太好了,我早就想离开这里了。” 马拉夫人瞪着眼睛,几乎没想到这个一向懦弱的继女敢那么和她说话。 莎芙莉眸光微转,堵住了门口的位置,冷笑道:“你自诩得到了神的眷顾就看不上我们这个寒酸的家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就是。” 菲妮审视面前这个灰头土脸的女孩,端看她这副样子,谁也想不到她会是在舞会上最亮眼的存在。 现在的辛德瑞拉美虽美,但远没有在舞会上美得那么惊心动魄,如果她也是那副打扮,她一定也能惊艳全场。 熊熊妒火燃烧着菲妮的心,她步步紧逼,上前推搡着安今,“你漂亮的裙子呢?闪耀的王冠呢?” “你是不是和魔鬼做了交易,到了时间,不属于你的一切全部消失了?” 砰—— 被推搡的安今,腰间撞了身后的供台,她吃痛的皱了皱眉,用力推开了菲妮,“才不是,就是神赠与了我这一切,只是……只是……” 她不小心惹怒了祂。 往常不管在厨房做饭时,不小心割伤了手,还是摔倒在地,她从来都不会感受到痛。 只有神的宠爱消失了,她才察觉,神曾经对她是多么的仁慈。 这个认识叫安今忍不住又红了眼睛。 忽然腰间的疼意消失,然后系统安抚的声音突然响起,【没事,宿主,你还有我。】 安今难掩失落,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可你终究不是祂。】 系统:【?】 被推到在地的菲妮瞪着眼睛尖叫,“辛德瑞拉,你竟敢推我?反了天了,母亲你看她,你可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马拉夫人正欲说什么,可看到那被供奉起来的光明神神像,她心里又有些忌惮。 说起来,这丫头确实有点邪乎,毕竟连主教大人都认可她了。 但如果神真的眷顾灰姑娘,又怎么会让她饱受磋磨? 不管这个丫头说得是不是真的,都不能让她待在祷告室了。 马拉夫人指挥着佣人,“来人,把满口谎言的家伙关到阁楼去。” 现在王子殿下正召集着士兵,满国的寻找灰姑娘,要是这丫头被王子找到了,当上了王妃,那以后也不会有她们的好日子过了。 阁楼阴冷幽暗,屋顶结满了蜘蛛网。 安今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身体蜷缩成一团。 靠在壁炉上时,安今的手摸上了自己腰间被供台磕到了的地方,虽然系统很快帮她屏蔽了痛觉,但她也知道那一下磕得不轻。 想到这,安今解开衣带,轻轻地褪去身上的外裙。 她扭着头想要看一下自己的腰间是不是被撞青了。 事态发生的太突然,尤利乌斯甚至来不及打碎水镜。 透过水镜,少女那白皙如雪、光滑细腻的肌肤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尤利乌斯的眼中,微微凹陷下去的腰窝, 挺翘圆润的曲线,一览无余的暴露在祂的眼下。 少女似乎是看不到腰后,她努力地扭着头,略显笨拙的动作,让她身形的曲线愈发明显,亚麻布做的胸衣微微下垂,露出大半个浑圆,中间沟壑清晰可见。 在这具完美无瑕的身躯之上,腰间那块青紫的伤痕却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感,不仅破坏了整体的美感,还增添了几分令人心悸的凌虐味道,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和疼惜之情。 尤利乌斯的呼吸忽然乱了,抬手一挥打碎了水镜里的旖旎。 脖子都扭疼了,安今还是看不到腰间的伤,干脆放弃了,重新穿上了衣服。 阁楼顶上残破的窗户无法阻挡寒冷刺骨的风,它们肆意地灌进屋内,带来阵阵寒意。 安今躺在壁炉的余烬旁,缩着身子,企图寻求一丝温暖,慢慢地睡了过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熟睡后,她心心念念的神来到了阁楼。 尤利乌斯来到熟睡的少女身侧,半蹲下来,手指萦绕着圣光抚上她受伤的腰侧。 很快少女被一团圣光包裹着,她因寒冷蜷缩着的身子舒展开了,皱着入眠的眉头也慢慢松开,取而代之的是她恬静舒适的睡容。 尤利乌斯手指微动,怜惜地蹭了蹭少女熟睡的面颊,随后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你终会知道,乞求神虚无缥缈的怜悯和眷顾是极为不可靠的,我并不会每次都出现,而你真正可以信任,可以依附的,是你现实中也是你命定的王子。” 第113章 第113章被神眷顾的灰姑娘X光明神…… “母亲,你看我的脸,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菲妮捂住脸,跑到马拉夫人身边。 她脸上被油溅的红印,一觉起来开始发黑,甚至慢慢溃烂,露出里面的血肉,看着可怖极了。 “还有我的手,我的肉在腐烂。”莎芙莉惊恐道,一夜之间她的手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了。 马拉夫人看到两个女儿的惨状,顿时眼前发黑,险些栽倒过去,她尖叫着,“这一定是恶魔的诅咒,我们去教廷,去求主教大人,他一定有办法。” 菲妮急得跺脚,“母亲,我们现在就去,我可不想留疤变成丑八怪。” 马拉夫人一边安抚着女儿,一边踹了下身旁的佣人,狠厉道:“听到了吗?蠢货,还不快去套上马车。” 哪怕是去教廷寻求主教大人帮忙,菲妮也不想被人看到她这副丑陋的样子,脸上戴上面纱,莎芙莉也带上丝质手套,丝毫不叫让人看到她们不优雅的地方。 几人走到门口,正欲上马车,就见亨利王子骑着一匹骏马,朝着她们家走来,身后还紧跟着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 亨利王子气宇轩昂,长裤贴合腿部勾勒出结实的线条,裤腿扎进长靴,双腿修长而具有力量。 要是在之前,莎芙莉和菲妮可能还会痴迷王子的帅气与威武,但现在她们只觉得慌张。 “完了,母亲,亨利王子一定是来找辛德瑞拉的,怎么办母亲?” 马拉夫人拉着女儿们的手,呼出一口气,冷静道:“听着,孩子们,辛德瑞拉只是个逃跑的女仆,我们可不知道她的下落,知道了吗?” 亨利驱马走到了她们面前,连马也没下,他手里攥着那只水晶鞋,居高临下地问道:“马拉夫人,那位美丽的公主是不是在你这?” 基于她们在舞会上的捣乱,亨利对这户人家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心里甚至有些埋怨,或许就是她们惊扰了那位公主,才会叫她仓惶出逃。 马拉夫人捂胸行了一礼,无奈道:“王子殿下,我也很想知道辛德瑞拉在哪,但是你知道的,在舞会上,我拆穿了她的身份,她怨恨我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回到这个她曾经当过卑微女仆的地方。” 亨利沉思了片刻,想来也是,不会有人愿意主动回到伤害过自己的地方,况且马拉夫人也没这个胆量骗他。 他走到现在几乎搜遍了大半个王国,隐隐也有些不耐了,转头便走了。 尤利乌斯端坐在神座之上,目睹亨利转头离去的那一刻,祂充满神性的金眸泛起一丝寒意。 愚蠢,自大。 尤利乌斯缓缓地抬起了右手,动作优雅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一道白光瞬间从指尖发出。 亨利王子牵着马绳掉头,准备去搜下一户人家,然而这时他□□的马突然发狂,扬起前蹄,直愣愣地将他摔在了地上。 “王子殿下!” 亨利反应极快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卸了大部分冲击力,才没叫自己受伤,可在众目睽睽下出丑,还是叫他有些难堪。 他脸色涨得通红,想着怎么为自己找补。 视线落在地上摔碎的水晶鞋,他忽然抽出腰间的剑,指向马拉夫人,大义凌然道:“这一定是神的旨意,那位美丽的公主一定就藏在你们家中。” 马拉夫人大惊失色,可亨利却丝毫不听她的辩解,“来人,进去搜,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在地上睡了一夜,安今本以为醒来后身上会十分难受,却没想到是意外的舒服,像是在柔软的大床上酣畅地睡了一觉,顺带做了个甜甜的美梦。 安今伸了一个懒腰,环顾四周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温暖的大床上,而是在幽暗通风的阁楼,低头看去甚至还有一两只老鼠从她的脚背上爬过。 对于这些小家伙,安今最初也是怕的,但慢慢地她也习惯了自己处在一个非常糟糕的环境,甚至可以熟练地和它们招呼。 “早上好,小伙伴们。” 尤利乌斯在水镜里看到了少女俏皮的动作,唇边不自觉扬起一抹笑,“已经到上午了,辛德瑞拉……” 少女的名字在神的唇齿间划过,带着股难言的暧昧。 如果那面水镜照的是祂自己,祂将会发现自己神情是多么的宠溺与温柔。 “这阁楼怎么锁上了?” 亨利带着人搜遍了所有的房间,很快就搜到了阁楼。 马拉夫人心惊胆战,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地渗出来,“王子殿下,这里面放得都是一些杂物,而且许久没有人上去打扫过了,落满了灰尘,所以我才叫人锁上了。” “对对对,王子殿下您高贵的身份,可不能踏入这种地方。”莎芙莉不着痕迹地堵在门口,眸光闪着心虚的光。 亨利进来搜查本是为自己摔下马找个冠冕堂皇理由,可进来后发现这马拉夫人母女三人的反应让他不得不怀疑。 “让开。” 寻到那个女孩的急切,让亨利无法再维持自己的绅士风度,直接上手推开了莎芙莉,随后拿剑狠狠地劈向门锁。 “咔嚓”一声脆响,门锁瞬间被劈成两半。 亨利毫不犹豫地将门踹开,这一脚力道极大,门板剧烈地晃动起来,像是要散架一般。 随着门板的摇晃,一阵尘土飞扬而起,弥漫在空中,形成了一片灰蒙蒙的烟雾。 一进去,那些扬起的灰尘猝不及防地扑进了亨利的嘴里和鼻子里,叫他忍不住闭眼,呛咳了几声,再睁眼就看到了一双小鹿般的眸子。 少女浑身灰扑扑的,在昏暗的阁楼里,弥漫着陈旧与腐朽的气息,唯一有鲜明色彩的就是她那头金发和她那双清透动人的眸子。 从头顶上方那扇破旧窗户的狭窄缝隙中,吝啬地挤进来几缕微弱的光束,空气中飞舞的灰尘,轻轻地降落在她的肩头、发丝和裙摆之上,成了萦绕在她身侧的星光。 亨利怔在原地,只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是神的指引,叫她去参加舞会,是神在他即将错过她时,将他惊下了马,叫他去拯救被困在阁楼的公主。 他们本该就是天生一对。 亨利箭步上前,半跪在她面前,神情痴迷,眼里却闪着炽热的火星,“亲爱的公主,是我来迟了。” 【宿主,跟他走吧,教廷的主教也在王宫,他也在等王子找到你。】 安今垂了垂长睫,掩饰眼里的失落,她还以为是…… 亨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少女,寻到她的喜悦过后,就是满满的心疼。 “是马拉夫人母女把你关在这里的吗?她们在阻止我们的相逢?对吗?你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 “我可怜的女儿。” 安今还没回到亨利的话,一旁的杰斯明却冲了上来,他双手停在半空中,似乎是想抱女儿可又不敢抱,眼里流露出浓郁的悲楚。 “女儿,原来我不在的时候,你的继母竟是这样对你的……” “杰斯明,我要撕了你的嘴。”马拉夫人尖叫着,神情十分扭曲,冲上去厮打。 他平日里对这小贱人不管不顾,眼见她要攀上王子,便将罪过全部推到了她身上? 亨利将安今护在身后,让士兵拉开发了疯似的马拉夫人,心里不由有些疑惑,“继母?” 他带着王子的威严,质问道:“马拉夫人在舞会上说辛德瑞拉是你们家中的仆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杰斯明流下两行清泪,“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本是为了给女儿提供优渥的生活,选择了入赘给马拉夫人,可我没想到我不在的时候,马拉夫人和她的两个女儿一直在苛待我的女儿。” “不仅把辛德瑞拉当作的奴仆来使唤,诬告她盗窃,把她关在祷告室,甚至还恶毒的想用热油来煎她的手。” 他捶胸顿足,“是我这个父亲无能,无法保护我受苦受难的女儿。” 亨利面上难掩愤怒,看着身后脆弱的少女,心里的保护欲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我会让她们付出代价的。” 王子找到了被困住的灰姑娘,惩罚了她恶毒的继母和继姐们,将她们驱逐出国,而灰姑娘却踏上了前往王宫的马车,一切都像是童话般的结局,也和祂所见的命运一般无二。 尤利乌斯在水镜里看着这一切,看着少女就像个提线木偶一般,按照祂的安排,一步步顺利的进行着。 可她为什么不开心呢? 脱离了这个窒息的家,欺负过她的人也都得到了惩罚,为什么她的眉头还是紧皱着,笼罩着浓郁的忧伤? 尤利乌斯的理智告诉祂,亨利王子已经找到她了,她也脱离了原有的苦难,奔向了自己该有的结局,祂不该再看她了…… 无情无欲的神重新闭上了眼睛,手指一弹,打碎了水镜。 在王宫,亨利王子给安今准备了豪华的宫殿,衣橱里塞满了裙子,梳妆镜前摆满了闪耀的珠宝。 侍女们褪去她身上灰扑扑的罩衫围裙,帮她沐浴,换上了漂亮的裙子,将她金发盘成优雅的发髻。 到了这,一直行尸走肉的少女忽然皱了眉头,她任性地将盘好的发髻拆下,“不要盘发,编成辫子。” 侍女们对于这个准王妃的话自然不敢不从,按照她说的来了。 然而打扮好的安今,并不像她们以为的那样去面见国王和王子,而是来到了王宫里供奉着光明神神像的圣殿。 第114章 第114章被神眷顾的灰姑娘X光明神…… 王宫里的圣殿自然是无比奢靡,高大的神像屹立在那里,让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 安今跪在神像前的软垫,低垂着头,长长的金发编成辫子垂在肩颈的一侧,她精致白皙的面容在微光中显得格外圣洁。 可她口中念的却不是祷词,句句都像是做错事的姑娘在乞求爱人的原谅。 “我不该期待您回应我卑微的爱意,就像您说的,是我太贪心了,求您允许我爱你,不要不理我。” 然而即便是如此卑微的请求,依旧没有换来任何回应。 安今丧气地垂下头,之前她祷告的时候,神虽然不会出现,但偶尔会刮进来一阵风,或身上泛起一阵暖意,都在告诉她,神听到了她的祷告。 可自从那次后,她再没有受到这种眷顾。 很明显,神不会再理会她了,甚至已经厌弃她了。 这个意识让安今心里泛起一股针扎般的痛楚,比那日抱祂的惩罚还要痛上百倍千倍。 她再也压抑不住渴望祂的心,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朝着神像走去。 “我真的好爱您,不管您怎么对我,我对您的爱都永远不变,自从你仁爱的光辉照耀到我的那一刻起,我身心就全部归属于您了,我愿以我的躯体为祭,以我的灵魂为供品,将自己毫无保留的献给你。” “您是我的掌控者,掌握着我的爱,我的恨,我的一切,我靠着你的荣光而活。” 听到这一切的神忽然皱起了眉。 尤利乌斯可以忍住不去看她,可是无法阻止她去祷告。 她的声音是那么的娇软,说出话却又格外露骨,像是要把自己的心剖出来一般,赤裸裸地露在祂面前,用最炙热的方式去表达对祂的爱意。 曾经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狂热的信徒,可他们的信仰与祷告都是十分纯粹,唯有她每一字都充斥着自己浓郁的爱意。 这种情感对于尤利乌斯来说是极为陌生,祂只看到了她原本纯白的灵魂沾上了爱欲的颜色。 祂因她纯净的灵魂心生怜悯,可她却因祂的怜悯产生了爱欲,玷污了原本纯净的灵魂。 所以祂最初是生气的,但即使生气,祂也无法不去管她,因为祂早已在她身上投放了太多精力,也习惯了去倾听她的声音。 人会对蚂蚁产生怜悯之心,但绝不会爱上脚下的蚂蚁,神对人亦是如此。 她对祂产生的爱自然是不对的,祂阻止不了她滋生的爱意,但却可以控制自己不去回应她。 尤利乌斯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不去听她的声音,将自己的心念放在其他信徒的祷告上。 然而这时,祂的腿间忽然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像是少女偷偷爬到了祂的膝间。 原本遥远模糊的声音也变得清晰了起来,彷佛是少女贴在祂耳边的软语,“理理我吧,让我感受您的光辉,给我继续存活的意义。” 尤利乌斯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温和又无情的金眸隐隐泛起了怒火。 安今跨越界限,靠近了那座威严的神像,内心的渴望让她忍不住去靠近祂,触摸祂,拥抱祂,可惜祂的神像太过高大,她只能抱住祂的小腿。 为表对神的尊敬,世人甚至不能直视神,而她却大胆地抱住了祂。 在贴近神像时,她像是干枯的小草淋了甘露般,空荡的心瞬间被填得满满当当,然而没过多久,那股针扎般的刺痛再次袭来,像是在惩罚她的冒犯。 “啊——” 安今吃痛,但又忍住了泪花,好不容易得到慰藉的心,还是叫她舍不得松开,【系统,你能帮我屏蔽痛觉吗?】 系统冷笑:【这时候想起我了?】 面对系统的阴阳,安今更委屈了,【不帮算了。】 【……帮。】 尤利乌斯皱紧眉头,眉宇形成几道的沟壑。 哪怕祂已经降下了惩罚,她还是不愿离开吗? “您可以赐予祝福与恩赐,也可以将疼痛与惩罚施加在我身上,我不会退让,也不会躲避,因为我爱您。” 对于这个孩子的忤逆,尤利乌斯很气愤,甚至想将疼痛调到最高,去狠狠地惩罚她,可最后还是放弃了。 作为无所不能的神,尤利乌斯第一次产生无力感,实在不知道该拿这个孩子怎么办好。 【好了,别抱了,有人来了。】 系统的提示音过后,安今就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她陡然清醒,退回安全距离,重新跪在软垫上双手合十,装做普通信徒祷告的样子。 “伟大而仁慈的光明神啊,我感恩您,是您万万次救我于水火中,是你的仁爱让我从街头走到了宫殿。” 那股柔软的触感突然消失,尤利乌斯既松了口气,又有些怅然若失,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膝前。 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尤利乌斯怔了怔。 主教大人一来到圣殿,就看到了在虔诚祷告的少女,他静静地注视着少女,眼中流露出一丝的赞赏。 神迹已经几百年没有出现过了,世人对光明神的信仰远不如几百年前的人们纯粹,比起神的馈赠,他们更愿意追逐世俗的权力与力量。 据说这个孩子是亨利王子救回来的,但是她最先感恩的却是神。 她的信仰很纯粹,难怪她会得到神的眷顾。 “好孩子,你对神的虔诚,神都看在眼里。”主教大人拿着权杖的走到少女身后,慈祥地开口。 看到了来人,安今只庆幸系统提醒她了,没让主教听到她露骨的话,也没叫他看到她冒犯神明的行为。 她起身朝主教行了一礼,若无其事道:“主教大人,你也是来祷告的吗?” 主教扶起安今,语气格外温和,“好孩子,不用多礼,我是来找你的。” 安今心里一紧,“找我?” “没错。” 主教望着神像,轻声叹了口气,“世人都说我是唯一能接受神谕的人,可我也已经很久没有接受神的旨意了,甚至已经感受不到祂的存在了。” 他又转身看着面前的少女,“但那日在舞会,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神力,你说你是受了神的指引,那你是否听到了神的声音,或是见到了祂的身影?” “见到了。” 主教的胡子翘了翘,神情难掩激动,由衷道:“这是多大的殊荣啊,你一定是神的宠儿。” 或许曾经是,但现在不是了。 安今面上泛着甜蜜的笑,“对,祂说过我是祂最宠爱的孩子。” 主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亨利王子很喜欢你,国王也属意你做他们国度的王妃,但我觉得你的人生不该止步于此,你是否愿意担任教廷的圣女,将光明神的光辉传播到大陆的每个角落。” “我愿意。” 安今面色不显,可却心虚地掐紧了自己的手。 她撒谎了。 她隐瞒了自己被神厌弃的事实,偷取了圣女的身份,为了进一步去接近神。 安今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耻,但又无法阻挡内心的渴望。 她的果断让主教都有些意外,他摇头道:“孩子,我想你并不知道你做圣女意味着什么。” “如果你成为圣女,那就不能再当亨利王子的王妃,你的身心都将属于光明神,你要保持身心的绝对纯洁,要在这如花一般的年纪进入教廷苦修,要将全部的精力和情感都投入到对神的侍奉和教义的传播。” 安今无比坚定,“我知道,主教大人,这就是我想要的。” “神果然没有看错你。” 面对这样的夸赞,安今羞愧地垂下了眼睑,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不光明磊落,她这个选择,并不是为了感谢神的恩德与馈赠,而是为了满足自己脏脏的欲念。 这片大陆有许多个国度,亨利王国的国土面积不是最大,实力也不是最强。 而主教廷却坐落在亨利王国中,相传几百年前神亲自降临人间赐福治疗疫病,而亨利王国是祂走过的最后一个地方。 可了解剧情的安今却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因为神在人间用的那具身体留在了亨利王国的教廷。 安今跟随主教大人前往教廷,还未走出王宫,亨利王子就骑着马追了上来。 “等等,辛德瑞拉。” 马蹄飞踏,亨利王很快来到了安今和主教大人的面前,他勒住缰绳,直接横在了他们的马车前,生生拦住了主教和安今的去路。 亨利王子英俊的面上满是痛楚,像是被爱人抛弃了一般,“辛德瑞拉,你怎么能去教廷当圣女呢?那我怎么办?那我们的婚约怎么办?” 神既然指引她去他的舞会,难道不是说明两人是命中注定的伴侣吗? 安今淡淡道:“王子殿下,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我从未答应嫁给你。” 亨利神情一僵,是啊,到现在为止,他们甚至只见了两面。 少女直截了当的拒绝,让亨利险些装不出深情的样子,可是想到神对这个女孩的眷顾,他强压着被拒绝的羞恼,走下马去。 他那双迷人的眼睛里写满了乞求,“辛德瑞拉,美丽的公主,自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深深地爱上了你,你能不能为了我留下来?” 安今还没再和王子说什么,直接进了马车,“我已经答应了主教大人,将自己的身心永远献给神。” 她去教廷可是有大事要做的。 眼见少女登上去往教廷的马车,亨利愤怒地甩了下马鞭。 他愿意娶这个平民女孩,不仅是因为她的貌美,更是因为她神眷者的身份会给他们的国度带来庇护。 他以为他把人带回来了,她就是他的人了。 可没想到主教大人竟然如此看重辛德瑞拉,甚至不惜奉她为圣女。 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变故,他就不该保持什么绅士,若是两人早早地发生了关系,她可就当不成圣女了。 第115章 第115章被神眷顾的灰姑娘X光明神…… 教廷的教徒众多,安今的到来还是受到了极大的欢迎,他们不厌倦地一遍遍听着她受神眷顾的过程,赞扬她善良的品德。 每次祷告都是教徒们最期待的环节,他们一边祷告,一边注意最前方圣女那边动静。 圣女的席位在众多信徒的最前面,也是离神像最近的位置,安今一袭洁白的长袍,双手合十,紧闭着眸子,原本美丽圣洁的面容愈发清新脱俗。 教徒们爱戴地看着圣女,也期待在她身上看到神迹的降临。 而每次这个时候,也是安今觉得最煎熬的时候。 因为她知道她的谎言始终会被拆穿,她现在所有的行为都像是走在钢丝上行走,一边享受着高处的风景,一边随时可能跌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作为圣女,安今每次祷告都要带着教徒们一起,别说去找神的化身了,几乎没有和神像独处的机会,无法朝祂说出爱语,内心狂热的爱意无法宣泄,不断地压迫着她的神经。 不过很快,就让她找到了机会。 主教要去邻国传播教义了,他本想带着安今一起去,安今推脱了。 等主教踏上行程,安今就谎称神给了她指示,她需要单独在圣殿聆听神谕。 就这样,安今清空了所有教徒,她走到神像后,找到了那个小小的凹槽。 她用力按下去,只听轰隆一声,神像微微侧移,露出后面狭窄的暗道。 这是历届的主教所隐瞒的机密,而安今凭着对剧情的了解,轻松的找到了地方。 安今的手心已经被汗水完全浸湿,但紧张的情绪却使得她无暇顾及这些。 一踏进暗道,潮湿腐朽的气息铺面而来,混合着陈旧的尘土味道。 暗道两旁的墙壁粗糙,每隔一段距离,墙上便悬挂着一盏长明灯,那微弱的光晕在这幽暗的环境中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死寂的环境下,安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所产生的“咚咚”声。 不知在这狭窄而又漫长的暗道走了多久,只见前方豁然开朗,一座宏伟壮观的大殿便出现在了安今的面前。 大殿修建的极为豪华,地上摆满了金银珠宝,而安今只看到了大殿中央的那座水晶棺,或是说只看到了水晶棺里的人。 哦,不对,是神。 满地珠宝泛起的珠光,都不及祂身上那柔和而圣洁的光芒耀眼,彷佛能驱散世间所有的黑暗。 安今这段时间压抑的思念与爱意都在一刻迸发,她紧紧地捂住唇瓣,生怕自己的惊呼,惊扰了祂,随后轻轻抬起脚步,缓缓靠近祂。 这是安今第一次看到神的真容。 神静静地躺在那里,面容宁静祥和,五官线条完美得像被精心雕琢过一般,银色的长发随意铺洒,每一根发丝都闪烁着神圣的光芒。 俊美无俦的面容,圣洁的气息,没有人能不去爱他。 安今像是个寻到宝藏的勇士,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祂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她可以看到祂的真容,可以去触摸祂,甚至……去亲吻他,再没有安今之前见到神秘又高高在上的样子。 安今抬起手,被她咬出一个个牙印的指节颤抖着,试探地抚摸祂的脸。 温热的,和真人一样的触感,像是神明失去了所有神力,可以任她为所欲为。 这或许是她唯一能接近祂的机会了,也会是她离神最近的时候。 安今所有的心神都被祂占据,灵动的眼眸满是痴迷与渴望。 她俯身慢慢凑近祂,唇瓣不敢直接落在祂的唇上,而是落在祂的颈间,随后又移到祂的下巴,在祂唇周厮磨着,可是始终不敢触碰到了那片神圣的地带。 亲吻是爱人之间的行为,而她只是个企图冒犯神明的卑劣者。 可她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不能再卑劣一点呢? 少女的唇瓣被磨得很红,像是清晨沾了露水的玫瑰,一点点贴上了祂淡樱色又有些寡淡的薄唇。 心里的巨大的满足感几乎要将安今淹没,她缓缓闭上眼睛,彷佛他们真的是一对在热吻的爱人。 慢慢地她不再满足于此,她脱下外袍,像是把自己当作献给神明的祭品,身上只留个内衬和衬裤,便踏进了水晶棺。 这个水晶棺本不大,可足够躺下两个人。 她半跪在男人身侧,男人淡粉色唇瓣上面还沾了些晶莹,无端带了几分色气,安今有些羞涩地给祂擦掉。 可又想在祂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她缓缓垂首,轻啄了一下祂的唇,正当她想继续深入的时候,一道声音蓦然响起。 “你在做什么?” 安今猛地睁开眼睛,便与一双金色的眸子对视在一起。 那双眼眸犹如深邃的湖泊,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无情无欲,仿若世间万物都无法在其中掀起波澜。 从这双冰冷而漠然的眼睛里,安今看到了自己半裸着身子,不知廉耻的模样。 安今面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似的羞耻。 祂为什么会睁开眼睛? 明明剧情里,神是没有丝毫意识的,祂甚至不知道原身做的事,直到感受到神子的存在,祂才发现原身的罪行。 可她不仅惹了神的厌恶,自己的任务也要失败了…… 安今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连成完整的句子,“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 她甚至找不到为自己的辩解的措辞,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不要讨厌我。” 少女哭得梨花带雨,尤利乌斯眉头轻皱,无奈又头疼,干坏事的是她,哭得可怜的也是她。 她彷佛是知道祂的纵容,一步步试探着祂的底线。 这段时间努力不让自己去关注她,没想到她却给祂这样一个“惊喜”。 混入教廷,甚至还找到了祂之前留在人间的躯体…… 想到在神座上感受到的触感,尤利乌斯呼吸紊乱,然而声线却听不出丝毫情绪。 “把衣服穿好,离开这里,我原谅你方才的冒犯。” 安今捂住脸,很想落荒而逃。 可她不能,也不想,因为这是她唯一接近祂的机会了。 她不仅没有逃,反而扑上去,双手环住祂的脖颈,滚烫的泪水滚入神的脖颈。 “呜呜呜,我不要,我爱您,不要拒绝我好吗,我不想走。” 安今已经做好神会无情地推开,会用针扎般刺痛惩罚她,可却什么都没有。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忽然发现,祂好像并不能动…… 似乎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她去拉祂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柔软的触感让尤利乌斯指尖发烫,祂金色的眸底落入火星,带了些许怒火念出了她的名字,“辛德瑞拉。” 可祂的手却还在安今手里握着,甚至连一个指头都没动,更别说甩开她了。 安今忽然停止了哭泣,反正她已经被神厌弃了,祂都不理她,也不听她的祷告,她为什么不能再放肆些。 她眼里满是爱意,“您能感觉到吗?它在为你跳动。” “那又如何,这世上有那么多为吾跳动的心脏,难道吾要一一回应吗?” 神冰冷的话彷佛是在告诉她,你没有什么特殊的,你因神的怜悯滋生的爱意是可笑的。 安今的眼眶又红了,“那世上也有那么多人像我这样去亲吻您吗?” 尤利乌斯哑言,确实没有,没有人能像她这般大胆。 “我会成为您最特殊的存在的。”少女轻声呢喃。 她拉着神的手去解开自己身上最后一片衣服,少女光洁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尤利乌斯眸光陡然一缩,瞬间闭上了眼睛。 “辛德瑞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惹怒神的代价不是你能承受的。” 尤利乌斯试图吓退她,可换来却是压在他身上那具娇软的身子。 祂可以呵斥她退下,但是确实无法去阻止她。 祂的神魂进入这具身体,才发现祂无法去掌控它。 祂是规则的创造者,但同样也受规则的约束。 人类破坏生态,不注意卫生,让街道堆满垃圾和粪便,老鼠更是常客,所以产生了疫病。 这是规则之下对人类的惩罚,祂本不该干预,可看到信徒绝望的祷告祂无法不去理会。 祂幻化了一个肉身,以医者的身份走遍大陆,将治疗疫病的办法传播给受苦受难的子民。 疫病结束后,这具肉身功德圆满,祂的灵体重归于神殿,而那具肉身留在人间,本该是死亡的状态,却因为他在人间攒下的功德,叫它不腐不坏。 后来被当时的主教发现才知,这次疫病的结束是神的福音,他将神的恩德传播出去,将这具肉身藏在来了教廷的神像后。 这些尤利乌斯都知道,便没有再去额外去处理那具肉身,但当时的祂也想不到,几百年后会出现有一个胆大包天的孩子。 安今跨坐男人身上,灵魂上的满足感和身体上的害怕不断撕扯着她,泪水忍不住得落下,“我知道您会生气,但我真的好爱您。” “这是我唯一能接近您的机会了,之后您想怎么惩罚我,我都接受。” 少女的手滑入祂的神袍,也慢慢褪去祂的衣物。 “唔……” 少女似乎感受到了疼痛嘤咛了一声,可她看到神额角突起的青筋,心里又有着诡异的满足感。 她俯下身去,又亲上了祂的唇瓣,说话的气息有些不稳,“您能感受到我吗?对吗?” 向来无情无欲的神,面上也沾染了情欲的神色,可祂那双金眸却格外冰冷,像是在看一个堕落的灵魂。 安今看到那双眼睛,忽然觉得很难过。 她又想起那日祷告室哭泣时,她蹭在祂圣袍上的污渍。 而现在,她真的要成为祂身上唯一的污点了。 可她又任性的想,这一切都怪祂,她那么爱祂,都怪祂不理她,她才会做错事。 安今不想看到祂眼里的厌恶,拿着衣物蒙住了神的眼睛。 “您不要看我,我害怕。” 第116章 第116章被神眷顾的灰姑娘X光明神…… 世人谈起神,想到都是高洁,神圣,仁爱,没有人把情欲和神联系起来,两者就像是相悖的。 而现在,神修长洁白的指尖沾上了蛞蝓液,泛着金色流光的神袍染上了蓟草汁…… 可这一切始作俑者却在犯罪后匆匆离开。 安今腿软地从暗道里出来,干裂的唇瓣满是自己咬的齿痕,如果教廷有人看到她样子,一定会质疑她圣女的身份。 而此时九天神殿上,端坐在神座之上的神祇宛如被无形锁链紧紧束缚着一般动弹不得,不知过了多久,祂才睁开了那双金眸。 本该平静如水,不含任何世俗欲望的眸底,此时却翻涌着晦涩难懂的情绪。 尤利乌斯垂眸,下意识的捻了捻手指。 祂竟在那具已经死去、无法掌控的身躯上体会了难以描述的快感,像被厄洛斯的爱欲之力吞噬了所有神力,叫祂理智全无,甚至忘了自己的神魂是可以脱离那具身体的。 尤利乌斯单手抚额,只觉得自己坚守的秩序正在一点点崩塌。 原来,祂留下了一个多么大的弱点在人间。 想到这,尤利乌斯眸光微冷,身形一闪,来到了那间密室。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甜腻的味道,那副香艳的画面历历在目。 祂虽然不能动,但是祂清晰地感触到她在律动时,垂下的金辫发尾扫过祂胸膛的触感,感受到她微微汗湿的胳膊环住祂的脖颈的粘腻。 那颗平静了上亿年的心突然躁动了起来,那股汹涌澎湃的情感却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愈发难以遏制。 这种感觉对于尤利乌斯来说是陌生的,更是危险的。 他身上爆发出一股强大而狂暴的气流,充满毁灭性的气流席卷整个大殿,珠宝尽数化为粉尘,只有那座水晶棺完好无损。 尤利乌斯抬手,指尖燃起一团神火,将那具无用的躯体焚烧殆尽—— 安今做错了事,但她没有想过要逃避。 翌日,她坦荡地走向那座庄严肃穆的圣殿,膝盖触及冰冷的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神像前,她垂着头,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引颈受戮。 “您可以赐予的福泽与恩露,也可以赐予疼痛与惩罚,不管您降下什么惩罚,我都接受。” 安今在等待着神的审判,可依旧像之前一样,神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她依旧跪在那里,缓缓抬起眼眸,仰望那座高大而威严的神像。 自从她在暗室里看到了神的真容后,神像面上覆得那一团迷雾彷佛消散了一般,可以清楚地看清神像五官雕刻的样子。 神像并不能将神的俊美十足像得雕刻出来,但格外的悲天悯人。 安今日日都到这圣殿里,对着神像忏悔,可神始终没有给她回应。 迟迟未落下的刀远比已经砍到身上的刀更加折磨人。 她做出了那样的事,神没有回应,不代表神不在乎她的所作所为,也不代表祂不生气。 相反,祂可能是彻底对她失望了,也彻底地厌恶她了,甚至连惩罚都不屑于给她。 祂明明什么都没做,但已经是用了安今最害怕的方式来惩罚她了。 对于滚烫沸热的爱意,无视它、冷却它,就是最好的办法。 安今不怕神的惩罚,却害怕祂那失望厌恶的眼神,更怕祂不理会她。 安今难过地垂下眸子,鼻头酸涩地几乎想落下泪了。 就算祂真的讨厌她,好歹她也能完成任务了。 她是来做任务的,可不是来搞情情爱爱的,她才不难过。 可安今又忍不住抬头去看祂,不争气地想:就算祂不愿理她,她能看到祂的样子也好。 安今不再去奢望乞求神的回应,每天例行公事地带着教徒进行集体祷告,很快主教就从邻国回来了。 “辛德瑞拉,我不在这段时间,是不是有人闯到了神像后方的暗室?” 安今的心陡然被攥紧,面上却不敢露出一丝异样,她适当露出几分疑虑,“神像后有暗室吗?” 基于安今神眷者的身份,主教并未隐瞒,如实道来:“你知道四百年前那场可怕的瘟疫吗?当时是神的化身来到人间赐福,世人才得以存活,疫病结束,神重回神殿的,那具化身却不腐不灭,被当时的主教供奉在教廷中,由历任主教守护者,可是我今日发现的,神的躯体不见了。” 安今小脸微白,手指攥紧袖口,“不见了?是有人偷走了神的身体吗?” 那次过后,因为心虚,安今再也没敢进过暗室,但她知道这件事和她脱离不了关系。 没人敢去窃取神的化身,不见的唯一可能就是神自己毁了那具身体。 想到这里,安今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 原来祂就那么厌恶她吗? 想来也是,作为高高在上的神,被她那么冒犯,祂自然是厌憎的。 主教同样也想到了那个可能,他沉重地摇摇头,“我只怕是我们供奉不善,惹怒了神,神自己毁了这副躯壳。” 没有神的遗迹,教廷又得了神的厌弃,他们主教廷的荣光可能将不复存在。 主教叹了口气,“神的怒火可不是凡人能承受得住的。” 关键他这几天不在教廷,而且也无法像古籍里的前辈那样与神沟通,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弥补。 他目前只能将希望放在安今身上,“孩子,你是否能像神祷告,寻问神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主教大人,请你放心,神不会因为迁怒随意降下惩罚的。” 安今睫毛颤了颤,随后道:“我愿意去游历大陆,将神的福音传播到每一个角落,为教廷乞求神的原谅。” 这是她这段时间想了许久的决定,不仅是为了赎罪,更是离开教廷。 她现在已经不适合在教廷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小反派也快来了,继续留在教廷只会给他们抹黑。 圣女是要奉献给神的人,要保持绝对的忠贞与纯洁。 等她怀孕的事情败露,他们不会把这个孩子和神联系起来,只会以为她身为圣女,还和旁人媾和。 这是对神的不敬和藐视,足够让他们把她绑在十字架上烧死。 最主要的是,等神子长大些,他会不自觉地向外摄取能量,而那时她便会慢慢陷入沉睡。 所以她必须要在此之前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教堂的钟声响起,安今与主教辞行。 “愿神保佑你的旅程。”主教手中捧着一本厚重的圣经,将其递给安今。 上面的封面已经泛黄,边角处有着细密的裂纹,承载着数个虔诚主教的信仰。 安今将圣经紧紧抱在胸前,随后转身上了马车,安今本想自己一人去游历,但是主教深知外面的危险,还是叫了几个教徒保护她。 显然,主教大人的考虑是十分周到的,马车还刚刚脱离教廷的范围,就有一个中年男子朝这边扑过来。 “我的女儿,我亲爱的辛德瑞拉。” 随行的教徒挡住他,呵斥道:“什么人?胆敢接近圣女。” 杰斯明拽开他们的手,外强中干道:“放肆,我可是圣女的亲生父亲。” 安今微微撩起马车上的帘子,神情清冷,“什么事?” 杰斯明见到她的时,眼睛瞬间睁大,少女一袭白色长袍,单手撩起帘子,露出半张精致的面容,高贵又圣洁,要不是长相还一样,他都不敢信这是之前只能睡在厨房炉灶边的灰姑娘。 他走到马车旁,心疼道:“女儿,我是真不忍心你受教廷清修的苦。” 自从女儿被王子接到王宫后,一直在等着王宫的人来接他去享福,可等了许久没音信,他忍不住去问了才知道,女儿拒绝了亨利,反而去了教廷当圣女。 虽然有个当圣女的女儿,他面上也有光,但是想要的不仅如此,他想住在豪华的庄园,想成为大公爵,变成真正的贵族,而这些只有王子能给他。 “辛德瑞拉,我就你这一个女儿,跟我回去吧,亨利王子一直在等你。” 安今心里对这个父亲的想法心知肚明,她虔诚道:“父亲,我已决议将自己的身心献给光明神,你就当没有生过我这个女儿吧。” 话落,安今直接放下了帘子。 眼见圣女表态,教徒们毫不客气地将杰斯明推到了一边去,并骂了一下老糊涂。 可不是谁都能侍奉光明神的,这样的殊荣,这老家伙竟然想去阻止。 马车在石板路上颠簸着前行,车窗外高耸的城墙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郁郁葱葱的森林,空气中都是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安今第一站去的是她小时候生活过卡不罗小镇,率先去看了孤儿院里的孩子们。 时间过得太久了,曾经的院长妈妈已经逝去,工作人员也都换了一批,所以她在孤儿院为孩子们祈祷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她曾经也是这些可怜孩子中的一员。 可不是所有人都会像她这般幸运,所以她站到了街头为孤儿院召集募捐,想将那份幸运延续下去。 或许她披上白袍的样子过于道貌俨然和神圣,所有人对她神眷者的身份深信不疑,都在积极投入募捐。 而她只用微笑着说一句:“谢谢你的善心,神会庇佑你的。” 这些募捐而来的钱足够改善孤儿院孩子的生活。 之后她又来到了繁华的君士坦丁堡,城中的贸易兴盛,人群熙攘。 她站在广场中央,声音轻柔却又清晰地传遍四方:“神爱世人,愿以无尽的慈爱,庇佑每一个在尘世奔波的灵魂,分享神的教诲。” 三个月以来,她在路途上阻止了两个小国即将燃起的战火,在村落里解救被当作女巫的无辜少女,她将神的福音带给每个人。 去过的地方越多的,她圣女的名头就越响亮。 习惯了旁人敬仰赞赏的目光,安今自己都险些以为她是世人眼中的圣洁无比的圣女了。 而她白袍下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又在提醒她曾经犯下的罪行。 第117章 第117章被神眷顾的灰姑娘X光明神…… 随着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安今也愈发觉得疲累,不得不提前结束了自己的游历,可却又在这时收到了伊利王后的邀请,要她为她新生的孩子赐福。 虽然不知道赐福有没有用,但也都是一个母亲对于孩子的美好寄望。 安今现在所处的地方就在伊利王国的小镇,离王宫并不远,而且同样即将成为母亲,安今无法拒绝伊利王后的请求。 坐上了前往王宫的马车,安今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等这个任务完成,她就可以安心陷入沉睡,等待孩子的降生了。 伊利王宫矗立在都城的中心,修筑的十分奢靡豪华,外墙雕刻着精美的浮雕,大门由纯金打造,通往王宫的路面都铺满了大理石。 如果没有从小镇走来,见到普通国民的艰难,安今大约也会惊叹伊利王国的富饶。 安今一行人到的时候,王室成员用了最高礼仪来迎接他们,他们皆是盛装打扮,在王宫外等待着那位圣女。 朴素简陋的马车停在了宏伟壮丽的宫门外,与周围奢华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马车外站立着几个黑袍教徒,他们面容肃穆,神情虔诚地守护在一旁。 等马车停稳后,一只白皙如玉、纤细修长的手轻轻搭在了门框上,紧接着,车门打开,白袍金发的女子缓缓从马车走下来。 她穿着白袍,耀眼的金发编成了辫子放在胸前,肤若凝脂,雪白中又透着粉红,似乎连阳光也十分的眷顾她,铺洒在她精致的面上,彷佛给她镀上了一层圣光。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屏住呼吸,最让人惊艳的不是她过人的相貌,而是她身上干净圣洁的气息,彷佛能映照出世间所有的温柔和美好。 只要见到她的人,没有人会怀疑她神眷者的身份,只会想她不愧是神的宠儿,甚至在想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受到神的眷顾。 围观的群众不仅有王宫大门等候着贵族公爵,还有很多专门来见圣女的普通民众,他们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 “天啊,圣女殿下好漂亮。” “多么完美的面庞啊,就像是被神亲吻过的一样。” 这样夸赞的话传到安今的耳朵里,安今心里不由有些异样。 神可没有亲过她,不过她倒是亲过神。 这段时间的忙碌,安今已经很少会去想祂了,可每次想到心脏都忍不住的抽痛。 轰隆—— 纯金的宫门被打开,伊利王后从里面走出来,目光落在她的漂亮的脸蛋上,笑得意味深长,“圣女殿下,很早的就听说您了,今天终于有幸见到你了。” 伊利王后是个很美艳的女人,涂着鲜艳的红唇,脖颈和手腕处戴满了璀璨耀眼的金饰,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不知为何,安今见到她,总有着诡异的违和感,只觉得她身上散发的气息,让她很不舒适。 安今压下心里的异样,平静道:“王后殿下日安,带我去看公主殿下吧。” 她此行的任务就是为公主赐福,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陷入沉睡,还是尽快完成离开这里比较好。 “哦对,我那可爱的女儿,圣女殿下,你见到她一定会喜欢她的。” 王宫的大教堂中,刚满百日的琳蒂小公主在摇篮里酣睡着,她那微微嘟起的小嘴巴,时不时还砸吧几下。 安今看着摇篮里的孩子,心里一阵柔软。 确实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她微微俯身,双手轻轻抬起,指尖触碰小公主的额头,吟唱着,“可爱的小琳蒂,愿神庇佑你,幸福健康的成长,远离苦难和疾病。” “只有这些吗?”伊利王后欣赏着自己鲜红的指甲,漫不经心的开口。 安今看了眼王后,心里的那股诡异感愈发重。 一般都是疼爱孩子的父母才会专门来请教廷的人为孩子赐福,从而也会重视赐福仪式,可这王后看起来十分无所谓的样子,而作为孩子的父亲,国王甚至都没有出面过。 安今平淡地收回手,反问道:“那王后还期望什么?” 伊利王后走过来,用长长的指甲逗了逗孩子,“比如希望她的唇瓣如血般艳丽,她的肌肤如牛奶般白皙,头发的颜色如窗棂乌木般漆黑。” 随后她又把视线落在安今身上,挑了挑眉,“毕竟……美貌是这个世上最重要的。” “不,保持善良的心,真诚待人才是最重要的。” 王后嗤笑一声,眸光流连在安今无可挑剔的面上,整颗心脏就彷佛被强行拧作了一团,却笑道:“圣女殿下教诲的是,劳您在路上奔波,不如留在王宫歇息几日吧,我会好好款待你的。” 安今拒绝了,“不用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就先行离开了。” 在她刚开始在大陆游历的时候,就收到了许多国王公爵们的邀请,他们不惜建造豪华的宫殿去接待她,摆出了昂贵的宴席宴请她,千方百计地想留她多住些时日,来证明他们的国度是受神眷顾的。 但是安今从不会久留,也不会表现出对哪个王室的青睐,只是例行公事的传播教义。 伊利王后倒是没有强求,临行前又将一个色泽嫣红的苹果捧到安今面前,真诚道:“这是我亲手种下的苹果,代表我的一片心意的,请您务必在上马车后吃下它,然后将果核送还给留在王城外的守卫,我会将其种在王宫的花园,感恩您的功德。” 很奇怪的要求,但毕竟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苹果,安今倒是也没再拒绝,她接下苹果,并道了谢。 回到马车上,安今打量着手上的苹果,嫣红的色泽叫它看上去熟透欲滴,还散发着可口诱人的香气。 香气不断钻近鼻尖,安今鬼使神差地低头想要去咬一口。 “宿主,别吃,这是毒苹果。”——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伊利王后优雅的掏出了藏在袖子里的镜子,她照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发丝,随后又咬破指尖,让鲜血把自己的唇瓣染红。 伊利王后看着镜中自己完美的样子,满意的笑了笑。 “魔镜啊魔镜,谁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女人?” 原本清晰的镜面覆上了一层黑,从里面竟然发出了人声。 “尊敬的王后,在这里你是最美的,但是从教廷来的圣女,比你漂亮一千倍。” 伊利王后握着镜柄的手青筋凸起,原本如少女般光滑细腻的肌肤慢慢浮起像老妪一般皱纹,但很快又消了下去。 她咬牙切齿道:“又是她?她没有吃下我精心炼制的毒苹果?” 想到那个圣女的美貌,伊利王后的妒意就不断撕扯着她的灵魂,身心都不得安宁。 虽然不想承认,那个圣女确实比她美上千倍。 二十岁啊,多么美好又让人嫉妒的年纪。 伊利王后抚摸着自己光滑的脸,喃喃道:“要是我吃掉她的两片肺叶和心脏,也会变得和她一样漂亮吗?” “我美丽的王后,你大可不必如此,那个圣女很快就会因她肚子的那个孩子死去,到时你就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女人了。” 伊利王后微怔,有些不可置信道:“孩子?你是说圣女怀孕了?” “是的。” 伊利王后忽然笑了起来,她将镜子放在墙上,双手在镜面上挥舞着,好似在做什么仪式,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魔镜魔镜,魔力显现,让圣女珠胎暗结的消息传遍大陆,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感受到伊利王后的恶意,安今不敢停留,叫教徒们连夜驱车离开了伊利王国。 走到亨利王国外的大森林,安今叫停了马车,她之前游历的过程中就在这森林里发现了一座高搭,位置隐秘,不易被发现,她也打算在里面等待小反派的降生。 她走下马车,对着教徒们郑重道:“神的旨意要我在森林里为大陆上的生灵祈福一年,你们先行回去吧。” 说完,安今又叮嘱道:“记住祈福不能被随意打断,不要去寻我,也不要带人来打扰我,不然神可能会降下惩罚。” “哈哈哈哈,辛德瑞拉,到现在了,你还在打着神的名义招摇撞骗。” 两个衣衫褴褛的女人从树后走出来,开口说话的那人头发散落,如幽灵般遮住了大半张脸,一阵风吹开了她散落的头发下,意图遮盖的伤痕完全暴露了出来,那是大片腐烂发黑的肌肤,几乎蔓延了半张脸。 而她身后的女人面容姣好,看似正常,手上还讲究的带着手套,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手套里是空的,就像是从手腕处断了手掌。 大白天的森林突然出现这诡异的两人,足够叫人毛骨悚然。 黑袍教徒团团将安今护在中间,“你们是什么人?” 认出这两人,安今眼皮子一跳,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菲妮捂住面上的头发,阴毒地望着被教徒们护在中间的女人,她穿着神圣的白袍,拥有着美丽的容颜,享受着这世上最高的声誉和赞赏…… 凭什么? 明明不久前,灰姑娘还只是在她们家讨生活的小可怜虫。 不过站得高,摔得才惨吗? 菲妮已经迫不及待地像把灰姑娘拉下来了,她面上满是扭曲的快感,一字一句道:“辛德瑞拉,你留在这里,真的是为了祈福,还是为了生下你肚子里的那个野种。” 第118章 第118章被神眷顾的灰姑娘X光明神…… “大胆,胆敢污蔑圣女?”黑袍教徒面上皆是怒容,出声呵斥。 莎芙莉阴沉沉的面上浮现出嘲讽的表情,“你们圣女做的丑事,整个大陆的人都知道了,你们还说这是污蔑?” 从前莎芙莉最喜欢拿着她的鹅羽扇,彰显她的优雅和高贵,而如今为了阻止继续腐烂的手,她却不得不亲自砍下了自己的手掌。 不过没关系。 她遇到了她的仙女教母,只要她拿到了辛德瑞拉的肺叶和心脏,她的手和妹妹的脸,就都能恢复了。 等恢复了健康,凭着她和妹妹的美貌,完全可以嫁给一个家世不错的小贵族,就像她们那个母亲,在她和妹妹伤势最严重的时候,她成功搭上了一个商人,丢下她们跑了。 莎芙莉永远记得,在她和妹妹受不了现在的贫困和残疾准备自杀时,是仙女教母忽然出现,给了她们牛奶和面包。 “好孩子,我知道了你们可怜的遭遇,我就是来帮你们的,而我只要辛德瑞拉在被火烧后,化在灰尘里不烂的心脏和肺叶。” 想到这,莎芙莉恨不得将自己的视线变成刀,将辛德瑞拉开膛破肚,她笑得狰狞,“是不是污蔑,你们待会就知道了,主教大人和亨利王子马上就要来了。” 安今原本红润的面庞有些发白,唇瓣也失去了往日的血色。 什么叫整片大陆的人都知道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她这两个继姐被赶出了王国后,安今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她们的消息,她们怎么会知道她隐瞒的秘密? 没过多久,原本静谧无声的森林忽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马蹄声如同闷雷一般由远及近地传来,同时还伴随着车辙飞速滚动时发出的“嘎吱”声响。 顶上带着十字架的马车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一时间,整个森林里充斥着冷肃与紧张的气氛。 所以人都知道那是主教大人的马车,而跟着马车后面的,不仅有黑袍教徒,还有以亨利王子为首的士兵。 亨利王子骑着马,马匹慢悠悠在安今周围踱步,居高临下的目光轻佻、放肆,又带着污秽的欲念。 当心目中纯洁无比的百合染成一丁点颜色,就会曾经她拒绝的男人当作地上被踩烂的花枝。 他语气里说不出的嘲弄,“辛德瑞拉,你不是说你一心向神,将自己的身心永远献给光明神吗?那怎么还会做出这样的丑事。” 天知道亨利在听到流言时,有多么的生气,他当时是真的为这个美丽的少女心动,求婚被拒绝,他在王宫还心心念念想着她,不惜找到了她的父亲去劝说她。 结果统统被拒绝了,他还以为她真是一心向神,结果她转头就怀上了不知道哪个男人的野种。 这无疑是把他的颜面放在地上踩。 “流言不可信,不可随意定下断论。” 那边头戴冠冕的主教大人步履蹒跚地下了车,他身上红袍充满威严,不过此时面色却有些沉重,眼里也透着疲惫与无奈。 “主教大人。” 安今身边的黑袍教徒看到主教如看到了救星一般,唯有心虚的安今不敢看去主教的眼睛。 主教朝安今走去,叹了口气,“好孩子,我们最近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言,不管是为了你的清白,还是为了教廷的声誉,我不得不探查一番。” 安今的手指不自觉地将衣角攥出细碎地褶皱,她努力稳住声线,“怎么探查?” “不要怕,孩子,把手伸出来了,我会给你个公道的。” 安今心里很清楚,事已至此,已经不是她能够继续隐瞒下去的时候了。 她慢慢地松开了紧攥着袖口的手,接受迟来的审判。 主教布满皱纹的手搭上了安今的手腕,他垂着眼睑,眼睛混浊暗淡,掩饰着眸底的失望。 他听到她在外游历的事迹时,一直很为她感到骄傲,哪怕后来听到不好的谣言,他也始终相信着她,可惜谣言愈演愈烈,让他不得不站出来做个了断。 可他没想到这谣言,竟是真的。 主教的神情极为复杂,比起对神的不忠,他更愿意相信她是被男人的花言巧语欺骗了,才会犯下如此大错。 或许他不该自私的劝说辛德瑞拉来当这个圣女。 连他这种暮年的老头子有时都会觉得教廷日子无趣和乏味,而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正是向往爱情的时候,又怎么能忍受这样孤寂和清苦? 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也有他的一部分责任。 主教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几分,他转着眸子,对着众人神情肃穆道:“那些流言都是无稽之谈,今后不许再提了。” 安今微怔。 “怎么可能?”菲妮尖叫着,明明是仙女教母亲口告诉她们的,还给了她们使命,让她们去揭穿辛德瑞拉,这怎么会是假的。 莎芙莉倒是看出了些端倪,冷哼了一声,“主教大人,您不是最公平正义的吗?怎么到现在你想要袒护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吗?” 主教疲倦地阖上眼睑,这件事闹大,不管对教廷,还是辛德瑞拉都不好。 他丧失公正,只是不想一个小姑娘就那么平白没了性命而已。 菲妮像是找到了方向,咬死不放,“就是,我们才不会那么轻易的相信你的一面之词,或许我们可以脱下辛德瑞拉身上白袍,这样能看清她那隆起的肚子。” “或是主教大人您向神发誓,你没有撒谎,袒护——” “够了。”安今听不下去了,冷声打断菲妮的话。 她没有想到主教会袒护她,可她也不想主教为难,更不想主教为了袒护她,背弃自己的信仰。 安今深呼一口气,直截了当,“我承认谣言是真的,但是我没有背叛过光明神。” 见辛德瑞拉主动承认,菲妮笑了出来,眼里却满是恶意,“你该知道的,作为圣女是要绝对保持身心纯洁的,你这还不叫背叛吗?难不成你这孩子是光明神的?” 安今的唇瓣颤抖着,半天说不上话来。 本就是祂的。 可她不能说,难道她要说是她强迫了神吗?造成这样的局面本就是她一意孤行。 在安今承认罪行后,主教面色灰白,身形也佝偻了几分,没有人比他这个主教更清楚,她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主教忽然想起暗室神突然消失的化身?难道神就是在那时发现了圣女的不洁,才降下了惩罚吗? 难怪当时她说要去游历大陆,传播神的福音,原来是为了赎罪。 亨利王国的中央广场,人群如潮水般涌动,密密麻麻地围聚在广场中央。 一座高耸的十字架突兀而立,柴火堆在十字架下层层堆叠,身着白袍年轻女子被绳索紧紧捆绑在上面,她垂在胸前的金发,彷佛也失去了以往的光泽, “原来谣言说的都是真的,圣女真的对神不忠了?” “不真也不会被处罚吧?” “可我是真的不舍她死,她长得太好看了,光看到她,我就觉得日子活得有盼头了。” 周围的民众目光复杂,有面露不忍的,也有光明神狂热的信徒,愤怒地对着她辱骂,说她放荡,辜负了神对她的优待。 各种嘈杂的声音传入安今的耳朵,她始终低着头。 察觉到自家宿主极其糟糕的心情,系统不断的安抚她,【宿主,别害怕,你肚子的孩子已经有了一点点意识了,他会保护你的,人间的凡火奈何不了你们的。】 只要世人见到被火烧还不受影响的宿主,只会觉得她是受神的庇护,一时也不敢在轻举妄动了。 【就算小反派靠不住,我可以迅速带你离开这里,大不了咱们不做这个任务了。】 安今垂着头,喃喃道:【你说祂会来吗?】 一秒钟就猜到那个祂是谁的系统:【……祂不来也没事。】 远方教堂的钟声敲响,原本嘈杂的广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亨利王子手上举着火把,踩着钟声,进入刑场。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被绑着的少女,心里百感交集,但更多的是隐秘的快感。 他一副务必要听到她的后悔,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的姿态,“辛德瑞拉啊辛德瑞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你当初要嫁给我,不仅能安安稳稳的当王妃,还能正常的体会男欢女爱,哪里还用得着的偷偷摸摸的与人媾和。” 本该是有主教来点燃火焰,但主教实在不忍,而教徒们也没人愿意亲手烧死他们曾经爱戴的圣女,只有亨利王子自告奋勇接过了这活。 安今对亨利王子的话置若罔闻,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见她到这时候都不愿把视线落在他身上,亨利王子面容微微有些扭曲,直接把火把扔倒了十字架下的柴火堆。 观刑的菲妮激动地抱住了莎芙莉,“火化在灰尘里不烂的心脏和肺叶,姐姐,我们马上就能拿到了。” 过于兴奋的表情,扯动着她的面部肌肉,在她半边腐烂的面上显得十分可怕。 她周围的人见到她这副鬼样子,以及口中疯癫的话,下意识离她远了些。 火星溅在干燥的柴薪上,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火焰迅速攀升,很快就要舔舐上安今的衣角。 少女纤弱的肩胛微微耸动,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不是害怕,而是伤心。 感受到脚下的温度,安今现在终于知道她之前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祂是不会管她的。 就像神子出生后,祂明明是能用神力唤醒原身的,但是祂没有,因为那时觉得那是对原身的惩罚。 而现在她被绑在十字架上,即将被火烧死,祂大约也会觉得这是对她的惩罚。 安今只觉自己的心被一点点碾碎,她死死咬着下唇,阻止哽咽声音从口腔里溢出来,却忍不住不断落下的泪水。 悲伤欲绝的安今丝毫没有发现她小腹上隐隐发出金光,然而这时苍穹彷佛被撕了一道口子,更耀眼的金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带着无可抵挡的威势,而落在安今身上陡然又变得柔和了起来,将其包裹着。 突如其来的变故叫在场人都瞪大了眼睛。 “天啊,天啊,是神迹吗。” “是神,是神亲自来惩罚圣女了吗?” “不,神是在保护她。” 人们彻底沸腾了起来,想仔细去看,眼睛却如针扎般刺痛,他们连忙虔诚下跪匍匐。 神,不可直视。 脚下张牙舞爪、肆意燃烧着的火焰,收敛它们的张狂态势,变成了一朵绚烂夺目的金莲,而金莲的花蕊处是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少女。 原本可怖的刑场,像是变成了向神明献礼的仪式。 少女的睫毛被泪水浸透成了鸦羽般的深色,她抬起盈满泪花的眸子,还没来得及在一片金光中看清什么。 原本束缚着她身上的绳索,尽数断裂,她整个人朝下跌去,然而下一秒就落入了神的怀抱里。 第119章 第119章被神眷顾的灰姑娘X光明神…… 被金光笼罩外气流如海浪般剧烈翻滚着,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旋,带着一种令凡人心惊胆战、无法承受的恐怖威压。 而离十字架最近的亨利受到的冲击也最大,整个人被狂暴的气浪掀飞了出去。 亨利哀嚎一声,重重地摔落在坚硬的地面上,扬起一阵尘土。 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和恐惧,让他再想不起什么王子的体面,只能连滚带爬地跪伏在地,乞求神的宽恕。 亨利被掀飞的动静,在人群里引起了一阵骚乱,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抬眸瞥了一眼,竟惊恐发现那璀璨刺眼的金色里,竟然若隐若现地浮现出了一个人形。 他失声惊呼,“天啊,那金光里有个人。” “不是,那是神。” 人群再次沸腾了起来,神迹已经几百年没有降临过了,哪怕之前有神力偶尔眷顾人间,都会在古籍上大写特写,而这次神的真身却亲自降临到人间了。 对神天然的向往,没有人不想去瞻仰神的容颜,可方才眼睛针扎般的刺痛又让他们敬畏。 而神的样子清晰的印在少女被泪洗过的眸子里,银发金眸,发丝像被月华所浸染,泛着圣洁的光,面部轮廓分明,那双深邃的金眸低垂着,像是神邸高高在上的悲悯,但仔细看去却又像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安今眼里噙着泪,一瞬不瞬地望着祂。 不知道为什么,神没来的时候,她难过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可祂来了她更想哭了。 祂为什么要来? 她每次对着神像祷告,和祂说话的时候,祂都不理她,这不是生她的气,厌弃她了吗? 那祂为什么还要来救她? 安今的手指紧紧攥着男人胸前的衣襟,破碎的呼吸声里,溢出几声短促哽咽声,最后还是问出了她这三个月最想问的话。 “在您恼怒我的无礼时,有没有后悔在那年的圣诞前夜救了我?” 神出于怜悯,赐予她新生,在她受到伤害的时候保护她,用神力帮她打扮送她参加舞会,而她却荒诞地去亵渎了祂。 安今喉头泛着苦意,自己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神那金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片刻之后,祂缓缓开口,“没有。” 安今怔住,甚至忘记了哭泣,“那我……我做了那种事,你不生气吗?” 尤利乌斯望着少女小心翼翼的样子,声音轻柔,却有带了些无奈,“生气。” “但在你这样年轻而稚嫩的年纪,我允许你犯错。” 哪怕这个错足以影响祂未来所有的轨迹,打破祂坚守的秩序。 尤利乌斯承认曾对她大胆的行径感到恼怒,但祂又能拿这个孩子怎么办呢? 对于那种事上,她总会更吃亏些,总不能叫她失去了贞洁,自己却还要去惩罚她。 听到神温柔又包容的话,安今内心深处压抑的情感全部被点燃,她将脸埋在祂胸口,肩膀的剧烈抖动着,似要把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思念、委屈都哭出去。 祂怎么那么好,愈发让她觉得自己过分。 见她这幅委屈的样子,尤利乌斯心口也泛起难以言喻的涩意。 在祂的领域里,没有欲望的驱使,只有永恒不变的规则与秩序,而她却是唯一在祂规则之外,祂无法掌控,还不断破坏着祂原有秩序的存在。 祂不喜欢失序,也无法去伤害她,祂唯一能做到就是不去理会她,或许这样她就不会把心思放在祂身上。 可在祂不知道的时候,命运早已把他们紧紧缠绕在一起,甚至结出了果实。 神那彷佛能洞察一切的金眸又望向了少女微微隆起的小腹,神情复杂。 这个孩子的存在就像是连接神凡两界的桥梁,也像是命运馈赠,告诉祂不要再逃避。 尤利乌斯到现在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祂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就看不到她的结局了,原来在那时,她就已经走进了祂的未来。 尤利乌斯抬手轻柔地擦去少女面上的泪痕,“我从来都没有厌弃过你,反而一直在神殿看着你,你做得很好。” 她不愿按着原来的命运嫁给王子,他没有强求,她突然进了教廷,他也没有异议。 虽然后面有些恼怒她的大胆,但见她认真地在大陆上游历,传播福祉,祂也十分的欣慰。 即便没有祂的恩赐,她的善举让人间微薄的光明之力全部朝她汇聚,她已经是规则承认的“圣女”。 也正是因此,朝她汇聚光明之力过多,祂才没能第一时间发现,那个孩子的存在。 本以为她有着圣女的身份,有着光明之力眷顾,被子民爱戴,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祂才忍着没有去关注她的动向,可没想到转眼她就被绑到了火场上。 尤利乌斯也第一次感谢自己的不克制,才让祂及时发现了问题,没有真的对她不管不顾。 “您一直在看着我?” 安今呆呆地问了一句,随后神色又有些委屈,“那你为什么不理我,你还毁掉暗室里那具化身……” 面对少女的控诉,尤利乌斯沉默了会,“抱歉。” 安今伸手环住神的脖颈,将脸贴在祂的胸口,“我不要你的道歉,我想和你在一起,陪在你身边,无论以什么身份。” 她没有自私到企图用人类的百年,去换取一个拥有无尽寿命的神的真心,只是想在有限的生命里去陪着祂,还有陪着他们的孩子。 小反派空有神力,没有神格,没有神与生俱来的怜悯,这对于人间来说是灾难,他也需要父神的引导。 “好。” 短短的一个音节,安今却听到了无数鲜花绽放的声音。 她侧眸看着金光外跪伏在地上的人们,“他们能看到我们吗?” “他们不敢看。” 人的本性是贪婪,感受到神对自己从容,安今忍不住得寸进尺,羞怯地问道:“那你可以亲亲我吗?” 尤利乌斯微微一怔,脸上流露出些许无奈之色。 她总是这样,不加掩饰的爱意,像是炽热滚烫的火焰,不断去灼烧着神那颗亿万年不变的心。 尤利乌斯缓缓低下头,动作轻柔的贴上了少女的唇瓣。 安今心里泛起甜蜜,慢慢闭上了眼睛,沉浸在神温柔的眷顾中,明明只是浅尝辄止的吻,却让她无比满足。 世人夸她的美貌,都说她是神亲吻过的面庞。 日后要是再有人那么说,她会骄傲的扬起下巴,那将不再是夸张的形容,而是写实了。 因为现在神真的亲她了。 神迹的降临,最惊慌的就是莎芙莉和菲妮两人了,她们跪在地上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因为极度恐惧,莎芙莉的牙齿都不自觉在打颤,面上毫无血色。 又是这样。 上次油锅也是,那么滚烫的油锅,辛德瑞拉的手伸进去竟然毫发无伤,而现在用火烧,那么大火,竟然变成了一朵金莲。 凭什么?凭什么辛德瑞拉可以那么好运? 被仇恨和嫉妒蒙蔽的莎芙莉不顾眼上的刺痛,努力睁眼想去看看那金光里到底有什么,然而下一秒她的双眼瞪得滚圆,满是惊恐和绝望。 真的是神。 神在抱着辛德瑞拉亲吻。 “啊——” 眼上陡然像是被一万根针扎进去般剧痛,莎芙莉下意识想去捂住眼睛,可却只看到自己手掌上狰狞的断面,她崩溃的尖叫着,两条血泪从眼眶落下。 “光明神大人,您别被辛德瑞拉那个放荡的贱人骗了,她早就没了贞洁,肚子里还怀着不知道男人的野种,她不配作圣女,也不配靠近您,不配得到您的眷顾。” 众人都将头死死埋在地上,心里怒骂莎芙莉的愚蠢,再没有什么比神亲自降临,更能证明圣女虔诚与贞洁了。 尤利乌斯的眉头皱起,下一秒莎芙莉再也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那边教廷的人在知道这边动静后,主教连忙带着人赶来。 主教一大把年级了,此时却激动的满脸涨红,他带着教徒们跪伏在地上,混浊的眸子闪着泪花,“光明神大人,请问您突然降临至此,是有什么指示吗?” 神的声音传遍整个广场,“辛德瑞拉没有对吾不忠,此次流言是恶魔之力在背后作祟。” 闻言主教却惊起了一层冷汗,普通民众听了神为辛德瑞拉的澄清,或许会以为之前的谣言是捏造的,辛德瑞拉还是贞洁的,可为辛德瑞拉切过脉的主教却知道,辛德瑞拉是真的怀孕了。 对于全知全能的光明神,主教不认为辛德瑞拉有手段能蒙蔽一个神。 那么原因只有一个,那孩子是神的。 主教又想起暗室里神突然消失的化身,算算时间,竟然和孩子的月份也对得上,主教越想越心惊肉跳,觉得自己彷佛触及到了真相。 神突然消失的化身确实和辛德瑞拉有关,但是他想错了方向。 不是因为神发现了圣女的不洁而降怒,而是因为辛德瑞拉和神…… 主教擦去额间的汗水,只惊叹辛德瑞拉的胆大,以及神对辛德瑞拉毫无底线的包容。 “恶魔之力是什么?”安今好奇地抬着眸子望着神。 尤利乌斯心里一柔,摸了摸她的金发,解释道:“是一种邪恶力量,我不便直接插手人间的事,需要你去伊利王国铲除黑暗力量,解救王国的子民,你可以借此攒下功德。” “伊利王国?是伊利王后吗?” 一提到这个,安今忽然想到了那个给自己毒苹果的伊利王后。 尤利乌斯嗯了一声,“她是活了上百年的巫女,手上还有一面魔镜,这次事端就是她引起。” 安今心里的疑惑全被解开了,怪不得她去了一趟伊利王国后,流言就满天飞了。 尤利乌斯伸出手掌,金光在祂掌心凝化成一根权杖。 之后神的声音再次响彻广场,“辛德瑞拉,吾最爱的信徒,吾赐予你神杖,愿你替吾去驱逐黑暗。” 刺眼的金光慢慢消散,人们慢慢抬起头颅,只在看到了十字架下抱着神杖的少女。 而安今却看着空中神半透明的灵体,耳边是唯有她能听到的温柔声音。 “这权杖上有我的神力,放心前去,这次我会一直在看着你,保护你。” 第120章 第120章被神眷顾的灰姑娘X光明神…… 神没有掩饰她的偏爱,当安今拿着神杖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世人都忍不住跪伏在地上,欢呼着,“圣女殿下。” 神虚无缥缈,无处可寻,而作为被神偏爱对象的辛德瑞拉,却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存在,人们将自己对神的向往都得倾注在拿着神杖的少女身上。 安今扬起唇角,身上萦绕的光晕让她看起来温柔圣洁,“神已经走了,大家起来吧。” 极具亲和力的声音轻柔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让在场所有人的心灵彷佛被洗涤了一般,不自觉地起身照做,不过他们眼里依旧充满了敬畏和尊崇之情。 这次神降事件加重了大家对神的信仰,世人对神像的祷告也更加虔诚,希望能够得到神的庇佑和指引。 而这场事件中,准备烧死圣女却被神力掀飞的亨利王子和对圣女不敬,传播流言的莎芙莉和菲妮都被认作是被神厌弃的存在,人们下意识远离她。 在人潮拥挤的广场上,他们周遭形成的一片真空地带,也让他们格外显眼。 安今的目光落在了躺在地上双眼流淌着汩汩鲜血的莎芙莉身上,以及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得如同死人一般的菲妮,问道:“你们是从哪里知道关于我的谣言?又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那片森林?” 菲妮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气,眼神空洞而麻木,“如果……如果我告诉你,你会放过我和姐姐吗?” 还没等安今回答,莎芙莉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喊声,“菲妮,别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了,辛德瑞拉不会放过我们的。” 安今平静地反问:“我们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为什么不会放过你?” 两人从小到大的捉弄,不过是故意把牛奶撒在她刚擦过的桌子上,把豆子扔倒炉灰里让她捡起,骂她几句拖油瓶,最过分的也就是之前想烫伤她的手,阻止她去参加舞会了,而后面她们也都自食恶果了,并没有真正伤害到她。 不过安今没想到她们一个被油烫了手,一个被油滴溅到了脸,竟然会演化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望着莎芙莉的断手和菲妮半面腐烂的脸,安今忽然想起神曾摸着她发顶,安抚她说过的话:善良勤劳的人会换取好报,懒惰愚昧的人也终将会在未来付出代价。 这里面或许有神的手笔,但更多的是两人自己愚昧的选择,在伤口还未完全愈合的情况下,就为了参加舞会而涂上厚厚的铅粉。 莎芙莉和菲妮是坏,她们爱攀比,嫉妒心强,喜欢捉弄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安今深知她们糟糕的性子,可看到她们现在这副凄惨绝望的样子,也会心生不忍和怜悯。 安今摸了摸手中神杖,感受着里面能为她所用的神力,开口道:“如果你们如实供述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为我驱逐黑暗献上一分力,以后能改过自新,我会向神祷告,恢复你们的伤势。” 一向追求优雅的莎芙莉断了手,爱美的菲妮毁了容,这样的惩罚或许太重了些。 就像神在火场上对她说,祂允许她在这样年轻稚嫩的年纪犯错,她同样也给莎芙莉菲妮一次机会。 毕竟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犯错呢? 似乎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安今拿着神杖在莎芙莉的眼睛上点了一下。 莎芙莉眼里那股针扎刺般的刺痛缓缓褪去,她趴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由于长时间的紧张与恐惧,莎芙莉后背的衣襟完全被汗水浸透,没有失去过光明的人,永远不会感受到眼睛的重要。 莎芙莉转着死寂的眸子,望着拿着神杖的辛德瑞拉,从眼尾落下悔恨的泪水。 曾经她和妹妹无数次嘲笑她的烂好心,明明是自己劳累了一天才获得了勉强果腹的食物,见有人来乞讨,辛德瑞拉就将自己的唯一的口粮让了出去,自己饿肚子。 然而没想得也是她们曾经嘲讽的烂好心,会在未来成为她们的救赎。 “辛德瑞拉,我相信你。”莎芙莉嘴唇颤抖着,将自己知道的事娓娓道来。 “当时我们被赶出了亨利王国,没有地方去,我和菲妮的伤又变得十分恐怖,别的国家也不接受我们,我们只能在森林里向路过的商队乞讨,之后母亲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生活,就上了一个商人的车队,丢下我和菲妮走了。” “我和菲妮大受打击,也准备自杀,然后仙女教母出现了……” 安今抓住重点问道:“她长什么样子?” “刚开始很丑,很矮小,身上褶皱的皮肤跟树皮一样,在给了我和菲妮牛奶和面包后,她又突然变了样子,变得很美艳,穿着华丽的衣服戴着昂贵的黄金首饰,所以我和菲妮都认定她是来拯救我们的仙女教母。” 从莎芙莉口中描述的,安今基本已经可以确定那人就是伊利王后了,“然后呢?” “她告诉我们你背叛了光明神,与别人媾和怀孕了,让我们去散播谣言,揭穿你的真面目,在你被愤怒的民众烧死后,叫我们偷走你火化在灰尘里不烂的心肺叶和心脏,这样她就会恢复我的手和妹妹的脸。” 安今听完,缓缓摇了摇头,“她不是仙女教母,真正的仙女教母给人帮助是不会以伤害别人为代价的。” 就像神,祂在寒冷的平安夜为她赐福,没有让她冻死,在她被关在祷告室陪伴她,给她华丽的裙子让她参加舞会,祂赐予了她太多东西,但从来没有想过向她索取什么。 这才是真正的仙女教母,哦不对,是神仙教父。 神才离开了一会,安今又开始想念祂了。 闻言莎芙莉和菲妮羞愧地垂下头。 难道她们会没觉得那人有问题吗?不,她们只是选择了忽视。 因为她们的嫉妒心,在自己跌进了烂泥里后,也想不顾一切把辛德瑞拉也拉下来。 “既然她想要我的肺叶和心脏,那她有没有给你们什么联系她的信物。” 菲妮连忙回道:“有,是一个没有腐烂的苹果果核。” 她将自己最后的底牌交代了出去,又有些紧张道:“辛德瑞拉,我们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答应了会治好我们的伤的……” “当然。” 安今拿着神杖,双眸紧闭,声音飘渺而空灵,“伟大而仁慈的光明神大人,如果莎芙莉和菲妮愿意到卡不罗的孤儿院做义工满一年,请您宽恕她们之前的罪行,叫莎芙莉的手重新长出来,叫菲妮的脸恢复如初。” “做义工?我没了手怎么去做义工?”莎芙莉焦急道。 她还以为辛德瑞拉能直接恢复她们的伤,这样她们就可以凭借自己健全的身体和姣好的美貌,嫁过一个家世不错的男人,为什么还要让她们到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孤儿院做义工,而且还要做一年? 对于莎芙莉的不满,安今没有生气,而是认真的给她出谋划策,“你可以教孩子们读书认字,莎芙莉,你不是最喜欢读书的吗?” 莎芙莉沉默了,她从前读书只是想让自己变得优雅有内涵,然后成功嫁给王子公爵而已。 “姐姐,我们去吧,我不想顶着这张脸过一辈子。”菲妮扯了扯莎芙莉的衣角,生怕她想不开错过这次机会。 一向爱美的她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丑八怪,也不想被人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她,要是能恢复她的脸,别说是去做孤儿院的义工,就算让她去扫街上的厕所她也愿意。 莎芙莉咬牙,“好,我们现在就去。” 得到自己想要信息以及信物,安今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在广场上,安今再次点燃了没烧起的柴火堆,随后望着周围人。 “在我没有完成神交代给我的使命前,请大家不要透露今日神迹的降临,而教廷的圣女,辛德瑞拉已经被这场火烧死了。” 在神无处不在的大陆,伊利王后作为一个女巫能活那么长时间,手上还有个魔镜,别的不提,她隐匿的功夫一定很好。 如果她带着一帮教徒拿着神杖声势浩大的去讨伐她, 伊利王后一定会提前逃走的。 虽然伊利王后逃走后,她依旧能拯救伊利王国,但总会给后世留下隐患。 所以她要想彻底铲除黑暗势力,一定不能打草惊蛇。 主教大人率先配合道:“是,圣女大人,我向神起誓,在黑暗势力没有彻底清除前,不会透露半分今日之事。” 有了主教带头,周围民众纷纷照着他的样子起誓。 之后安今拿着猪的肺叶和心脏,伪装成了菲妮的样子,动身前往伊利王国。 有了神杖,以及神的保护,她也有了足够底气,并没有带着教徒,而是只身前往。 安今耀眼的金发变成了褐色,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下,头上还带着兜帽,本来她还没觉得有什么,路过森林时,不经意往地上的水洼瞥了一眼,才发现自己这副样子有多吓人。 安今捂住那半张腐烂的脸,以往她也不算太注重相貌,但架不住天上还有个说会一直看着她的神。 可是扮成达芙妮没有手又不方便,只能舍弃相貌了。 她别别扭扭地拿着神杖道:“您现在能不要看我吗?” “怎么了?”温柔的声线彷佛是贴在耳边的低语,叫人耳尖发麻。 安今微窘,没想到神真的时时刻刻地都在看着她。 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她小声道:“因为我现在有点点丑,怕你又不喜欢我了……” 这边刚说完,安今就听到了一阵轻笑。 “不丑,神不看相貌,只看灵魂。” 听着祂天天说灵魂灵魂的,安今倒是有些好奇了,“我现在的灵魂是什么样的?” 不知是在认真观察还是什么,那边顿了片刻,“粉色的。” “它说,你在思念我,想要我拥抱你,亲吻你……” 安今的小脸瞬间爆红。 120-130 第121章 第121章被神眷顾的灰姑娘X光明神…… 安今捂住自己滚烫的脸,没想到神这个也能看到,还那么一本正经的说出来。 她嘴硬道:“它骗你的,我才没有。” “真的吗?”男人的声音清冽中又泛着令人心颤的暖意,猝不及防地从身后传来。 安今微怔,猛地转身。 神就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金色的眸子染上了若有若无的笑意,祂徐徐走来,不紧不慢道:“灵魂不会骗人,但嘴巴会。” 安今的心脏猛地一跳,感觉祂好像变了,以往神总是淡淡的,温和慈爱的表面下是高高在上的冷漠,彷佛世间万物都无法进入祂的眼里。 然而现在的祂明显沾了些世俗的人气,这些不属于神的情绪出现在祂那张充满神性的面容上又显得十分诱惑。 安今完全忘了方才的嘴硬,像倦鸟归巢般一下子扑到祂怀里,“以后我每次想你,你也都要出来见我。” 隔着她的黑色兜帽,尤利乌斯摸了摸她的脑袋,嗓音轻缓,“没有以后了,等你完成伊利王国之旅,我就带你回神殿,还有……” 祂的视线落在少女小腹那一团有些黯淡的金光,继续道:“我们的孩子。” 这也是祂第一次知道,神是可以有自己的子嗣的。 这个孩子对于祂来说是意外,但着实算不上喜,但既然他来了,祂也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安今望着祂,澄澈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你能感应到他?” 尤利乌斯颔首,静静望着她,开口道:“如果我没有主动发现,你是不是也没打算告诉这个孩子的存在?” 提着这个安今就有些委屈,“那时候你都不愿理我,告诉你有什么用?” 尤利乌斯眸光复杂,望着面前懵懂无知的少女,眼里藏着歉意、怜惜。 “这个孩子有神的血脉,以你人类的身体无法承受神子的力量,这会导致你和孩子的精神状态此消彼长,孩子活跃,你就会困倦,甚至陷入沉睡,到时你会很危险。” 尤利乌斯不敢想,如果祂没有提前发现,她自己一个人该如何生下这个孩子。 有系统在,安今根本不怕危险,但听到神的话,她突然攥着祂的衣角,担忧道:“那孩子现在什么情况?我好像有点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了。” 明明之前她能明显感觉到小反派在她肚子里很活跃,甚至一度让她觉得疲倦,想要沉睡,但是现在那种感觉完全没有了。 “他在火场上为了保护你,把积攒的力量消耗殆尽了,现在陷入了沉睡,等你解救伊利王国获得功德之力,他就会重新苏醒。” “原来是这样。” 安今心下松了口气,摸着小腹扬起了一抹暖心的笑意。 要不是她多问了一句,都不知道这个孩子为了保护她做了那么大的贡献。 尤利乌斯轻轻抚上少女的面颊,叹道:“不过苏醒后的他会向外摄取力量,到时你就会陷入沉睡。” 安今依赖地往祂掌心蹭了蹭,“我不怕,您会守着我的,对吗?” 尤利乌斯心口彷佛被挠了一下,“是。” “驾……”人烟稀少的森林突然出现急促的马蹄声。 听到有人来了,尤利乌斯的身形化成碎光,最后叮嘱道:“早些完成任务吧,我也不知道你会沉睡多久,但是你得到的功德之力越多,这个孩子就会越早出生。” 安今怅然若失,眼巴巴地望着神消散的方向,只想着早点回到祂的身边,结果路边的人骑着马飞速从她身边经过,马蹄踏在地上的水洼,大片泥渍都溅到了安今的衣袍上。 “老伙计,你可闯了祸了。” 埃里奥懊恼地拍了下马背,知道自己不妥的行径,他只能勒着马回过来致歉,“抱歉,小姐,我是一名勇士,着急去伊利王国救人,没注意到……” 忽然一阵风将安今头上的兜帽吹落,一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脸庞出现在埃里奥眼前,少女的半边脸颊已经腐烂不堪,皮肉外翻,露出森森白骨。 埃里奥的眉头夸张的皱成了一团,呲牙咧嘴,“哇偶……这……” 安今面无表情的抬眸,对方是个很英俊爽朗的男子,腰间别着长剑,头上还戴着个牛仔帽,深色皮肤健硕的身材让他看起来极具魅力,但看起来脑子不太好的样子。 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没有理会,重新戴好兜帽,继续走自己的路。 似乎感受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分,埃里奥追了上去,“实在抱歉,小姐,我只是……只是……” 想不到解释,他无奈耸耸肩,“好吧,我承认你刚才吓到我了,但这绝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 安今深吸一口气,要是他是一个态度嚣张的人,她肯定忍不住使点手段,让他摔个狗吃屎,可他偏偏一边诚恳的道歉,一边又说着难听的话。 “你不是着急去伊利王国救人吗?” 埃里奥似乎被点醒了,他挠挠头,“哦对,我得赶紧走了。” 他驾着马走了几步,又扭头朝她甩了甩鞭子,爽朗的笑道:“我先走了,要是有缘再见,我一定向你好好赔礼,对了,我叫埃里奥。” 长得好看并不一定收到好意,但是丑陋一定会遭到恶意,安今本以为遇到埃里奥这样的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路上受到了更多莫名其妙的恶意。 切身实地感受到了菲妮的处境,安今也愈发庆幸了给了菲妮她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安今叹气,只能将自己用黑袍裹得严严实实,甚得吓到别人,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快走,快走,别偷懒。” 刚走到伊利王国的领域,安今就见几个士兵打扮的人拿着鞭子,在驱赶着一群衣衫褴褛的男人。 男人们有年迈、步履蹒跚的,也有十五六岁身形单薄的少年,他们的手都被绳索绑着,士兵像牵着牛羊般,不知道要把他们带到哪去。 但从他们个个疲惫而绝望的表情上看,想必不是个好地方。 周围的民众也像是习惯了这一幕,麻木道:“伊利王后的矿场又在招人了。” “可不是嘛,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下去……”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瘦小年幼的孩子,他不顾一切地冲到一个中年男子身前,紧紧抱住他的手臂,放声大哭起来:“父亲,我不要让你走!母亲说你进了黑矿场就回不来了,呜呜呜……” 那男子大惊失色,也流下了泪,“儿子,你别管我,快走。” “我不。” “滚开。” 赶来的士兵一鞭子狠狠抽在小男孩的身上,拎小鸡似的把他推到地上,“小家伙,等你长大也进去,就能和你父亲团聚了。” “当然,如果你父亲还活着的话哈哈哈哈。” 周围的士兵也跟着笑了起来。 小男孩眼泪成串的落下,他攥紧拳头,像头愤怒的小牛朝他们撞去,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忽然一个温暖充满香气的怀抱陡然将他抱住,“兰瓦,不要去。” 温暖柔和的声线让兰瓦浑身紧绷的肌肉都松懈了下来,他缓缓抬头看去,却看到了一张与那声音完全不符的丑陋面容。 他呆滞道:“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安今看着面前这个孩子,之前游历大陆的时候见过他,当时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所有人都劝他的父母为他准备丧事,可他的父母很爱他,不愿放弃,拦下她的车架,求她为他赐福。 当时她去了,她按照主教给她的教廷圣经实施了赐福祛病的仪式,他也真的一点点好了起来。 本以为度过难关,他们一家人会幸幸福福的生活在一起,可没想到却又有了新的麻烦。 安今叹了口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藏在袖子里的神杖在他背后挥了挥。 小兰瓦猛地睁大双眼,背后火辣的刺痛竟然消失了…… 安今俯身摸了摸他头上的小卷毛,“小兰瓦,回家去,要不了多久,你的父亲也会安然无恙的回去。” 等那道穿着黑袍的身影走远,小兰瓦还久久不能回神。 原来仙女教母真的存在,她不仅是只会穿着圣洁的白袍,有着美丽的容颜,也可能会穿着黑袍,有着丑陋的伤。 安今走到了伊利王宫门口,露出自己那半张腐烂的脸,随后捧着苹果果核,对着守卫们道:“我要见王后。” 穿过长长的走廊,还没进入王宫内殿,安今就听到一阵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踏进内殿时,那哭声愈发清晰可闻。 内殿被装潢的十分华丽,伊利王后慵懒的坐在黄金王座上,手上摇着琉璃杯里鲜红的液体,而她旁边摇篮里的孩子不知怎么的一直在哭。 伊利王后唇瓣上沾着血色,使得她的样貌愈发妖艳,但只要看到她的人都会觉得诡异和毛骨悚然,而不是惊艳。 如愿见到伊利王后,安今装作狂热的样子,将野猪的肺叶和心脏高举头顶,声音激动地都在颤抖,“仙女教母,我完成了您的任务,我把圣女的肺叶和心脏带来了。” “圣女真的死了?” 虽然早就听到了消息,但是伊利王后还是警惕地拿出了那面魔镜,吟唱着,“魔镜啊魔镜,谁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女人?” “当然是你,我尊敬的王后。” “哈哈哈,很好。” 伊利王后笑得花枝乱颤,她走下台阶,看着鲜红的肺叶和心脏,舔着唇瓣咽了咽口水,赞赏的看了一眼安今,“好孩子,你做得很好。” 安今讨好的笑着,“那我的脸?” “急什么?你去把它们丢到锅里煮熟,拿给我来享用。” 她用一种缓慢且惊悚的语调说着,“记住,不能放一丁点水,要用婴儿的血。” 安今手脚微冰,“我去哪里找婴儿的血。” 伊利王后长长的手指,指了下一旁摇篮里哭闹不止的琳蒂公主,“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安今掩下眼里的惊涛骇浪,顺从道:“是。” 她走从摇篮里抱哭闹的琳蒂小公主抱在怀里,琳蒂小公主小脸哭得涨红,身上还有些深深的指甲印。 在伊利王后看不到的后厨,安今把琳蒂公主抱在怀里哄着,可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她遭遇了什么,哭得厉害怎么哄也哄不好,安今无奈,只能让她用神力让她先睡一觉了。 安今把熟睡的琳蒂公主藏在一堆干草垛里,将神杖收好在袖子里,随后捧着托盘去找伊利王后。 “王后,好了。” 王后坐在餐桌上,优雅的拿着刀叉,享受着她的美食。 一片血水里是煮熟得肺叶和心脏。 “少女的心脏,婴儿的鲜血,逆转光阴,永葆我青春美貌。” 看着伊利王后全部吃下,安今心下松了口气,悄悄摸索着袖子里的神杖,然而这时殿门却陡然被人踹开。 “邪恶的王后,我来消灭你了。” 第122章 第122章被神眷顾的灰姑娘X光明神…… 埃里奥嘴里叼着根草,耍帅地把剑搭在肩上,看到王后,他挑眉道:“作恶多端的王后,在你生命的最后,告诉我,伊利国王在哪?” 伊利王后美艳的面皮扯出一抹阴森冰冷的笑,“小子,你太嚣张了。” 只见她轻轻抬手,一道充满恐怖气息的黑气直直朝埃里奥扑去。 这是什么鬼? 埃里奥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在黑气逼近的时候,他连忙拿宝剑抵挡,结果整个人都飞了出去,重重砸到罗马柱上。 就这? 安今看着都无语了,听到他口中说的话,不难猜出他要赶来救的是伊利国王,瞧他刚进门那副自信的样子,她还以为他多少是有些本领的,结果就这? 伊利王后五指成爪,速度极快,本想直接掐断了埃里奥的脖子,看清他的脸时,她长长的指节改为暧昧地摩挲他的面颊,意味不明,“姿色倒是不错,不如留下来,你来当这个国王。” 埃里奥眼睛瞪大,反手握剑朝她的手砍去,“老巫婆,我们勇士永不屈服。” 他废了好多功夫才潜伏到王宫,就是要找到消失的国王,可不是来给她当情人的。 老巫婆这个词可算触碰到了伊利王后的逆鳞了,她整个人表情变得十分扭曲可怖,直接徒手弹开他的剑,双手死死地掐着埃里奥的脖子,“敢叫我老巫婆,去死吧。” 就在这时伊利王后忽然感受到她的力量在流失,她双手细滑的肌肤开始皱起,像极了干枯的树皮。 伊利王后猛地松开埃里奥,掏出魔镜,然而镜面里年轻美艳的女子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材干瘪,身形佝偻,头发变得花白的老妪。 “啊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伊利王后的面容因极度恐惧和愤怒变得狰狞扭曲,嘴巴张得老大。 她手臂死死攥着镜柄,嘴里一遍一遍念着咒语,“婴儿血,少女心,逆转光阴,带我回到美好往昔。” 然而毫无作用,她还在持续衰老着。 “王后殿下。” 听到伊利王后的尖叫声,守卫们持盾提剑纷纷赶来,结果亲眼见证了他们美丽的王后变成了一个身材矮小,面容丑陋的老妪。 他们被吓得跌坐在地上,“这……这是怎么回事?” 伊利王后似乎想到什么,阴森扭曲的视线陡然落在安今身上,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尖锐的声线极其刺耳,“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安今抬眸,淡淡道:“眼泪。” “被你教唆的达芙妮悔恨的眼泪,为了满足你的虚荣心,派人大力抓人开采金矿,迫使与家人分离的矿工孩子的眼泪,以及小琳蒂痛苦的眼泪。” 安今反复翻阅主教给她的教廷圣经,发现女巫除了害怕光明之力,还害怕被她残害过人的眼泪。 被害人的眼泪可以使女巫暂时无法使用魔力,而光明之力可以彻底消灭它。 伊利王后浑浊的眼睛充血,不可置信的摇头,“你怎么会知道……你不是菲妮,你是辛德瑞拉。”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死了。” 眼泪的效果维持不了多久的,安今没有再废话,她举起神杖,一道耀眼夺目的白色光芒从神杖顶端喷涌而出,如闪电般划破长空,瞬间照亮了整个宫殿。 伊利王后心中大骇,那么纯粹的光明之力,她会死的,她不想死啊。 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魔镜啊魔镜,救救我,带着我的灵魂走向远方。” 神杖发出的刺眼白光仿佛要吞噬一切黑暗与邪恶,伴随着一阵清脆的破裂声响彻四周,魔镜陡然碎裂开来,化作无数细小的碎片散落一地。 “不要——” 伊利王后发出绝望而凄厉的惨叫,尖叫声响彻整个宫殿,离她最近的埃里奥耳朵鼻子都开始冒血。 从王宫射出的白光直冲云霄,笼罩着伊利王国的重重阴霾一扫而尽,阳光穿透云层,如金色的丝线般洒落在大地上。 安今指尖传来的微微暖意,双脚也似乎被一种奇妙的力量所包裹,让她整个人都沉浸在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之中。 她垂眸,动了动指尖,这就是神口中说的功德之力吗? “是你,森林里的女孩。”男人惊喜道。 倒在一片废墟的埃里奥,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少女,明明她穿着死寂的黑袍,半面腐烂的脸看着格外瘆人,但是埃里奥就是觉得她迷人极了。 特别是她举起权杖那一刻,埃里奥觉得她甚至比那为名扬大陆的圣女还要圣洁。 他捂住胸口站起身来,目光灼热望着安今,“我好像爱上你了,虽然你面相丑陋,但你有颗勇敢无畏的心,这是任何美貌都无法媲美的。” 安今:“……” “不过在我心里你就是最美,甚至比前段时间大家推崇的圣女美上百倍千倍。” 埃里奥随手将在餐桌上用来装饰的玫瑰叼在嘴里,含情脉脉地望着安今。 如果忽视他耳鼻留下的血的话,或许是有那么几分的感觉。 招笑的感觉。 安今淡淡一笑,身上的伪装慢慢褪去,显露出她原本清丽绝俗的面容,“不巧,我就是你说的那个圣女。” 埃里奥看得失神,嘴里叼的玫瑰都掉到了地上。 “国王陛下?” 大殿里围着士兵还不太能反应过来眼前的变故,就见国王抱着小公主急匆匆走来的身影。 而伊利国王却直接跪在了安今面前,浑浊的瞳孔浮现出泪光,“果然是圣女殿下,您一定是神派下来解救伊利王宫的。” 埃里奥见到国王惊喜极了,完全忘了刚才的尴尬。 “国王陛下,见到您真是太好了,邪恶的王后把你藏到了哪里?我找了你好久。” 他两天前就到伊利王国了,混进王宫上上下下搜查了好几遍都没找到国王的身影,最后才忍不住直接找上那个古怪的王后。 伊利国王干裂的唇瓣颤抖着,似乎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我一直在王宫,不过那个恶毒的女人把我变成了青蛙。” “什么!” 看到大家眼里的震惊,安今这才开口道:“她是女巫,国王陛下,你把一个女巫娶到了王宫。” 悔恨的泪水从国王满是沟壑的脸上落下,“是我的错,我不该贪图美色,引狼入室,还害了我唯一的女儿。” 听着国王的忏悔,安今才知道琳蒂公主不是伊利王后亲生的,而是国王和先王后所生,两人都是老来得子,先王后生下小琳蒂便去世了,国王伤心过度日日去森林的坟前去看她。 结果他见到女巫的美貌就被蛊惑了,立马迎了她做王后,不顾一切供着她奢靡无度的生活,后来意识不对,想阻止她的时候,伊利王后直接用巫术将他变成了一只青蛙。 变成青蛙的他,每天看着伊利王后去剥削王国的子民,看着她用女儿的血维持美貌,懊悔不已,可变成青蛙的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日日向神祷告。 而埃里奥是来自邻国的勇士,金矿就横在两国交界,两国国王一向交好,将金矿分为两半,可伊利王后为了独占金矿,甚至想发动战争。 邻国国王知道这伊利王后的意思,因为伊利国王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了,他敏锐地察觉到伊利国王可能出事了,便派了他们国度最勇猛的勇士来去解救伊利国王,化解这场战争。 可惜即便是勇士,也无法与女巫抗衡。 安今叹气,这场灾难最无辜的就是伊利王国的子民和小琳蒂。 她看着伊利国王道:“虽说女巫害人,但王国的苦难也是由你这个国王引起的,我来到了这是因为神的仁慈,不代表神宽恕了你的好色愚昧,未来你仍需要向你受苦受难的百姓去忏悔。” 伊利国王行了一个大礼,郑重道:“一定。” 安今望着国王怀里熟睡的小琳蒂,神杖在小琳蒂身上点了下,送上自己的祝福,“可怜的孩子,愿你遭遇苦难后,未来能平安顺遂。” 处理完王宫的事,安今就赶到了王国边界的金矿。 这里还残存着几缕残留的黑暗势力,沉重的阴霾笼罩着矿区,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绝望与苦难,被奴役的矿工们,身形佝偻,面容憔悴,瘦骨嶙峋的身躯的在沉重的劳作下不堪重负。 肥头大耳的监工手持皮鞭,肆意抽打着力竭倒在地上的矿工,从矿洞里出来的矿车里一边拉着金矿,一边拉着尸体。 安今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悲悯,她举起神杖,神杖的光芒瞬间大盛,一股强大温和的力量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的。 光芒所到之处,监工们手中的皮鞭瞬间化为灰烬,他们也瞬间露出了自己原本的摸样。 一只只邪恶乌鸦在地上扑腾着,最后完全湮灭。 麻木的矿工们被这奇异的景象惊呆了,他们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呆滞地看着在光秃灰蒙的矿山里唯一的洁白。 白袍金发,手里拿着权杖,光明而圣洁。 兰瓦父亲率先认出了安今,他压抑不住哭腔,“是圣女殿下,圣女殿下来救我们了。” “去和你们的家人团聚吧,你们自由了。”少女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如洪钟般在矿洞中回响。 矿工门们眼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一把扔下了手里的铲子和锤子,争先恐后的往外跑去,年幼的人叫着母亲,新婚的青年喊着爱人名字,年迈的人唤着子女。 在安今留在这罪恶的矿洞,为在这枉死的人们唱念着悼亡的祷文。 伊利王国的子民始终记得,在这一日,教廷圣女的到来,消灭了邪恶的王后,找到了变成青蛙的国王,解放了黑心金矿的矿工们,让他们得以和家人团聚。 安今完成了神交给她的使命,彻底将黑暗力量从大陆驱除出去。 当她从伊利王国离开时,万人空巷,满国的人都跑出来欢送她。 为她开道的埃里奥心里亦是无比骄傲,虽然新生的爱慕无疾而终,但为圣女践行,是一个勇士的荣耀。 一个瘦弱孩子护着怀里的铃兰花环,靠着蛮力挤开了人群,他跑到安今面前,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崇敬,“圣女殿下,这个是我和母亲一起编的,送给你。” 看着神情有些紧张的孩子,安今笑着俯身蹲下,“谢谢你,小兰瓦,你愿意帮我戴上吗?” 小兰瓦踮着脚尖,将花环戴在她头上,还不忘仔细地调整一下位置,做完这些动作,他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小声说道:“谢谢你,仙女教母,你救了我两次。” 安今弯唇轻轻一笑,头上洁白的铃兰和嫩绿的藤叶编织而成的花环晕染着春天的温柔,使得她原本空灵圣洁的气质愈发凸显出来,叫人无法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忽然天空陡然一亮,众人纷纷抬头望去,只见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天梯自云端铺下,层层蔓延至圣女脚下。 众人惊呼,“天啊,是神迹。” “是神在引渡圣女进入天堂吗?” “那不应该是等圣女寿终正寝后吗?” 耳畔传来阵阵嘈杂之声,安今听不清,她的目光始终落在从天梯拾阶而下的身影。 她仰头望着她,一如当年平安夜街头的孤儿望着突然降临的神明。 而这个神只有她能看见。 尤利乌斯停在第二个台阶,眉眼温柔缱绻,缓缓朝她伸出了手,“走吧。” 安今的心剧烈跳动着,微微颤抖的手搭上神的掌心,在她的脚踏上天梯的时候,她的身上白袍陡然变成了层层叠叠如梦幻般的蓝色纱裙。 “啊……”民众不解,“教袍怎么变成了礼裙?” 安今目光炙热看着面前的神,两眼对视,都能看到对上眼中的意会。 当时祂将她打扮成这样送她去参加王子的舞会,而现在她同样的装扮,却是来到祂身边。 第123章 第123章被神眷顾的灰姑娘X光明神…… 安今堪堪跨过第三个的台阶,她原本及腰的金发,竟然都长到了脚踝,不再是普通的金发,多了几分璀璨的光泽,像是被太阳的光辉浸透般闪耀夺目。 她迷茫抓着自己辫子,“咦……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牵着她的神,侧身回眸,静静地看了她一会,抬手勾起垂在她胸前的几缕发丝。 金黄色的头发缠绕再在神泛着玉质般的指节,无端带了些许暧昧。 尤利乌斯引导道:“往下看,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安今顺在他所指,低头看下去。明明才走了几步,离地面就十分遥远了。 她看到了人潮拥挤的伊利王都,他们齐齐抬头仰望着她,看到了大陆马车都在飞速奔跑,朝着天梯的方向赶来。 “很多人,他们都在看着我。” 神耐心道:“还有呢?” 随着这句话落下,安今看到了点点如繁星般的白光从子民身上升起,而这些白光都在往她身上汇聚。 安今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这是功德之力和信仰之力。”尤利乌斯给她解答。 祂轻柔地摸了摸少女带着花环的金发,眼里有长者看着孩子成长的欣慰和疼惜,也有对爱人的骄傲与爱怜。 “伊利王国之旅,你做得很好。” 好到尤利乌斯都没有想到自己随意救下会是个那么优秀的孩子。 即便有了祂给的神杖,她也没有鲁莽行事。 她善良,勇敢,有谋略,看得到女巫的邪恶,也看得到伊利国王的失职,她会走到宫殿为王子公主赐福,也会走到乡野间看望重病的孩子兰瓦。 因为怜悯决定宽恕莎芙莉和菲妮,获得了信物果核和悔恨的泪水,因为心善救下孩子兰瓦,因为不忍,保护了琳蒂公主。 她所有的善举,都在她驱逐黑暗时得到了好报。 尤利乌斯相信这个任务交给其他人,任何人都不可能比她做得更完美。 安今抬眼望着祂,那双清透的眸子里满是孺慕与爱意,“那我现在有资格陪在您身边了吗?” 温柔的笑意从神的眼角向眉梢攀援,金眸染上的光晕如金箔流动,神拉着她踏过一层层阶梯,慢悠悠道:“我不是给过你答案了吗?” 这片大陆的人抬头都见到从天上蔓延而下的天梯,但伊利王国的子民却亲眼见到了圣女踏上天梯的画面。 少女带着孩子给她编织的桂冠,穿着如梦幻的蓝色礼裙,摇曳裙摆慢慢和天空融于一色,只给人们留下无尽的遐想与眷恋。 在人群里有文学家,他们用此生最华丽的辞藻去写下这一幕,也有画师用自己毕生的画技去描绘这幅场景,想记录下为后人诉说这场神迹。 长长的金色阶梯就像是神专门赐予她的某种仪式,实际上安今并没有走多久就到达了神殿。 九天神殿上,仙气缭绕,地面由温润的白玉铺就,十二根罗马柱拔地而起,织罗出星图和神谱,星图下弥漫着白雾让人看不真切,但空气中流动的气息让人十分舒适。 安今也能感受到肚子里的孩子开始活跃起来了,甚至让她的手脚有些发软,她停住了脚步,不舍地攥着神的衣袍,眼巴巴的看着祂,“我是不是要陷入沉睡了?” 尤利乌斯垂眸,视线落在她的腰身。 这个孩子也快四个月了,原本穿着宽松的教袍倒是能遮住一二,然而此时收腰的礼服就隐约能看到她微微凸起的小腹。 作为父神,祂能感觉到里面的孩子到神殿后如鱼得水般的欢快,但他的活跃欢乐换来的却是他母亲长久的沉睡。 尤利乌斯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安抚道:“还没有。” 上次还说不怕,现在祂能明显感觉到她的不安。 祂叹了口气,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小心翼翼地绕过她纤细的腿弯,将她横着抱入怀中,走了几步,将其轻轻放在星图下的水晶棺里。 安今从神的怀抱里出来,看到自己坐在了水晶棺里,她怔了怔,抬着眸子望着身前的神,“这是教廷密室里的,你把它带走了?” 尤利乌斯轻轻“嗯”一声。 毕竟是教廷为了存放的祂那具化身好不容易寻来的天灵地宝,毁了倒也可惜,而且里面还有祂的气息,有利于她养胎。 在这水晶棺里,安今脑子就忍不住的浮现出令人眼红心跳的画面。 他们曾在这里,有过极致的亲密,虽然是她强求的…… 尤利乌斯看着她,沉静的金眸里闪过一抹异色,随后俯身吻上了她的唇瓣。 当神的气息扑上来时,安今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意外,但还是闭上了眼睛,羞怯地回应着祂的吻。 可在祂的手伸入她的衣襟里,将她的裙子脱了个大半时,安今陡然睁开了眼睛,眸子里还含着一片朦胧水雾,却按住了神的手。 神寡淡的唇色被研磨的也沾了些艳色,就像在一块无暇的白玉上,打翻了染料,此时祂垂着眸子,彷佛是在问身下人怎么了? 安今睫毛不安地颤抖着,心跳却格外剧烈,她垂着头,小声道:“孩子……” “没关系,对他有利无害。” 神在她耳边低语,温热气息拂过,让安今的耳朵也泛起了红晕。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那么大胆的事都做过了,但现在还是觉得十分羞涩。 当时她蒙住了神的眼睛,而如今神的那双不含情欲的金眸一边注视着她,一边手下又做着暧昧的事,而且还是在圣洁明亮的神殿之上,哪哪都让安今觉得羞耻。 似是感受到她的抗拒,尤利乌斯两指抬起她的下巴,眼里带着些不解,“你不想吗?” “你的灵魂在告诉我,你很思念我,你很想和你亲近,最好还是我主动。” 安今脑子一片混沌,被祂露骨的话说得都快羞哭了,“我没有……” 尤利乌斯看着她,像是在分辨什么,随后指尖碰上了她的唇瓣,缓缓道:“在我面前,你说不了谎,也不用说谎。” 随后他的手掌慢慢抚在她凸起的小腹,“有了功德之力这个孩子现在在慢慢苏醒,不过这还不够,他需要我的神力,获得的神力越多,他就会越快孕育,你也不会沉睡太久。” “不是舍不得我不想沉睡太久吗?不用抗拒,我会轻些的。” 神的指腹毫无间隙划过她的肌肤,都会引起安今一阵阵的战栗,虽然心里会羞耻,但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她慢慢环上了祂的脖颈。 金发随意铺洒在水晶棺里,像是一片金色绸缎。 被磅礴的神力冲击着,叫安今的脑子完全停止了思绪,她难受地哼唧了几声,本想求饶,可看到神那双金色的眸子,她又失神了。 她呆呆地伸出手,摸上祂的眉眼,“我的头发很像您的眼睛。” 尤利乌斯拉住她的手,轻轻笑了。 本想求饶的安今换来了更加磅礴的神力。 “呜呜呜……” 安今想挣脱被神力包裹着密不透风的感觉,她侧了侧脸,睁开沾着泪痕的眼睛,竟在一片白雾中看到了坐在神座上的神。 如月华浸染的银发披散着,圣袍上流淌着金色符文,此时双眸紧闭,带着一丝不容侵犯的冷峻。 安今浑身热血凉透,僵硬地扭头,又看了看身上一样银发金眸,面上却格外温柔的神。 她的唇色有些泛白,“怎么会……有两个神?” 尤利乌斯往神座上瞥了一眼,似乎有些嘲讽,随后又温柔地在少女面上落下湿热的吻,“你不用管祂。” 安今思绪很乱,她确认在吻她的就是神,可她的目光就又忍不住落在坐在神座上的神。 “专心”尤利乌斯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扭过来,让她只能看着祂—— 安今在神殿安顿了下来。 神也一直在陪着她,被神力滋养着,肚子里的孩子在安全地长大,安今白日也愈发困倦。 她苦恼地捋了捋自己的金发, “要不我还是把它剪掉吧?” 原本及腰的长度就刚刚好,如今长到了脚踝,好看是好看,可却也难打理。 神在她身后拿着梳子,帮她梳着金发,动作轻柔而专注,眉眼格外温柔,“不用剪。” 明明用神力也可以做这些,但这段时间祂却每次都喜欢亲历亲为,梳完还会亲手帮她编辫子,因此安今也愈发地依赖祂。 她靠在水晶棺里,任由祂摆弄她的头发,可她的目光又忍不住去看了眼神座上的神。 这几天,安今都没见过祂睁眼,可她的心里悸动让她忍不住想去亲近祂。 有次从水晶棺醒来,安今没有见到一直陪着她的神。 她情不自禁朝着神座上的神走去,透过朦胧的白雾,神的面容也愈发清晰,安今的心跳也愈发快。 祂的手自然地搭在膝前,坐姿笔直,就像一座雕塑般。 安今悄悄地摸了摸祂的指尖,才确认祂有人的温度,而不是真的雕塑。 她跪坐在地上,慢慢趴在祂的膝间,歪着头看着祂,目光中充满了好奇,还有……渴望。 难以描绘那种磁吸般的感觉,安今就是很想亲近祂。 她把自己头上的铃兰花环取下来,悄悄地戴在祂的头上。 这花环对他来说有些小了,落在了祂的银发上,为原本就神圣不可侵犯的祂,增添了几分温柔与亲和。 安今不由弯唇笑了笑,忽然间就对上神那双淡漠的金眸。 不知道为何,安今有些心虚,就像是在暗室里做坏事时,神突然睁开眼睛一样的心虚。 可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冷淡疏离后,她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身子还维持趴在祂膝前的姿势。 尤利乌斯垂眸,淡淡地看着她,将头上的花环取下,掰开她趴在他膝前的手,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你该去找祂。” 第124章 第124章被神眷顾的灰姑娘X光明神…… 这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就彷佛两人从未认识一般,安今的心陡然被刺了一下,遍骨透寒。 那种感觉就像是,什么最爱的信徒,什么天梯都是她臆想出来一场美梦,其实真正的神一直都没有原谅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和她在一起。 安今身体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大颗大颗的泪珠就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了。 “你怎么跑这来了?” 忽然一阵无奈的声音传来,安今被推开的身子就落到了另一个怀抱。 “尤利乌斯”轻柔地帮她擦去面上的泪,“都说了,让你不要去理祂。” 安今抬起盈满泪的眼眶,目光游离不定,一会儿望着面前将她抱在怀中、眼神无比温柔的神,一会儿又投向端坐在神座之上、面容冷峻而漠然的神,整个人都迷茫到了极点。 她的嘴唇颤抖着,喃喃道:“到底哪个是祂?”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安今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整个人昏厥了过去。 “尤利乌斯”将她横打抱在怀里,不赞同地看了神座上的自己,“她还怀着我们的孩子,你不能那么对她。” 尤利乌斯神色淡淡,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膝前,“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 神该大爱无私,不该有私心。 但是对于那个执着的孩子,祂实在没有办法。 祂将自己产生的私欲、悸动,剥离出来,形成一个化身去满足她的爱慕,也能替祂去完成对她肚子里那个孩子义务,而祂继续守着人间秩序。 祂自认为已经做出了最好的选择,也不会再动摇。 尤利乌斯的目光从自己的膝前移到化身怀里的少女,语气寡淡,“你看好她,不要叫她随便过来。” “神殿就那么大,你让她去哪?” “尤利乌斯”抱着人就要走,走了几步还回头嘲讽似的勾起唇角,“如果你真的不想让她看见你,她怎么可能看见你。” 神座上的尤利乌斯,不再争辩,干脆直接闭上了眼睛。 头顶星图撒下的光,静谧的照在中间的水晶棺上,折射出七彩琉璃似的光。 棺中的少女沉睡着,肌肤泛着象牙般的光泽,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了淡淡的阴影,精致的面容纯净无暇。 她的头正枕在男人的腿上,“尤利乌斯”的手指轻轻的抚着她金色的长发,眉眼格外温柔缱绻。 然而在一个修长的身影靠近水晶棺时,祂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耐,“你过来做什么?” 尤利乌斯没有理会化身的不客气,毕竟有了情感就是容易像这样不理智、情绪化。 祂平静地问道:“她陷入沉睡了吗?” “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那她怎么还不醒?”尤利乌斯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下。 神殿没有日夜,但是按照人间的时间计算,离她晕过去已经三天了。 “尤利乌斯”挑衅地看着祂,“太累了而已。” 尤利乌斯额角的青筋跳了下,藏于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 在她趴在膝前的时候,祂自然也看到了她脖颈上暧昧的痕迹。 自她来到神殿,祂就已经尽量屏蔽五感了,但还是能清晰地听到少女冲着化身撒娇的声音,感受到她捏着祂指尖的触感,还有…… 就在两人谈话间,少女的睫毛忽然颤了颤。 尤利乌斯正欲抬步离开,就听见身后阴阳怪气的声音。 “你快走吧,她要醒了,省得你们见了面,你又要怪她扰乱了你的心绪。” 祂脚步微顿,回眸道:“我从来都没有怪过她。” 她那么年轻的年纪,祂又能怪她什么? 祂只是怪祂自己,没有好好引导她。 “你当然不能怪她,难不成她一个凡人还能强迫得了你一个神。” 尤利乌斯浑身一僵,凌乱的脚步几乎是落荒而逃,重新坐到神座上,从罗马柱上延伸出几条无形的锁链,将他紧紧困在神座上。 作为这世间最强大神,能困住祂的只有祂自己—— “你醒了?”神修长的手指蹭了蹭少女软乎的面颊。 安今睁开眼睛,看到神温柔的神情,脑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还记得在她昏迷前,神那冰凉透骨,让她无比受伤的眼神。 刚醒来的她意识还未回笼,一时也分不清哪个是幻觉,哪个是真的。 她僵硬地扭头望向神座的方向,一片白雾里,她还是能隐约看到有个人影。 安今脸色发白,又想起祂将她的手掰开,推开她时的冷漠样子。 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神对她温柔宠溺的姿态,接受不了神对她有半分冷漠。 安今转身抱着神的腰身,将脸埋在神的胸前,轻轻啜泣,“我讨厌祂,我再也不要理祂了。” 她不敢去问为什么会有两个神,害怕美梦被戳穿后的代价是她无法承受的。 她只知道这个神会温柔地抱住她,安抚她,给她编辫子,而另一个只会掰开她的手,推开她。 咔嚓—— 神座上的神眉心微动,竟清晰地听到锁链断裂的声音。 “尤利乌斯”轻笑着,轻拍着少女因哭泣不断颤抖的后背,“嗯,以后会有我陪着你的。” 祂的手指勾起放在一旁的铃兰花环,将它递给少女,深邃充满神性的金眸染上笑意,里面光影浮动,像是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 “别伤心了,祂不要的,我要,可以帮我戴上吗?” 见神温柔包容的样子,安今鼻子一酸,但也止住了哭泣,她直起身子,拿着铃兰花环戴着祂头上。 洁白嫩绿的花环,静置在男人的银发上,虽然大小有些不称,但是却格外符合祂身上温和的气质。 被冷漠神那么一吓,安今就更粘着温柔神了。 在神殿里,她每天喝着玫瑰花露,连饭也不用吃,两人就整日黏在一起。 星图下,少女穿着宽松没有束腰的蓝色长裙,金黄色的辫子垂在胸前,此时靠在一根罗马柱下,怀里抱着竖琴,神色认真,修长的手指灵动地在琴弦拨过,流淌出空灵悠扬的琴音。 而一旁温柔神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她,那双金眸里不再是对世间万物的慈爱与悲悯,而是对爱人的欣赏和赞许。 一曲演奏完毕,余音还在神殿袅袅盘旋,就响起清脆的掌声。 祂含笑拍了拍手,彷佛听到的不是初学者还有些生涩的琴音,而是仙府佳乐。 少女的面颊因为刚才的专注和投入而微微泛红,和神对视上后,愈发羞涩。 她把脸藏在竖琴后,隔着琴弦看着神,“您还记得吗?被关在祷告室那三天,是你教会了我舞步。” 她的舞步,竖琴,都是神教的。 从街头的孤儿,到围在炉灶旁的灰姑娘,到教廷的圣女,以及再到这神殿陪伴祂,都是神的馈赠。 神座上的尤利乌斯搭在膝前的手,缓缓握紧,耳边锁链断裂的声音愈发清脆。 “尤利乌斯”:“当然记得。” 祂笑着走到少女的面前,做了个邀请舞的姿势,“补上舞会欠你的那支舞。” 安今小脸愈发红了,她把竖琴扔到了一边,搭上了神的手。 宽大的蓝色裙摆在白玉地面飘扬着,像是盛开在神殿的蓝玲花。 可惜还没跳几步,安今就觉得困倦了起来,无力地将脑袋搭在男人胸前。 “尤利乌斯”也停了舞步,摸了摸她的脸,温声道:“困了?” 安今强撑着眼皮,环住神的腰,像小猫一样的在神怀里蹭了蹭,声音有些闷闷的,“我好像快要陷入沉睡了。” 她能感应到肚子里的孩子每天都很活跃,虽然她没有孕期的难受,但极容易困倦,有时还在站着,就可能一头栽到地上睡去。 这样自然是危险的,如果她一个人的话,早就找个地方沉睡了,但现在有神陪着她,她根本不舍得沉睡那么久。 “是快了。”神颔首道。 安今伸手拽住神的衣角,仰头望着祂,眼眶不由红了,“那孩子出生后,你会唤醒我吗?” 自从见到了那个冷漠的神后,安今心里不安极了,总感觉现在获得的幸福像泡沫般脆弱,害怕神也和剧情里一样,以为沉睡是对她的惩罚,不愿去唤醒她。 虽然系统也会唤醒她,不至于叫任务失败,但是想到神不愿管她,她的心就闷得透不过来气。 “尤利乌斯”叹了口气,“当然。” “既然那么害怕,我再给你渡些神力。” “尤利乌斯”直接将少女抱在怀里,抬步走向水晶棺。 安今平躺在水晶棺里,浑身衣服被褪去了大半,白皙细滑的肌肤泛着晃眼的莹白。 睫毛被泪水打湿,安今的双手只能无力的环住神的脖颈,嘴里偶尔泄露出几声嘤咛。 被神力滋养的,她的身体也愈发敏感,害怕神力太过汹涌,但又想亲近祂,实在受不住只能倒在祂怀里喘气轻泣,软绵绵的推拒,“呜呜呜……不要了。” 神温柔又耐心,一遍遍安抚她,手轻轻抚上她的小腹,“乖,再忍忍,现在时机差不多到了,最多沉睡三月,你就会苏醒了,我会守着你,等着我们的孩子出生。” 安今难耐地咬着下唇,别开头去。 结果又在那前方一片白雾里看到了神座上的神,虽然有时安今也会看到祂,但是被祂吓过一次后,就不爱搭理祂了,只当祂不存在。 祂也确实没什么存在感,像个雕塑般坐在那。 当这次不同,祂是睁着眼的,那双金色的眸子竟隐隐泛着些红。 而现在她所有的情态都赤裸地暴露在祂面前。 安今微慌,害怕地缩到了神的怀里,声音有些颤抖,“祂……祂在看着我。” 第125章 第125章被神眷顾的灰姑娘X光明神…… “尤利乌斯”顿了顿,这都是什么癖好。 祂用衣服将身下人裹好,斜睨着神座上的自己,“听到了吗?你这样看着,打扰我们了,她会害怕的。” 尤利乌斯流金的眸子泛着赤红,再没前的冷静自持,反而周身弥漫着恐怖的气息。 安今赤裸的身子被神袍裹着,她将自己泛着潮红脸也遮了个大半,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看着神座的神和往常完全不一样的样子,无端觉得有些害怕,又往身后的人怀里缩了缩。 见她下意识依赖那个化身的反应,尤利乌斯只觉自己脑子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断开,秩序完全崩塌,甘愿自己完全被爱欲之力掌控。 这是祂在平安夜救回来的孩子,是祂看着她长大,是祂在暗室和她有了肌肤之亲,孕育了孩子,“祂”不过是由祂分出的一缕分身罢了,凭什么坐享其成。 “尤利乌斯”见祂不肯移开眼,直接抬手一挥,水晶棺的周围长起一道玫瑰花树的篱笆。 玫瑰篱笆越长越高,在几乎要将神殿隔绝成两片空间时,神座的神动了。 安今慌张望着神,“祂过来了。” “尤利乌斯”轻叹,拿着衣物盖着她的眼睛,温声道:“别害怕,祂再生气也不会伤害你的。” 眼睛被蒙上,其他感觉也愈发鲜明,安今身子一直在抖,害怕祂们会起什么冲突,可她什么都听不见。只能感受到她身边的神离开了,可没一会又压到了她身上,而却动作愈发过分。 祂的手捏得她有些疼,湿热的触感不断落在她身上,她扭动着身子,却怎么也逃不开祂的掌控。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猛地拉开挡住视线的衣物,果然对上了那双隐隐泛着赤红的金眸。 不再是温和的,包容的,悲悯的,而是充满令人心惊的侵略性和的占有欲。 安今眼睛微睁,“是你?” 她双手抵在祂胸前,推拒着祂,可却根本无法撼动祂分毫,泪水慢慢在眼眶中打转,少女语调也慢慢带了些哭腔,“我不要你,我要那个温柔的神。” 说完,她扭开头避开祂的吻,视线在神殿了来回看,像是在寻找某个身影。 尤利乌斯眼里赤红愈发清晰,祂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一字一句道:“不是说爱我吗?当时在平安夜救你的是我,在祷告室教你跳舞的也是我。” 被磅礴的神力冲击着,安今脑子一团浆糊,手只能无力的攥着祂的衣物,眼中却盛满了委屈的光。 “可是你先推开我的。” 她当然能感觉到祂身上熟悉的气息,可她真的很害怕,害怕祂又变成之前高高在上,不愿理她,甚至推开她的神。 少女眼睛红红的,眼泪忍不住地流。 她就是个贪心的,她想要之前救了她,帮了她的神,也想要这段时间温柔陪着她的神。 她鼻头轻微抽动,“祂呢?祂到哪去了?” 尤利乌斯那颗如磐石般的心被她细微的哭声所击溃,祂俯身吻去她眼角的泪水,声音艰涩道:“祂就是我,我亦是祂,祂就是我私欲的化身,也是我爱你的行动。” 感受到身下人软下来的态度,尤利乌斯眼里的赤色褪去,怜爱地抬手抚了抚她面上有些凌乱的金发,“是我不对,是我不敢承认对你的爱意,才将自己的私欲剥离了出去。” 安今泪水朦胧的眼睛呆滞地望着祂,那么多话,她只听到了神也爱她。 她之前最大胆的时候,也不过是想乞求陪着祂的身边。 而现在神说祂也爱她。 她的唇瓣翕动着,想说些什么,可浓郁的倦意突然袭来,她攥着神的衣角的手也垂了下来,在眼皮彻底阖上时,她听到了神温柔的轻语。 “安心睡吧,之后我不再逃避,会好好守着你们母子。”—— “天晴了,天晴了。” “感谢光明神大人,感谢圣女殿下。” 不知怎的,这几天天气格外异常,电闪雷鸣,大雨泼盆而下,不能出门也就算了,子民们最担心的就是受灾了。而现在阳光总算刺破了厚重的乌云,照射在这片大陆上。 大陆的子民从屋檐走到街上,皆是一脸喜意,有人感谢光明神,有人感谢圣女。 圣女在伊利王国被神引渡,伊利王国在大陆被奉为圣地。 当时女巫被除后,伊利国王摘下冠冕,向子民们如实供述自己被巫女蛊惑的罪过,面对真诚悔过的国王,伊利王国的子民们最终也选择了原谅。 为了感恩曾经帮助他们国度的圣女,伊利国王召集全国最好的工匠打造了圣女的雕像。 圣女头戴铃兰花环,身着白袍,手拿神杖的雕像,也永远地立在了当初天梯垂落的地方。 来往祭拜祷告的人络绎不绝,其中有伊利王国的子民,又其他受过圣女恩惠的百姓,还有纯粹时对神迹感兴趣慕名而来的旅人。 而他们信仰的圣女此时正躺在玫瑰篱笆中间的水晶棺里,蓝裙金发,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双眸紧闭,面容温柔沉静,像是被巫女下了诅咒的睡美人。 而神就在她的身侧,神情无比温柔的,拿着玫瑰花露给她润唇,手指摩挲着少女娇嫩欲滴的唇瓣,仔细地为她滋润着每一处干燥的角落。 之后又将她金黄色的辫子拆开,拿着银梳给她梳了梳,指尖穿梭在发间,再重新编了条辫子。 没有意义的事,祂做了一遍又一遍。 这些事,当时祂只能坐上神座上,看着化身去做,并不理解和祂同样拥有神力的化身,为什么要亲自去做这些。 而在祂把化身召回来了后,这些情感,祂都明白了。 爱一个人,就是会为了她做各种小事。 忽然尤利乌斯手上的动作微顿,竟看到无数从凡间升起的白点,萦绕在少女的身侧。 尤利乌斯眼里闪过一抹异色,微微抬眼,头顶上的星图开始形成了一个个画面,随后定格在坐立在伊利王国的雕像,耳边除了信徒的祷告声之外,竟也响起了些其他嘈杂的声音。 “圣女殿下,请你保佑我家的羊多生几个小羊羔。” “圣女殿下,我家孩子发热了,求你保佑她平安。” 感受到她们的愿力,尤利乌斯挥挥手,帮她们实现了。 祂低眸望着水晶棺的少女,眼里满是疼惜。 少女因为平躺着,肚子凸起的弧度也愈发明显,祂抬手摸了摸她的肚子,感受里面的活跃的气息,祂轻声道:“快些吸收信仰之力,早点出来吧。” “父神想你母亲了。” 亿万年的时间流逝,祂尚且不觉得有什么,而在爱人沉睡的这两个月,尤利乌斯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 又半个月过去了。 原本装着睡美人的水晶棺里多了一个光屁股的孩子。 他眨着一双犹如金子般闪耀的圆润眼眸,动着小胳膊小腿,在水晶棺里爬来爬去,一会把脸埋在母亲的颈窝,一会爬母亲的腿边抱着母亲的小腿,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累了,最后他趴到了母亲胸口睡着了。 尤利乌斯敏锐地察觉到神殿之中似乎凭空多出了一股陌生而又微弱的气息,祂手下收集玫瑰花露的动作微顿,险些打翻手上的琉璃盏,连忙抬步朝着水晶棺的方向走去。 穿过玫瑰篱笆,尤利乌斯就见他们母子一大一小在水晶棺熟睡的容颜,祂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祂先将压在爱人胸口的孩子抱了出来,虽然动作轻柔,但还是吵醒了他。 他用肉肉的小手揉了揉因困倦充满水雾的眼睛,瘪着嘴就要哭,可在感受到父神的气息后,又窝到了父神怀里。 尤利乌斯现在没空理这个孩子,只是安抚似地揉了揉他的脑袋,随后祂的心神都放在了在棺里沉睡的爱人身上。 祂俯身在爱人唇瓣上落下一个吻,“醒来吧,辛德瑞拉。” 奇异的光芒从神的唇间蔓延开来,像是春日破土而出的新芽,带着蓬勃的生机,顺着少女的唇瓣的流淌全身。 安今的睫毛颤了颤,影影约约听到是神在叫她。 她本以为在漫长的沉睡,是暗沉昏暗的,像是灵魂被禁锢在躯壳里一样难受,但恰恰相反,她被拉到了一个奇妙的地方,那里阳光明媚,微风轻拂,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花香和清新的草木气息,她靠在一棵树上,脚下是柔软如茵的草地,温馨又惬意。 她面上带着恬静的笑意,甚至有些不想醒来,【系统,我做了个漫长的梦。】 【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一个树,上面有发光的果子,而我靠在树上。】 系统检索了一下,【世上没有发光的果子,小反派已经出生了,宿主该醒来继续做任务了。】 忽然一股失重感,就是灵魂坠入肉身,安今迷茫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两双一模一样的金眸都在盯着她看。 望着面前的神,安今眼里涌出眷恋和爱意,刚坐起身来,就想到了昏睡前发生的事,她红了眼睛,委委屈屈地望着神。 少女控诉的眼神让尤利乌斯心口微涩,将她揽到怀里,“抱歉,是我不该擅自将情感剥离出来,也本不该任自己被疯狂的妒意掌控去粗暴地对待你。” 第126章 第126章被神眷顾的灰姑娘X光明神…… 安今的面颊轻轻靠在神的肩膀,心里的委屈也被祂的温声软语哄好了大半。 她虽然在沉睡中,但是还是能感觉到祂一直在守着她,照顾她。 人类的寿命,对于神来说太短暂了,安今不想在有限的生命里还要和祂去闹小脾气。 “那你以后不要再随便推开我了。”嗔怪的话尾音却带了些鼻音,让人心头发软。 尤利乌斯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时对她的冷漠,可是不推开她,祂怕控制不住自己,会再次将祂好不容易重新建立的理智和秩序打碎。 祂吻了吻爱人的额头,“再也不会了。” 安今攥着神的衣角,有些得寸进尺,“在未来二十年里你还要像那个神一样对我好。” “为什么是二十年?” 安今望着神俊美无俦的面容,忽然有些难过地垂下眸子,“因为我是人类,会衰老,不再年轻貌美,到时候我就不赖在你身边了。”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如果她的伴侣也是人类,那她也不会惧怕衰老,可她爱上的是一个拥有无尽寿命的神。 等她五六十岁,甚至七老八十,身形佝偻,变成一个满脸皱纹的小老太太,她也不愿意以这样的样子面对他。 她也希望在未来,她不在的时候,神回忆起她时是她最年轻漂亮的时候。 她虽贪心但也知足,二十年刚刚好,到时她也不过四十,她会重新回到人间,如果小反派愿意跟着她走的话,她会带着他像之前以往游历大陆,教他善恶,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大陆的子民,如果他不愿,就让他留在神殿,这一世有他父神的引导,他估计也不会再误入歧途。 听着她的话,神的心脏忽然抽痛了一下,祂又何尝不知道祂的爱人不过百年的寿命,即便相爱,也总会有分别的一天,所以哪怕之前有过动容,祂第一时间想的却是逃避。 但现在祂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祂轻轻抬起少女低落的小脸,神色无比认真,“在神殿中,你不会衰老,即便衰老,我也会留你在我身边,我说过,神不看相貌,只看灵魂。” “呜啊……” 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被忽视了,原本在尤利乌斯臂弯待得好好的孩子,忽然闹腾着要跑到母亲怀里。 安今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抱住他,但是沉睡了太久,浑身没有力气,险些摔了他。 或许有神的血脉,小反派一出生就是人类小孩五六个月大的样子,小胳膊小腿肉肉的,五官精致,肌肤雪白。 安今把孩子放在腿上,摸了摸他软乎乎的小脸,心都要融化成了一池春水,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也被冲散了。 她好不容易和神走到了一起,孩子也刚刚降世,她也不愿再去想未来的事,只想珍惜现在能把握的幸福。 安今微微侧身,目光投向身旁的神,眸子清透明亮,“孩子和你好像。” 不同于神的银发金眸,小反派是金发金眸,但是五官却活脱脱像是神的翻版,只是没有神那超凡脱俗的神性,只让人觉得可爱。 安今看到儿子,就跟看到了神的幼年期一样,让她稀罕极了,忍不住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神的眸光也格外柔和,“我倒希望他长得像你。” 安今摸了摸儿子发顶金色细微的绒毛,笑着道:“他的发色像我。” 两人说了会话,最后决定给孩子取名为西亚。 刚开始婴儿阶段的小西亚很乖,不是窝在母亲怀里,就是在父神的臂弯里,最多嘴里咿咿呀呀嘀咕着两人听不懂的话。 由于他的特殊血脉,安今不知道该如何去养育他,总是担心他会不会饿了渴了或是冷了,但是神却放心多了,只说不用管他,他自己会长大。 神殿不比人间热闹有趣,作为神明,尤利乌斯依旧尽职尽责地端坐在神座之上,聆听着来自人间的祷告。 安今就坐在神座下方陪着祂,自己抱着竖琴,随便弹奏消磨时间。 她将小脸抵在竖琴上,手指拨着琴弦,舒缓的琴音如潺潺流水般,响奏在寂静的神殿。 无数个无趣的时刻,练就了她娴熟的琴技,甚至学会了自己谱曲。 而现在她的听众也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在神座上的神难得没有端坐着,而是斜倚着身子,单手支额,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殿前抱着竖琴的少女,他的腿上还坐着个和他有九分像的小团子。 小西亚一双圆溜溜的金眸,目不转睛地盯着母亲的身影,嘴里时不时发出“咿呀”的声音。 他现在的金发比刚出生时,长长了许多,脑袋后面也扎了一个小啾啾,似乎是觉得儿子过于吵闹,神宽厚的掌心拍了拍小西亚的脑袋,示意他安静些。 没有时间流逝的神殿,小西亚不断地长大的身量,是两人感受着时间的唯一标准。 原本乖巧的小西亚长到三四岁的时候,性子就变得有些磨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无法控制体内的神力,整个人变得十分暴躁好动,不过听到母亲的琴音就会安静下来。 他还不喜欢穿衣服,尤利乌斯这边给他幻化出来的衣服,那边就被他用神力撕碎了,所以神殿经常能看到了一个光着屁股乱爬的孩子。 安今坐在神的膝上,看着儿子调皮地往玫瑰花树上爬,心里隐隐有些担心,“小西亚连衣服都没有穿,会不会被扎到?” 安今知道他不是普通的孩子,不会着凉,但是看到一个光着身子乱跑的孩子,为人父母心里总是有些顾虑。 尤利乌斯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回道:“会。” “那我现在赶紧去把他抱下来。” 安今刚刚起身,一道手臂就揽着她的腰,将她带到了怀里,耳边也响起了神语重心长的声音。 “西亚现在还小,但也能看出来,他是个很固执的孩子,你要拦着不让他做什么,他会执意做,只有知道疼了,他才会放弃。” 听了神的话,安今沉默了,知道原剧情的她,也明白祂分析的很对。 果然尤利乌斯这边刚说完话,就听到了儿子细微的哭声。 “呜呜呜……母亲。” 小西亚现在也不过三四岁孩子的形态,看着小胳膊小腿,结果一会的功夫就爬到了玫瑰篱笆的最顶上,身上白皙的肌肤被花枝和尖刺扎得红彤彤的,要是再自己爬下去又要被重新扎一遍,他只能坐在藤蔓上的,眼泪汪汪地看着父神母亲。 他虽然有神力,但他还不会用,也不知道怎么让自己免于伤害,可偏偏又皮爱玩,知道痛了又只想躲到母亲怀里哭。 玫瑰篱笆本就是为了遮挡视线长起的,虽然不高,但安今够不到把他抱下来。 她秀眉微蹙,拉了拉神的袖子,“儿子哭了。” 尤利乌斯叹了口气,抬手一挥,一道五彩的绸缎连接到了藤曼上,小西亚一屁股坐到上面,像坐滑梯一般从藤曼上滑到了神座上父神和母亲的怀抱里。 结果就是小西亚抬着满脸泪痕的小脸,兴奋道:“父神,我还想玩。” 安今苦笑不得,早知道不心疼他了,她拍了拍儿子的屁股,“身上不疼了?” 听母亲说起这个,西亚似乎才感受到身上的痛,他又委委屈屈缩在母亲怀里撒娇,“疼。” 尤利乌斯放任儿子去撞南墙,不代表他不疼惜孩子,他指尖萦绕着白光,很快小西亚身上的红印划痕都消失了。 祂摸了摸儿子脑后的小辫子,温声道:“你自己也可以玩,要学会掌控自己的力量。” 尤利乌斯大概猜到了不是小西亚不喜欢穿衣服,而是衣服上有祂的神力,他会觉得束缚。 这世间只会有一个神,当两种神力出现必然会产生争斗和掠夺。 祂作为父神,自然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但是作为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他就本能排斥祂的力量。 小西亚窝在母亲怀里,眨着懵懵懂懂眸子,听着父神说着祂听不懂的话。 安今低眸看着儿子两眼放空的样子,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耳朵,“要好好听啊。” 小西亚瘪了瘪嘴,也认真了点,尽量吸收着父神的话。 之后开始了努力学习的历程。 父神教他使用神力的时间都会放在母亲睡着后,小西亚对这个时间安排十分赞成。 他和父神都不需要睡觉,但是母亲需要,在母亲醒的时候,他也喜欢粘着母亲,不想学习。 他小时候最喜欢趴在母亲的胸口和她一起睡,但是后来他长大一点,不需要睡觉了,又不喜欢穿衣服,父神就不让他挨着母亲睡了。 他的位置被父神占据了。 而他也占据了父神的位置,小小的四肢仰躺在神座上,去看着头顶上的星图。 在小西亚十岁的时候,他竟然从星图里看到了人间的画面,这对他来说有趣极了。 从这些片段画面里,他也知道自己不穿衣服是不对的,他也学着用神力给自己幻化出衣服。 当看到穿着裙子的儿子时,尤利乌斯沉默了许久,而安今却一下子笑了出来。 五官慢慢趋于少年化的小西亚,长得也愈发像他的父神,安今看着现在的儿子竟有种看到神女装的诡异感。 她乐呵地上去揉了揉儿子的脸,但还是正确地引导他,“小西亚,裙子是女孩子穿的,你是男孩子。” 小西瓦歪着头看着母亲,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划分男女,只是从小看着母亲穿裙子,他也觉得世上没有比裙子更好看的衣服了,就也幻化出了一条裙子。 知道不对后,他又幻化出了和父神差不多的衣物,父子俩看着也更像了。 星图上播放的画面对于无聊的小少年来说就是神殿里最有意思的事,他天天仰躺在地上翘着腿去看,慢慢地还能从里面听到声音,甚至他还发现他的神力可以影响到他们。 他像是找到了更好玩的游戏了。 比如他会在孩子们放风筝的时候,故意将风筝吹到树上,要是他们乞求神明帮助的话,他就把风筝吹下去,要是咒骂的话,就让他们摔跤。 现在正好看到一个画面两个勇士正准备决斗,他把其中一个人的剑藏了起来,见那人找不到剑的蠢样,他又乐得捧腹大笑。 “西亚,你在做什么。” 西亚脸上的笑意一僵,转眸就看到一脸冷意的父神。 第127章 第127章被神眷顾的灰姑娘X光明神…… “我教你使用神力,是让你用在这上面的吗?戏弄普通人类?” 神银白色的长袍佛过玉石地面,平静的声音听不出波澜,却无端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见父神来了,西亚连忙把剑还给了勇士,心虚地双手背后,耷拉着眉眼,“父神,我错了。” 尤利乌斯洞察一切的金眸望着面前的孩子,心里清楚他并不是真心悔过,而只是想把这个件事敷衍过去。 “错哪了,错在让我发现了你的恶作剧?” 西亚悻悻地闭了嘴,他还真是那么想的。 尤利乌斯手掌浮现出一根藤条,冷着眉眼,道:“把手伸出来。” 小少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父神,你要打我?” 他自出生以来,要什么就有什么,母亲对他关怀备至,父神作为世间最强大的神也对他慈爱有加,甚至还把信徒的供奉与他共享。 长那么大,他连个冷脸都没见过,别说挨打了。 “做错事自然要罚,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被宠着长大的孩子不会惧怕藤鞭,西亚撅着嘴把手伸了出来,心里想着大不了他偷偷用神力护住自己。 结果一藤条下来,他的眼泪就冒出来了。 这明显不是普通的藤条,一鞭子下去,在他白嫩的手掌上连个印子都没有留下来,但西亚却从来都没有那么痛过。 西亚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什么小心思都没了,抱着父神的腿哭,“呜呜呜,父神,我错了,你别打我了。” 尤利乌斯低眸望着腿边的儿子,平淡道:“你觉得委屈是吗?” “你在做出这种事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后果?这两人签的是生死状,你把他的剑藏起来,有没有想过他会死。” 西亚也不敢哭了,拿另只手抹着眼泪,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父神,我不知道,对不起父神,以后我不会再胡闹了。” 尤利乌斯默默收了藤条,抬手在星图上转播了战斗场的画面,而方才那个勇士已经倒在地上死了。 “看到了吗?死亡是他的命运,他有剑或许也会死在对方的手,但他绝不能是因为你藏了他的剑而死,西亚你记住,不要随意牵连人间的因果。” 西亚眼泪汪汪,看到画面里浑身是血死去的人类,他下意识缩到父神的神袍里,闷声道:“是我不该调皮把他的剑藏起来,或许我该帮助他,这样他就不会死了。” 尤利乌斯摇头,“自他接下战帖,就该为死亡的后果负责,这片大陆有生灵降生,也会有生灵死亡,这你无需插手。” “但你可以警告世人,禁止这种生死决斗,日后也就不会有这种悲剧发生了。” 西亚懵懂地抬眸,“父神,那我该怎么做?” 尤利乌斯摸了摸儿子脑袋,引导道:“人间的管理者是国家和国王,或许你可以找上这个国度的国王。” 西亚眼睛一亮,但随后又垂下了头,他拽着父神的袍角,可怜巴巴道:“父神,如果我可以处理好这件事,你能不能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母亲。” 大陆上处处有父神的神像,但他也看到了母亲的雕像,他知道母亲是大陆上人人赞声的圣女,她爱护子民,为父神传播福音,要是被母亲知道他戏弄人类,她一定会对他失望极了。 他能接受父神的责骂和鞭打,但唯独受不了母亲失望受伤的眼神。 “可以。” 尤利乌斯的神情也缓和了下来,拉着他的手,将那残余的痛楚抹去,轻声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力量能影响到人间的?” “就在不久前,我看到有人对母亲的雕像不敬,我太生气了,不断地咒骂他,让他的马车冲进河里,结果真的实现了。” 西亚刚说完,意识到自己又供述了一道罪行,他缩了缩手,连忙道:“不过他没有受伤,他自己爬出来了。” “你做得很好。” 啊?西亚迷茫抬眸—— “母亲。” 安今这边从水晶棺醒来,那见一个金灿灿的身影朝她扑过来。 小西亚现在都长到安今的肩膀了,金发金眸,他喜欢灿烂明亮的事物,身上衣服也是闪耀着耀眼的金纹,整个人看着亮闪闪的,像个小太阳一样。 安今笑着拥住他,还在想今天儿子怎么变得那么黏人了,就见着他抬起眸子,满脸写着求夸奖。 “母亲,我做了一件好事,制定了自己的秩序。” 安今眼眉染上笑意,柔声问道:“我们小西亚做了什么?” “人间总有鲁莽的勇士动不动就生死决斗,不少勇士会因自己的鲁莽死去,我给国王们带去了父神的神谕,让他们向世人宣告生死状无效,即便有事前免责承诺,仍要为对方的死亡负责。” “这样的话,日后勇士们下手前必然心生顾虑,也可以减少伤亡。” 听着儿子兴奋地讲述自己的事迹,安今给他捋了捋额间的碎发,心里满是欣慰。 她就知道所谓的小反派其实都是心地善良的孩子,只是需要引导。 她俯身亲了亲儿子的侧脸,夸赞道:“小西亚做得很好,世人只顾决斗的刺激性,给胜利者颁发勇士的称号,而你却注意到落败方的困境,我相信,你这条秩序一定会有很多人受益。” 小西亚被母亲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他压根都没注意到,是父神提醒他的。 他心虚地看着父神,但好在父神没有要拆穿他的意思。 经过这件事,小西亚也不敢再去戏弄人类了,在母亲眼里他可是个好孩子,他才不会叫母亲失望。 不过他也会一直在关注星图,看着有的男子一边向妻子诉说着衷肠,一边和情人调情,看着大贵族一边暴虐地对待子民,一边跪在父神神像下面赎罪。 他得出了个结论——人类都是表里不一且自私的。 当然他母亲除外。 有时从星图看到特别令人气愤的事他就会告诉父神,得到了父神的首肯,他才会出手小小惩罚他们一下。 父神日理万机,要听整片大陆的祷告声,他不一样,他只能看到星图上显示出来的画面,而他又有时间,可不就一直盯着。 在星图出现的每个人,都会接受他心底的道德审判。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小西亚长成十八九岁的时候,他的相貌身高就定格了,神殿再也没有能感受到时间流逝的参照物。 而西亚的关注也从星图放到了母亲身上,他看着母亲,眼里总是有浓郁的哀伤,但当母亲注意到他时,他又会隐藏的很好。 可是慢慢地,他内心的焦躁与不安愈发难以抑制,在一次母亲睡着后,他忍不住像父神寻求答案。 “父神,母亲她是不是……”后面的话哽在西亚的喉间,怎么也不敢吐出口。 即便他不说,尤利乌斯也知道儿子想问什么,祂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平静面容,让人难以窥视其真实的情绪波动,只是轻轻地“嗯”一声。 西亚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紧紧咬着嘴唇,强忍着颤抖的声线,“父神,你可是这世间唯一的神,你有没有办法?” 神座上的银发金眸的神祇看起来格外慈悲,彷佛能包容世间万物。 半响祂才开口,“没有。” 简简单单两个字,犹如重锤一般狠狠砸在了西亚的心头,让他原本仅存的一丝侥幸完全破灭。 西亚彻底崩溃,“怎么会这样?母亲除掉了女巫,解救了伊利王国,不是有功德之力和信仰之力吗?怎么会只有百年的寿命。” 西亚知道母亲是人类,和他和父神不一样,可他所认识的不同也不过就是母亲要睡觉要喝玫瑰花露,而他和父神不需要,可直到现在,他竟然看到了母亲正在倒计时的生命。 这要他如何能接受啊。 尤利乌斯缓缓闭上眸子,有些疲惫道:“问这些没有意义,西亚,剩下的时间就好好陪你母亲吧。” 西亚拉着父神的衣袖,悲痛的眼眸满是哀求,“为什么没有意义,父神,你们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尤利乌斯一直都知道西亚是个固执的孩子,不找到答案是绝不肯罢休的。 他缓缓开口,“西亚,人间已经过去快五十年了,当时亲眼见过你母亲功绩的世人大部分已经死去,后人的信仰自然没有那么纯粹,而来自人间的信仰之力最浓郁的时候,是你母亲怀你的时候。” 西亚小脸煞白,像是抽走了所有血色,少年还有单薄的肩膀不停地颤抖。 “母亲的信仰之力和功德之力在我身上对吗?” 尤利乌斯心口发涩,自两人在一起时,祂就已经做好了会和爱人分别的准备。 但自小跟着母亲长大的西亚,如何能去接受陪伴着他的母亲骤然离世。 祂摸了摸儿子有些黯淡的金发,“西亚,你不要自责,没有信仰之力和功德之力促进你快速孕育,你母亲或许会永远陷入沉睡。” “接受现实吧,好好的陪着你母亲,不要说让她伤心的话。” 西亚的眼泪打湿胸前的衣袍,他垂着头,不让父神看到他眼中的不甘。 他才不要接受现实。 信仰之力是吗? 那是不是重新收集信仰之力,就会延长母亲的寿命? 西亚仰头,看着星图里,圣女雕像下渐渐冷清的广场,默默攥紧了拳头。 第128章 第128章被神眷顾的灰姑娘X光明神…… 水晶棺里身着湛蓝色长裙的女子沉睡着,一头如瀑布般的金发长发肆意地铺散着,头顶柔和的光芒映照着她精致无暇的面庞。 忽然她的长睫颤了颤,被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惊扰。 安今扶着棺身边缘缓缓坐起身来,捂着有些昏沉的脑袋,本来还以为吵闹声是梦里的,结果耳边又响起了少年的嘶吼声,还伴随着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安今疑惑地皱眉,发生了什么事?能叫他们父子俩吵成这个样子? 听着愈演愈烈的动静,安今不得不起身去查看。 穿过玫瑰篱笆,安今就看到了一片狼藉的神殿,殿前罗马柱倒了几根,苍穹上的星图也满是裂痕,而金发金眸的少年被锁链捆着跪在地上。 他的身躯因挣脱不开束缚,不住地颤抖着,暴起的青筋狰狞地盘踞在白皙的肌肤下层,猩红色的眼眸直直地刺向神座之上的神明。 “父神,你根本不爱母亲,只有我最爱她,只有我会用尽一切办法,让母亲留下来。” 神座的扶手处的雕饰无声开裂,神的修长指节深深嵌入裂纹上,向来平静温和的神此刻神情绷紧,金色的眸子里翻涌着浓烈的情绪。 安今的脚步一顿,抬眼望着神,除了之前分身的事,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神有那么大的情绪起伏变化。 她的视线又落在被捆着跪在地上的儿子,“西亚,你怎么能那么和你父神说话?” 对于儿子口中的话安今并没有在意,她和神之间本就是她强求的,祂能允许她陪在他身侧,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本来她就只打算陪着神二十年,然而现在远远能超过这个年数,即便她现在的容貌还是如少女一般,但是安今能觉得她的身体已经步入了老年,不过她并不害怕。 那么多年神对她温柔细微,对孩子耐心呵护,儿子也乖巧听话,没有像原剧情那样胡作非为,安今她觉得已经很幸福了。 甚至她心里也希望神能不要那么爱她,这样她离开后,祂也不会太难过。 “母亲。” 见到来人,原本还充满攻击性的少年态度陡然软了下来,眸子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微红着眼眶唤了一声。 剑拔弩张的神殿也因为她的到来陡然沉寂了下来。 安今看着儿子这副样子也心软了,她走过去,俯身摸了摸他的脸,声音轻柔,像是在哄着幼年的孩子,“小西亚是不是惹你父神生气了?” 母亲温柔的气息传来,让西亚强忍的泪不断地落下来,他死死咬着唇,什么也不肯说。 安今无奈又看了眼神座上的神,寻常鲜少能在祂的面上看出什么情绪,可祂现在周身弥漫的气息却格外沉重压抑。 不过安今并不害怕,她上前拉着神的手,像是最虔诚的信徒般,抚在祂膝前,抬着清透的眸子,问道:“是西亚惹你生气了吗?” 虽然她也想为儿子求情,但是她知道要是西亚没有犯错的话,神是不会惩罚他的,所以还是想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尤利乌斯低眸,望着爱人散落在祂膝间的金发,才想起来祂忘记给她编辫子。 “父神,你不准说。”殿下的少年忽然仰起头,大声吼着,虽然说话放肆嚣张,但通红的眼睛里又藏了一抹祈求。 尤利乌斯抬眸看了眼殿下的儿子,没有再纵容帮他遮掩,“西亚在人间制造瘟疫,要是我没有提前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 安今脑子嗡嗡作响,险些跌坐在地上,最后还是神将她揽到了怀里。 她攥着神的衣角,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怎么会……” 她不相信西亚会做出这种十恶不赦的事来。 安今迷茫道:“西亚为什么那么做?” 尤利乌斯静静地望着怀里的爱人,眼里藏着让人无法窥见的伤痛。 “他想给人间降下灾难,然后再以你的名义去救世,让你获得信仰之力,延长寿命。” 听完安今脸色发白,她本来以为任务也已经完成了,可没想到她即便没有陷入沉睡,西亚还是差点走上祸害世人这条路,而这次只是为了去延长她的寿命。 眼见自己的事迹败露,母亲受伤的眼神扎得西亚心中刺痛,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愤恨地望着神座上的神,“父神,我马上就要成功了,你为什么要阻止我?难道你不想叫母亲继续活下去吗?” 父神要他接受母亲会离去的现实,可他如何能接受啊? 自那日之后,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星图里的圣女雕像。 如果有人对着雕像祈愿,不管什么愿望,他都统统帮忙实现了,或许人们觉得灵验,之后又多来了几次。 但是这微薄的信仰之力,对于母亲的身体来说,还是如杯水车薪。 西亚心里愈发着急,现在大陆上的人们富足安康,国家之间也没有战乱,百姓过得好,自然不会再把精神的寄托放在神明身上。 甚至连教廷都出现了不少蛀虫,他们享受着各国国王最高礼遇的待遇,对神的侍奉和祷告也不用心,甚至假借神的名义,插手王位的继承。 没有人不惧怕死亡,西亚在星图上见过很多人临死之前卑微地乞求能给他们多留下些时光,他又怎么忍心叫母亲和那些绝望的人类一样。 既然没有灾难,那他就制造灾难好了,这样人们信仰才会更加虔诚。 最初他只是让雨下得大些,让风刮得更厉害些,但是人们只是会乞求神叫他们风调雨顺,分给母亲的信仰之力还是太少了,完全无法挽救母亲体内流逝的生命。 后来他就想到了瘟疫。 父神是人间秩序的守护者,不让他插手人间事,上次他只是调皮藏了勇士的剑,都被父神用藤条惩罚了。 而这次做得事比之前更加恶劣,他知道父神必然大怒,会狠狠地惩罚他,母亲也会对他失望,但他什么都不在乎,他只想叫母亲活下去。 可他明明都快成功了,却被父神阻止了。 这叫他如何不愤怒,父神守着所谓的秩序,所以就要眼睁睁见母亲死去而无动于衷吗? 他怀疑父神根本就没有那么爱母亲。 “西亚,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我不畏惧死亡,你不该牺牲别人的命去换我的命。” 安今有些失望地看着面前这个偏执的孩子,现在才发现其实西亚没有她想象得那么乖,不过还好有他父神看着他,才没叫他真的犯下大错。 筹谋许久的计划被父神打碎,现在又被母亲用这种失望的眼神看着,西亚体内的神力不断流窜,撕扯着他的身子,这让他完全丧失了理智,口不择言地大声喊道:“大陆上那么多人类,死一两个怎么了?只要母亲你能留下来,不就行了吗?” “西亚。” 安今被气得胸口不断起伏,走到他面前,手掌都扬了起来,可还是忍不下心来去打他。 “如果你父神也像你这样想,母亲早就死了。” 她最终还是放下了手,红着眼睛转身埋到了神的怀里哭泣。 神爱世人,几百年前的瘟疫,祂亲自降临人间救世,而几百年后,他们的孩子,没有继承祂的半分慈悲,为了她能永生长寿,竟然不惜去制造瘟疫。 安今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个孩子,他视人命为草芥的观念自然是百般不对,可偏偏他是为了她,她也是最没有立场去责怪他。 尤利乌斯抚着怀中爱人颤抖的后背,轻声道:“不用伤心,交给我,我会好好教育他的。” 神金色的眸子冰冷地望着殿前不知悔改、一脸倔强的孩子,祂轻挥袖袍,原本束缚着西亚的锁链从表面没入他的身体里,封住了他的神力。 “既然你这样轻视人类,那你就亲自下去体会一下人类的命运。” 随着神的话落,西亚脚下的云层散开,整个人猛地坠落下去。 他的瞳孔放大,伸出手想去抓住什么,声音有些害怕,“母亲——” “西亚。” 安今跑过去,却只看到西亚不断坠落身影。 望着那逐渐远去、越来越小的身影,安今的心陡然被揪紧,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她没有教好西亚,才会让他变成这样。 尤利乌斯俯身拉起爱人,轻轻地帮她擦去泪水,“西亚本性不坏,只是有些偏执,他在神殿去看那些人类,永远只会把他们当作蝼蚁,只有封住他的神力,让他亲自到人间体会人类的苦难和无助,他才会彻底改观。” “我虽是神,却依旧会受到秩序规则的束缚,但西亚不一样,西亚本该是半神之资,在受了信仰之力和功德之力的淬炼后,他的神力几乎可以和真神媲美,而且还能不受规则的限制,可以随意去人间,如果他日后再像这样轻视人类,后果是你我无法想像的,所以我必须要提前纠正他的性子。” 安今像是找到主心骨似的抱住神的腰,抬着泪眼朦胧的眼睛望着祂,“我知道这是为西亚好,可这是西亚第一次离开我们。” 别看西亚现在长得快和他父神一样高了,可在神殿里接触的人少,他的心思也还像是未成年的孩子一样。 西亚不单单是她需要守护的任务对象,也是她亲自孕育看着长大的孩子,她知道他做错了事,需要得到惩罚,可她依然会心疼他。 尤利乌斯叹了口气,“我会守着他的,不会让他受到太大伤害。” 卡不罗小镇的街头,忽然出现了一个蜷缩在街角的孩子。 他不过八九岁的样子,已经快要入冬了,他身上还穿着薄薄的衣服,凸起肩胛清晰可见,漂亮的金发也乱七八糟地盖在脸上,看不清模样。 “真是太可怜了。” “孩子,孩子,你的父亲母亲呢?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 西亚睁开褐色的眼睛,茫然地望着眼前这些围绕着自己的陌生面孔。 他的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别人问什么都回答不出来。 后来有人叹气道:“估计是不知道从哪逃出来的学徒,不如先把他送到孤儿院吧。” 原本呆呆的孩子听到这里,面容突然变得凶狠了起来,他恶狠狠撞开围着他的人群,吼道:“我有母亲,我才不去孤儿院。” 第129章 第129章被神眷顾的灰姑娘X光明神…… 西亚像是迷失方向的羔羊,跌跌撞撞地走进了那繁华喧闹的人群之中,望着周围陌生而又嘈杂的街景,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母亲? 他想他应该是有的…… 至于为什么那么肯定,他也不知道,甚至也不知道怎么去找母亲。 “哥哥,你怎么不回家啊,你饿不饿呀,我把面包分给你?” 或许是他过于精致的面容,让他很轻易地获得别人的怜悯,他漫无目的地在街道流浪着,都有可爱的小女孩拿着面包,羞怯地递给他。 西亚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女孩,又看了她身后正用着鼓励和欣慰的目光看着女儿的父亲,他就知道他又变成了他们展现善心,顺便教育女儿的工具。 他嫌恶地打落她手中的面包,“什么东西,我才不吃。” 小女孩愣了会,随后哇哇哭了起来,她身后的父亲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他面色阴沉地抱起女儿,转身离去之前,还不忘狠狠地瞪了西亚一眼,“不识好歹。” 西亚满不在乎,他讨厌别人用同情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一旦有人对他露出虚伪的同情和怜悯,他就像是小刺猬一样露出尖刺,嘴里骂着难听的话,将人赶走。 后来卡不罗小镇的人都知道这里来了个怪孩子,他有着天使一样的容颜,性格却糟糕极了。 西亚也混进了难民窟,这里臭气薰天,像他这样大小的孩子很少,多是一些无家可归的懒汉,西亚虽然不喜欢这里,但是好歹没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因为这里都是和他一样无家可归的人。 晚上他就睡在一堆稻草里,夜晚的寒风让他只觉身上像是有无数细密的针在扎他,只有蜷缩着身子才稍微好点,还是冷得话,他就把地上的稻草盖在身上。 天亮了他就继续流浪,除了寒冷,胃部抽搐着发出鸣响,像是有把钝刀在腹腔里研磨,他的脚步也越来越虚浮,最后走到一处橱窗,看到里面的一家三口正在用餐。 里面的炭火噼啪炸开几点火星,西亚整张脸都贴在了玻璃窗上,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彷佛能闻到里面麦酒香气混着烤鹅的味道。 安今从幻化的水镜里看着儿子,一颗心不断地被撕扯着。 从前西亚喜欢在她身边和她说些趣事,说他惩罚了暴虐的伯爵,让他不要压迫小镇的子民,说他吓唬了一个包养情人准备杀妻的商人,她也一直坚定的认为西亚是个善良正直的好孩子,从小到大也都没让她操什么心。 可从水镜里看到一切,安今才恍然发觉她一点都不了解西亚。 或许从水镜里看到的西亚才是他真实的性格,倔傲、无礼、不懂感恩。 她为他糟糕的性子觉得痛心,可看到他孤身一人可怜兮兮趴在橱窗前看着别人一家人用餐,她心里压抑透不过气来。 “小西亚是不是饿了?”安今微微侧身扭头望着神。 从前小西亚不喜欢穿着衣服在神殿乱跑的时候,她就经常担心他会不会冷会不会饿,但有神力的小西亚就百毒不侵一样。 而现在或许是西亚第一次感受到饥饿。 尤利乌斯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继续给爱人编着辫子,“嗯,虽然没有神力,但他依旧是半神,饿不死的。” “可是饿的滋味很难受的。” 尤利乌斯无动于衷。 “我之前体会过。” 尤利乌斯手下的动作微顿,无奈道:“我知道你心软,但是挨饿受冻本就是凡人需要经历的,要是处处护着他,那放他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安今眼神黯淡,无力地垂下了眉眼,心里愈发煎熬,“或许是我对西亚的关心太少了,如果早点发现他的性子,会不会……” “不,说起来都是我的错。”尤利乌斯打断她的自责。 “是我过于纵容西亚了,之前我就发现西亚喜欢戏弄人类,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但是也能从中看出他对人类的轻视。可是当时我也只是对他小惩大戒,没有真正狠下心来去惩罚他。” 安今迷茫抬眸,“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尤利乌斯也有了一丝悔意,“西亚祈求我不要告诉你,这点是我错了,西亚对我的劝诫,会不服、会假装妥协,但是他却格外听你的话,是我不该替他隐瞒。” 安今的眼眶渐渐泛红,原来西亚的性子那么早就出现了端倪,而她却一直都不知道。 如果没有这次事端,西亚是不是打算在她面前伪装一辈子呢? 尤利乌斯捧起爱人的脸,轻声道:“索性现在没有酿成大错,我们还能去纠正他,你要是真的不忍心,先回去休息吧,我会守着西亚的。” “小西亚也不知道要离开多久,我要看着他。” 安今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久的寿命,即便再心疼西亚,她也想看着他慢慢成长。 尤利乌斯倒也没在阻拦,祂理解她的情绪,毕竟曾经祂也是那么看着她。 想起过往的事,神金色的眸子里也藏着哀伤,怜惜地摸了摸爱人垂落的金发—— “去去去,小家伙,你影响我们的客人用餐了。” 经过这几天的流浪,西亚身上原本整洁的衣服变成脏污不堪,漂亮的金发也都黏在一起打结了。 带着领结的老管事走出来,翘着胡子啧啧道:“小家伙,你要是饿了,你该去孤儿院,或是去教廷领些食物,我们这你可消费不起。” 说完他就让侍者架着西亚的胳膊想将他拉开了。 管事的轻视,以及里面客人看过来的窃窃私语,偶尔溢出了几声笑,让西亚羞耻极了,彷佛他是一只任人驱赶的恶心虫子,在侍者冲上来的时候,他就扭着身子跑了。 寒风灌紧他的衣衫,带着刺骨的寒意,慢慢他的身子就热起来了。 西亚穿着喘着热气,彷佛找到了不畏惧寒冷的办法,他就一直跑啊跑,跑到喉间泛起腥气,跑到胃部痉挛,重重摔在地上。 西亚喘了几口气,再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个高大的神像,周围跪着虔诚的信徒,像是在准备什么仪式,供台上摆满了蜂蜜和苹果,还有各种菜式。 西亚看到神像时,下意识瘪了嘴,心里泛起一股委屈,“父……”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喊什么,最后模糊呜咽声又没入唇齿间。 西亚站起身子挤进人群,周围人正虔诚的祷告,也没有人发现混进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 看到供台上的美酒佳肴,西亚像是看到救赎一样,肚子的饥饿让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直接伸手抓了上去,抓着什么就让嘴里塞。 “贱民,胆敢对神明不敬。” 一直鎏金权杖的砸在他后颈,西亚吃痛向前扑去,供台被掀翻,餐盘稀稀落落的砸落在他身上。 “天啊,这孩子毁了教廷的祷告仪式。” 刚吃到嘴里甜蜜的蜂蜜,现在糊在了西亚的脸上,粘住他的睫毛,模糊的视线只看到一群穿着教袍,胸前带着光明徽章的人,紧接着落下来一阵拳打脚踢。 莫大的屈辱让西亚双眼猩红,他攥紧了拳头,想站起反抗,可惜他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如何能和几个成年男子抗衡,他不甘的反抗只换了来对方愈发残酷的对待。 拳头落在腰腹,剑鞘包铜的棱角打在肋骨间隙,剧烈的疼痛让西亚像只虾米一样蜷缩着身子,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原来他真的是孤儿,他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没有人保护他。 周围民众的视线也从愤怒变成了不忍,“他只是太饿了,神向来仁慈,不会怪罪他。” “就是,没必要下手那么狠吧。” 尤利乌斯叹了口气,他指尖微点,人间晴朗的天空突然响起一道惊雷。 安今捂住唇,压抑住哭声,泪眼婆娑看着神,“你不是说你不会插手吗?” “苦难是光明的倒影,当西亚尝到苦难的绝望,才会觉得光明的重要。” “不过这确实不是他的错,神不会怪一个饥饿的孩子偷吃供品,但教廷已经不是曾经的教廷了。” 这道惊雷可是吓到教廷的人了,天上异常的反应以及周围不断的议论声,让教廷的人不得不停手。 一直站旁边没说话白袍的女子,突然怜悯地开口,“孩子,神原谅你了,以后千万不可以再这样了。” 西亚猛地推开她,手里抹着眼泪,一瘸一拐走出人群。 神明的供品不能吃,这是西亚受了一顿毒打后得来的教训。 但是那样的屈辱,让他也不愿再待在这个小镇。 他走啊走啊,走出街道,穿过森林,走到脚下的鞋底磨破,走到天空飘起小雪。 一路上他再没有拒绝别人的施舍,不管是恶意的,怜悯的施舍还是什么,只要有人给吃的,他都会接受,还学会了说谢谢。 他不知道要去那,但心中又隐隐有了方向。 他来到了一个新国度,这里没有人知道他是个性子恶劣的坏孩子,也是在这里,他看到了一个雕像。 她头上带着铃兰花环,手里拿着神杖,面容微笑望着远方,细雪下的阳光洒落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一层金色的光辉之中,彷佛能给人带来无限的希望。 西亚仰着头颅,驻足看了许久,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他无视雕像周边的围栏,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般,蜷缩在她脚下,明明外边还飘着雪,但他却觉得格外温暖,像是依偎在母亲怀里一样。 身体的疲惫很快让他没了意识,脏污的面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嘴里喃喃道:“母亲,母亲……” “西亚生病了,我不能再这么看着了,我要下去陪着他。” 第130章 第130章被神眷顾的灰姑娘X光明神…… 细微的初雪很快就停了,第二天伊利王国的天空也格外晴朗。 原本有些冷清的圣女广场突然来了几列士兵,嘴里威严的吆喝着,“女王亲临,闲杂人等退让。” 伊利女王在簇拥中走来,银发整齐的梳着,头上带着王冠,面上的皱纹也在诉说着她的优雅。 虽然现在圣女广场逐渐冷清,但是琳蒂却数十年如一日到圣女像祭拜。 琳蒂并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但从父王的口中,她知道是圣女殿下为她在百日时为她赐福,把她从女巫手中救下,给他们国度带来了救赎和希望。 她也幻想着圣女殿下是多么温柔、美丽,将把年幼的她抱在怀里。 想起这些,年过半百向来雍容华贵的女王仰头望着圣女雕像时,竟露出孩子般笑意,她被侍女搀扶着跪在圣女像下,正要祭拜,却看到了在雕像脚下蜷缩着的孩子。 女王身边的大公爵也注意到了这个孩子,顿时皱了眉头,“这怎么还有个孩子,来人把他带走。” “不。”琳蒂微微抬手,阻止了他们。 她看着圣女雕像下的孩子,心里竟然有种莫名的牵引,她走上前去,将那孩子抱在怀里。 在神像下险些病死的孩子遇到心善的女王,给他请了医师治病,让他没再挨饿受冻,可他毕竟不是伊利王国的子民,女王还专门派人将他送回亨利王国待遇最好的卡不罗孤儿院。 周周转转又回去了,这次被送回卡不罗小镇的孤儿院,西亚没有再挣扎。 孤儿确实该待在孤儿院。 他给送他回到孤儿院的骑士行了一礼,“请代我向女王陛下送去我的感谢。” 骑士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将他交给孤儿院的院长。 院长妈妈已经很老了,身形干瘪佝偻,穿着庄严肃穆的修女长袍,面上满是岁月留下来的沟壑,但看着格外慈爱。 莎芙莉看着面前八九岁的孩子,心里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但是也没有多想,她颤颤巍巍地上前给他一个拥抱。 “西亚是吗?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西亚深褐色眸子极其平静,淡淡地点了点头,在他像是一颗在沙河里翻滚的石头,在流浪中磨平了棱角。 西亚平静地接受了现在的生活,他跟着孩子们一起上早课,对着神像祷告,下午跟着工匠学做鞋子。 他虽没了最开始的倔傲,但是不愿意搭理人,也没有交到什么朋友,甚至好几天也说不了几句话。 后来他听说了一个消息——听说教廷的圣女要来他们孤儿院了。 这在他麻木的生活里掀起了巨大的涟漪,西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期待,他换上了自己最整洁的衣服,将头发梳了又梳,对着镜子练习乖巧的笑容。 在圣女来的那日,他早早跑去教堂,占据最靠前的位置。 然而在看到所谓的圣女时,西亚的笑容僵在脸上,所以的期待被彻底打碎,血液也彷佛凉了下来。 这人就是当时他挨打时冷眼旁观,之后又假情假意说原谅他的虚伪女人。 她也有着一头金发,面容姣好,穿着白袍,面上带着友善慈爱的笑意,手中拿着教义,为孩子讲解。 看到她这副打扮西亚攥紧了拳头,他完全忘记了之前的毒打,气愤地站了起来,指着她大声喊道:“她才不是什么圣女。” 周围的气氛陡然沉寂了下来,围着圣女的孩子们也都一脸震惊地看着西亚。 西亚现在穿着整洁的衣衫,原本凌乱打结的头发也被剪成了短发,所以艾尔薇并没有认出他,但是他口中冒犯的话,还是让她不悦。 看到她的脸色,她身后的黑衣教徒立马把西亚扣住了,“敢对圣女不敬?” 一旁守着孩子们的莎芙莉,也没想到一向乖巧的西亚会突然发难,她连忙开口求情,“圣女大人,西亚年纪小不懂事,请你宽恕这个孩子。” 艾尔薇面上挂着淡淡笑容,“我当然会宽恕他,不过他对神明不敬,我怀疑他是被恶魔上身了。” 那就是不宽恕了。 莎芙莉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她年轻的时候并不喜欢辛德瑞拉,但是她不得不承认不是所有人都是辛德瑞拉。 “三下戒尺能让你头脑清明,让恶魔不再侵入你的身子。” 扣住西亚的黑衣教徒拿出一根厚重的戒尺,而另一人态度强硬地让西亚把手伸出来。 西亚不断挣扎着,一戒尺狠狠地落在他的手掌上,让他吃痛惨叫一声。 他紧紧咬住牙关,眼睛充满愤怒与不甘,死死瞪着艾尔薇,“我没有被恶魔上身,你就是个冒牌货,你不是圣女。” 艾尔薇面色难看,她拥有和圣女一般灿烂的金发,相貌有几分像她,这让她从小备受追捧,十八岁便成了教廷的圣女。 但艾尔薇并不认为自己比上任圣女差在哪里。 她会重走辛德瑞拉走过的路,得到神的眷顾,登上天梯,到达传说中的神殿。 所以她第一站来到了卡不罗小镇,没想到遇到了个敢忤逆她的孩子。 艾尔薇强忍着怒火,“看来这个恶魔已经迷惑这个孩子了,左恩,罗布,你们务必要让他清醒下来。” “是。” 木板落在皮肉清脆的声音,混着西亚压抑不住的惨叫,让在场的孩子们抖了抖身子,原本粘着艾尔薇的孩子面露惧色,不留痕迹地离她远了些。 三板子下去,西亚的手已经高高肿起了,他眼里含着泪,却倔强地不肯落下,而教廷的人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够了,圣女大人,我会好好教育西亚。”莎芙莉满是褶皱的手拦住了再次落下的板子。 活了那么多年,莎芙莉如何看不出艾尔薇对孩子毫无一丝该有的怜悯,也明白她来孤儿院只是为自己造势而已。 虽然教廷势大,但她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没什么好怕的。 “当然,为了恶魔不再次上身,莎芙莉小姐,你最好把他关在祷告室忏悔。” 莎芙莉小姐年轻时来孤儿院做义工,一生未婚,将自己的青春时光都献给了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地位崇高,十分受人尊敬,艾尔薇自然也不愿得罪她。 处理掉了不听话的孩子,艾尔薇面上重新挂上了和善的笑意,为孩子讲解教义。 而西亚捧着红肿不堪的双手,被关到了祷告室,手心传来钻心的疼,可让他最捱的是内心无法压抑的暴躁。 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前方那尊高大威严的神像之上,与其他人面对神像时的敬畏之情不同,西亚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想要冲上前去将这神像狠狠砸碎! 他没错,才不需要忏悔。 “西亚,手疼吗?”一道轻柔而温暖的声音,在西亚的身后悠悠响起。 西亚身体猛地一僵,这饱含关怀的声音像是温柔细心的手,将他体内纠缠在一起筋脉一点点捋顺。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艰难地扭过头去。 只见一个身着黑袍的女子静静地站在那里,她很漂亮、年轻,洁白肌肤在昏暗的祷告室发着淡淡的莹光,像是暗室里的明珠,手里却还拿着一把破旧的扫帚。 被戒尺打的时候,西亚始终紧咬着牙关,强忍着泪水没有让它们掉落下来。可是当他的视线和面前人交汇的一刹那,让他想立刻扑进她的怀中,放声大哭,告诉她自己真的很疼。 “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西亚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道。 看到西亚满脸泪痕的样子,安今不禁感到鼻头一酸,但她很快就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 她晃了晃手里的扫把,“我是新来的义工,我听到大家都那么叫你。” 当看到西亚烧得满脸通红,蜷缩在雕像下喊母亲的时候,安今恨不得立即飞到他的身边,可神一遍遍告诉她,西亚不会有事,说她曾经的功德会恩泽西亚。 果然也是,五十年前她救了当时的琳蒂小公主,五十年后成为女王的琳蒂又救了她的孩子。 但安今还是来了人间,她不会去打扰西亚体会人类的命运和苦难,但她只是以另一个身份陪着他,引导他。 义工? 西亚亮起的眸子里慢慢黯淡了下来,看到她动作间从黑袍里悄悄露出来的几缕灿烂如阳光的金色发丝,他神情一阵恍惚,“我的发色和你好像……“ 安今微愣,强压些心中的酸涩,“是呀,我们很有缘分。” 她低眸,捧起西亚红肿得如熟透柿子般的手,垂下的睫毛止不住的颤抖,“你还没回答我,手疼吗?” “疼,很疼。”这次西亚的声音溢出了些哭腔。 “可惜我手上并没有伤药缓解你的疼痛,不过我们可以一起像神明祷告,神是世界上最伟大最仁慈的存在,受了委屈的孩子都可以像神诉说。” 你体会了人的苦难与无助,当日后有人类向你祷告,希望你还会像你父神一样仁慈。 是祷告,不是忏悔,她觉得他没错是吗? 听着耳边温柔的话语,西亚像是被蛊惑了一般,跟着照做,在神像面前说起自己的委屈,一时止不住了话匣。 他说很多人伪善,高高在上施舍只是为了展现自己的善心,说教廷的人带着光明徽章,做事却一点都不光明,他只是吃了点供品,就对他大打出手。 所有的委屈和心酸涌上来,西亚的眼泪止不住的流,说到最后他也不知道是说给神听的,还是说给身边人听的。 安今像是一个年长的长辈,将他揽在怀里安慰,“西亚,论心的话,这个世上没有绝对圣洁的人,看人要论迹不论心,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施舍,你都要你心怀感恩。” “而教廷的毒打,因为你偷吃了供品,圣女的惩罚,因为你冒犯了她,你无礼,他们不仁,本该没错,但他们对你的惩罚远超乎了你行为本身的性质,也违背了他们身为神职人员的信仰,这是他们不对,所以神听到了你的祷告,你看看手是不是不疼了?” 西亚在她温暖的怀抱,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委屈,听她那么一说才发现他的手真的不疼了,而且肿胀也消下去了。 他反复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望着了神像,呆呆道:“神真的听到了……” 安今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当然,神爱世人。”—— 西亚有了一个秘密,他能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子。 上早课时她会对他说早安,祷告时夸他虔诚,下午做鞋子时夸他勤劳认真。 她说她是新来的义工,但孤儿院只有他能看见她。 他喜欢她陪着他的感觉,这是独属于他的秘密。 西亚也觉得这样的生活不再枯燥无趣,面上的笑容也多了。 他拿着孤儿院做得鞋子在街头叫卖时,有人虚伪地在他前面说了一堆自己是为了孤儿院义捐,然后砍价买走一双鞋子,有人看不上他们的鞋子,只是高高在上的把钱扔给他,他都不再觉得屈辱暴躁,而是平静地接受。 他们或许并非善意,但有了这些钱,孤儿院的孩子就可以喝到牛奶,吃到新鲜的水果。 西亚已经习惯了孤儿院的生活,不再是麻木度日,而是真正的融入里面,会主动和人打招呼,结交朋友,不再孤高冷漠。他做鞋子很快,自己的做完后还会帮助其他年幼的孩子,在街上叫卖时懂得了装可怜,让鞋子卖出更高的价格。 但后来院长妈妈病了。 她已经七十多岁了,一场病彷佛抽去了她所有的生气,浑身暮气躺在床上,性命垂危。 孤儿院所有的孩子都在哭,虽然西亚来孤儿院的时候短,跟她的感情并不深厚,但心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130-140 第131章 第131章被神眷顾的灰姑娘X光明神…… 孤儿院压抑的气氛压得西亚透不过气来,孩子们围着院长妈妈身边,哭着为她祷告,希望她早日康复,而西亚却看到了她即将走到了尽头的生命。 如果生命是一根蜡烛,而院长妈妈的火星已经燃到了最底部,在落蜡里发着微弱的光亮。 这是西亚第一次感受到死亡,他还不太能明白死亡的含义,但知道他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院长妈妈了。 院长妈妈像是孤儿院的定海神针,这里的孩子都是自小在她的呵护下长大,就连西亚都记得他刚来时是她给了他拥抱,告诉这里是他的家,也会在圣女惩罚她的时候,为他拦下戒尺。 西亚心里沉甸甸的,他走到院长妈妈的床头,“院长妈妈,你畏惧死亡吗?” 莎芙莉半倚在床上,松垮的皮肉挂在骨头上,眼睛浑浊得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她微笑摇头,“并不,西亚。” 比她小的妹妹早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她活得已经够久了。 或许即将死亡,过往的事不断浮现在她脑海里,莎芙莉颤颤巍巍地伸出自己干枯的双手,神情也有些恍惚。 当时她和妹妹来到这个孤儿院就是为了恢复伤势,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再获得了健康的身体后,会选择继续留在这里。 最初她和菲妮嫌弃孤儿院贫穷艰苦,对待孩子们也不细心,可孩子们依旧尊敬她们,没有因为她和菲妮的伤,害怕她们,反而会乖乖地叫她们姐姐或是老师。 后来两人也真的认真地去教导这些孩子了,没到一年后,她重新长出了手,菲妮的脸也恢复了。 菲妮很开心,嫁给了一个商人离开了这里,而她却选择了留下来,没想到这一留就是五十年。 她曾经努力让自己变得漂亮,变得优雅,她学习礼仪,努力读书就是为了让自己嫁给一个贵族,但来到孤儿院看到孩子们一个个求知若渴的样子,她彷佛才找到了存在的意义。 随着她教育的孩子越来越多,她善良、无私奉献的名声传出去,有不少贵族专门来结识她,求娶她,不过都被她拒绝了。 她确认现在的生活就是她想要的,即便没有华丽的裙子,闪耀的珠宝,没有贵族的身份,别人依然尊敬她,爱戴她。 她这一生,已经很完美了,完美到不再害怕死亡。 西亚眼里满是迷茫和不解,“为什么不怕?”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呀,怎么会有人不怕死亡? 莎芙莉看着围着她的孩子,声音沙哑又带着慈祥,“花朵会在秋天凋谢,小动物会也慢慢老去离开,人也一样,孩子们你们不用为我伤心,死亡也并不是终点也是起点,或许我的妹妹和母亲已经在准备来接我。” 想起自己的家人,莎芙莉面上竟也露出了一丝向往。 西亚静静地看着她,心里好像明白什么,但好像不明白。 所有人都会死吗? 那陪着他的仙女教母呢? 想到这,西亚心脏陡然一痛,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 他猛地冲了出去,跑到了那间祷告室,那道熟悉的身影此时正在擦拭神像,听到身后的动静,她回首一笑,“怎么了,小西亚?” 看到她,西亚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他走过去攥着她的衣角,低落道:“我不想叫院长妈妈死。” 安今有些欣慰,如今西亚也会在意别人的生命了。 死亡教育是人类孩子逃不开话题,但是对于神来说确实无比陌生的。 “每个人都会死,西亚。” 她摸了摸小西亚的脑袋,善意地编造了一个童话般的解释,“天上落下一颗星星,地上就有一个灵魂升到天堂。莎芙莉在世用自己的青春救助了那么多的孩子,她的的功绩会被人铭记,被她救助的孩子也会一直念着她的,她会一直活在人们的心里。” 说实话,安今也没有想到莎芙莉会一直留在孤儿院,当初她要她和菲妮来当义工,一半是想让她们赎罪,一半也是找个理由恢复她们的伤势。 但莎芙莉远超乎了她的想象,这也是她重回人间收到的为数不多的喜讯。 西亚眼眶微红,抬眸看着她,“那你呢,是不是有一天,你也会离开?” 安今对上他的视线,点点头,“是的,我正打算和你告别。” 如今西亚已经成长了许多,学会结交朋友,与人相处,会在乎别人的生命,等他最后理解了分别和死亡,应该就会恢复记忆了,她会在神殿等着他的。 西亚呼吸一滞,呆呆道:“告别?” “对呀,我是来当义工的呀,很快就要离开了。” 西亚攥着她衣角的手微紧,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我知道你不是什么义工,你是我的仙女教母。”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即便是仙女教母也会离开。” 安今轻轻捧起他的脸,给他擦去泪水,“当时我来到小西亚身边,是因为感受到了你的痛苦和迷茫,现在你过得很好,我也该放心离开了,或许其他正处于痛苦的小朋友也在等着我。” 听了她的话,西亚呆立在原地,尖锐的疼通瞬间在胸腔炸开,耳边只剩自己紊乱急促的呼吸声。 原来……她不是独属于他的秘密。 “送我一程吧,小西亚。” 西亚脸色苍白,半响才道:“好。” 走到孤儿院门口,安今蹲下来,摸了摸他的金色短发,“就送到这吧,你回去陪着院长妈妈吧。” 西亚双眼空洞无神,他麻木地抱着他的仙女教母,在她耳边低语,“如果见到你的代价是苦难,那我永远不要幸福。” “但其他小朋友还在等着你解救,我不会自私地留下你。” 安今心里一阵酸涩,西亚真的改变了很多,这也就意味着他在人间的历练也快结束了。 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西亚扶着门框的骨节泛白,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每次心跳都伴随者着如刀绞般的剧痛,脑海里却不断闪过许多画面。 西亚的手不自觉地捂住胸口,泪水决堤而下,一遍遍唤道:“母亲?” “母亲。” 他整个人像离弦之箭一般猛地冲了出去,追上去抱着母亲的腰身,放声大哭,“你也不是仙女教母,你是我母亲。” 哭声回荡在空气中,彷佛带着无尽的思念和委屈。 西亚一张脸憋得通红,哭得身子都在颤抖,“母亲,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不乖,是我让你和父神失望了,我真的知错,你们别不要我。” 安今眼眶微红,她也没想到西亚那么快就恢复记忆了。 她转手将西亚搂紧,轻轻拍着他的背,试图抚平他内心的惶恐和不安,“西亚,母亲会喜欢乖孩子,但是如果我们西亚不那么乖的话,母亲也会爱你。” “我们罚你到人间,只是希望你成长,并没有不要你。” 安今牵着西亚的手,带他走她曾经走过的街头,“西亚,你父神没有随随便便罚你,这里也是母亲待过的地方。” “我也是长在卡不罗孤儿院的孩子,不过我当时的院长妈妈并不仁慈,我们做的鞋子和工艺品卖的钱都被她用来挥霍了,院里的孩子经常要挨饿受冻,她还低价买了一堆火柴让我们去集市上高价卖出,如果卖不到她的心仪的价格就会遭到毒打。” “而我就是那个卖不出火柴的孩子。” 安今的目光落在一个街角,眸光陷入了回忆,“当时我就抱着火柴蜷缩在那里,想着就算被冻死,也不想回去挨打。” 望着面前被岁月侵蚀得略显斑驳,爬满了青苔的角落,西亚的心猛地揪了起来,眼泪不自觉地流下。 “然后我就遇见了你父神。” 她面上带着温柔眷恋的笑意,缓缓蹲下来摸了摸西亚的脑袋,“如果没有你父神的仁慈,母亲早就死了。” “或许当时你父神只把我当作众多信徒的一员,是我执意强求,才有了你,有了和你们在神殿的那些年,我已经很满足了,所以西亚,不要怪你父神,祂没有错,祂对得起我们所有人。” “你继承了你父神的神力,母亲唯一的希望你会和你父神一样仁慈、富有同情心,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西亚泣不成声,猛地扑到了她的怀里,“母亲,我会的我会的。”—— 听说西亚跑出了孤儿院,莎芙莉柱着拐杖强撑着身子出来寻他,却看到西亚抱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喊母亲。 莎芙莉眯了眯已经变得有些浑浊的眼睛,然而在看清那女子的相貌时,她的双眼突然瞪得极大,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是辛德瑞拉! 那么多年过去了,她却依旧如当年那般美丽,叫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等等,西亚为什么会叫辛德瑞拉母亲。 莎芙莉死死地盯着西亚和辛德瑞拉,目光来回在两人之间流转,看着两人一模一样的发色,最后目光落在了西亚的面上。 她心里猛地一惊,手里的拐杖都落在了地上。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西亚时,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了。 西亚这样子竟像极了当时她在火场上,冒着针扎的刺痛所见到的神。 而当时神在吻辛德瑞拉。 莎芙莉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原来女巫说得没错,辛德瑞拉确实是怀孕了,但她也确实没有背叛光明神,因为那就是她和神的孩子。 而西亚岂不是神子? 当时辛德瑞拉登上天梯后,大陆的子民都在猜测辛德瑞拉去哪了?有人说她被神引渡到了天堂,有人说她被神看中,到了神殿侍奉在神左右,众说风云,大陆上确实也没有人再见过这位圣女。 自那以后,神权达到了巅峰,就连贵族公爵都削尖了脑袋往里钻,教廷不再是清修的地方,而成了他们争权夺势的名利场,原本主教大人在还好,有人约束着,主教大人去世后,教廷更是一派乱象。 莎芙莉苍老的面上缓缓露出了一抹笑意,她知道教廷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她捡起地上拐杖悄悄地走了,虽然见到了辛德瑞拉,但是莎芙莉也没有上去过去和她见面。 她说了,她不喜欢辛德瑞拉。 当年辛德瑞拉给了她改过自新的机会,而现在她帮她照顾了一段时间孩子,虽然算不上两清,但也不至于欠她太多。 莎芙莉回到房间,给自己换上了体面的衣服,在床上安详的去世了。 她去世的消息传开后,亨利国王亲自为这位伟大的女士举办葬礼,授予她“国母”的勋章,曾经从卡不罗孤儿院出来的孩子都不远万里回去,为她献花。 安今牵着西亚出席了她的葬礼。 西亚看到面前的灵柩,抬眸望着母亲问道:“院长妈妈的母亲和妹妹来接她了吗?” “什么?” “院长妈妈告诉我,死亡不是终点,而是起点,她的母亲和妹妹会来接她,所以她们来了吗?” 安今一笑,“来了。” “你父神也来接我们了。” 西亚微微一愣,转身就看到了银发金眸的神,这次神的降临并没有惊动旁人,只有他们母子能看到祂。 看到父神,西亚心里有些别扭,一边想念祂,但想到他自己做的事情,又不敢面对他。 如果没有来人间一趟,他永远意识不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没有和人相处过,在他眼里那些人不过是蝼蚁,所以他不在乎他们的命运,但经历了这一遭,他才意识到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会痛,也会为离世的亲人难过。 就算他再舍不得母亲,也不能拿别人的命去换,他们也有自己的母亲和孩子。 尤利乌斯明白儿子心里的小别扭,祂主动走上前去,牵着西亚的另只手,“知道错了就行,走吧,我们回家。 被母亲和父神牵着,西亚面上露出了幸福的笑,但想到什么,他又顿住了脚步,“父神,母亲,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做。” “我想去肃清教廷,他们的信仰已经不纯粹了,他们是神职人员,光明神的信徒理应仁慈,善良。” 西亚望着神,小声寻问道:“可以吗?父神。” 尤利乌斯眸里也划过一抹欣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西亚只觉得身上一轻,彷佛束缚着他的枷锁松开了,他的神力也回来了。 神温声道:“你不会受规则的限制,有些事理应你来做,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和你母亲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教廷的乱象是祂随意降下神迹所纵容的,如今也该由西亚来清理。 之后西亚以神使的名义,到访各个教廷,揭穿了圣女和主教两人不正当的关系,将两人逐出教廷,清除了教廷以神权对子民的压迫,也再次巩固了世人对神的信仰。 处理了这些事后,他就回到了神殿,母亲醒着的时候他就陪着母亲,母亲睡着的时候,他就守着星图听着来自人间的祷告,如果人间有乱象,他还会亲自下去处理。 在安今百岁的时候,她躺在水晶棺里,连睁开眼睛都会觉得疲惫。 西亚守在母亲身侧,拉着她的手,忍着泪意哽咽道:“母亲会有人来接你吗?父神说母亲的爹爹很坏……” 安今微微握紧了西亚的手,轻笑,“会有。” 不过不是她这个世界的父亲母亲,而是系统。 西亚的眼泪不停地落,只有母亲不是一个人就好,他抬眼看到一旁沉默的父神,决定把母亲最后的时间留给他们二人。 只剩二人在的时候,安今枕在神的膝上,抬眼望着这个高高在上又慈悲的神明,轻声道:“在我走后,你会重新挑个喜欢的女孩吗?” 就像对她那样,保护她,陪伴她,将她带回神殿。 “不会。” “在你无尽的寿命里,我只占了你一百年,如果以后有人陪你,我不会嫉妒的。” 尤利乌斯摸着爱人逐渐黯淡的金发,“有西亚陪我。” 然而祂再也没有收到回应。 当初险些在街头冻死的孩子,如今枕在神的膝上,面上挂着幸福满足的笑意,安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尤利乌斯俯身在爱人额间落下一吻,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继续你的旅途吧,我会守着西亚的,不会再让他走弯路了。” 安今不舍道:【系统,我们走吧,去下个世界。】 【难为你还记得我?我真该把你当时那副花痴的蠢样拍下来。】 听着系统阴阳怪气的声音,安今羞涩地捂着自己发烫的小脸,弱弱道:【可是我真的觉得祂很好啊。】 比起爱,神对她更多的是那种毫无底线的包容,对于她没办法时,祂甚至会捏出来一个化身去满足一个小姑娘的爱意,都没有真的漠视她、不理她。 而且神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也从来没有提过要为她延长寿命,从祂最后一句话里也能证实这一点。 系统冷笑一声,【走啦,封存情感,我们去下个世界。】 【好。】 第132章 第132章游戏里的美貌npcX巅峰…… “卧槽,策划,江神又快通关了?” “不是快,是已经通关了,都到福利关了。” “之前宣传这是史上最难通关副本,结果被他两个月打通,我们是不是很没有面子。” 策划点了支烟,沧桑道:“既然在技术里他是通天代,那感情呢?” “啥?” 策划吞云吐雾,颇有一番经验道:“像他们这种一天24小时一大半时间泡在游戏里,建模又给自己捏那么帅的,现实多半是个死肥宅,而感情就是他们最致命的弱点。”—— 在杀死有些难缠的树妖后,江临点开了个人界面,一个半透明的界面出现在空中,上面密密麻麻地罗列着各种数据和信息。 玩家:江临 职业:力量型战士 武器:泰坦锤 血条:57/100 蓝条:24/100 当前副本进度:71/72 只剩下最后一关了,这个数值,江临也有把握能通关,但凭着策划的尿性,指不定在最后一关,给他安排个逆天数值的终极boss,江临还是短暂地休息了一下,检查自己还能用的装备,喝下恢复药剂,将血条和蓝条回满后,才进入了下一关。 最后一关还是在这片森林,江临跟着指引走到了一个闪烁着神秘图文的石门前。 江临若有所思,这应该就是副本里宝库所在地里了,只要从终极boss手里拿到开启宝库的钥匙,这个副本也算通关完毕了。 他正欲抬步过去,却被人拦住了脚步。 “等等。” 安今看到面前的男人心里有些畏缩,他身形高大健硕,背上斜挎着一把战锤,行走间隐隐能看到他衣物下虬结的肌肉,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但安今还是硬着头皮念出了自己的台词,“你……不准进去。” “对呀对呀,不可以进去哦。”小萤牵着妈妈的手,好奇地仰头望着面前的陌生人。 江临低眸看着所谓的终极boss,一时有些沉默。 女人银白色的长发垂着腰间,发间隐隐露出尖耳,裸露在外的肌肤很白,都能看到肌肤下浮动的蓝绿色脉络,身上只穿了绿色藤蔓编织而成的草裙和抹胸,盈盈一握的腰身带挂着坠着叶片的腰链,下方就是纤细修长的双腿,赤足踩在地上。 衣着极为性感大胆,而瞳孔如翡翠般清透,像是从森林里走出来不谙世事的精灵,手里还牵着一个模样和她有五分像的孩子。 即便建模再好看也掩饰不了她们很弱的事实。 江临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视线就落在了她一旁的人物介绍。 【精灵公主洛水,战斗力C级,为爱被逐出族群,成为宝库的守护者,带着女儿等待着不知去向的爱人回归。】 或许没有感受到什么威胁,江临甚至没有把背后的泰坦锤拿出来,只是说了一声,“让开。” 对上男人的视线,安今心头一颤,立马抱着女儿躲在了一边。 “啊?”被妈妈抱起来的小萤,小小的脸蛋上满是疑惑和不解。 她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道:“妈妈,我们不是应该拦住他吗?” 安今轻轻捂上女儿的嘴,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虽然她们被设定的使命就是守护宝库,但是她们可拦不住作为巅峰第一玩家的江临,强行拦也只会让她们多受一番折磨。 这个世界任务有些特殊,这是一个科技很发达的世界,她和小反派都是一个名为《幻界2》游戏里面的npc。 在这种全息拟真网游,玩家通过神经链接装置进入虚拟世界,在里面可以真实地体会到游戏里面的一切感觉,但是却不会死。 在《幻界2》里人可以选择自己的种族和职业,有精灵,兽人,矮人,人类的职业也分为战士,剑客和法师。 幻界最初为了吸引男玩家,设定了许多衣着暴露的女npc,随着知名度扩大,受众越来越多,后来因涉及血腥涩情被查封,整改之后才有了现在的《幻界2》。 但玩家群体依旧是以男玩家为主,整个策划组自然也是想着怎么打擦边球讨好玩家,吸引更多的人。 而在这个号称幻界最难副本里,原身是相当于给玩家们发福利的一个角色。 她名叫洛水,是守在终点宝库的npc,也是他们玩家口中的终极boss,但是她并没有一个boss该有的实力,在官方设立里她战力是最低的,美貌数值的却是拉满的。 经历前面七十一关的磨难后,本以为的终极boss却是个实力不强的一对母女,这勾起不少人隐秘的邪念。 在原身的建模和一些所谓的通关技巧在网络上爆火后,吸引了一大批人来挑战这个副本,甚至不少圈外人专门下载了这款游戏,苦练技术就是为了见到她。 得到洛水,技术的象征。 这是在全服广为流传的话。 有人欺骗她,说他是她等待的爱人,让她任他为所欲为,有人公开直播挑战虐杀洛水女神的一百种方式。 即便洛水乖乖地交出了钥匙,即便杀死她不是通关的必备要件,那些人没有放过她。 毕竟这只是游戏,而原身也只是个npc,没有人觉得这不对。 能通过前面七十一关的玩家,原身基本都无法抵抗,只能一遍遍叫女儿闭上眼睛。 在一次次见证母亲被凌辱,虐杀后,小反派竟然产生了自主意识,她修改了游戏程序,诱导玩家集体自杀。 而安今来到这个世界里时,正在经历第一轮回,也是她的第一次死亡。 要完成这个世界任务保护小反派,首先要保证她自己的安全。 原剧情里她和女儿按照设定去拦江临却都成了他的锤下亡魂,而这次安今没有再拦他,他应该也不会为难她们母女。 难得见那么识时务的npc,江临眼里闪过一抹意外,也没再管她们,或许杀了她们会爆出什么稀奇的装备,但是江临现在只想着怎么打通这个副本。 江临在石门前摸索了许久,看到了一个钥匙孔,他的目光又落在那对母女身上,“钥匙呢?” 他的手伸到背后,拿出自己的武器,思索着是不是只有杀掉她们,才能掉落开启宝库的钥匙。 看到他手里转着那把锤子,安今心里一紧,连忙扯下腰链上的一个叶子,叶子很快在她手心变成了钥匙。 “给你。” 生怕再晚点,自己和小反派就变成了他锤下的肉泥。 望着这个npc手上捧着的钥匙,江临心里异样愈发浓烈,为什么她那么听他的话? 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放下警惕收回武器,就在他伸手准备去拿的时候,对方却突然缩回了手。 安今望着面前的男人,几次欲言又止,江临是《幻界2》的巅峰第一玩家,也是被邀请的第一个闯关人,同时也是洛水等待的爱人,小反派设定上的父亲。 虽然全息游戏很真实,但是也不可能让叫第一个npc怀孕生子,这个设定也不过是策划为了捉弄江临而已,想让他在最后一关杀死洛水时犹豫或放弃通关。 但人家压根就不记得原身了,策划组没能成功为难住江临,反而成了原身不幸的开端。 如果江临真的能留下,那安今这个任务会轻松许多,但看他抬眸瞥过来漠然的视线,她还是没敢开口。 算了,系统说过这个世界很危险,它会帮助她提升战力,也会保护她和小反派的。 这人走就走吧。 江临能感觉到这个npc似乎想和他说些什么,但是他没有在意,拿到她手上的钥匙就去开启了宝库。 在石门开启的瞬间,江临以为会看到这个官方许诺的通关奖励,让他的泰坦锤升级,变成无视属性的仙器,结果却只看到了一个闪烁着金色文字的透明大屏,耳边就是官方的声音。 【你是巅峰第一玩家,废时两个月,打通了七十一关,最后一关却是个牵着孩子的漂亮女人,她挡在宝库面前说不准进去,你很轻松就将其消灭打通了副本,然而你却发现这个女人是在你第一关做任务时娶的妻子……】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选择重回第一关,还是通关离开?】 江临皱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连续肝了两个月,当然是想通关啊。 可是正准备点击通关的时候,他的视线又看向了那个躲在一旁抱着女儿的女人,脑子里想起她之前那副双欲言又止的样子。 【好的,玩家临江选择重回第一关。】 等游戏官方的声音再次响起,江临才发现他竟鬼使神差地选择了前者。 安今眼睛微睁,也搞不清这个变故,就连她怀里抱着的女儿也化成星光消散了—— 【宿主,重来了这对你很有优势,游戏官方没有把江临的通关视频发出去,也没有人知道你是npc,你可以重回和江临相遇的地方和他培养感情,或是跟着他身边也行,只要你能从第一关走到最后一关,你的战力就能得到极大的提高,到时候其他玩家也无法伤害你和小反派了。】 亡灵村。 看到地上趴着毫无意识的白色亡灵,江临确认他已经回到了第一关。 他最初闯关的时候,这个副本还在测试阶段,除了他,其余全是npc,而现在的村落明显来了许多玩家,应该是官方又投放了一批内测玩家。 当江临的id出现在新手村时,很快就引起了一大批人注意。 “我去,大佬,你怎么在这,你不是都要通关了吗?怎么又回到新手村了?” 两个月的努力付之东流,江临要说不烦躁那是不可能的,面对众人的寻问,他只是道:“出了些意外。” “嘶,这个副本有那么难吗?连江神你都折戟沉沙了。” “江神,我们能组队吗?我不会拖你的后腿的。” 江临本来为了尽快通关,已经连续三天没睡觉了,如今面对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寻问,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 他冷着脸,拒绝了所有的组队邀请,正准备直接下线离开,却又听到身后在讨论什么精灵。 “哇,好漂亮的小精灵。” “姐妹,你能把捏脸的数值发我一份吗?” 江临脚步一顿,转身就看到了害他重回新手村的罪魁祸首。 第133章 第133章游戏里的美貌npcX巅峰…… “你这套衣服好漂亮,我在商城怎么没见到?” 刚回到第一关就被一群玩家围着,安今有些不知所措,这些玩家有不少都是最后的通关玩家,作为会被他们杀死的npc,她本能的会觉得害怕。 虽然在原剧情里,女玩家们对原身基本没什么恶意,最多只是当成正常的boss来刷,但当她们想上手摸她的耳朵时,安今还是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她小声回道:“这是随机掉落的。” 江临冷眼看着混入玩家里的小精灵,一时倒也没想着下线离开了,他倒要想看看她想做什么。 游戏里的时间流逝和现实差别很大,他用两个月从第一关打到第七十二关,而在游戏里已经度过四年了。 现在重回第一关,这npc看着脸也嫩了些,手里牵的孩子也不见了,或许是这时候孩子还没出生。 江临自认为不是个完美主义,但是这次的滑铁卢很难不让他迁怒那个npc。 虽然只是重回第一关,并不算通关失败,但是对于自开服以来,未有败绩的江临来说,和失败也没什么两样了。 就在江临盯着那个npc的时候,一个白衣剑客御剑落在了他面前。 “家人们快看,你们猜我碰到了谁?江神,是江神啊。” 见到标志性地背着锤子的玄衣战士,一剑霜寒心里大喜,也没想到自己运气能那么好,竟然遇到了传说中的江神。 能被邀请成内测玩家,基本都是氪金玩家,头上顶着各种稀奇的称号,穿着流光溢彩的皮肤,建模也是一等一的好看,而江临这副朴素的样子也没人敢相信,他不但是巅峰第一玩家,同时也是全服富豪榜榜首。 他之所以被称为江神,不仅是因为他超强的操作和过人的意识,或是他一张冷酷的俊脸,更是因为他出手的阔绰。 三年前他为了做任务方便,随便成立的江水盟,现在也都成为了幻界第一大帮。 他平时在线时间很长,不是打巅峰,就是刷副本,打落的装备也多,看不上眼的装备都会送给帮派的人。 帮派里不少零氪玩家跟着他后面混到了满级装备,就算不需要转手都能卖个几万块钱。 当时江水盟一度也是众人最想进的地方。 但是人家卡技术。 不管你是富豪榜第几,不管你是什么百万网红,什么全服广为周知的美女,都不行,人家就是卡技术。 曾经也有自称富二代的人看不惯他那么拽,既然不能动摇江临在巅峰排名上的地位,就想着砸钱把从富豪榜排榜首拉下来。 后来就在他差点成功的时候,江临转眼又砸了一个亿,瞬间拉开了两人的差距,当时全服沸腾,都跑到世界频道喊话那个富二代继续比,然后那人竟火速销号了。 怒砸一亿争夺榜首之战当时甚至上了热搜词条,惊动了不少圈外人,也是从这江临被人戏称“江神”。 从前不管男玩家女玩家都喜欢身姿飘逸的剑客或是仙气飘飘的法师,而战士赤身肉搏,技能更是毫无美感可言,一般在大家眼里的都是抗伤的老实人。 自江临被封神后,他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妹子们的喜爱方向,战士也算是从冷门职业变成了带妹首选职业。 但凡是幻界玩家,没有人不崇拜江神的,他本人也是腥风血雨的体质。 看着直播间源源不断涌进来的观众,一剑霜寒喜不自胜,有江神在,也不怕他直播间没热度。 光顾直播间的效果,一剑霜寒全然没注意到江临的冷脸,“江神,听说你之前都闯到了七十二关了,能给我们分享一下经验吗?” “不能。” 对方明显是个游戏主播,江临心里愈发烦躁。他一向不喜欢和这些主播打交道,像现在因为一点失误重回第一关的事,估计也被放到网上公开处刑了,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一剑霜寒脸色一僵,面上明显有些尴尬。 [我是江神的狗:噗呲,主播勿怪啊,我老公就是这个性子。] [用户375611:?这就是你们推的江神,一点礼貌都没有。] [当矮人钻裙底:楼上闭嘴吧,江神都明确表示过不喜欢有人拍他,还是有人没脸没皮地凑上去,确认完毕,江神真是流量秘密。] [用户383322:卧槽,你们先别吵,我看到了个百万建模。] [抱抱没人:煮啵,煮啵,看看小精灵。] 被人那么不留情面的拒绝,一向巧言令色的一剑霜寒也觉得窘迫,正想着怎么逃离这尴尬的场面,就看到弹幕再说什么小精灵。 他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被一群女玩家围着中间的绿色身影上。 “早知道精灵形态那么好看,我出生就该多氪点金,选择精灵了。” 在幻界中,出生种族选择人类不要钱,要想成为精灵,兽人,矮人这三大种族还得额外氪金,一般新玩家都不舍得刚入坑就氪金,所以幻界里的人类也最多。 一剑霜寒看着直播间的导向,立马也凑了上去,扬起帅气的笑脸,“小精灵你好啊,能加个好友吗?我带你玩啊。” 一剑霜寒本想搜索她的好友加她,结果才发现她头上没ID。 “咦,你是玩家吗?我怎么看不到你的ID啊。” 安今看到一剑霜寒这个ID名称,呼吸陡然急促了起来。 原剧情里就是这个人看中洛水的人气,发布了一些所谓的“通关技巧”。 比如建议新入坑玩家多氪点金种族选择兽人,有种族天赋,可以更持久,没钱氪金的就选力量型战士,这样随便动动,洛水就会哭出声来。 尝到一波流量之后,他又开辟了虐杀洛水的一百种方式赛道,想另辟蹊径博人眼球。 也是在他的直播后,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洛水,他也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主播变成了坐拥百万粉丝的大主播。 这个副本是可以无限刷的,也让洛水一遍遍遭受不同的折磨。 不幸的万幸,洛水真的只是个没有自我意识的npc,要不然那种非人的遭遇可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洛水是npc,但安今不是。 安今眼睫颤了颤,绝对不能让这些人发现她是npc,她稳住呼吸,回道:“我是玩家,不过才入坑没多久,等级太低了。” 在《幻界2》中,满级100级,只有60级以上才会显示ID,但来这个副本都是全服的高手,基本都是在85级以上,就算有零星几个无ID的玩家,一般也都是大佬带的妹。 一剑霜寒狐疑道:“新玩家就来挑战这个副本啊,谁带你来的?” 安今的指尖不安地在草裙上摩挲着,生怕自己的身份暴露,抬手指了指唯一认识的江临。 “他,我跟着他来的。” 突然被指到的江临:…… 他面无表情地抬步走过去。 安今本就心虚,见江临直接过来,眼神瞬间慌乱了起来,害怕自己的谎言被揭穿。 就在这时,官方声音突然响起,【玩家们,请做好准备,亡灵大军马上抵达。】 【温馨提示,在你们之中混入了神秘npc,如果获得她的青睐,对你们最后一关有极大的帮助。】 官方的提醒让玩家们彻底疯狂了起来,连江神都拜倒在最后一关了,那么这npc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听到官方的声音,江临冷笑。 青睐?不需要,他已经知道怎么通关了。 他直接走到那npc面前,手指攥着她腰链下的叶片,向下扯,结果不知道他的力气过大还是怎么回事,整条腰链直接断了,就连围着胯间的草裙都有些摇摇欲坠。 其他玩家面面相觑,连直播间的弹幕都停了几秒。 [江神这素在?] [他是不是在调戏小精灵?] [我怎么觉得有点像骚扰呢?] [不对,小精灵不是江神带的妹吗?这两人是谈上了?] [她说什么你都信?谁不知道江神从不带妹。] 江临面上也有些异色,望着手心里的叶片,所以他没有获得钥匙,反而差点把人裙子扯下来了? 安今慌乱地拉住几乎快要散开的裙子,“你做什么啊?” 想获取钥匙的方式只有两种,一种是她心甘情愿给,一种把她杀死后掉落。 他这样直接扯,把她的裙子都扯坏了,那她怎么办,这是她的初始皮肤,她又不像其他玩家那样可以去商场买衣服…… 安今越想越委屈,甚至忘记了对他的害怕,翡翠般的眸子幽怨地瞪着他。 面对这npc控诉的眼神,江临竟诡异地看懂了她心里的想法。 “抱歉。” 他也没想到这npc的裙子那么好扯。 作为补偿,他打开自己的装备,拿出一个红色斗篷将她裹住。 安今眼睛微亮,拉紧斗篷的系带。 她很不喜欢这个世界给设定她的衣服,太暴露了,男玩家们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就彷佛她是一个被审视的物件一样。 现在有了斗篷的遮蔽,将那些恶心的目光阻挡在外,安今心里也有了一点点安全感。 一剑霜寒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的互动,“江神,你是怀疑这个小精灵是npc吗?” 对上小精灵乞求的目光,江临平静道:“不是,她是我带来的。” 也确实是他选择了重回第一关,她才跟着过来的。 见江临承认了她的玩家身份,安今心里猛地松了一口气,手里攥着他的衣角躲到了他后面。 [啧啧啧,破案了,江神是不是不想小精灵穿那么暴露,故意把她的裙子扯坏了,心机boy。] [不是吧,真谈上了?] 别说直播间,就连在场的玩家也是那么想的,但也没人敢问。 但很快他们就没时间想这些了,官方口中的亡灵大军来了,大家都连忙召唤出武器朝他们攻去。 精灵种族职业是射手,看到慢慢靠近的亡灵,安今手里幻化了一把翠绿色的弓。 她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道:“你能不能先别出手,不要那么快通关?” 江临低眸,目光落在捏在他玄色衣角上纤细、白嫩的手指。 “为什么?” 安今老实道:“因为我太弱了,我想用他们提升一下战力。” 系统说这些新手村的亡灵很适合她提高战力练手来用,如果再高一点她就打不过了…… 她想提高自己的战力,得到一个终极boss该有的实力,而不是成为男玩家的福利。 这样,即便江临离开这个副本,她也有能力保护自己和小反派。 第134章 第134章游戏里的美貌npcX巅峰…… 江临有些意外,所以这小精灵跟着他过来,是想提升战斗力? c级战斗力确实不像一个终极boss该有的实力,江临忽然想到最后一关看的关于小精灵的介绍。 为爱被逐出家族,等待不知去向的爱人…… 难道最终通关不是要消灭她,而是要帮她找到那个爱人? 江临懒得去想策划是什么用心,反正他按照之前的方式,差不多也要通关了,只是在最后选择通关离开就行了,相同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次。 他倒也希望这小精灵能变强一点,现在大家都知道他败在最后一关的终极boss手里,要是等他们闯到后面发现所谓的终极boss只是个战斗力只有c级的小精灵和一个更弱的小女孩,实在有损他的名声。 念此,江临直接盘膝坐了下来,“可以。” 如果快到终点时,他还会想着赶紧通关,但现在都回到第一关了,再急也没用了。 见男人那么好说话,安今眉眼舒展,对他的好感也提升了一点点。 有江临在她身边,其他玩家也不敢随意来打扰他们,安今也可以专注地去对付那些亡灵。 她拉开弓,一只通体碧绿的箭羽悄然搭上,对准方向松开手指,箭羽带着凌厉的风声,直直地朝着那群亡灵射去。 结果最低级的亡灵一箭也只掉了半血,顿了几秒,就继续向前攻去。 而其他玩家那边,各显神通,各种法术齐出,整个界面都是技能的特效,最吸睛的就是一剑霜寒了,长剑一出,裹挟了万千风暴,将他周围的亡灵都冻成了冰雕。 有了对比才显得她这一箭有多可笑。 安今举着弓的手落了下来,深深感受到这个游戏对她的恶意,心里正郁闷着,就听到身后男人的笑声。 安今抿着唇,调整好状态,继续不停地拉弓、射箭。 渐渐地,她也摸清了自己所能造成的伤害程度,并逐渐加快了攻速,但完全比不上亡灵衍生的速度。 他们所在的安全区域越来越小,安今的手也越来越酸,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伤害正在一点点变高,原本两箭才能杀死一个亡灵,现在基本一箭一个,心里也算有了些慰藉。 为了直播效果,一箭霜寒基本用得都是最帅的招式,打出一波操作后,他本以为直播间都是夸他,然而弹幕无人在意他。 [小精灵真的好漂亮啊,射箭的时候好认真,奶凶奶凶的,可爱,想……嘿嘿。] [说起来,江神怎么不出手啊,我来这个直播间就是看大佬操作的。] [谁不是呢,大佬直接把小精灵当打手用了,他还记得他是来带妹的吗?] [这小精灵也太菜了吧,不纯纯花瓶吗?江神不是最讨厌坑货了吗?巅峰不进全服前五十都进不了他的江水盟,怎么现在出来带妹了。] [嘶,细思极恐,江神闯到最后一关又突然回到第一关该不是为了这个人吧,她到底什么身份啊?] 大量弹幕里, 一剑霜寒只看到了一两条是提到他的。 [帅的帅的,主播还是有点技术的。] 一剑霜寒刚刚展颜,结果下一秒就是。 [在江神出来前,我喜欢的就是这种剑客了,但现在还是感觉江神那种更sexy。] 见直播间三句话离不开那两人,一剑霜寒也不由关注他们那边动静。 玄衣战士在地上坐着,一旁披着红色斗篷的小精灵干巴巴射箭。 伤害低,攻速慢,没什么技巧可言,看上去确实是个新手玩家,唯一能看的就是她那张脸了,空灵又魅惑,整个人都裹在斗篷里,只露出两条纤细白皙的藕臂。 随着拉动弓弦,斗篷内的些许春光若隐若现地展露出来,这种含蓄而又充满诱惑的景象,倒比之前的暴露更加令人血脉偾张。 不过亡灵都爬到他们脚边了,小精灵手忙脚乱,而在地上坐着的男人还没动手。 [我服了,江神好像挂机了。] [怎么回事?江神刷副本向来专注认真,怎么突然挂机了?] [我去,我专门去看了下,江神在线时长已经72小时了,估计熬不住了。] [!牛逼。] [趁着江神不在,主播敢不敢挑战去把小精灵的披风脱下来。] [哈哈哈这个好,退游好几年了,看到这小精灵有几分幻界最初的样子,才进的直播间,结果没看多久,江神就给人套上披风,我们的福利也没了。] [我话放这了,主播要是敢接受挑战,我粉你一辈子,再给你刷几个大火箭。] 一剑霜寒有些意动,但他还真不敢。 之前得罪过江神的人,基本都被他杀退服了,他好不容易起来的号,可不能轻易没了。 忙着杀亡灵的安今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好不容易清掉了脚下的亡灵,她捏了捏有些酸涩的手臂,等回头的时候,发现江临已经被亡灵包围了。 或许亡灵害怕她手里的箭,竟都跑去攻击一旁没出手的玄衣战士了。 玄衣战士盘腿而坐,黑金色的泰坦锤立在他身后,他很少像其他玩家那样把自己打扮的花里胡哨,除了他头顶金灿灿的“巅峰第一”称号,其他都很低调。 此刻男人正微微低垂着头,额前的几缕碎发恰好遮住了眉眼,光看着这一幕还是很赏心悦目的,如果忽视正围着啃食他的亡灵的话。 或许他身上法衣有防御属性,亡灵只能磨掉他一点点血。 安今歪着头看向他,不明白他怎么不动了,她试探性把箭朝向他,他还是没反应,安今又把箭像下移了几分,本来想杀他脚下的亡灵,可是手一抖,直接射到他的腿上。 那么多亡灵啃了他那么久,才磨掉了他五点血,而她这一箭直接让他掉了五点血。 安今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结果他还是没动。 或许是挂机了。 她悄悄走过去,将他腿上的箭拔出来,当作无事发生。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误伤队友。] [到底谁觉得可爱啊,我厌蠢症犯了。] [小精灵是新玩家啊,她都杀了那么多亡灵了,已经很厉害了,不要那么苛刻吗?] [就是,大佬皮糙肉厚的,又伤不了他。] 或许心里心虚,安今倒也没不管江临,忍着手臂的酸涩,把他身边的亡灵也清理掉了。 [好甜,小菜鸡也会努力保护大佬耶。] 第一波亡灵清理完毕,安今累的已经抬不起手了,也坐到了地上。 还没等她恢复多久,第二波亡灵就来了。 安今咬牙又站了起来,这次亡灵大军比第一波更密集。 乌泱泱的大军赶来,安今无力地举着弓箭都不知道先射那个,心里想着要是能一发射出好几支箭就好了。 然而下一秒她射出的箭就竟在空中分出十支,落到亡灵大军中打出了范围伤害。 【很好,宿主你的战力升到B级了,只要升到SSSS级,绝大多数玩家都不能伤害到你了。】 安今眼睛陡然一亮,感觉手臂上的酸涩都缓解了不少。 一批又一批的亡灵让玩家们也叫苦不迭,嘴里不停地骂策划,虽然这些亡灵低级,对他们造不成什么伤害,但却在不停地消耗蓝条,还没有技术含量的,就连他们期待的大佬一来都挂机了,有些玩家觉得枯燥直接退出了。 安今听着玩家们的抱怨,不由看向了坐在草地上的玄衣战士。 如果不找到其中诀窍,这些亡灵是杀不尽的,而江临在第三批亡灵大军到达前就发现了问题,这些人却还一直在原地打转。 不过安今也没告诉这些玩家们,亡灵大军是她最佳的练习对象,变强的欲望驱使着她坚持,她也不觉得枯燥。 也不知道江临什么时候醒来,她必须好好把握这段时间。 在一批批亡灵中,安今发现她一次最多只能分出二十支箭,而且距离越远,她的伤害就越高,要是贴脸近战,她会非常地被动。 知道自己的能力后,安今计算出自己安全输出范围,基本都能在安全范围内将那些亡灵射杀。 安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现在基本一箭就能把一个亡灵射死,但是她真正的对手不是npc,而是玩家。 她有点想知道,以她现在的水平能在玩家身上造成多大的伤害。 念此,她的视线落在了那个玄衣战士身上,有她护着,亡灵没有在近他的身,之前磨掉的血,基本都回满了。 在略微犹豫之后,她再次弯弓搭箭,箭头直直地瞄准了他。 她并不想伤害他,只是想知道自己的伤害,应该没事的吧? 而且他挂机了,不会知道她干得,到时候她就说是亡灵啃的。 “嗖”的一声,箭矢离弦而出。 这边刚刚上线,江临就看到朝他面门袭来的绿箭,他徒手接住箭,看向一旁的小精灵,“你在干什么?” 安今心里一惊,没想到做坏事正好被他发现了。 见男人拎着那把锤子起身,安今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了几步,她眼神闪烁,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没干什么,我把箭射歪了。” 盯着小精灵耷拉下的尖耳,江临面无表情,“能歪180度?” 安今羞愧地垂下头,“对不起,我没有想伤害你,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的伤害……”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如同蚊蝇一般。 “所以就拿我来试,这是第几支箭?” “第二支。” “哦,原来不是第一次了。” 第135章 第135章游戏里的美貌npcX巅峰…… 安今苦着脸,神情懊恼,对方随便一诈,她自己就不打自招了。 见男人朝她走来,她连忙道:“第一次真的是意外,当时亡灵都爬到你身边了,还在啃你,我想帮你的,结果不小心射到你腿上了。” 安今纠结着,要不干脆让他打回来算了,可看到他手里拎的锤子,心里有些畏缩。 以他的血量,她射他多少箭,他都不会有事,要是他那一锤砸在她身上,她估计就要重开了。 思虑间男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抬起了手,安今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只是感觉耳朵有一阵酥麻的触感。 成功捏上那只耷拉着的尖耳,江临的眉眼染上些笑意。 软软的,又似玉般微凉,和他想象的手感一样好。 睡了一觉恢复了些许精力,江临心情也好了些。 他知道以那些亡灵的伤害最多磨掉他半血,就算挂机也不会因血量过低死亡被弹出副本,干脆用这个时间休息。 结果醒来发现血条还是满的,很显然是面前这个小精灵在保护他。 虽然不是很需要,但他还是十分受用的。 “你干嘛……”安今弱弱地问道,耳尖很快绽放出绯红的光晕。 安今丝毫没有感受到对方恶趣味,被揪住了耳朵,还以为他是在为她朝他射箭的事生气。 说是揪也不准确,不疼,酥酥麻麻的触感让她腿脚发麻,耳尖的红慢慢扩散到了她的面上,安今很想逃离他的手,但一只耳朵还在他手里捏着。 她就像是被捏住命门般,动弹不得,只能抬起泛着雾气的眸子望着他,“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拿你试伤害了。” 安今也知道是她做得不对,就算她的伤害再低,射在他身上,他也会疼。 小精灵的耳尖在他的掌心间颤了颤,细微的触感江临却觉得心口被挠了一下。 再瞧到小精灵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江临莫名感到一股负罪感。 他淡淡地松了手,道貌俨然地“嗯”了一声,“知道错了就行。” 江临低头看了一眼爬到脚边的亡灵,问她,“练好了吗?要是好了我去破关了。” 安今捂住自己的耳朵,还庆幸他没有再追究,暗暗松了口气。 她连连点头,“我好了。” 那么久了,她的战斗力还是停留在B级,这些亡灵已经不再满足她的练习需要了,确实可以到下一关了。 得了回话,江临连武器都没拿出来,一脚踩上去,形成一道气波,周围的亡灵尽数死亡,直接开辟出一条路来。 安今眼睛微微睁大,举在弓箭的手慢慢放了下来,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江临这边重新上线,引起了不少玩家的注意,“江神,江神,你终于上线了,我们被困在这好久了,你有什么头绪吗?” 这亡灵大军好像杀不尽啊,这样他们什么时候能通关啊? 江临在游戏里一向独来独往,对于玩家们看救星一样的眼神,他也只是不咸不淡道:“这个副本不是竞技类的,而是益智类的。” 一群人能被低级亡灵困住那么久,也是蠢得没救了。?这什么意思? 玩家们集体沉默,总感觉自己被骂了。 江临没管他们,自顾自顺着亡灵产生的地方走去,而安今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其他玩家不少也选择了跟在大佬身后,特别是一剑霜寒,在江临挂机那段时间,他一直在杀亡灵,直播间掉了不少人,如今江临一回来,直播间的人瞬间多了起来,他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个热度。 走了一段路,江临停了脚步,转眸望向身后跟屁虫似的小精灵,好整以暇道:“怎么还跟着我?” 除了集体任务,江临一般都喜欢自己一个人刷副本,其他玩家跟着他想闯关也就算了,但也只敢躲在老远后面偷偷跟着,而她一个npc,最终的boss,就跟在他一步之外的位置,他可不记得自己组了个队友。 都回到第一关了,她不去找那个负心汉爱人,跟着他做什么? 见她之前那副害怕的样子,他还以为成功吓到她了,没想到她又跟来了。 他问完这句话,就见小精灵的尖耳又耷拉了下来。 现在还没有达成小反派的触发条件,安今当然想跟着他,而且跟着他,其他玩家不敢随便对她动手动脚,就连提升战力的时候,他在一旁也能变相地给她提供了良好的输出环境。 他要是离开了这个副本还好,如今他还在这个副本,她还没有变强,留在他身边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好像不太想她跟着他。 安今攥着斗篷系带的指节泛白,也确实找不到想跟着他的合理解释。 见小精灵嗫嚅着唇瓣,半天说不上话的样子,江临收回视线,“想跟就跟吧。” 反正等会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原本忐忑不安的安今心里一喜,连忙加快脚步,紧紧地跟在了他身后。 很快,他们就到了一个极为荒凉的地方,地上满是白骨骷髅,围着中间的墓穴。 这墓穴看上去破败不堪,墓门半掩着,源源不断的亡灵都是从里面爬出来,而旁边立着一个斑驳破旧的木牌。 上面写着一句话,“阴阳调和,共赴极乐世界。” 像这种大型游戏里出现的每一个字每个场景都是有用的,而这木牌明显就是游戏提示。 这一切都和江临之前闯过的关卡一模一样,他没什么多余的神情。 江临看了一眼旁边的小精灵,吩咐道:“跟我一起下去。” “好啊。” 安今眼睛亮晶晶的,自然地牵上了男人的手。 只要他们一起下去,这样就能达成小萤的出生条件了。 见她那么娴熟的动作,江临眼里划过一抹意外,但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倒也没拒绝。 后面赶来的玩家来得晚,没看到两人进入墓穴的身影,不过见到亡灵的出生地,他们眼睛纷纷一亮,也以为找到了通关点。 “难道只有毁了这个墓室,让其无法继续产生亡灵,我们才算通关?” “江神不愧是江神,那么快就找到了地方。” 为了直播效果,一剑霜寒也知道不能落后江神太多,他率先出招,嘴里喊着,“极寒风暴。” 一道巨大而狂暴的龙卷风在他的剑下骤然成形,卷起地上的白骨,直接像径直朝着墓室猛扑过去。 然而墓室对它的技能完全免疫,连墓门上的蜘蛛网都没吹掉,没过一会,又有许多亡灵从里面爬了出来。 [主播能不能动点脑子,我男神都给过你们提示了,这是个闯关副本,不是你把boss杀完就能通关的,能不能看看旁边的牌子。] 一剑霜寒脸色有些难看,看到直播间弹幕才注意到那块木牌上还有字。 [我和主播一样没有脑子,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啥意思] [凭着我的经验,这有点像情侣任务。] 江临和安今两人都没有管其他玩家们,畅通无阻地走到进入那座阴暗的墓室,刚进去就听到一阵嘶哑至极的声音,“欢迎新人一对。” 转眼就见到一个老妪,她一副古代喜娘的打扮,长得很富态,脸色却像是死人一样的苍白,两边的腮红却格外的浓艳,下半身像个不倒翁一样,摇了摇去,有人来了就说一句“欢迎新人一对”。 安今一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带着小萤守在宝库面前,倒是没有经历这段剧情,看着眼前诡异的景象觉得有些瘆人,下意识挨着男人。 然而就在喜娘话落没多久,安今就发现她身上的衣服变了,变成了红色嫁衣,眼前景色也都被红色的盖头遮挡了,余光只能看到男人的腿部。 视线被遮挡,安今不安地想去拉住男人的衣角,然而手上却多了一段红绸,被牵引着坐到了什么地方。 “玉秤挑起福禄寿——”丫鬟npc拖着长腔将包金的秤杆塞进了江临的手心。 看着现在的变故,江临并不意外,墓穴里触发的大致剧情和他第一次来的差不多,不过许多细节都被优化过了,走剧情的npc的建模也出具人形了。 哪怕江临没动,npc也继续机械地往下念着台词,“礼成,两位新人快些洞房吧,明天要早起去拜见姥姥。” 说完整个人就消失不了。 等npc走后,江临的目光落在乖乖坐在棺材上的小精灵上,如果不是周围诡异的景象,还真有几分像待嫁的小姑娘。 他拿着秤杆漫不经心地掀开盖头,大红色的盖头如云霞漫卷。 安今睫羽微颤的瞬间,正撞上男人幽深的眸子。 他身上的玄色劲装也变成了喜服,古代的婚服配上他那头短发,有些违和,但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望着面前身穿鲜红嫁衣的小精灵,江临眸色愈浓,她银白色的长发在幽暗的墓室发着莹莹的光晕,如翡的眸子清透,如果第一眼在森林里见到她感受到是空灵纯净,而现在则是妖媚。 此情此景,江临竟有种两人真的成亲了的错觉。 小精灵面上生动的表情,倒是不像个一串代码形成的npc,而像是个活生生的人。 或许就是这个原因,他在最后一关的时候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将boss刷掉,而只是叫她让开,在相处过后这种感觉也愈发浓烈。 譬如现在,小精灵面上有羞涩,有害怕,仔细看去还有一丝期待。 江临的视线略带审视,“你好像对这个流程很熟悉。” 从他说下墓穴,她自然地牵上了他的手,喜娘出现,她又自然地扮成了一个待嫁的新娘,心里竟然没有一丝迟疑和困惑。 安今小脸微红,抬眼望向他,“因为我们已经成过一次亲了呀。” 第136章 第136章游戏里的美貌npcX巅峰…… 江临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脑子闪过几个零碎而模糊的画面,还没来得及捕捉到什么信息,喜娘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欢迎新人一对。” 应当是有其他玩家进来了。 江临一把将小精灵抱起,两人一起躺在了棺材里面,就在两人进去的瞬间,棺材就自动合上了。 所谓的送入洞房就是在棺材里躺一夜,等一夜过后他们就会见到给他们主持婚礼的鬼姥。 鬼姥也就是这一关真正的boss,等明天见到她,将她杀死,他们才能进入第二关。 棺材狭窄,空间局促得根本无法容纳下两个人并肩躺下,安今整个人是直接趴伏在男人身上的。 明明是处于一个虚幻的游戏世界中,但此刻带来的触感和感受却是格外的真切,安今甚至能够清晰地察觉到身下之人散发出的温热气息,那种温度透过衣物传递过来,让她的肌肤微微发烫。 尽管两人什么都不做,但只要那么待过一夜,游戏里就会默认两人完成了洞房,这样小萤就可以出生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棺材里,空气稀薄,男人的呼吸声很重,安今的脸贴在他的胸膛,能明显感觉到他胸腔的起伏。 安今扭了扭身子,试图往下方挪移一些,找一个舒适的位置,然而却陡然被人扣住了腰。 “别乱动。”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仿佛其中蕴含着什么危险的气息。 安今真不敢动了。 不只她,江临也有种异样的感觉。 少女软若无骨的趴在他身上,江临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她胸前的柔软,这让他的身子有些僵硬,但是这棺材就那么大,要是要她在下面,让他压着她似乎更不对,就只能先这样了。 之前遇到这种剧情点,他都选择挂机一会,但看着小精灵娇艳欲滴的小脸竟也没想起来。 狭窄的空间,漆黑的视线,让他的感知也愈发鲜明。 小精灵的腰肢很细,一掌几乎就能掐住,肌肤触感微凉,在怀里彷佛是抱着一块温润光滑的美玉。 江临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摒弃心里的杂念,托起小精灵绯红的脸,目光凝视着她,问道:“你之前的话什么意思?” 男人指尖的炙热烫得安今有些难受,她扭脸避开他的桎梏,嘟囔着,“我们之前就在这里成过亲啊,但你应该不记得了。” 虽然当时跟他走墓穴成亲剧情的是洛水,但是她有洛水的记忆。 在洛水这个游戏角色背景里,她是偷跑出来玩的精灵公主,不顾族人反对爱上了个人类男子,最后惨遭抛弃,只能带着女儿守着宝库,痴情地等待着爱人回来。 这是策划组给洛水安排的凄惨背景,男人们也最喜欢这种脆弱、痴情、无怨无悔的女人。 后来为了整蛊江临,策划组干脆把玩家江临安排进了游戏角色洛水的背景了,让他取代那个虚拟的爱人。 这个副本的第一关就是情侣任务,而江临被邀请闯关时,只有他一个玩家,策划组便给他安排了几个npc,任他抓取,配和他闯关。 就这样,洛水成了帮他闯第一关的npc,江临也成了洛水角色介绍里等待的爱人。 两人在鬼姥墓穴成了亲,江临闯过这一关就离开,而作为npc的洛水也不知道爱人去哪儿了,怀孕的她也无法回到原来的族群,只能守在宝库等待他回来。 听了小精灵的解释,江临的呼吸忽然停滞了几息,下意识想否认她的话。 在最后一关才该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然而话到嘴边,一个念头劈开他混乱不堪的思绪。 那当初第一关他是怎么过得? 江临仔细回想当时的细节,他好像是随手抓了一个npc,跟他走这段剧情,然后在第二日见到鬼姥的时候,他成功将其击杀,就到了下一关。 人不会记得在路上随便遇到的花花草草,玩家也不会记得游戏中路过的npc。 完成任务后,江临早就把这段记忆抛到了脑后。 江临的眉头越皱越紧,努力去想当时那个npc的样子,可却只想到一个潦草的建模。 当时他的首测玩家,这个副本bug也一堆,时常是他在前面发现bug,策划方在后面修bug,最初的npc建模也是潦草不行。 江临将小精灵侧到一边的脸扭过来,面前这张娇艳欲滴的脸,竟逐渐和当时那个只有个大致建模的npc重叠。 江临忽然有种荒谬感,所以那个负心汉是他? 在玩家眼里,npc就是npc,是完成任务的工具人,而这个npc却真的把他当成了爱人,他闯完第一关就继续去了下一关,而她却一直在等他? 所以她才会一直跟着他,赶都赶不走,还帮他驱赶亡灵。 所以当时在最后一关的时候,她才会那么听他的话,几次对他欲言又止,这是认出了他?想留下他? 江临心情复杂,明明只是个npc,他竟产生了愧疚,一种脱轨的感觉叫他有些烦郁。 安今眨了眨眼睛,小心观察着男人的脸色。 之前他让她跟,应该就是为了完成第一关的剧情点,到后面不需要她了,他说不定就会把她甩开。 如今她揭开了两人的关系,应该就有理由跟在他身边了吧。 就在这时,npc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新郎,新妇快起来吧,别让姥姥等久了。” 过剧情点的时候,游戏时间流逝的很快,像这种说要待一夜,并不是真的要像现实世界的一夜。 随着npc的声音落下,他们头顶的棺材盖也自动打开了,视线陡然变得明亮了起来。 安今心里一喜,顺利渡过这个节点,任务几乎完成一半了,小萤很快也会重新回到她身边了。 接下来,她只要努力变强,保护自己和小萤就好了。 因为体位的原因,安今在上面,就先从棺材里爬了出去。 她一出去就看到从墓墙渗出的两列纸扎人,它们惨白的脸颊晕着两团胭脂,嘴唇像朱砂纸一样红,手上捧着放着茶盏的漆盘,指关节处露出竹篾骨刺,每走一步都发出枯叶碾碎的声响。 原本墓室变成了一个院落,飞檐挂着红灯笼,墙体的衔接处能看出呆板的线条,像是在平面里画出的纸院子。 忽有纸钱混着香灰籁籁落下,抬头望去,穹顶竟垂挂着数百具裹着红绸的骸骨。 像什么白骨骷髅,安今反倒不怕,见到这种却觉得无比瘆人。 见小精灵半跨在棺材上要出不出的,江临眉心拧了拧,直接揽住她的腰,将其带出了棺材。 “江神,江神,终于见到你了,这地方好诡异。” “这些npc对我们的技能完全免疫,我们该怎么出去啊?” 也有其他几对新人从棺材里出来,他们也都是后面组队进来的玩家,一剑霜寒也在里面。 江临不耐地回应他们,“先跟着npc指引走完剧情。” 一剑霜寒看到穿着红色嫁衣的小精灵,眼底划过一抹惊艳,嫁衣宽大繁琐,而少女的腰被男人的臂弯揽着的时候,隐隐能看出纤细的腰身。 战士的身躯普遍高大健硕,而小精灵玲珑有致的身形被男人抱着,就像一个精致漂亮的手办。 直播的镜头是跟着一剑霜寒的视野转变的,观众们也都看到了这一幕。 [我哩个逗,刚磕上的cp这就大婚了,江神吃的真好。] [小精灵脸怎么红红的,求江神棺材里洞房录像。] [主播能不能跟好江神和小精灵啊,一会见不到我就浑身难受。] [难怪说是最难副本,第一关就是情侣任务,幻界的女玩家可太稀奇了。] [靠女npc卖肉发家,顶级魅男厌女的游戏当然都是蝻的在玩啊,感觉玩的都是一些三百斤顶着油头的死宅。] [哈哈哈哈姐妹你一句话把他们幻界玩家户都开了。] [不至于,虽然我也很讨厌官方的风气,但是不得不说幻界2在全息游戏里算是最真实的了。] 纸扎人走到几对新人面前,开口道:“请新妇们向姥姥敬茶。” 安今环顾四周也没看到什么鬼姥,但剧情里好像是端起茶盏,鬼姥才会现身。 念此,安今从漆盘端起了茶盏,对着空气乖巧道:“姥姥请喝茶。” 其他女玩家也跟着照做,“姥姥请喝茶。” 很快,从横梁下降下几道纱幔,从里面响起了苍老嘶哑的声音,“好啊好啊,都是乖孩子。” 真正的boss出现了! 鬼姥从幔帐的后缓缓飘出,金线绣的百子千孙褂下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而所有玩家都看到了她一旁的人物介绍。 【千年女鬼,青楼名妓,真心错付卖货郎,未等到梦中的婚礼,反被卷走赎身钱,堕落成泥,多次堕胎流产,成为亡灵之母。】 [用户8672267:无语,生理不适,不愧是顶级魅蝻游戏,狗屎剧情,女鬼都得身材凹凸有致,策划是用下半身做得游戏吗? [用户275376:我觉得这副本做得挺好的,可以刷怪,还有剧情,建模也精美,什么时候能在全服上线啊?我都想玩了。] [一秒就能猜到楼上性别。] 鬼姥飘到安今面前,摸着她的小脸,啧啧出声,“好漂亮的新娘子。” “身穿红嫁衣,嫁给心上人,喜欢我给你们举办的婚礼吗?” 冰冷的指甲贴到面上,安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微微侧目,见江临的手背后已经握上了泰坦锤,她才稍稍安心。 还未等玩家们的回复,鬼姥就自顾自地低落道:“可我当初怎么就没有你们这般好运,我的货郎怎么就不愿意娶我呢?” 其余玩家们还没察觉到什么异样,纷纷竖起了耳朵,期望从鬼姥口中吐出更多的线索。 经过江神的提点,他们已经把第一关当作剧情类游戏了,靠武力是不行的,或许是需要帮助鬼姥完成什么心愿,消除什么执念,才能离开。 然而鬼姥慈爱的声调陡然变得了阴森,“我帮你们嫁给了心上人,你们就得留下来,成为我孩子们的养料。” 第137章 第137章游戏里的美貌npcX巅峰…… 玩家们还在等着鬼姥说起她缠绵悱恻又凄惨的爱情故事,没想到鬼姥突然发难。 鬼姥的指甲突然暴长三寸,几乎马上就要嵌入安今的脖颈里,然而比她更快的是江临。 江临眼神凌厉,如闪电般迅速伸手,将小精灵稳稳地带到了怀中,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臂肌肉紧绷,青筋暴起,朝鬼姥挥出泰坦锤。 锤柄暗藏的符文锁链寸寸崩解,锤头陡然变大,锤子下凝出如蜘网般的紫色电光,让人不能直视。 “啊——”鬼姥发出的尖叫充满惊恐、愤怒与不甘,仿佛要穿透人的耳膜,直抵灵魂深处。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泰坦锤带着无匹的威势砸向地面,鬼姥的身影被震成了齑粉,整个空间都为之颤抖,烟尘弥漫,地上白骨飞卷,他们身上的喜服也都变回来了原来的样子。 [这就行了?] [我艹,大佬不愧是大佬。] 啪嗒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落到了地上。 安今疑惑地看着掉到脚边类似书签的东西,很快它周边还浮出一串文字。 【桃花孽债签,鬼姥的痴情所化,一次性道具,使用后可使敌人陷入前尘幻境,定身30秒,仅对男性生效。】 读完这串介绍,安今心里微动,不知道这游戏里的装备和道具,npc能不能拿来对付玩家,如果可以就好了。 不仅安今心动,其他玩家们也眼热了起来,虽然这个副本难度高,但是这掉落的道具和装备可都是好东西啊。 在打斗中,每一分每一秒都能定胜负,更何况这桃花孽债签可以达到定身30秒的效果。 可惜不是他们打掉的,眼红也没用,他们可没有这个胆子在江神手下抢道具。 对于这种鸡肋的道具,江临并不是很需要,但见小精灵似乎感兴趣,还是将其拾捡了起来。 在他拾捡道具的瞬间,游戏官方的提示音响起,【恭喜玩家江临闯过第一关。】 墓穴开始剧烈晃动,江临的身体周围渐渐地浮现出了一道明亮的光圈。 安今心中一沉,她知道到江临这是要被传送到下一关了,她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揽住了江临的腰部,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抱紧。 就这样两人被传送到了下一关,而其他玩家则又回到了第一关的出生点。 这个副本的难度也在于这,谁杀了boss的谁才能到下一关,除非任务要求组队,队员才能一起进入下一关,但一共七十二关,能组队的关卡少之又少,完全不存在躺赢到最后一关情况。 周围的场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安今只觉得身体猛地一轻,仿佛失去了重量一般,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下坠落。 等踩到实地时,不由腿软,险些栽到地上,又被男人坚硬的臂弯揽到了怀里。 周围皆是或大或小、形状各异的灰白色石块,相互交错地堆叠在一起,偶尔能听到碎石滚落的声音。 地上还有细碎的碎石,尖锐的棱角扎得安今脚心疼,她没有鞋子,踩在森林里的泥土上,或是第一关的草地上倒还没什么,如今踩在满地碎石的地面,就明显不适了。 她只能抱着男人的腰,将自己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以此来稍稍减轻脚部的疼痛。 见小精灵站稳后,还像个树袋熊一般挂在他的身上,江临不由得眉心微微皱起。 这小精灵是真把他当成爱人了?那么粘着他? 江临心绪不宁,语气也有些生硬,“还没站稳吗?” “我脚痛。”安今望着他,可怜巴巴道。 江临微愣,低头才见到小精灵是光着脚踩在碎石上的。 “不穿鞋当然会痛” 安今轻咬下唇,小声道:“可我没有鞋子啊。” 她又不是傻子,有鞋她肯定会穿啊。 江临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无奈地两手托着她的腰,将其抱到一块巨石上,随手打开了商城,想着她技能,江临给她挑了个加移速的鹿皮靴,“穿上。” 见到凭空出现的靴子,安今眼睛一亮,冲他讨好地笑道:“那你有没有其他衣服啊?” 安今知道自己有些得寸进尺了,但是没办法,他之前给的斗篷虽然能挡住身子,但是她在射箭的时候很不方便,还有走光的风险。 江临垂眸看到小精灵坐到石块上,从斗篷里露出来的两条纤细白嫩的腿,认命的再次打开商城。 幻界2曾经为了吸引女玩家,在商城上架了很多漂亮的衣服,有的据说还是请了著名的设计师来设计的,在琳琅满目的商城里,江临一眼就看中了一套浅绿色的套装。 翠影流萤-风语者礼裙(典藏品质) 江临直接点击购买,将衣服套到小精灵身上。 安今晃了晃腿,新裙子的裙摆是由风信子花瓣编织而成,流淌着液态翡翠般的光痕,长度正好到小腿,配上鹿皮靴方便又好看。 而真正让安今开心的不是它的观赏性,而是安全性,裙子里面还有衬裤,她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扒拉着斗篷担心走光了。 安今一下跳到了地上,笑意从眉眼蔓延开来,对着男人道:“谢谢你,裙子好漂亮,我很喜欢。” 看着新鲜出炉的小精灵,江临忽然有种自己在玩装扮类小游戏的感觉。 江临心里生出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他手指夹着那张桃花孽债签,“这个给你。” “给我?”安今有些受宠若惊,他给她买衣服也就算了,怎么还把道具给她了。 “玩家的衣服你能穿,道具你应该也能用,你留着自保吧。” 安今喜出望外,银发间的尖耳也跟着动了动,“好哇好哇,谢谢你。” 这个道具对她来说确实很有用,她对手主要就是男玩家,有了它,就算遇到比她强的玩家她也不怕了。 江临手指微痒,抬手捏了捏她的尖耳,只觉小精灵竖起的耳骨在他指间变得柔软了起来。 敏感的耳朵被人捏住,安今面上浮上了一层绯红,但拿人手短,安今得了好处,也没再躲开他的手。 【石头怪即将到达,请玩家做好准备。】 江临松开了手,见前方缓慢移动着的石头,问道:“这一关,你还要练习吗?” 安今重重点头,斩钉截铁道:“要。” 随后她又弱弱地问道:“我会不会太耽误你时间了?” 她记得江临之前是很想赶紧打通副本的,如果他每一关都等她的话,估计会消磨不少时间,说不定其他玩家都会赶上他们的进度,他甚至当不成第一个通关人的。 “你已经耽误了。”江临淡淡道。 他要是想通关,早在最开始的时候就选择离开了。 如今小精灵视他为爱人,要是不让她跟着,她的耳朵又会耷拉下来,露出心碎受伤的神情。 她想跟着他,但又不想他太快出手,难缠又磨人。 既然都回来了,重新再闯一次已经闯过的关卡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陪着这个小精灵,他也想看看她最后能提升到什么地步? 最关键他也不想让别的玩家知道,他重回第一关是败在一个C级boss手里。 江临屈膝坐在地上的石块上,表示自己不会随便出手,“好好提升战力吧,我会盯着你的。” 男人一副盯着学生学习的教导主任姿态,但却让安今格外心安。 她没再多言,手上凝化出弓箭,朝石头怪射去。 可惜箭射在石头怪身上,只磨掉了它们一点点血皮,然而却像是触发到什么机关似的,这些石头怪开始向她投掷石块。 安今心里慌乱了一瞬,才意识到不是所有小怪都会像亡灵那样呆板,有的也会主动攻击她。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搭箭,一箭分成数支,击碎朝它攻来的石块,挡下了大部分伤害,但是零碎的石块还是砸到了她身上。 安今已经做好了受伤的准备,然而竟一点疼都没有感觉到。 她下意识看向一旁的男人,江临开口道:“我给你挑得衣服有很好的防御属性,鞋子可以增加移速,你是射手,近战会受制于人,如果有人靠近,你可以更快拉开距离。” “石头怪的防御值很高,弱点是移速慢,攻击范围小,你注意调整安全的输出环境。” 安今心里一暖,第一关的时候,他还会嘲笑她,现在他给她装备,还会主动教她。 她按着他教的方式来,计算着石头怪投掷石块的射程,当发现石头怪有发动攻击的迹象,她便迅速灵活地拉开与它之间的距离,如此一来,它就攻击不到她了,但她的射程却能攻击到它。 最开始安今的一箭只能磨掉石头怪一点点血皮,但是一箭又一箭下去,安今的伤害也越来越高。 就这样,两人一起过了第二关,第三关,第四关…… 江临知道她想提升战力,不到必要时候,都不会主动帮她,最多在一旁告诉她思路。 很快安今的战斗力就提升到了A级,最初的她只能杀一些小怪,慢慢地跟boss也能打几个回合了。 但她还是无法单独射杀boss,boss最低也是S级,而安今停留在A级很久了。 在前几关安今还斗志昂扬,现在卡在瓶颈期的她整个人都蔫了,弓箭都抬不起来。 特别是到第十关的时候,这关的小怪是风妖,它们速度极快的,安今刚刚抬手搭箭,它们就冲到了她面前,风刃刮得她生疼。 安今在第十关停留了许久,被风妖缠的她甚至根本无法射出箭,毫无反抗能力,她自暴自弃地倒在地上。 疼就疼吧,反正暂时死不了。 没过一会身上的疼痛消失了,眼前也多了一道阴影,玄衣战士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原本对她张牙舞爪的风妖也都不敢靠近了。 望着他,沮丧的安今眸子里泛起了一层雾气,变强好难,要是他能一直在她身边就好了。 江临朝她伸出一只手,“起来,我教你近战。 第138章 第138章游戏里的美貌npcX巅峰…… 听到男人冰冷生硬的话,安今更想哭了,她好累啊,一点都不想起来。 可想到后面自己和小萤会遭遇什么,安今还是咬牙搭上了他的手,借他的力站了起来。 不能近战确实是个致命的问题,她之后肯定也会遇到这种速度型的对手,她不能给自己留下任何一个弱点。 江临将自己的泰坦锤递给她,“拿着,试着攻击我。” 安今点头,接过锤子,然而没想到这个平平无奇的锤子那么重,坠得手腕一痛,泰坦锤直接掉落到了地上。 安今苦着脸,“我拿不动。” 江临:…… 泰坦锤的大小和重量是可以调整的,他特意调轻了许多,没想到她还是拿不动。 安今也觉得有些丢人了,她握着自己的弓箭试着能不能幻化出别的适合近战的武器,心里那么念着,手里的弓箭眨眼间便化作了一把通体翠绿的短刀。 “我用这个。”她雀跃道。 江临本想再继续调整泰坦锤的重量,见此点了点头道:“也好,如果有人超出你的安全范围,你就立即放弃射箭,改用短刀。” “来,我不用武器,用你全部的力量来攻击我。” 安今深呼一口气,握住手中短刀用力刺出,她知道自己的实力对江临也造不成什么威胁,所以也没有手下留情顾虑什么。 可惜她的攻击太过生疏稚嫩,江临轻易地侧身躲开,顺势握着她的手腕,轻轻一扭,只听“当啷”一声脆响,安今手中的短刀应声落地。 “太慢了,记住,近战最重要的是速度和出其不意。” 江临松开小精灵的手,弯腰捡起短刀,递还给她。 安今有些沮丧地接过刀,但没有放弃,再次举起短刀,调整自己的姿势。 “力道太轻了,即便刺中目标,也造不成所伤害。” 潦潦几招,江临就发现了她的问题所在,“先拿着泰坦锤,挥一百下。” 在江临的指导下,安今先是挥锤锻炼力量,后面又一遍遍地练习着各种近战的技巧,身体被压榨到极致,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江临也从商城购置了一把短刀,配和她训练,空气回荡着短刀碰撞的声音,安今现在已经能熟练地运用短刀与他过招了。 “很好。” 江临见她练得差不多了,就收起短刀,“你去找那些风妖实战试试。” 风妖盘踞在山谷间,安今轻盈地跳跃到一颗矮树上,掌心凝出弓箭,朝风妖聚集地射去。 受到攻击的风妖发出怒吼声,分散开来,愤怒地向着安今猛扑过去。 安今神色不变,表现得异常冷静,手中动作不停,一支支羽箭接连射出,精准地命中那些风妖。 磨掉他们一半血量后,它们也快靠近她了。 她直接从树上跳下来,手里的弓箭变成了短刀,朝靠近她的风妖刺去。 虽然风刃依旧就打在身上,会疼,她的血条也在减弱,但是她再没有最初对风妖的那种无力感,每刀下去造成的暴击,甚至比的她射出的箭伤害还高。 风妖不断削减的血条就像是激扬的号角声,让安今足以无视风刃打在身上的痛意。 当消灭最后一只风妖,安今力竭,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似的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时系统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宿主,你成功升到S级了】 安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调整了呼吸后,很快又站了起来,望着一旁的男人,眸光格外明亮。 江临并不意外她的进步,但还是配合的抚掌。 安今目光炙热地盯着男人,她想要的可不止是他的夸赞,心里有种蠢蠢欲动的想法。 不知道S级的她能对他造成多大伤害?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安今的胆子大了许多,她朝他搭箭,眯着一只眼睛,笑得狡黠,“江师父,你不要动哦。” 江临眉头轻挑,这是又想拿他来试伤害了?知道她急于知道自己的伤害,江临也没打算躲。 见他那么配和,安今笑意欲深,然而再看到他男人身后出现的身影时,顿时收敛了笑意,将原本对着玄衣战士的箭对上后面的白衣剑客,将弓拉满,然后射了出去。 既然有人送上门来了,她可舍不得再拿江临来试伤害。 一剑霜寒刚九死一生的打败第九关的boss,来到第十关,没想到刚来迎面就射来一箭,速度之快他甚至来不及躲,只能硬生生挨了这一箭。 然而没想到这一箭的威力远比他想象的要大,他的血条本就只剩下49点了,一箭下去又扣掉了他22点血。 剩下这点血量,随便遇到几个难缠的小怪,他就要因血量过低被弹出副本了。 一剑霜寒神情阴郁,张望着寻找那射箭的人。 只见到正前方小山坡上站着个绿裙小精灵,她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行径,手里还握着弓箭。 似乎感受道他的视线,还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我射歪了。” 安今也没想到自己一箭能打出那么大的伤害,这样只要五箭就能清空一剑霜寒的血条,而是她手中还有桃花孽债签,30秒足够让她射出五箭。 [哈哈哈,小精灵在说什么虎狼之词,试图卖萌掩盖误伤玩家的事实。] [芜湖,小精灵换皮肤了,好漂亮。] [能不漂亮吗?这套我在商城看到过,售价1万啊。] [废物主播,再跟不上小精灵我取关了。] [主播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小精灵射/爽了。] 一剑霜寒为什么不说话,因为他都快要气死了,这小精灵不明摆着故意的吗?但直播间的粉丝都不向着他,他有火也没地方撒,关键还有个玄衣战士守在小精灵身边。 他只能强颜欢笑道:“没关系,反正有江神在你身边,技术差点也没事。” 但江神总有不在的时候吧。 一剑霜寒很不喜欢这种靠着男人上分,还冲着其他玩家耀武扬威的女人。 最关键他还怀疑这个小精灵根本不是玩家,而是第一关官方说的神秘npc。 虽然大家都猜测这小精灵是江神现实中认识的人,专门来带她玩的,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而且第一关江神在杀了鬼姥后,系统只说了恭喜江神通关,并没有念这个小精灵的名字。 如果这个小精灵就是游戏官方说的npc,那这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听了一剑霜寒阴阳怪气的话,江临目光转冷,他走过来,无形中给一剑霜寒施压,“技术差?不也能一箭打掉你五分之一的血量?” [江神这也是护妻上了,主播你说你惹他们干嘛。] [主播哪里说错了吗?这小精灵连个箭都能射歪,不就是靠着江神才闯到这第十关的吗?] [眼睛不要就捐了,你看小精灵脚下躺着的风妖,身上也有伤,多半是小精灵自己杀的,女玩家能到这种地步已经很厉害了。] 一剑霜寒面上挂不住了,但他想靠面前二人吸粉,就不能得罪他们。 他悻悻道:“不差不差,小精灵进步很大,我还当是第一关的她呢。” 安今轻笑,她知道一剑霜寒肯定记恨上她了,他在直播间立的人设是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实则心思狭隘,小肚鸡肠。 但是她不在意,就算他不找她麻烦,她也是要找他算账的。 为了直播效果,一剑霜寒重新扬起笑,主动道:“江神,小怪你们已经杀完了,也不知道这关的boss在哪?不如我们一起吧?” “不用,我知道它在哪。” 所以在哪?你倒是说啊,一剑霜寒心里急切。 只要有两人在,他的粉丝数就蹭蹭涨,两人不在时就一直掉粉,他好不容易才追上了两人,可不想再被甩开了。 忽然响起一阵龙吟,一条威风凛凛的金龙从天空飞来,落在地上,微微垂下头颅,温顺地伏在了那位身着玄衣的战士脚边。 [卧槽卧槽,一个亿出来了。] [这就是当年富豪榜榜首之战的,江神花一个亿买的全服唯一的金龙坐骑吗?] [感谢主播,真是大饱眼福了。] 江临将自己的坐骑召唤出来,揽着小精灵的腰,纵身一跃,带着她稳稳地落在了巨龙宽阔的背部之上。 金龙张开遮天蔽日的翅膀,用力一扇,强大的气流顿时席卷四周,带起阵阵狂风,眨眼间就冲上了云霄,似乎丝毫没有管地面上的一剑霜寒。 当龙飞到高空之时,安今忍不住好奇地趴在龙背上,探出脑袋朝着下方望去,下面山脉层峦叠嶂,云雾缭绕。 她不由发出惊叹,“哇……” 刚哇了一半,整个人就被拉回去。 江临重新将小精灵重新揽到怀里,“坐稳,等会又下去了。” 他话刚落,龙身又猛地向下俯冲去了。 这关的boss在另个山谷,虽然走路也能到,但召唤坐骑可以跟快些。 但一剑霜寒来了,意味着后面也有一些玩家陆陆续续地追上来了,江临不想和那些拖后腿的玩家有过多接触,干脆直接拉开距离。 安今和他的心理是一样的,再加上她的战斗力刚刚突破,战意正浓,加快了闯关的脚步。 之前她只能杀杀小怪,现在她已经能独立射杀boss,不过需要江临在一旁辅助她,一路势如破竹直接闯到了第十五关。 一到这个关卡,安今就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了。 她总是错估自己伤害值,本来一箭能打出三千点攻击值,现在只能打出一半数值,错误估值的后果就是本以为能在安全范围将boss杀死,但是却没有,在boss冲上来的瞬间,她手上的弓箭甚至都来不及换成短刀,慌乱中一屁股直接坐到了地上。 一旁的江临眉头微皱,见她实在状态不佳,他身形一闪,来到她面前,出手帮她解决了boss。 转身见小精灵坐在地上,耷拉着耳朵,心绪不宁的样子。 他屈膝蹲了下来,平视着她的眸子,“怎么了?” 安今脑袋低垂,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段时候她光顾着变强,都快忘了她还怀着小荧。 如果她没猜错,自己攻击力下降,应该和肚里这个孩子有关。 【是的,宿主,小反派都三个月大了,在幻界中设定里,妊娠反应是怀孕的女玩家或npc伤害值会减半,建议宿主这段时间尽量避免近战,远战射箭输出不影响,安全起见宿主最好跟着江临,不要落单。】 见小精灵迟迟不说话,江临眉心微拧,抬起她的小脸,耐心地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安今对上男人关切的眸子,她弱弱道:“我……我怀孕了。” 第139章 第139章游戏里的美貌npcX巅峰…… “怀孕了?” 江临神色古怪,下意识道:“谁的?” “你的。”安今小心翼翼道。 “我的?”江临微怔,也不知道心里是该松了口气,还是该提起一口气。 他忽然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小精灵牵着的小女孩,洛水的角色介绍里,他是她等待的爱人,那个小女孩就是他的女儿? 但这怎么可能?江临只觉得荒唐,他问道:“是在鬼姥墓穴那晚?” 安今心虚地点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的江临沉默了许久,“我记得那晚我们连衣服都没脱?” 作为一个成年男性,江临自然不会相信抱一下就会怀孕的鬼话,但是偏偏他们在一个虚拟的游戏世界,就算无精受孕也只是策划一句话的事。 安今看着他不说话,慢慢垂下了头。 确实。 没有人想喜当爹,毕竟这两人什么也没做,他也不需要去负什么责,毕竟只是游戏官方的设定,就算他不认也没关系,反正他以后也是要离开的。 她捂着小腹,“这是我自己的孩子。” 这样说也没错,江临只是小萤设定上的父亲,既无血缘,也无需养育。 而她却是为小萤来的,游戏里的孩子很好带,小萤会自己长大,她完全可以一个人带孩子,只要好好提升战力,保护自己和小萤就好了。 见小精灵眸子黯淡了下来的样子,江临有种自己把人肚子搞大了,还不承认的幻视感。 他揉了揉太阳穴,明明只是游戏设定,现在却要他接受两人连嘴都没亲就有了个孩子的事实。 算了。 女子有孕本就是伤神又费心的事,如今正是她最虚弱,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他实在没必要说些让她伤心难受的话。 江临俯身把小精灵从地上抱起来,无奈道:“我的就我的吧,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他现实很少与人接触,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照顾一个孕妇,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游戏里的npc。 被他抱住的安今也没想到他那么轻易就接受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心里顿时泛起说不出的滋味。 她攥着男人的衣角,脸靠在男人胸前,声音轻得像羽毛划过空气,“在孩子出生前,我的伤害会减半,还不能近战,这段时间我需要你保护我,所以不要丢下我。” 听见小精灵几近卑微的请求,江临神情复杂,他心中没来由地涌起一阵烦闷之感,心绪缠成了一团乱麻。 甚至怀疑自己重来一遍的选择是否正确,即便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小精灵依旧走向了最初角色介绍中的命运。 他现在能陪着她,那以后呢? 他总不会一直停滞在这个副本,他走了,那她和孩子怎么办?难道又像角色介绍中那样,一直等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想到这些,江临心里愈发沉重,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道:“无论有没有这个孩子,我都会陪你到最后一关的。” 动物世界里的雄性都知道守护在怀孕的雌性身边,江临莫名其妙成了小精灵的爱人,又莫名其妙有了个孩子,也只能暂时守着她们了,但他能做的也竟是如此了。 安今又坐上他的那条金龙,不过金龙没有冲上云霄,而是在低空中飞行。 即便怀孕了,安今也没有放弃提升战力,她深知自己不能习惯依赖江临,实力肯定越强越好。 她稳稳地站立在龙背之上,手里握着长弓,一支支利箭从她手中射出。 安今也惊奇的发现,骑在龙身上,正好完美解决了她近战的弱势,战斗时难免会有速度快的小怪和boss冲到她面前,和她贴脸,骑在龙身上就不一样了,敌人根本就无法靠近的,而她却可以一直稳定输出。 不过现在她的伤害值大大削弱,之后几关她都是充当辅助作用,主要还是靠在地上的玄衣战士,两人一个远攻一个近战,配合得也十分默契,只要男人解决完了boss,就会跳到龙背上,和她一起前往下一关。 走到第十八关,他们来到了一片森林,这边的树极为高大,树冠像是一把把巨伞,紧密交织在一起,将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阳光只能透过树叶间微小的缝隙洒下点点光斑。 树木密集,金龙在里面也飞不动,安今就从龙上下来了。 江临扶着小精灵下来的时候,自然地牵上了她的手,两人并肩走着。 地下花草繁茂,色彩斑斓得如同被打翻的颜料盘,看得安今心情不由也愉悦了起来。 江临敏锐地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微微侧目,果然就见到了她银发间竖起的耳朵。 小精灵的心思其实很好猜,难受低落时就会耷拉着耳朵,开心欢快的时候,尖耳就会挺的直直的。 他问道:“喜欢这里?那我们留下来,多待一会。” 前面几关不是荒漠戈壁,就是流火岩浆,相比这下这个地方看起来也很适合养胎。 但安今却摇了摇头,“算了吧,等会又被其他玩家追上了。” 她现在的小腹已经微微凸起了,被那些见过她的玩家看到了,估计都会猜到她npc的身份。 幻界设定里,玩家和玩家在一起也能怀孕,不过要到世界大厅结下情缘,办婚礼洞房,亲密度到一定数值就会有孩子,而他们现在还在副本里,女玩家也是不可能怀孕的。 最关键她也不想耽误江临太多时间,他保护她,教她怎么提升战力,一路打落的道具和装备也都给了她,从各个角度来说,对方已经仁至义尽了。 江临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见游戏官方的任务指引,【第十八关请穿过精灵王国的迷之森林,温馨提示,迷路时遇到小精灵可以向他们寻求帮助哦,对了,小精灵们最喜欢香甜的花蜜了。】 听到这个任务安今微微一愣,精灵王国?是原身洛水族人们聚集的地方吗? 而江临的关注则在花蜜上。 他将在发呆的小精灵抱到一个蜿蜒在地面的树根上,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叮嘱道:“你在这等我,我去采蜜。” “好。” 江临知道这是个迷宫关卡,并没有什么危险,npc不会伤人,他们也无法攻击npc,但他采蜜的时候也没有走远,保证小精灵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刚采满一小瓶,他走过去将自己采来的花蜜放到小精灵嘴边,“尝尝,好喝吗?” 要不是这关任务提示,他还不知道精灵喜欢喝花蜜。 安今小口抿了一下,香甜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她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好喝,其他小精灵应该也会喜欢。” 江临眉心微动,他费那么多功夫可不是为了闯关的。 他之前来这关就没有寻求精灵的帮助,而是凭着强大的记忆力和不断试错走出去的,让他再走一次,他也是能记得路的。 可他到底说不出专门为了她这种肉麻又暧昧的话,只是将盛着花蜜的白瓶递到她手里,“这是给你的,我再多采些。” 安今握着手里的瓶子,看着在花丛里认真采蜜的玄衣战士,心里泛起涟漪。 她还以为是让她来试试口味,毕竟她也是精灵,没想到也有她的一份。 游戏里的npc不会感到饥饿,但是精灵的天性让对这些花蜜没有抵抗力。 安今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也没有吃过什么东西,陡然被刺激到了味蕾,就跟喝到琼浆玉露一般,想起刚才的味道,她又轻轻舔了一下瓶口边缘残留的花蜜。 刚做完这个动作身前就多了身影,是刚采蜜回来的江临,没一会的功夫,他腰间挂了好几个瓶瓶罐罐。 被他看见自己舔瓶子的动作,安今有些窘迫,她若无其事道:“既然差不多了,我们进迷宫吧。” 江临盯着她的唇瓣,眸色逐渐变得深沉起来。 小精灵粉色的唇瓣被染上花蜜染上一层透明的晶莹,好像在诱人采撷。 江临鬼使神差地抬手,想抹去那片晶莹,当指尖与柔软的触感相接触时,一股电流瞬间传遍全身,淡粉的唇瓣在他的揉搓下很快变成了嫣红色。 安今也搞不清他想干什么,迷茫地擦了擦嘴。 在对上小精灵那双懵懂的眸子时,江临又猛地清醒了过来,狼狈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在做什么? 他竟然对一个npc产生了欲望? 当时在鬼姥墓穴也就算了,毕竟两人挨得实在太近了,但这次…… 他又不真的是小精灵的爱人,但他享受着小精灵对他的亲近,还要去亵玩她? 太龌龊了。 江临调整自己紊乱的呼吸开口道:“我们进去吧。” 迷宫的大门是在一颗异常粗壮大树上,树上有一个小拱门,江临推门进去,就见里面飞出来两个小精灵。 他们不过人类的婴儿的大小,穿着小肚兜,露出白胖的胳膊和腿,背后煽动着透明的翅膀,手里还拿着小弓。 “闯关人,你们是否需要指引?” 似乎是嗅到了花蜜的味道,他们挥动着翅膀萦绕在江临的腰间,吸着口水道:“一个指引一瓶花露。” 江临本就心烦意乱,抬手挥开他们,“不需要。” 啊? 小精灵们傻眼了,那么多花蜜不是给它们的吗? 安今能感觉江临情绪莫名变差了很多,也不敢去招惹他,她把自己的瓶子拿出来,“我的给你们吧。” 她这一出声,小精灵们才看到被玄衣战士挡在身后的绿裙少女,他们颤动着翅膀,猛地往安今怀里扑,奶声奶气的声音里充满惊喜,“洛水公主?洛水公主你回来了。” “洛水公主,你跑哪里去了,族长大人很生气。” 见小精灵们认识她,安今也确认了这就是洛水偷跑出来的地方。 “我去外面的世界看了看。”安今只能那么回答,毕竟原身洛水就是对外面的世界感到好奇,才偷偷跑出去的。 江临的目光流转在面前这几个精灵身上,才想起来,一直跟着他的小精灵是精灵公主。 他心里微动,一直困扰着他的点,好像有解决方案了。 把人送回家了也好。 她在最后一关守着宝库,很多玩家都会把她当成boss,去伤害她,去消灭她,甚至是…… 对于幻界这款游戏早年是怎么出圈的,他也略有耳闻,想到这,火石电光间,江临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小精灵的战斗力只有C级了。 江临不打算再带她走下去了,在这里她有家人,有爱戴着她的族人,没必要叛出族群去守什么宝库,遭受来自策划和玩家们的恶意。 第140章 第140章游戏里的美貌npcX巅峰…… “洛水公主你不在的时候,我们都很想你。” 望着煽动翅膀在她面前飞来飞去的小精灵,安今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起来,伸手将他们揽到了怀里。 小萤刚出生的时候应该也会那么可爱吧。 在原身的记忆里,每个小精灵都是在精灵母树上的叶片上诞生的,刚诞生的小精灵很小,很容易被踩死,所以小精灵都有翅膀,渡过幼年期的小精灵肩胛上的翅膀就会慢慢退化。 可惜她刚来的时候小萤就已经是三岁孩子的形态了,没有见到她的幼年期,也不知道小萤有没有翅膀的。 心里那么念着,安今也愈发期待小萤的出生。 被洛水公主抱着的闪闪幸福地往她身上蹭,似乎察觉有些不对,小手落在安今的小腹上,稀奇地咦了一声,“洛水公主,你这里胖了好多哦。” 安今微窘,这些小精灵在人类世界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婴儿,也不知道怎么去跟他们解释。 而一旁的江临可没有惯着他们,伸手直接将趴在安今肚子上的小精灵弹开了。 “哎呀。” “闪闪。” 被弹开的闪闪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被弹飞了老远,哼哧哼哧又飞回来,对着男人怒目而视。 可看到男人劲装下掩盖不住的肌肉线条,以及对他们来说极其高大的身姿,只能敢怒不敢言。 闪闪双手抱着安今的胳膊,挥动翅膀带着她往迷宫里面走,“洛水公主,你跟我们回去吧。” “我们不要带那个可恶的人类。” 闪闪哼哼唧唧的,带着那么多花蜜竟然不孝敬他们,而且还敢弹他。 迷宫的入口一共有五个,中间隔着高高的草墙,只有一个是正确出口,其中四个都会走到死胡同,而且他会告诉所有小精灵不准为他指引方向,哪怕有花蜜也不行,那个人类一定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惨痛的代价。 安今为难道:“可是我们是一起的。” 当时洛水不告而别,她既然路过了精灵王国,不管他们接纳不接纳她,她也需要去报个平安,说明一下自己的情况。 闪闪眨了眨眼睛,无辜道:“但外人不能进入精灵族地,他跟着也没用啊。” “你回去吧。”江临忽然开口道。 安今微怔,怕他误会自己会留在族地,主动解释道:“我只是需要回去族长说几句话,并没有要停止自己的旅途。” 精灵一族祖训向来是不能与外族通婚,安今确认现在自己的状态哪怕回了族地,也不会被接纳,但她需要完成洛水被逐出族群的这个节点。 况且留在这里,也不代表着安全,玩家们无法攻击这些小精灵,但是却能攻击到她,她现在的战力也不过只是S级,还是有很多玩家,她打不过。 见小精灵依赖自己的样子,江临眉心动了动,回道:“那我在这里等你。” 他装满花蜜的瓶瓶罐罐从腰上解下来,系在了安今的腰上。 安今微微垂下眼眸,目光落在给自己系带子的男人身上,心里没来由地慌乱起来,“那你不要乱走,我怕找不到你。” 江临抬起头来,眼神依旧如往常那般平静深邃,“好。” 安今稍稍安心,环顾四周记下特征后,跟着亮亮闪闪走了。 亮亮闪闪两眼对视一眼偷笑,那就让这个男人等着吧,洛水公主可不会再回来了。 怕身后的男人跟踪他们,他们特意走了一个错误的方向。 见此,江临轻扯唇角,他知道这两个小精灵的小心思,抬步走了左三的入口,他不知道精灵族地在哪,但他知道出口在哪。 骗了小精灵是他不对,但这样对两人都好。 而安今被两个小精灵七绕八绕的走到了迷宫,完全迷失了方向,心里隐隐担心自己走不回去了。 而闪闪抱着安今胳膊撒娇,“洛水公主,你走了之后,族长推举了忻水姐姐为新公主,不过我们都更喜欢你,你回来把忻水姐姐赶下去好不好?” 安今对精灵族的事并不了解,毕竟在剧情里也只提了一句洛水被逐出族群了,她只能从原身洛水的记忆里去翻找关于精灵族发生的事情。 忻水好像是和洛水同时诞生,地位仅次于洛水之下的精灵。 所有的小精灵都是从精灵母树上出生的,谁的出生位置最高,谁的地位就尊贵,而洛水就是在精灵母树上最高的叶片上诞生的,一出生就被尊为精灵公主。 身为精灵公主,洛水也是唯一被允许在精神母树下侍奉的精灵,几乎每个小精灵诞生之初,见到的第一个人都是洛水。 从原身的记忆里看到洛水在精灵母树下的画面,安今神情一阵恍惚。 好像……她也曾精心呵护过一颗树,那颗树更大,更高,树上还有发光的果子。 那是她上个世界怀西亚沉睡时看到的树,但是系统告诉她,这个世上没有会发光的果子。 安今思绪飘远,更不记得路了,终于她被带到了一处胡同草墙,闪闪半个身子倘若无物地穿过草墙,双手还拉着安今的胳膊。 然而安今在碰到草墙时,却像是碰触了一处结界,整个身子很快被弹开了。 闪闪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洛水公主,你怎么进不来了族地?” 就在这时,一道沧桑又充满的声音威严骤然响起:“因为她身上沾上外族的气息。” 紧接着从草墙里走出来一个佝偻的身影。 “族长大人。”亮亮闪闪畏畏缩缩道。 族长一头银白如雪的长发,稀稀疏疏地垂落在他那略显佝偻的背上,耳朵尖长,却不再挺拔,微微下垂,深陷的眼窝里,藏着一双幽邃的眼眸,如森林般浓郁的翠绿。 他静静地望着安今,最后目光落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的怒火更盛,“你竟然……” “精灵不与外族通婚,你不仅偷跑出来,还违背了祖训,甚至怀了人类的孩子,洛水,你太不像话了。” “既然如此,你还回来干什么?” 族长手里的拐杖敲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眼里流露出来的失望触目惊心,即便安今从未和他相处过,但心里还是莫名被刺了一下。 “抱歉。”安今朝着族长行了一礼,“是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族长沉默了会,“洛水,你已铸成大错,可若是你肯打掉肚里的孩子,精灵一族也不是不能容你。” 安今摇头,“此次回来,知道大家安好我就放心了,也请大家不要为我担心。” 虽然很对不起精灵一族,但她是为小萤来的,她最应该的也是对小萤负责,既然不能进入族地,离开才是她最后的选择。 而且听闪闪说,精灵一族已经有了新公主,所以说她并不是唯一不可取代的存在。 作为精灵族的先知,族长如何不知洛水这是告别的意思,他缓缓闭上浑浊的眸子,“从今日起,你不再是精灵王国的公主,永远别再回来,精灵族地不再为你敞开。” 亮亮闪闪瞬间急了,“族长大人。” 安今平静接受这个判处,她解下了自己腰上的两瓶花蜜,给了亮亮闪闪,轻声道:“谢谢你们带我过来,再见了,对了,忻水也是很好的人,你们应该要接纳她,不要对她抱有偏见。” 现在的小精灵们基本都是在洛水的照料下长大的,更认可洛水是人之常情,但忻水替洛水接了烂摊子,安今不想小精灵们误会是忻水抢了她的位置,从而排斥忻水。 亮亮闪闪眼泪汪汪地看着安今,就连最喜欢的花蜜都不觉得不香了,挥动着翅膀拉着安今的衣角,“呜呜呜,洛水公主,不要走,我们都不想让你走。” “哎呀——” 族长挥动拐杖将两个小精灵打回族地,亮亮闪闪的身影进入草墙后就消失不见了。 “洛水,你好自为之。”族长回首望了她一眼,随后身影也隐匿了进去。 完成这个节点,安今心里松了一口气,准备回去找江临,但她发现自己找不到路了。 迷宫里弯弯绕绕,三番两次走到死胡同里,安今已经有了不好的的预感。 安今抚着连纹路都一模一样的草墙,思索着该怎么在上面留下标记,忽然就感受到背后一股强烈的视线。 她转身,顺着这股视线望过去,看到了一个精灵。 她的模样和洛水有几分相貌,但是五官更加英气,此时靠在草墙上,似是有些嘲弄地看着她在原地打转。 明明安今没有见过她,但却突然想起一个名字——忻水。 在原身的记忆里,两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安今浅笑道:“忻水,你能把我送到迷宫入口吗?” 忻水反问,“你想找那个人类男子?” 安今承认,“对。” “他走了,他骗了你,他并没有在原地等你。” 安今静静地看着她,“如果你带回去,让我亲眼看到他不在,我就相信你的话。” 忻水站直身子,目光与她相对,“洛水,你以为我在骗你?” 她缓缓走过来,抬手挑起安今耳边的银发,缠绕在指尖之上,“从小他们都说我不如你,但如今我成了新公主,而你却爱上了一个人类,和他有了孩子,连族地都进不去,可那个男人却丢下你走了,啧啧,洛水,这次是你识人不清。” 忻水慢慢凑近,俯身贴在她耳边,声音充满蛊惑,“如果你求我,或许我可以考虑向族长求情,让你重回族地。” 忽然忻水尖耳微动,一把将安今揽在怀里,眼神凌厉地看向前方草墙的拐角处,厉声喝道:“谁?” 140-150 第141章 第141章游戏里的美貌npcX巅峰…… “放开她。”江临看到被挟持的小精灵,眼神冰冷。 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眼前,忻水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而安今提起的心也落到了实处。 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但是她也害怕他真的离开了。 不过他是怎么在迷宫里找到她的? “洛水,我亲眼看到他走出了迷宫,而且他没有走错过一条路,他绝对不是第一次来。” 江临确实不是第一次闯关,能记得路安今并不意外,关键是他为什么要走,他不应该是在迷宫入口等她的吗?既然走了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今心里疑惑,但还是拍了拍揽着自己腰间的手,“忻水,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让我们自己解决好吗?” 忻水气急,冷脸甩开她,“谁要管你的事,我巴不得你永远不要回来,这样我就是唯一的公主了。” 安今被甩得一个趔趄,不过她没有生气,在原身的记忆里,忻水一直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 前面那么说话,估计也是想激起她的好胜心,想让她放弃孩子,重新回到族地夺取公主之位。 忻水的心是好的,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她强硬外表下的柔软,所以很多小精灵都怕她,更喜欢性格温和的洛水。 她站稳身子,眸光温柔地望着忻水,“我确实回不去了,也相信你能做得比我更好。” “那你最好永远都别回来。” 说完狠话,忻水脚步匆匆地径直走向那堵草墙中,不让别人看到泛红的眼睛。 她们一同出生,一同长大,洛水说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偷跑出去她还替她隐瞒,现在看来是她错了。 那个人类既然没有走,对洛水应该也是有几分真心的。 族长预言洛水会在未来吃好大一番苦头,但是她不觉得,虽然洛水离开了精灵族地,但她也变强了很多,也变得更有主见了,所以她会过得好吧? 忻水一只脚踏进草墙时,心里已经隐隐有些后悔了,她和洛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还是急声厉色的狠话。 可她就是这个性子,洛水应该能明白她的言不由衷吧。 毕竟在族群里只有她会懂她。 见忻水的身影消失在草墙,安今叹了口气。 在这一关,从精灵们的态度和言语里,她认识到了一个真正的洛水。 她照顾小精灵们温柔细腻,对一起长大嘴硬心软的朋友包容耐心,这里的所有人都很喜欢她,哪怕严厉如族长也愿意给她改错的机会。 如果没有策划和玩家们的恶意,洛水应该也是会很幸福快乐的吧。 安今心里有些沉重,到了高关卡就可以随便来低关卡,以后有机会,她会代洛水回来看他们的。 打定注意,安今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男人身上,问道:“迷宫里那么绕,你怎么找到我的?” 忻水说亲眼见到他走出了迷宫,她不认为忻水有骗她的必要,而江临出现在这的身影,也证实了他并没有像他答应她的那样等着他。 但既然他又出现在这里,说明他也确实没有把她丢下。 江临指尖夹着一道追踪符,朝她走来,安今腰带上坠着的瓶子隐隐发生颤动。 安今心中了然。 “可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江临喉结滚了滚,声音干涩,“因为不知道把你留在这里的决定是否正确,所以我回来了。” 那两个小精灵的态度,也不能代表精灵族人的态度,起码让他亲眼见到小精灵能融入精灵一族,是开心快乐的,他才能放心离去。 所以他又折回来了,也正是折回来了这一趟,听到了她们的谈话才知道了这一切。 原来洛水不是什么为爱叛出族群,而是因为怀孕了不被族人接纳。 虽然是游戏设定的问题,但是他在第一次闯第一关的时候确实是抓了一个npc走剧情。 人家只是偷跑出来玩的,他却为了走剧情完成任务,把人抓了跟他一起走鬼姥墓穴的剧情。 他觉得是走剧情,但在这个游戏世界里,这些npc眼里,两人就是成婚了,小精灵身上被打上了他的烙印,甚至还有了一个孩子,所以无法返回族地…… 江临从未如此庆幸过自己的多虑,不然他不敢想,找不到他,又回不去族地的小精灵会有多无助。 确认江临是真的有丢下她的念头,安今隐隐有些难过。 “你把我留在这里,那你呢?” 江临微怔,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好战,最初被策划所称的最强副本所吸引,策划也答应他完成副本会掉落让他泰坦锤升级的装备。 他一路闯到副本的最后一关,觉得也不过如此,唯一能吸引他的也就是最后的通关奖励了。 可再到现在,他继续走下去的理由,好像就是面前的小精灵。 把她留在这里,那他还会继续闯已经闯过的关卡吗? 好像不会。 小精灵是一个npc,只是游戏世界里设定好的角色而已…… 江临不断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试图压抑住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但越是想要否认,那种感觉反而越发强烈起来,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垂着一侧的手微微收紧,将所有情绪都锁进深潭般的眸子里,道:“我会继续闯关。” 安今忽然轻松一笑,“我也是想到最后一关,我们的终点是一样的,我们可以同行。” 或许两人身份的设定,让此前他们的相处也带着难以言明的暧昧,但这太危险了,或许成为互帮互助的队友才是最合适的。 江临看到她轻松的笑意,胸口却觉得像是压了块巨石般沉闷。 小精灵真的在一点点应验最初的角色介绍,叛出族群,看守宝库,等待是她的宿命,这是她作为npc的命运,无法改变。 而唯一变化的是她不断提升的战斗力,后面还有五十三关,他会看着她慢慢成长,最起码不要让她成为一个任玩家欺辱的npc。 “好。” 这本就是他之前答应过她的,会陪着她到最后一关。 两人穿过了精灵王国的迷宫,离开了第十八关,继续前往下一关。 在第二十关的时候,这又是一个剧情关,一个剧情的时间跨度就是五个月。 虽然到了孕晚期,安今的腹部并未像普通孕妇高高隆起,仅仅只是凸起的幅度比之前略微明显了一些而已。 但安今知道她马上就能见到小萤了。 果然到第二十一关的时候,小萤出生了。 和安今想到一样,肉嘟嘟的小手小脚,肩胛处有些薄如蝉翼的翅膀,不过她还很小,并不会飞,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 安今看着小萤,唇边不由露出温柔的笑。 那边江临刚解决完一波小怪,纵身跃上龙背时,就看到了小精灵捧着掌心笑的画面。 他晃了晃神,注意到她掌心的小家伙时,愕然道:“孩子出生了?” 安今微笑着点了点头,将掌心的小精灵捧给江临看,“对呀,她叫小萤。” 精灵都是在精灵母树叶片上诞生的,即便是胎生的小精灵个头也很小。 只见小萤背后的翅膀微微动了下,似乎想展开羽翼,但几下都没有成功,最后跌在母亲的掌心里,将身子蜷缩了起来。 亲眼见证这个孩子从孕育到出生,江临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心里竟有种这真是他女儿的感觉。 他抬指蹭了蹭孩子的小脸,声音轻柔,“她很像你。” 说完,江临自己都恍惚了下,彷佛他们真的是一家三口,讨论着孩子姓名,打量着孩子小小的五官说着像谁像谁。 温馨的场面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阵野兽的嘶吼声打破。 这一关并不安全,江临刚杀完一波小怪,boss就出现了。 江临神情绷紧,手已经握上了泰坦锤,但安今拦住了他。 “我去吧,你帮我照顾小萤。” 毕竟是游戏,安今没有孕妇刚生产完的虚弱,也没有什么月子期,反而有种力量重新回到她身上的充盈感。 如今小萤降生,安今的实力都全部恢复了,接下来,她就要专心提升战力了。 安今将小萤放在男人的掌心,手中凝化出弓箭,直接从金龙身上跳了下去。 江临留意着下面的局势,见小精灵能应对自如,他的注意就放在掌心上的孩子身上了。 他打开游戏商城,因为游戏里玩家和玩家能结婚,也能一起养孩子,幻界的全息世界里某种程度实现了无痛生娃,不少玩家都在这云养娃。 策划看中商机,在商城专门开辟了一个养娃专栏,售卖养娃用品,任何和爱情挂钩的东西都不便宜,不管东西卖的再贵,总有坠入爱河的小情侣愿意买单。 所以幻界母婴产品并不便宜,各种口味的奶粉都有。 江临从来没点进来过这个专栏,在商城捣鼓了半天,调配好后奶粉,拿着奶瓶试了试温度,小心翼翼地放在小萤嘴边,也不知道她喝不喝。 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小萤含住奶嘴,凭着本能吸允了几口。 见她肯喝,江临松了口气,很快一瓶奶见底,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孩子长大了一点。 在对上小萤的眼睛时,江临确认了这不是错觉。 小萤并不像其他小精灵那样是绿色的眼睛,而像是和人类一样的黑色。 她转着圆溜溜的眼睛,在他掌心轻嗅了下,似乎感到气息不对,小嘴瘪了瘪,张嘴就要哭。 江临诡异地感受到她是想找妈妈,他看了一眼下面的局势,怕孩子的哭声打扰到安今,他迅速地又冲了一瓶奶,将奶嘴塞到她嘴边。 小萤果然忘了哭。 江临轻轻松了一口气。 普通玩家和氪金玩家的区别就在于,普通玩家等级靠肝时长慢慢也就能上去了,而氪金玩家只要砸钱,等级嗖地一下就上去了。 所以等安今杀完这关boss回来,看到的就是一个已经会飞的小萤了。 第142章 第142章游戏里的美貌npcX巅峰…… 小萤从江临掌心飞出,围在安今身边绕来绕去,像是在嗅探和辨认着什么。 确认是妈妈的气息后,她缓缓落在安今的胸口,小手抓住胸前的一小撮布料,稳住身形,抬起透黑纯净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妈妈。 瞧着女儿,安今心都化了,轻轻将小萤捧起。 本来一只手就能托住的小萤,现在要两只手。 不仅长大了一圈,脖子上系了一个明黄色的口水兜,对于人类小孩是口水兜,对小萤来说就像是个大号的肚兜,看着愈发憨态可掬。 安今眉眼温柔地摸了摸小萤的脑袋,望向一旁的男人,“小萤怎么突然长那么大?” 男人唇角微微扬起,“我看商城里有孩子吃的奶粉,就买了些,想看小萤吃不吃,没想到小萤很喜欢。” 原来是这样。 安今倒是放心了,玩家商城的东西她能用,小萤也可以。 刚出生的小萤,飞都飞不起来,还是太脆弱了,现在这样大小的小萤就刚刚好。 有了小萤,安今就没太着急闯关,和小萤好一番亲近过后,他们才一起进入下一关。 小萤没有什么雏鸟情节,虽然第一眼见到是江临,但她平时也比较黏安今,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喝过了江临泡的奶粉,有时候小萤窝在妈妈怀里的时候,眼睛会不由自主地看向江临,不停得吸吮着嘴巴,彷佛是在暗示什么。 每次看到女儿这样的举动,安今都忍不住觉得好笑。 有时候她故意伸手捏着小萤的嘴巴,小萤就会无辜地抬起圆溜溜的眼睛,然后不好意思地钻进妈妈怀里。 安今不是不让她喝奶粉,只是不想小萤喝太多长太快,她可不想每次打完怪回来都会见到大一圈的小萤,要不然总有种错过女儿成长的感觉。 江临知道她的心理后,在她去杀boss的时候,也没有再给小萤喂太多奶粉了,最多有时候给她抿几口,与此同时,他哄孩子的动作也愈发娴熟了。 现在安今一个人就能杀死那些boss,后面的关卡几乎用不着他出手了,他就专心带小萤。 不过二十七关的boss有些难缠,又是安今最不擅长的近战,她的弓箭化为了短刀,和它纠缠了许久,身上也有了些伤,直到力竭也没杀掉boss。 安今撑起沉重的眼皮,微微侧目就看到站在一旁的玄衣战士,而他左肩上坐着个戴着黄色口水兜的小精灵,小精灵眼泪汪汪地看着她,似乎在心疼她。 因为还要打怪提升战斗力,安今不能时时陪在小萤身边,在她战斗的时候,小萤就会乖乖坐在男人的臂弯里,要么就会飞起来就坐在男人的肩头上。 看到女儿,安今想变强的决心愈发浓烈,沉气,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挥着短刀狠狠地刺向boss的要害。 “噗”的一声闷响,庞大如山的boss在这一击之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吼叫,随后轰然倒地。 久违的系统音响起,【宿主,你的实力已经提升至SS级了,超越了百分之七十的玩家。】 安今手脚发麻,半跪在地上,散落的银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银发随着她剧烈的喘气声而晃动着。 一旁坐在男人肩头的小精灵挥动翅膀,来到安今身边,将脸埋在安今的肩颈,口齿不清的喊了一声,“麻麻。” 听到小萤这声妈妈,安今因力竭而呆滞的眼睛微微一亮,没想到小萤那么快就会说话了。 她收起武器,将小萤捧在手心里,声音轻柔,“宝宝,再叫一次好不好?” 小萤乖巧点头,又唤了声,“妈妈。” 开了口说完第一句话后,再说后面的口齿就清晰了许多。 她又晃着脑袋看向一旁的玄衣战士,软软地念道:“爸爸。” 原本面无表情的男人神情明显僵住了几秒。 安今看到他的神色,误解了他的意思,还以为他不想让小萤叫。 她将小萤的小脑袋转过来,轻声细语道:“小萤,那不是爸爸哦,不能随便叫。” 安今不想让幼年期的小萤太过依赖江临,也怕小萤会下意识把江临当作父亲,毕竟他之后总会离开的。 如果现在不让小萤把江临当作父亲,之后她可能会容易接受江临的离开。 小萤迷茫地眨了眨眼睛,那不就是爸爸吗? 江临也拧紧了眉心,他怎么就不是了? 之前不还说这是他的孩子吗?怎么现在又不叫孩子认他了? 他压下眼底的异样,平静道:“小萤想叫就叫吧。” 安今意外地看向他,她记得刚知道小萤存在的江临,并不太能接受她,现在怎么又那么轻而易举地接受小萤叫他爸爸。 算了,就先这样吧。 既然江临自己本人都那么说了,她再坚持不让小萤叫也不好。 况且三人之后还要同行那么多关,等小萤稍微长大一点,她不好去跟小萤解释三人之间的关系。 接下来在杀怪之余,安今把自己所有的耐心和时间都给了小萤,只希望小萤能更依赖她些,这样即便江临走了,小萤也不会太难过。 【恭喜玩家达到第四十关,闯关辛苦了,来休息一下吧,本关卡无危险哦。】 第四十关明显是个给玩家放松的关卡,景色被打造得很美,放眼望去,一片广袤无垠的粉色花海在微风轻拂下轻轻摇曳,形成一道道粉色的波浪,背景乐中还夹杂着风声、溪流和琴音,让人心旷神怡。 战力提升了,又把那些玩家紧紧甩在身后时,安今也有了闲情逸致带着小萤逛花海。 小萤很喜欢这个地方,小小的身子在花海里翻滚嬉戏,清脆悦耳的笑声此起彼伏,听着就让人忍不住跟着她笑起来。 而江临的金龙也放出来了陪小萤一起玩,金龙扭动着庞大而矫健的身躯,灵活地穿梭在花海之间,将花海里的小萤抛到背上,带她飞到空中。 飞到最高点,小萤兴奋地从金龙的背后滚下来。 她笑呵呵道:“小金,要接住我啊。” 金龙速度很快,穿过云层,稳稳让她落在自己的背上。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安今笑着看着小萤玩闹,现在小萤的翅膀刚刚退化,她很不适应不能飞的自己,如今有了金龙陪她玩,小萤也开心了许多。 而安今的目光又落到了另一边,玄衣战士躺在花海里,周围压倒了一片花枝,他曲着腿,双手垫在后脑,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今心中不禁一动,走过去,学着他的样子,躺在他身边。 察觉身边的异样,江临微微侧目,入眼的便是小精灵安今那张精致得如同无暇美玉般的面庞。 对上男人的眸子,安今弯唇轻笑,“你在想什么?” 江临被她的笑晃住了心神,自小萤出生后,两人鲜少有过这样的亲密。 她的精力在杀怪上,在小萤身上,反正没有放在他身上。 一路走来,看着小精灵慢慢变强,看着小萤一点点长大,但有时又会觉得心里空了一块,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现在看到身侧小精灵的笑颜,他心里那股空虚感愈发浓烈,让他忍不住去做些什么,去填补他心里的空缺。 江临深邃如潭水般的眸子闪烁暗光,食指微微弯曲,放在唇边吹起一个奇怪的调子,指示金龙带着小萤飞远些。 随后他一个翻身,压在小精灵的身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身下那张让他心神不宁的小脸。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张嘴咬住了那粉嫩柔软的双唇,像是要将自己所有的迷惘、犹豫都倾注其中。 安今眼睛微微睁大,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做这个举动,下意识将手抵在他胸前,但想到什么,推拒动作变成了迎合地攥紧了他的衣角, 这一路以来,他保护她,教她战斗,帮她无微不至地照顾小萤,她不能把这些好都归于他是个好人。 或许他心里对她也有几分悸动,安今知道,但是她太快把两人的关系归咎成队友,他之后的行为举止也把自己拘束在这个框架里。 如果现在他想做些什么其他的事,那她不会抗拒。 身下小精灵的顺从,让江临更加无法克制自己,也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她是一个npc,一个可以任他为所欲为的npc,一个在游戏里视他为爱人的npc。 但也是机械、呆滞,没有心,没有爱意,只有听话的服从。 江临心里那片空缺,不仅没有因此时的亲密相贴而填补上,反而撕开了更大的口子。 他找不到原因,动作也愈发凶猛。 在游戏里两人连孩子都有了,可最亲密的时候也不过是在鬼姥墓穴那里,逼仄的棺材里,小精灵压在他身上,他的体温不断升高,小精灵的体温却比常人低,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块冷玉。 在这个没有法律和道德的世界,人类原始的□□太容易暴露出来。 科技的发展,本就不断冲击着人的道德伦理,如今不少玩家都在幻界里有过露水情缘。 毕竟可以有真实的快感,搞不出孩子,还不用负责,甚至一度成为玩家们约/炮的软件。 社会学家和法学家在媒体上为在全息游戏里出轨算不算出轨的事实争论不休。 可他现实没有配偶,游戏没有CP,他那么做,不管是道德,还是什么没有人能谴责他,他放任自己沉沦。 “妈妈,爸爸——” 第143章 第143章游戏里的美貌npcX巅峰…… 小萤欢快的声音传来,江临才恍然清醒,或许也不算,他觉得自己是理智的。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望着男人暗沉的视线,安今心中不禁一紧,双手下意识地抵在了男人结实宽厚的胸口上,试图将他推开一些距离,声音细若蚊蝇,“小萤……小萤来了。” 要是被小萤看到多不好意思啊。 望着身下小精灵泛红羞怯的脸,江临眼里翻涌着令人难以捉摸的情愫。 现在的小精灵又变得鲜活灵动起来,彷佛不再是一个npc,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抬手,指腹蹭去她唇瓣上的晶莹,上次她的唇瓣上沾得是花蜜,而这一次却是他留下的痕迹。 念此,江临情不自禁,再次俯身在她唇瓣上轻轻咬了一口,留下自己的齿印。 “嘶——” 微微的刺痛让安今忍不住发出抽痛声,清透水润的眸子望着男人,隐隐带了些抱怨。 亲就亲,怎么还咬她。 江临从胸腔溢出几声低沉的笑意,心里那股空虚好像被填补了一些。 他不想看到小精灵对他礼貌疏离的样子,他想看到一个真实的她,就像最开始怂怂的,他微微抬手都会害怕,不过她又是大胆,总想着拿他来试伤害。 在感受到小萤脚步声越靠越近时,他轻盈地翻身躺倒在了一旁,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而那跑来的小萤如乳燕投林一般,扑进了安今的怀里,娇声娇气道:“妈妈陪小萤一起玩啊。” 小萤现在不过是两岁孩子的形态,细软的头发被扎成了两个马尾,穿着江临从商城购买背带裤,显得她愈发呆萌可爱。 安今呼吸还有不稳,她摸了摸小萤的辫子,“好。” 小萤歪着头望着妈妈,小手指着自己的唇瓣,“妈妈这里红红的耶。” 女儿天真无邪的话,让安今有些羞臊,娇嗔地瞪了一旁的罪魁祸首。 而江临唇角微扬,又溢出几声笑。 小萤扭过头看着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兴奋道:“爸爸也是耶。” 江临:…… 四十关过后,两人谁也没有再提这个心乱情迷的吻。 越到后面的,安今的战斗力提升都就越慢,到了瓶颈期杀了多少小怪boss都无法精进。 而这时,江临就会下场和她对练。 甚至小萤还坐在他的臂弯里,他只用一只手都能和安今打得游刃有余,让安今觉得十分挫败。 “妈妈加油呀。”坐在爸爸怀里的小萤还挥着小拳头给安今鼓气,安今看着更加无法进入战斗了。 然而小萤就被江临放到金龙上,就这样小萤也不老实,站在金龙上还手舞足蹈地给安今打气。 “我站着不动,现在看你能一下打掉我多少伤害。” 安今有些犹豫,现在的她不同往日,一箭下去很痛的吧,有点舍不得。 但现在也找不到第二个参照物了,想到停滞不前的战斗力,她还是举起了弓箭。 没想到她这一箭,足足打掉了江临三十点血。 安今惊讶地瞪大眼睛,而江临倒是平静地拔下箭,根据她的伤害速度,重新制定了一套训练方法。 在后面的关卡,几乎完全不用他来出手。 在安今去打怪的时候,给小萤装扮好像成了江临消磨时间的唯一乐趣。 江临对小萤很好,这点从小萤头上不同发圈,身上每天都会更换的配饰和衣服从就能完全发现。 每次安今回来见到都是不一样的小萤,有时是一个辫子,有时是两个辫子,头上戴着各种各样的小帽子,时不时挎个什么都装不下的包,来搭配身上的衣服。 可爱是可爱,每次杀完boss筋疲力尽的安今看到小萤都会被萌得一脸血。 但安今也委婉地跟江临提示过,不用给小萤搞那么花里胡哨的,毕竟玩家商城的东西都是要靠玩家用真金白银买的。 安今看不到玩家商城,不知道价格,但她也知道不会太便宜,她不想叫江临过于破费。 而每当那么说,坐在金龙上的玄衣战士就会淡然地反问她:“小萤不是我女儿吗?花钱也是应该的。” 如此一来,安今也无话可说了。 在小萤长到三四岁孩子的形态之后就不长了,这也就是安今第一次见到小萤的样子。 刚发现的时候,江临尝试再让小萤喝她刚出生时的奶粉,但是没有用,或许在游戏设定小萤是个孩子,所以她永远长不大。 安今倒是没什么感觉,反正她和小萤都只能待在这个副本,长不大就长不大吧。 小萤一如既往的活泼,每天乐呵呵的,几乎关卡里的每个npc都能见到背带裤的小女孩威风凛凛地骑在金龙上飞来飞去。 小萤虽然是混血精灵,但也继承了精灵一族的天赋,不知道是不是天天看着安今拿着弓箭杀怪,小萤也尝试着幻化出了弓箭。 她踩在龙背上,兴奋地学着妈妈的样子,拿着弓箭对着那些小怪,箭矢飞出去的瞬间,带动她的辫子,气势十足。 然而箭矢还未射到小怪就在半空中落了下来。 可偏偏小萤专注的小表情又让人觉得像那么回事,安今忍俊不禁,也终于知道她第一次在江临面前拉弓时,他为什么会笑了。 大约菜得可笑。 小萤的天赋并不强,但是有金龙带着她,不管是小怪和boss都伤害不了她,拿着小弓箭也只当玩了。 在第七十一关,安今亲手杀死副本里最强boss树妖后,她的战斗力提升到了SSSS级。 【宿主,你现在已经超越了99.9%的玩家。】 听到系统的声音,安今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玄衣战士身上,两人目光相对,时间似乎凝固,周围只剩下彼此。 他们都知道,到了这一关意味着什么。 几乎是过了六十关后,安今就渐渐察觉到了江临的情绪变化,他常常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里,眉头紧锁,即便小萤过去陪他,他也会出神,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低沉。 “妈妈,这有个箭头,好像是往这里走。”盘腿坐在金龙上的小萤,笑眯眯地托着脸,指着一旁的路标。 她见爸爸妈妈都不动,还以为他们是不知道往哪里走,贴心地指出了方向。 安今手指微动,牵上男人垂在一侧的手。 江临低眸望着她,顺应她的动作,一步步走向熟悉无比的宝库面前。 安今长睫微颤,躲避男人炙热的眸光,随后将自己腰链上的一枚叶片拽下来。 洛水的人物特征除了草裙就是这个腰链了,之后她穿上了正常的衣服,这个腰链也就围到了她的裙子外边。 在实力微弱的时候,就连穿衣服的权力都没有。 那时候她穿着暴露,手无缚鸡之力,带着小萤躲在宝库后面,战战兢兢地等待玩家出现,迎接自己会被杀死的命运。 后来江临来了,他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玩家,他不仅没有像原剧情里伤害她们,反而教她怎么去提升战力。 没有他,她的任务不会完成那么顺利,说不定在第一关就被一剑霜寒发现了身份。 安今深呼一口气,拉着江临的手,将钥匙放在他的掌心,认真道:“谢谢你这一路的保护,你成功通关了。” 当她的实力还很弱的时候,她无数次在想,要是他能一直留在这里陪着她就好了。 但真的到这时候,她只想叫江临离来这里,回到现实过正常的生活。 人和人的缘分尚且有尽的时候,更何况玩家和npc。 即便一路走来,他们的相处再像一家三口,但也终究不是。 在现实生活中里他或许会遇到真的爱人,拥有真正血脉相连的孩子,而不是留在这个副本,通过游戏的神经链接,获得虚拟的快感和幸福。 念此,安今忽然踮起脚尖,在他面颊落下一吻,像是在做最后的道别。 柔软的嘴唇触碰在脸颊,像春日里偶尔飘落的花瓣佛过,又似夏日中的蜻蜓点水。 江临本就不平静的心湖,更是被一吻搅动得波涛汹涌,然后下一秒就听到小精灵的声音。 “这次——我不会再拦你了。” 江临陡然握紧手里的钥匙,这是宝库钥匙,是他离开这个世界的通关钥匙,也是他最初想在小精灵身上获取的。 但现在他似乎并不想要。 他紧紧盯着面前的小精灵,试图从中获取一丝眷恋或不舍。 然而并没有。 从四十关花海里那一吻开始,他就无数次想过,如果到最后她要是还会挽留他,那他就放弃通关,留下来陪着她们。 但是现在现在小精灵亲手把钥匙递给了他,倒显得他那么久以来的纠结格外可笑了起来。 第一次时,她还会看着他欲言又止,而这一次却什么都没有。 江临又想起第一关官方的提示,如果获得神秘npc的青睐,对最后一关有极大的帮助。 青睐? 江临望着掌心的钥匙,自嘲一笑,果然是个npc。 他攥着钥匙大步走向宝库,毫不犹豫地将其插进锁孔,在等待反应的一两秒,江临已经打定主意,当官方光屏再次出现选项时,他依旧会选择重回第一关。 巅峰第一玩家的名头不重要,什么通关奖励也不重要,他无比确认自己想陪在小精灵身边,想守着他们的女儿。 哪怕她只是个npc,哪怕她会在无数次轮回,对着其他玩家说着和他一样的话,他不在乎。 然而最后,他只听到了官方庆祝的声音:【恭喜巅峰第一玩家江临通过洛水副本,获得千年玄铁一份,可煅造全服唯一一把仙器。】 [世界]给一个比斗:【卧槽,江神出来了。】 [世界]氪金的是sb:【啧啧啧,巅峰第一玩家,富豪榜第一,全服唯一一条金龙坐骑,现在又来了个全服第一仙器,江神到底要集齐多少个第一。】 [世界]兽人滚远点:【别说了别说了,我嫉妒。】 [世界]网恋被骗牛照:【不对,怎么就江神一个人出来了,我在一剑霜寒直播间看到的小精灵呢?】 [世界]潇潇雨歇:【卧槽,同是蹲过直播的人,小精灵该不是会第一关说得神秘npc吧?】 [帮派]江水第一帅哥:【芜湖,帮主威武。】 [帮派]等我一个大:【帮主,今年官方又要举办玩家大会,帮里的人都打算去,帮主大人你去不去啊?】 江临被传到世界大厅,刹那间,无数的消息如同潮水一般疯狂地弹了出来。 有系统公告的醒目红框,有好友发来的急切私信气泡,还有各种活动通知,这些消息框在他的眼前不断闪烁、跳跃,各种字体、颜色的提示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眼球。 而江临双眼直直地盯着前方,眼神空洞而茫然,在原地怔了许久。 回来了神的他没有管弹出来的消息,想再次进入了洛水副本中,然而看到游戏官方的红色提示框。 【玩家已在一月内打通了该副本,请一个月后再来。】 “艹。” 即便修养再好,即便往日多沉稳冷静,在这一刻,江临还是忍不住咒骂出口。 第144章 第144章游戏里的美貌npcX巅峰…… 坐在龙首上的小萤,藕节似地小腿晃啊晃,看到妈妈在亲爸爸,她还不好意思捂上了眼睛。 然而透过指缝看到男人消失的身影,小萤整个人呆住了,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里满是懵懂与不解。 过了好一会儿,才用稚嫩清脆的声音问道:“妈妈,爸爸呢? 安今眼神黯淡,听到女儿软糯的声音,才把她从低落的情绪中唤出来,扭头望向坐在金龙上的小萤,才发现江临没有把金龙带走。 这是他的坐骑,能留在这应该也是江临自己的意思。 遗忘一个人太难,江临留下的痕迹又太多,处处都在提醒她们,他的存在。 想到这,安今只觉得一股沉闷的气息在胸口不断积聚,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安今走过去,摸了摸江临给小萤扎的辫子,声音很轻,不知是在安慰小萤还是安慰自己。 “他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人,他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小萤迷茫,什么是不一样的人? 她不理解,眼神流露出些许恐惧和不安,“那小萤是不是见不到爸爸了?” 安今心口微刺,紧紧将小萤搂在怀里,轻声道:“小萤还有妈妈。” “呜呜呜……” 小萤将脸搭在安今的肩上,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洇湿了安今肩上一小片衣物。 女儿压抑的哭声,敲打在安今的心间,她只能一遍遍安抚着女儿哭得颤抖的身子。 小萤一向活泼爱笑,自出生以来,两人给她的回忆都是轻松欢乐的,这或许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负面情绪。 安今也很不适应江临的离开,但是没办法,她和小萤是npc,注定只能留在这个副本里,而江临却是个玩家。 人类一天24小时,能抽出12个小时放在游戏上都算多的了,她们又怎么能自私地让江临抛弃现实的一切,永远留下来呢? 即便她知道江临或许能做得到,但那也不可以。 小萤有她,她有小萤,也有保护小萤的实力,这就够了。 只能让小萤慢慢适应江临不在的日子—— “家人们,那树妖真是太难缠了,不过主播我啊还是把它拿下来了,我们马上就要进入传说中的七十二关了,听说当时江神都在里面折过一次。” [主播有点石粒。] [有个屁实力啊,江神都通关半个月了。] [终于蹲到最后一关了,我到要看看能曾经难倒过江神的最后一关boss有多厉害。] [主播不蹭我男神的热度能死是不是?] 一剑霜寒能看到江神粉丝骂他的弹幕,但是他完全不在乎,看着直播间不断涌进来的人数笑得愈发卖力,也学会了见缝就插地攀扯江神。 “玩家大会啊,主播早就收到官方邀请了,主播会去的。” “主播和江神关系还不错,等过了这个副本,我问江神去不去。” 他是内测玩家里的唯一一名主播,本来就自带点热度,但是江神出现后将他直播间人数直接拉到了另一个高度。 当时江神带着那个小精灵同时出现在他的直播间时,直播间第一次人数破十万。 都不需要他卖力的说些讨好话,礼物特效都能直接覆盖了满屏。 尝到甜头的一剑霜寒哪里还愿意回到当初不温不火,只有几百人的直播间。 他本就是一个公司的小职员,还算不错的外貌,加上靠着强大捏脸技术,让他吃上了主播这碗饭。 在日进斗金的时候,他过于兴奋直接将自己的本职工作给辞了,但是自当初江神将他甩在身后,直播间人数骤降,收益腰斩。 眼看入不敷出,一剑霜寒着急也没用,只能憋着一口气,不惜一切代价往前闯关。 虽然最后没能追上江神,但是眼看着快到终点了,他的直播间也渐渐回暖了。 幻界2的玩家们都很崇拜江神不假,但是没有男人不想超越他。 要是江神过了二次才通关的关卡,被他一次通过了,那他还怕没热度吗? 一剑霜寒想想就心热,他将仅剩恢复药剂和提高战力的药剂一股脑的喝下去,打起十二分精神,顺着游戏官方的指引在森林里穿梭着。 而那边小萤蹲在地上,躲在草从后面,小手拉着金龙龙须,“小金小金,我想爸爸,能带着我和妈妈去找爸爸吗?” 她现在已经不敢在妈妈面前提起爸爸了,每次她说想爸爸的时候,妈妈也会跟着她一起难过。 小萤知道,其实妈妈也很想爸爸。 所以她决定要把爸爸找回来。 金龙温驯趴在小女孩脚边,高傲的头颅低落地垂下来,蹭了蹭小萤的脸。 它也没办法,它甚至感受不到主人的气息了。 忽然金龙耳朵微动,身体瞬间紧绷起来,张嘴叼着小萤将她甩到自己背上,瞳孔竖起,警惕地望着前方灌木丛。 那边一剑霜寒感受到异样的气息,用剑拨开草丛,陡然对上金龙巨大而锐利的瞳仁时,一剑霜寒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这就是最后一关的终极boss吗? 一剑霜寒手中的剑也开始颤抖了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没在直播间面前露出丑态。 那边被甩在龙背上的小萤,扶着金龙的脖子站直身子,侧身望去,整个人也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穿着背带裤,左肩的带子甚至滑落到了臂弯,斜挎着蛋黄包,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纯真无邪,可偏偏又骑在威猛的金龙身上。 都走到最后一关了,一剑霜寒不敢小觑她,毕竟上一个骑龙还是全服巅峰第一玩家。 等等,一剑霜寒死死地盯着面前这条龙,越看越熟悉。 [我去,哪来的小孩,长得还挺可爱的。] [她骑的金龙有点眼熟啊。] [确实,有点像江神的那条。】 [你们不觉得这小女孩也有点像那个小精灵吗?] [卧槽,真有点像,小精灵真是npc啊,她怎么还变小了。] [不对啊,眼睛瞳孔颜色对不上。] 看到直播间的弹幕,一剑霜寒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江神的坐骑,而这小女孩应该是这关的npc。 之前就有人在直播间告诉他,江神已经打通副本了,但是一直跟着他的那个小精灵却没出来,他们都猜测小精灵就是神秘boss,直播间涌进来那么多人,大多都是想在他这解密的。 想明白的一剑霜寒反而不怕了,这小女孩很弱,这金龙又不能主动攻击玩家。 他拿着剑,慢慢凑近,“小孩,带我去找一个银头发穿绿裙子的精灵,叔叔给你吃糖。”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小女孩和那个小精灵肯定有种千丝万缕的关系。 小萤警惕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类,他找妈妈肯定不怀好意。 “我不知道。”小萤绷着小脸道。 一剑霜寒不耐,想着不过一个npc,也没有多客气,伸手就要去抓她。 然而在他的手还没抓到人,一道翠绿色的箭矢朝他袭来,一剑霜寒狼狈的躲开,箭矢擦过他的面颊留下一道划痕,即便是这样也叫他掉了五点血。 “谁?” 一剑霜寒蹭去面上的血,愤恨地望过去,只见一个银发绿裙的小精灵。 她身上风信子花瓣编织的裙摆随风飘动,相貌精致像是林间的仙子,然而手持弓箭,眉眼间一派冷肃。 “妈妈。”小萤眼睛一亮,金龙见机直接带着小萤来到了安今身边。 而一剑霜寒无暇顾及她,目不转睛地读取着安今身侧浮现出一串金字。 【精灵公主洛水,战斗力#?级,为爱被逐出族群,成为宝库的守护者,带着女儿等待着不知去向的爱人。】 [抱抱没人:卧槽,好虐,哪个天杀的抛弃了我们的小精灵。] [当矮人钻裙底:我摊牌了,其实老婆孩子都是我的。] [战斗力未知?是不是福利关?] [这是我老婆,等副本正式开放,哥哥就去看你哈。] 读完角色介绍,一剑霜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小精灵果然是npc。 当时有江神护着,现在总该没有了吧? 想到当时自己之前敢怒不敢言,在江临面前的憋屈样,一剑霜寒就心里窝火。 他盯着小精灵裙摆下方露出的一小节白皙的小腿,无边的恶念滋生,对着直播间道:“家人们,大家还记得小精灵最初的样子吗?想看小精灵脱衣服给主播上上票。” [你又苟叫:?什么鬼,这主播真恶心,取关了。] [当矮人钻裙底送出一个嘉年华×2] [用户362795送出鲜花×9999] [卧槽,你们来真的啊,来晚了,小精灵最初的样子是什么样子?] [嘿嘿,我有截图。] [义父,求图。] 安今眼神愈发冰冷,她看不到弹幕,但能看到一剑霜寒那恶心令人作呕的目光。 那是玩家高高在上的傲慢,仿佛他们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而npc不过是供他们随意摆弄、践踏的玩物。 安今强忍着怒火,纵身一跃跳到金龙身上,再次举起弓箭朝向一剑霜寒。 前仇旧恨,就在此了解吧。 安今拉着弓弦的指节泛白,带着洛水所有的愤怒和屈辱,带着她这七十一关以来艰苦卓绝训练的心酸,射出这一箭。 尖锐的呼啸声划破长空,绿色的箭矢在空中化为万支,万箭齐发。 安今知道一剑霜寒在直播,她必须拿出绝对的实力,这样才能震慑一批心怀不轨的人。 一剑霜寒唇边原本还带着轻蔑的笑容,可当他看到那铺天盖地射来的万箭时,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慌乱之中,他只能本能地拿着手中的剑去挡,剑刃与箭支碰撞,溅起片片火花,但更多是射在了他身上,仅这一招直接清空了他大半血条。 一剑霜寒满脸不可置信,她怎么会变得那么强了? [当矮人钻裙底: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去,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连箭都能射歪的小精灵吗?] [扮猪吃老虎的吧,前期给玩家留下弱小的影响,又加个惹人怜惜的身份,让玩家轻敌,最后爆发一招制胜,孙子兵法可是让策划玩透了,我算是知道江神为啥会折在最后一关了。] [我的钱!主播退钱!!其实我是未成年。] 仅剩下三分一血条的一剑霜寒不足为惧,但安今偏偏不想那么轻易的放过他,她将江临给她的桃花孽债签甩在他身上,手中的长弓化为短刀。 安今蹲下来帮小萤滑落的肩带扶好,又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小萤乖,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哦。” 小萤眨了眨眼睛,乖巧地照做。 “你要干什么?” 一剑霜寒惊恐地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他只能面色煞白地望着拿着短刀,朝他走来的女人。 昏沉的意识中,一剑霜寒只感受到自己的肉正在一片片被削下来,他疯狂的尖叫着,可惜他动不了,甚至想退出这个副本都不能。 “30,29,28……” 安今一边面无表情挥刀,一边机械地念着倒计时,计算着在道具失效前,一刀刀磨掉一剑霜寒的血条。 “啊啊啊啊啊——” 短短三十秒,一剑霜寒却觉得像是三辈子这样漫长。 直到血条彻底见底,一剑霜寒见到了大大的闯关失败的红字提示框。 被弹回游戏大厅,一剑霜寒只感到劫后余生,然而转眼就看到一个玄衣战士正在等着他。 第145章 第145章游戏里的美貌npcX巅峰…… 男人幽沉的眼眸像是被冰封的寒潭,看得一剑霜寒背脊发凉。 他惨白的唇瓣颤抖着,“江……江神。” 江临不语,手背上青筋暴起,挥着手中的泰坦锤直接朝他攻去。 【世界公告:玩家江临向一剑霜寒发起挑战。】 一剑霜寒心中大骇,连忙拿剑抵挡,然而他的寒霜剑与泰坦锤相碰时,剑身直接断裂开,强大的气流,让他的面皮颤了颤,胸口像是被钝物击中,直接呕出一口血。 他捂着胸口,边退边惊恐地喊着,“我认输我认输。” 到现在他的直播还是开着的,原本满屏的“废物主播退钱”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嘶,这就是升级为仙器的泰坦锤的威力吗?] [恐怖如斯,我记得主播也是巅峰前一百的高手吧。] 【世界公告:玩家江临向一剑霜寒发起挑战。】 【玩家江临击败一剑霜寒。】 【玩家江临击败一剑霜寒。】 【……】 [世界]:美女cpdd:【卧槽,多大仇多大怨,连杀十八次,一剑霜寒得掉多少级啊。】 [世界]:别问有的没的:【有点过分了吧,就算是巅峰一玩家也不能那么狙人吧。】 [活该,这种不尊重女生的主播早点死吧。] [早看他不顺眼了,一直碰瓷江神,还说和江神私交不错,现在被打脸了吧。] [江神真是好man啊,幻界2的玩家里就江神一个正常人。] [主播真是太丢人,取关了。] [服了,刷得礼物还能退吗?我真是未成年。] 一剑霜寒连掉了12级,到高分段每一级打上来都不容易,再掉他就不能直播了,他也不管会不会得罪江神了,直接退出了游戏,结果看到不断滚动的弹幕才发现直播忘记关了。 现在的直播间人数已经到了5w+,也就是五万多的观众目睹了他被江神狂虐的全过程。 他根本不敢去细看这个弹幕,赶紧切断了直播。 这一波,他不仅没有讨好男粉,还得罪一批女粉,面子里子更是被人放在地上踩。 一剑霜寒越想越气,又觉得屈辱,他将自己在最后一关的游戏录像截下来,用自己的账号,发布到了网上,并艾特了游戏官方。 @幻界2官方,npc虐杀玩家的事你们管不管? 他本就是有一定粉丝量的主播,视频一经发出迅速引起了广泛关注。 一剑霜寒将自己评论置顶,“最后一关的boss洛水对我的身心造成了严重影响,我强烈要求官方删除该角色。” 看着自己微博被顶上社会热搜,一剑霜寒神情扭曲。 江临不是护着那个小精灵吗?他不过开开玩笑,他就发了疯地争对他。 要是她消失了,我看你怎么办?—— 安今并不知道网上发生的波澜,她继续和小萤守在宝库面前。 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玩家,曾经欺辱过洛水的,安今就会把他们打出副本,没有欺辱过的普通玩家,安今也没有难为她们,直接把钥匙给了她们。 后来玩家渐渐少了,安今坐在龙背上,手指拂过小萤的发丝,给她扎辫子,正享受难得的宁静,忽然她发现她的手动不了,脑海涌出无数代码,像一股洪流般在她的意识中疯狂地冲刷着。 安今的思维瞬间陷入了一片混沌,原本坐着的小萤毫无生息地倒在了她怀里,周围的场景开始坍塌。 她还从来遇到过这种变故,只能在脑海中急切地呼喊着,【系统?系统?】 【宿主,这是游戏策划在修复副本bug,等副本正式开放时,你会失去记忆重新回到第一关,不用害怕,即便没有记忆,我也会指引你继续做任务的。】 npc虐杀玩家的事在网上不断发酵,等内测玩家差不多都出来时,官方直接关闭了洛水副本的内测通道。 江临一直守着洛水副本,等一个月期限一过,选择再次进入副本中,然而该提示却显示着系统正在维护中。 他整个人脸色都青了,特意去看了公告和游戏论坛才知道一剑霜寒闹出的风波。 特别是看到一剑霜寒叫嚣着要删除洛水这个角色时,江临垂在一侧的手陡然握拳,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 他拿着泰坦锤,当即去找了一剑霜寒,或许一剑霜寒也心虚,害怕报复,已经连着几天都没敢在上线了。 江临直接在大厅发布了对一剑霜寒的追缉令,之后便退出了游戏。 他摘下游戏头盔,幻界里的游戏画面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宽阔空荡的房间。 房间昏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甚至无法辨别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唯一的光源就是电子光屏,映照出男人轮廓分明,但有些苍白的脸。 江临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声音带着长久未开口说话的沙哑,“喂,张秘书,我要入股讯星科技。” 他有想过直接将幻界2直接买下来,但是幻界2是讯星科技旗下最赚钱的游戏,不管他出多高的价位,讯星科技也不会随便卖的,索性直接入股讯星科技。 虽然不能直接买下这个游戏,但是成为了股东,对幻界2这个游戏中也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他不准删除洛水这个角色,策划组没人敢动。 而对于npc虐杀玩家的回应,官方只是将其他玩家闯关成功或失败的游戏录像做了个合集发了出来,表示洛水没有虐杀玩家的倾向,而且副本宣传前就说过是史上最难副本,既然玩家选择参加内测,就要承担后果。 并在最后说到由于通过率过低,暂时关闭内测通道,会调整部分关卡和boss的数值,并在12小时过后,正式向全体玩家开放。 江临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12小时,他正好可以用这个时间休息一下,这样进入游戏后就可以多陪小精灵一会了。 念此,男人眼眸里也泛起了些许温和的涟漪,他熟练地操控身下的轮椅,驶向床边休息。 而在这时,一个帖子在游戏论坛被盖起了高楼。 【你们眼中的富二代江神,只是个拿着父母的天价丧葬费在游戏里装豪的残废。】 江神在游戏里本来就是腥风血雨的存在,这个帖子又起了个那么炸裂的名字,顿时吸引不少人。 没点进去之前,大家还以为又是标题党捕风捉影胡乱杜撰的,没想到又帖子里说得有理有据,甚至找到了七年前的新闻,上面还有配图。 图片上是一个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神情阴郁地望着镜头,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坐在轮椅上,膝盖往下的裤腿空荡荡的。 而这张脸和江临一模一样,不过多了些少年的稚气,但少年身上阴郁的气质和游戏里那个孤傲的江神却有着明显的区别。 新闻上写到:环海大桥连环车祸中的唯一幸存者,其父母皆在车祸中身亡。 25楼:天啊,这个钱他怎么敢花的啊。 141楼:怪不得每年玩家大会,江神都不去,我还以为是因为他给自己的脸捏的太帅太假,怕见光死,没想到是残废。 646楼:哈哈哈巅峰第一玩家哈哈哈,怪不得每天在线时间那么长,现实是个残废,只能在网上找找存在感了。 2115楼:不信,你全家死了也赔不了一个亿,关键江神在游戏里花得可不止一个亿了。 2675楼:妒字旁就该是男的,帖子爆人隐私,等着帽子叔叔上门吧。 17223楼:就是,一群傻逼,就算这人真是江神,你们也不能那么歧视残疾人吧,道德与法治算是白学了。 28633楼:一群妒忌江神的low男的狂欢。 375267楼:坐等江神现身打脸。 那边掐着副本开放时间上线的江临,一上线就收到了许多私信。 [帮派]江水第一帅哥:【帮主你快去论坛看看吧,有人挂你。】 [好友]癫疯第一玩家:【图片图片,江哥论坛说得是真的吗?】 [好友]我不是黑客:【江哥,我这边帮你查到那个帖子是一剑霜寒发的,不过你的信息是再借五百年给他的,这人你可能不记得了,就是之前和抢富豪榜榜一的那个。 】 江临很少看论坛,从好友消息里面看到帖子截图时,眉眼瞬间冷了下来,不过他没有理会。 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甚至没有去所谓的论坛去看原帖,直接点击了进入洛水副本。 不管是出于八卦还是关心,本来见江临上线,赶来想找江临求证的玩家,却只看到玩家已进入副本的提示。 “不是,洛水副本到底有什么啊,江神这都三刷了吧。” “马上玩家大会也快到了,江神是不是想逃避大家的追问啊,看来那帖子里说得八成是真的了。” 亡灵村。 安今迷茫地看向四周,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只到大腿上的草裙。 忽然看到前方聚集着的一群人,安今害怕地想立马转身离开,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光着脚踩在草地上走了过去。 一过去她就被玩家们包围了,“小精灵你好漂亮啊。” “你也是玩家吗?我来带闯关吧。” 一些看过直播的玩家知道这个看着小精灵是最后一关的神秘boss,但他们装作不知道,都想提前和她打好关系。 虽然这些人看着都很和善,但是安今本能地觉得害怕,她躲避着玩家们伸过来的手。 她是谁?她又在哪里?为什么会穿得那么暴露?他们这些人都想干什么? 安今混沌的脑子里满是疑问,这时一道熟悉的电子音响起。 【你叫安今,是保护小反派的任务者,在这个世界里你是一个名为洛水的npc,你现在需要隐藏自己npc的身份,混入玩家中去找一个玄衣战士,然后跟在他身边,剩下的你自己会慢慢想起来的。】 几乎是系统音落下的瞬间,围着她的玩家开始往旁边退了几步,而从中间走来一个背着锤子的玄衣战士。 看到他时,安今心脏忽然一跳,心里的那股恐惧不安顿时消失了。 第146章 第146章游戏里的美貌npcX巅峰…… 男人的身形高大健硕,五官凌厉,本该是给人极强压迫感的长相,但是安今看到他的一瞬却莫名觉得心安。 安今确认这就是她要找的人,脑海里熟悉的声音不会骗她,这个人给她的安全感也不会骗她。 她鼓着勇气,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角,“我也是玩家,我们可以一起组队吗?” 看到小精灵纯净通透如翡翠般的眸子,江临就知道她没了之前的记忆,不过还好,她还是她,他为她跳动的心脏可以证明。 爱上一个npc,注定要接受在无数次游戏重启时,对上爱人陌生的视线。 不记得他了没关系,反正之前他们的相遇相处都算不上有多美好,他们可以重新认识,甚至……重新相爱。 江临的眸光落在攥着他衣角的小手上,抬指划过的她的手背,然后与她十指相扣,“可以。” 听到肯定的答案,安今面上还没来得及绽放出一个笑容,忽然一个天旋地转,整个人就被他横打抱在了怀里。 安今受惊攥着他胸前的衣物,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个动作。 但她好像并不抗拒。 男人如同铁钳一般的手臂,揽在她没有衣物遮挡的腰上,安今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从他手臂上传来的温度,慢慢地她白皙的面上也浮上了一层粉。 江临将小精灵抱到一处没有玩家的地方,打开了商城,依旧给她挑了那套典藏品质的风语者礼裙。 身上暴露抹胸草裙陡然换成了一套素雅仙气的长裙,安今新奇又开心,也知道是面前的男人给她换的。 她望着他,眸光明亮,“谢谢你,裙子好漂亮,我很喜欢。” 说完,安今一阵恍惚,好像不知在什么时候,她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还在回忆间,安今只觉得脚心一阵酥痒,低头看去,男人正半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用身上的衣服给她擦去脚上的草屑。 江临握着小精灵被磨红的脚心,抬眸问道:“疼吗?” 男人的眼眸深邃而温柔,瞧着格外让人心安。 安今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 她是不想穿暴露的衣物,不想光着脚走路,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不疼。” 江临没再说话,亲手给她穿上了鹿皮靴。 【玩家们,请做好准备,亡灵大军即将抵达。】 看到地上缓慢朝他们移动而来的白色亡灵,安今心里一紧,掌心朝上,正想幻化弓箭进入战斗状态,然而一只温热的大掌却扣紧了她的手。 “我来。” 只见男人抬脚一踏,四周的亡灵尽数死亡,安今微惊,忽然明白她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叫她跟着他了。 江临拉着她的手,温声道:“走吧,我带着你闯关。” 安今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对他的依赖和信任。 两人畅通无阻地走到鬼姥墓穴。 “欢迎新人一对。”不倒翁喜娘依旧在摇晃着身子,机械地念着台词。 两人身上衣服也都换成了喜服,江临侧目望着盖着红盖头的小精灵,眉宇间露出些许温情。 上一次是为了闯关走剧情,而这一次,他只当是两人的婚礼。 他牵着手里的红绸,在这个幽暗充满白骨骷髅的墓穴,带着小精灵进入他们的婚房——一座棺材。 经过策划的调整,把棺材内部空间扩大了些,但是两个待在这个封闭的空间还是有些逼仄。 江临让小精灵躺在他的身上,一只手却扣住她的后脑,压着她的头颅,吻上了她的唇瓣。 被亲上的时候,安今的眼睛微微睁大,不解的看向身下的男人。 对上小精灵疑惑的眼神,江临脸不红心不跳道:“我们这是在走剧情,等洞房过后,会见到给我们主持婚礼的鬼姥,只有我们走完这些剧情,才能见到她,等杀死她我们就能通关了。” 说他肮脏卑劣都好,他在引导一个懵懂、没有记忆的小精灵,和他做尽龌龊之事。 他不想小精灵再把他当成什么同行的队友,他是她等待的爱人,是小萤的父亲,这本该就是他们洞房花烛夜。 被男人强势地吻着,安今只觉脑子晕乎乎,思绪完全停滞,可潜意识好像记得这个节点好像确实很重要。 记忆会遗忘,情感不会平白消失。 她不仅没有反感男人的亲近,身体甚至还会下意识地回应他。 直到身上的衣服被尽数褪去,安今才隐隐感受到害怕,但也骑虎难下了。 她坐在男人身上,银白色的长发自然地散落在胸前,发尾扫过男人胸膛时,让江临心口发痒。 他撩起她的银发,眸色愈发深沉,欲望在他的眼中逐渐燃烧起来。 没了长发的遮掩,小精灵浑身赤/裸,只剩下那条坠着叶片的腰链,还缠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无端带着些色气。 男人的劣性根在这一刻完全爆发,他两只手扣紧她的腰,慢慢往下压。 “啊——” 安今小脸滚烫,就像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一样,软倒在他身上。 死寂的四周,两人沉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江临扣着她的手臂肌肉绷紧,上面青筋突起,但他没有动,还在等小精灵慢慢适应。 腰链上的叶片上上下下颤动着,不知过了多久,小精灵的腰背再也直不起来,像是一滩水似的软倒在男人的胸膛上,声音也变得黏黏糊糊,“膝盖……膝盖疼……” 江临从胸腔溢出几声笑声,一个翻身,两人的位置调换。 小精灵那双如翡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被磨得嫣红的唇瓣时不时溢出几声轻泣。 “这个剧情点……到什么时候结束?”安今紧咬下唇,压抑着哭声,泪眼朦胧地望着男人。 江临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动作倒也放轻了些,“等有人来叫我们。” …… “新郎新妇快起来吧,别让姥姥等久了。” 从棺材里跨出去时,安今腿软险些一头栽在地上,然而身后如铁钳般的手臂又揽上了她的腰。 熟悉的力道和气息,让安今的身体像是应激般颤了颤。 江临含笑,将她身上胡乱套上的婚服整理好。 看到他脸上的笑,安今又羞又臊,面上的颜色比身上的喜服还要艳上几分,嘴里忍不住埋怨,“都怪你。” 江临唇角的弧度愈发明显,捏了捏她滚烫的小脸,“这个剧情点你完成得很好,接下来你跟着npc的指引走,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请新妇向姥姥敬茶。” 后面几乎和之前的剧情一样,两人相互配合,引出鬼姥后,江临一招将其消灭。 鬼姥死去,掉落了一段红绳,旁边浮现出一串文字。 【千里姻缘一线牵,情侣装备,佩戴者,无论多远都能感知到对方的位置。】 通关奖励都是随机掉落的,这个道具比起上个桃花孽债签来说,可以算得上鸡肋,但是江临却极为满意。 在他拾起道具的瞬间,两人被传送到第二关。 江临将红绳绑在自己手上,随后拉起小精灵的手,将红绳的另一端系在了她的尾指。 系上的瞬间,红绳消失不见,而两人心间却多一种感应。 安今动了动自己的指节,呆呆道:“你怎么把它用在我身上了?” “因为……喜欢你。”这三个字眼对江临来说实在有些生涩陌生,但还是说了出来。 一段正常的恋爱该从鲜花和告白开始,可他和小精灵在一起的顺序实在颠倒又混乱。 他们还没怎么相爱就有了孩子,还没告白就成了婚有了肌肤之亲,只希望他现在把爱说出口还不算太晚。 对上男人炙热坦诚,又充满认真的目光,安今的心却慌乱了起来,“可……可是……” 她只是个npc啊。 想到这,一股无法言喻的难过涌上安今的心头,原本竖立着的银色发丝间的尖耳,也缓缓地耷拉下来。 她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垂着头,“其实我骗了你,我不是玩家,我只是……只是想让你保护我。” 听了她的话,江临手指微微有些发痒,没有记忆的小精灵真的可爱地让人心头发软。 “你并不需要我的保护,你自己也很厉害。” 江临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继续道:“虽然你不需要,但我也会一直保护你。” 安今迷茫地抬眸,“我也很厉害?” 她怎么觉得自己很弱呢? 她总是很害怕那些玩家,觉得他们都会伤害她,她只想着躲开他们,但是现在却有人告诉她,她也很厉害。 “是的,你很厉害。” 见她对自己的能力没有自信,江临退到一个合理的射击范围,引导道:“不信的话,你可以朝我射箭试试。” 他是一步步看着小精灵如何艰苦地提升战斗力的,即便一切都重来了,他也没有让策划去削弱她的战斗力数值。 安今听他的话,掌心幻化出翠绿色的长弓,将箭头对准了他。 然而就在她即将松手射出箭矢的瞬间,她的手又放了下来。 “怎么了?”江临问。 安今蹙眉,如实道:“我好像……不太舍得伤害你。” 语调轻得像是羽毛轻拂,却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了江临的心上。 小精灵总是这样,三言两语就能轻易地将他撩拨的不成样子。 江临心里悸动,跨步走来揽上她的腰,在她唇瓣上啄了一口,“或许你这是你也喜欢我的表现。” 如果没有重来一回,他看不到一个如此坦诚的小精灵。 安今指尖摸着自己的唇瓣,望着面前的男人,强烈的熟悉感一路攀升。 她应该不会那么开放地接受一个陌生人的吻,也不会为了所谓的走剧情和他做/爱人之间的事。 所以…… 她肯定地问道:“我们是不是早就认识了?” 刚说完这句话,忽然一大串记忆朝她袭来。 第147章 第147章游戏里的美貌npcX巅峰…… 磅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让安今的大脑陷入一片混乱,她捂着头,身形也跟着晃了晃。 江临扶着她,“怎么了?” 望着男人关切的眸子,安今眼里的迷茫懵懂渐渐褪去,忽然抬手锤了一下他的胸口,闷声道:“你好坏啊,明明走剧情不用那样……你骗我……” 想到在棺木里,他哄骗自己和他洞房的画面,安今的脸颊顿时像被火烤过一样,火辣辣的发烫。 羞恼什么的有,更多得是懊恼,怎么没了记忆的自己那么好骗,还被他哄得用那么羞耻的姿势…… 江临微怔,他抬起她的小脸,对上她的眸子,“你都想起来了,对吗?” 副本重新开启,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小精灵竟然还记得他们之前的事,这是否意味着她也脱离了原定程序的控制? 安今点头。 她忽然又垂下了头,用极低的声音问道:“你不是已经闯关成功了?怎么又回来了?” 有没有之前的记忆不重要,两人之间隔的沟壑依旧没有被填平。 她已经成功躲开一剑霜寒对原身的迫害,只要再避开小萤引诱玩家集体自杀这个节点,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江临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的目光无处躲避,只能看着他虔诚真挚的眼眸。 “如果我刚才说的话你不记得了,那我再说一遍,我爱的人在这里,我不愿她一人带着女儿苦苦等待,我想长长久久地陪着她。” 安今的长睫颤了颤,只觉心里裂开了一道口子。 她不会傻到认为江临在说别人,可玩家真的会爱上npc吗?这太荒谬了。 虽然她有着人的灵魂,可她也被禁锢在这个游戏中,爱人之间牵手拥抱接吻,他们虽然也能做,但也隔了一层电子设备。 “我是npc,甚至连这个副本都出不去,可你是玩家……” 他本该有更广阔的活动空间,何必非要跟着她,一遍又一遍闯这枯燥乏味的关卡。 安今慢慢理清混乱的思绪,她不得不承认,没有记忆的她,远比现在的她要坦诚的多,她会接受他的吻,他的亲近,可她却需要顾虑许多东西。 安今深呼一口气,“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但是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你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如果日后你要是想我和小萤,偶尔进来看我们一眼就行了。” 他的这份爱,太过于珍贵,几乎是超乎了一切限制和载体,直击她的灵魂。 可并非所有的爱都要在一起,她会珍藏这份爱,但却无法回应他。 “偶尔看一眼?” 那这算什么?现实一个家,游戏一个家吗? 江临眼底情绪翻涌,有气恼,有无奈,还有一丝隐隐的痛楚,气恼她看轻他的爱,也心疼她那么轻易地把自己放置在一个可有可无地位置。 万一他是个只想和她发生关系,追求快感的混蛋呢?毕竟这只是个游戏,成本低无风险又不用担责,甚至只要他不去找她,她也无法来烦他。 多好的情人选择啊。 他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精致漂亮的面颊,吓唬她,“要是以后,我有了自己家庭,把你们忘了,再想不起来看你们了呢?” 安今心里忽然被刺了一下,极有可能发生的现实赤裸裸地摆在她面前,她才发现她没有那么坦然,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眸光黯淡,“没关系的,本来就现实更重要些。” 如果有人看重游戏大过现实的一切,那才是昏了头。 江临不满意这个回答,看着她的目光深邃晦涩,声音却轻又缓,“那你知道我的身份吗?知道我现实的生活吗?为什么会笃定我在现实会比在游戏里过得好呢?” 接连几个问题砸在安今心间,让她不禁一愣。 的确,她对江临的了解仅仅局限于游戏中的那个形象,对于他在现实中的生活和身份,她几乎一无所知,剧情里也从未提过。 但她觉得在现实生活的他也会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毕竟俊朗的外表加上不菲的身家,再差也不会差得哪去。 望着她愣神的样子,江临捧着她的脸,缓缓凑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仔细地打量她的神色,然后慢慢吻上了她的唇瓣。 小精灵不会拒绝他,不管在一周目四十关的花海里,还是二周目第一关的鬼姥墓穴里,不管有记忆,还是没记忆,她从来没有抗拒过他的亲近。 要说她不会拒绝人吗?并不是,她很抗拒其他玩家的靠近。 “如果我说我现实是一个身材矮小相貌丑陋的人,你现在会抗拒我的吻吗?” 被他的气息完全覆盖,安今仰着头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双手揽上了他的腰。 外表只会影响人的第一感官,而他们在一起经历那么多,是他给她穿上蔽体地的衣物,是他教她拿起短刀,是他在她虚弱期寸步不离的保护她,她又怎么会在意世俗的外表。 “那我是一个双腿残疾的精神病人呢?”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却带着安今无法承受的厚重。 安今的心突然揪了起来,胸口忽然有种喘不气的闷痛,多希望这也是他拿来试探她的话,但这好像是真的…… 人总是会把真话混进假话里,小心翼翼地窥探别人的态度。 安今的眸子瞬间被一层水雾笼罩,泪水从眼角滑落,滚入两人相贴的唇齿间,江临也尝到了前所未有的苦涩。 曾经不愿接受、想极力隐瞒的现实,如今被他主动诉说出来,讲给爱人听,江临恍然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临缓缓松开了她,蹭去她面上的泪,“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选择战士这个职业吗?” “因为我想要一个健硕的身体,去代替自己现实残疾的身体。” “在幻界2里,我可以跑,可以跳,可以通过打斗缓解我的狂躁症。” “在你所说的现实世界,我只能坐在轮椅上,缩在昏暗的房间里,可在这里,我有你和小萤,有健全的身子。” 听着他平静的讲述,安今哽咽的喉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眼里蓄满了泪水,像是一湾快要决堤的湖水。 男人声音低沉,带着些落寞,“即便这样也要驱赶我吗?” 安今的泪水不受控制地籁籁落下了,不停地摇头。 她不知道他现实所承受的一切,也没有想过会是这个样子…… 难怪他每天的在线时间会那么长,难怪他讨厌那些主播录他。 以江临在幻界中的人气,大家都猜过他的身份,统一认定他是个悠闲惬意的富二代。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足够的时间和金钱浪费在游戏上。 就连安今也是那么想的,可如今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却只有心疼。 她紧紧搂着他的腰,肩膀剧烈地颤抖,声音压抑到几乎破碎,“我没有驱赶你,我只是不想以npc的身份把你的一生困在这里,如果你一直呆在这里,你的家人也会担心的。” 江临轻抚小精灵颤抖地后背,轻飘飘揭开深埋在心底的往事,“没有什么家人,我的父母早在七年车祸中去世了。” 七年前,他拥有顶尖的家世,优异的成绩,常常出现在各大竞赛的颁奖台上,也养成了他充满傲气,禁不起打击的性子。 那场车祸几乎夺走了他的一切,爱他的父母,健康的身体,以及他自信张扬的性子,让他的人生跌入谷底。 曾经看向他崇拜、惊羡的目光也变成了同情和可怜。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接触到了幻界2这个游戏,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凭着过人的技术,满级的装备,巅峰第一的名头,彷佛让他又回到了那个万人瞩目的时候。 他不在乎给游戏充多少钱,只在乎自己的战绩和各种排名,直到他遇到了怀里的小精灵。 听了他的回答,安今呼吸一滞,搂着他的力道更紧了些,“以后我和小萤会陪你。” 说完安今低垂眼睑,忍不住喃喃道:“如果我能到你的世界就好了。” 现实的江临才是最需要陪伴的。 知道小精灵在心疼他,江临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你不需要成为现实的任何一个人,因为无法接受别人落在我残肢上的目光,我不会出门,我们也不会相遇,在这里就很好。” “其实我甚至庆幸过你是这个游戏里的npc,你不知道我糟糕的过往,我也可以站着拥抱你。” 安今心里愈发难过,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忽然耳朵微动,身后传来几道男声。 “江哥。” “帮主,帮主。” 一个留着兽耳的男人气喘吁吁地率先跑到他们面前,“江哥,终于追上你了。” 气刚喘匀,他就焦急道:“江哥,你看到那个帖子了吗?小黑都查到发帖的龟儿子是谁了,兄弟们只等你一声令下了。” 安今望着他头顶癫疯第一玩家的ID,问道:“什么帖子啊?” 癫疯看到帮主怀里还有小精灵瞬间瞪大了眼睛,嘴里也没个把门,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就是那个一剑霜寒在游戏论坛造谣江哥,说帮主是个拿父母丧葬费装豪的残废。” “还有[再借五百年]那个出生,他又回来了,一直在世界大厅叫嚣说江哥你不回应就是心虚承认了。” 第148章 第148章游戏里的美貌npcX巅峰…… 闻言,安今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望向身边的男人。 他本就想逃离现实,在游戏里寻求慰藉,可如今现在有人把他埋藏的痛苦揭露出来,无疑是在遭受二次伤害。 一剑霜寒,又是他! 安今攥紧拳头,心里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怒气。 江临望着小精灵炸毛似地竖起地尖耳,唇角扯了下,捏了捏她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安今抿了抿唇,“你需要回去处理一下吗?” “都行。”江临神色平静。 说实话,他原本也以为自己会很在意,但实际上这件事并没有在他心里掀起太大波澜。 当然这不意味着他会轻易放过那些人,只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那你回去吧,我在这等你。” 这种事还是越早解决越好,舆论扩散越大,对他的伤害就越大。 “好。”江临顺势握紧她的手,神色认真,“我很快回来,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癫疯看着两人亲昵的互动,心里忽然升起一个想法,江哥三刷洛水副本该不会是为了这个小精灵吧? 当时有人往帮派群里发一剑霜寒的直播录像,他们都一度觉得两人关系不正常,还以为是江哥铁树开花,交了小女朋友。 直到最后才知道这小精灵是游戏npc,可怎么瞧着江哥还是一副沦陷的样子。 这小精灵是漂亮,但她也只是个npc啊。 癫疯神情复杂,也觉得自己再呆在这有些多余,拉着帮派几个兄弟到一边去了。 “癫疯,帮主打算怎么做啊?你怎么不让我们过去。” 原先癫疯也是担心江临的,但真正看到他后,反而放心了,他向来无脑崇拜江临,摆摆手道:“放心,江哥是什么人,咱们传信到了就行,这点小事,江哥肯定能处理好的。” 那边江临回到现实时,发现幻界2官方已经把论坛的帖子删了,还用官方账号发布了条声明:玩家江临是我们的江总哈。 并贴出来对[再借五百年]和[一剑霜寒]两位违规玩家,进行永久性封号的处罚。 江临刚刚入股讯星科技,不意外游戏官方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但还是联系了助理处理后续。 再借五百年涉及侵犯公民个人信息安全罪被警察带走讯问,而一剑霜寒被全网封杀,还因涉嫌侵犯公民名誉权和诱导网暴等罪名面临天价民事赔偿。 这一场事端本该就此平息,然而幻界官方下的一条评论引起了另一场风波。 “江总?该不会是那个著名天使投资人江总吧。” “救命,好像是真的是,我去看了讯星科技的股东名单,真有江总的名字。” “老天爷这个玩家的ID好像也是江总的名字。” 要不是官方的这个声明,没有人把一个游戏玩家和一个商界著名的投资圣手联系起来。 江临这个平平无奇的名字是在三年前出现在商界视野的,原因无他,因为三年忽然出现了几家势头很猛的上市公司,那些老总在面对采访时多次致词感谢江总在公司创业初期提供的投资帮助。 没有江总,就没有现在的XXX公司,相同的话出现不同公司不同的行业的发布会上,瞬间引起了大家的广泛关注,一查这背后果然是同一个人。 最可怕的是现在大家耳熟能详的企业,背后都有他投资的身影,身价甚至不能用钱来衡量。 自那以后,江临也成了各大财经频道最想专访的人物,可他身份成谜,从不出现公众场合,甚至受过他恩惠的一些公司也没有人见过他,合作什么的也都是江总手底下的助理和秘书在谈。 就这样神秘的人,竟然出现在一个游戏里。 “卧槽,早就听说幻界2有钱玩家多,现在连投资圣手江总都炸出来了。” 随着江临的身份被网民扒开,游戏论坛也炸了。 13楼:卧槽原来江神的身份那么吊。 283楼:不管在现生还是在游戏里,江神都是江神啊,老子是真佩服,现在抱大腿还来得及吗? 4321楼:怪不得,江神出手那么大方,看来一亿块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洒洒水的事。 7351楼:这反转真是绝了,江神哪里还有装壕,人家本来已经壕无人性了。 之前那个帖子引起的风波就那么被淹没了,但是也有心细的网友发现,关于玩家江临是否残疾这项事,并没有官方澄清证明。 但大家也都只会在背后说说,一般没仇没怨的,也不会跳到人家脸上开大。 毕竟就算是真的,现在科技那么发达,只要装上义肢,也和常人无异,而且他过人的身家足以掩盖着微不足道的缺点—— 那边江临挂机的时候,安今处理完第二关的石头怪后,就一直守着他。 男人坐在石块上,背脊挺得笔直,面部轮廓分明,睁眼时显得冷峻坚毅,如今闭上了眼,额前碎发垂下来又透着些柔和。 安今一会摸摸他的手,一会捏捏他的脸,想到最开始在他挂机的时候,还想拿他来试伤害反而被抓包的事,她眼里也不由露出些笑意。 忽然她掌心的睫毛颤了颤,她的手腕也被握住了,之后就听到男人含笑的声音。 “怎么总在我不在的时候招惹我?” 安今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看到他这副样子也知道他没有被那些糟糕的事所影响到。 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下意识地如实回了他的话,“因为不能动的你看起来比较好欺负。” 江临挑眉,起身将她抵在石壁上,声音低沉又带了些撩人的意味,“可我看你却觉得是什么时候都好欺负。” “唔……疼。” 这一关是四周都是坚硬的石壁,膈得安今腰疼。 江临没再闹她,帮她揉了揉腰,轻笑道:“那我们到下一关。” “吼——” 忽然一阵龙吟传来,金龙从远方的天际飞来,落在两人脚边,龙首低垂着,似乎有些委屈。 “咦,小金?”安今面露喜色,要是它不找来,她都快把它给忘了。 副本的一切数值都回到了原点,而金龙却还一直留在最后一关,估计是感受到了他们的气息,特意寻过来了的。 见到第二关的玩家越来越多,江临伸手揽住小精灵的腰,纵身跃到龙背上,“走吧。” 洛水副本72关,江临闯了三次,第一次他眼里只有通关,第二次教导小精灵变强,这一次他们游山玩水,也不着急赶路,才有空感知每一关的风景。 由于已经正式向全体玩家开放,洛水副本里也算是彻底热闹了起来。 在江临的身份曝光后,一些公司负责人甚至专门下载了幻界2,来游戏里找到江临,想推销自家公司,拉投资。 毕竟一个只投资参与分红,不插手公司管理的财神爷,哪个公司不想要? 江临现实不愿与人接触,对于在游戏里找上他的人,倒也有几分耐心。 但后来人逐渐多了,他就愈发不耐,直接让他们去联系他的助理。 两人骑着金龙身上,走过一关又一关,遇到剧情里欺负过洛水的玩家,没等他们走到最后一关,安今就直接把他们打出了副本。 后面甚至不用安今出手,她指哪江临就打哪。 两人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让本来知道她是最后一关的boss,想过来提前刷好感的玩家,都被吓得不敢来了。 从原剧情里玩家眼里的福利npc,变成了需要讨好才能顺利通关的神秘boss,安今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生存危机解决了,小萤不出意外也在她肚子,任务发展也很顺利,安今的精力也慢慢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金龙在天上飞着,掠过云层,安今坐在男人的怀里,望着湛蓝的天空,好奇地问道:“你们那边的天气怎么样?” 江临沉吟片刻,“很好。” “晴天?” “嗯。” “骗人,我刚刚还听到了两个玩家说你们那里最近是梅雨季。” 安今扭过身来,捧着他的脸,“我在这里感受不到四季和天气,你每天清晨起来在窗口看一眼,然后告诉我好不好?” 江临向来不会拒绝她的要求,只说了声好。 在经过每天必要的睡眠后,江临简单洗漱过后就准备上线游戏了,可耳边又忽然想起了小精灵的话。 他不禁停下动作,控制着轮椅,驶向窗口,将窗帘拉开。 随着“唰”的一声,一束刺眼的光迫不及待地挤了进来,让江临不适地闭上了眼睛。 在睁眼,昏暗的房间已经完全亮堂了起来,驱逐了满屋陈旧腐朽的气息,叫江临觉得有些陌生。 这次是真的晴天。 看完天气,江临又将窗帘拉了起来,佩戴好了游戏头盔。 幻界2里永远四季如春,阳光洒下,绿草如茵,微风轻拂。 广袤的草地上,玄衣战士枕在绿裙小精灵腿上,一睁眼就是小精灵温柔可人的笑颜,“早安,阿临,昨晚你有好好睡觉吗?” 在有次发现他在线时长超过48小时后,安今才知道他的生活作息很不规律,自那以后每次便会叮嘱他好好睡觉。 江临晃了晃神,只觉爱人的笑颜比他早上看到的阳光还要暖上几分,他眉眼柔和,“嗯。” “那今天外面的天气怎么样?” “很好,是晴天。” 第15关,小萤如约而至。 第18关,安今牵着江临回到了精灵王国,将采来的花蜜分给亮亮闪闪,也见到了忻水。 忻水依旧是傲娇又别扭的性子,但却偷偷目送他们离开了迷宫。 第21关,小萤出生了。 江临抱着刚出生不过巴掌大的女儿,忽然觉得,重来一遍是对他们一切不美好的修正。 他们以爱人身份重走曾经走过的路,这一次他没有“勉为其难”地接受这个孩子,也没有萌生把她们丢在18关的精灵王国的念头,更不会再随意离开这个副本…… 第149章 第149章游戏里的美貌npcX巅峰…… 这次江临没有给小萤喂那么多奶粉,而是两人一点点地看着小萤长大。 安今也曾遗憾当时她急于提升战斗力,不能时时陪在女儿身边,如今闲来下来了,照顾女儿就成了两人唯一的事。 小萤还有翅膀的时候,很喜欢坐在江临的肩头,她身上就穿着个口水兜,还未长长的头发扎成了个冲天辫,配上圆溜溜的眼睛看起来萌萌的。 等没精力了就会煽动翅膀窝在安今怀里,安心睡过去。 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并没有刻意避开玩家们,特意是小萤叫江临爸爸的时候,都会引起许多玩家异样的眼光。 “江神在这个副本怎么天天和这个npc混在一起?竟然还有个孩子。” “就算江神身体……,但凭着他的身家也不至于连个女人都找不到吧,也不知道图啥。” 虽然江临总来不在意这些言论,但是安今听了还是忍不住难过。 她一手抱着睡着的女儿,拉了拉男人的衣角,望着他的眸子,认真道:“洛水是npc,但我不是。” 江临闻言垂下眸子,摸了摸她垂落的银发,轻声道:“我知道。” 爱是自私的占有,但也是无私的成全。 一个什么都不懂,只依靠程序设定,把他当成爱人的npc,在他说要留下来时,第一反应绝对不是推开他。 一个npc,也不会关注他的现实如何。 但她总是小心翼翼地窥探他的现实生活,让他把窗帘拉开,感知外面的天气,让他早睡早起,保持睡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江临也不记得自己的狂躁症有多久没有发作过,甚至就连自己的腿,也能坦然接受定期体检。 他不再糟践自己的身体,也企图让自己的寿命长些,能好好陪着爱人和女儿。 虽然进入洛水副本的玩家们不理解他们的关系,但他们在地上一边苦哈哈的打怪,抬头却看到在天上骑着金龙飞的一家三口,也不得不感叹。 巅峰第一玩家就是不一样啊,这个高难度的副本都能被他玩成养成游戏。 第40关粉色花海里,有一小片塌陷的地方,周围的花丛微微晃动。 安今身下是残败的花枝,挤压的汁液黏在她身上,精致白皙的小脸一片艳色,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开,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淡淡的齿痕,仿佛刚刚被人轻轻咬过。 而一旁的男人衣衫整齐,看着格外正经,手下却有条不紊地帮她把上卷的裙子拉下来,又帮她捋了捋凌乱的发丝。 待余韵过去,安今含春的眸子嗔视着他,“你也不怕有人?” 男人眉眼温柔,“不会的,我叫小金带着小萤在守着呢。” 安今忍不住在他胸口锤了一下,“你就知道忽悠女儿。” 江临含笑拉着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一口,“我很早就想那么做了。” 安今忽然想到一周目时,两人在花海里意乱情迷时的吻,脸上的热度愈发无法消退下去了。 “爸爸妈妈。” 女孩欢乐清脆的声音传来,两人不约而同望了过去。 只见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穿过花海,身后身形硕大的金龙像是个小跟班一样跟在她身后。 一代游戏有一代人的记忆,幻界2的玩家换了一批又一批,曾经巅峰第一玩家似乎也成了这个游戏的npc。 来过洛水副本的玩家也都见过他们一家三口的身影,高大的玄衣战士,绿裙尖耳的漂亮精灵,永远笑着的双马尾小女孩。 这一幕也几乎成了洛水副本的剪影。 但一个游戏的寿命能有多长呢? 科技发展,社会日新月异,老玩家慢慢退游,幻界2也正在被这个社会淘汰。 江临曾经的游戏好友id都变成了灰色,下面标着已离线9年、15年、甚至30年。 后来讯星科技不愿意再负债运营,想砍掉这个游戏,江临不同意,直接将这个游戏买了下来。 安今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小萤诱导玩家集体自杀的节点早已经过去了,但她还是选在继续停留在这个世界。 他们的样子不会变老,小萤也不会长大,感受不到外界的时间流逝,但她能感知到副本里的玩家越来越少,也能感知到男人动作不再灵活。 虽然副本难度高,但是装备爆率高,还是有很多玩家愿意来挑战的,但后来整个副本也只剩零星几个人了。 再到后来她的活动范围不再局限于副本的七十二关,甚至可以带着小萤,随意到玩家大厅。 安今和小萤被江临带领着开辟了很多新地图,但在这里玩家依旧很少,处处透着一股冷落萧条。 安今隐约感到了什么,但也只当作不知道。 可到后面,江临挂机的时间越来越长,游戏上线的时间越来越短。 直到有一天,她再也没有等到他上线—— 江临这个名字毫无疑问是一个商界的传奇,他大力投资全球仿生义肢和外骨骼创业公司,让所有因意外事故失去肢体的人都能重新回归正常生活。 不仅如此,还致力于慈善事业,成立了临水福利基金会,建设福利院,开办希望学校,但凡无家可归或是经济条件差的孩子,都能在他的希望学校一直免费读到高中,若是考上大学,基金会依旧会继续提供资金支持。 因为早年他独具慧眼,名下所投资的项目没有一个是亏损的,所以他投资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商界的广泛关注,直到他的中晚年,买下了一个亏损的游戏,还不断往里面投注了大量资金的举动让大家困惑不已。 大家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有财经记者登上了游戏论坛,根据玩家们数年前留下的帖子发现他是为了一个游戏里的npc——精灵公主洛水。 据玩家说,他和那个精灵npc举止亲密,甚至还有一个孩子,大家都见过那个孩子叫他爸爸,他们就像是一家三口似的出现在游戏各个角落。 记者很难想象,一个现实优秀到堪称传奇般的人物,会在一个游戏世界,和一个虚拟的人物产生的那么大的羁绊。 但是职业的敏锐让他很高兴这个发现,甚至发出邀约采访,想将江总与洛水的故事拍成纪录片,可惜被拒绝了。 记者很遗憾。 在记者即将退休时,当他看到用江总单独成立了一个基金会,用其财产去支撑这个游戏继续存活时,他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再次发出邀请,没想到江总同意了。 也是这次采访让大家惊然发现,这个身价过千亿,让所有残疾人重获新生的人物,自己却始终没有走出阴影。 为了残缺的身体不被看到,他一生没有结婚,没有子女,昏暗的房间里却放满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那是一张张游戏的截图。 现实白发苍苍,只有几根手指能动的老人,在游戏里还是那个高大威猛的玄衣战士,头上顶着巅峰第一玩家的称号,意气风发地骑在黄金巨龙上,带着他的妻儿,在高空中翱翔,在花海里翻滚。 纪录片的最后,弥留之际的江临躺在病床上表示将自己所有的遗产,除了支撑幻界2游戏继续存活下去的资金外,剩余部分全部用于慈善事业。 他只希望接受基金会救助的人,都能到幻界2中,为他的爱人献上一束花。 记者将纪录片取名为《跨越次元的爱》,经过艺术润色的纪录片播出后,被各大媒体转载,大家纷纷为之触动。 特别是片尾的结束语:她是他坠落中唯一的救赎,而爱他是她既定程序里的首次反叛。 纪录片爆火后,哪怕没有接受过救助的人也纷纷下载了这个被时代遗忘的游戏。 那边安今也发现幻界2的玩家忽然多了很多,她明明不认识他们,但是他们好像都认识她,给她送上新鲜的花朵,对她说:“你的爱人很爱你。” 安今眼里的光彻底泯灭,也知道她真的等不到那个人了。 她僵硬地接过一朵朵鲜花,“谢谢,我知道。” 小萤看着来来往往的陌生人,还不太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她拉了拉妈妈的手,歪头问道:“妈妈,爸爸呢?” 安今强撑的平静险些被女儿纯真的话给击破,她蹲下来紧紧搂住女儿,声音微微哽咽,“他去了另一个世界。” 耳边响起女儿细微的哭声,安今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她声线颤抖地问道:【系统,小萤还是产生了自我意识是吗?】 【是的。】 安今乞求,【系统,那你能不能把她送到现实世界去?】 既然产生了自我意识,小萤就不能再算是npc,要还是一直待在机械重复的世界里,无尽的寿命也成了巨大的折磨。 系统沉默了许久,【能是能,但这需要消耗你的愿力,愿力是你完成任务的奖励,也是你复活重回现实世界的根基,如果使用了,你可能要再多做几个任务,才能弥补回来。】 安今闭上眸子,坚定道:【用吧。】 江临走了,她也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这个世界,但又如何忍心让小萤一个人留在这个逐渐衰落的游戏中。 【好。】 后来,那些看过《跨越次元的爱》慕名而来的玩家们,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洛水了,甚至他们的孩子也不见了。 可是连游戏官方都无法做出合理解释,这让两人的故事更多了几分传奇的色彩。 小萤离开这个副本后,安今没有立马离开这个世界,而是以灵体的形态在现实世界里陪了小萤一段时间。 小萤的意识到了福利院里一个意外去世的三岁孩子身上,不过小萤没有了之前在游戏中的记忆。 她小小的身体坐在餐桌上,在老师指导下学习自己吃饭,和小朋友们一起做游戏,整个福利院都充满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福利院是临水基金会名下,资金充裕,孩子们生活过得很好,老师们也都能耐心宽和。 看着女儿慢慢熟悉福利院的生活,安今在小萤午睡时,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就离开了。 灵体飘出福利院,安今就看到了附近商场大屏上播放的纪录片。 在片末,安今第一次看到现实的江临。 很陌生,很苍老,身上插满了管子,可在说起对她的爱时,她却从那双浑浊的眼睛看到了玄衣战士的身影。 安今眼里闪过泪花,【系统,封存情感,我们去下个世界。】 第150章 第150章【番外if线】我和网游大…… 在大学前安今一直都是个乖宝宝,努力学习,考上了最好的大学,循规蹈矩的前半生,唯一做的出格的事就是在大学期间和一个没见过面的男人谈了段网恋,甚至不远万里的去找他…… 安今第一次接触幻界2这个游戏是在大一被室友拉着入坑的。 从未接触过游戏的她,一下子就被幻界2精美的画面,真实的体验感吸引了,甚至一开始就用了零花钱氪了金,选择了精灵射手这个职业。 可惜室友带她入坑之后,就迷上了其他的游戏,只留她一个小菜鸡在游戏里砍草射箭。 不过她很快就拜了一个师父,技术也突飞猛进。 不知道第几次见到室友对着游戏光屏傻笑,任思婷终于忍不住了,“今宝,你谈恋爱了?” 室友的声音把安今从游戏拉回来了现实,她面上泛起一丝羞涩的红晕,“没有啊,我在和师父刷副本呢。” 任思婷看到她这副娇羞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她上去揉了揉少女精致的小脸,“好啊你,竟然还是网恋,用你这张脸网恋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说,你到底看上他哪了?” 少女澄澈漂亮的眸子眨了眨,“他会陪我玩游戏啊,把残血的boss留给我补刀,还会把装备让给我。” 任思婷恨不得摇醒她,“这就是带妹的基操啊,就这安大校花你就沦陷了,被你那些天天在楼下给你送花送礼物的追求者听到估计要哭了。” “不对,你真谈了?” 安今摇头,神色惆怅,“他好像不喜欢我,只和我谈游戏的事,我平时找他聊天他就很冷淡。” 一个纯新人小菜鸡,平时她在游戏里也就只能做做基础任务,结果幸运地被抽中成了最强副本的内测玩家。 连对游戏规则还不太能明白的安今,看到发布的短信说她是幸运的,她真信了,就直接点击接受了邀请。 等一进到副本里,她就感觉不对劲了,周围的玩家都穿着流光溢彩的衣服,头上顶着珍奇的称号,基本都是85级以上的高端玩家,而她只有……5级。 她不仅穿着朴素,头上顶着的称号还是幻界新秀,手里还拿着最低级的短弓,所以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玩。 关键一时半会还出不去,安今自己也很郁闷,然后她在一群花里胡哨的技能特效里,看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玄衣战士,周边还有亡灵在啃他。 难得遇到她的一样菜,穿得又朴素的玩家,安今竟也有几分惺惺相惜,便想出手帮他。 结果还没熟练技能,一箭射到了他腿上去。 等人站起来,安今才看到他头顶上巅峰第一玩家的称号。 安今被吓的连忙道歉,可对方不仅没有怪她,还带着她一起做了第一关的双人任务,纯新人什么都不懂的她那里知道人家只是临时组队过关而已,到了第二关还厚着脸皮跟着他。 凭着新人无知的勇气,稀里糊涂的抱上了大佬的大腿,成了他的徒弟,还加入了他的帮派。 两人天天在一起玩游戏,安今还真生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甚至生出想主动出击的念头。 她求助感情经历丰富的室友,任思婷看了两人的聊天记录,才发现安今口中天天提到的师父竟然是巅峰第一玩家江临。 本来她还怕室友被坏男人骗,知道后甚至主动叫安今怎么去勾搭人。 然后安今就红着脸,换上了一条短裙,拍下了一张心机的照片。 【我们学校食堂的水果捞好好吃。】 说的是水果捞,照片里最醒目的却是桌子下纤细白嫩的腿。 发完安今整个人羞耻极了。 滴——一阵特殊的消息提示音响起。 那边昏暗的房间里,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手指微动,点开了聊天框,在看到图片后,整个人愣了愣,神情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江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给他发这种照片,犹豫片刻,敲出了一个字。 期待了半天只收到一个“嗯”的安今,挫败极了。 任思婷啧了一声,“大佬就是难搞,今宝别伤心,他肯定是不知道你是个大美女。” 安今也没有气馁,只要他还肯回她消息,她就是有希望的。 【春天到了,我们学校的花开得好漂亮[图片图片]】 【呜呜,好讨厌早八。】 江临:【花很漂亮,要好好上课。】 江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游戏里收的小徒弟,越来越喜欢给分享生活中的琐事,但是他却忍不住会认真回复她的每一条消息。 每天甚至会暗暗期待她的消息,生活中再寻常不过的细碎小事,打在聊天框里,却彷佛带了魔力般一点点敲开他封闭已久的心。 【师父,你看我新买的小裙子好看吗?[图片]】 【今天天气好好,室友帮我拍了几张照片,江师父,你觉得哪张好看?[图片][图片]】 【江师父,这个师徒的标好难看啊,我们要可以绑那个粉色爱心的恋人标吗?】 江临看到这条消息时,久久不能回神。 他没有回复,打开了相册,看着少女一张张明媚照片,慢慢握紧了手机。 从这段时间的聊天中,他慢慢拼凑出了一个现实的她, 在游戏里那个技术不好的小精灵,现实却是个极为漂亮的女孩,明媚自信,热爱生活,就读于国内top1大学。 而他…… 江临厌恶地看了看自己的腿,手机里却回了个“好。” 反正只是网恋,不会有人知道他的情况…… 安今收到回复后,激动地一晚上没睡着,身份的转变也让两人的关系更加紧密,安今也忍不住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 【阿临,我们可以开视频吗?我想看看你的样子。】 江临沉默了许久,他操控着轮椅,将窗帘拉开,让屋子亮堂些,然后双手撑着身子,从轮椅坐到了凳子上,几次调整镜头,确保残肢和轮椅不被看到才回了一句,“好。” 在视频电话未被接通的几秒,安今几次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她爱的是阿临这个人,不管他长成什么样子,她都会接受的。 滴的一声,视频被接通了,安今的呼吸停滞了几秒,然后就在手机屏幕见到了和游戏里玄衣战士一模一样的脸。 安今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甜甜地唤了一声,“阿临。” 少女叽叽喳喳地谈着她在学校发生的事情,男人始终耐心的听着,时不时回应几句。 “对了,阿临你不用给我买那么多东西的。” 自从安今告诉男人自己的学校地址后,就经常不断地收到各种礼物,小到外卖蛋糕,大到奢侈饰品。 最初安今还以为是网购的普通饰品,直到她的室友告诉她,她脖子上的一条普普通通的项链能值她们老家县城一套房。 安今当即觉得项链有些烫脖子了,想东西退给他,但不知道他的信息也不知道往哪退。 江临看着屏幕里的少女,温声道:“没关系,你喜欢就好。” 他隐瞒了自己的残缺,欺骗了一个纯真的少女,所以他只能在其他地方上尽量弥补她。 安今知道恋人在游戏里也是富豪榜榜首的大佬,条件优渥,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接受那么贵重的礼物,“阿临你住在哪里,我也给你买礼物吧。” “不用。” 安今神色苦恼,他对她很好,她也几乎毫无保留向他诉说自己的一切,可他却很忌讳透露自己的信息。 两人这样的关系持续了两年,安今不再满足他们的关系仅在于网上和游戏,正巧官方透露出要举办玩家大会的消息,安今鼓起勇气,给他发去了一条消息。 【阿临,我们一起去吧,我想见见你。】 可始终没有收到回复,安今上课都心神不宁,到晚上却收到了一条冰冷的消息。 江临:【我腻了,分手吧。】 安今愣了许久,前一秒还和恋人甜蜜的道完早安晚安,下一秒被甩了,任谁都接受不了这种落差,她不接受这个分手理由,当即弹去视频,却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第一次被分手,安今在宿舍哭了好久,室友轮番安慰她。 “今宝,别哭,虽然被分手,但你看看,你们异地,不仅没被他占便宜,还白得了那么多礼物,怎么也不亏是吧。” 说起这个安今更难过了,她不信他对她那么好,却一点都不喜欢她。 她不死心地想追到游戏去找他,却发现两人的恋人关系也被解除了。 安今又是好一顿哭,情绪低落了好几天,直到她看到游戏论坛爆出的那条帖子《你们眼中的富二代江神只是个拿着父母天价丧葬费在游戏里装壕的残废》。 当看到照片里坐在轮椅上满脸阴郁的少年,安今的心脏猛地抽疼了一下。 她要去找他。 安今翻开一个柜子,他鲜少透露自己现实的信息,这几年给她送过不少大大小小的礼物,而所有的寄件信息她都保留了下来,地址来自不同地方,结合两人聊天中获取的信息以及他拍摄的照片,安今锁定一个位置。 昏暗的房间一片狼藉,电脑屏幕破碎,零件散落一地,家具东倒西歪,物品散落了一地。 忽然一阵突兀的门铃声在别墅中响起。 坐在轮椅上满眼死寂的男人,机械地操控着轮椅,去将大门打开,抬眼就看到了门外红着眼眶的少女。 她穿着嫩绿色长裙,像是破土而出的绿芽,宣告着寒冷冬日的逝去。 江临瞳孔微震,拉着腿上的毯子遮住自己的残肢,被戳痛的自尊心,让他的语气变得十分糟糕,“谁让你来的?” 少女眸中浮现出一丝委屈的光,“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见到朝思慕想的人,江临实在对她说不出狠话,脑海里各种暴虐的情绪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自暴自弃地掀开毯子,像是撕开最后一层蒙羞布,“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的样子,游戏里我是巅峰第一玩家,可现实我只是个残废,不能抱你,我还有……” 还未等他说完,少女就冲上来抱住了他,温热的泪水也灌进了他的脖颈。 “你不是残废,我不想你那么说自己,现在国内已经有了最好的仿生义肢技术,你能站起来的,你不愿意戴义肢,我也可以推着你,你要是不能抱我,我就抱着你。” 江临紧握的双手慢慢松开,伸手轻轻回抱住了她,自私地想将这唯一的色彩永久地刻在他漫长的岁月。 少女20岁的初夏,带着一腔孤勇去往陌生的城市,不仅拯救了一个坠落的灵魂,也收获了一份最宝贵的感情。 后来江临走出了昏暗的房间,定期接受心理疏导,开始尝试带上假肢,在爱人的陪伴下练习行走。 然后两人携手一起参加了玩家大会,前段时间爆料贴引起的风波,在发帖人[再借五百年]被刑拘以及玩家大会出现的一对般配的俊男美女所平息。 甚至不用介绍,玩家们都知道他们二人的身份。 “我去,帮主,帮主夫人,你们竟然长得和游戏里一模一样。” 癫疯挤眉弄眼道:“江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到你们二人的喜酒啊?” 安今和江临两人相视一笑。 江水盟的人确实没有等多久,在安今毕业之后两人就举办了婚礼。 婚后三年,他们有了一个女儿,取名为小萤。 150-160 第151章 第151章柔弱表妹X温润世子表哥1 天色刚微微亮,永宁侯府的奴仆就开始忙碌了起来,井然有序地清扫庭院、整理花草。 今个是在歙州担任知府的世子爷,述职回京的大日子,府中一派喜色。 得知儿子要回来,崔淑兰一早带着人候着了。 楚香玉抱着母亲的胳膊,撒娇道:“许久没见到哥哥,也不知道哥哥会给我带什么新奇玩意?” 崔淑兰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竟只想着礼物,不想你哥哥。” “你瞧瞧阿芜,早早就盼着你哥哥回来了。” 一旁被点到的安今面露迷茫,她不过是刚来还不太清楚剧情到了什么时候,多问了一句姨母世子表哥什么时候归家,怎么就成了盼着他回来了? 不过念着原身就是心慕表哥的,她也适当露出了个羞涩的表情。 楚香玉大度道:“那我把哥哥让给芜妹好了。” 就在几人谈笑间,一辆马车低调又不失华贵的马车停在门前,车帘轻动。 “小妹,这是要把我让给谁?”男人的声音温和悦耳,像是潺潺溪流。 一个极为清俊的男子从马车走下,抬眼过来,他那如墨画般的眉眼般也清晰地印众人眼中。 他身着月白色锦袍,衣摆和袖口绣着银丝勾边的竹叶暗纹,腰间同色丝绦上,系着一枚羊脂玉配,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几缕碎发从束发的白玉冠中逸出,随性又带着几分飘逸了。 安今心里微跳,这就是永宁侯世子了。 “大哥。”楚香玉面上欣喜,凑上去跳脱道:“母亲怪我没有芜妹那么盼着你,我说干脆把哥哥让给芜妹好了。” 楚既白的目光望向了母亲身后的少女,她不过十五岁的样子,眉色浅淡,双眸如盈盈秋水,五官秀丽像是被精雕细琢的美玉,不过身形单薄,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病弱之色。 他倒是没有想到五年前他亲自从庐州接回来的小姑娘,如今都长那么大了。 对上男人的视线,安今有些紧张。 她寄养在侯府多年,姨母待她如亲女无异,她确认现在这个阶段姨母和香玉没有别的意思,但安今心里却有些不自然。 因为她知道,她后面会嫁给楚既白。 安今向他福了一礼,“世子表哥。” 她这个世界的身份是寄养在永宁侯府的表小姐林清芜,而面前这位风光霁月温润如玉的表哥,将会是她之后要嫁的人,也是小反派的父亲。 永宁侯世子,名为楚昭,字既白。 出生侯府,身份显赫,而其本人又生的芝兰玉树,十八岁高中探花,二十岁自请到歙州,三年任期,政绩斐然,现回京担任都察院副都御史,年纪轻轻便官拜三品,在京中才俊中堪为首,也是京中世家联姻的首选对象。 不过他的婚事早早就被老夫人定了下来,那姑娘及笄时,楚既白正准备春闱,侯府不想让他分心,就决议晚两年再成婚。 等金榜题名后,本该洞房花烛夜了,可不曾想那姑娘家中祖父突然病逝。 侯府因拖了人家姑娘两年,也不可能会因此取消婚礼,只等人姑娘过了孝期再完婚,结果孝期还未到一半,那姑娘也病逝了,婚事只能作罢。 楚既白从歙州回来后,崔淑兰又重新开始给儿子相看。 很快就相上了魏国公家中的五小姐,还未交换名帖,那五小姐又突然身患恶疾,卧床不起。 楚既白的婚事接二连三地起波折,眼见就要传出克妻的名头,原本给侄女看好的婚事也起了变故,崔夫人心里着急,就生出把这两个孩子凑成了一对的念头。 不仅知根知底,她也不怕侄女将来被婆母磋磨,越想越合适,她当即去问了两个孩子的意思。 原身本就心慕这个表哥,但是一直不敢表现出来,在姨母提出的时候才敢透露自己的心声。 崔淑兰自然喜不自胜,直接开始张罗两人的婚事。 楚既白却是真的把原身当作妹妹,觉得有些不妥,但看见母亲为他的婚事操劳了许久,便也同意了。 两人都是极好的性子,婚后生活倒也融洽。 但老夫人不喜欢原身,嫌她家世低,身子骨不好,而且还是和她不对付的儿媳的侄女。 婚后原身未曾有孕就催生,等原身怀孕后,她就开始想张罗着给楚既白纳妾。 楚既白自然不会在妻子怀孕的时候纳妾,直接推拒了,老夫人一计不成,不再说纳妾,只是挑了几个漂亮丫鬟去伺候楚既白。 不是侍奉笔墨,就是送个汤汤水水什么的,光原身就撞见过好几次。 原身自幼爱慕楚既白,心里当然不愿主动给他纳妾,但她也知道侯府高门里纳妾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她本就体弱,又是个敏感的性子,在孕期多思多虑,生下小反派后就难产去世了。 几乎是原身一死,老夫人就开始张罗着给楚既白娶续弦,楚既白自知对亡妻有愧,表示不愿再娶。 侄女逝去,崔夫人才相信儿子或许是真的克妻,她将原身的死全怪在自己头上,觉得自己对不起妹妹,没能照顾好妹妹留下的唯一血脉。 日日夜夜懊悔,一向要强的崔夫人也病倒了,在病床上缠绵了三年,崔夫人自知时日无多,但侯府不能没有主母,年幼的孙子也需要人照顾,便做主给儿子挑了个性格温顺的续弦。 她不挑门第,只求对方能善待继子,掌管侯府中馈,之后便撒手人寰了。 而小反派幸福的生活也戛然而止这一年。 新夫人面慈心狠,自然不愿意只当个工具人管家婆,后面设计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更是视小反派为眼中钉,可偏偏内宅的手段外边还看不出。 她故意骄纵小反派,照顾他的奴仆但凡有点不周到的地方,就会被她当着小反派的面打杀了,从小给他灌输草芥人命的思想,将其性格养得恶劣又不学无术。 旁人还只当她是个好的,夸她对继子爱如亲子。 这时已成了永宁侯的楚既白也不明白为什么幼时乖巧聪慧的儿子长大后会性格会变得如此乖张狠厉。 大儿子文不成武不就,性情古怪,小儿子虽然年幼,但读书刻苦,性格恭顺,虽然如此,但出于亡妻的愧疚和怜惜,他还是向圣上请了密旨,封大儿子为世子,将来让他袭爵。 不过他也决心要好好教导他,摆正他的恶习,小反派性格本就偏激,父亲的教导他也只以为是对他的厌恶和不喜,后面甚至以为父亲要越过他让弟弟继承侯府。 他愤恨之下,主动加入皇子们的夺嫡,本想向父亲证明他并不比弟弟差,结果中了对头的计谋,牵连了整个永宁侯府。 这个世界的任务还算简单,只要她好好活着,教导好小反派,不参与夺嫡,护着永宁侯府上百条性命不死在权力倾轧下就行。 她那一声世子表哥,楚既白倒还没什么反应,崔夫人拉着安今的手,笑道:“之前不都叫既白哥哥吗?怎得现在生分了?” 崔夫人有心让侄女多和儿子亲近些,她最近就在帮侄女相看人家,自然是要侄女嫁到京中的,她也好护着。 但毕竟以后侯府都是要交给大儿子,侄女父亲靠不住,能有个嫡亲表哥护着,日后在夫家也能站得住脚。 安今黛眉轻蹙,纠结着要不要改口再叫一声。 在记忆里原身确实很依赖这个表哥,她父亲宠妾灭妻,原身十岁前在林家过得很不好,当时还是楚既白亲自去庐州将她接到了侯府。 楚既白唇边噙着温润的笑,“我离京三年,芜妹妹与我生分也是应该的,日后自会有时间熟络。” “听闻芜妹妹喜欢读书,我带了些歙州特产的松烟墨,回头我叫鹤书送到你院里去。” 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又不失亲近,只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安今心下松了口气,跟着他的称呼,抿唇一笑,“谢谢既白哥哥。” 说起这个,楚香玉来劲了,“哥哥我的呢,我的呢,你可不能偏心啊。” 崔夫人笑着看几个孩子闹成一团,“你哥还能把你忘了不成,走吧,都别在门口杵着了。” 几人刚进门,就见老夫人身边的刘嬷嬷守在一旁道:“夫人,老太太请世子爷到松寿斋去一趟。” 闻言,崔夫人笑容淡了几分,“知道了。”—— 松寿斋。 “祖母。” 楚既白幼时养在老夫人膝下几年,对这个祖母一向敬重。 聂老夫人见到长孙时,眼中含着热泪,拉着他说黑了瘦了。 “当初就让你留京,你偏要去当什么知州,白白在外受苦三年。” 楚既白对京中局势还是看得清的,他曾祖父是跟开国皇帝打过天下的,但现实大燕国力昌盛,四海皆服,圣上三削兵权,朝中隐隐有重文轻武的趋势。 虽然父亲永宁侯主动上交了兵权,得到了圣心,但不出两代,永宁侯府必然会退出京中的权力中心,成为只有个侯爵名头的空架子,而他身为长子总要对一家后续荣光负责。 楚既白未谈这些,“是孙儿不孝,叫祖母为孙儿忧心了。” 聂老夫人哪能真的怪他,一番亲近后,才道:“对了,你见到你那个表妹了吗?” 楚既白微微颔首,“在门外见过礼了。” 聂老太太撇嘴,“既白可要离她远些,省得她赖上你了。” 听着祖母口气中的轻视,楚既白眉头轻皱。 聂老夫人继续道:“她如今也及笄了,你母亲正忙着给她相看呢,也不知道要挑个多好的人家。” “她刚来府中时就总爱粘着你,现如今你婚事也有变,也不比小时候,能远些还是远些吧。” 楚既白自然知道男女大防,但听到祖母将他和表妹攀扯在一起,心里总有种好笑的荒唐感。 他现如今都二十有三了,表妹才不过十五,况且他第一次见表妹时,她才十岁, 虽然表妹现在生的貌美如花,在他眼里她还是那个他从庐州刚接回来,怕黑又怕人的小姑娘。 第152章 第152章柔弱表妹X温润世子表哥2 楚既白沉吟片刻,“祖母,此事休要再提了,以免污了芜妹妹清誉。” “再者姨母早逝,姨父荒唐,侯府便是芜妹妹的家,母亲对芜妹妹的婚事上心也是应该的。” 聂老夫人本也只是提点,她对长孙的品性倒也是知晓的。 但还是忍不住埋怨道:“你母亲但凡把这份心放在你心上,何至于你到现在婚事还没有着落。” 想到长孙未作成的婚事,聂老夫人就心口发疼,早知就该狠狠心将婚给退了,另择佳妇。 当时长孙十八高中探花,侯府是何等风光,就连宫里人都派人来问过他的婚事,何苦白等一个热孝期的姑娘。 等成也就罢了,结果不仅没等成,还白得了一个克妻的名头,连累长孙二十有三,房中却至今无人。 聂老夫人自然心疼孙子的,心思一动,“不若我先挑几个丫头到你房里伺候着,只要小心些不让庶子跑到你嫡子前头,旁人也不敢说些什么。” 原本看好的孙媳,没福气去世了,她也知道孙子之后的婚事她也插不上手,但儿媳和孙媳沆瀣一气,这侯府后宅哪有她的位置,说不定孙子还会和她离心,所以她还是想在孙子房里放些自己的人。 侍候在老夫人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偷偷看了丰神俊朗的世子爷,脸上飞上一抹红,又迅速低下了头。 闻言楚既白只觉头疼,他一路奔波回京,实在不想再为这些后宅之事劳心,直言拒了,之后才回到母亲院里请安。 到了锦绣阁,楚既白见到两位妹妹都不在,便知道是母亲想和他说些体己话,多半又是为了自己的婚事。 崔夫人这边命厨房备好了儿子爱吃的菜式,见他回来,也不问老夫人同他说了些什么,只说关心儿子在歙州过得如何。 最后问道:“既白,你与国子监司业裴大人家中次子可曾相识?” 楚既白心思细腻,再联系祖母的话,便知道这是母亲为表妹看中的人家。 “不曾,我与裴大人家中长子裴清远倒是有些交际,从他口中多次提过其弟不如他聪慧。” 崔夫人露出了笑意,“世上能找出几个比清远聪慧的?” 武宁九年春闱,楚既白为探花,而那裴清远则是状元,当时被圣上戏称“汴京双壁”。 当然也不能算她儿子不如人家裴清远,毕竟既白是初次下场,时年不过十八,而那裴清远已经二十有一了。 “裴家清流,并有祖训家中男子年逾三十,无子方可纳妾,裴家二郎今年十七,年龄也与你表妹相仿,母亲看着倒也是极合适的人选,只不过不知那裴清逸品性如何,这还得你这个做兄长,多去考察考察。” 楚既白接下了这份差事,“儿子明白。” 崔夫人笑过之后,又忧上心头,“香玉只等明年开春出嫁,阿芜的亲事也有了些眉目,如今母亲只愁你了。” 楚既白微微颔首,如今他仕途顺利,年岁也不算小了,确实该考虑娶亲的事了。 “母亲做主就是了。” 崔夫人就等他这句话了,顿时惊喜道:“你刚述职回京,圣上怜你奔波准了你休沐三天的,正好能赶上宁海郡公府的赏花宴会,你到时务必前去。”—— 午膳过后,侯府各院都收到了世子爷从歙州带回来的各类特产。 栖梧院,也是安今在侯府的住所,不仅收到了楚既白口中说的松烟墨,还有许多女儿家的玩意。 安今问过小厮,确认是大家都有的才放心收了。 侯府一共有二房,长房也是永宁侯一脉,嫡出的也只有楚既白和楚香玉,除此还有一个庶子,两个庶女。 不过崔夫人并不喜这些庶子庶女,安今这个表小姐在侯府的中的待遇甚至比侯府正经小姐还要好,楚既白和楚香玉待她也比那些庶妹亲近。 说起来,她生父还在,本不该寄养在一个姨母家,可偏偏她父亲是个宠妾灭妻的主。 原身母亲崔淑芳和永宁侯夫人同出于清河崔氏,两姐妹生母早逝,原身母亲几乎是姐姐崔淑兰一手带大的。 不过后来崔淑兰嫁入侯府,侯府关系错综复杂,又有个难缠的婆母,对娘家的关注就少了些。 原身母亲也是在这段时间看上了一个寒门出生的举子,也就是原身父亲林德,等崔淑兰在侯府站稳脚跟时,才发现妹妹的心思。 她自然千般万般看不上林德,不仅嫌他家底薄,才学也不算高,春闱只中了二甲进士,不知道要熬多久才能出头,可偏偏原身母亲一颗心就扑在了他身上。 崔淑兰没办法,也只能寄希望,妹夫门第不高,但能好好爱护妹妹了,就这样林德背靠着侯府和崔家,从一个二甲进士到了庐州通判。 虽然只是个七品官,握有濡须河水道巡查权,能卡住江南往汴京的商船,确确实实是个有实权的肥差。 原身母亲在家中有着强势长姐护着,性情天真温和,婚后十年只有原身一女,还生来就有不足之症,药不离口。 后来丈夫频频纳妾,她虽伤心但也没办法,也不敢向姐姐诉苦。 直到被生下长子的宠妾夺取了管家权,病弱的女儿连吃药甚至都要看那宠妾的脸色,原身母亲硬生生被逼着上吊了,只给长姐寄去了一封托孤信。 崔夫人收到信后,惊惧不已,让身为世子的楚既白亲自去接人,以表重视。 母亲逝去后,原身的日子愈发难过,从最好的院落被赶到了破败的角院,别说常吃的药,就连饭都吃不上几口。 当十八岁正意气风发的少年,赶来带她脱离虎口时,她更是将其视为此生的光。 从庐州回汴京的路上,她只亲近他一人,攥着他衣袍不丢,走到哪跟到哪,甚至晚上都是楚既白抱着她睡的。 想到这些,安今捏起墨条,伏在书案前,试了一下世子表哥送来了松烟墨。 黑而不艳,不易晕染褪色,墨香清冽,果然是极好的。 不过给她倒是可惜了。 原身不是喜欢读书写字,只是只能做这些,身来体弱,只能慢慢温养,从原身母亲寄出书信到楚既白赶来的半月,几乎将原身母亲十年来的心血毁了个大半。 后面还是崔夫人用各种名贵药材,寸步不离的照顾了半月,才将原身的命救了回来。 在加上在侯府这五年来的悉心照料,原身的身体才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不过还是不能做剧烈的运动。 安今慢慢整理着书案,望着墨条出神。 梳理着剧情,心里想着要不要提前和世子表哥提前培养下感情。 可最后她也只是叹了一口气,将墨条收好,束之高阁。 算了,多做多错,知道两人大约会在两年后成亲,安今实在不能把楚既白当作兄长来看。 她又不是个心思多缜密的人,被人看出来反而要骂她勾引世子表哥,白白连累姨母名声。 虽是那么说,安今就算是有心想和楚既白接触,怕是也找不到机会。 楚既白住在前院,她在后院,轻易也碰不到面。 除了那次楚既白刚刚归家后时,崔夫人晚上举办了一次的小型家宴,长房二房都聚在了一起。 永宁侯府兵权起家,一家子都是武将,唯有楚既白姿仪清隽。 目睹楚既白被楚二爷灌了好几杯酒,还面不改色,安今对这个表哥的印象又多了一条。 酒量还挺好。 很快,宁海郡公府的赏花宴就到了。 崔夫人很看中这次宴会,安今和楚香玉当日的衣服首饰都是她提前好几天选好的。 “我们阿芜真漂亮。”崔夫人摸着安今挽好的发髻,越看越满意。 少女的五官本就极好,上妆打扮后冲散了眉宇间的病弱,只让人觉得清雅绝俗。 崔夫人唯恐旁人看轻她这个表小姐,安今身上的首饰衣衫都是最好的,从头到脚无一不精细。 “姨母也探过裴夫人的口风了,她对你也是极满意的,阿芜今日可以去看看那裴二郎,要是不喜,姨母再给你挑个好的。” 明知这场婚事不会成,但的安今还是乖巧应道:“姨母我知道了。” “今个是你们小辈的宴会,姨母就不去了,记得要……” 一旁的楚香玉不耐再听母亲教诲,拉着安今便往外走,“好了,好了,母亲我们知道了,我会替芜妹好好把关的。” “你这孩子。”崔夫人无奈摇头。 侯府的马车早在门口候着了,而楚既白也在等着两位妹妹了。 青年立在马车旁,身姿挺拔如松,听到身后的回眸望去,撞进一池碧波中。 少女的腰肢纤细如柳,被艾绿丝绦轻轻勾勒,更显得盈盈一握,丝绦的末端,缀着精致的禁步和错金璃纹香球,底下十二幅月华裙用深浅不同的碧色绫罗拼成,行动间便似碧波翻卷。 楚既白不由叹喟,当年的小丫头真是长大了…… “哥哥,你也去啊?” 见到楚既白,楚香玉先是眼睛一亮,随后有些促狭道:“是不是要去给我挑个嫂子啊?” 楚既白拿起腰间别的折扇,敲了一下她的头,语气清淡,“上车,走了。” “哼。”楚香玉提起裙摆,就钻进了马车。 安今正欲跟上去,突然间,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搭在了她的手上。 她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男人眉眼如画,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轻柔而和煦。 安今低下头,小声道:“谢谢世子表哥。” 说完,就扶着他的手,稳稳地踩在马扎上,进了马车。 裙摆漾开的碧色涟漪间,暗香浮动。 那是股清幽,不腻人的香气,夹杂着淡淡的药草清苦味。 楚既白鼻尖微动,轻嗅了几下,察觉到这股香气的来源,心里隐隐有股异样。 第153章 第153章柔弱表妹X温润世子表哥3 宁海郡公府和永宁侯府一向交好,又即将结成姻亲,在再加上永宁世子回京的消息,这场赏花宴为谁举办的,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故此花宴当天,郡公府满园锦绣,环佩叮当,金丝银线绣的白蝶穿花襦裙晃得人眼花。 即便如此,刚进来的两人还是吸引了园中大半人的目光。 侯府嫡女楚香玉她们是识得的,只不过她身后的碧裙少女倒是眼生,身姿如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这般好相貌,怕是整个汴京再找不出比这更出挑的了。 有人耐不住性子问道:“楚四小姐,这位是?” 楚香玉将自己漂亮表妹拉到人前介绍,一副与有荣焉的姿态,“这是我表妹清芜。” 安今之前身子不好,一直静养在侯府中,只到这段时间崔夫人才陆陆续续地待她来参加宴会,与世家小姐都不大相熟。 见到各家小姐,安今只是朝大家弯唇一笑,也算见过礼了。 少女肌肤透白,双鬓色若鸦雏,笑起来时露出两颊笑涡,让人见之忘俗。 诸位小姐眼里皆划过一抹惊艳,心思各异,本以为是侯府那个几个庶女,没想到却是个连庶女都不如的表小姐。 但见楚香玉待这个表妹亲近,面上也和善道:“原是表妹,我们还以为是你亲妹妹呢。” 安今垂下眸子,本次来的多是京城有名的贵女,未必都能看得上她,而且她也不善交际,只跟在楚香玉身后。 楚香玉作为侯府嫡小姐,身份高贵,性情开朗,有个名满汴京的哥哥,一向是被人恭维的对象,被大家围着说了会话,就见一粉衫少女盈盈走来,“楚四小姐,你可算来了。” 陈七小姐见到安今,面露欣喜,“阿芜,难得你也出来了。” 安今的笑真心实意了些,唤了一声,“玉莹姐姐。” 陈七小姐是楚香玉闺中密友,原身身体弱闷在府中时,时常是楚香玉带着朋友一起来陪她解闷,也是安今为数不多相熟的人。 “什么好戏?”楚香玉一向是个八卦的,催促着她。 想到方才的场面,陈七小姐噗呲笑了出来,似觉得不雅,执着纨扇掩唇,“镇北将军周大小姐差点和魏国公府的五小姐打起来了。” “这两人怎么对起来的?”楚香玉纳闷。 一个有其父之风的武将之女,一个向来有才女之名的国公之女。 “还不是你哥那个蓝颜祸水。” “之前永宁侯夫人向国公夫人多问了几句魏五,现在满京传的都是两家有意要结亲,周大小姐可不就醋了吗?” 事关兄长,楚香玉也不好说些什么,只问:“然后呢?” 陈七小姐语气有些遗憾,“能有什么然后?还能真打起来不成,最后还在郡公夫人出面下阻止了。” 听着她们的谈话,安今垂眸盯着青砖缝隙里探出的绿芽。 说到周大小姐,这也是个奇人,据说在当年永宁世子高中探花,骑马游街之时便对其一见倾心,扬言非君不嫁,如今十九了,还未定亲。 在这场花宴更是把魏国公五小姐视为情敌,闹出了许多风波。 安今叹气,楚既白作为满汴京闺秀的春闺梦里人,若不是原身近水楼台先得月,怕是连接近他都难。 “甭管这些事了,快开席了,咱入座吧。” 赏花宴未开始前,女宾都在后院花园,男宾在前院。 但众人皆知,明为赏花实为相亲,不过若是男宾女宾见不到面不就白来了,但是做得太明显也有碍名声。 正式开席时,分为男席和女席,中间搬了几盆花当作隔挡,坐下时大家的视线是被花挡住的,站起来时才能看到对面。 宴会开始,既是赏花,郡公夫人率先介绍院里奇珍花卉,然后迎春赏花为题让各家公子轮流作诗一首。 安今不得不感叹郡公夫人的玲珑巧思,对席公子站起吟诗之时公子们也可以看到对面女席,而各家小姐既能看到对方相貌,也能评鉴到对方的才华,同样避免了各家小姐处于被挑选的局面。 “不如就先由永宁世子先来抛砖引玉吧?”郡公夫人望着下首的世侄,温和道。 楚既白正欲起身,就有一唇红齿白的少年率先起身笑道:“母亲,永宁世子那不可叫抛砖引玉,还是我来吧。” 说完他就念出了一首诗,意境写法都不算出挑,但好歹对仗工整,还真是抛砖引玉了。 同席上的公子们不由松了一口气,要是楚既白在前头,他们后头的诗篇做得再出彩也不可能赢得一两声称赞。 郡公夫人笑骂,“你这混小子。” 卫长风没皮没脸的笑了笑,站着对女席上的楚香玉挑挑眉。 楚香玉面上也露出了些小女儿家的姿态,然后就靠近安今轻声道:“芜妹,我先离席一会,要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去更衣了。” “表姐你去吧。”安今已经习惯给楚香玉打掩护了。 宁海小郡王和楚香玉两人都是不着调的性子,两人自小就能玩到一块去,青梅竹马,又在一年前定下了婚约,只等来年就要成亲了。 未婚夫妇见面的机会不多,楚香玉前来赴宴就是为了找小郡王的。 宴会很无聊,站起作诗之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安今头都没抬,一口一口吃着席上的茶点消磨时间。 忽然就听见郡公夫人抚掌称赞,“妙啊,妙啊,裴家小郎年纪轻轻,便有你大兄之风。” “郡公夫人谬赞。”约莫十七的少年抱拳,正欲回到坐席之上时,草草往女席那边瞥了一眼。 原本听到动静的安今抬眸,正好对上少年审视的目光。 安今不喜欢他这种眼神,很快避开了视线。 裴二郎做了什么诗,她竟一个字也没听到。 安今知道婚事做不成,对裴清逸这种人也没什么好感,但目前两人还是在相看的阶段,该走的剧情还是要敷衍一下的。 与满座的叫好声不同,楚既白听完裴清逸的诗,眉头微微一皱。 这诗确实很好,但是他瞧着怎么像极了裴家大郎裴修远的风格。 他与那裴修远为同一年进士,一同进了殿试,又同在翰林院待过些时日,平时也会探讨诗文策论,对彼此的起诗做赋的风格都十分相熟。 楚既白神色稍凝,若是盗用兄长之诗来宴上沽名钓誉,这般品性如何能是良人。 但他亦不能有次断定这诗一定就是裴修远的,还得改日将裴修远约出来证实一下。 原本是首位作诗的楚既白被小郡王那一打岔,就被默认放在了最后,他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掩饰神情,不自觉地去打量那裴二郎。 同席上有外人在,他不太好去打探什么,但光凭着裴二郎的外貌和气度,实在……配不上表妹。 “既白,到你了。” 楚既白堪堪回神,不紧不慢起身,花盆不再遮挡视线,或许心里想到了表妹,他的目光也下意识去寻她的位置。 安今早闻表哥才名,抚在案上,一手托腮,正等着他的诗呢,不曾想正好对上男人直直的目光。 她心里微慌,立马敛目,坐直了身子。 见状,楚既白唇边勾起淡淡地一抹笑。 安今听见周边席位发出一阵阵骚动,耳边竟是少女怀春的窃语。 “离京三年,永宁世子风采依旧。” “哎,也不知是怎样的人才能走进这般神仙人物的心。” 男子清润的声音响起,“古木阴中系短篷,杖黎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1)。” “大家都做花团锦簇锦绣之词,你倒是快意,看来去歙州这一遭对既白心境影响不小。” 郡公夫人笑着夸道,永宁世子所作之诗不管意境韵律都是全场之首,不过她心里却有些遗憾,邀他过来又不是真让他作诗的。 她和崔夫人是手帕交,也知好友对儿子的婚事着急上火,特意办了这赏花宴,看这世侄可有青睐的小姐,结果他看也不看。 哦对了,倒是往女席上看了一眼,但看得也是侯府家眷的席位。 即便遗憾也没办法,公子们作完诗就不宜在留在这了,等院里的男宾走完,郡公夫人还不知道向崔夫人举荐哪家小姐? 念此,她又开始考问各家小姐才艺,以及对方才公子们的诗文看法。 各家小姐自然知其中关窍,皆是踊跃发言,皆以永宁世子的诗为论题,侃侃而谈。 安今正听着呢,就见刚回席的楚香玉神神秘秘对她道:“芜妹,走,我带你去见那裴二郎。” “表姐,我已经见过了。” “那匆匆一眼能瞧出什么?跟我走就是了。” 安今拗不过楚香玉,半拉半扯地被她带着离席了。 由于两府夫人交好,楚香玉对这郡公府也十分相熟,拉着她穿过九曲连廊,嘴里念叨道:“我叫长风把那裴二郎约到假山后了,那地方绝对隐蔽,不会有人发现,你上去尽管和他相谈。” “我知道你面皮薄,我们就不上去了,我和长风就守在下面,若那裴二郎是个不识好歹的,你就喊一声,我俩上去教训他。” 安今有些局促,抬眼看着假山石间隙间崎岖的路,低头又见表姐和那宁海小郡王一脸鼓励的神色。 他们两人便是情谊相通才定亲,自然希望她能找到两厢情悦的人,而不是盲婚哑嫁,所以才会费劲找机会让她与人相处。 念此,安今也没驳了他们的情,抬步往上走了。 这假山后又那么多条崎岖的小路和洞穴,前方还藏着一处寒潭,景造得是好的,就是没见到什么人。 安今没敢往前走,只试探的唤了一声,“裴二公子?” 没见到人,安今反而松了口气,后退半步,正欲原路折返,不料一脚踩空,她脸色微变,下一秒就跌进松香染就的怀抱里。 第154章 第154章柔弱表妹X温润世子表哥4 假山陡峭,地上又是尖锐的碎石,安今虽然知道系统会保护她,但一脚踩空时,那种生理性的恐惧让安今下意识抱紧来人。 楚既白浑身一僵,事出紧急让他无暇顾及太多,但也只是虚虚揽住她的腰,可当少女的身子主动贴上来时,两人抱了个结实,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两团软绵贴在他胸膛。 那股甜而不腻夹杂着青涩苦味的香气猝不及防盈满他整个鼻腔。 楚既白僵硬地抬手,拍了拍少女轻颤的身子,清了清嗓音,“芜妹别怕,没事了。” 听到头顶温柔又熟悉的声音,安今迷茫地抬眸,“世子表哥?” 不是说假山后是裴二郎吗?怎么成了世子表哥了? 等回了神,安今才发现他们的姿势有多亲密,她连忙退出去了他的怀抱。 楚既白微不可察地捻了捻手指,问道:“你以为是谁?裴二郎吗?” 私见外男,要是被人发现,实在有辱门风。 赶过来时,楚既白是有几分生气的,可看到表妹这副受惊的样子,又不忍责怪,只是用着兄长的口吻道:“你的婚事自有母亲和我为你把关,日后不要再跟着香玉胡闹了。” 安今羞愧地低垂着头,“我知道了。” 她本来也没想来的……谁知道那么巧就被他抓到了。 见表妹这般委屈的样子,楚既白正欲开口宽慰,忽然又听得一阵碎石滚落的声音。 原本趴在假山时偷看的两个脑袋,在看到那道月白色的身影后,瞬间被吓得缩了回去。 “怎么是哥哥?完蛋了。” 楚香玉欲哭无泪,虽然她这个哥哥表面一向温和,对家中姊妹也十分爱护,但要触碰到他的底线,他管教起人来一点都不带心慈手软的。 他们两人正欲逃,就听到了男人命令的声音,“香玉,长风,你们俩给我过来。” 假山石后,楚香玉和卫长风两人皆是一脸菜色,安今在一旁也揣揣不安。 对面的青年负手而立,清俊的眉眼褪去了往日的温和,无端给极大的压迫感。 “芜妹的身子不比常人,你们做事前可有考虑后果?” 楚既白知道以表妹的性子断然做不出私见外男的事,此事定然是小妹和那小郡王的主意,故此他的矛头也只对这两人。 “幸亏那裴二郎还算端方守礼,提前将此事告知于我,可若是那裴二郎是个心思不纯的登徒子,或来日将今日相会之事宣扬出去,你们叫芜妹该如何自处?” 不提那裴二郎是否可靠,就在这假山石林中,不管是摔下假山,还是跌落寒潭,以表妹那孱弱的身子,怕是都会有性命之危。 楚既白亲眼见到过表妹幼年所受之苦,表妹初来侯府时,母亲几乎抱着她日日哭泣,就连他也对她多有怜惜,身在歙州也不忘为表妹寻各类滋补药材,万般娇养,才将表妹养到现在这副样子。 可刚刚但凡他晚来一步,后果就不堪设想。 念此,他的神色也愈发凝重。 当时两家定亲之时,楚既白就有些嫌这小郡王不学无术,不过后面看他待香玉真心,即便无甚功名,也有个爵位在,才松了口,也没想到两人聚在一起行径愈发荒唐。 卫长风一向对这个大舅哥发怵,但还是慷慨就义道:“今日的事都是我出的主意,兄长要怪就怪我吧。” 楚既白冷笑,“我如何能当宁海小郡王的兄长?你若把功夫放在读书上,春闱也不会屡次不中。” 卫长风悻悻地闭了嘴,没在自找难堪。 楚香玉弱弱地找补,“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我和长风也一直在守着表妹……” “他若真意图不轨,你觉得他会给芜妹呼救的机会吗?” 楚香玉叫苦不迭,京中未婚男女提前见面相看,只要不闹得人尽皆知也无大事,可没想到哥哥会生那么大气。 见楚既白动了真怒,安今也有些瑟瑟发抖,毕竟她刚才也挨骂了。 但看到表姐求救似的目光,安今怯生生地拉了拉男人的衣袖,求情道:“世子表哥,你别怪表姐和小郡王了,他们也是为了我好……” 楚既白神情微缓,“罢了,反正回去后自有母亲自教训你们。” 这场赏花宴也就不了了之,楚既白回去便将此事告知了崔夫人,不过却隐瞒了表妹差点从假山跌落,自己抱住了她的事。 “照你这般说,那裴二郎还真是个端方君子了?” 崔夫人听到了儿子的讲述,也觉女儿胡闹,但这般一对比,裴二郎的应对真是叫人挑不出错来。 故此她眼里也带了几分赞许,“既白,你觉得此人如何?可与阿芜相配?” 楚既白的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这事那裴二郎做得确实不错,但想到裴清逸与其兄相似的诗风…… 他斟酌开口,“人心难测,怎可就以此判定他的品性?母亲,表妹与裴家的婚事还是不要太早定下来。” “当然,毕竟那裴二郎身无寸功,又非家中长子能继承家业,且等明年他下场再说。” 崔夫人望向儿子,打趣道:“今日满汴京的闺秀都去了,你可有看上眼的?” 楚既白顿了片刻,如实道:“忘看了。” 崔夫人:…… 那你去干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宴席上的脂粉气太浓,也是周围都在提醒他该娶妻了。 楚既白晚间就做了个极其荒诞又香艳的梦。 他如往常一般,沐浴后准备上塌而眠,然而烛光绰约下,床帏后却多了一道倩影。 楚既白顿住脚步,他对这场面不算陌生,他刚到歙州之时,当时官员为了让他行便,多次往他床上送人。 他声线微凉:“出去。” 随着他话落,纱幔被拉开,一个只穿着赤红肚兜少女出现在他面前,她半跪在床上,身子微微前倾,肚兜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了大半个雪峰。 “既白哥哥……”少女像是被他的厉声吓到了,一脸受伤地看着他。 楚既白瞳孔微震,反应过来时立马转身闭上了眼睛,“芜妹,你怎么在这?” 虽然闭上了眼睛,楚既白还是能感受到了少女的藕臂环住了他的脖颈,不断地在他身上乱蹭。 “世子表哥,既白哥哥,不要赶阿芜走好不好,芜妹喜欢你。” 楚既白额角青筋突起,声音带着一丝隐忍,“芜妹,不许胡闹。” 可不知为何,他明明是想推拒,但他的手却调情似地拍在少女的臀部上,不仅没有丝毫威慑力,反而叫整个场面更加地暧昧和混乱。 后面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夜半时分,楚既白惊然坐起,梦里入手细腻如脂的温香软玉消失不见,先是一阵空虚,随后一股浓郁的罪恶感几乎将他淹没。 梦境荒诞且无厘头,却让楚既白陷入了长久的自我怀疑。 再怎么样,他也是男子,还是在这血气方刚的年纪,做这种旖旎的梦不奇怪。 但怎么能是和表妹呢? 他们相识太早,芜妹又太小,从庐州到汴京的乌船上,两人同吃同住,让他无法把她当做一个女人来看,可这个梦…… 楚既白有些狼狈地揉了揉额角,看来他是真该娶妻了,要不然也不会只因白日里的一个拥抱,就激得他做了这样龌龊的梦。 想到白日里触碰到的软绵,楚既白陡然起身,在春末时节洗了个冷水澡。 表妹确实不比小时候,他们也该避嫌了。 翌日散朝会之时,楚既白拒了各方好友的宴请,特意去拦了裴清远,寻问宴会那首诗的事。 可没想到那诗也真是裴清逸所做,只是根据其兄长的韵律,仿写的一首。 得知裴清逸并非是弄虚作假之人,楚既白本该轻快,但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总之不想承认那裴清逸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锦绣阁。 自赏花宴过后,楚香玉也老实多了,被崔夫人压在院里学习管理府中庶务,准备待嫁之事。 安今闷在自己院里无聊,几乎每天都会来崔夫人这里请安,崔夫人想着侄女也正在商议亲事了,便干脆一起教了她。 可楚香玉耐不住性子,学了一会就跑了,而安今学得倒是认真,毕竟日后嫁给世子表哥后,侯府的庶务确实也需要她来打理。 今早香玉又赖在自己院里不出来,崔夫人直接去她院里揪人去了,故此如今房里就她一人。 她的身形不自觉也松散了下来,半个身子趴在书案,看着手里的账本,安今不由为侯府的开销咂舌。 正看得入神,忽然听到珠帘微动的声音,安今还以为是姨母或是香玉回来了,便也没太在意。 楚既白本是来寻母亲的,结果只瞧到了伏在书案上的少女。 或许因为在家,她只穿着件半旧的春衫,发髻也挽得松松垮垮,露出的那半张脸,愈发清丽。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表妹趴在书案上了,本是极不雅的动作,严肃来说就是坐没坐相,可他瞧着却觉得极为可爱。 特别是在表妹每次被人发现后,又心虚地将身子板正的时候。 楚既白唇角微微勾起,然而却又忽然想起那个被他刻意遗忘的梦。 那夜,少女也是那么软若无骨地攀附在他身上…… 他的呼吸忽然乱了。 “既白哥哥?”这边从一堆账本里抬起头的安今,看到立在一旁的男子,不由疑惑出声。 对上少女澄澈的眸子,楚既白心里也有几分不自在。 他知道梦不可当真,梦境也非他所能控制的,但再频繁想到梦中事就是对表妹的不敬了。 “既白哥哥,你是来找姨母的吗?她在表姐那里。” 楚既白清咳了一下,“我本也是来向母亲请安的,母亲不在,那我改日再来吧。” 见他来去匆匆的背影,安今一时也摸不着头脑。 第155章 第155章柔弱表妹X温润世子表哥5 因为那股子不自在,楚既白接下来的日子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表妹,就算去锦绣阁去向母亲请安,也会叫丫鬟进去通传才进去。 可他没想到再次听到表妹的消息,竟是表妹病了。 楚既白自然担忧,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亲自去瞧瞧。 在表妹还小时,栖梧院他来过很多次,但从歙州回来后,却是他第一次来。 如今已经到了初夏,少女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衫,坐在庭院中的石桌上,神情专注认真。 楚既白看着正洒扫庭院的几个奴仆,又看看站着在表妹身侧为她磨墨的丫鬟,这才抬步进去。 安今正在作画,忽然身前落了一道阴影,她手上的笔锋顿了下,抬眼就看到青年极为清俊的眉眼。 少女眉眼弯了弯,颊边的笑涡看着叫人心头发软,“既白哥哥,你怎么来了?” “听闻芜妹妹病了,我来瞧瞧。” 一段时间不见,少女好像又清瘦了些,小脸不过巴掌大小,带着病气的苍白,在柔和日光的照射下,接近透明色。 楚既白看着心疼,轻声问道:“怎得病了?” 说起这个安今喉间顿时泛起药汁的涩,入夏后,各院都早早摆上冰盆,但她身子弱,崔夫人也不叫人在她院里放冰,也不准她喝凉饮。 可在侯府上下一同在正院用膳时,她还是贪凉偷偷多用了两碗冰碗,没想到这副身子比她想象的还要脆弱,当晚就发起了低烧,连着被灌了几天的汤药。 安今如实将起因说了,说完自己也觉得羞赧,一时贪嘴,就引得那么多人为她忧心,连一向忙碌楚既白都特意抽时间来看她。 她愧疚地垂下眉眼,小声道:“既白哥哥,对不起,是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安今也以为楚既白会怪她贪嘴,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然而没想到只感受到头顶一阵轻柔的触感。 “芜妹不是麻烦,经过这一事后,我们只希望芜妹能更爱惜自己的身体。” 楚既白知道母亲对表妹身体的重视一度到了病态的地步,大夫说少做或尽量不做的事,母亲一律不准表妹做。 表妹这幅孱弱的身子本将她的人生限定在了极小的范围,而母亲对表妹严苛的掌控,将这个圈子规划地更小了些。 别说冰碗,就连夏日消暑常见的凉饮,表妹都很少能吃到,难怪她会一时贪凉。 楚既白不仅不会怪她,反而愈发怜惜,“夏日没冰确实难熬,我会去向刘大夫寻问,若对你的身体无害,我会劝母亲在你院里多少放些冰鉴。” 安今欣喜,清澈的眼眸亮晶晶的,“谢谢既白哥哥。” 楚既白心神一动,望见她袖口沾上的墨点,绕到她身侧,“既然病了,怎么不好好休息,在画些什么?” 距离近了些,楚既白的鼻尖就嗅到那股熟悉的香气,不过这次药汁的苦涩味更浓了些,还混着些墨香。 他的目光落在少女腰间,今日她并未佩戴香球,那股令人心猿意马的香气仍旧萦绕在他鼻尖。 安今乖巧地回道的:“这是我为姨祖母准备的寿礼,再晚些就来不及了。” 再过半月,就是聂老夫人的寿宴了,崔夫人忙着筹办席面,孙辈也都想着法地讨老夫人欢心。 而安今如今寄居侯府,吃穿用度皆来自侯府,自然也献不出什么奇珍异宝。 她也知道自己一向不得老夫人喜欢,不管她送什么都不会得到她的欢心,但要是敷衍,恐怕还会被讥讽,给她定个不懂得感恩之罪。 原身善丹青,安今也打算作画为老夫人祝寿,不求别出心裁,只求不挑出错就行。 楚既白凝神,将目光落在画上,本想是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看到画时,属实有些惊讶。 “芜妹画技愈发精进了。” 画上不过是普通的山水图,没有过多的色彩渲染,但笔触细腻,构图巧妙,寥寥几笔勾勒出远山青黛,灵气逼人。 当年表妹刚来之时,他还教她随意在纸上涂鸦,而现在他怕是也不及表妹有灵气。 楚既白心中竟也有几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我那正好有些石青和赭石,稍后我叫人送来,为这幅画添上几分色彩。” 安今受宠若惊,她现在用的墨还是他送的松烟墨,怎好再拿他的东西。 她犹豫了片刻,婉拒道:“既白哥哥,我怕我会糟蹋了……” 这时候作画的颜料都来源于天然矿物,价格极其昂贵,一两千金也不为过,实在非常人所能消耗的。 楚既白轻笑,“表妹无需妄自菲薄,宝刀献英雄,石青献芜妹,再合适不过。” 安今耳根微红,见无法推拒,只能道谢,“谢谢既白哥哥。” 原来安今的要求只是不让人挑出错来就行,但是为了这些颜料不被糟蹋,也费了十二分精力和心血。 老夫人大寿,永宁侯府自然是要大肆操办,寿宴当日甚至连宗室里最德高望重的荣老王妃都来了,足以彰显侯府深得圣心。 崔夫人忙着在前院接待来往的夫人,聂老夫人的松寿斋也人满为患。 聂老夫人穿着自己的诰命服饰,头上带着镶嵌着翡翠的抹额,看着荣光焕发,而荣老王妃就坐在她身侧。 聂老夫人围着一群小辈,特别是聂家来的几个小姐,一口一个姑祖母,将她哄得眉开眼笑,她笑着将娘家几个孙辈一一介绍给荣老王妃。 几个小辈也乘机将自己的寿礼献出来,展现孝心。 安今一来就见到这场景,聂老夫人看到她来了,但也没搭理。 知道自己不得聂老夫人喜欢,安今识趣地没往前凑,抱着画卷站在最边缘的位置,盯着堂中摆着的红珊瑚发呆。 “有了世子表哥的寿礼在这压着,我都怕姑祖母看不上我这绣的抹额了。”聂二小姐一边抱着聂老夫人的胳膊撒娇打浑,一边偷偷地看着坐在下方首位的男子。 他一袭月白色长袍,腰间挂玉别扇,风仪雅致,清贵无比。 聂老夫人活到了这岁数,哪能看不出她的心思,也有意亲上加亲,“你的绣技一向最好,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话锋一转,聂老夫人看向长孙,“既白觉得如何呢?” 楚既白笑容浅淡,“祖母觉得好就是了。” 气氛忽然僵持了几秒,聂家几个姐妹继续撒娇道:“姑祖母,还有我的,您看看我的。” 周边竟是些女子的脂粉气,楚既白心里隐隐有了些不耐,他抬手饮了口已经凉透了茶水。 正巧瞥见到站在人群后,抱着画卷,像影子一样的少女,不知道是被刻意忽视了还是怎么的,竟没人注意到她的到来。 想到表妹托着病体为祖母作画祝寿,却被这般忽视,楚既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祖母,芜妹妹也为你精心准备了寿礼。” 他的忽然出声,叫聂家其他几个拿出寿礼讨巧的孙辈停了动作。 聂老夫人神色平淡,但她一向不会驳了长孙的面子,“那就拿来看看吧。” 在老太太的松寿斋里,安今习惯被忽视,现下满屋的视线都落到了她身上,她心里不免紧张。 聂二小姐眸光微闪,也笑道:“就是,林小姐准备了什么,怀里抱着的画卷可就是?那我们可有眼福了。” 安今手心微湿,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画卷,“这是我所绘的《雨后青山图》,献与姨祖母,愿姨祖母寿如青山,岁岁安然。” 画卷篇幅不大,并非常见的水墨丹青,而是色彩鲜明的工笔画,用了石青石绿层层渲染,笔法多变,清楚描绘出山石肌理的脉络,青山叠翠,美不胜收。 在场人就连不会作画之人,也能看出不凡。 一旁的荣老王妃起身,手指摩挲画布,细细观赏后,不由叹道:“这画怕是宫中的画师也不及其中一二,聂老夫人真是好福气。 楚既白当时在表妹院里也不过见了个草图,如今见到成品,唇边的笑意愈浓,心里颇为骄傲。 聂老夫人也觉面上有光,对这个她眼里只会烧银子的病秧子,也有了些改观。 有这本事,又入了荣老王妃的眼,今日过后必然才名远扬,日后若嫁得高门,侯府对她有养育之恩,也是个不错的姻亲。 她笑道:“荣老王妃若喜欢,我差人送到你府上。” “毕竟是孩子一片孝心,我不好夺爱,能让我借阅几天便好。” 荣老王妃是个惜才之人,打量着前面过于漂亮的少女,温和道:“好孩子,这是你亲手所画吗?” 安今不敢居功,老实道:“画是我画,但画上所需颜料都是世子表哥为我寻来的,没有世子表哥的颜料,我做不成此画。” 见表妹将功劳全推他身上,楚既白摇头失笑,“芜妹妹不比过谦,颜料自己可成不了画。” 荣老王妃的目光在这两个孩子之间来回打量,心里了然,但隐隐又有些遗憾。 寿宴过后,《雨后青山图》被荣老王妃借阅了几天,不知怎的,满汴京都知道了这画,还有人不惜以万金来求画,甚至求到了永宁侯和楚既白那里。 永宁侯不明所以,而楚既白和崔夫人的观念倒是一致的,全给推拒了。 阿芜身体不好,他们只希望她能平安,轻松快意,并不需要用她来换取什么。 阿芜若作画,只能是因为她想画。 此后崔夫人发现向侯府提亲的人多了些,其中不乏有高门,而聂老夫人也来问过她那侄女的婚事,话里话外想让侄女嫁入高门,好帮衬府里。 崔夫人自是不愿,她知道以自己侄女那面团般的性子,让她嫁进高门无异于将其推进火坑,故此和裴夫人的走动愈发多了些。 而安今在深闺之中,也不知这些纷扰。 刚刚到了秋日,宁海郡公府那边就传来了老郡公夫人病重的消息,为了冲喜,两府商议将香玉和小郡王来年开春提到了秋末。 楚香玉的嫁妆和婚服早就筹备好了,但是在那么短的时间筹办婚礼,还是叫崔夫人忙得脚不沾地。 婚期将近,一向爱玩爱闹的楚香玉也老老实实待在家,和安今说着少女的心事。 安今在剧情里知道两人婚后的感情也一直很好,对香玉倒也没多少担心,只是安抚她不安的心。 很快就到了婚期,侯府里未出嫁的小姐都到了香玉房里陪着她,香玉穿着精致华贵的婚服,明艳动人。 崔夫人看着仿佛突然长大的女儿,拿着帕子沾了沾湿润的眼角,走上前拉着女儿的手,叮嘱着,“成了婚以后千万不能还像在闺阁这般胡闹了,宁海郡公府离侯府不远,想家就回来。” 崔夫人才不信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娇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要是在夫家受了委屈,她第一个不依。 “母亲。”楚香玉见到母亲这般神态,眼眶也红了。 不过她不喜欢大家因为她哭哭啼啼,她牵强地笑着调侃,“万一日后嫂嫂将我打出去怎么办?” 安今眉心微动,握紧了香玉的手,“不会的。” 崔夫人也放话道:“只要我还在一日,还轮不到她做主。” 外头锣鼓声起,前来迎亲的队伍也到了。 吉时到了,崔夫人将一旁的鸳鸯盖头盖在女儿头上,安今扶着楚香玉走到门外,而楚既白也在门外守着了。 楚既白背着妹妹上花轿,安今也跟在她们身后,目睹香玉进了花轿才离去。 楚既白要跟着送嫁队伍一同到郡公府,临行时他下意识回头,却只见得表妹渐渐从府里走去的背影。 他忽然问道:“母亲,表妹也会是在侯府出嫁吗?” 女儿出嫁,崔夫人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没注意到儿子的情绪,“自然是。” 楚既白沉默了许久。 那明年,或许也是后年,他是不是也要这样背着表妹出嫁,把表妹交给另一个男人手里,这是他作为兄长的职责。 这些时日,他一直在观察那个裴二郎,他每日读书勤奋,他看过他的文章,虽不及其兄之才,但也有几分灵气,金榜题名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其本人生活作风清正,从不踏足烟花柳巷之地,也无通房妾室,家世清白简单。 虽然楚既白也极力想去挑些什么错来,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满汴京中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156章 第156章柔弱表妹X温润世子表哥6 香玉出嫁后,安今在府中的日子无聊了许多。 永宁侯还有两个庶女,不过因为姨母偏心她,觉得她一个表小姐比她们正经小姐过得还好,对她也颇有微词,所以关系也不亲近。 而世子表哥虽然对她好,但是毕竟男女有别,两人也不可能太过亲近,安今只能自己在院里看看书,作作画。 最多时候还是去锦绣阁陪着崔夫人,香玉出嫁,崔夫人难免会觉得寂寞,安今便也常去看她,帮着一起看账本,处理府中庶务。 有侄女伴在身侧,崔夫人心里慰贴,但也有些感慨道:“香玉出嫁了,我如今最愁的就是你和你表哥了。” “尤其是你那个表哥,我一问他就是凭母亲做主,我确定人选问他行不行,他就又再三推脱,你说说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安今手上的动作一顿,但她也知道崔夫人只是抱怨抱怨,并不需要她回答。 “京中像他那么大的,有几个未成婚的?人家孩子都满地跑,我还不知道什么才能抱到乖孙呢。” 安今眼观鼻鼻观心,在心里回道:大约是在三年后。 崔夫人一拍桌子,“不行,不能再那么由着你表哥了,我瞧那魏五小姐就不错,我得赶紧给人定下来。” 女儿在时,崔夫人嫌她闹腾又懒散,不在了吧,崔夫人心口就像缺了一块似的,不过还好有个贴心的侄女陪着她,但不过一两年,侄女也是要出嫁了。 故此崔夫人想抱孙子的心越来越浓烈。 崔夫人铁了心要在年前把儿子的婚事定下来,多次向魏国公府下请帖,两家相谈甚欢,正准备行纳采之礼,交换庚帖,结果就听到那魏五姑娘身患顽疾的消息。 原本魏国公府舍不得这门亲,还想隐瞒,但看魏五姑娘越来越严重,甚至连床都下来,才向永宁侯府坦白,想商量着能否先将亲事定下来,等五姑娘病情好转再成亲。 崔夫人哪能同意,她儿子仪表堂堂,天子近臣,又不是真的娶不到媳妇。 她当即表示此前口头定下的婚约不作数,甚至庆幸两家还好没有那么正式定下婚约。 魏国公夫人面色也不大好看,甩袖离去。 两家结亲不成,反结仇。 魏国公府也不是个低调的性子,此前就到处传两府要结成姻亲,不知道有多少女子羡慕那魏五小姐。 等魏国公府五小姐身患顽疾的消息传开后,京中小姐们只感概她是遭了满汴京闺秀的怨毒和咒骂,才变成了这样。 可后来流言竟慢慢演变成了永宁世子克妻,前头克死了未婚妻和未婚妻的祖父,现在就连即将与他定亲的女子都会被克。 当年与太祖一同打天下的勋贵,多数变成了只有个爵位的空架子,唯有这永宁侯府还如日中天。 特别这永宁世子,自武宁九年高中探花后,就有少年天才之名,才学出众也就算了,跟着圣上秋狝围猎,也能拔得头筹,进入官场后,仕途更是通达,深得圣上赏识。 门庭显贵,后辈出色,汴京中眼红的人家不在少数。 可偏偏楚既白本人又无懈可击,世人也只能那克妻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来中伤他。 听到流言时,崔夫人气得心肝疼,再不肯与这魏国公府来往。 为了这事,崔夫人连着几日,心情都不好。 虽然崔夫人并不信什么克妻,但儿子的婚事三番五次出现波折,她也起了去寺里拜拜的想法,而且之前侄女身体不好,每年年末她都会带着侄女去宝禅寺里清修几日,顺带捐一笔香油钱。 如今出了这事,今年干脆提前去了,崔夫人当即叫了丫鬟去栖梧院传信收拾行李。 崔夫人的人来时,安今正在屋里画扇面。 虽然已经入冬,但上好的银丝碳在屋里烧着,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也不会觉得砚冰手僵。 往年年节,府中关系好的小辈都会互送年礼,如今香玉出嫁了,世子表哥又从歙州回来了,也只能和他互送了。 寻常女儿家的绣品,香囊什么的,过于暧昧,安今见楚既白习惯腰间别扇,就打算给他亲手做个扇子。 自聂老夫人的寿宴过后,楚既白寻来的各种稀奇颜料,都会往她院里送,安今平时消磨时间作画时,倒也不舍得用的,如今这些颜料也都被她用来为他画扇面了。 “表小姐,夫人说明日动身去宝禅寺,叫我来和你说声,你好提前收拾行李。” 安今眼睛微亮,“好,有劳嬷嬷走一趟了。” 香玉出嫁后也没人带她玩了,她已经闷在院里很久了。 安今知道原身每年都要去宝禅寺呆个三五日的,她出门的机会不多,也一直在期待着呢,没想到今年那么快就去了。 她望着手里画了一半的扇面,当即决定等从宝禅寺回来再画。 安今冬日每次出门,栖梧院上下都是如临大敌,给她换上厚厚的鞋袜,系上斗篷,出门前又给她手里塞了个汤婆子,生怕她受一点凉。 如今连初雪都没下,安今已然是深冬的打扮了。 走到侯府门前,安今一只手被丫鬟小桃扶着,一手提着厚重裙袄,钻进马车,一进去就是一阵暖风扑来,马车里的炭盆也都是提前烧好的。 崔夫人已经坐在里面,见安今来,笑着给她解下了斗篷,又摸了摸她的小手,确认不凉才放心。 “到寺庙清修祈福,春日夏日秋日都是好的,可主持偏偏只叫你冬日去,要不是这几年你的身子真的渐渐好转,我是真的不敢叫你出来。” 安今弯唇笑了笑,她倒觉得这样极好。 天气一转凉,崔夫人就拘着原身,连着几月都要待在烧着炭火的暖屋里,就算是好身体也要闷坏了,能出门,即便是寺庙清修,起码心里也轻快些。 两人说着话,马车也在路上慢慢行使着,可还未走多远,马车就忽然停了下来。 安今还不明所以,就听到了一阵清润的男声响起。 “可是永宁侯府女眷的车架?让其先行。” 听到这声音,安今下意识掀开轿帘,不曾想正好和那人撞上。 两辆马车并行在窄道中,对面男子似乎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掀起轿帘,神情微怔。 这时崔夫人也看到他了,笑道:“是清远啊,那我就托大先行一步,改日再邀你到府上喝茶。” 裴清远轻笑:“清远恭候侯夫人邀约。” 听到姨母口中唤的名字,安今才知这人就是与楚既白齐名的裴清远了。 念此她又偷偷打量了一眼。 裴清远一副文人雅士的打扮,身形清瘦,看着有些文弱。 两辆马车错开而行,走远些,崔夫人宠溺地点了点安今的额头,“你方才看清远做什么?” 安今微窘。 崔夫人语气颇为遗憾道:“清远确实不错,若你早生几年,我是真想把你嫁给清远。” 汴京子弟中,她最欣赏的便是这裴清远。 出生清流裴家,丝毫没有勋贵子弟骄奢淫逸,也不持才自傲,虽高中状元,但他志不在官场,平时热衷于整理史籍经典,著书立说,现也不过是个闲散文官,但好在也参与不到什么权力纷争。 阿芜嫁过去,既不用当宗妇,劳累操持家中庶务,也不用担忧郎君在官场沉浮,两人只谈诗论画,平平淡淡,携手一生,便也是极为圆满。 “啊?” 安今迷茫地抬眸,在姨母心里,这裴清远不应该是她未来大伯哥吗?怎么把她和裴清远扯到一块了? 而且她记得裴清远早婚,未高中状元前就有了妻子,不过其妻也多年前病亡,那么多年裴清远也未曾再娶。 剧情里原身难产去世后,楚既白和裴清远这对“汴京双壁”,也被人戏谑为“汴京双鳏夫”。 见侄女这副震惊的样子,崔夫人才意识道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她将侄女抱在怀里笑道:“阿芜就当姨母说胡话好了。” 即便她觉得裴清远再合适,也不会送侄女给人当续弦,况且两人年岁差的确实有些多。 虽与裴清远无缘的,但其弟裴清逸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长子的婚事已经极为不顺了,裴夫人可不想侄女的婚事再有什么波折了。 “我还约了裴夫人一同前往宝禅寺,裴二郎也会陪同,到时你们在寺庙后山见面聊聊,若可以,回来咱就先把亲事给定了。” 眼见儿子的婚事又没了着落,崔夫人只能先把精力放到了侄女的婚事上。 安今乖巧点头。 崔夫人给宝禅寺捐了不少香油钱,而且原身每年都要在寺庙中清修几日,所以寺里也她留了专门的禅房。 丫鬟仆从将从府里带来的东西卸下,整理禅房,而崔夫人带着安今到佛前上香,两人前脚才到佛堂殿前,裴家母子后脚就来了。 “侯夫人。” 裴夫人长相秀美,看起来十分年轻,连眼角的细纹都很少,而她身后跟着个锦袍少年。 “裴夫人,清逸,你们来了。”崔夫人热情地迎了上去。 安今也朝裴夫人欠了欠身子,“裴姨。” “阿芜出落的越发标志了。”裴夫人夸道。 她看着面前的少女,又看了看自己儿子,开口道:“我们还要听主持讲经,你们小辈最是不耐听这些的,清逸,你带着阿芜去后山逛逛吧。” “那就劳烦清逸照看我们家阿芜了。” 裴清逸点头称是,“侯夫人,母亲,我会照看好阿芜妹妹的。” 宝禅寺的后山种着一片梅林,如今还不到时节,只有小小的花苞,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少年少女漫步走在其中,相顾无言。 而远远跟在身后的小厮丫鬟,看着主子们的身影,却叹两人郎才女貌。 或许气氛有些尴尬,裴清逸微微侧眸,视线落在身侧的少女身上。 虽然两人相处不多,但裴清逸能感觉到阿芜妹妹性格温顺,丝毫没有侯府小姐的骄纵,这样的人想必也不会为难他的雅儿吧。 他像是妥协了般,主动开口道:“阿芜妹妹平时喜欢做些什么?” 梅林里忽然刮了一阵寒风,安今裹紧了身上的斗篷,随口回道:“看书作画,消磨时间。” 裴清逸注意到她的动作,走到她身侧,虽然少年身躯还不算强壮,但也挡住了大半寒风。 “看的是些什么书?”他继续问道。 安今有些意外他的动作,也发现裴清逸,对待两人的婚事,似乎没有像之前那么排斥了。 当日在宁海郡公府的赏花宴,小郡王将他约到假山石后,他不仅没有过来,反而将楚既白喊了过来。 安今知道并非是他觉得私下见面不妥,而是因为当时他心里还想娶自己小青梅,十分排斥的家里给他安排的亲事。 裴清逸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青梅,不过在两年前因贪污被抄了家。 裴清逸心仪小青梅,可裴父坚决不准儿子娶罪臣之女为妻,只说为妾还差不多,可裴家的家训男子年逾三十无子方可纳妾。 那段时日,裴家父子日夜争吵不休,裴清逸执拗被家法责过好几次也不松口,后来还是裴夫人心疼儿子想了个法子。 她听闻永宁侯府的表小姐身子孱弱,恐怕有碍子嗣,便打起她的主意。 若原身日后真的无子,那儿子既有了体面的妻子,也能满足心愿,纳了心爱之人。 这还是裴夫人对原身热切的原因。 而现在裴清逸或许是看娶小青梅无望,便接纳了裴夫人所说的方法。 从剧情里知道这些事后,安今就很不喜欢裴清逸这个人,他要真喜欢那个小青梅,就应该承担娶她的后果。 可他既没有与家中决裂的决心,又想要自己的小青梅,便把无辜之人牵连进来,险些毁了另一个女子的一生。 故此安今也不耐与他攀谈,态度冷淡地回道:“不过一些杂书罢了。” 说完安今望着梅树上的花苞发呆,心想着世子表哥应该也快发现真相了—— 汴京最受文人墨客青睐的醉月楼中。 裴清远推开包厢的门,望着里面饮酒的男子,温声道,“既白,今日怎么有空约我前来啊?” “啪嗒——” 一声脆响,楚既白手里的酒壶就甩到了裴清远脚下。 裴清远唇边的笑意微微僵住。 楚既白神情再不半点温和,跨步上前,揪着他的衣领,冷声道:“裴清远,我视你为友,你竟让你那弟弟算计我表妹。” 第157章 第157章柔弱表妹X温润世子表哥7 被人不客气地揪住衣领,裴清远的情绪也没有什么太大起伏变化,只是眉头轻皱了下,声音依旧平和。 “既白,你先冷静一下,我只知清逸在和你府上的表小姐在商议婚事,不知其中细节,这算计之事从何谈起?” “你敢说你不知道你那弟弟有一个青梅竹马,你不知道裴夫人算计我表妹,咒她身弱不易有孕,日后好让你那弟弟纳他心爱之人入府?” 楚既白知道母亲想尽快把表妹的婚事定下来,虽裴清逸此人表面看起来各方面都很不错,但他还是怕表妹所托非人,便派人查了一下他私底下的作风。 没想到真被他查出什么,得知裴清逸每月都会去一趟近郊的庄子上时,楚既白敏锐察觉不对,便派了暗卫去细查,没想到那庄子上住着的竟是和裴清逸情意相通的青梅,还是个罪臣之女。 两人在庄子里不知廉耻地行苟且之事,还以夫妻相处。 若真是裴清逸私养外室,楚既白倒也不至于如此动怒,毕竟两人还只是处于议亲阶段。 让他怒不可遏的是,裴家明知裴清逸有心仪之人,看中表妹只是因为表妹身子弱,子嗣艰难,好叫那个外室进门为妾。 想到自己百般呵护,看着长大的表妹竟成了那对狗男女顺理成章在一起的媒介,楚既白心里横生一股戾气。 裴家,裴清逸他们怎么敢? 对于楚既白的质问,裴清远神色微凝,衣领的力道叫他呼吸有些不畅。 “我只知清逸确实有一个玩伴,但在两年前她父亲获罪被抄家,之后我也不知她的去向,只知那段时间清逸经常被父亲责罚……” 裴清远语气稍顿,像是想通了什么,语气略带歉意,“你也知道,二郎母亲是我父亲续弦,平日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再加上我早年便已成家,这般私密的事,他们怎会与我说?” “不过确实也是我失察,不管是为兄还是为友,这庄婚事我都理应重视,主动过问探查,若我提前知道这背后的缘由,定然不会允许他们做出这种荒唐事。” 闻言楚既白也稍稍冷静了些,慢慢松开了他。 两人相识多年,自然是知道他的品性,可事关表妹,他忍不住迁怒旁人。 “你该庆幸,两府尚未真的定亲,不然我必定饶不了你们裴家。” 裴清远平静叙述,“即便尚未定亲,我也知道你不会放过清逸。” 最多是不迁怒裴家罢了。 他这个好友,看似温和,实则护短严苛,毕竟顶级勋贵之家长成的侯府世子,哪能没有丝毫傲气。 楚既白冷哼,并未否认,“你若想为他求情,日后便不必以我为友。” 因表妹那生父宠妾灭妻,表妹幼年过得极其艰苦,心里已有了莫大的阴影,若表妹真的嫁到裴家,日后那裴清逸再迎心爱之人入门,那表妹怕是会步她母亲的后尘…… 楚既白只是想想身上就惊出一身冷汗,恨不得直接杀了那裴清逸,又怎会轻饶他。 裴清远苦笑,“并非,清逸也不算小了,总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只怜惜你阿芜表妹险些遭了无妄之灾。” 他多次从好友口中听过阿芜这个名字,知她年幼被父亲宠妾磋磨,侯府想为她寻一良人,不求高门显赫,只求好生待她,不寻欢纳妾。 可这般要求,天下又有几个男子能做得到? 想到昨日在马车上惊鸿一眼见到的少女,裴清远忽然出声道:“既白,你我相识多年,你要信得过得我的品性,可将阿芜表妹托付于我。” 他见过那幅《雨后青山图》,竟有高山流水遇知音之感,当即便起了想结交的心思,可没想到竟是永宁侯府的表小姐所画,一个深闺女子,还即将成为他的弟妹,即便遗憾,也只能歇了心思。 可没想到峰回路转,不由心思再起。 楚既白脸色一沉,强忍着没有一拳砸在他脸上,“我表妹过了过了年底也才十六,你都得快大了我表妹一轮了,怎么敢说这种话?” 裴清远顿了一下,此前他也从未因为年岁忧愁过,如今提到他好像确实也不年轻了。 他叹气道:“既白,我确实年长了许多,但却是最合适的,像清逸那般年岁的毛头小子,又有几个能经得住诱惑?而我早过了追逐男欢女爱的年纪,也不会有纳妾的念头。若真有幸娶得阿芜,必然视她为妻为友,爱之敬之。” 闻言楚既白沉默了许久,裴清远的话不无道理,但是他就是无法接受。 挑出裴清逸的毛病时,他是气愤,但心里还藏着一丝窃喜,可现在没了裴清逸,又来了个裴清远。 “你已成过一次亲,配不上我表妹。” 楚既白撂下一句话,直接离去,出了醉月楼,他直奔家中。 不管怎样,他要将此事告知母亲,不管是裴清逸还是裴清远,都不能与表妹定亲。 可他回到府中才发现昨日母亲便带着表妹去了宝禅寺,四日后才能回来。 表妹每年都要去宝禅寺清修小住几日,楚既白是知道的,可今年偏偏赶在了这时候。 刚刚积攒的冲动与愤懑,一下消失不见,楚既白头脑慢慢清醒了起来,但还是理不清心里复杂的情绪—— 宝禅寺的禅房内,安今伏在案上抄写着佛经。而崔夫人也陪在安今身侧,问着她昨日和裴清逸相处的如何。 安今回到:“还好。” 其实两人也没说几句,裴清逸似乎看她态度冷淡,也没再自讨没趣,两人便也回去了。 崔家母子来宝禅寺也就是为了叫两人见面的,见完面昨晚他们便回去了,而安今要清修,侯府的人才留在了寺里。 所谓的清修也不过是她在寺院里抄抄佛经,待个几日,然后将所抄的佛经烧在佛前。 崔夫人见侄女不排斥,便道:“那等咱回去就叫裴家到府上提亲,咱们先把婚事给定下来。” “我听姨母的,姨母做主就好。” 崔夫人怔了下,无奈道:“你这语气真和你那表哥一模一样。” 安今无辜地抬眸。 她们在宝禅寺这第二天傍晚,就听到外头小丫鬟雀跃的声音,“夫人,表小姐外头下雪了。” 安今心思微动,停笔朝窗外看了一眼,确实有细雪飘落,还没多看两眼,崔夫人就叫丫鬟把窗关上了,怕她着凉。 这还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崔夫人起身到外头看了一眼,回来就道:“这雪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明天就动身回府吧,佛经没抄完就算了,心诚则灵,早些回去别被大雪堵了路回不去了。” 往年她们都是要在宝禅寺呆满三天,然后第四天上午才回去,所以前两天安今抄写的速度也不紧不慢的。 得知明天就回去了,佛经还没有抄完,安今怕有什么忌讳,晚上还是熬了会夜,多抄了会,第三日起得也早,好歹是赶在中午抄完了。 安今捧着抄好的佛经,到佛堂烧了,那边丫鬟仆从已经把禅房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崔夫人捐完香油钱,安今烧完佛经,两人一同在寺里用了斋饭后,便上了马车赶回去。 昨夜的雪下了一夜,地上的积雪都快要漫到了鞋面,就两人用膳的功夫,雪又开始下了,她们也只能先冒着雪回去。 回去的路上马车行驶的很慢,或许突然下雪,许多香客都着急回去,官道上挤满了马车,而且地面上还积着雪,容易打滑,所以走不快。 安心掀开轿帘的一角,看着外面的雪势越下越大,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崔夫人也着急,按照这个速度,天黑也不知道能不能到回到府上。 原本也不过是一个半时辰的路程,现在两个时辰行了还不到一半的路。 “夫人,不好了,前面积雪太厚,马车过不去。” 裴夫人心里一沉,最糟糕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掀开帘子,查看路况,眼看雪越下越大,路上堆积的雪叫车轮无法滚动,而且这路上也不止他们一家,都停滞到了路上,动弹不得,大雪白茫茫一片,甚至分不清路和田野。 裴夫人当机立断,让随行的侍卫去将拉车的缰绳割断,骑着马回京求救。 他们此行带了三辆马车,崔夫人和安今一辆,丫鬟们一辆,还有一辆装着行李。 下雪路难走,也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能到,要是到了晚上还没来人,怕是要冻死人的。 谁也没料到今年会在这时候下雪,还下得那么猛,所以随行带的炭火也不多。 外头寒风凛冽,崔夫人叫外头守着的侍卫钻到了带行李的那趟马车避避寒。 而她和安今还有几个丫鬟缩在同一辆马车里,好节省炭火。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也暗了下来,外面的雪还是没有停的架势,而碳已经消耗殆尽了。 炭火刚刚燃尽,安今的体温就开始下降,面色也慢慢变得苍白了起来。 崔夫人握着侄女冻得冰凉的小手,不断往她手心哈气,“阿芜,别怕,再坚持一会,我们很快就能得救了。 安今冻得牙齿都在打颤,“好。” 本来昨晚抄佛经就熬了会夜,现又担惊受怕了那么久,安今只觉眼皮都在打架。 崔夫人紧紧地搂着她,想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声音颤抖着,“阿芜不要睡,再坚持会。” 即便是没有炭火,披着厚实的衣服,正常人也是能熬过去的,可偏偏她这个侄女是最受不得冻的。 安今也知道自己不能睡,要不然很容易失温,她强撑地睁开眼睛,“姨母,我没事的,我只是有些困。” 崔夫人摸着她冰冷苍白的脸,泪流满面,“阿芜,都是姨母的错,我不该这时候带你去宝禅寺的。” 往年汴京哪里下过那么大那么急的大雪,还偏偏被她们撞上了。 “母亲,芜妹。” 恍然间好似听到儿子的声音,这才把崔夫人从绝望中拉回来,她猛的掀开了轿帘,“既白,我们在这。” 焦急尖锐的声音几乎刺破密织如网的落雪。 隔着雪幕,楚既白看到母亲怀里毫无生息的少女时,瞳孔紧缩了一下。 崔夫人身子有些脱力,扶着车门的指甲几乎开裂,“快,快把阿芜带回去。” 现下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楚既白将表妹抱起,用身上的斗篷将她裹紧。 他焦急道:“母亲,侯府的人在后面马上就到,京兆尹也带着人来扫雪开道了,芜妹情况危急,我带芜妹先行一步。” 楚既白神色凝重,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抱着裹在自己斗篷里的表妹,在雪地中疾驰而过。 安今意识朦胧间,感觉那股刺骨的寒消失了,自己靠在火炉暖洋洋的。 她艰难地睁开眼,只看到了男人线条优越的下颌。 “既白哥哥是你来了呀……” 许是心安了,少女下意识往男人怀里蹭了蹭,然后安稳睡去。 她这一蹭,直接给楚既白心口蹭开了一道口子,许多莫名其妙的情绪,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他搂着怀中人的力道收紧了几分,声音沙哑,“是我来晚了。” 他日后再也不会叫她随意离开他的视线了。 表妹不过离开侯府三四日,都能出现这样的变故,而他又怎么能轻易将她的后半生交给其他人? 第158章 第158章柔弱表妹X温润世子表哥8 裴府。 “咦,清逸,你不是去约好友喝茶去了吗?这是怎么了?” 看到被小厮扶着回来的儿子,裴夫人本来还不明所以,等走近看清儿子的惨状,以及他腿上暗红的血迹时,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 “清逸,你的腿怎么了?” 少年整洁的锦袍上满是脚印,嘴角也有乌青,看着狼狈极了,神情格外麻木空洞,彷佛没看到母亲一样,一瘸一拐地从她旁边走过。 裴夫人攥着儿子的胳膊,不断地晃着他,“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我自己摔的。”少年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什么自己摔的,分明是被人打的,是谁?我们去报官,我倒也看看是谁敢那么肆意妄为,走,有你爹和你兄长在,看我谁敢欺辱到咱们头上。” 裴清逸眼里闪过一抹痛楚,忍不住朝母亲吼道:“我都说了是我自己摔得,你能不能别再管我了。” 情绪一旦有了宣泄的口子,便完全淹没了理智,裴清逸把那么多年埋藏心里的苦楚和怨念都一并说了出来,通红的眼睛也隐隐泛着泪光。 “母亲我已经十七了,你别再随意插手我的人生了。” 裴清逸一把抹去眼角的泪,一字一句道:“日后你也不要再拿兄长的诗文给我。” 从小到大他不能做主做任何一件事,就连作诗的风格都要受到限制。 他知道自己的天赋不如兄长,他不喜欢仿兄长的风格写诗做赋,也不想一辈子活在兄长的阴影下。 唯有在雅儿那里,他才能轻快一分,找到自我。 他知道是自己懦弱无能,无法对抗家里,娶雅儿为妻,可偏偏要在他接受现实的时候,又给了他致命一击。 看到儿子满是痛苦,甚至是埋怨的眼神,裴夫人神情僵住,遍体生寒。 “不好了,夫人,外头有女子闹事,说怀了二郎君的孩子。” 裴夫人来不及为儿子的态度伤心,现在正是儿子和侯府结亲的关键时候,怎么能闹出这样的丑事。 她着急忙慌到道:“你们都是死的吗?打出去,把人打出去,全是诬蔑。” 而裴清逸脸色大变,直接推开母亲,瘸着一条腿,踉跄地走到府门外,外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民众,中间围着一个神色凄凄的素衣女子。 果然是本该在庄子上的雅儿,裴清逸顿时如坠冰窟。 被众人指着议论的李雅,见到裴清逸时就彷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抱了上去,乞求道:“裴郎,我自知身份不堪与你为妻,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啊,我只求你给我们的孩子一个容身之处。” 裴清逸正在和侯府表小姐议亲,李雅是知道的,还等着那表小姐不能生,自己好光明正大入府,但突然有人告诉她,只要裴清逸一旦成婚,裴夫人就会杀了她。 李雅自然不甘心就那么等死,她知道裴家最再在乎自己的清誉,只能就此一搏。 刚赶到的裴夫人,听到她这番话气得头脑发昏,“一派胡言,你不知从哪怀的野种就像攀扯我们二郎,来人,把她打出去。” 在一片混乱中,裴清逸像是个局外人一样,看着母亲声嘶力竭的样子,看着爱人心虚闪躲的眸光。 “够了。” 裴清逸疲惫地阖上了眸子,“母亲,我会娶雅儿为妻的。” 永宁侯府不会那么善罢甘休的,无非是毁了他的名声,逼着他娶了雅儿。 裴清逸自嘲地笑了笑,若是之前他早有这份决心,哪里还会闹出那么多事。 挨了一顿打,交恶永宁侯府,声誉尽毁,牵连家中清名,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因为他的无能懦弱。 裴夫人两眼一黑,“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 裴清逸不承认还好,她怎么都能帮他圆过去,他自己亲口承认一切都完了,不仅与侯府的婚事成不了,等老爷回来,她这个儿子说不定还会被逐出家门。 念此,裴夫人悲从中来,就像是疯了一样厮打着李雅,“都是你这狐狸精,你到底给我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个扫把星。”—— “什么?裴家打得竟是这样的主意?” 崔夫人刚从宝禅寺雪灾那一遭,喘过来气,没想到就从儿子口中得知了裴家的阴谋。 她的手猛地拍在桌子上,气得浑身发抖,“好啊,我看裴家和清远的面上,才对那小门小户出来的裴夫人礼遇有加,没想到她倒算计到我头上了。” “阿芜身子虽弱,但经过这几年调养已经好了许多,太医都不敢说有碍子嗣,她倒是咒上了。” 子嗣对于女子来说何其重要,裴夫人敢拿这个说事,若日后传出去妨碍了阿芜的婚事,崔夫人连活剥了她的心都有了。 楚既白倒是气定神闲,揽袖给母亲倒了盏茶水,“母亲先消消气,此事我已经处理妥当了,也给过裴清逸教训了,芜妹从中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闻言崔夫人脸色才好看些,她单手支额,颇为头疼道:“这都是什么事啊?这裴家确实不知好歹,可这一时半会,我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选来。” “既白,你回京这半年可有接触到哪家好儿郎?” 楚既白不紧不慢地落座,拔了拔自己茶水上的浮沫,才缓缓开口道:“表妹自然是要配最好的人家,得须一无通房妾室,二无青梅竹马红颜知已,三不流连青楼瓦肆。” “表妹体弱,需要各种名贵药材滋补,最好家底要厚。” “表妹性子温吞柔弱,未来夫家最好少些妯娌,婆母也需和善。” 崔夫人频频点头,但心里愈发忧愁,也知道那么一筛选下来,也没几个合适的了。 “表妹喜欢读书,未来夫婿也最好要有几分文采,不然话不投机,我看探花堪堪配得上表妹。” 崔夫人正欲点头,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扭头看向儿子。 若说前面几条还是泛指,那最后一个就差点名道姓了。 楚既白淡然地喝了口茶,任她打量。 崔夫人神情复杂,“既白你……什么时候起了这样的心思?” “大约是从歙州回来见到芜妹的第一面吧。” 其实楚既白自己也摸不清什么时候对表妹上了心,最初是怜她年幼失恃,百般怜惜,可从歙州回来时,见到长大后的表妹,心里那股对妹妹的拳拳爱护之心,不知何时就变了。 赏花宴后的那场梦,就早已预示他对表妹的上心完全超出了兄妹之情。 可是他不敢承认。 他之前总觉得他与芜妹年岁相差过大,不敢把男女之情套在两人身上,可经过裴清远那一番提点,他彷佛开悟了。 再加上那日见到表妹那副毫无声息的样子,楚既白愈发确定了自己的心。 他害怕失去芜妹,也他不想把芜妹交给任何一个人。 他比裴清远年轻,也尚未成过亲,他才是最合适芜妹的。 对于自家儿子,崔夫人自然是比其他男子更为放心。 而且阿芜在侯府长大,对侯府的一切也熟悉,不用再强行融入另一个家庭。 崔夫人自己都是从媳妇熬过来的,也知道遇到了个难缠的婆婆有多糟心,但若阿芜真的嫁进侯府,她这个婆婆疼她还来不及。 越想竟越觉得合适,但崔夫人还是理智道:“我得问一下阿芜。” 楚既白动作微顿,在朝廷上尚且游刃有余,此时却生出了些许紧张—— 栖梧院。 屋内炭火正旺,暖意裹挟一股苦涩的汤药味,崔夫人拨开珠帘,就见雕花拔步床半卷纱帐下的少女正半坐在床上,捧药碗喝药。 或许几日缠绵床榻上,她的眉眼带着了些倦怠。 崔夫人瞧着便心疼,她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摸了摸侄女额头,“阿芜,现在怎么样了?” 当日虽然被困在雪中几个时辰,但有马车避风,衣物御寒,对于寻常人不过是喝完姜汤就好了,可她这个侄女发了低温,可给她和既白吓坏了,甚至往宫里递了牌子请了御医过来。 但好在救援及时,没有受冻太久,太医几剂汤药灌下去,体温就慢慢回到正常了,对身体也没有什么不可逆的损伤。 安今弯唇,“让姨母担心了,我已经好了。” 崔夫人见侄女的面色不再似之前那般苍白,反而有几分红润,才和她说了裴家的糟心事。 “你卧病这几日,京中发生了许多事,裴二郎私养外室,叫人家女子大着肚子找上了门来,裴二郎要娶她为妻,裴大人不许,将两人都赶出府了。” 陡然听到那么个八卦,叫安今一怔,在原剧情里裴家的事好像没闹那么大吧。 “出了这样的丑闻,你与裴家的婚事自然议不了了。” 崔夫人挑挑拣拣,并没有把背后的阴私说出来,只说了明面上的事,说完她细细打量侄女的脸色,见她面上没有多伤心才放心。 她知道侄女也不见得有多喜欢那裴清逸,毕竟世家姻亲多数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人私底下见面都很少。 犹豫了片刻,崔夫人才说出此行的目的,“阿芜,你看你和你表哥的婚事都没了着落,姨母就想着,要不你干脆嫁给你表哥算了,你们自幼相识,知根知底,侯府你也熟悉,也不怕未来婆母磋磨。” 在剧情里崔夫人差不多也是这个节点提的,安今并不意外。 “好。” 见侄女答应的那么爽快,崔夫人反而迟疑了,语重心长道:“阿芜,你可不要因为侯府养育你多年,就不好意思拒绝,若是你不愿,没有人勉强你。” 安今低头,佯装羞涩,“姨母,没有勉强,其实我……一直都心仪表哥。” 听到这个答应,转角屏风后的楚既白松开了攥着玉佩的手,唇边的笑弧愈发明显,疯狂悸动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 这个答应远超乎他的预料。 他设想过表妹只把他当作兄长而拒绝,或是听从母亲的安排答应,唯独没想到表妹竟也心仪他。 闻言崔夫人先是一怔,转而笑开,“你这孩子藏得这样深。” 她竟是个灯下黑,没发现这两个孩子是两情相悦的,两人一个比一个藏得深,亏得她还为两人的婚事着急上火。 一下子解决了两桩心头大事,崔夫人心里轻快极了,只觉前头经历那么多事,就是老天爷想把这两个孩子凑到一块去。 崔夫人拉着安今的手,含笑道:“你表哥也心仪你,这事还是他主动向我提的。” 安今倒是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是剧情里那样,是崔夫人的主意呢。 不曾想竟是世子表哥主动提的。 都是自家人,崔夫人这边刚确定两个孩子的心意,就开始想着定亲成婚的事了,“先把年节过了,等你明年二月生辰过了,我再向外公布你们的婚事。” 安今垂首,小声道:“我都听姨母的。”—— 之后的事宜便是大人们去安排了,也不需要安今操心什么。 安今病好后,依旧缩在屋里完成她那副未完成的扇面,想着在年节前把扇子做出来。 “表小姐,世子爷来看你了。” 听到丫鬟的通传,安今这才从画里回神,从纸窗看到外边快要暗下来的天色,也不知道世子表哥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心里那么想着,她已经放下笔,走到了菱花镜前。 看到镜子中自己的打扮,安今秀眉微颦。 因为不出门闷在屋里作画,安今身上穿的是旧衣,发髻也挽得松松垮垮的,但要是重新梳洗一番,不仅太过刻意,还平白叫人等。 安今只能放弃,只披上斗篷便去了。 即便是正在议亲的表哥,也不好直接进女子闺房,楚既白来看她,也只能到外间等着,让丫鬟去通传。 庭院里还在飘着雪,飞檐下站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含笑着看着朝他走来的小姑娘。 “芜妹,身子可大好?” 安今眉眼弯弯,“我好多了,那日既白哥哥冒着雪来找我,我还未向既白哥哥道谢。” 当时在刺骨寒意中,她体温不断下降,意识也开始模糊了,直到被人温柔地揽在温暖的怀里,安今才体会到原身十岁在庐州见到楚既白的那股心情了。 少女半挽着的青丝如瀑布般垂落在双肩上,没有丝毫的装饰,更显清纯动人,在被她那双澄净无比的眸子注视着时,没有人能不动容。 楚既白情不自禁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低沉而温柔,“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听闻芜妹最近食欲不振,这是我下衙顺便买的糕点,解馋压下汤药的苦涩即可,但不要贪嘴多食,耽误用膳。” 细心交代完,他又伸手碰了碰少女有些凉的脸蛋,温声道:“好了,回屋吧,小心着凉。” 或许冷风刮得人头昏,安今一出门就迷迷糊糊地,又迷迷糊糊地抱着糕点回了屋。 所以世子表哥特意过来一趟,是给她来送糕点的? 安今低眸,手里抱着的油纸包还残留了些男人胸膛前的温度,又想到摸上她面颊时,男人指节上的温度。 安今抿了抿唇。 世子表哥好像很自然地从哥哥的角色转变为爱人。 而且变得也不大规矩了,一会摸她的头,一会又摸她的脸…… 第159章 第159章柔弱表妹X温润世子表哥9 自那日过后,楚既白很快发现他连栖梧院的门都进不去了。 崔夫人严防死守,生怕这对有情人情不自禁下在府中闹出什么荒唐事。 楚既白听了理由,也是无奈,但他也知道越到这时候,越要避讳,以免毁表妹名誉,可刚刚和表妹确定情谊,却见不到面属实有些灼心。 所以他几次三番去锦绣阁询问两人的婚期。 崔夫人被儿子催得头疼,没好气道:“大约是后年三月吧。” 之前他也不是没议亲过,都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模样,只说母亲做主就好了,没想到这开窍之后是这般猴急模样。 楚既白眉头轻皱,“为何那么晚?明年没有吉时吗?” 崔夫人眼睛一瞪,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哪有你那么心急的,这还有几天就到明年了?过完年你表妹也才十六。” “而且正常从定亲到成婚都是要走一年的礼,若将婚期定的那么早,旁人还以为是你们有了首尾,才会如此匆忙,为了阿芜的清誉,我可不能由着你胡来。” 楚既白轻咳一下,也知是自己考虑不周了,听完母亲训斥,才勉强接受这个婚期。 “不仅如此,阿芜过了生辰就该回庐州了。” 楚既白不解,“为何还要芜妹回庐州?” “自然是回庐州待嫁,到时总不好叫阿芜从侯府出嫁,再嫁到侯府去。” “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毕竟你表妹生父还活着呢。” 婚期晚就算了,还要和芜妹相隔数百里,楚既白实在难以接受。 “芜妹在侯府多年,未必能适应的庐州的生活,况且芜妹幼年那般遭遇,我如何能放心她待在林家一年之久,汴京和庐州相隔甚远,万一表妹有个什么差池,怕是鞭马难及。” 他能想到的,崔夫人自然也都想到了,“今时不同往日,阿芜是要当世子妃的人,林德那等趋炎附势之人,供着阿芜还不及,即便阿芜在庐州,吃穿住行都按咱侯府来,一直照看阿芜的刘大夫也随她回庐州去,自然不会有什么差池。” 崔夫人没说的是,阿芜生母之前留的嫁妆还在林府,她会随行让阿芜带几个厉害嬷嬷,好好算算当年的账,叫林家完完整整地吐出来。 虽然她早已帮阿芜备好了嫁妆,但是她母亲那份也不想平白便宜了林家。 楚既白也知道母亲的安排是最妥当的,也是对芜妹最好的,即便他再不舍,也只能接受—— 很快年节就到了,除夕夜,瑞雪纷纷扬扬。 侯府正堂内,灯火辉煌,暖风处处。 永宁侯端坐在男宾的主位,聂老夫人坐在女宾主位,两房人都聚在一起用年夜饭。 如今安今还在府里住着,崔夫人也怕有什么闲言碎语,两人孩子婚事只有永宁侯和聂老夫人几个长辈知道。 永宁侯向来不管内宅事,也知如今形势,侯府不宜再娶高门女,再加上儿子婚事几次出现波折,在他眼里能娶上亲就好,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而聂老夫人心情却极为复杂,她本还等着这烧钱丫头能攀上一门好亲,结果却砸府里了。 长孙刚回来时,她就千叮咛万嘱咐,离人远些,没想到这两个孩子还是走到一块了。 即便心里不悦,但也怕强行阻拦和长孙离心,只能捏着鼻子接受了。 在席上的安今能感受到聂老夫人暗自打量她的眼神,但她也没什么反应,聂老夫人不喜欢她就不喜欢她吧,反正不主动来刁难她就行了。 让安今在意的是来自男宾席上那道炙热的视线,也不知道是不是楚二爷频繁给他灌酒,他的视线也格外放肆。 直到崔夫人瞪了他一眼,他才收敛些。 等散席,安今往栖梧院里走,脚步走得极慢,很快就被人叫住了。 “芜妹。” 男子身姿笔挺,气质卓然,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背后柔和的月光倾洒在他身上,安今也注意到他腰间别的纸扇换成她送的那把。 楚既白注意到她的视线,展开画着青山翠竹的扇面,“芜妹一画万金,给我画扇面倒是我的殊荣了。” “不过……” 他唰地一下合住扇子,抬步朝少女走去。 男子的气息陡然逼近,安今嗅到他身上的酒气,以为他喝醉了,不由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直至贴到了背后的石柱上。 楚既白看着少女受惊的样子,唇角的笑意愈浓,倒也没再继续逗她,将自己腰间那块玉佩取下,亲手系在她的丝绦上,“不过我希望芜妹下次赠礼,能亲自送到我手上,就像这样,可好?” 安今见他眼中一片清明,也知他没喝醉。 她给他画的扇面,比给老夫人画寿礼还用心,结果就因没送到他手上的,就这样恶趣味地吓她。 心里不由得有些委屈道:“我知道了。” 楚既白轻笑,不由捏了捏她腮边的软肉,低声哄道:“芜妹勿气,方才是我唐突了,每次念到芜妹不日便要回到庐州,我总忍不住多和表妹亲近些。” “芜妹要在庐州一年之久,我每十日给你寄出一份信可好?” “每十日?会不会太频繁了?” 楚既白叹气,“若按我心意,怕是日日都要寄出一封。” 这般直白的话叫安今小脸微红。 两人还是没讨论出个结果,就被崔夫人派人催促着各回各院了。 安今回到栖梧院,这才细细打量腰间多出的那块玉佩,她认得这块是楚既白常带的那块,现在两人婚事也未正式定下来,也不敢随意戴着招摇过市,便先拿着匣子装了起来—— 二月冰雪刚消,就要到安今生辰的时候,香玉也回了娘家。 听闻香玉回来了,安今也十分心喜,跑去锦绣阁去看她。 香玉如今挽成了妇人的发髻,但依旧明媚,看上去婚后过得也十分不错。 她一见到安今便打趣道:“好啊,几月不见,芜妹竟成了我嫂子了。” 楚香玉也是真的担忧过未来嫂嫂是个不好相与,现在倒好了,这个嫂嫂她可太满意了。 不过她也是真没想到哥哥会和芜妹在一起,但细细寻往日相处的那些画面,还真能寻到些蛛丝马迹。 “我说哥哥怎么对芜妹比我这个亲妹还好,当日我和长风出了歪点子被哥哥骂得狗血淋头,结果芜妹一哄哥哥就不气了。” 安今耳根微红,“哪有啊?” 明明是在他们来之前,她已经挨过骂。 崔夫人见两个孩子闹,在一旁笑道:“你要是再惹阿芜,日后阿芜不准你回娘家,我可不管你了。” 香玉当即拉着安今的手求饶,“好嫂嫂,你可别恼我了。“ 说完她自己都笑了出来,谈起了另一桩事,“当时我听了裴家的事,气不过还想叫长风去打他一顿,结果不知道是谁已经提前打过了,长风去的时候,那裴二郎腿还是瘸的,长风见他可怜,就没再打。” “我还纳闷是谁打的,现在到明了,肯定是哥哥干的,他一向最阴险了。” 崔夫人敲了一下女儿的头,“哪有你这样说你哥哥的。” 香玉一回来,府中就热闹了许多,念着安今的生辰快到了,还即将远去庐州,香玉干脆直接留在府里陪着她。 崔夫人有意在安今生辰宴宣布两人的婚事,所以大办了生辰宴。 原本只是小辈的生辰宴,但看在永宁侯府的面子上,来的人也不少,就连荣老王妃因那一画之缘,也赏脸来了,还带了贵重的生辰礼。 见了荣老王妃,安今才知道原来京中那么多人喜欢自己的画,也才明白她给世子表哥赠扇之时,他为何会说她一画万金了。 对于姨母和世子表哥的保护,安今心里动容,但见荣老王妃实在喜欢,也答应若日后再作画,便赠她一幅。 在宴会上,宫里还来了赐婚圣旨。 圣上赐婚自然是无比的殊荣,众人还感叹永宁侯府圣眷正浓,听到圣旨里赐婚对象是永宁世子和庐州通判林家大小姐,就傻眼了,一时竟不知道这人是谁。 等崔夫人笑容满面地带着那表小姐领旨,众人才反应过来。 而荣老王妃笑容不变,只觉自己当时没感觉错,两个孩子果然在一起。 赐婚圣旨一共有两份,一份在永宁侯府宣旨,而另一份圣旨则送去了庐州林家。 生辰一过,安今就要准备回庐州待嫁了。 临行那日,十几辆马车浩浩汤汤地停在侯府门前,崔夫人和香玉都在门口送她。 明明是离府归家,安今竟有种是离家的感受。 香玉一向不喜欢沉闷的气氛,调笑道:“下次见面,真该改口叫嫂嫂了。” 而崔夫人却半点笑不出来,亲手把侄女从丁点大养到现在这副样子,心里自然也极为不舍。 “回到林家,你也不必委屈自己,有圣旨威慑在,你那父亲也不敢为难你,要是真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欺你,可千万别忍着,我让你带得两个嬷嬷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尽管交给她们处理,再不济寄信回来,总有我和你表哥为你做主。” 当年妹妹在林家过得不好,宁可上吊都不与同她说,一直都是崔夫人心里的痛,既伤心又恨她不争气。 如今侄女又要回到林家,崔夫人也怕她像她母亲那样,有气都憋在心里,把自个都气坏了。 安今抱了抱崔夫人,宽慰道:“姨母,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当时欺辱过原身母亲的宠妾早在六年前,就被侯夫人派人当着林德的面前勒死了,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随即亡妻死了那么多年,林德也不敢再娶,这样的父亲他也只会想着为自己的仕途,讨好她。 安今辞别崔夫人和香玉,刚刚坐上了马车,就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透过轿帘的缝隙,瞧到男子翻身下马的身影,安今心中不禁一动,紧接着她的车帘就被拉开。 男人还穿着上朝时的朝服,或许一路策马而来,气息还没有喘匀,但看到马车里的少女时,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今日芜妹归府,我本该亲自送你,奈何公务实在脱不开身,幸好赶上了为芜妹辞行,芜妹勿怪。” 安今摇头,拿着帕子帮他擦去了额间的汗水,“没关系,既白哥哥能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为了这份赐婚圣旨,他最近一直早出晚归的,帮圣上办理差事,此番匆忙赶来怕也是挤出来的时间。 少女倾身过来扑鼻的香气,叫楚既白呼吸变得愈发急促,在加上额前轻柔的触感,楚既白伸手攥着了她的手。 空气里弥漫的情愫忽然黏稠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叫安今心跳微快,她缩了缩手,不敢和他对视,“既白哥哥,你先放开我,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楚既白松开了她,“什么?” 在男人的视线下,安今从袖口拿出来一枚香囊,系在他的腰间,有些不好意思道:“希望既白哥哥见此香囊如见阿芜。” 之前还觉得送女儿家的绣品,香囊之类的,过于暧昧,而现在送,倒是极为合适。 这是她早就绣好了,本想直接送到他院里的,但想到除夕夜他说得希望她亲手送,便改变了主意。 可惜一直见不到他人,便也就搁置了。 还本以为送不出去了,没想到他又回来了。 听到少女的娇声软语,楚既白心间发痒,可如今这般场合,他也只能压下心头悸动,克制地抚了抚她乌发。 “芜妹此去庐州,我说每十日寄出一份信,芜妹却说太过频繁,劳累驿差,那便每月一封,待十三封信寄出,芜妹便是吾妻了。” 第160章 第160章柔弱表妹X温润世子表哥1…… 从汴京到庐州要从陆路转水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了庐州,到了渡口,林德已经带着人等着了。 “芜儿,你我父女一别六年,如今终得相见啊。” 林德见到被仆从扶着下船的少女,迎了上去,涕泗横流地哭诉着他识人不清,被妇人蒙蔽,害她幼年受苦,说侯府强势,强行将她夺走,叫他们父女分离。 这般的好演技,说若一般对亲情有所眷恋的小姑娘说不定真的会动容,但安今却没功夫听他在这做虚伪的陈情。 她身边的朱嬷嬷见她神色倦怠,冷声道:“林大人,我们小姐一路舟车劳顿,赶紧带路回府歇息吧。” 林德神情一僵,宽袖抹去眼泪,“是是是。” 到了林府门前,也是一堆人候着。 林府没有主母,现在管理内宅的事物是商户出身的方姨娘。 方姨娘是个认时务的,她入府晚的,不知当年恩怨,但也知不能得罪这个身份不一般的大小姐。 为表重视,她带着府里的庶子庶女都在门外候着她,其中林二小姐林婉忿忿不平。 大家都是父亲的女儿,怎么就她这个嫡姐尊贵无比,几个月前就派人强行让她腾院子,如今回府又那么大阵仗一早叫她们都得迎她回府。 等安今一行人到林府的时候,方姨娘连忙带着几个孩子迎上去,“大小姐好。” “大姐姐。” 安今的目光在这些弟弟妹妹身上扫视着,那么些年,林德虽不敢再娶,他纳得妾倒是不少,孩子也生了一连串。 从他们身上的衣服装饰上就能看出哪个是受宠的,哪个不受宠的。 小得不过三四岁,大些和安今年纪相近的,也就是二小姐林婉,身后跟着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两人相貌相似,穿着也都是最好的,面上的表情如出一辙的高傲和不屑。 这个两人正是当年那个宠妾的一双儿女。 林府的子女众多,安今懒得再一一见礼,便让嬷嬷给弟弟妹妹的见面礼分发下去。 就算在侯府最常见普通的东西,到了庐州林家都是不可多得的稀罕物。 孩子一多就不值钱,况且林德又不是个多疼爱孩子的,每个孩子能分到的东西都是有限,是以几个孩子收到见面礼,皆是面露喜色,连连道:“谢大姐姐。” 林婉看到旁的姐妹都是珠花玉钗,轮到自己就是不值钱的绢花了,顿时气不过,在嬷嬷把绢花递过来的时候,她直言道:“我平时不爱簪花。” 见这个嫡姐身上穿戴之物皆是不凡,给她的东西这般小气,林婉心又妒又恨,瞥到她腰间的羊脂玉佩,挑衅道:“姐姐这玉佩我倒是极喜欢,要不就把赠与我?” 她这个姐姐爱排场又装阔想来也是不好意思拒绝的。 安今神色冷了几分,别说这玉佩是世子表哥所赠之物,就算是寻常之物,她也不会轻易叫她如愿的。 当年那宠妾逼得原身母亲自杀,崔夫人也叫人勒死了她,也算两清。 安今不会再因老一辈的恩怨殃及子女,蓄意报复,她也不会容她挑衅放肆。 她平静道:“这枚玉佩,你还不配要。” 朱嬷嬷也是呛声道:“林二小姐真的好家教啊,我家小姐身为嫡姐,赏赐你什么东西我都得接着,哪还有挑挑拣拣,直接讨要的。” 林二小姐被这老奴刺得脸青一阵白一阵,她跺了跺脚,“爹爹。” 虽然林德也觉得一块玉佩没什么,但见大女儿不悦,直接扇了二女儿一巴掌,训斥道:“没规矩的东西,还不快和你姐姐道歉。” 安今没心思再看林德教育女儿,直接抬步往府里走了。 府里的田嬷嬷也一直在等着她了,笑着迎她回院里,“老奴可算等到表小姐,夫人年前就安排了人手到林府修缮院落了,还是表小姐幼年住的那处,表小姐常用的东西都放进去了。” 侯府来的两个嬷嬷,朱嬷嬷跟在路上照顾她,而田嬷嬷提前半月就到了,帮她提前收拾院落。 修整好的院落,同样叫栖梧院,闺房里布置和在侯府一般无二,安今一进去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侯府。 即便远在汴京也感受到了姨母对她的用心和关怀,安今心里微暖,就连对林家那么一大家子的糟心感都消散了许多。 在丫鬟的服侍下洗去风尘后,安今穿着寝衣躺在床上,那枚玉佩也被她串了红绳挂在颈间。 安今手里握着颈间的玉佩出神,见了林府那么多个心思各异的亲人,她倒是真有些想念在侯府的日子了。 不过一年也不会太久。 休整一日后,安今也在林府安顿下来了。 由于那送往林家的圣旨,整个庐州都知道林家大小姐与永宁世子的婚事,等安今回庐州到林府后,各府的请帖纷来沓至。 安今回庐州本就是待嫁的,至多呆一年,也无意加入庐州官家小姐的交际圈,再者她如今的身份也无需顾及谁的情面,便统统拒了。 不仅如今,她那个几个弟弟妹妹也常常想来她院里,明面上是林德和方姨娘怕她在府中无聊,让人与之作伴。 但实则是想培养感情,以后好提携弟妹,但他们的算盘自然落空了。 安今院里有单独的小厨房,厨子也是从侯府拨过来的,除了住在林府,其余一概不与林府众人一起,旁人要进她院里也会被拦在门外。 侯府带来的两个嬷嬷把她院里守的铁桶似的,吃穿用度一律不许林家人经手。 如此方姨娘反而松了口气,对于这位侯府养出来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即便是她把府中最好的东西捧出来,也怕轻慢了她,与之交恶。 不用她经手,开销不走府里的账上,方姨娘的压力也轻了许多。 但很快她又开始担忧了,因为大小姐身边的两个嬷嬷开始查府上的账了。 这不由让方姨娘这段时间战战兢兢的,她管理林府内宅五年之久,虽然没有正式的名头,府里上下都把她当作正经太太尊敬。 这管理中馈,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干净的地方。 不过安今两个嬷嬷查的是原身母亲的嫁妆去向,对于她贪墨的那点银子也没有理会。 崔府有当年原身母亲出嫁的嫁妆单子的,照着单子将林府查了个顶朝天。 一查嫁妆已经被挥霍了大半,一半被林德用于官场打点,一半被用于哄娇妾爱女,多数都进了那林二小姐的库房。 两个嬷嬷当即带着人去二小姐院里,态度强硬地将东西都讨了回来。 林婉哪肯愿意,嫡姐一回来,她的院子没了,那么多年攒的宝贝首饰也没了,直接跑到栖梧院门口大闹。 “大姐姐,背靠崔家和侯府,要什么没有,怎么偏偏还来抢我的东西?” “若大姐姐真的想要,我自然该双手奉上,可那些都是我姨娘留给我的遗物啊。” 原本安今还在自个院里用午膳,就听到外面哭天抢地的声音,眉头顿时一皱。 两个嬷嬷的行动她是知道的,但没想到林婉竟会直接厚颜无耻把原身母亲的嫁妆,说是她姨娘留给她的遗物。 “嬷嬷可有和她说过这都是我娘的嫁妆?” “说了,嫁妆单子也给她看了,那二小姐不听不看,还差点撕了单子,现在又在这闹,如此泼妇之举,半点不像官家小姐。” 来林府后,朱嬷嬷也算是对林府的规矩大开眼界了,心里也愈发怜惜表小姐。 难怪临行前,侯夫人那么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她们,这林府确实没有一桩事是省心的。 安今拿着调羹搅了搅汤,“那就让她门口喊吧,等父亲回来,叫他过来领人。” 说起来,最无耻的还是林德,拿正妻的嫁妆,赏赐小妾。 林德知道侯府来的人正在查他原配妻子嫁妆的事,林德心急又心虚,躲在外面不敢回府,等天黑瞧得女儿院里的人在等着他,他也知道躲不过去。 林德本就心烦意乱,看到在院门哭喊的林婉,更是一个头两个头,“逆女,你又在你姐姐这闹什么?” 林婉见到父亲,哭诉姐姐院里的人像是强盗似,把他给的赏赐,还有姨娘的遗物都抢了。 听得林德脸上一臊,碍于颜面,林德不敢承认那些都是原配妻子的东西,恼羞成怒地训斥道:“就为了这点东西吵闹不休,还不快滚回你院里。” 叫人把林婉带走,林德见到院里和原配有五分相像的大女儿,心里发虚。 安今不紧不慢道:“父亲,女儿来年三月就要出嫁了,不知女儿的嫁妆父亲可备好了?这些事女儿本不该打扰父亲,但母亲早逝,也无人为女儿操持。” 要不是想拿回母亲的嫁妆,安今连父亲都不想叫,林德此人年轻时家境贫寒,哪怕现在富了也喜欢把财物攥在自己手里。 府里的开销都是按照他明面上的俸禄,过得也紧巴巴的,私底下油水都在他的私库。 她在林府这段时间还有用得着他这个父亲的地方,在加上孝道压在头上,她不好撕破脸。 提起原配,林德愈发心虚,“当然。” “那女儿就放心了,父亲也是知道的,女儿是高嫁,若是嫁妆微薄,只怕会被人瞧不起,连带着叫人看不起林家。” 林德心里叫苦,她那个侯夫人姨母不是最疼她的,竟也不帮着添妆,充充场面。 安今看穿他所想,叹气道:“姨母毕竟上头还有个老夫人,我那么些年寄居侯府,老夫人本就颇有微词,如今女儿唯一依靠的也只有父亲了。” 听大女儿这番发自肺腑的话,林德心里也有些想法。 看来女儿并没有对他心生怨怼,日后她嫁入侯府孤苦无依,肯定还是要依靠他这个父亲的。 未来说不定也会帮衬他。 他已经在庐州通判这个位置待了十多年了,虽然确实有油水,但是有了钱,人就要权和地位,没有人不想升迁。 想到圣旨来时,上司知道他有个世子女婿,对他的尊敬和款待…… 林德咬咬牙,“芜儿放心,我自会芜儿风风光光地出嫁。” 之后林德不仅把之前原配留给女儿的嫁妆凑齐了,他自己也添了不少。 安今翻了翻单子,不由轻叹林德这是下血本了。 一个七品官能凑出那么多好东西,可见了贪了不少。 凑齐嫁妆后,林德自觉腰板子挺直了些,对女儿讨好笑道:“我听闻芜儿的画名满汴京,知州大人也十分倾慕,不知阿芜可否赠于一副墨宝。” 知州是他的顶头上司,他的升迁调动都得经过知州的手,在一次与知州吃酒中,得知了他的想法,林德自然想讨好一二。 安今笑容微淡,汴京不乏有王府皇亲国戚携重金向侯府求画,而姨母和世子表哥都帮她推拒了,而她刚到庐州不久,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就叫她劳心劳神。 “日后再说吧,我答应给荣老王妃的画还没开始动呢。” 林德一听是荣老王妃,眼睛瞬间放光。 在这庐州,他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知州了,而女儿在汴京竟然和那么多天潢贵胄相识,心里不由更热切了几分。 “该是如此,自然是要以荣老王妃为重。”—— 安今虽在庐州,每月都会受到来自侯府的东西,夏日果蔬,冬季炭火,四季新衣,还有来自世子表哥每月一封的信。 临到婚期,从永宁侯府送来的聘礼,更是多得叫人咂舌,林家在庐州的风头一时无两,庐州上下无不在讨论这场婚事,林德更是满面红光。 林婉看着那么她见也没见过的好东西,成箱成箱地往她那个嫡姐院里抬,心里又妒又恨,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碎。 都是林家的女儿,怎么叫大姐这般好命。 但她也只能在背后说说酸话了。 三月三,正是庐州通判林家送嫁的日子,林府门前到濡须河道渡头一路上围满了观礼百姓。 “良辰一到,新娘上轿。” 鸣锣开道,林府的送嫁队伍吹吹打打,送到渡口,只见河道远方正缓缓袭来数十只船只。 林德皱了眉头,今个是他们林家送嫁的大日子,他早就下令,叫往来的商船全部停运,谁还敢这般不懂规矩。 等船只靠近,看到扬起的船帆上永宁侯府的标识,守在花轿旁的田嬷嬷喜笑颜开道:“是世子爷,世子爷亲自来迎亲了。” 男子一袭喜袍,负手立在船头,眉如墨画,满面春风。 栈船靠岸,侯府的喜钱洒遍渡口。 楚既白跨步径直走向花轿,路过一旁的林德,敷衍道:“辛苦岳父大人了。” 看到楚既白,林德心里也有发怵,比起当年那个十八岁身上还有些锐气的少年,如今经过官场沉浮,愈发温润的青年更让他敬畏。 他牵强笑道:“不辛苦不辛苦,今日我就将芜儿交给贤婿了。” 在花轿的安今上听到熟悉的温润嗓音,心脏就开始乱跳,放置于膝上的手紧张地攥着喜服。 汴京到庐州路远,接亲他到汴京接即可,没想到他竟亲自到了庐州。 忽然外界的客套声停了,盖头遮挡了视线,但安今能感到花桥里的光线里亮了些,先是被人掀开了轿帘。 接着她手里被塞了一段红绸,跟着另一端牵起的力道,安今缓缓出了花轿,耳边响起了男子含笑又缠绵悱恻的声音 “一下庐州,接我孤苦芜妹。” “二下庐州,来迎卿卿吾妻。” 160-170 第161章 第161章柔弱表妹X温润世子表哥1…… 春日水急送新婚,六百里江陵两日便可还。 汴京满城春色,永宁侯府门庭若市。 永宁世子今日成亲,汴京人人皆知,街道两旁的酒楼瓦肆围满了人,等迎亲队伍路过,大家也都看到了花轿前,骑着白马的青年。 青年金冠喜服,雍容清贵,唇边始终含着一抹笑,竟是他当年高中探花,走马游街都不曾有的春风得意。 到侯府门前,楚既白翻身下马,走到花桥前,嗓音温柔,“芜妹,到家了。” 盖头下的安今也露出了些许笑意,搭上了他的手。 府里永宁侯和崔夫人坐在高堂上,面上一派喜色。 看着底下拜堂的两个孩子,崔夫人感慨万分,心里既有儿子成亲的喜悦,竟也有女儿嫁人的酸涩。 “礼成,送入洞房。” 经过一番繁文缛节,耳边敲锣吹打的声音慢慢远去,安今坐到喜床上,悄悄松了口气,终于能歇息了。 而楚既白看着朝思慕想的表妹,正身着嫁衣,乖巧地坐在喜床等待着他去掀开盖头,他竟无法遏制地想起曾经那个旖旎的梦。 从前想起只觉得冒犯,而如今芜妹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妻子…… 他行至到她面前,顿了两个呼吸,才去掀开盖头。 少女娇艳动人的小脸完全露出,精心描绘的妆容让她褪去了些许往日的青涩和稚嫩,一双翦水秋眼盈盈望过来,撩人心怀。 楚既白的心跳愈发急促,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撞击着胸腔。 曾经他总不理解,香玉和长风都是已经定婚的人了,怎么总是这般不懂规矩,想着法子地偷偷见面。 轮到他自己了,才懂那般情切。 可惜他与芜妹不比长风和香玉能常相见,两人相隔六百里,那十三份书信完全不足以解相思。 小别胜新婚,而他与芜妹既是久别重逢,又是新婚,叫楚既白如何不心潮澎拜。 可最后他也只是克制地抬手,用指节蹭了蹭她的面颊,眸光温柔似水,“我还要去前席酬宾,如今回家了也没那么多规矩,芜妹若饿了便传膳,若累了就先歇息,不必等我。” 听着男人温和细心的话,安今心里对于洞房的紧张也消散了,她弯了弯眉眼,点头,“既白哥哥,我知道了。” 头上带着华丽沉重的头饰,经过那么多礼节,安今确实有些累了。 等楚既白走后,她就在丫鬟服侍下,卸下了头饰,又用了两块糕点。 见楚既白还没回来,安今简单地洗漱了一番,换上了红色的寝衣。 这一会功夫,男人就回来了。 楚既白朝里屋望去,呼吸微微一滞,屏退屋里的丫鬟侍女,“都退下吧。” 男人缓缓朝床边走来,步伐还有些不稳。 安今微微颦眉,还以为他喝醉了,便从床边坐起,走过去想扶着他。 然而就在她伸手的时候,被人抱了满怀,男人将脸埋在她颈间,像个登徒子般调笑道:“芜妹好香。” “你又装醉?”安今瞪着他,每次侯府家宴,她看得明明白白的,他的酒量明明很好,怎会连路都走不稳。 楚既白轻笑,直接拦腰将她抱起,跨步走向喜床。 “如此良辰美景好时光,为夫怎敢醉?” 楚既白将人放在床上,自己屈膝在床沿。 男子的身躯遮挡了背后烛光,投下一大片阴影。 安今心里微慌,只觉男人身上的气势忽然变了,不再像是之前让人舒心的温和,而是带着一种侵略感,将她裹得密不透风,她下意识往床里缩了缩。 望着身前的少女,楚既白眸色暗了暗。 她如今洗掉了妆容,乌发披散脑后,粉腮红润,唇瓣不点而朱,泛着诱人的光泽。 男人情不自禁地低头吻去,但也只是浅尝辄止,很快又离开了,像是在试探着什么。 楚既白抬起少女红透了的脸,贴在她耳边,声音磁沉,“芜妹,可以吗?” 安今不敢对上他炙热的视线,胡乱点点头。 男人放下床帘,欺身而上。 少女身上的寝衣散乱,男人伸手探入,忽然摸到一块硬物,楚既白定眼望去,拉着红绳,从少女肚兜里勾出一块熟悉的玉佩。 触手温润,彷佛带着少女的胸脯前的温度和香气,叫楚既白怔了怔。 感受到男人停了动作,安今睁开湿漉漉的眸子,见他盯着她胸前的玉佩,安今忽然一阵羞耻。 当时她初回林府,心里不安,又思念侯府的事物,便将这玉佩穿了红绳,挂在脖子上贴身放着,后来习惯了也不曾取下。 本来不觉有什么,可被这玉佩的原主人发现,安今却觉得有些难为情,正想将玉佩取下,然而男人却拦住了她的动作。 “原来芜妹那么喜欢这枚玉佩。” “这是我自小带着的,如今它能陪着芜妹,我很开心。” 后来安今身上所有的衣物都被褪去了,这枚玉佩还在她脖间挂着,面颊上渐渐泛起的红晕是任何胭脂都染不出来的艳色。 还是春日,两人身上却是汗涔涔的。 楚既白念芜妹身弱,行事也不敢太过放肆,时时观察着她的神色。 少女的手死死地攥着身下的床单,那股难耐的感触传来,想逃离又想靠近,两难之下眼角慢慢渗出几滴泪出来。 她咬着下唇,几声轻泣泄出,她拉住男人不断作恶的手,身子却忍不住往男人身上蹭。 楚既白也不好受,豆大的汗珠从他额间滚落,见时候差不多了,才扣紧了她的腰肢。 龙凤对烛燃尽,风雨才歇。 翌日清晨。 安今醒来,腰间还搭着一只臂膀,整个人被紧紧地揽在怀里。 “芜妹醒了?”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安今抬眸就对上男人温柔的眉眼。 安今耳尖微红,双手抵在他胸前,想拉开两人距离,“该起了,等会还去给姨母奉茶。” 楚既白看出她面上的困意,和声道:“你若还困便再睡会,晚了一会母亲也不会怪你的。” 安今摇头,还是执意起了,虽然姨母疼爱她,但这也不是她没规矩的理由。 见此,楚既白颇为遗憾地松开了她。 其实他早就醒了,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一时也不舍得起,二来也不用上朝为政事烦忧,也放任自己沉溺于温柔。 圣上赐婚,第二日他们本该去宫里谢恩的,但是由于楚既白提前告婚假,圣上也知道他们两人成婚还要在路上奔波几日,便免了他们的谢恩。 如此,安今作为新妇只用见府里几个长辈就好了,楚既白也陪着一同去。 锦绣阁里,崔夫人和永宁侯都在等着了。 崔夫人见到新出炉的夫妇携手而来,面上止不住的笑意,“怎么那么早便来了?” 一年未见侄女,崔夫人自然牵挂,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着,见她面色红润,只是眉宇间略带倦意,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剜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儿子,“也是个不知道心疼人的。” 楚既白只是笑笑。 安今连忙解释道:“姨母,是我自己要早些来的。” 崔夫人没再说什么,拍了拍侄女的手,笑道:“以后就该改口叫母亲了。” 如今崔夫人是愈发觉得这门婚事好,侄女嫁到哪她都不放心,如今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真是再好不过了。 安今小脸微红,往后她就不再是以表小姐的身份在侯府了,而是世子表哥的妻子,姨母的儿媳。 她端起一旁备好的茶盏,给公婆敬茶,“父亲,母亲请喝茶。” 永宁侯和崔夫人笑着喝完茶,都赠了这个儿媳丰厚的见面礼。 在崔夫人这,安今自然不担心,接下来到聂老夫人那才是有一场硬仗。 松寿院外,刘嬷嬷守着门,见到新夫人来,正欲张嘴叫她在门口等着,结果见到她身旁陪着的世子爷,立马收了声,将两人迎了进去。 “祖母。” 安今知道老夫人不喜欢她,也愈发规矩,朝老夫人福了福身子,“孙媳给老夫人请安。” 聂老夫人不咸不淡道:“起来吧。” “既然成婚了,那孩子的事也该早点考虑了。” 新婚第二日便催生,安今低眸,心念,她倒也希望小反派能早些来呢。 楚既白开口道:“祖母,我与阿芜刚刚成婚,子嗣的事暂且不急。” “你不急,我这老婆子急啊,眼瞅着也没多少岁数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抱上曾孙?” “我记得三弟的孩儿不是已满周岁了吗?” 楚既白说的三弟,正是楚二爷的大儿子,还未正式成婚便闹出了个庶长子出来。 聂老夫人的手拍在软枕上,“你别给我打岔,你明知道我是想你能早日有个嫡子。” 楚既白当即道:“孙儿会努力的。” 闻言,安今垂首,忍不住唇角轻扬,往男人身后躲了躲,以免叫老夫人瞧见。 老夫人心头一梗,她这一番话本是为了训诫孙媳,全被他接了,再说他努力个什么劲儿啊。 再瞧到躲在孙子身后低眉顺眼,看着格外恭顺的孙媳,聂老夫人心里的火气愈盛。 她是想亲上加亲,那也是和她娘家聂家,现在好了,儿媳和孙媳沆瀣一气,连孙子也护着她,聂老夫人想想都觉得堵得慌。 她没好气道:“时候不早了,留下来一同用膳吧。” “是。” 这个两人自然是不能拒绝的。 丫鬟鱼贯而入,上完菜后,刘嬷嬷扶着聂老夫人入座。 安今跟着楚既白身后,走到餐桌前,安今看到只有两把凳子心里也明了了。 她自然是没有资格坐的,而是需要在一旁侍奉老夫人用餐。 楚既白眉头微皱,吩咐道:“刘嬷嬷,去添把椅子过来。” 刘嬷嬷为难,“世子爷,这新媳妇进门伺候老夫人用膳是规矩啊……” 他这一开口,聂老夫人也是气急,“怎么,我还使唤不动这个孙媳了吗?” 哪个新妇不是那么过来的,当年他母亲也是那么侍奉了她几年,怎么现在孙子就一副她磋磨了他媳妇似的。 眼见气氛不对,安今主动接过银筷,“孙媳侍奉祖母用膳是应该的。” 高门里规矩就是多,当媳妇自然不会比在闺中轻快。 既然享受侯府里的富贵,自然也要接受侯府的规矩,安今倒没觉得有什么。 毕竟老夫人这也不算过分,新媳妇进门都是要这般,不过婆婆是她姨母自然不会为难她,但老夫人却不会心疼她。 楚既白起身,拉着妻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随后抽走她手里的银筷,温声道:“祖母既然想要人侍奉,那就孙儿来吧,我难得闲在家中,正好向祖母尽孝。” 第162章 第162章柔弱表妹X温润世子表哥1…… 男人的动作,安今也始料未及,见聂老夫人面色难看,她一时坐也不敢坐,站也不敢站。 聂老夫人哪里舍得自己最疼爱的孙儿站着为自己布膳,干脆赶人,“去去去,回你们自己屋里吃去。” 楚既白顺势放下银筷,“那孙儿改日再来向祖母尽孝。” 他知道自己忤逆祖母不对,但芜妹身子本就弱,昨夜也闹了半宿,今个又早起来各院请安,一路走来滴水未沾,哪能又饿着肚子侍奉祖母。 楚既白幼时也是见过母亲受了不少委屈的,不过那时他还年幼还没什么话语权,也对抗不了所谓的“规矩”,可如今他羽翼已丰,也不愿妻子再受和母亲同样的苦了。 况且侯府养着那么多丫鬟仆从,哪里用得着夫人们亲自侍奉。 安今被楚既白拉着走,但还是向老夫人行了一礼,“祖母,孙媳改日再来向您请安。” 聂老夫人冷哼,“日后少来我院里,省得既白又以为我磋磨了你。” 能不来自然最好,安今心里窃喜。 请完安后,安今已是又累又困还饿,也没心思逛园子了。 楚既白之前住得是前院的墨和轩,也没有莺莺燕燕的后院,安今在庐州那段时间,崔夫人又打通了后面的琅华水榭,都是按着安今的喜好布置的,今后也就是两人日后的起居室。 两人一回去,下人们就开始摆膳了。 回到了自己的地方,安今精神松懈下来,困意就上来了,就等饭的功夫,头就忍不住一点一点的。 楚既白原本还在看送上来的膳食是否合芜妹口味,一扭头就见她困得头都快磕到桌子上了,不由觉得又好笑又心疼。 就这祖母还想要她侍奉用膳呢,幸亏他把人带回来了,要是表妹不小心把碗砸了,祖母指不定多生气呢。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想叫她精神些,低声哄道:“吃完饭再睡。” 安今睁开沉重地眼皮,点头,“好。” 见芜妹几次三番将筷子伸到盘子下面,楚既白忍无可忍,直接将人抱起,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亲自来喂她。 男人突如其来的动作叫安今清醒了一瞬,心里觉得有些不妥。 方才聂老夫人那般提点也就是为了让她知道为人媳,上要侍奉婆母,下要侍奉夫婿。 往日作为妹妹她可以享受哥哥的照顾,但如今作为妻子,她应该主动服侍照料夫君的起居。 思绪辗转了会,但见到送到嘴边的食物,她还是乖乖张口了。 因为她实在太困了。 楚既白从前没做过这样伺候人的活,不过今日做起来也颇为得心应手。 感受到怀里人轻飘飘的重量,楚既白已经琢磨着怎么把表妹喂胖些了。 正这么想着,他又挖了一勺子饭菜喂到她嘴边,见她半天没动,垂眸望去,才发现怀里人已经睡着了。 楚既白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人抱到了里间,熟练地褪去她身上的外衣,好叫她睡得舒坦些。 从庐州远嫁到汴京,安今路上也没怎么休息好,这一觉睡得很沉,直接睡到了下午。 少女刚睡醒的眼眸湿漉漉的,像蒙着一层薄雾,带着些许迷茫和迟钝。 她坐起身来,目光在屋里陌生的装潢游移着,直到看到歪在软榻上看书的男子,才反应过来,她不是在栖梧院,不是在林府,而是嫁给了世子表哥。 安今掀开身上的被子走过去,“既白哥哥,现在什么时辰了?” 少女声音软糯,像是带着倦意的呢喃。 男人从书上抬起头,见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少女朝他走来,心里一动,将人带到了怀里,“刚到申时。” 安今也没想到自己一觉睡了那么长时间,心里纳闷怎么没人叫她。 她顺着他的力道坐到他怀里,见他手里看得是本游记,反正闲来无事就和他一起看了。 窗外的落日余晖撒在室内,颇有几分岁月静好。 忽然安今小脸一红,按住探进衣襟里的手,嗔斥道:“既白哥哥,你干什么啊……” “我来检查一下芜妹今天有没有好好带着我的玉佩。” 男人神色格外正经,而他怀里人却双颊绯红,软成了一滩水。 安今腿软,险些从男人怀里滑落,很快又被他揽着腰提了上来。 接着就是男人含笑的声音,“很好,带着的。” 手也自然而然抽出,就像是他真的在检查什么,可只有他怀里人知道他是多恶劣。 安今拢好衣襟,暗自瞪了男人一眼。 同样是住在侯府,成婚了和没成婚,对于安今而言,唯一的区别大约就是身边多了一个亲密无间的人。 她用膳时他陪着,她梳洗时,他在一旁看书候着,然后同床共枕。 安今虽然还是很羞怯,但想到昨夜男人的温柔便没有多推拒,也没想到今晚的男人不再似往日昨日般温和,而是想将她拆吞入腹一般。 恍然间,也明白为何她白日睡了那么久,也没有人叫她了。 “呜呜……” 所有的呜咽被男人堵在唇齿间,少女眼角的泪成串的滚落。 男人只能停下来哄道:“芜妹,别怕等会就好。” 他二十年来清心寡欲,情窦初开时,两人在院里多说会话都会被母亲带着人赶走。 之后更是分开了一年之久,如今表妹就在他怀里,又是新婚燕尔,难免兴奋了些。 昨夜怜芜妹体弱又是初次,即便未尽兴也不敢放肆,而如今见芜妹慢慢适应,便也…… 他温柔吻在少女耳鬓旁,“芜妹别气,实在是芜妹和梦里的太像,叫我一时情难自抑。” 安今眼神迷离,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梦?什么梦?” 男人唇角微扬,贴在她耳边,“梦里的芜妹很热情,贴在我身上乱蹭,赶都不赶走……” 安今听得面红耳赤,她早就知道这个表哥没有表面上那么端方正经,可也没想到他竟……竟会做他与自己的春梦。 翌日,安今醒来,得知男人上朝去了,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可晚上依旧躲不过去了。 安今心里叫苦不迭。 崔夫人也是过来人,见侄女白日总是困倦的,哪能不明白,一边委婉地劝着儿子要节制,一边又忍不住期待乖孙的到来。 新婚第三日本该是安今回门的日子,不过庐州路远,安今对林家的感情也不深,侯府也只是送了些礼回庐州。 十日后安今就收到了来自庐州的信,林德先是表示对她不能回门表示理解,然后在信里各种暗示想调动到汴京了,如此也好为她撑腰。 户部每三年一次考核就在下半年了,难怪他心急了。 等晚间,楚既白回来的时候,安今就把信给他看了。 楚既白沉吟片刻道:“芜妹想叫岳父来汴京吗?” 若林德真是个称职的父亲,楚既白自然愿意帮岳父走动,可偏偏他害得他芜妹幼年饱经磨难。 当年母亲知道崔小姨自杀后,恨不得叫父亲直接撸了林德的官,但是怕影响年幼的表妹,最后也只是按着他不许他升迁。 安今直截了当,“我才不想他来。” 随后她对上男人的眸子,认真道:“既白哥哥,若是父亲要求你帮他升迁,你可千万不要答应他。” 楚既白神情微凝,“怎么了?在林府那段时间他怠慢你了?” 安今摇头,将怀疑林德贪污的事说了,以及他经常打着侯府的名头招摇收礼,楚既白现在都察院任职,掌监察事,安今也怕这个父亲做出什么荒唐事,被人抓住把柄,牵连侯府。 见芜妹对那个父亲没有丝毫眷恋,楚既白反而觉得好办了,“行,我知道了。” 在下半年的官员调动,楚既白走动了一下,把林德调到了其他位置上,官只升了半品,手里的实权却没了的,不仅油水捞不到,日后想闹出什么事也掀不起风波—— 之后的日子安今过得极为舒心惬意,上午安今在锦绣阁陪着崔夫人一同用膳,跟着她一起学如何掌管中馈,筹办宴会。 下午安今就跑到楚既白的书房里,要么看看闲书,要么就继续画画。 楚既白有时需要在家看些卷宗材料什么的,安今本不想来他的书房打扰他,可他执意把她画画的工具搬过来。 就这样,本是他的书房,现在也有了她的一席之地。 那边楚既白回府,在琅华水榭没看到人,还以为是人又躲到母亲那了。 正欲去把人领回来,又被丫鬟告知芜妹在书房。 他又抬步去往书房,一进去就见趴在檀木桌上睡着了的少女。 他失笑,之前总见芜妹喜欢没骨头似地伏案上,现在还是这副样子。 走过去他托着她的小脸,少女脸上还沾了些画上的石青,本就精致无比的小脸,更带了些瑰丽的诱惑。 楚既白笑着手下微微用力,拇指和食指陷入少女软乎乎的面颊。 睡得迷迷糊糊地安今被他弄醒,还以为他又要使坏,一口咬在他手上。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这人已经不是她之前认识地那个温润如玉,风光霁月的表哥了。 楚既白眉眼微抬,一股轻佻和风流从眼底眉梢漫出来,“怎么叫醒你要恼,不叫你晚上睡不着,我哄你睡觉也要恼。” 安今听他颠倒是非,心里气郁,嘴上又加了几分力道。 这话乍一听,旁人又要以为她胡闹了。 可他什么时候哄过她了,如果那种方式也算哄的话,那他还不如不哄。 楚既白轻嘶了一声。 安今惊慌松口,望着男人虎口处清晰的齿印,心里懊恼自己下嘴是不是太重了。 男人忽然笑了,清俊的眉眼愈发夺目,用袖子给她擦了去脸上的石青,“真成会咬人的小花猫了。” 安今没管男人的调侃,连忙看自己的画有没有晕染开来。 由于这具身子先天不足,安今久坐容易觉得累,精神集中不了太久,答应给荣老王妃的画,在林府画了一年还没有画完。 如今总算快到收尾了,安今便强撑着身子把收尾工作做了,画完最后一笔,本想趴桌子上歇一会,没想到竟睡着了。 确认自己没有把画蹭花后,安今才松了一口气。 她卷好画卷,也忘了方才的事了,朝男人乖巧笑道:“既白哥哥,我之前答应给荣老夫人的画画完了,你帮我送给她吧。” 楚既白伸手戳了戳少女面颊上的笑涡,“为何叫我送?你怎么不亲自交在她手上。” 安今迷茫道:“啊,我可以吗?” 瞧她这副样子,楚既白心里一软,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不可以,你是有诰命在身的世子夫人,你想去哪跟母亲和门房说下,直接便可拿着侯府帖子去了。” “若有想去的地方,等我哪天休沐,也可陪你一同去。” 安今心里微动,成婚后她的限制好像没那么多了…… 之后楚既白也真的做到了每次休沐便带她出去,两人一起去了荣王府送画,去了汴京有名的画楼,去了郊外风景秀丽的庄园…… 原本崔夫人还担心安今的身子,但见她不仅没有生病,反而身体越来越好便也没再管过。 转眼就到年节了,今年侯府家宴是安今和崔夫人一起办的。 聂老夫夫人被一众小辈簇拥着,满脸笑意,结果落座时,一见到安今便冷哼了一声。 府里的楚三郎比楚既白小了四岁,在七月也娶了亲,三夫人不久前就传来了喜讯。 除了前头那位庶长子,马上又有嫡子了。 有了对比,聂老夫人自然愈发看安今不顺眼。 “老三媳妇比你晚四月进门,先都有了身孕,你这都成婚大半年了,怎么还没个喜讯?” 第163章 第163章柔弱表妹X温润世子表哥1…… 崔夫人知道每年这个时候老夫人就会来作妖,她平静回复:“孩子这事急不得,还得看缘分。” 被儿媳当众驳了脸面,聂老夫人自觉失了威严,神情难看,“缘分不到还行,要是个不能生的,问题可就大了。” 侯夫人和老夫人斗法,侯府一众女眷大气都不敢出。 特别是三夫人,此事因她而起,看向安今的眼神充满歉意。 前头还有个庶长孙,三夫人倒不觉自己这胎有多金贵,她知道全府上下都在盯着大嫂的肚子呢。 二房本就没什么出息,未来也是要在长房一脉的手下讨生活,她才入府半年,也不愿得罪这个大嫂。 见三夫人不安,安今朝她笑了笑,示意没事。 本来老夫人就不喜欢她,也只是拿三夫人做筏子而已。 见老夫人拿侄女身体说事,崔夫人也不肯相让。 “阿芜和既白成婚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年,怎么就成了阿芜身子的问题了,若母亲对这个顾虑,最好的千金科圣手就在荣王府,我大可向荣老王妃将人太医求来,好还阿芜一个清白。” 聂老夫人面色一变,她不过是想敲打孙媳,借机往长孙房里塞人而已,怎么能闹到外头叫人看笑话。 她这个祖母,新婚不到得一年就往孙子房里塞人传出去也不太好听,毕竟崔夫人这个正经婆婆都没急呢。 况且荣老王妃对她这个孙媳妇还格外青睐,甚至几次三番和她说要不是在她寿宴上看出两个孩子的情意,差点就想把人配给自己的孙儿了。 闻言聂老夫人只能苦笑,但凡荣老王妃早点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她指定要压着儿媳把侄女嫁过去了,省得儿媳孙媳一起来气她。 就像今日这般局面,聂老夫人也只能软了态度,“我也只是想叫既白早些有个子嗣。” 在这热闹喜庆的年节,安今也不想叫局面太难堪,恭顺道:“谢祖母关怀,孙媳会为努力早日为世子诞下孩儿的。” 反正小反派也确实快来了。 聂老夫人有了台阶下,面色也好看了些,一旁长袖善舞的楚二太太又重新把场面热起来了。 晚间席散。 楚既白拉着妻子的手回院,走在路上缓缓开口道:“祖母的话听听就好,不必放在心上,你的身体刚刚调养好,孩子顺其自然就好。” 虽然宴会丝竹乐嘈杂,但他还是隐隐听到了女席那边的动静了。 他过了年也不过是二十有六,又不是三十了,他和芜妹身体又都没问题,有孩子不过也是迟早的事,他还真的不急。 况且他和表妹正值新婚呢,多了个粘人的小家伙说不定还没现在快活。 对于老夫人的话安今也没放在心上,不过她还是借机试探道:“如果这时候祖母叫你纳妾怎么办?” 聂老夫人身边几个大丫鬟就是给楚既白备着当通房的,指不定哪天就送过来了,丫鬟不是丫鬟,通房不是通房,让人闹心。 “若我纳妾,芜妹会伤心吗?” 见他真有个想法,安今心里微微难受。 她现在还没有怀上小反派,之后肯定还是要和他同房的,可他若碰了旁人,再碰她…… 楚既白还在等她的回答,可低眸见表妹望着他不说话,眼泪都快滴下来了的样子,心脏也跟着抽痛了两下。 他拥住面前人,“我知道芜妹会伤心,所以我不会纳。” 安今靠在他怀里,小声道:“那就好,咱们的孩子也快来了,若你纳妾了,说不定他就不来了。” 男人嘴角微微上扬,只当是她不想他纳妾的说辞。 他笑着一把将人拦腰抱起,“那我可不敢纳了,毕竟我还是很期待和芜妹的孩子的,为免夜长梦多,那还是让咱们的孩子早些来吧。” 安今惊慌搂住男人的脖子,目光扫过周围来往的丫鬟仆人,有些羞涩道:“有人,快放我下来。” 这还没走到他们的院落,就这般孟浪。 男人充耳未闻,抱着人往琅华水榭走,“我抱自己夫人,谁想看就让他们看去好了。” 成婚前就各种规矩束缚着,怎么成婚后还要在意这些。 周边路过的仆人,也只是默默低头,叹一声世子和世子夫人感情真好。 见他这般无赖性子,安今也放弃挣扎了,省得叫人看笑话。 埋在男人怀里时,安今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气,不由皱了皱鼻子,“为何二叔总是给你灌酒?” 楚既白轻笑,“因为二叔好酒,但二婶不许他多饮,所以就借着敬我的功夫,自己趁机多饮些。” 安今哼了一声,“那我也不许你喝。” 每次喝了酒,明明没醉,偏要借酒风行不轨之事,醒来又装作一副清风朗月的样子。 楚既白微怔,转而笑道:“遵命。” 如此佳节,琅华水榭,一片春光。 楚既白难得有了七天空闲,不过冬日寒冷,风大又有雪,他也不敢随便带人出去,两人只能一起呆在室内。 香炉轻烟袅袅,冬日暖熙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柩,洒下斑驳碎影,一室静谧。 男人一袭月白锦袍随意散落,领口微敞开,斜靠着榻上的矮几,身姿慵懒。一只手握着笔不知道在画布上画着什么。 怀里半圈着个少女,少女身形瘦弱,在男人宽大衣袖的遮挡下,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少女的乌发肆意铺陈,柔顺地垂在男人的臂弯和自己的肩头,肌肤透白,宛如羊脂玉般温润细腻。 安今澄澈明亮的眸子盯着画布,时不时伸出个指头指点,“这里画个远景的村舍。” “这颗树上再画只鸟。” 安今现在画画找到了偷懒的方式,她丹青一般,不过对色彩的把握很好,于是就先叫男人帮她描边画草图,然后她来上色。 等男人上朝后,没时间陪她的时候,她就又有得玩了。 原本香玉还会经常回侯府找她玩,但香玉有孕了,现在月份也大了,就很少出来了,她就只能靠这些消磨时间了。 楚既白一边按着她说的画,一边笑道:“那这画到底算我的,还是算你的?” “这还不简单。” 安今的小手将男人腰间摸索着,找到他挂的香囊,将其打开拿出他的私章,沾了朱砂,在画的边角处盖了下,回眸冲男人笑得清甜,“这下就算咱们俩的。” 楚既白失笑,“那我也算沾芜妹的光了。” 安今娇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不过她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听说裴家大郎裴清远的丹青最好,不知道给他的画上色会是什么效果?” 这汴京双壁中裴清远的画最为出名,甚至办起了画楼,汴京有名之士的画作都能放上去展览观赏。 楚既白似笑非笑,慢慢放下笔,“芜妹今日有戴玉佩吗?” 安今一下子回神了,条件反射从他怀里跳出来,然而又被一道臂弯揽了回去,以一种强硬的姿势被人锢在怀里。 她挣脱不开,只能捂着胸口,眼巴巴抬眸望向男人,“我带了的,你明明知道。” 今早的衣服都是他给她穿的。 男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她一提裴清远就炸毛。 明明当年差点和她定亲是裴清逸啊。 或许也是当初去画楼惹的祸。 当时男人难得休沐,带她去逛了逛画楼,结果正好撞上了裴清远,她看上的那副画也是裴清远的。 裴清远见她喜欢,便主动说愿意把画赠送给她,不过她说楚既白扇面很别致,知道是她画,问她能否也为他的扇面作画。 安今对裴清远感官不差,刚想答应便被身边的男人推拒了。 晚上又压着她闹了半天,说只能为他一人画扇面。 安今本来都忘了这回事了,此刻见到男人似曾相识的危险神情,便又想起来了。 男人唇角噙着笑,熟练地拉开她的衣襟,“乖,我再来检查下。” 到最后安今万分后悔,多嘴提了裴清远的名字。 关键如今男人赋闲在家,闹起来也没头没尾的,不知节制—— 四月的时候,宁海郡公府那边传来好消息,香玉顺利产子了。 安今也有段时间没见到香玉了,听到这个好消息,便也跟着崔夫人一同去探望了。 在宁海郡公府里,崔夫人抱着外孙都不舍得撒手,小家伙可可爱爱的,安今瞧着心里也痒痒的,忍不住期待她和世子表哥的孩子。 转眼又到了酷热的七月。 安今夏日的用冰量被严格把控,但好在她住的水榭,夏日阴凉舒爽。 她轻倚栏杆,瞧着湖面的茂密的荷叶。 忽然荷叶被拨到两边,中间使出来一条乌船,男人散漫地坐在里面,手里还有抱着几株莲蓬。 看到他,安今笑了,面颊露出浅浅的梨涡,“既白哥哥,你真的采到了。” 如今天热,哪怕男人今天休沐,安今也懒得出门,两人在水榭乘凉,安今看着池塘里的莲蓬就突发奇想让他下去采莲子。 楚既白一抬眼就瞧到小姑娘双手趴在栏杆上,双眼亮晶晶的娇态,不由心头发软。 船舷与岸边的石阶相接,发出“嘎吱”一声。 他从石阶走过来,“好端端地非要吃什么莲子。” 而且还不吃小厨房现成,叫他亲自下湖摘。 也就他今日无事,又念她最近天热胃口不佳,才陪她胡闹。 虽那么说着,楚既白庆幸,她想吃的是莲子,要是莲藕,他估计要去淤泥里挖了。 安今殷勤过去给他捏了捏手臂,“既白哥哥,我想喝莲子百合糖水。” “不行,你只能喝莲子银耳汤。” 安今眉眼耷拉下来,眼巴巴得看着他,“真的不行吗?我就喝一点点,尝尝味道。” 银耳汤肯定又要做热的了,她就想吃点冰饮。 楚既白还是心软了,把刚摘的莲蓬交给下人送到小厨房,“那就只能吃一口。” 安今心喜,只要做了,她可就不止喝一口了。 晚间两人在凉亭里用膳,在她的撒娇下,说好了只吃一口,最后吃掉了半碗。 楚既白原本是给她扇风的折扇,唰地一下合拢,敲了下她的脑袋,似笑非笑,“说好了就吃一口呢?” 安今伸手晃着他的衣袖,一脸乖巧的笑,“我下次一定就吃一口。” 楚既白抬手捏了下小姑娘两腮的软肉,一字一句道:“没有下次了。” 今夜两人难得早些歇息。 因为安今用完膳后,肚子就隐隐有些不舒服,她还只当葵水快来了,提前准备好了月事带。 楚既白刚入睡,就被人晃醒了。 安今半跪在床上,眼泪汪汪地,“既白哥哥,我肚子疼。” 她也知道多半是晚上那碗糖水闹的,自己执意要吃的,现在喊疼也十分没有底气。 楚既白微惊,一边连忙差人去叫府医,一边把人抱在怀里哄,给她捂着肚子,“都叫你少吃些了。” 楚既白心里也后悔纵着她了,芜妹已经许久没生病了,他竟也松懈了,陪着她胡闹。 可见芜妹这副难受的样子,他也不忍再责怪,只能哄着她。 很快一直照看着安今身子的刘大夫就来了。 安今坐在软凳上,心里有些不安,伸出一只手让大夫诊脉。 搭上脉后,刘大夫紧锁着的眉头慢慢展开,“世子夫人已经有孕一月有余了。” 安今一怔。 夏天胃口本来就不好,她一时竟也没往孩子身上想。 有孕? 楚既白双手不自觉地收紧,把人往怀里拉了拉,“那夫人为何会腹疼?可有大碍?” “世子夫人应该是用了寒物,索性用得不多,并无大碍,用碗安胎药就好。” 楚既白稍稍安心,又听到大夫继续道:“不过夫人本就体弱,这胎要好生照看着,不然生产时怕是会凶险。” 楚既白神情微凝。 就刘大夫配安胎药的功夫,崔夫人也来了,焦急道:“怎么了,阿芜怎么了?怎么大半夜地叫了府医?” 自两个孩子成婚后,崔夫人已经很少来琅华水榭了,怕打扰他们两人相处,可听到这边叫了大夫,她那边就坐不住了。 见把崔夫人都惊动了,安今心虚躲在男人身后,没敢回话。 楚既白避重就轻道:“没什么大碍,芜妹是怀孕了。” “什么?” 崔夫人担忧了一路,一来就被这个好消息砸到晕头转向。 “不对,那怎么叫了刘大夫过来,阿芜眼睛还红了?” 见瞒不过母亲,楚既白只好说了,“芜妹晚膳用了碗莲子百合糖水,受了些凉,有些动了胎气。” 大惊大喜之下,崔夫人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抽起一旁瓶口放的拂尘,就往儿子身上打,“阿芜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敢叫她吃凉饮。” 楚既白沉默着任母亲责打。 见崔夫人发那么大火,安今连忙上前抱着崔夫人的胳膊,求情道:“母亲不是既白哥哥的错,是我自己要吃的……” “母亲,我没事的,大夫说我喝完安胎药就没事了。” 安今心里也有些懊悔,在这个世界本就是希望给她安排放松的世界,没什么难度,原剧情难产去世的节点,它会帮她避过。 只要她没有去世,那个续弦不能进门,也不会把小反派养歪了。 过得太轻松惬意也让安今失去了做任务的警惕和敏锐,甚至连小反派来了,她都没能第一时间发觉,还乱吃东西。 崔夫人怕吓到侄女,还是按下来怒火。 她不容置喙道:“如今阿芜有孕还得好生照看着,头三个月最为紧要,你们还是分房睡好,既白,你明天就搬到前院去。” 楚既白眉头微皱,自然不愿,他和芜妹成婚以来,还从来没有分开睡过。 可见母亲正值气头上,他只能颔首应道:“好。” 崔夫人又守着安今喝完安胎药,确认她和孩子都无事了才离开。 这一折腾,到后半夜琅华水榭才平静下来。 安今重新躺到床上,见一旁的男人心绪不佳,她内疚道:“既白哥哥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要不是她执意要吃那碗冰糖水,也不会连累他被母亲责怪挨打,现在又陪自己熬了那么久,明日他还要早起上朝。 楚既白叹了口气,将人揽到怀里,大掌抚着她的小腹上,“芜妹不用道歉,那半碗糖水本也没什么,只是谁也没想到这里多了个小家伙。” 第164章 第164章柔弱表妹X温润世子表哥1…… 第二天世子夫人有孕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侯府,就连一向对安今不喜的老夫人都派人来慰问了。 有孕后,崔夫人对安今的管控更严了,生怕她再沾上什么不该吃的东西,甚至停了他们院里的小厨房,用膳只能去锦绣阁。 安今原本还能跟着崔夫人一起看看账本,现在崔夫人也不叫她看了,她消磨时间的画具也被收了起来。 不仅如此,崔夫人还特意去请了荣王府的那位千金科圣手江太医。 江太医作为千金科圣手,常年为皇室诊脉,寻常命妇也很难请到。 荣老王妃听闻是安今有孕,自然应允,连带着叫人送来不少补品。 江太医摸着安今的脉象,啧啧称奇,“世子夫人体弱,是娘胎里就带来的病症,即便有孕,怀的也会极为艰难,不过世子夫人这胎怀相倒是难得稳健,想来这些年调养身子没少费心思。” 崔夫人听了眼眶忍不住红了,侄女的身子确实是她好不容易调养好的,可女子生产向来凶险,她最怕的就是侄女这副孱弱的身子撑不过去。 如今得到了江太医的话,她也算是把心放到肚子里了。 崔夫人叫人给江太医拿了丰厚的赏银,“真是麻烦江太医走这一趟了。” 见崔夫人这副欣喜的样子,安今眉眼也弯了弯。 这副身子难产的概率依旧很大,不过有系统帮助,安今知道自己能平安生产,但还是特意叫系统帮她稳固了一下脉像,以免侯府上下为自己担忧。 安今拉着崔夫人的手,柔声道:“母亲,你也叫江太医请个平安脉吧。” 按原剧情里崔夫人会在四年后病逝,虽说是原身的死是诱因,但也是由于她自己本身积劳成疾。 崔夫人一直都是很要强的人,在娘家时将妹妹照顾得无微不至,嫁到侯府后,婆母不慈,对她百般刁难,丈夫也不是个贴心人,早年吃了不少苦头,心中不免郁结。 后来为了在侯府站稳了脚跟,将中馈大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她对府中的大小事务都非常上心,事必躬亲,事事过问,这也极大地消耗了她的心神。 崔夫人神情和蔼,摸了摸侄女的脑袋,“傻孩子,母亲身体好着呢,等我们阿芜平安生产,母亲就放心了。” 安今坚持道:“母亲看看吧,难得请江太医过来。” 崔夫人只当孩子关心她,再说江太医也确实难请,便道:“那就再劳烦江太医一次了。” “侯夫人客气了。” 江太医诊脉后,眉头微微皱起,“侯夫人脉象看似沉稳有力,重按之下却觉中空,暗耗严重,得好生调养,少些操劳,不然恐怕会动摇根基。 崔夫人没想到还真查出了问题,不由正了神色,讨了调养的方子后,给江太医的礼包得更重了些。 安今抱着崔夫人的胳膊撒娇,“母亲也要好好听太医的话调养着,我和既白哥哥还年轻,不懂得照顾孩子,还得母亲多费心,照看这个孩子。” “万一这孩子是个混世魔王,我可管不住他。” 想到自己盼了许久的孙儿,崔夫人唇角止不住的笑,“好好好,到时我来管我来管。” 她又招呼着身边的大丫鬟,“拿钥匙去我库房,差人给我孙儿打个长命锁,再拿去宝禅寺开光。” “我再给孩子亲手做几件衣裳,产婆奶娘什么的也得开始挑了……” 见崔夫人为还未出生的孩子忙上忙下的样子,安今摸了摸还平坦的小腹,眉眼温柔。 说起来,小反派之所以嚣张跋扈,其实也是太缺爱而已,楚既白要忙公务,继夫人也不关心一个幼童的心理健康,只满足他的物欲和滋长他的恶念。 小反派成长的情感需求得不到满足,就想通过作恶也来引起大人们的关注。 而这一世,她和世子表哥都会好好守着这个孩子成长的,不仅有爹娘,还有疼爱他的祖母,一定会幸福的。 晚间下衙回来的男人,也直奔锦绣阁了。 见到男人的身影,安今眼睛一亮,“既白哥哥,你回来了。” 楚既白拉着妻子的手,“听说母亲请了江太医过来了,怎么样,肚子还痛不痛?” 安今摇头,“早就不痛了,孩子也很健康。” 崔夫人看着儿子这幅紧张样子也是笑道:“阿芜在我这,你还不放心吗?好了,过来用膳吧。” 虽说几人一同用膳,但桌上放着却都是安今能吃的。 被两人盯着,安今虽说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尽量多用了些。 用完膳后,崔夫人在他们夫妻二人回院的时候,再次叮嘱道:“既白,我已经叫下人们将墨和轩收拾好了,你到前院睡去。” 崔夫人知道两个孩子感情好,正是如此才叫他们分开,毕竟前三个月不能同房,她也怕两人情不自禁。 楚既白无奈,“知道了。” 晚间,琅华水榭。 安今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习惯了有人陪伴,他不在时心里竟也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男人也走了也好,因为她的身体,房里不能放太多冰,每到夏天,同她在一起时,男人也不好受。 堂堂一个侯府世子要像寻常人家一样生熬这酷暑,安今有时都能看到他背后汗湿的大片衣衫。 她也提议过叫两人分房睡,不过男人也没有同意。 这个夏天,她正好怀孕了,两人分开睡也好,这样他也不必忍着这暑气了。 思绪万千,安今困意愈浓,半梦半醒间,忽然背后贴上了一副温热的身子。 她猛地一惊,正欲惊呼,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芜妹,是我。” 见她没闹出太大动静,楚既白悄悄松了一口气,要是自己夜探香闺的事被人传出去,别说母亲会生气,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许尴尬。 安今转眸,借着模糊的月色,看清了男人清俊的脸。 他看上去像是偷偷来的,身上也只穿了一层白色里衣。 她轻轻勾住他的领口,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眉眼生动道:“这哪来的采花贼啊,都吓到我了。” 楚既白失笑,将人抱在怀里,“怕夫人孤枕难眠,在下特意前来。” 他白日要上朝去都察院任职,晚间又不同芜妹住一起的话,两人能见面的时候屈指可数。 而现在芜妹又刚刚有孕,他实在放心不下。 “今晚你真的要睡这里啊?被人发现怎么办?” 楚既白轻佻地勾起小姑娘的下巴,“芜妹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们这又不是偷情。” 听到这两个字眼,安今耳根微红,拍开他的手,“别瞎说。” 楚既白轻笑,俯身在小姑娘唇瓣上亲了一口,“放心,我明日一早就走,不会被人发现的。” “那你在这不难受吗?” 男人安抚道:“芜妹放心,我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不会伤了你和孩子的。” 安今的小脸愈发红了,轻锤了一下他的胸口,“什么啊,母亲把我屋里的冰都撤了,你要睡这里,晚上会很热。” 楚既白不自在地咳了一下,“心静即可。” “若芜妹不在我身边,我怕是会孤枕难眠。” “好了,别说了,早些睡吧,你明天还要上朝呢。” 安今一早醒来时,手摸了摸身侧,果然已经凉透了,也不知道人什么时候走得,也没留下任何痕迹,彷佛昨晚就像是一场梦。 然而第二晚,男人又如期而至。 就这样,两人持续了两个多月。 锦绣阁。 崔夫人和安今正等着楚既白回来用膳,却只见了他身边的小厮前来通传,说是还要在书房忙公务,不必等他用膳了。 “行,知道了。” 崔夫人挥挥手,叫下人摆膳,“既白也不知道再忙些什么,连饭都不吃了,阿芜你用完晚膳后去看看吧,你们也许久没有待在一起了。” 安今心虚,他们可夜夜都在一起。 她表面乖巧点头,“好。” 墨和轩。 男人正坐在书桌前,专注地看中手中书卷,烛火摇曳,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 翠屏手里捧一个精致的托盘走进书房,她望着面前丰神俊朗的世子,声音娇媚道:“世子爷,老夫人听闻你这段时间忙碌,叫我给你送来解乏的甜汤。” 楚既白的眼睛没有从书上移开,淡淡道:“知道了,放下就走吧。” 翠屏有些不甘心,端起汤碗递到男人面前,微微倾身,领口不经意敞开,露出一抹白皙的肌肤,“世子爷,这汤还是得趁热喝。” 腻人的香气传来,楚既白皱了下眉头,心里涌起一丝不悦。 安今一来就见到丫鬟都快趴到男人身上的场面。 现在都快要入秋了,这丫鬟穿得如盛夏般清凉,胸前露出一片细腻的肌肤。 安今顿住脚步,要说没感觉是不可能的。 但她知道这人多半是老夫人的人,只是不知道是派人送汤汤水水的,还是送来伺候人的。 原剧情里就是这样,原身不止一次撞见那些丫鬟勾引楚既白,可偏偏那些又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她也不能处置,只能一个人气郁。 这老夫人的做法真叫人糟心,见她有孕,就往迫不及待地往楚既白房里塞人。 安今本也想转头就走,可这段时间脾气也养大了,她砰的一声,重重地打开了门。 见世子夫人来了,翠屏神情畏缩了下,也知今夜事成不了了,她楚楚可怜道:“世子夫人,你别误会,我是奉老夫人之命来给世子送汤的。” 楚既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声道:“出去。” 翠屏被吓得浑身一颤,再没了旖旎心思,连忙告退。 “世子爷好大的威风啊。” 听着她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楚既白无奈,“芜妹怎么来了?” 安今哼了一声,“是我来的不巧了,佳人在侧,打扰到你红袖添香了。” 楚既白忍不住弯了唇角,一手将人揽在怀里,“佳人不是在我怀里吗?” 见他这副不正经的样子,安今心里冒火,又有些委屈,“少来,你饭都不和我一起吃,却和别人在书房卿卿我我。” 楚既白挑眉,忽然靠近在她撅起唇瓣上亲了一口,“这才叫卿卿我我,那人连我一块衣角都没碰到。” “你明知她的心思,为何还要她进来?” “她不来我怎么有理由回房呢?” 楚既白抬手,摸了摸怀里人微微起伏的小腹,神情格外温柔,“芜妹把她来我这的事去告诉母亲,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光明正大地回去陪着你和孩子了。” 他本以为等芜妹头三个月胎象稳了,便可以回去了,结果母亲丝毫没有叫他回去的意思,大有一副等芜妹生产后,他才能回去的架势。 正好祖母有这心,便小小利用了一下。 第165章 第165章柔弱表妹X温润世子表哥1…… “母亲……” 见到从儿子那哭哭啼啼回来的侄女,崔夫人一下子慌了,“阿芜这是怎么了?吵架了?还是既白欺负你了?” 安今拿着帕子捂着脸,委委屈屈地将在墨和轩的事说了。 崔夫人听了之后,果然火冒三丈。 她咬牙切齿,“好啊,这个老虔婆真的一天都不能安生。” 当年她怀长子的时候老夫人也是这般着急忙慌地给侯爷房里塞人,那些个小贱蹄子仗着背后有老夫人撑腰,没少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身体一向康健,当时都差点气得动了胎气。 听到崔夫人骂老夫人,安今眼皮猛地一跳。 崔夫人抱着侄女哄道:“阿芜别伤心,母亲是不会允许既白这时候纳妾的。” 她倒也不是不叫儿子纳妾,但绝不能是在她侄女怀孕的时候。 两个孩子感情有多好,她也不是不知道,万一因纳妾的事,侄女郁结于心,有个三长两短…… 崔夫人想都不敢想这个后果。 安今本就是假哭,得了承诺,装模做样地捏着帕子抹了抹眼角。 崔夫人安抚好了侄女就浩浩荡荡地带着人去了松寿斋,抓住了那个翠屏,以勾引主子的名头,直接将人打发出府了,震慑了好一批人,也给老夫人气得头风都犯了。 就这样,楚既白也顺势搬回了琅华水榭,以免叫有些人有机可乘。 晚间。 难得两人没有偷偷摸摸在一起,安今靠在男人怀里,心有余悸道:“你这个歪主意叫母亲生了好大的气呢。” 还当众打了聂老夫人的脸,日后聂老夫人怕是更看不惯她了。 楚既白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那芜妹这般配合我,可是也想叫我回来?” “反正你回不回,晚上都会过来,倒不如少些折腾。” 楚既白轻笑,“还是芜妹心疼我。” 其实母亲的做法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祖母向他多次提过纳妾的事,他严词推拒过多次,可祖母还是不死心,叫丫鬟在他院里晃了晃去,不免叫人心烦。 况且如今芜妹有孕多思,他也怕芜妹之后会伤心误会,倒不如一次性闹大绝了祖母的念头。 他从身后拥住怀里人,手掌轻轻摸了摸妻子的小腹,透过那层薄薄的衣物,他感受着里面这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他眉眼温柔道:“孩子又长大了些。” 安今的手不自觉搭在了他手上,明明才三个月,肚子的起伏还并不明显,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等后面他就会越长越快了。” “今日回府走到花园,我见到三弟妹正带着孩子在园里玩。” 楚既白身边的同僚基本都有了孩子,偶尔也会谈论家中幼子的娇态,以往他听着倒也没什么感觉,可自妻子有孕后,见到幼崽竟也生了几分慈父心,便驻足看了会。 安今软声道:“筱筱可爱,我也喜欢。” 筱筱是三夫人在八月份生的女儿,安今闷在府里的时候,三夫人偶尔也会带着孩子来她这。 安今对这个妯娌的感官不差,对她那个可爱的女儿也十分喜欢。 “是啊。”楚既白语气和缓,“我瞧着倒也忍不住期待我们的孩子,不知道这小家伙是男孩还是女孩,会多像你些,还是像我些?” 安今弯了弯眉眼,这些她可都知道。 “肯定多像我些。” 原剧情里,也多次提到小反派生得极像原身,所以崔夫人抱着年幼的孙儿都会忍不住痛哭,日日伤心。 所以楚既白明知这个孩子品性不好,可每次下定决心想管教他时,看到他那副和亡妻相似的眉眼也不忍下手了。 楚既白脑海已经不自觉浮现出个和芜妹相像的小女孩,“芜妹生得漂亮,多像芜妹些才好。” 经过这一夜,楚既白心里也下意识把这个孩子当成女儿,甚至搜罗了不少小女孩喜欢的东西—— 翻到年后,安今的肚子愈发大了,崔夫人对她的身体重视到几乎草木皆兵的地步,安今每天的活动范围也只有琅华水榭到锦绣阁那一段距离。 到了上元节这天,安今好不容易求了一次出门玩看灯会的机会。 暮色初合,长街已挂满明灯,混着街边小贩的吆喝,将汴京染成一片暖色。 马车里,楚既白没去看妻子祈求的目光,自己悠闲地煮茶,“在上面看看就行了,我不会叫你下去的。” 下面人潮涌动,楚既白可不敢叫她在下面人挤人,如今她这胎已经七个月了,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小心。 要不是看她这段时间情绪不佳,崔夫人甚至都不会同意他出门。 安今撅着唇道:“知道了。” 市井熙熙攘攘,马车行使得很慢,安今坐在马车里,也能细细地观赏沿街的热闹。 远方河面上飘满花灯,灯中烛火在水波中摇曳生姿,孩童手里攥着风车,追逐在车前跑过,带起一阵笑闹声。 安今瞧着,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去过几个不同朝代,这里绝对是最热闹繁华的,政治清明,经济富饶,百姓安居乐业。 忽然间,安今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男人简衣步行,几乎融入市井之中,然而身上的清隽出尘的气质却又格外与众不同。 裴清远心里有感,脚步微顿,抬眸望去,隔着涌动的人潮,看到了坐在马车里皎如秋月的小姑娘。 一如当年城门窄巷中,撞见的一池春水,唯一不同的事,她已梳成了妇人髻。 而他一直都在水中望月,云边探竹。 裴清远脚步一抬,朝这边走了过来。 安今微怔,先笑着打了声招呼,“小裴大人。” 楚既白煮茶的动作一顿,挤身坐到妻子身侧,半拥着她,露出自己的脸。 明明是还是冬日,还将腰间的折扇打开扇了扇,唇边笑意清浅,恣意风流,“裴兄,我正陪夫人看花灯呢,没想到你竟也喜欢这般热闹,孤身便来了。” 裴清远并不意外看到他,目光落在他扇面上的远山图,神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他求而不得又何止一把扇面。 裴清远不得不感叹,有些人不仅少年得志,官场情场更皆是得意,春风如意,叫人惊羡。 他唇边的笑意极淡,“圣上有意叫我编武宁年史,我出来采风,观汴京繁闹,书武宁盛世。” “编史?” 安今不由叹服,裴清远年不过三十,便可编写正史了。 史官地位一向崇高,非才学渊博者不可编也,而历朝史官,皆在文坛和政坛有着极高的建树。 安今正欲说些什么,她身边的人就开口道:“那裴兄你慢慢看吧,我们先行一步了。” “世子随意。” 裴清远告辞后,清瘦的身影再次涌入人潮中。 安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竟莫名叫人觉得落寞孤寂。 想来他已经年近三十,却依旧无妻无子,在这个时代背景极为罕见,况且他还是圣上亲赞的“汴京双壁”,武宁九年的状元郎,京中倾慕他的人也不少。 众人也都说他是对亡妻用情至深,才鳏居多年。 转眼看到一旁的男人拿着折扇扇风,她疑惑出声,“你很热吗?” 楚既白笑而不语,又将扇子合上。 安今好奇道:“听闻小裴大人对亡妻用情至深,才至今未娶,是真的吗?” 楚既白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假的,他私底下有过不少红颜知已,更是青楼常客。” 安今傻眼了,“不会吧。” 这些话放在别人身上,安今可能会叹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放在裴清远身上,莫名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或许因为崔夫人很喜欢他,也经常夸他,安今对他的印象也格外的好。 寥寥几面,更觉得他清风峻节,似香兰松柏,就像是文人雅士的标准模板,身上没有沾染丝毫官场上圆滑世故。 楚既白见她不信,不轻不重地掐了掐她的脸,似笑非笑道:“芜妹你觉得,你在为夫面前讨论别的男子好吗?” 安今拍开他的手,“什么啊,明明汴京大家都那么说,我也只是好奇。” “不准你好奇他。” “那我好奇裴清逸?他被赶出家门之后呢?” “春闱成绩一般,在翰林院熬资历呢。” 安今轻轻啧了一声,她也不是真好奇裴清逸,只是不明白明明差点和她定亲的是裴清逸,但他却丝毫不在意裴清逸,反而总是吃裴清远的醋。 而楚既白也永远不会叫她知道这背后的缘由—— 安今的预产期在四月。 开春后,她的肚子就高高隆起了,不过她的身形倒没什么变化,纤细的腰肢挺着个大肚子,府里不少人都会暗自猜测世子夫人这胎怕是生得艰难了,不过没人敢说。 进入四月后,崔夫人看着侄女隆起的肚子总是忍不住的担忧,频频去请江太医,荣老王妃知道安今产期将近,干脆叫江太医留在了侯府。 一众产婆也都随时恭候着,以备不时之需。 全府都做好了迎接的这个孩子的准备,反而安今不需要做些什么。 后来安今是在晚上发动的。 这一夜,永宁侯府灯火通明,一盆盆血水从屋里端出来,崔夫人也在门外来回踱步,双手合十,不断祈祷,老夫人也派了身边的刘嬷嬷在产房外守着。 楚既白也是心神不宁,下意识想攥着腰间的玉佩,却摸了个空。 他倒是忘了,他的玉佩在芜妹那。 崔夫人也怕儿子太过担忧,强装镇定道:“既白,要不你先去墨和轩睡吧,明日还得上朝呢,这里母亲来守着。” “芜妹生产,我如何能睡得着。” 见此,崔夫人倒也没再劝。 被送入早就准备好的产房,安今眼神涣散,耳边是产婆焦急的声音,而她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 即便她孕期养得很好,还是会难产。 所以原身难产并非因孕期的郁结,而是她本身孱弱多病的身子根本就不足以支撑她生下这个孩子。 【宿主,不用怕,困得话就睡吧,你和孩子都会平安的。】 闭上眼的瞬间,安今只希望这个孩子出生得快些,不要让他们太担心。 那边江太医冷汗都要下来了,自他照顾世子夫人以来,脉像都是极为稳固,怎么到了生产之时,却是一副要难产的迹象。 他用宽袖擦了擦冷汗,走到外间,抖着声线道:“侯夫人,世子,世子夫人这胎的怕是有变故,万一……万一……该是保大还是保小?” “什么?”侯夫人面上血色尽失,手脚一软,险些晕厥过去。 一旁刘嬷嬷连忙开口,“老夫人有言,这是世子爷头一个孩子,务必要保住孩子。” 第166章 第166章柔弱表妹X温润世子表哥1…… 楚既白手握成拳,看向刘嬷嬷的眸色阴冷,“来人拖下去掌嘴,夫人什么时候顺利生产,什么时候停。” 刘嬷嬷神色惊恐,“世子爷,这是老夫人的意……” 没等她话说完,就被楚既白身边的侍从拖了下去。 “江太医,不管怎么样,务必要保我夫人。” 不管楚既白怎么极力压下心里的起伏,可说出的话却还是忍不住颤抖。 崔夫人像是回神了般,死死地抓住江太医的衣袖,歇斯底里道:“保阿芜啊,一定要保住阿芜,孩子的没有还可以再生,一定要保住阿芜的性命啊。” “侯夫人,你放心。” 江太医也是时间紧迫,宽慰了两句,就转头回了里间。 楚既白见到从产房端出的血水,瞳仁也被染成了一片血色。 他神情恍惚,又想到那个被大雪围困在路上,面色苍白,看上去毫无声息的芜妹。 心脏传来的痛楚几乎剥离了楚既白的呼吸,“不行,我要进去看看。” 守在产房外的田嬷嬷大惊失色,“世子爷,产房污秽,您不能进去啊。” “让开。”楚既白双眼猩红。 他哪里管什么污秽不污秽,他只想确认芜妹是否平安。 崔夫人踉跄地上前拉住儿子,唇瓣颤抖着,“既白,你是男子不能进产房,还是我进去看看吧。” 忽然产房里响起一声微弱的啼哭声,楚既白僵在原地,周遭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产婆抱着裹在襁褓里的婴儿,迈着大步急匆匆地从产房里跑了出来,面上满是喜意,“生了生了,是个小世子,母子平安。” “那就好那就好。”崔夫人一口气松下,竟直接昏厥了过去。 “夫人,夫人。”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不知过来多久,安今缓缓地睁开眼睛,就见到了守着她床边的男人。 安今心安,她虚弱地笑了笑,“既白哥哥,你怎么没去上朝啊?” 楚既白轻抚妻子有些苍白的脸,声音沙哑,“我放心不下你,向圣上告了假。” “而且就算上朝这时我也该回来了。” 安今微惊,本以为这是第二天早上,没想到她竟昏睡了一天一夜了。 她望着男人眼下的青黑,满脸疲惫的样子,不由伸出手,却摸到男人下巴上有些扎手的青茬。 男人以往很重视自己仪容,看来是担心坏了。 她轻声宽慰道:“我没事了,既白哥哥,你别担心了。” 对于她而言,只是睡了一觉,可对于他们而言,她或许是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了。 楚既白攥着她的手,贴在自己面上,轻轻“嗯”了一声。 “既白哥哥,我们的孩子呢?你见过他了吗?” “他很好,在奶娘那照顾着,是个男孩,父亲给他取了名,叫楚誉。” 虽然楚既白原以为的女儿变成了儿子,但他也没有失落。 江太医说了芜妹虽然平安生子,但是元气大伤,日后都不可能再有孕了,不过他也不在意。 女孩也好,男孩也罢,这样凶险的生产,他都不会再叫芜妹经历第二次。 他看向妻子,轻声问道:“你要想见他,我叫奶娘将人抱过来。” 安今当然想见,连连点头,“好。” 在奶娘将孩子抱来的时候,小家伙刚被奶娘喂了奶,睡得正香。 安今瞧着心里一柔,伸手将他抱了起来,没想到却把他弄醒了。 小家伙睁开眼睛,眼珠子黑得就像是一对黑色的水晶棋子,皮肤粉白粉白的,看着还真像个小姑娘。 眼见把孩子弄醒了,安今还怕孩子会哭,没想到他就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不哭不闹地乖乖窝在她怀里。 安今忍不住碰了碰他软乎乎的面颊,目光温柔如水,“我们的小誉儿真可爱。” 楚既白坐在床头,静静地望着他们母子,眼里也是一片柔和。 虽然在产房外,自己选择毫不犹豫地舍弃这个孩子,可他怎么会不爱他呢。 这个孩子,他看着他在妻子肚子里一点点长大,他无比地期盼着他的降世,也无数次幻想他的模样,要舍弃他,他又如何不心痛。 可这一切,都比不上他的芜妹。 但他既平安出生,便是上天的恩赐,他也会好好爱他。 原本楚既白还想多陪陪妻儿,可安今见他疲惫,强压着他去休息了。 毕竟他只告了一天假,明天还得上朝呢。 这边安今正逗着孩子玩,那边崔夫人听到她醒来的消息,也连忙赶来了。 看到侄女安然无恙,崔夫人眼睛就忍不住红了,“阿芜还好你没事,真是吓死母亲了。” 从崔夫人的口中,安今也知道了,她难产时,老夫人竟想去母留子。 后面见她生下的是个健康的小世子,还亲自来看了,假情假意地说是老奴误解了她的意思,乱传了消息。 看完之后,还把孩子抱到了松寿斋,说什么膝下冷清,想养在自己身边。 崔夫人在说“膝下冷清”的时候,语气格外嘲讽,她又何尝不知道这是老夫人的手段。 不过是害怕自己和未来侯府继承人不亲,不孝敬她,就把孩子抱在自己膝下养个几年,占点恩情。 当年她生下长子不就是这般,而且她还成功了,既白确实很孝敬这个祖母。 不过还好他这个儿子从小就明事理,并没有因老夫人的挑拨疏远他这个母亲。 听闻老夫人差点把孩子抢走,安今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孩子,不安地问道:“然后呢?” 崔夫人冷笑,“然后既白直接去了松寿斋,将孩子抱了回来。” 老夫人真是越老越糊涂,她不愿儿子夹在自己和老夫人之间为难,多次退让。 但心里也总是怄了一口气,儿子念着祖母养育他那几年的恩情,也是老夫人强抢过去的。 难不成是她不想养自己的孩子吗? 况且还是她头一个孩子。 而如今老夫人现在的做法也彻底消磨了儿子对她这个祖母的尊敬。 崔夫人心里畅快,“阿芜放心好了,既白已经对这个祖母心生不满了,老夫人再也不敢插手你们院里的事了。” 安今心里松了一口气,在原剧情里老夫人可是活了好些年,要是小反派被抱去她院里子,估计好几年都回不来,到时还不知道会被养成什么样呢。 就算不提任务,她也舍不得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送给别人来养。 崔夫人也没再提老夫人,目光放在她怀里的孩子上,笑得和蔼,“这孩子眉眼生得真像阿芜,日后长大生得肯定很俊。” 安今见到崔夫人眼里的喜爱,“母亲要抱抱誉儿吗?” 小孩一天一个样,小誉儿很快就褪去刚出生时的皱巴,生得粉雕玉琢,让人稀罕。 “誉儿,誉儿,我是祖母啊。” 抱着这个来之不易的孙儿,崔夫人心都快化了,疼爱之余还有那么几分愧疚,多种情绪交杂着,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 安今坐月子期间,各种补品药膳灌到肚子,身体恢复地倒也极好,可身上药味也愈发浓郁。 不过每次誉儿在她身边时,他身上的奶香又冲散了那股药味。 有了孩子后,安今每天过得也没那么无趣了。 虽然崔夫人给她挑了十几个奶娘丫鬟帮她照顾着孩子,但安今还是喜欢自己带,不过晚上孩子还是在奶娘那照看着。 白日崔夫人经常来看她,陪着她说话,时不时逗着摇篮的孩子。 晚间,楚既白回来第一件事也是来到她这。 因为他白天不在,和誉儿相处的时间少,只能晚上和孩子多亲近亲近。 可他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孩子吃完奶睡觉的时候,每次去抱他把人弄醒了,这小家伙就会很坏脾气打人。 见孩子每次都不认识他这个爹,楚既白晚上也没再叫奶娘带孩子,而是自己亲自带着孩子睡。 连带了几天,虽然人有些疲惫,但好歹孩子也算是认爹了,他抱孩子的动作也是愈发熟练了—— 安今出了月子没多久,香玉也带着孩子来看她了。 香玉做了母亲后,变得沉稳了许多,没像之前那般跳脱了,不过气色依旧很好。 安今也许久没想到香玉了,两人亲亲热热地叙着话,两个孩子都被放到了软榻上。 卫子辰现在也一周岁了,在软榻上爬来爬去,好奇地看着裹在襁褓里的孩子。 誉儿现在还小,连翻身还不会,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大金锁。 周边守着小主子的丫鬟奶娘心里紧张,生怕他没轻没重地去伸手去挠小世子,然而他也只是伸手戳了戳小婴儿的脸,咿咿呀呀说些什么,模糊听见“弟弟”的音节。 香玉两人虽说着笑,但也始终注意着孩子这边的动静,她一把将儿子捞了过来,拍了拍他的屁股,示意他老实点,“等你大些再来带弟弟玩。” 她可听说芜妹难产的事了,也知道兄嫂说不定这辈子就只能有这一个孩子了。 这大侄子现在可是她母亲的眼珠子,永宁侯府的金疙瘩,她也怕自己儿子不小心伤到了他。 香玉掐了掐儿子的小脸,笑眯眯道:“到时候你带弟弟玩,叫弟弟带你读书。” 安今失笑,“辰儿比誉儿大了一岁,肯定早入学,也该是辰儿这个哥哥带着誉儿读书。” “誉儿看着就聪明,肯定也出息,不像我们辰儿傻乎乎的。” 香玉望着软榻上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对这个大侄子有种莫名的自信。 她哥哥十八岁高中探花,惊才绝艳,芜妹通读史诗,画技名满汴京。 这两人生出的娃娃那必然不同凡响,若她儿子能学到一二,她便满足了。 毕竟她和他爹都是一样的不学无术。 听香玉这般说,安今也有些心虚,原剧情他们家孩子可是汴京有名的草包纨绔。 她对孩子出不出息倒是没什么想法,只希望他能平安,不像之前那般为非作歹就行。 反正他爹爹是个能干的,后面直接官居一品,位高权重,多少能荫庇这个儿子,再不济也有个侯爵在身上,日后就算没出息,好歹也不会流落街头。 第167章 第167章柔弱表妹X温润世子表哥1…… 小誉儿会爬之后,脖子上带着金锁就会叮当作响。 “呜哇呜哇……” 安今每天清晨就会被这个声音叫醒,醒来就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团子往她怀里钻。 也不知道他嘴里在嘟囔着什么,每天都是咿咿呀呀,软声软语。 誉儿十分粘人,被爹爹带着睡习惯了之后,愈发离不开爹娘,他们也有尝试给他放到偏房去睡,但他就会哭一整夜。 所以楚既白也只能接受他和芜妹中间多了一个小崽子。 毕竟现在孩子还小,安今也喜欢他们一家三口一起睡。 安今抱着儿子,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然后才起身洗漱。 丫鬟们鱼贯而入,帮她穿衣,挽发。 被忽视的小团子就自己躺在床上玩。 等安今收拾好了,才去管他。 原本还安静躺在床上的宝宝,见到娘亲,便开始咯咯地笑,冲她伸手,一副要抱抱的姿态。 安今眉眼柔和,没有立马抱起他,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一旁的丫鬟端着净盆后候在一旁。 收拾一个团子就简单多了,她给誉儿身上有些汗湿的肚兜解下,拿着浸水帕子给他身上擦了擦。 小家伙似乎知道有人伺候他,面上也乐呵呵的。 安今柔声道:“誉儿乖,娘亲给你擦香香。” 她接过另个丫鬟递来的香膏,挖了一勺脂膏,在手心化开,细细地涂在誉儿身上。 夏日炎热,蚊虫又多,这是江太医特意调配的,可以预防幼儿起疹子,还可以驱蚊。 誉儿不喜欢丫鬟们碰他,只有安今给他涂的时候,他才乖乖的。 见今天的誉儿格外的乖巧,安今俯下身又在他面上亲了一口,“誉儿,我们等会去找祖母玩好不好呀?” “咿呀。”誉儿挥动着手回应。 安今笑着给他穿衣服,然而誉儿开始不配合了,挥着手蹬着腿,就是不愿穿。 孩子一旦不配合,就变得滑不溜手的,安今身上也被折腾了一身汗。 安今无奈,她还没凶他呢,他自己倒是先眼泪汪汪的,一副委委屈屈的小表情。 一直照顾着小世子的田嬷嬷开口道:“世子夫人,这件衣服小世子之前穿过了,他不喜欢了,便不想再穿,丫鬟没注意拿错了,换件就好了。” 安今接过田嬷嬷呈上来的新衣服,尝试着给他套上,小家伙果然就乖乖配合了。 安今觉得好笑,“话都说不明白就知道挑衣服了。” 还那么喜新厌旧,穿过一次的衣服就不愿再穿。 好不容易把人收拾好了,安今将他抱起,没忍住拍了拍他的屁股,“等你长大再教训你。” 安今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怎么记性那么好,别说丫鬟会拿错,有时候她自己都不记得哪些是穿过的,哪些没穿过的,就他磨人。 还听不懂话的小宝宝哪里知道这是责怪,埋在娘亲怀里呜呀呜呀地撒娇。 安今抱着孩子去了锦绣阁,将誉儿小毛病告诉了崔夫人。 但崔夫人却觉得这没什么。 她拿着拨浪鼓逗着孙儿,“这有什么?我们永宁侯府的小世子怎么还不能多穿几件衣服吗?” “而且我们誉儿生得那么漂亮,就要好好打扮啊。” 安今也无奈,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从会有些莫名奇怪的喜好和坚持,也只能先顺从他,等他长大些再给他讲道理。 很快誉儿就周岁了,永宁侯府也给他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周岁宴。 崔夫人广邀宾客,就是为了叫当初那些说他儿子克妻的人好好看看,如今他们家过得可好好的。 她还特意给魏国公府发了请帖,不过人家没脸来,只送了些贺礼。 至于裴家,崔夫人连邀请都没有邀请。 不过,楚既白单独给好友裴清远送了一份请帖。 周岁礼当日正值朝中休沐日,永宁侯也出席了,足以证明他对这个孙儿的重视。 而聂老夫人却没来,不过这大喜的日子也没有在意她。 作为今日的主人公,誉儿被楚既白抱出来就吸引了大半人的目光。 小家伙唇红齿白,睫毛纤长卷翘,颊边还有着浅浅的笑涡,身上满是鲜活灵动的气息。 而在孩子身边守着的一对壁人,更是叫人移不开眼。 男子身姿挺拔,清贵无双,身边的女子乌发如漆,肌肤晶莹如玉,柔婉轻灵。 宾客见了都不由感叹,永宁世子这一家子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出挑。 楚既白将儿子放在摆满了物件的长案,而安今指着前方一堆摆件,柔声引导,“誉儿喜欢什么就去抓什么。” 誉儿似懂非懂,藕节似地小腿蹬着,在铺着得织锦软垫的长案上爬着,脖子上坠的金锁晃动着,看着格外喜感。 他乌亮的眼睛掠过一路上的小宝剑,书籍笔墨,一把抓住了一盒胭脂。 席间响起细碎的抽气声,一向严肃的永宁侯忍不住脸色发黑。 拿胭脂可不是好寓意,多是沉溺风月事,不成器、败家之徒,很有纨绔之风。 有些人不禁暗笑,风水轮流转,永宁侯府已经出了一个“汴京双壁”了,难道还能出第二个吗? 而当事人还乐呵呵地研究手里的胭脂,似乎是想打开来。 安今都没眼看自家儿子,也庆幸他打不开,不然就该望自己脸上抹了。 有了孩子后,她已经很少涂脂抹粉了,今天难得上一次妆,就被他看到了。 她还在梳妆镜前上妆时,被奶娘抱着誉儿就一直盯着看她。 这个阶段的孩子最是好奇又喜欢模仿的时候,突然在长案上看到和她梳妆镜前差不多的胭脂,可不就被他抓到了。 楚既白倒没觉得有什么,将儿子从长案上抱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不错。” 一般抓周都会提前训练孩子,期望孩子什么就让孩子抓什么,不过安今楚既白也想知道誉儿对什么感兴趣,便没有提前干预。 不过抓了便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席上的荣老王妃率先打趣道:“小世子生得俊,长大之后估计比他爹爹还要招人。” 其余人自然跟着说些好话。 荣老王妃瞧到席上独自饮酒的裴清远,不由笑道:“说起来,这汴京双壁的永宁世子已有娇妻幼子,这小裴大人看着是不是还想着要娶妻生子了呀?” 裴清远借着饮酒的动作看向那边抱着孩子离席的身影,唇边的笑意清浅,“这事还需看缘分。” 他何尝不知好友给他发请帖的寓意,但是他还是来了。 那日因好友告假,引起的不该有的担忧,也放下了—— 很快还在长案上爬来爬去的誉儿,就长成了仙姿玉质的小仙童模样。 还是小宝宝阶段的誉儿,安今便觉得他磨人,等再长大些这小家伙越来越难缠了。 犟脾气,嘴巴也极为挑剔,不是嫌鱼翅不够软糯,就是说燕窝炖老了,不合他心意的饭菜,吃到不喜欢的东西,就会直接吐出来,小脸还气鼓鼓的,接下来一口都不愿再吃。 几个人轮流哄着他,他就不吃。 非逼着他吃吧,他就一边哭一边吃,眼泪珠子掉进汤碗里,委委屈屈,可怜巴巴。 “誉儿乖,不哭不哭哦。”崔夫人心疼地给孙儿擦眼泪,叫下人把饭撤下去,重做。 当初说自己来管孙儿的崔夫人,现在对孙儿宠溺无度,几乎是有求必应。 毕竟作为祖母都疼爱孙辈,安今还算理解,不过没想到楚既白这个做父亲对这个儿子也是十分放纵。 现在的誉儿已经不被允许和爹娘一起睡了。 晚间屋里也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安今枕在男人胸前,“既白哥哥,你觉不觉得誉儿有点……” 楚既白搂着妻子,温声道:“誉儿怎么了?” “有点太娇生惯养了。” 楚既白倒是无所谓,“无事,誉儿开心就好。” 安今心里愈发忧愁,担心那么宠下去,儿子真成纨绔了。 她不知道的是,当时她难产之际,楚既白和崔夫人都选择了放弃这个孩子。 如今这个孩子能健康,他们便满足了,也不会要求他什么。 安今觉得这样不行,她不太想养成儿子骄奢淫逸的习惯,她开始尝试做一个严母。 可每次被她教训,誉儿委委巴巴地抱住她的腿,软声喊她娘亲的时候,她这个严母的威风也树立不起来。 安今也放弃纠正他的坏习惯了,她安慰自己,誉儿只是个非丝绸锦缎不穿,非珍馐美馔不食,喜欢珍珠镶墙,金罐装蛐蛐,拿进贡的琉璃珠当弹珠的小宝宝而已。 反正侯府又不是养不起,何况她来是叫小反派不要变坏的,又不是叫他吃苦的。 不过好在誉儿被千娇百宠,泡着蜜罐长大,性格却一点都不恶劣,不仅不像原剧情那样喜欢责骂下人,嘴巴也像是抹了蜜的甜。 每天精力极为旺盛,几个院子来回跑,嘴里不是喊着祖父祖母,就是哥哥姐姐,连永宁侯那样严肃的性子都会孙儿哄得每天喜笑颜开。 因为卫子辰和誉儿年岁相差不大,香玉也经常带着儿子来侯府。 每次他们一来,誉儿就会第一时间冲上去,甜甜地笑道,“姑姑,你来了,我好想你啊。” 香玉狠狠地揉了一把大侄子的小脸,“姑姑也想我们誉儿。” 没想到她原以为的大才子是个小甜豆,不过更招人稀罕了。 第168章 第168章柔弱表妹X温润世子表哥1…… 侯府后花园。 青石板沁着凉意,两个小豆丁趴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两只缠斗在一起的蛐蛐。 誉儿穿着朱红色圆领锦袍,半长的头发用红丝绦扎成了两个小啾,宝贝地抱着手里的金罐,下巴垫在罐子上面,在白皙的肌肤上压出几道红印。 “好耶,表哥,你输了,你的常胜将军没有我的小绿厉害。” 卫子辰输了也不恼,吹捧道:“小誉的绿将军最厉害。” 不远处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静静地望着趴在地上无忧无虑的三弟,面上满是羡慕。 他只能靠拼命读书才能获得一两句夸奖,而他这个三弟,什么都不用做,每天吃喝玩乐都就能受尽宠爱。 就连抚养他长大的曾祖母都常常念着三弟。 明明他是长孙,可府上却只关注他这个弟弟。 凭什么,就因为他是从大伯母肚子生出来的吗? 楚良羡慕,也嫉妒着这个弟弟,但他从不敢表现出来,反而还得哄着他。 他走过去,蹲下来,诱哄道:“三弟,这蛐蛐有什么好玩的,我带你去曾祖母哪里玩好不好?” 誉儿笑起唇角耷拉了下来,撇开头,“我才不去。” 他最不喜欢曾祖母了,总是说他娘亲的坏话,还想强拉着叫他留在她那。 卫子辰一下子跳起来了,攥着他衣领,语气不善道:“小誉在和我玩呢,你叫他走是什么意思?” 他最烦这个大表哥了,他找表弟玩,干什么这人都要来从插一手,不是说他们斗蛐蛐玩物丧志,就是哄着表弟干这干那。 年龄在那摆着,卫子辰比楚良矮了一个头左右,举着手攥人衣领的举动有些滑稽,可身上气势却十足。 楚良脸色涨红,“子辰表弟,你这是做什么,我可是你表哥。” 卫子辰在郡公府一向是混世魔王的存在,哪管他是谁,哼气道:“就你?” 楚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就因为他生母是爬床丫鬟,府上的人都轻视他,所以这位身份高贵的郡公府王孙也觉得他不配当他的表哥是吗? 楚良只觉被戳痛了自尊心,忍无可忍,猛地将卫子辰推开。 毕竟他大了两岁,卫子辰也没设防,被推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守在小主子身边的丫鬟嬷嬷大惊失色,“表少爷。” 誉儿也被吓到了,“表哥……” 卫子辰先是一愣,等屁股的疼痛传来,他不由怒火中烧,站起就是往楚良身上扑去。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推小爷我?” 琅华水榭。 “所以你是说到现在还没给誉儿启蒙?”香玉一脸震惊。 汴京子弟虽说五岁进学堂,但大多都是三岁启蒙,进学堂后也好拼一个自幼聪颖,少年天才的美名。 而誉儿现在都快四岁了,连她儿子那个榆木脑袋这时候都会背几首诗了。 安今忧愁道:“誉儿好像不喜欢读书,自小既白哥哥抱着他读书,他都睡得可香了。” 香玉瞪大眼睛,“大哥没揍他?” 她那个哥哥也就表面看起来温和了,可不像是个娇惯幼子的性子。 安今神色更愁了,“没。” 长那么大,誉儿别说是挨揍了,连重话都没人跟他说过。 香玉啧了一声,坏了,她大侄子要变成笨蛋美人了。 怪不得誉儿每天乐呵呵的,原来还没有经过读书的苦。 就两人叙话间,一旁的嬷嬷急匆匆地赶来,“不好了不好了,世子夫人,三姑奶奶,表少爷和二房的大少爷打起来了。” “什么?” 两人着急忙慌地往花园赶,就见抱着金罐罐的誉儿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衣角沾着草屑和灰尘,眼泪汪汪道:“表哥,你们不要打了。” 方才嬷嬷通传的是两个孩子打起来了,等安今和香玉到了才发现,基本是楚良站着给卫子辰打,身边人拉都拉不开。 香玉怒吼,“卫子辰,你给我住手。” 卫子辰缩了缩脖子,嚣张气焰立马没了。 “娘亲……”见到安今,誉儿也扑到到了母亲怀里。 安今抱着他,转了转儿子的小脸,摸着他下巴的红印,心疼道:“这是怎么了?” 誉儿皮肤嫩,这个红印看起来也格外明显。 香玉看到大侄子脸上的伤,怒意更盛,“你们俩是谁伤到誉儿了?” 男孩子皮糙肉厚,在一起打闹倒也没什么,要是伤到誉儿她可饶不了这两个小子。 誉儿不好意思地将脸埋在母亲怀里,“娘亲,姑姑,誉儿没事,这是罐子咯到的。” 香玉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毕竟是两个孩子间的小打小闹,也没发生啥大事,几个孩子都没受伤,香玉也没当回事。 见自己儿子身上脏兮兮的,香玉直接带人回琅华水榭收拾。 安今牵着誉儿也准备离开,转眼看到孤零零站在那里,有些狼狈的楚良。 她不由对他身后的老嬷嬷吩咐道:“你先带良哥儿回去换件衣服,再看看身上有没有伤。” 楚良微怔,望着大伯母牵着三弟弟离去的身影,眼里不由氤氲了一层雾气。 而那边三夫人听到消息也赶来了,作为嫡母,三夫人对这个庶长子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 她阴阳怪气道:“你可真是好大的能耐。” 一个爬床丫鬟生出来的庶长子,以为养在了老夫人膝下就多了几分体面儿,连郡公府的小王孙也敢惹了。 三夫人原因也没有问,直接压着楚良跪在琅华水榭道歉。 安今在屋里给誉儿换着新衣服,虽然听丫鬟们说誉儿没有加入打斗,但亲眼见他身上白白嫩嫩的,没有丝毫伤痕,不由也松了口气。 她轻声问誉儿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誉儿光溜溜地翻了翻身子,小手扣着母亲衣袖的花纹,说话也颠三倒四的,一会说自己的小绿赢了表哥的常胜将军,一会又说自己不想跟大哥哥去看曾祖母。 安今一边听着,一边给他套上衣服。 “大伯母,三姑姑,是我错了,我不该推表弟的。” 楚良跪在门外冰冷的石阶上,眼泪忍不住地流,小手攥得死死的。 凭什么明明是他和卫子辰打架,他已经尽量不还手了,却要带着伤跪在台阶下。 忽然听到外面的动静,安今的眉头不由皱了皱。 她不是叫人带他回去了? 安今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出门看是什么情况。 三夫人一见她,就开口道:“大嫂啊,听说良哥儿打了表少爷,这孩子是真不像话,我叫他给表少爷赔罪呢。” 本该回自己院里的楚良跪在地上,衣服上满是灰尘和脚印,满脸泪痕。 安今有些不忍。 再怎么样,楚良也是正经主子,周边丫鬟仆从人来人往,跪在这里多伤孩子自尊啊。 三夫人自然没义务对这个孩子有多好。 可安今看着他,不由想到了原剧情里没有母亲和祖母的誉儿。 那时候的誉儿要是不小心做错事了,是不是也是这般无助委屈,没有人为他做主,所以脾气才愈发暴躁,浑身长满尖刺。 想着这些,安今轻叹一声,“良哥儿先起来吧,伯母带你去跟你三姑姑说。” 安今对孩子一向宽容,她知道他是有些自己的小心思的,总是想着带誉儿去老夫人那里,想用誉儿讨老夫人欢心,换取自己在府中存活的资本。 一个生母早逝的七岁孩子,在不伤害他人的情况下为自己谋算这也没什么。 不过这也是楚良和辰儿之间的矛盾,她也不太好越过香玉,去说什么大度的话。 楚良泪眼朦胧望着伯母,不知为何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安今牵着楚良的手,将人带到香玉那里。 香玉也给儿子脱光了检查,除了屁股有些红红的, 也没受伤。 她们也从在场的丫鬟嘴里知道怎么回事,也是她儿子先去揪人领子的,虽然楚良推了人,但后面辰儿对人家拳打脚踢,他也都没还手。 “三姑姑,对不起,我不该推子辰表弟。” 香玉自然不会计较什么,况且男孩子们在一起免不了打架,只要不受伤就好。 她摆摆手,“没事,我们子辰还有错。” 毕竟现在侯府还没分家呢,楚良是二房的长子,虽说出生不好,但人也确实算得上是两个孩子的哥哥。 卫子辰一见到他就撇嘴,“讨厌鬼。” 香玉轻轻拍了一下自己儿子的头,“怎么说话呢?” 安今见楚良局促地站在那里,温声开口道:“既然你三姑姑都说没事了,你就先回去吧,叫嬷嬷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了,以后你要是想找誉儿玩的话,就直接来这里就好了。” “要是誉儿不想的话,也不要随便带他去什么地方。” 安今不是不想叫誉儿接近老夫人,而是老夫人总是和誉儿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那次誉儿哭着从松寿斋跑回来,抱着她问,祖母和爹爹是不是都不想要他。 安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心疼地抱着他哄,说他爹爹和祖母最爱的就是他,怎么可能不要他,可是不管怎么哄都哄不好。 那也是安今见誉儿哭得最厉害的一次,上气不接下气,整张小脸哭得通红。 到最后才知道,是老夫人和誉儿说在她难产之时,他爹爹和祖母都不要他,只有她这个曾祖母极力保住他,以此来证明她才是最疼他的。 当时誉儿才三岁,什么都不懂,一向疼爱他的爹爹祖母不想要他,对他而言,无异于天塌了。 安今知道后,也不由气恼老夫人和孩子说这些事。 后来崔夫人和楚既白听了这件事后,也都不许老夫人再接近誉儿,之后对誉儿更是宠溺的毫无下限。 看着神情温柔的伯母,楚良羞愧地低下了头,只觉自己的小心思都无处遁形。 即便如此,他心里却忍不住幻想要是自己是这个温柔伯母的孩子就好了…… 他基本都见不到父亲,而大伯却经常带着三弟玩耍,让三弟骑在他肩上,整个花园都是三弟的笑声。 第169章 第169章柔弱表妹X温润世子表哥1…… 在香玉的提醒下,安今也觉得该给誉儿启蒙了,不然等他到了学堂,大家都会背诗了,他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笨蛋,很容易跟不上课程,被大家嘲笑。 以往给誉儿念书的都是楚既白,不过他最近很忙,早出晚归的,经常见不到人。 白日闲暇时,安今便自己抱着誉儿去了书房,给他念书。 虽然不指望他能读出个什么名堂,但读书使人明智,也好让圣贤书去一下誉儿这娇矜的性子。 安今随便挑了本千字文,摊在桌上,誉儿坐她腿上,跟她一起看。 誉儿刚开始还乖乖的,她念一句,誉儿就跟着念一句。 没过多久,她就觉得胳膊一重,誉儿软乎乎的小脸搭在她胳膊上,睡得正香。 安今无奈,揪了一下他的小脸。 这天,安今和誉儿用晚膳,楚既白还是在书房忙碌着。 等喂完誉儿,安今就把孩子交给了嬷嬷,让她去哄誉儿睡觉。 而安今拎着食盒去躺书房,她轻轻推开门进去。 男人似乎在看着什么信件,眉头紧锁着,摇曳的烛火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暖黄,又转瞬隐入阴影,手边还有个明黄色的布帛。 见她来了,男人都没发现,她开口道:“既白哥哥,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芜妹。”楚既白放下信件,揉了揉眉心,“还好,怎么了?” “既然还好,怎么饭都不吃了?” 安今便将食盒放在桌上,“我要看着你吃。” 知道妻子关心他,楚既白也没再想着政事,轻轻笑了笑,“芜妹不如干脆喂我?” “誉儿撒娇要喂,怎么你也要喂?”安今明眸稍弯,拿着汤勺送到他嘴边。 见妻子将他和还不到四岁的儿子比,楚既白失笑,到底没舍到妻子为他劳累。 简单用完膳,他问道:“誉儿最近还乖吗?” 说起这个,安今不禁给他告状,“一点也不乖,我给他念书,他趴在我胳膊睡觉。” 楚既白静静听着,又想到了之前芜妹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样子,眉眼愈发柔和。 安今忍不住担忧道:“誉儿日后真的不学无术怎么办?” “芜妹给誉儿念得什么?” “千字文啊。” 楚既白温声道:“这些书我之前给他念过,他已经记住了,觉得无趣,自然就困了。” “誉儿很聪明,不必为他忧心。” 安今疑惑,“那我们誉儿还是个天才了?” 她怎么看着不像呢? 楚既白指节轻敲着桌面,缓缓道:“是也不是,他天赋过人,但也确实不喜欢读书,只看日后了。” 话落,楚既白阖了阖眼,渐渐收敛了笑意,将妻子揽紧怀里,“芜妹,我有件事需要同你说。” 安今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什么事?” “圣上下了密旨,派我去边关,探查肃王是否有谋逆之心。” 肃王是唯一异姓王,乃是当年太祖皇帝亲封,地位超然,手里更是掌握着二十万大军戍边大军,如今边关一派祥和,并无战事,然而每年还向朝廷索要高额军费和粮草。 这段时日,边关商道被严密封锁,朝廷暗探接连失踪,圣上早就怀疑肃王有异心,现在终于是容不下。 安今望着桌上那道明黄色的布帛,不自觉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那你会不会有危险?” 楚既白吻了吻妻子的额头,“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那你要去多久?” “若顺利,大约两月有余。” 楚既白继续道:“我不在这段时日,芜妹最好不要带誉儿随便出门,汴京难免会有肃王的探子,我怕肃王会狗急跳墙。” 安今忍不住担忧,他们在汴京都会有危险的话,那他深入边关岂不是更是凶险万分? 她细细回忆原剧情,好像确实有那么回事的,楚既白不知为何离府多日,病危的崔夫人也是在这时候做主将续弦迎进府的。 安今胸口发闷,知道他后面会平安归来,没了担忧,只剩下不舍了。 可事关朝中大事,她也不能说些什么,只是埋在男人胸前,闷声道:“那我和誉儿在府里等你。”—— 在楚既白临行前夜,月光如水,洒在窗前,室内一片静谧。 两人正耳鬓厮磨间,忽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金锁声。 还是从床底下传来的。 两人之间的柔情蜜意瞬间消散,接着床边处就露出来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他半个胳膊扒在床沿,露出一双透黑的大眼睛。 楚既白额角微抽。 安今慌乱了一瞬,将自己的衣服拢好,“誉儿,你不睡觉,怎么跑这来了?” 誉儿的眼睛弯成两汪月牙,“誉儿在躲猫猫啊。” 他原本是半跪着的,然后慢慢坐起,似乎也想爬到床上。 “誉儿要给爹爹娘亲一个惊喜。” 见儿子从在床底爬出来,身上脏兮兮的又想往床上爬,楚既白拎着他的后颈,直接将人拎起来。 誉儿身子悬空,双腿扑腾着,手里还抱着金罐。 楚既白原本想弹他脑袋瓜的手,也只是在他脑袋揉了一下。 “什么惊喜?” 你最好真的是惊喜。 誉儿咯咯地笑,将自己的宝贝罐子打开,一只蝴蝶就飞了出来。 “誉儿抓的,漂亮。” 安今和楚既白两人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的无语。 这孩子晚上不睡觉,特意躲他们床底下就是想看他抓的蝴蝶? 之前誉儿的小绿死了,誉儿连着伤心了几天,现在终于找到替代了,安今也没扫他的兴。 “誉儿真厉害,蝴蝶也很漂亮。 誉儿心满意足了,放下了金罐,冲着安今扑腾着手,“誉儿想和爹爹娘亲一起睡。” 楚既白直接拎着人下床,叫了人来,“誉儿长大了,应该要自己睡。” 见誉儿可怜巴巴地嬷嬷抱走,安今不由道:“你明日就要出远门了,誉儿也会想你的,要不……” 楚既白将妻子圈进怀里,给了她一个温柔又缠绵悱恻的吻,“可是今夜,我只想和芜妹过。” 安今小脸微红,格外顺从—— 这是两人婚后的第一次别离,楚既白不在的日子,别说是安今了,就连誉儿都天天念着他,每天醒来第一句就是“爹爹回来了吗”? 安今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现在又不比之前在庐州,还能时不时寄信。 每天思念的同时,脑子也忍不住胡思乱想的,他此去边关,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 然而楚既白此行,不仅没有带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反而给永宁侯府带来了满门荣光。 他成功收集了肃王私铸兵器,囤积粮草, 封锁边关和汴京的联系,意图自立为皇的证据,并劝二十万大军归降。 兵不血刃铲除了肃王一脉,二十万大军还没有发生动乱。 三个月后楚既白顺利归来,圣心大悦,直接将其晋为左都御史,又授了光禄大夫正一品虚衔,除此之外还特赐了永宁侯世袭罔替殊荣。 虽说爵位本就是世袭,可圣上早有削爵的打算,当年太祖皇帝为告慰功臣,封了不少贵族王侯公爵,而过了那么多年,这些勋贵子弟少有出息者,多是一些接受朝廷供养,在汴京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 给永宁侯府的殊荣,也是他向外发出的讯号。 肃清肃王一脉后,圣上可以说是再无顾虑,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由最初的世袭改为袭爵五世。 一石激起千层浪,朝中分为两派,一边是清流裴家为首的赞同派,一边是以魏国公为首的勋贵反对派。 而楚既白虽为勋贵之列,也在赞同削爵之列,并帮助圣上进行改革。 圣上为此已筹谋多年,而在勋贵行列中,担任要职不多,掌握实权和话语权寥寥无几。 唯一出色的永宁侯世子,都察院左都御史,也倒戈了赞同派,并帮助圣上推动改革。 当然也没少被人在背后骂,自己能世袭罔替,就不管其他人了。 但即便没有,楚既白也是赞同削爵的。 这边楚既白在朝堂上忙地脚不沾地,誉儿也一点点长大,开始进入国子监学习了。 改革后,汴京勋贵皆是元气大伤,也开始着重对后代的培养教育。 毕竟圣上亲口言,若有像永宁世子这般立功者,也可享世袭殊荣。 一时间,永宁侯府风头无二,宫里人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想着给皇子们挑选伴读。 而国子监中各家子弟,也被家中逼迫开始用功读书了起来。 在一片好学的风气中,一个身影就格外的突出。 裴清远不知道第几次看到那个困得头一点点的小少年,拿着戒尺敲了敲他的桌子,“专心。” 小少年被吓了一个激灵,拿着书遮住脸,心虚地冲夫子笑了笑。 裴清远的目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继续讲经。 就这? 一些等着看好戏的同窗大失所望,不是说这位裴夫子最为严厉吗?结果就这? 这永宁侯的小世子可招人恨了,大家听夫子授课,他睡觉,大家谈诗论道,他把怀里的糕点拿出来吃。 恨得大家牙痒痒的,可偏偏人家有这个资本,生得白净乖巧,嘴又甜,哄得夫子们都不忍罚他,没想到严厉的裴夫子也沦陷了。 也正是楚誉这副做派,宫里给皇子挑伴读的人也自然略过了他,但又想交好永宁侯府,便挑中了楚良。 楚既白只想做个纯臣,况且圣上年少登基,现在正春秋鼎盛,他不想和任何一个皇子搭上边,也不想叫儿子去当什么皇子伴读。 毕竟他儿子那个性子,也不适合当皇子伴读。 在誉儿一入学,他就让儿子在国子监装傻点,而誉儿甚至都不用装傻,他那副样子太有迷惑性了,没人觉得他是个聪明的。 第170章 第170章柔弱表妹X温润世子表哥2…… 转眼誉儿也十岁了,可还是一团孩子气。 他坐在软凳上,软乎乎的小脸趴在桌子上,不笑也带着三分稚气天真的甜意,“誉儿好累,想要娘亲喂。” 现在楚既白也不像之前那般忙了,也经常能陪着妻儿用膳了。 见儿子这副没骨头的样子,拿着腰间折扇敲了一下他的头,“坐好。” 誉儿哎呀一声,撅着嘴坐直了身子。 安今知道儿子只是想撒娇而已,将汤碗放在他面前,“誉儿今天在国子监怎么样?” 说起这个,誉儿眼睛微亮,“很好哇,新来的裴夫子很喜欢誉儿。” 楚既白脸色一黑,“哪个裴夫子,裴清远?” 誉儿歪头道:“夫子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安今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难怪,裴夫子是你爹爹的好友。” “不过裴大人不是在编史吗?怎么去国子监授课去了?”安今问着身边的男人。 楚既白淡淡道:“太闲了吧。” 在誉儿十一岁的时候,永宁侯身子渐渐不好了,便往宫里递了折子,让长子袭了侯爵。 次年,永宁侯病逝,侯府上下素缟而衣。 永宁侯逝去后,安今怕崔夫人孤寂,常常来锦绣阁来陪着她。 相比其余世家,永宁侯府的子嗣也算得上单薄。 在楚既白袭爵后,也没有将二房分出去,对二房的子嗣也是一视同仁的教导。 而楚良被挑中当皇子伴读后,读书也愈发刻苦,楚既白觉得他也是个可塑之才,平常考问完儿子的功课后,也会过问他的。 誉儿就是小懒蛋,楚既白也没逼他,所以誉儿的成绩在国子监里一直不显山不显水。 直到誉儿十三岁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裴清远最初也以为这个孩子是个扶不上墙的,就算他上课睡觉也鲜少管他,毕竟在他虽惫懒娇气,但也不任性调皮,只是乖乖在自己座位上睡觉发呆。 一般夫子也很难讨厌这样的学生。 然而,在一次季考中,裴清远偶然间翻阅他的卷子,见其文章颇有灵气,便经常盯着他了。 抽他背书,他有时背的极为流畅,说起来也头头是道,有时支支吾吾,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裴清远心生奇怪,后来才发现,别说注释了,他连书都没翻。 又翻了誉儿之前的课业,几番对比才发现确认他的作业全然是找人代写的,之后对他的要求也愈发严苛。 往后誉儿再找代笔,他不是打他手心,而是让他当着他的面重写一份。 誉儿苦不堪言,还以为是爹爹授意的,就缠了楚既白半天。 “爹爹,叫裴夫子放过我吧,他总是抽查我背书,我都没时间找表哥玩了。” 楚既白弹了弹自己的衣袖,风轻云淡道:“之前不逼你,是因为你还小,如今也该是学习的时候了。” 誉儿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又可怜巴巴地望向娘亲,“娘亲……” 安今忍俊不禁,她觉得能有个人来管管誉儿也是好的。 她笑眯眯道:“裴大人可是状元郎,誉儿要乖乖跟他学啊。”—— 又是一年春闱,临考前,醉月楼也是最热闹的时候,各地参加会试的学子汇聚于此,饮酒作乐,提下自己的诗文,而围观者热火朝天的争论今年哪位郎君能夺魁。 醉月楼门前,一个神采飘逸的少年纵马而来,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只见他肌肤白若新雪,唇似涂脂,瞳仁墨色澄澈,清俊中透着几分稚气未脱的灵动。 他翻身下马时,乌发束着靛蓝绸带飘扬,秀色夺人。 难得休沐,楚誉也起晚了,眼看就要错过和友人相约的时间,他直接纵马前去,好在不算太晚。 他松了口气,正欲抬步进去,忽然一个手帕飘到他脚下。 楚誉抬眼望去,不远处正好有个女子在看着她,她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也梳着未出阁的发髻,生得十分雍容大气。 他没做多想,弯腰掀起手帕,颊边的笑涡轻浅,“姐姐,你的手帕。” 昭和望着他,轻笑,“你是哪家的小郎君啊?” 少年微怔,也没想到她会像调戏良家妇女般逗人,不禁小脸一红。 “誉弟,你怎么还不过来?” 他唇瓣嗫嚅着,半天没说出来个什么,正好身后有人唤他,他才落荒而逃。 昭和看着他跑开的身影,眼里的趣味愈浓—— 临近春闱,楚誉自己也不再想着贪玩,老老实实地在国子监有裴夫子盯着,在家有父亲考问功课,这也让他十七岁初次下场,便取得了一甲头名的好成绩。 在殿试中, 圣上见一甲中其余人皆是年逾三十,唯有他俊俏灵秀,便直接点了他为探花,笑言永宁侯府一门双探花。 新科状元及进士们打马游街时,沿街百姓被挤得水泻不通。 等身着绯罗圆领袍,帽上插有金花的少年出现时,惊呼赞叹声漫过前方的鸣锣声。 绣楼窗棂接连推开,彩绸香帕落英缤纷。 楚誉被砸得晕头转向,抬眼就看到了轻倚在窗台的女子,她笑着冲他晃了晃手里的香囊,朱唇轻齿。 周遭一片嘈杂,楚誉隐约能感受到,她说得是“接着”。 然后她手里的香囊,就被抛下了,鬼使神差的,他真的接住了。 望着香囊绣着昭和两个字,楚誉微惊,再抬眼时,那道窗已经被关上了。 昭和转身冲着内侍挥手道:“走,找父皇赐婚去。” “哎呦喂,公主,您不是已经魏国公府的十二郎定亲了吗?” “不过是母后的口头婚约罢了。” 就算是之前父皇下过圣旨,昭和也有办法叫父皇更改旨意。 从前她觉得嫁谁都无所谓,现在有了心仪之人,自然是要嫁给喜欢的。 虽说悔婚另嫁不太好,但这天下都是她家的,谁敢说些什么? 那边永宁侯府也是一派喜意,安今本想着誉儿不要成为纨绔,自己就满足了,没想到这个孩子远超乎了自己的预料。 誉儿高中后,安今也收到了各府的拜帖,多是来问誉儿的婚事。 近些年来,问过誉儿婚事的人不少,不过誉儿还像是个没开窍的小孩子似的,安今也没有过早给他定亲,想看誉儿自己的喜好。 结果等着等着,等来了一份誉儿和昭和公主的赐婚圣旨。 这位昭和公主身份极为尊贵,乃是皇后所生的嫡公主,一出生就有了封号。 虽说大燕没有驸马不得参政,汴京也以尚公主为荣。 但关键是,这位公主早就和魏国公府的十二郎定亲了啊。 不过帝后都不舍女儿过早出嫁,昭和已十八岁了,而那位十二郎以及冠之年,为了尚公主通房也不敢有。 赐婚圣旨一下,汴京都说公主在誉儿打马游街时,看中了永宁世子,不顾婚约,也要嫁给他。 这道风流韵事,也叫他这位新晋的探花郎,备受瞩目,同时魏国公府却是成了满汴京的笑话。 安今和楚既白两人收到赐婚圣旨也是十分意外。 楚既白想的更远些,不由揣测圣上的深意。 如今几位皇子已经长成,朝中已有立储的声音,这道旨意是否是圣上逼着他站队? 可昭和公主却也无一母同胞的兄弟,帝后乃是少年夫妻,早些年皇后的嫡长子去世后,也未能再有皇子。 即便永宁侯府尚了公主,也不代表站了哪个皇子的队。 他更倾向于是那位公主自己看上了誉儿,而无关政事。 安今也怕侯府再牵连进夺嫡,两人干脆把誉儿找来寻问。 她问:“誉儿,你可曾见过这位昭和公主?” 誉儿耳尖微红,害羞地将之前见过两面的事说了出来。 见儿子这番姿态,安今不由想到原剧情里的一些事,在原剧情里小反派在汴京名声极差,但这昭和公主不知怎的,就是看上他的脸了,甚至想叫他陪她。 不过当时昭和公主已经嫁给了魏十二郎了,小反派自觉被侮辱了,大骂公主不守妇道。 当然,后面被公主派人狠狠打了一顿。 安今感叹,可能或许这就是两个孩子之间的缘分吧。 有位公主儿媳,那真是得把人供起来。 不过安今也从未想过拿捏儿媳,不管誉儿娶谁都是小两口关起门来过日子,她也不会过多去干涉。 在大婚前,安今和崔夫人将誉儿原来的院子又扩建修缮了一番,以示对公主的重视。 昭和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不刁蛮,也不任性,婆媳两人相处倒也融洽。 昭和有公主府,不过婚后还是随着誉儿长住侯府,府里唯一会作妖的老夫人也在几年前就去世了,而崔夫人对这位孙媳也极为满意。 后来圣上病危,九皇子过继在皇后名下,被立为了储君。 而楚良也曾是这位九皇子的伴读。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后,又肃清了一批人,而永宁侯府依旧屹立不倒。 在誉儿逐渐在朝中站稳脚跟后,楚既白便向圣上辞官了,连爵位一并传给了誉儿。 原本新帝还想再劝,转眼一想楚大人的儿子也还在朝中呢,也就放人走了。 晚间,两人在一起时,安今也不由问,“既白哥哥,你怎么那么早就辞官了?” 虽说男人已不再是年少时那副俊朗的样子,还蓄起了胡须,可安今还是习惯了从前的称呼。 男人眉眼温柔,轻抚着妻子散落的乌发,“母亲走了,誉儿也成家立业了,剩下的日子,由我来陪你吧。” 少时为家族荣光辛勤读书,想撑起侯府门楣,壮年时为国为民,展自己鸿鹄之志,而在晚年,他只想用全部的时间来陪着他的芜妹。 安今微怔,缓缓靠在他怀里,“好。” 楚既白辞官后,两人沿着他们成婚时的水路,去了庐州,然而又去了他外调时呆了三年的歙州。 安今画上的青山,再也不是心中所想,而是眼前所见。 一路游山玩水,吟诗作画,琴瑟和鸣,直到生命的尽头,被合葬于祖陵。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是否封存感情?】 【是。】 汴京故人皆以逝去,裴清远须发皆白,满是褶皱的手握紧羊毫,编写着武宁年史。 过往烟云在他脑海铺展,浓墨重彩地记下了他那位昔日好友。 永宁侯楚昭,字既白,美姿仪,少聪慧,十八高中探花,历任歙州知州,都察院左都御史,除贪官,杀肃王,推行袭爵五世新政,累赠为太傅,谥号“文”。 其妻林氏阿芜,善彩绘,汴京无人能及。 直到他临终前,才敢在后面添了一笔——吾亦倾慕之。 170-180 第171章 第171章和亲公主X半路截胡的草原…… 安今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野外的一处山洞里,脚踝还有些隐隐作痛。 她还没搞清状况,就被人揪住了衣领,耳边是男人悲怆的声声质问。 “琼华,你是怎么敢逃的?你置在镐京苦苦支撑大周的王上和太后于何地?你置我战死在沙场的陆家子弟于何地?” 面前男子身着盔甲,浑身是血,像是才经过了一场恶战,双眼通红。 被揪住衣领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安今呼吸有些不畅。 对上男人愤怒,又彷佛压抑着无限悲痛的眸子,安今试图安抚,“抱歉, 我不会再逃了。” 见她这副认命了一般的平静,陆沉舟反而想起路上她拉着他的袖子苦苦哀求,说陆哥哥你带我走好不好时的样子,顿时心如刀割。 他眼里闪过一丝泪光,又被硬生生逼回,“你是大周的公主,我是大周的臣子,我们都该为大周付出一切。”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仓皇闯进洞穴中,“将军,不好了,魏军又过来了。” 陆沉舟阖眼,攥着她衣领的手改为轻抚她的面颊,声音哽咽,“琼华,是我对不起你,是大周对不起你,相信我,不出五年,我一定除掉那些乱臣贼子,我会接你回来的。” 话落,他转身就走了,背后扬起的红披,同他一样决绝。 安今静静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知道他能做得到,可她也确实回不去了。 被魏军包围后,陆沉舟将原身藏于山洞之中,只等后面引开魏军,再来接她,将她送到齐国和亲,以争取大周几年休养生息的时间。 然而原身等到的不是陆沉舟,而是一个有着淡碧色眼眸的胡人少年——拓跋凛。 谁也没想到这位新晋的草原首领,在寻找猎物时,会无意走进这个山洞,并把原身给掳走了。 胡人本就生性野蛮,什么都靠抢,看到原身,或许就跟看到心仪的猎物没什么两样。 而原身琼华公主和新周王琼元是周太后诞下的双生子,一出生就被视为祥瑞,自幼被先周王和周太后宠着长大,性格也被养得天真无邪。 虽说原本拥护大周王朝的魏、齐两大世家叛乱,自立为王,不断扩张领土,危及大周,可先周王也从未将这些同原身说。 直至大周城池接连失守,先周王怒极在镐京吐血而亡,新周王年幼,魏、齐都视大周为囊中之物,周王朝岌岌可危。 齐王率先向大周提出要迎娶琼华公主,以平息战事。 金殿玉堂建构的温室一朝破裂,原身也要被幼时的青梅竹马陆沉舟亲手送到齐国和亲。 在国家危难之间,儿女情长也被放到了最后面。 周太后和周王呕心沥血维持朝中稳定,陆家世代骁勇守护着大周,近十年的战乱,陆家子弟皆战死,如今也只剩陆沉舟一人了。 他们要维护大周正统,不想要那些乱臣贼子窃取大周的江山,舍弃一个公主,以此制衡魏国,换大周几年休养生息的时间,再划算不过。 而魏国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大周和齐王联姻,陆沉舟带兵送嫁,一路上遭遇了大大小小的刺杀。 琼华自幼被养在深宫,不知战场的残酷,不懂他们的坚守,只知道自己不想嫁给年过半百的齐王为妃,一心想逃。 可从小娇生惯养的公主,还没跑两步就崴了脚,被陆沉舟亲自抓回来了。 也就是安今一来见到那一幕。 而后面拓跋凛意外闯进洞穴时,琼华甚至还天真地想他能带她逃,再加上胡汉语言不通,两人鸡同鸭讲,一个说要逃,一个说带她回部落成亲。 然后原身被稀里糊涂地带到了草原上的胡人部落,等察觉不对的时候,她开始又哭又闹。 拓跋凛也弄不明白她为什么哭,只能每天给她送上最珍贵的玛瑙,将最嫩的鹿肉喂给她,带着她去草原赛马、放风筝。 草原上的一切,对于原身来说,既陌生又新奇,慢慢也被接受了现实。 毕竟她也没有家了,就算回到大周,也是会被逼着嫁给齐王,比起年逾半百的齐王,原身更愿意接受这个赤忱,会带着她玩闹的胡人少年。 所以她留在了草原,几年后,他们还有了一个女儿。 而在原身消失后,大周和齐国都以为是魏军将原身挟持了,两国协力抗魏。 魏国灭。 原身依旧无所踪。 后来大周和齐国也心生嫌隙,大周休养生息后,国力渐渐恢复,又有用兵如神的陆沉舟,发展迅速,很快又将齐国灭了,终于能一统大周,树立威严。 不过他们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原身,后面偶然得知原身是被胡人给掳走后,周太后和周王顿时又惊又怒,频繁派人前往北地。 原身有次外出碰到了大周的探子,探子告诉她魏、齐已经被灭,周王和周王后很想念她,想把她接回去。 这时原身虽然在草原和丈夫女儿过得也很幸福,但对母国还是有些眷恋的,也想回去看望母后和王弟,便告诉了他们部落的方位。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探子口中的接,是指叫大周的军队直接踏平了草原,当着她的面杀了拓跋凛,甚至还想杀了他们的孩子,以此来洗清她在草原这几年屈辱的经历。 原身被刺激之下,选择在草原自刎。 三岁的小反派也成了遗孤。 或许见小反派是个女孩,没有威胁,也或许是对琼华的愧疚,小反派被周王和周太后接回了镐京,还封其为郡主。 小反派年幼,并不记得小时候在草原上的事,可她身上的胡人血脉,也让她看起来和镐京的周民不同。 周民一向鄙夷胡人,觉得胡人生性野蛮,茹毛饮血,是未开化的野人,小反派因此也遭受了不少排挤。 在意外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小反派认为就是周王和周太后杀了她的父母。 这也在心里埋下仇恨的种子,暗自筹划为父母报仇,甚至暗中联系拓跋凛在草原上的旧部。 后来里应外合,带着草原的胡人攻入镐京,这一举动也让大周陷入了百年来最黑暗恐怖的时刻。 虽说三国之间摩擦不断,那也是为争夺领土,想一统中原,不仅不敢乱杀民众,还得想着法的邀买人心。 而胡人却是不管不顾,肆意屠杀百姓,烧杀抢掠,甚至将周民视为“两脚羊”烹煮食用。 这个时期百姓几乎死尽,房子也被烧光,城池荒芜人烟,等春燕归来时,已经没有办法在人家中筑巢,只能在林木中栖息。 这段至暗时刻在史书的记载下也不过寥寥几个字:春燕归,巢于林木(1)。 想到原剧情,安今心里也有些沉重,这个世界的任务之前难了许多,时代动荡混乱,先是三国鼎立,后面又是小反派引起的胡汉之争。 山洞阴冷潮湿,她蜷缩着身子,将脸埋在膝前,汲取一丝温度。 外头是兵戈相交的声响,不知过了多久才平息。 时间一点点流失,安今的腿都有些发麻。 死寂的四周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声音虽然很轻,但在这毫无生息的山洞里却显得格外突兀,像是藏匿洞口的草从正被人一点点扒开。 安今下意识抬眼,来人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他的相貌衣着打扮和周民都截然不同,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头发辫成了小辫,辫梢处坠着璎珞,腰间还别着镶嵌松石的弯刀。 而最夺目的是他那双碧色的眼睛,像早春融化的雪水,漫过苍苔的碧波。 拓跋凛握着腰间的弯刀,盯了许久,才确认山洞里缩着的一小团阴影,不是猎物,而是一个人。 少女身形纤细,身上的襦裙有些凌乱,丝绸般墨色的秀发散落至腰间,肌肤晶莹如玉,美得像是藏在洞穴的珍宝。 拓跋凛没有掩饰眼里的惊艳,唇边扬起了一抹笑,喉间发出几个晦涩音节,是安今从未接触过的语言。 安今面露迷茫,她听不懂他说话。 她在心里问道:【系统,他在说什么?】 【他说你很漂亮,想把你带回部落。】 安今抿了抿唇,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她自然是要跟他回去的,毕竟她要阻止胡汉之争,首先要保证胡人的首领,也就是拓跋凛活下去,这样胡人不会群龙无首,无人约束。 然后也不能让小反派成为遗孤,被带到镐京,被人排挤。 似乎是见她没什么反应,少年抬步走了过来,在她面前半蹲下来。 那双淡碧色的眸子似乎是新奇地望着她,随后伸出一只手,试探性地戳了戳她的面颊。 虽然知道他不会伤害她,安今还是下意识躲开了他的手,“你做什么?” 少年眉头微皱,显然他也听不懂她的话。 他的手伸向领口,摘下了什么东西,然后摊开手掌,捧到她面前。 安今低眸,少年掌心处是由三枚狼牙串成的项链,牙根处还有洗不清的暗色,就像是从狼口中硬生生掰下来的一样。 北地胡人逐水草而居,以实力为尊,虽有不同的部落,但是没有首领。 而拓跋凛是个意外,相传他天生神力,八岁时便能活撕成年头狼,自十二岁时,即便在寒冬腊月里,也能为部落带来猎物。 胡人认为他是天神的化身,虔诚地奉他为王。 能被他戴在脖子上的多半是那头狼的獠牙,也是代表他第一次捕猎的勋章。 而在胡人中,赠送这种“勋章”,就是意味着……求婚。 第172章 第172章和亲公主X半路截胡的草原…… 而这时候的她应该是不知道这个狼牙的意思的。 安今想着剧情里原身的反应,摘下发髻上的金钗,“我把这个给你,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少年碧色的眼睛陡然一亮,他扬起唇角,露出洁白的牙齿,将她的金钗收到衣襟里,并拍了几下,表示自己会收好的。 安今默了一会,很显然,少年以为自己是答应他的求婚,甚至在和他交换定情信物了。 拓跋凛在她面前晃了晃坠着狼牙的项链,眼里满是期冀。 面对少年明显的暗示,安今还没什么动作,他就等不及主动凑了上来。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少女散落肩上的乌发,在见到她颈间细腻雪白的肌肤时,少年耳根微红,虔诚地将自己狼牙项链带到了她的脖子上。 少女身上规矩的襦裙,精致柔婉的相貌,都和她脖子上那条充满野性的狼牙项链格格不入。 然而少年却满意极了,碧色的眼睛里盛满笑意,像是在看着被标记了自己的所有物。 由于他那双如春日湖水一般清澈而明亮的眸子,让他这种占有欲也不显得贪婪,更多是一种对心仪事物的珍视和喜爱。 安今不由冲他笑了笑,第一次见面,她对这个少年感觉还不错。 傻傻的,感觉应该会很听话,让她觉得这个任务好像没那么难了。 她这一笑,少年也不知道误会成什么意思了,激动地一把将她抱起。 就这样,安今被他抱出了洞穴,带到了回草原的马上。 安今被他半揽着,背后紧贴着少年结实的胸膛,从急促的马蹄声中不难看出少年的喜悦,像是着急把她带回自己的领地。 凌厉的风刮得她面皮生疼,安今看着四周的林木,熟悉的村舍开始褪去,变成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 此地虽说在三国的边界,但是离北地的草原部落,还是有一段距离。 周民都不喜胡人,视其为异族随意驱逐打杀,也不知少年是怎么敢一个人跑过来的。 或是也是艺高人胆大吧。 在原剧情里,他好像一直都很喜欢探索未知的板块,西至荒无人烟的沙漠,东至野兽丛生的桦林,只要他骑着马带上一囊水,便可以开始探险,也正是因此,每次也总是为部落找到最肥沃宜居的地方。 他喜欢一切新奇的事物,而现在的她,对于他而言,就是那新奇的事物。 就像是在河边捡到的漂亮石子,见了总是忍不住将其揣着兜里。 可她不是石子,而是一个人,所以他只能先用自己的狼牙标记她,然后再用夫妻的身份占有她。 在路上不知道走了多久,马鞍磨得安今大腿根疼,原本一望无际的草原出现了一条蜿蜒的河流,周边水草丰茂,成片的羊群在低头吃草。 再往北边一点,能看到耸立在草原上的毡包,这就是胡人聚集的地方了。 拓跋凛一回来,胡人就围了上来,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胡人不管男女身形都极为健硕,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男人短袍长靴,女人用彩绳编着辫子,头戴缀有珠串的额饰。 拓跋凛抱着她下马,他们的目光也都放在了她身上,眼里都是不加掩饰的惊艳。 少女和草原上的女人截然不同,既不健硕,也不丰满,肌肤却白得远山上的雪原,被王揽住的腰肢盈盈一握,弱质纤细,莫名让人觉得精贵。 而这股精贵在粗犷的草原是极为罕见的。 一些胡人喉间开始发出激动的嘶吼声,他们草原上最勇猛的王就配最美丽的姑娘。 胡人和周民的仇恨是从大周的军队踏入了草原,杀了他们所敬仰的王开始,而现在他们对她最多也是好奇,并没有排挤。 安今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话,但是也知道他们在打趣两人,对于草原上剽悍的民风,安今还是有些不适,也没再好意思在少年怀里,挣扎着下来。 然而她忘了原身之前逃跑伤到了脚,刚踩到草地上就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还好少年及时又将她抱了起来,他似乎也发现了脚上的问题,面上有些担忧地说了什么,然后急匆匆抱着她走进了一个毡包。 兽皮帘掀起,铜铃响动,惊动了里面的老者。 她穿着彩色碎布拼接而成的胡服,银发被梳成了两条粗长辫,面上满是皱纹,琥珀色的瞳仁彷佛能包罗世间万物。 只见少年神情担忧地和老者说了些什么,然后又指了指她的脚,接着她枯瘦的手拿着神铃,朝她走来。 安今见她手里的神铃,猜测她就是胡人部落德高望重,掌管祭祀的萨满。 据说每任萨满死去都会将自己记忆传承到下任萨满,因此萨满是部落里最博学的先知。 胡人不管是治病,占卜,还是寻物都会来找萨满,萨满也会为部落的新生儿批命。 而拓跋凛也是在萨满亲口承认会带着部落族人走向辉煌的天神之子,才被众人推崇为王。 想到这些,安今不由也对这种充满神学色彩的人物感到好奇。 然而萨满只是拿着神铃,在她脚边晃了晃,然后就朝少年点头示意。 安今有些茫然,这就是好了? 她怎么感觉她的脚还在痛呢? 不过她也不敢质疑萨满的威严。 只是在心里轻叹,难怪胡人都身体都那么健硕,在这样的医疗水平下,身体不好早该去世了。 还好她脚伤的不重,休养几天就好了。 拓跋凛和萨满的谈话声还在继续,从萨满时不时看向她的眼神,不难看出他们讨论的话题就是她。 语言不通真是个大问题,安今心里发愁,【系统,你能不能叫我能和胡人正常交流?】 系统很快回复,【我能暂时将他们说的话自然转化成你能听得懂的语言,只有等你真正学习他们语言才能自然说出胡语。】 安今本就是随便问问,没想到真的可以,她连连点头,【好。】 之后两人晦涩的音节传入她耳中,自然变成了她熟悉的语言。 “凛,你的阏氏不该是一个中原女子。” “萨满,可我喜欢她。” 萨满摇头,“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她又是从哪里来?她连我们的话都听不懂,你怎么知道她会愿意留在部落,中原人不会喜欢我们胡人的。” 少年面色一急,“其其格是我捡来的,就是我的。” 那个山洞那么冷,外面还有野兽,她又那么脆弱,肯定是被人遗弃的。 少年伸手将安今颈间的狼牙项链拉出来给萨满看,像是在证明什么,“萨满,你看,她还接受我的狼牙。” 安今装做听不懂的样子,眸子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她确定他们谈论的就是她,不过其其格是什么?他给她起的胡人名字吗? 她完成任务需要留在草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自然不能再以琼华这个名字示人,当这个其其格也好。 萨满轻叹了一声,“凛你已经成年了,你的婚事本就该由你自己做主,我会为你们主持婚礼的。” 草原上的胡人一向率性,不像中原那样内敛,讲究什么喜怒不形于色,听见萨满的话,少年瞬间扬起笑意,“谢谢你,萨满。” 之后安今就被少年带回了他的帐子里,踏入帐内,羊毛毡铺满地面,四壁悬挂着虎皮,还有各色弯刀匕首,烛台是由兽骨雕成的,燃着羊油,床是用土炕砌成的,上面铺着厚实的熊皮。 经过那么多世界,安今本以为自己的适应能力很强了,但是看到这充满异域原始的环境,心情还是忍不住的低落。 少年将她放在床上,见她不开心的样子,淡碧色的眸子闪过一抹担忧。 他半跪在床前,带着厚茧的手抚上了她的脚踝,轻柔的揉动,“其其格,你还疼吗?” 在少年的揉动下,脚上的不适奇异地减轻了许多,安今摇头道:“不疼了。” 她又摸了摸肚子,“不过我有点饿。” 拓跋凛听不懂,但也能理解她的含义,出了帐子,直接扛了烤好的半扇羊回来。 拓跋凛用短刀割下最嫩的一块肉,送到安今嘴边。 安今不太适应这种吃法,也害怕刀会割到自己嘴巴,可周围也没有餐具,她用手将刀刃上的肉取下,小口地填入肚子。 滋味虽说算不上好,但起码不用饿肚子了。 两人也陷入诡异的平静,他削一块,安今就吃一块。 等有了饱腹感,安今就不愿再吃。 “其其格,你怎么不吃了?”见她停了动作,少年疑惑道。 安今摇头,又摸了摸肚子,“我吃饱了,不想再吃了。” 拓跋凛听不懂,有些急了,他想不到一个人饭量是那么的小,还以为她吃不惯他们部落的东西。 “其其格,你再吃一点好不好,不要饿肚子。” 见他还想往她嘴里塞,安今心累,之前是哑巴的时候都没那么无力。 她推开他的手,“我吃饱了。” 拓跋凛有些无措,随后看到炉灶里温的奶酒,便起身给她倒了一碗,“其其格,这个你喜欢吗?” 安今看着银碗乳白色的液体,还以为是牛奶或是羊乳之类的,捧着碗喝下去,结果奶香混这酒气合成的一股奇怪味道传来,安今被刺激地下意识吐了出来。 而她面前,离她很近的少年也遭了殃。 少年一脸茫然,面上还挂着乳白色的水珠,顺着辫子也滴滴答答落下。 安今咳嗽了几声,见他这副样子,连忙道歉,“对不起……” 她正准备用衣袖给他擦,忽然就听到身后来自少女气愤的声音。 “你怎么能那么羞辱我们的王?” 不再是系统转化过来的机械声,而是带着蹩脚的口音,但依稀能听懂什么。 安今微怔,也没想到部落还有人懂中原话,抬眸之间对方是个很漂亮的胡人少女,穿着洁白胡裙,腰间系着金色腰带面部线条比起胡人女子更加柔和。 拓跋凛抹了一把脸,倒也没多气愤,“雪翎,你来得正好,你快帮我问问,其其格为什么不开心?” 雪翎自幼被养在萨满身边,耳濡目染学了很多东西,也是下任萨满。 在胡人部落中,除了萨满就只有她会懂中原话。 雪翎也没想到王都被那么羞辱了,他竟然还只想着她怎么不开心。 她心里怒意更盛,草原上的姑娘没有人不仰慕他们的王,他俊朗,强大,率性随和,雪翎无法容忍他们的王被这个不知道从哪来的中原人这般对待。 她用中原话质问道:“你为什么那么做?” 安今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也没有羞辱人,我只是不习惯喝你们这边的饮品。” 拓跋凛一脸期冀地望着雪翎,“其其格说了什么?” “她说她不习惯在草原,她要回中原。” 安今:“?” 第173章 第173章和亲公主X半路截胡的草原…… 拓跋凛面上的笑意一僵,神情有些受伤,“可她已经接受了狼牙项链。” 他连忙握紧少女的手,“其其格,萨满已经答应为我们举行合婚仪式了,你不要走,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安今也不明白为什么雪翎会翻译错她的话,但是她现在应该是听不懂他们说话的,她只能再次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她抬起另只手,给他擦了擦面上残余的水渍。 少女温柔的举动叫拓跋凛微愣,随后略带喜意地望向雪翎,“其其格是不是答应留下来了?” 雪翎眸光闪了闪,“王,她说她是故意羞辱你的,还说我们胡人野蛮粗鄙。” 话落,安今明显能感觉到少年握着她的手力道加重了几分,面上也有了些愤怒。 少年展现出了自己的占有欲,恶狠狠道:“羞辱就羞辱,反正我不会放你走的。” 要怪,只能怪她接受了他的狼牙项链。 哪怕这狼牙项链也是他自己给她戴上去的。 在他们部落,喜欢东西就是要去抢,去争夺,绝没有放手的道理。 安今没有害怕,反而悄悄松了一口气,要是他真的给她放走了,那她的任务怎么办? 那边雪翎见王竟然那么喜欢这个中原人,心里不免有些酸楚。 毕竟王连自己的狼牙都送给她,雪翎也知道自己赶不走她了。 转头对安今道:“你不习惯也得留下来,我们王看上你了,乖乖留下服侍王,给我们王绵延子嗣。” 之后雪翎又认真向拓跋凛提议道:“王,像她们这种中原人肯定会想逃,你最好把她绑在床上。” 王现在那么喜欢这个中原少女,万一她跑掉了,王一定会很伤心。 她相信王对这个中原人也是一时兴起而已,她弱不禁风,王得到她之后肯定就会腻了,倒时候王就会明白只有他们草原上姑娘才配站在他身边。 安今本来还疑惑,这人到底是中原话学得不好,还是故意的,听到现在,也确认她就是故意的了。 她忽然想到,原剧情琼华刚来的时候,就是莫名其妙地人绑在了床上。 一向金尊玉贵的公主哪里受过这种屈辱,又哭又闹,到后面甚至一度求死。 不提原剧情,安今要是真的听不懂胡语的话,想必也会误会。 毕竟身在陌生的环境,本来就不安,还要被人当作玩物一样绑在床上,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拓跋凛顿了片刻,目光落在少女纤细瘦弱的手腕和脚腕,彷佛是在思考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不过最后还是道:“我不会让她逃的。” 其其格不会骑马,她跑不出草原。 安今在草原的第一夜,是在拓跋凛的帐子里度过的。 虽然两人还没有真的成婚,但草原上没那么多规矩,她是被拓跋凛带回来的,也被视为他的所有物,自然也不会有人觉得不妥。 她庆幸少年没有听信雪翎的话,真的用绳子将她捆起来,不过也差不多了。 少年将她抱得死死的,她依旧无法动弹,像是生怕她会逃。 好在他只是抱得紧了些,并没有做其他事的意思。 不过他不停地她耳边念叨,系统给她的翻译是没有任何修辞的直译,少年的话也格外的露骨,一会说她是草原上的明珠,又说她是其其格,草原上最漂亮的花。 又说些叫她不要跑,会对她好之类的话,还说草原上有老虎。 安今不想知道草原上怎么会有老虎,今天经历了那么多事,她实在太困了,艰难地从他的禁锢里伸出一只手,捂上了他的嘴。 “睡觉,好吗?” 少年淡碧色的眼睛眨了眨,耳尖都红透了,满脑子都是好软,好香。 “其其格,你放心,我们还没有成婚,我不会欺负你的。” 安今心里绝望,学习胡语刻不容缓。 少年抱着她,心里更加坚定,不管她怎么羞辱他,他都不会放她走的。 “其其格,你没有家了,我也没有,等我们在一起,我们就都有家了。” 闻言,安今动作一顿。 胡人一向觉得多子多福,每个人都可能有七八个兄弟姊妹,草原上生活环境恶劣,家人们抱团在一起,也能抵抗来自大自然的风险。 而拓跋凛原来也是有好几个兄弟姐妹,但都死在了他六岁时的干旱年,唯有他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活了下来。 虽然他有过人的实力,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但难免也会觉得孤独吧。 难怪明明才第一次见面,他就想将她带回部落,或许是看到蜷缩在山洞里的她,想到了幼年守在父母兄弟尸首的自己。 念此,安今默默放下来捂着他的手。 她真的困极了,在少年叽叽喳喳的声音,竟也渐渐睡了过去。 听到怀里人平稳的呼吸声,拓跋凛停了下来,低眸望着怀里的少女,胸口涨涨的,前所未有的满足。 她好小,他一只手就能掐住她的腰肢,像是刚出生的羊羔般脆弱,又像琉璃一样精贵,软乎乎的面颊像是天上云团。 拓跋凛那么想着,也凑上去咬了她的面颊一口。 像是草原上的雄鹰,在巡视领地时,叼起属于自己的猎物。 利齿咬住一小坨软肉,他也不敢用力,本能得吸了一口。 少女小声嘤咛了一下。 拓跋凛怕把人弄醒,心虚松了口。 很快少女重新睡去。 而她白嫩的面上却多了一排轻微齿痕,还有些晶莹的水渍。 拓跋凛油然而生了一股燥意,让他有些难耐,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宣泄,只能慢慢等它平息。 一夜过去,王带回来了一个漂亮的中原少女,并要和她成婚的消息就传遍了部落。 第二日,帐子里走进几个胡人妇女,安今被她们拉着换上了他们民族的服饰,珠钗挽起的发髻也被拆下,用彩绳编成了辫子,还给她带上了绿松石额饰。 她们以为她听不懂胡语,说话也没个顾及。 “这腰身都已经是特意改过的了,怎么还是大了一圈。” 身边的胡人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将她腰上的玛瑙腰带系得更紧些。 “原来王喜欢这样纤细柔弱的女子。” “她生得白,又漂亮,皮肤还滑,我要是男人,我也喜欢。” “那你们说雪翎还能嫁给王吗?我本来以为萨满会给她们一起举办婚礼仪式。” 安今原本像是玩偶一样任她们装扮,听到这句话,睫毛忽然颤了颤。 好像明白为什么雪翎会假传她的话了。 “这有啥的,一个中原人而已,草原那么多姑娘都喜欢王,王之后肯定还会有其他阏氏的。” 胡人没有妻妾的说法,有能力的胡人可以同时娶很多个女人,没有尊卑之分,王更是如此,只会按照成婚的顺序被称呼为大阏氏,小阏氏。 她们聊着天,才发现坐着人装扮的少女安静地有些过分了,不由疑惑道:“她怎么不说话,她是哑巴吗?” 安今没忍住回了一句,“我不是哑巴。” 胡人面面相觑,“她说啥?” “听不懂,声音怪好听的。” 安今默默闭嘴了。 “好了,该去参加合婚仪式了。”被打扮好的安今就被她们推出了帐子。 过了一夜,安今脚上的伤也好了差不多了,被她们领到了一个祭坛面前。 祭坛中间是一个巨大青铜鼎,上面铸有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的图案,代表部落万物有灵的信仰。 而萨满立在祭坛的一侧,手持神铃。 安今知道这个大典就是她和拓跋凛的婚礼了。 胡人信奉天神,婚丧嫁娶都会过问天神,祭坛被设立在草原上视野开阔的地方,这里接近天空,方便与天神沟通。 普通人成婚也只是在祭坛面前拜一拜,而拓跋凛是部落的首领,他初次成婚是整个部落的大事,萨满也为之举办了盛大的仪式。 不过既然是两人的婚礼,也不知道少年去哪了,一早就不见了他的身影。 刚那么想,地面就开始微微震动。 安今抬眼,只见远处的草原正有一群人策马赶来。 为首的少年骑着枣红色的骏马,辫梢的宝石璎珞晃动着,像是耳坠一般垂在少年耳侧,他单手勒着缰绳,远远就冲她挥手,“其其格。” 少年笑得爽朗,微微露出有些尖锐的犬牙,带有一丝野性,马背上还驮着一头梅花鹿。 他身后也跟着一群骑着马的胡人,这些胡人身材高大,面庞粗犷,马上都驮着大大小小的猎物。 显然,他们刚刚结束了一场游狩,满载而归。 现在部落还没有形成体系的战队,听闻王要成婚,草原上其他部落的人也专门过来庆祝。 原先草原上的地盘都要靠抢,部落之间也多有摩擦,后来拓跋凛的出现,也叫草原渐渐有了统一的趋势,将拓跋凛所在的穆沁草原视为王庭,其余草原分为十二部洲。 作为王,拓跋凛也要保护十二部洲的胡人不被周民随意猎杀,买卖为奴,不管是甘露不断的丰水年,还是滴水不降的干旱年,都要带领十二部州的青壮年去捕猎,保证族人不受饥饿。 拓跋凛勒马停在戴着绿松石额饰,穿着白色胡裙的少女身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少女换成他们部落的打扮,眼里满是惊艳。 草原和中原的风俗不同,草原并不觉得白色忌讳,反而崇尚白色,认为白色象征着高尚、圣洁、祥和、喜庆,因此草原上许多姑娘都喜欢穿白色胡裙。 而拓跋凛却从未见过有人能和白色这般适配。 她很适合他们部落的装扮,就像她也会很适合他。 得出这个结论,拓跋凛心里格外的欣喜,直接翻身下马牵起了她的手,一起走向祭坛。 而他们带回来猎物一部分被放到了祭坛,这些即是祭品也是聘礼。 这是草原上的仪式,让姑娘家知道自己的能力,跟着自己不会饿肚子。 拓跋凛猎来的鹿头被摆放在祭坛中间,萨满手持神鼓,围绕祭台边跳边唱,向天神祈祷,风调雨顺,五畜骤增,无灾无病,禄马飞腾。 这个环节参加仪式的胡人对着祭坛三拜九叩,安今被少年拉着跟他们做一样的仪式。 祭祀祈祷完毕,才是真正两人的婚礼。 萨满开始杀羊宰牛,将鲜血洒在祭台上,以供奉天神,祝愿两位新人能得长生天庇佑,和美长乐,子孙环绕。 这些宰杀的牛羊,都会在晚上的篝火晚会中烤熟,分给部落的众人。 夜幕降临,篝火熊熊燃烧。 胡人们手牵手,围在安今转圈跳舞,少年也在其中,火光映照下,他的笑容格外耀眼。 在这莽莽苍苍草原上形成的部落文化,虽然有些野蛮,但也造就了他们热情奔放的民风。 这种环境下,安今的情绪也慢慢被带动了,唇角微微扬起。 篝火渐渐熄灭,余烬在夜风中闪烁。 在一众呦呵声中,安今也被少年抱着走进了帐子里。 第174章 第174章和亲公主X半路截胡的草原…… 少年将安今抱到床上,眼睛亮晶晶的,“其其格,我要给你看我的宝贝。” 安今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他要玩什么花样。 接着少年就从角落里扒拉出几个箱子,安今还不明所以,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 他们的新婚夜,安今听着少年介绍着他那么多年走南闯北寻到的东西。 从一块格外圆润的石头、色泽鲜艳一些的羽毛,到珍稀的彩石玛瑙、青铜瓷器,少年就好像是有什么收藏癖,不管东西的价格,只要是他喜欢的,都会把他收藏起来,她给的那支金钗也在里面。 或许是他在幼年时情感缺失,也叫他长大后的占有欲格外强烈,现在愿意给她分享,明显是把纳入了自己人的范围。 见此,安今配合地听着这些东西的由来。 在他口中,这每一件东西都有它背后的故事,他每到达一个新地方,就会带回来一样东西。 见她神情认真地听着他讲这些无趣的故事,少年十分激动,“其其格,现在我把这些都给你。” 安今摸了摸自己的狼牙项链,然后摇头,“我有这个就够了,这些都是你好不容易收集来的,我不能要。” 还是听不懂她说话,拓跋凛有些苦恼,但见少女面上有些倦意,默默将自己的宝贝重新收回。 “其其格,你是不是困了,那我们睡觉吧。” 少年吹灭羊油灯。 安今本来也做好了会和他发生亲密关系的准备,但他还是像昨夜一样抱着她入睡,并没有要做其他事的意思。 他不做什么,安今也乐得自在。 然而她不知道她睡着后,少年睁开了淡碧色的眼睛。 在昏暗的帐子里,就像狼一样幽暗,死死地盯着少女的唇瓣。 然后低头贴了上去。 仅是如此,他浑身激动地开始颤栗,但也不敢轻易妄动。 过了很久,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吸允厮磨,将她的唇瓣磨得殷红。 翌日,安今醒来,用床头打好的清水洗漱,在水盆的倒映下,只觉得自己嘴巴有些肿,但也没有多想。 接下来,她就一旁摆放好的新衣服开始做斗争。 她还不太会穿胡人的衣服,越穿越乱。 就在这时,那边兽皮帘就被掀开了。 “其其格你醒了。” 少年自然地走过来,给她穿衣,用彩绳给她编辫子,带上饰品。 见少女安静地坐着,像是一个乖巧的瓷娃娃,任他打扮,拓跋凛心口微痒,不由伸手捏了捏她面颊上的软肉。 “其其格,你饿不饿,要吃饭吗?” 安今疑惑地望着他,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拓跋凛苦恼,摸了摸她的肚子,“饿不饿?” 然后又做了个撕咬肉串的动作,“现在要吃饭吗?” 瞧着少年生动的表情,安今眉眼弯了弯,点点头。 拓跋凛松了一口气,在她小口吃完酥饼和羊奶后,他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其其格,我带你去找萨满。” 两人不能总是那么比划着交流,而且其其格一直闷在帐子里,不和人交流的话会很孤独的。 他已经和萨满说过了,萨满会教其其格他们部落的语言。 萨满的毡包离他们并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而雪翎也毡包里,正整理着晒干的草药。 见到少年来了,她瞬间扬起笑意,“王。” 然而见到他身后的少女时,笑容淡了一些。 拓跋凛朝她点头回应,随后对着萨满道:“萨满,我把其其格带过来了。” 萨满颔首,冲着安今挥了挥手,用中原话道:“孩子,过来。” 安今犹豫了片刻,走上前几步。 萨满眼尾的皱纹像是鸢尾,身上那股经过无数岁月沉淀的祥和,很容易叫人心生好感。 她温声道:“以后你也是我们的部落的一份子了,凛叫我教你我们的语言,方便你更好的适应草原上的生活。” 安今点头,“好。” 拓跋凛也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哄道:“其其格,你要乖乖和萨满学习哦,这样有什么不开心就能直接告诉我了。” 少年一副把孩童放在幼儿园的口吻,安今不由觉得好笑。 等拓跋凛走后,萨满拿着几卷羊皮纸舒展在桌上,开始教她认字。 胡人基本都不怎么识字,也没有什么书籍,只有一些初始的文字被记载在羊皮纸上。 安今望着陈旧的羊皮纸,神情有些复杂。 很难想象,在同一个时空,同一片大陆,文化差异会如此之大。 在镐京贵族们在追求千金一刀的香笺时,遥远的北地草原,还在用芦苇杆在羊皮纸上书写。 羊皮纸上的字迹模糊又潦草,安今学得有些艰难,不过系统会给她帮助,只有她有了合理的学习环境,就会慢慢教她通晓胡语。 而她尝试跟着萨满用胡语开口念字时,安今就听到雪翎的嗤笑声。 对于一门陌生的语言,初次开口,发音总是会有些惹人发笑,安今只当没听见,继续拿着羊皮纸念字,而萨满却不赞同得扫了她一眼。 “雪翎,你不该针对凛的阏氏。” 萨满如何不知道雪翎的情意,但是也不想她被妒嫉蒙蔽,“我曾向凛提议过,为你们一同举办合婚仪式。” “什么?”雪翎明显怔然。 “但凛拒绝了。 萨满语气平缓,将现实摆在她面前,“雪翎,没有其其格,凛也不一定会娶你。” 雪翎咬着下唇,明显有些难堪。 她故意没有去两人的合婚仪式,但她也听到了大家的谈论,大家都在夸耀她的美貌,说他们勇猛的王就该配最漂亮的姑娘。 可在她没来之前,她才是草原上最漂亮的姑娘,大家都觉得她和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她来过后,一切都变了。 周围的气氛突然凝固了起来,安今嘴里念字的声音根本不敢停,生怕让她们察觉自己能听懂她们的话。 直到雪翎气愤掀开帘子跑了出去,帘上的青铜铃发出巨大的声响,安今才停了下来。 萨满神情不变,“没事,你继续。” 就这样,安今白天就会到萨满的毡包里学习胡语,后面学习的人,除了她还有几个三四岁的孩子。 这些孩子有着先天的语言环境,会说胡语,但不认字,萨满要教他们认字。 安今对胡语一窍不通,也只能从认字开始。 不过萨满很忙,有时就会被安今交给雪翎来教导。 自从那日过后,雪翎对她的态度平和了许多,也会认真教她,还帮她纠正错误音节。 而少年总是混在毡包外等着接孩子回家的父母中,见她出来就会牵起她的手,问她白天都学了什么。 安今就算不用系统翻译,配合人的神情和肢体语言,也能听懂大半了。 当她第一次用生涩的胡语,唤少年的名字时,他足足愣了好几秒,之后激动地抱着她转圈。 这么多天同床共枕,两人最亲密的事也不过拥抱。 安今本来还以为是因为少年长期一个人生活,不知道该如何亲密,但有时从少年看向她那炙热的眼神中,安今又觉得他应该是知道的。 反正他们的女儿两年后才会来,安今觉得两人先这样相处也好。 慢慢地,安今渐渐习惯了草原上的生活。 就像她最初喝的马奶酒,刚开始觉得味道奇怪,后面习惯了,甚至还觉得口感酸甜绵密,别有一番风味。 “其其格,我带你去玩吧。” 这几天安今每天要到萨满的毡包里学习,拓跋凛怕她觉得枯燥,就带着她到草原上放松。 现在正是水草丰美,牛羊肥壮的秋季。 毡包附近草原有着成片的牛羊,虽说也是一道风景,但难免有些羊粪牛便。 少年骑着枣红色的骏马,安今坐在他怀里,被带到了更远的一个山坡。 这里的草更深些,没有毡包,也没有牛羊,秋风掠过,将牧草揉成了翡翠色的浪。 少年笑着开口道:“其其格,抱紧我,我给你看我的好朋友。” 安今伸手圈住了少年的腰肢。 他单手勒着缰绳,一手骨节弯曲放于唇下,清脆嘹亮的口哨吹去,天上的苍鹰猛然收拢翅,俯冲而下。 拓跋凛骑着马的速度慢了下来,伸出一只手,鹰也落在了他的手上。 “其其格,你看到了吗?他是赛罕。” 苍鹰只在他手上停留了一秒,很快就被他甩到身后。 “驾——” 拓跋凛双腿一夹马肚,加快速度,嘴角挂着比骄阳更炽热的笑,“其其格,你看我们和赛罕谁跑得快。” 耳边是呼啸的风,隔着衣物,安今能感受到少年胳膊上绷紧的肌肉,以及他剧烈起伏的胸膛。 抬眼,只见少年的辫子飞扬,身后跟着苍鹰,鲜活,又充满野性。 苍莽的草原,飞腾的马背上,与苍鹰赛跑,这是安今从未有过的热烈,心跳也跟着加快了。 最后他们到山坡的向阳坡停了下来,这里的花草繁茂,草地干净柔软,安今躺在上面,看着天边的落日,心胸格外开阔。 过往经历那么多世界,她也鲜少有那么自由的时刻。 一旁的少年坐在她身侧,用地上的野花,编织了一个花环,戴在她头上。 安今摸着头上的花环,慢慢坐起,眼里带着笑意,嘴巴张了张。 她想说花环很漂亮,她很喜欢,可她现在还不会说那么多话,最后还是只念出了他的名字,“凛。” 拓跋凛喉结滚了滚,只觉方才宣泄出的热血,又重新回到了他身体,在他的经脉里横冲直撞。 他帮她摘下来辫梢上沾的草屑,轻声道:“其其格,我教你骑马好不好?” 其其格不是他收在宝箱里的珠子,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不想叫她走,可也不想用绳子捆住她。 他会教她骑马,要是哪一天她真的走了,那只能说明,他没能打动她。 她不愿留在这里,他也不会拦她。 在天神的见证下,两人成婚,也只是他们胡人的规矩。 这片草原,宽阔,肥沃,美丽,他不想它成为困住一个少女的牢笼。 第175章 第175章和亲公主X半路截胡的草原…… 草原很大,马也是唯一的通行工具,胡人不管男女自小都会骑马,闲暇时还举行赛马比赛。 安今也不知道拓跋凛怎么突然要教她骑马,不过她也乐意学。 他们还一起去挑了一个匹温顺的小白马。 自己握住缰绳,和在少年怀里被带着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安今也很喜欢在草原上驰骋的感觉。 或许也是每天消耗的精力太多,安今每天晚上睡得也很沉。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差点被狼吃了。 它有着一双闪着幽光的绿瞳仁,望着她的目光像是在锁定猎物。 安今很想逃,可腿软地跌坐了地上。 那头狼后腿弓起,像是饿了许多天了一样,猛地朝她扑来。 安今害怕地闭上了眼睛,下意识想向少年呼救,“凛。” 然而接下来传来的不是血肉被撕扯的疼痛,而是面颊上一阵濡湿。 它正一寸寸舔舐着她肌肤,还将身上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叫她有些喘不上气来,嘴巴还传来被利齿嘶咬的刺痛。 安今猛地睁眼,面前哪还有什么狼,而是她想向其呼救的少年。 他忘情地吻着她的唇瓣,像是要将她拆吃入腹一般。 安今被亲的呼吸有些不畅,呜咽地唤了一声,“凛……” 少年浑身一僵。 望着身下少女刚睡醒还有朦胧的眼睛,和她那张被蹂躏的唇瓣,拓跋凛心里升起强烈的罪恶感。 他害怕其其格的嫌恶反感,但忍不住和她亲近,只有等她睡着了,他才会做出一些失格的事。 但现在被发现了。 “其其格,对不起,对不起。” 他找不到为自己龌龊行为辩解的理由,只能一遍遍道歉。 安今摸着红肿的唇瓣,又看了眼慌张又心虚的少年。 他面颊泛着可疑的红,眼底还有着未消散的情欲。 安今确认之前自己早上起来,莫名其妙的发现嘴巴肿了不是错觉,而都是他干的。 想来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她还以为是他这些事不感兴趣,原来是强忍着。 不过他们不是成婚了吗?想要亲密怎么还偷偷地来? 见她沉默,拓跋凛愈发慌张,眼角慢慢红了,像是只害怕被抛弃的小狼,“其其格不要讨厌我,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安今拉着他胸前的衣物,缓缓凑近,主动贴上了他的唇瓣,小声道:“没有不喜欢。” 贴上去的瞬间,少年怔住,先是迷茫,接着原本黯淡的眼眸像是被点亮了一般。 虽然听不懂她说了什么,但是行动已经代表了一切。 少年声线有些颤抖,“其其格,你愿意的是吗?” 安今脸色微红,小幅度地点点头。 几乎是她点头的一瞬间,她的腰肢就被少年紧紧扣住了,力气之大,像是想把她揉进骨髓里。 剩下的事也格外顺理成章。 拓跋凛并不是不知道怎么做,草原不比中原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很多时候,大家都保留了动物的野性。 谈论男欢女爱的话题也总是粗俗又裸露,甚至他亲眼见过胆大在深草里翻滚的男男女女。 原本轻薄的里衣被褪去,露出了少女如羊脂白玉般的肌肤,拓跋凛喉结滚了滚。 即便在其其格熟睡时,这也是他不敢涉足的领域。 入手细腻如丝,拓跋凛都怕自己手上的粗茧划伤她。 他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剧烈,喉咙有些发干发涩,不只是身体上的欢愉,加上心里满足,强烈的快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俯身下来,将脸埋在少女修长洁白的脖颈,然后慢慢往下,“好喜欢其其格。” “最喜欢其其格。” 安今心里微柔,少年的话总是格外直白,叫人能看到他的真诚。 直到—— “唔……” 少年哪懂得什么技巧,只知道横冲直撞,刚开始的时候,安今眼泪都要下来了。 而罪魁祸首亲了亲她的面颊,一脸纯真的问,“其其格,你怎么了?” 安今想让他停下,或是轻点。 但她好像还没有学到。 那么多天,她只学会了一些饿了,渴了,这些表达日常需求的简单词汇。 不知道该怎么去用胡语表达,中原话他又听不懂,她难耐地尝试唤他的名字,“凛……” 在这种情况下,少年残存的理智,还叫他在一遍遍问,“其其格,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觉得很……” 安今羞愤地捂住他的嘴。 一夜春光。 之后不管少年怎么殷勤,安今都没有再陪着他去草原上玩,而是每天到萨满的毡包里学习胡语。 慢慢地她终于说会一些简单的句子了。 不过她不仅要会听会说,还要会写。 安今试图找到周民和胡人两族和谐共生之法,首先她需要打破语言壁垒。 语言不通,就是最大的问题。 她开始认真学习,甚至学着拿芦苇杆在羊皮纸上写字。 “其其格,我要送给你一件礼物。” 少年似乎觉得自己被冷落了,神神秘秘抱着怀里的包裹,想要讨她欢心。 “什么东西?” 安今本来以为又是少年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稀奇古怪的东西,然而打开一看,竟是中原女子穿的罗裙。 安今有些意外,“这是从哪里来的?” 虽然原身一直在宫中,但她也知道,大周一向是禁止周民与胡人通商的,而齐国,晋国两国的国策也是如此。 少年眨了眨眼睛,“和中原商人换来的。” 往常他们都只会换些盐巴,这还是他特意找人换来的。 虽然其其格穿他们部落的衣服也好看,但是他觉得她应该会更喜欢她们中原的衣服。 安今心里了然,大周严禁与胡人通商,但是商人逐利,胡人皮张和鹿茸可都是中原少见的好东西。 “你是用什么换的?” 拓跋凛掰着手指道:“五张灰鼠皮,两张羊皮,还有几支鹿茸。” 安今听得额角直跳,好一个奸商。 这件衣服不是绫罗所做,款式也是淘汰许久的了,在中原连一两银子都不值,竟然换走了那么多东西。 别说这些皮张,就这鹿茸,即便在镐京也是极为珍贵的药材。 安今知道,那些商人不过是欺负这些胡人不知道自己特产的价值而已。 如此暴利,也难怪他们会铤而走险。 安今委婉道:“谢谢凛,衣服我很喜欢,不过部落的皮张和鹿茸在我们的中原都很珍贵,以后你们再和他们做交易,可以不用拿那么多东西。” “很珍贵?” 拓跋凛眼里闪过愤怒,“可恶,他们总说我们的东西低劣廉价,叫我们拿更多的皮张来换。” “其其格,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安今心里微动,“如果可以,我想要一些纸笔。” 随后她又有些不确定道:“如果没有就算了。” 想来商人也不会像胡人走私纸笔的。 拓跋凛斩钉截铁,“其其格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带回来的。” 虽然那些商人坑骗了他们,但是念在他们能带来其其格喜欢的中原物品,之前的事他就不追究了。 之后他眼睛亮晶晶地问:“其其格,你想和我一起去吗?我还可以带你偷偷潜入中原的领地。” 现在的他已经不怕其其格会偷偷走掉了,因为在其其格还不怎么会说话的时候就接受了他,在会说话的时候,更是亲口说过喜欢他。 安今摇头,“我就不去了。” 不出意外,现在三国的人应该都在找她。 被大周或齐国的人寻到,她会被迫嫁给齐王,被魏国人寻到,她大约会死。 她不能冒一丁点险。 三国边境,靠近山林,又接壤北地的草原,不仅人烟稀少,也没有什么资源,三国的人都不会派人来管这片地方,所以也藏着许多偷偷来和胡人做交易的商队。 拓跋凛熟练地骑着马,找到山林里面藏的商队。 照常拿到日常所需的盐巴,他开口道:“我还需要一些纸笔。” 长期和胡人做交易的商人多少都是懂些胡语的,商人意外地呦呵了一声,“要纸笔做什么?你们胡人还会写字?” 语气满是嘲弄和轻视。 拓跋凛的眉眼瞬间冷了下来,速度极快拿着弯刀横在他脖子上,“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到底有没有?” 这是其其格要的东西,要是他们不愿意交易的话,他也不介意去抢。 商人瞬间怂了,“有有有。” 心里暗骂胡人果然野蛮。 他从商队里找了些平时记账用的纸笔,给人递了过去。 “这些可都是我们中原的好东西,一共要十只鹿茸和四张皮张。” 拓跋凛只甩他们一张羊皮和一只鹿茸,“你们这些东西,只值这个价。” 从其其格的话,他知道这些商人与他们做交易,占了很大的便宜,是商人需要他们的东西来赚钱,又不是他们求着商人换东西。 而且来往的商队又不止他们一家,也不怕得罪了他们。 商人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些胡人怎么开窍了—— 安今也没想到拓跋凛真的带回了纸笔,这样她的学习就更方便了。 不仅如此,她还想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写下自己在草原上的见闻,编纂成游记。 未来的胡人明显是可怕的,但是周民对胡人的歧视也是不应该的。 她想让更多的人了解草原上的部落文化,他们虽然落后,但并不野蛮、茹毛饮血,他们敬畏自然,有虔诚的信仰,有自己的民族文化。 根深蒂固的偏见非一朝一夕能改变的,而文化入侵却是润物细无声,没有硝烟的战争。 等日后大周一统,这本游记能进入中原书肆,安今希望能让看到的周民对胡人少些偏见。 如今正是牛羊肥壮的季节,拓跋凛也不用常常带着人去打猎。 不去打猎的时候,少年也很少再去草原上跑马了。 而是安静地坐在安今身边,手指无意识地圈着她散落的辫子,好奇地看着她写着他看不懂的字。 不过大部分时间他是安静不下来的。 “其其格好厉害,还会写字。” 像他就不怎么会写字,也识得一两个胡文。 他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总是想缠着她,让她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其其格,其其格,我的名字用你们中原字怎么写啊?” 第176章 第176章和亲公主X半路截胡的草原…… 虽然少年一直在她身边捣乱,但安今也不觉他烦,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凛字,“这就是你的名字了。” 拓跋凛认真地看着陌生的符文,然后慢慢凑近,半圈住她,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其其格,你也教我你们的中原话好不好?” 闻言,安今扭脸望向他,由于少年离她很近,唇瓣也擦过了他的脸颊。 她伸手将少年的脸推远些,“你真的要学吗?” 他可不像是个能耐得住性子的。 拓跋凛又凑过来,一脸认真地点头,“我想知道其其格的中原名。” 周是皇室的姓,而安今只说了她叫琼华。 “琼……花?”少年艰涩开口。 似乎想到什么,他眼睛一亮,“我听萨满说过,琼花是中原很珍贵漂亮的花,其其格是我们草原漂亮的花,我给其其格起的名字好,都是花。” 其其格的名字,和他第一次见其其格的感觉一样。 漂亮,娇贵,需要人精心呵护。 他都不知道,她的家人怎么忍心将她丢在阴冷幽暗的山洞。 安今也没想到他竟然还知道琼花,不过还是纠正他的音节,“我也很喜欢凛给我起的名字,不过我的中原名不是琼花,是琼华。” “琼……花……,琼……华。” 少年一遍遍念着,一次比一次清晰,脸上的笑容也随之绽放开来,“其其格,我会念你的名字了。” 安今弯唇轻笑,虚捂他的嘴巴,“我的中原名,只有你知道,不要和外人说。” 胡人大约都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和名字的,但是他们偶尔还会接触中原来的商人,所以她的名字最好不能叫其他人知道。 拓跋凛的心跳忽然加快,他喜欢这种专属他一个人的感觉。 安今看着少年那双淡碧色的眸子一点点兴奋起来,接着手心传来一阵湿濡的触感。 她像是触电一般把手收回,而少年却顺势攥住了她的手腕,声音喑哑,“其其格,我想……” 直到抱到床上,衣衫半解,安今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到这一步的。 他还记得,他最初是说要学中原话的吗? 少年成长的很快,不再只顾着自己的感受,玩得花样也越来越多。 一个整天只知道跑马打猎的少年,如今闲下来,过剩的精力只能通过另一种方式发泄出来。 以至于安今每次看到他兴奋起来的样子,就忍不住腿软。 之后她也经常陪他在草原上跑马,以便消耗过于旺盛的精力。 因为要写游记,安今想多了解这片草原,而没有人比拓跋凛更了解这片土地。 安今跟着他去了很多他曾经一个人去过的地方。 往常他一个人的时候,带上一囊水就能跑很远的地方,但带上她后,速度明显慢了许多,甚至还要在野外过夜。 在路上的条件是极为艰苦,风吹日晒,还有吃的也很潦草。 但是安今见到几个世界都没见过的风景,也体验到了不同的经历。 他们到达了西边的沙漠,这里的沙漠荒无人烟,只有一些蒿草。 沙漠风沙肆虐,安今包着头巾,只露出来一双漂亮的眸子。 拓跋凛的兴致很高,拉着她的手,抓了一把沙子,“我带回一捧沙子回去,放在我的宝箱里,代表其其格第一次陪我出来。” 安今理解他的小癖好,拿出自己的手帕,“行吧,那我们把它包起来吧,要不然会散掉。” 见少女认真把沙子包起来的样子,拓跋凛感觉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幸福,只觉周围的空气都是甜丝丝的。 以往只有一个在广阔寂寥的草原跑来跑去,连赛罕都不愿意陪他跑那么远的地方。 而现在其其格会陪在他身边一起做他喜欢做的事情,还不会觉得他无聊。 他真的好喜欢其其格啊,一天比一天喜欢。 拓跋凛的心跳愈发剧烈,很想去亲亲她,结果只亲到了一嘴沙。 “呸呸呸。” 少年俊秀的五官微微扭曲,抹了一把嘴。 安今忍俊不禁,“走吧,我们去其他地方。” 他们一起看过大漠落日后,回到了部落短暂休息,之后又去了东边的桦林。 “这里很漂亮,还有很多好东西,冬日我们会来这里打灰鼠,桦树汁也很好喝。” 安今疑惑道:“树汁还能喝吗?” “对呀。” 拓跋凛用弯刀在树根处划一个口子,插上一节草根,底下用空水囊接着,桦树汁就顺着草根流到了水囊里。 接了一些,拓跋凛就迫不及待地捧到了安今面前,“其其格,你要尝尝吗?很好喝的,每年冬天部落的人都会专门过来收集桦树汁。” 安今皱着眉头小饮一口,刚入口古古怪怪,喝完又觉得满嘴清香。 她问道:“部落里的人只有冬日才会来这吗?” 拓跋凛点头,“在其他时候,桦林里的野兽很多,不安全。” 安今看到少年身后不远处晃动的草丛,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你后面那个是吗?” 拓跋凛转头看去,握紧了手里的弯刀,眸底跃动起兴奋的火苗,“好像是,不过其其格别害怕,你退远些。” 亲眼见到拓跋凛打死一只老虎后,安今沉默了半响,终于知道他是怎么敢一个人跑那么多地方的了。 而少年还在熟练地剥皮,美滋滋道:“又多一条毯子了。” 安今见不得那么凶残的画面,但又不敢离他太远,默默闭上了眼睛。 除了沙漠和桦林,他们还路过了雪山脚下的驯鹿部落,又去了芦苇丛生的达赉诺尔湖。 安今还在附近发现了一片黑土地,这里土壤肥沃,靠近水源,很适合种植作物。 不过部落里没有种子,商人会偷偷交易盐巴衣物珠宝类的货物,但对于异族的警惕,他们绝不会向胡人提供种子。 如果能种植作物,这里倒是个可以发展成城镇的好地方。 安今叹了一口气,希望陆沉舟能早日辅助她的王弟统一大周。 等天下稳定,她或许可以主动回镐京。 周王如果能不再禁止胡人通商,发布叫两族友好相处的政令,她的任务也会简单许多。 不过没有摸清周太后和周王对原身的态度前,她也不能冒然回去—— 等天气渐渐冷了下来,两人也没有再东跑西跑,拓跋凛也要带着族人去打猎了。 部落里男人们去打猎的时候,女人会在毡包缝制羊皮衣或是去挤羊奶。 不过这些事总是轮不到安今来做。 拓跋凛带着部落的男人们去游猎,其余女眷们闲暇时,也会自觉来照料他的阏氏,帮助处理一些日常的琐事。 就这样,安今认识了许多人,逐渐和这个部落建立起联系。 之前去了那么多地方,安今也有了许多灵感。 往常少年在时,总是喜欢粘着她,让她无心写作。 在他不在的时候,安今就会潜心创作。 她必须字斟句酌,确保把游记写得足够生动风趣,这样才会有人想看下去,想去了解这个部落。 “阏氏,该吃饭了。”哈雅将一些烤好的肉和羊奶放到安今面前,提醒她该用饭了。 安今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好,谢谢哈雅。” 哈雅从外部嫁过来的,在丈夫死后也不愿再嫁,带着个三岁的孩子,日子过得艰难,还经常被人骚扰。 拓跋凛知道后,就请了哈雅过来帮忙照顾她的起居,同时也会分给哈雅相应的食物。 如此一来也没人再骚扰哈雅。 白日的时候,安今还是经常去萨满的毡包里继续学习,了解胡人古老的风俗文化,以及他们祭祀的仪式。 而大多时候雪翎也是在这里,雪翎还会教她如何辨别草药。 或许因为常常见面,雪翎也和她相熟了起来。 这天雪翎看到她来,似乎有些意外,开口道:“你知道王前日解救了一批在中原沦为奴隶的族人吗?” 安今点头,“知道,凛给我说过了。” 现在三国战乱频发,人口急剧减少,而一些人伢子会特意来到北境边界,用中原的东西引诱胡人,然后将他们强行虏走,贩卖为奴。 而拓跋凛但凡知道这些族人的下落,都会带着人去解救他们。 虽说拓跋凛是胡人部落的王,但部落里没有明显的尊卑。 他们尊敬爱戴拓跋凛,以他为领袖,拓跋凛也会护佑整个部落。 “你最近最好不要经常出来。” 安今微愣,“怎么了?” 雪翎讳莫如深,“总之你听我的就好。” “好,我知道了。” 由于雪翎的话,安今回去的时间特意比往常提前了一些,还没走几步,忽然从侧后方冒出来一个身影,将她扑倒在地。 安今重重摔在草地上,还没看清来人,就被人死死掐住了脖子。 “中原人?部落里怎么会有中原人,去死吧。” 安今艰难抬头,对方是一个骨瘦形销的女子,她双眼充血,面颊凹陷,依稀能看到曾经姣好的面容,而脖子间还有着狰狞的鞭痕,露出的手腕也有着深深浅浅的伤痕,像是被铁链磨出的印记。 望着对方眼里疯狂的杀意,安今忽然联想到原剧情里的一些事。 在一些中原人眼里,胡人就不能称为人,他们将胡人当做奴隶肆意的侮辱践踏,男人还好,基本是被抓过去做苦力,而若是漂亮的胡人女子,往往会遭受非人的待遇。 如今他们重回部落自然是仇视中原人的。 安今顿时手脚冰凉,才明白雪翎为什么会那样劝告她了。 她原以为,胡人对周民的怨念和仇视,是在后面拓跋凛死后一点点积累的,没想到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苗头。 扼住脖子的手像铁钳般收紧,安今愈发窒息,想掰开她的手,寻一丝可以呼吸的空间。 然而胡人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力气之大,是她完全无法撼动的,她艰难地呼救,“救命……救命……” 兽皮帘上的铜铃响起。 听到动静出来的雪翎一惊,快步上前,推开萨日娜。 脖子上禁锢消失,安今猛地咳嗽了几声。 “萨日娜,快住手,这是王的阏氏。” “我管她是谁,中原人就该死。”萨日娜神情癫狂,又向安今冲了过来。 雪翎将安今护在身后,严肃道:“萨日娜,你冷静一下,王已经杀了那些伤害你们的中原人,其其格是无辜的,你的苦难也不是其其格造成的。” 第177章 第177章和亲公主X半路截胡的草原…… “我不管,中原人就是该死。” 萨日娜死死盯着地上娇贵柔弱的少女,目光从她身上的襦裙,挽发的鹿骨簪,腰间缠的松石腰带上一一扫过。 明明杂着中原和胡人两种风格的打扮,在她身上却浑然天成,既有中原女子的柔美,又有属于胡人部落的野性灵动,乌发柔顺,肌肤粉白细腻,让人移不开眼。 而萨日娜却硬生生看红了眼。 凭什么凭什么? 她被抓进大周的领土,成了任人践踏的奴隶,遭受了这么多难以启齿的折磨,而这个中原人来到他们部落,却被他们的王好吃好喝地供着。 萨日娜愤恨地看着挡在少女面前的雪翎,“雪翎,你又在着装什么好人,你不是想嫁给王吗,你又怎么可能真的喜欢他的阏氏?” 雪翎神情未变。 她喜欢王,是因为王是这个草原上最勇猛优秀的少年。 就算不能成为王的阏氏,她也是下任萨满,还有许多需要她做的事。 雪翎看着萨日娜这副癫狂的样子,眼里透着些怜悯,“萨日娜,我是为了你好,你杀了其其格,王不会原谅你的。” 曾经萨日娜性感火热,和她都是草原上最耀眼的姑娘,也都倾慕于草原上最优秀的少年,而现在…… 雪翎叹了一口气,试图上前安抚她,“萨日娜忘记那些遭遇吧,这里没有中原人,其其格是王的阏氏。” “忘记?” 萨日娜猛地甩她的手,神情愈发扭曲,“你说得轻巧,你知道了我遭遇了什么吗?你就叫我忘记。” “萨日娜,你是怎么会被那些商人带走的,你自己最心里清楚,王千叮咛万嘱咐,不叫部落的人和那些商人有太多接触,可你还是信了那些人。” 那些中原人再嚣张也不可能直接来他们部落里抓人,而只能通过一些东西引诱。 而萨日娜自小就对中原充满好奇,也向往中原,还经常叫萨满教她中原话,学了点皮毛就跑到边境和中原来的商人谈天说地。 她以为她是在交朋友,而那些商人却把她当作待价而沽的商品。 萨日纳轻信那些商人,以为这些商人会带着她游览中原,结果却被送进了奴隶市场。 对中原的幻想一朝破灭,萨日纳对中原人的恨意也比其他人更加猛烈。 雪翎无比清楚萨日娜极端的性格,也由衷的提醒其其格,可她没有想到两人会这么快就碰面了。 “啊啊啊。” 萨日娜抱着头尖叫,“都是那些中原人的错,是他们骗了我。” 安今见到她这副没有理智的样子,不由心里发毛,惊慌起身逃跑。 而萨日娜看到她的动作,突然爆发,又猛地朝安今扑来,“都怪你们都怪你们,我要杀了你。” “萨日娜。” 雪翎想拦,也被她推到在地。 三个人撕扯在一起,原本放牧挤奶的妇女们都注意到这边动静,也都围了过来,其中一个身形有些臃肿的中年妇女扒开人群,见到里面情形,顿时脸色大变。 果然是她那半疯的女儿。 她竟然要杀了王的阏氏。 巴音玛冲过去拉住女儿,蒲扇般手掌直接扇到了她脸上,厉声道:“萨日娜,你闹够了吗?” 一旁的妇女也纷纷道:“是啊,萨日娜,这是王的阏氏你不能伤害她。” 虽然她们都是看着萨日娜长大,也不能容忍萨日娜,在王带着族人外出游猎时,活活把他的阏氏给掐死。 见萨日娜的阿母也来了,雪翎连忙将地上的安今扶起来,安抚道:“你也别太害怕,部落的人大部分都是明事理的,只不过萨日娜的性格比较偏激。” 安今脸色微白,她才对这个部落有点归属感,就遭遇了这样极端的恶意,又怎么不会害怕呢? 萨日娜捂着脸呆愣了许久,见她身边亲友都在护着这个中原人,她愈发癫狂。 “我就算不杀她了,她也要和我变得一样。” “她不该是王的阏氏,她该个是奴隶,也不该戴着珍贵松石玛瑙,该被脱光衣服栓到羊圈里,任人玩弄,不听话敢反抗就被要被鞭子抽。” 她歇斯底里地喊叫着,像是说处置安今的手段,又像是在诉说自己的遭遇。 周围人沉默了,萨日娜的阿母巴音玛眼里也有了些泪意。 “这是怎么了?”少年疑惑的声音忽然在人群外响起。 拓跋凛游猎回来,看到不少族人聚集在一起,不由过来寻问。 见王来了,围着的妇人下意识给他绕开了一条道。 人群散开,拓跋凛也看到了里面衣衫散乱,脖子上还有一圈淤青,看着格外可怜的少女。 拓跋凛的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快步上前,“其其格你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安今面上不由露出了些许委屈,攥紧了他的手。 萨日娜或许遭遇了很可怕的事,可也不是她造成的,而她却真的差点被她掐死了。 察觉到其其格颤动的手,拓跋凛像是感受到了她恐惧不安的心,心疼地将人揽在怀里。 随后他望向众人,淡碧色的眸子森冷异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围人也被这冷意刺了一下,王在她们眼里,一向是随和,鲜少有这种冰冷充满威压的时候。 雪翎犹豫了片刻,回道:“是萨日娜,因为之前的一些遭遇,把其其格当成了之前欺负过她的中原人。” 闻言安今眉眼微垂,也认同了这个说法。 虽然萨日娜有些极端了,但她也是受害者,不仅身体上遭遇了巨大折磨,精神也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巴音玛连连道:“都是萨日娜的错。” “萨日娜,还不快向王的阏氏道歉。” 萨日娜扭动着身子,想挣脱阿母的束缚,“我才不道歉,中原人就是该死。” 拓跋凛已从几人的神情中,大约拼凑出了真相,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你要伤害其其格,我会将你驱逐部落了。” 周围人脸色皆变。 在草原上如果没有部落的庇护,一个人是很难生存下去的,驱逐部落也是最严厉的惩罚。 萨日娜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你竟然要为一个中原人把我驱逐部落?” 她口不择言地大喊着,“你已经被这个中原人蛊惑了,你不配当这个王。” “萨日娜。” 巴音玛怒喝一声,又一巴掌打在女儿脸上。 “即便不当这个王,我也要保护其其格。” 所谓的王,也不过是被族人推选出来的,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好不容易救回来的族人竟然差点杀了他的其其格,这叫他无比地愤怒,也让他无法接受族人偏护萨日娜,让其其格受委屈的行为。 拓跋凛掷地有声,“既然萨日娜质疑我这个王,那就开祭坛吧。” 巴音玛瞬间慌了。 开祭坛需要部落所有人在场,如果不是特定节日,开祭坛一般都是关乎部落兴衰的大事。 王要开祭坛的时传遍部落,所有人都放下来手里的事,开始往祭坛那边赶。 这一番动静,最后也惊动了萨满,萨满了解经过后,只能同意开祭坛了。 等待开祭坛的时候,安今脖子上也敷上了一层层厚厚的草药,冰冰凉凉的触感也缓解了一些疼通。 安今原以为去萨满那疗伤,又会是用神铃晃几下的精神疗法,没想到这是那么有效的草药。 或许是她刚来那次,萨满看她脚上伤的不重,便没有浪费珍贵的草药,便只是靠玄学,给患者一些心里安慰。 身上的不适缓解后,她不免有些担心少年想要开祭坛作什么? 她犹豫开口,“凛,要不算了吧。” 自他说要开祭坛,大家的脸色都很不好,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得这般大。 拓跋凛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其其格,不要怕,今天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萨日娜让其其格受了那么重的伤,只是道歉怎么够,他必须要给一些人足够的震慑。 等祭坛开启,安今被少年领着走上高高的祭坛之上,看着下面乌泱泱的群众,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闹到这一步。 拓跋凛看着族人们,直言道:“若大家无法接受我的阏氏是个中原人,那我将不再担任这个王,带着我的阏氏离开部落。” 闻言安今微惊,没想到他竟真有脱离部落的想法。 底下的胡人瞬间炸开锅了,他们都不在乎王娶什么女人,只知道王能带着他们打猎,能找到宜居的草场。 对于王的话,大家都一头雾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你怎么能离开部落呢?” 而底下的萨日娜脸色惨白。 萨满不得不出来主持大局,“凛,没有人质疑你的王位,大家也都很喜欢你的阏氏,至于萨日娜伤害你阏氏的事,我们可以按照族规来惩罚。” 之后萨满又对着萨日娜道:“萨日娜,这里没什么中原人,我已经在天神的见证为其其格和凛举行了合婚仪式,其其格也是我们部落的人。” “你伤害了其其格,就是残害族人,向其其格道歉,然后在祭坛接受三下鞭刑赎罪。” 第178章 第178章和亲公主X半路截胡的草原…… 胡人们听完萨满的话,才大致弄明白事情的经过,纷纷对萨日娜怒目而视,表态道:“萨日娜对阏氏不敬,罪有应得。” 拓跋凛对于萨满安排的惩罚不置一词。 萨日娜是他的族人,他做不到直接杀了她,也无法真的将她驱逐部落,因为一旦驱逐部落,就等于判了她死刑。 可他也无法容忍一个想伤害其其格的人,留在其其格身边。 他不知道他救回来的族人中是有多少人和萨日娜一样不喜中原人的,所以他必须将此事拉到一个足够高的高度,才能避免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如果在他不在的时候,随便一个人都能欺负其其格,那他如何能放心把其其格留在部落。 少年站在祭坛朗声道:“我知道有些人因为被骗去中原为奴的遭遇,下意识仇视中原人,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多年前,每逢冬日我们也会到中原的村落烧杀抢掠。” 中原每家每户都会在家里囤积一些过冬的粮食,而他们养牛羊却会在漫长寒冷的冬季冻死。 虽说大家都只是抱有不想被饿死,不得不抢粮的想法,但是一旦真的进入村落,伴随着抢粮还有烧杀淫掠。 因为人的本性也就如此,在面对弱小、无力抵抗的人,会激发出心里最大的恶。 拓跋凛十岁的时候也跟随过族人去村落,亲眼目睹一家人为护住粮食被族人杀害,倒在他面前,鲜血染红了地面。 那悲怆痛苦的眼神,也刺穿了他的灵魂。 之后他宁愿去野兽丛生的山林觅食,再也不去那悲壮惨烈的画面。 胡人沉默了许久,人总是下意识遗忘所作过的恶行。 “账是算不完的,只会让积怨越结越深。” “我曾在天神的见证下被大家推选为王,庇佑族人是我的职责,所以我不会容忍我们的族人在外被人欺辱,同样也不会容忍族人欺辱他人。” 安今望着身侧少年坚毅的侧脸,因为萨日娜对于这个部落产生不安,没有归属感,都在少年的袒护中消散。 她也是才知道,她能那么快融入部落,不是因为两族矛盾还未产生,而是他们的王一直给族人灌输两族和平的观念。 萨日娜神情麻木,眼睁睁地看着这次祭坛,成了对她的公开审判。 是啊,就算是他们,曾经也做过很过分的事。 而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已经死了,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萨日娜跪在祭坛下,阖眼道:“我甘愿领罚。” 事已至此,拓跋凛没有留在这里继续观刑,带着安今离开了。 回到毡包里,拓跋凛褪去她衣服检查,发现不仅她脖子上有勒痕,膝盖和手肘处还有些擦伤。 少女身上的肌肤很娇嫩,一点磕碰都会留下印子,此时身上的伤看起来也格外触目惊心。 拓跋凛眉头微皱,眼里满是心疼,他用剩下的一些草药小心地敷上去,在伤口处吹气,“其其格,你疼不疼啊?” 安今澄澈的眸子映着少年的身影,缓缓摇了摇头,“不怎么疼了。” 她伸手圈住了少年的脖颈,轻声道:“凛,突然觉得我自己好幸运,遇见了你。” 或许萨日娜所说的,才是这个世界对待异族人的普遍态度,而遇见拓跋凛是她的幸运。 面对这样腻人的情话,拓跋凛却像是哄孩子一样拍着她的后背,“其其格放心,我不会叫别人伤害你。” 安今失笑。 之后拓跋凛像是怕她害怕,没再去打猎,连陪了她好几天。 等她伤好了一点,拓跋凛还给她挑了一把匕首。 “这是我曾经用的匕首,日后有人想要伤害你,你都可以无限度反击回去。” 少年带着薄茧的指尖将安今的手腕向内翻转,“反手刺是最叫人始料未及的,也是最有效的……” 拓跋凛一点点教导着,安今也认真的学。 草原上处处充满着危险,安今知道自己该学点防身的本领。 她也学着胡人把匕首藏在靴子里,经过那件事后,安今没敢再穿中原的衣服,也不再嫌弃编辫子麻烦,从语言到衣着,叫自己尽量融入这个部落。 之后她也再没怎么见过萨日娜,也没怎么听过她的消息。 而族人害怕萨日娜再伤害她,平时不会叫两人见面,同时大家对她的态度也更加恭敬了,处处照顾她,殷勤地像是要把她供起来。 安今平时也会参与胡人的生产生活,在深秋,跟着大家一起去河谷摘西里毛依,一起采可以用来炖肉的柳蒿菜,还跟着大部队一起去桦林打灰鼠,收集桦树汁。 而这些也都会成为她游记里的素材。 很快胡人的最重要的祭火节到了,草原上认为火是部落兴旺发达的象征,也是圣洁、干净的象征。 人离不开火,火能看到人的全部行为,而大家会把供品放在羊胸骨上,贿赂火神,让火神“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 祭火仪式,在夕阳斜下时举行。 这天不管男女老少都换上了新衣服,妇女们也戴上漂亮的首饰。 在众人的见证下,由安今和拓跋凛一起点燃火种。 萨满开始吟唱祭火词,雪翎穿着洁白胡裙,在神鼓上跳起了神圣的祭舞。 安今静静感受这个民族的文化,然后在游记里写道:腊月二十三,是胡人祭火神的日子,他们会举行盛大的仪式,还有美丽的神女跳舞为部落祈福。 祭火节过后,正是草原被冰雪覆盖时候,也是万里草原进入最冷清,最寂寞的时节。 今年这个冬季,比以往更冷,再这样牛羊都会冻死的,他们不得不往南迁。 在搬迁的路上,大家的心情都是沉重。 寒冷,饥饿,恐慌压迫着每个人。 少年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长长的队伍,大部分人骑着马,小一点的孩子骑着温驯的驯鹿,小脸被冻得通红,顶着寒风走得很慢。 这是安今第一次体会胡人的搬迁,心里不由也沉甸甸的。 要不是这小半年来,经常陪着少年跑来跑去,她可能也受不了这种艰苦的环境。 在风雪稍停时,大家点起了篝火,围着一起跳舞。 女人们手拉手站在内圈跳,男人站在外圈跳,男声低沉而富有磁性,与女人们的歌声相互呼应。 欢乐的歌声,震碎了凌厉的寒风。 安今被拉住和她们一起跳,无法描绘心中的震撼和触动。 他们居住在寒风凛冽的北地,也生长着的不屈乐观的民族精神。 此时此景,不知为何安今又想到了达赉诺尔湖旁的那片黑土地。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抵达了南边一点草原,这里草原上只覆盖了一层层薄雪,河流也没有被冻住,离中原的领地也很近。 他们在这里渡过了寒冷的冬季。 等到了春日,安今跟着拓跋凛一起寻找宜居的草场,在边境发现了许多流窜的灾民,甚至还进入了草原的领地。 三国战乱愈发频繁,想必他们也是为了躲避战乱,才逃到这来的。 安今看到他们,就知道两族的转机来了。 确认除了大周王室,没有人见过琼华的脸后,她主动接近了这些人,“你们都是从哪过来的?” 或许安今中原人的相貌,这些人对她并不设防,“我们都是大周的子民,后来变成了魏国,现在魏国又被齐国和大周给灭了,我们才逃了过来。” 安今微诧,也没想到魏国那么快就被灭了。 这些周民看着她,然后又看了眼她身边的胡人少年,有些害怕道:“你是被他们抓过来的吗?胡人是不是吃人?” 他们知道胡人天性凶残,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也不敢来到这里。 拓跋凛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感受他们打量的视线,不免微微皱了下眉头。 “不是,我自幼被遗弃,是在部落里长大的。” 几个周民神情古怪,像是没想到胡人会那么好心。 但也有人喜悦道:“我们是同族,你能不能叫他们也收留我们?” 安今状似为难,“你们必须要为部落做贡献才能留下。” 之后安今又用胡语劝拓跋凛收留这些难民,拓跋凛自然是没什么意见,这些人对他来说也都是劳动力。 就这样这些人在部落留了下来。 男人身体健硕要跟着一起游猎,文弱的留在部落牧羊,女人有的选择嫁给部落里的男人,而有些会跟着妇人们做一些缝衣和挤奶的工作。 和商人换东西的任务也都交给了这些中原人,他们总能用最少的皮张换来更多的物资。 因为之前拓跋凛开祭坛的一番话,没有人会针对这些中原人。 然后安今在游记里大肆渲染,在三国战乱时,胡人收留了无家可归的周民,他们靠劳作获得了食物和同等的尊重,致力于把草原塑造成了一个桃花源。 当然一本游记的作用是有限的。 等日后大周一统,天下安稳,这些周民肯定还会回到中原。 届时是她游记进入中原最好的时机,而这些周民的经历也是这本游记最好的佐证。 春去秋来,安今也在部落了一年多了。 在水草丰美的秋季,迎来了一个喜讯。 暮色漫过草尖,橘红色的色调覆盖在辽阔的草原。 拓跋凛带着游猎的队伍,慢慢往部落赶。 他渐渐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面部轮廓变得愈发硬朗分明,眉宇间也多了些沉稳。 原本在草原上牧羊的族人,看到他时,发出了善意的调笑,“王,你要当阿耶了。” 第179章 第179章和亲公主X半路截胡的草原…… 什么阿耶? 拓跋凛一愣,竟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忽然想到什么,他猛地翻身下马。 那边安今正在萨满的毡包里,认真地听着萨满和她说一些孕期注意事项。 兽皮帘被掀开的瞬间,带着草原气息的风卷着夕阳余晖扑进来。 “其其格。” 毡包里的人看到这拓跋凛副急匆匆的样子,心照不宣的笑了,“看来已经有人把好消息告诉凛了。” 拓跋凛没管其他人,直直地走到安今面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双淡碧色的眼睛写满了紧张和期待,“其其格,是真的吗?我要当阿耶了?” 安今眸光温柔,“是呀,我们的孩子已经一个多月了。” 她话落还没多久,整个人被他猛地托起。 拓跋凛激动地抱着她转圈,脸上笑容格外灿烂,“太好了,我要当阿耶了我要当阿耶了。” 安今被他转得头晕,而且还在那么多人面前,她不好意思地锤了他一下,“快放我下来。” 见此,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甜蜜和幸福。 而雪翎埋藏在心底的最后一丝不甘也消散了。 萨满看着这些年轻鲜活的孩子玩闹,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凛,你的阏氏现在有孕,很脆弱,以后不要那么冒失了。” 拓跋凛的笑容收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萨满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其其格的。” 随后萨满望着安今纤细的身子,细心叮嘱,“你和孩子现在都很健康,不过我们胡人一向身形高大,这孩子要随凛的话,你生产时可能会吃些苦头,日后你每天到祭坛下祈福一刻钟吧,天神会庇佑你和孩子的。” 安今颔首,“我知道了,萨满。” 这下拓跋凛面上笑意彻底消失,握着安今的手微紧。 直到两人回到自己的毡包时,他还一副神色凝重的样子,半点瞧不出他之前还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 安今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凛,你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我……”拓跋凛握着她的手,向来无所畏惧的面上多了几分彷徨和不安,“我害怕,我见过很多在搬迁路上出事的产妇和孩子。” 迁徙的路上很艰苦,月份大的孕妇跟着部队走,很容易早产,然而大多只能在路上搭建一个简易的棚子。 即便安全生了孩子,在冬季降生的新生儿也是很难存活下去的。 安今柔声安抚,“放心吧,这个孩子来得时间很好,她会出生在夏季。” 她用手指扯着他的嘴角上扬,笑盈盈道:“好了,不要不开心了,要不然孩子还以为你这个阿耶不喜欢她呢?” “没有不喜欢。” 拓跋凛俯身,虔诚地吻了一下她尚且平坦的小腹,郑重道:“其其格和孩子都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我会倾尽一切保护你和孩子的。” 安今相信他,在原剧情里,但凡拓跋凛还活着,原剧情的悲剧也不会发生。 周王和周太后以为杀了他就洗清了琼华的污点,却不知道他们也斩断了两族和平的纽带。 所以后来他们的女儿带着胡人攻入镐京,他们也为自己的错误决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或许一切都是因果。 由于安今怀孕了,拓跋凛没有再去游猎,而是经常陪着她。 然后两人一起去祭坛,为他们的孩子祈福。 巨大的青铜鼎立在那里,里面燃烧的松柏枝向天空飘起缕缕烟雾,挂着的经幡随风飘动。 拓跋凛跪在下面,仰头望着天空,双手合十,“天神在上,愿你庇佑我的阏氏平安生子。” 六岁的干旱年让他失去了家,二十岁秋季,他有了妻子,有了孩子,为自己重新组建了一个家。 所以请让他得来不易的幸福延续下去吧,如果必须有意外,那请将一切痛苦转移到他身上。 安今望着他虔诚的侧颜,同样望向了碧空如洗的天空。 或许并非他们族人,她的信仰并不纯粹。 但真有神灵,她希望天神能庇佑他们的女儿,这一世能在父母的呵护下,无忧无虑地成长。 有了孩子,安今也不能再骑马,也不能再陪着拓跋凛东跑西跑,而他便会拉着她的手在草原上闲逛。 路过外围中原人的毡包时,他们总是会热情地用中原话和她打招呼。 他们虽然在部落生活,但是还是穿着自己原来的服饰。 而安今为了证明自己之前说的自幼在部落长大,一直都是胡人女子的打扮。 不过因为安今和他们一样的长相,熟悉的语言,还是她劝说他们留在部落,他们都很感恩她,始终把她当作同族。 他们最初融入部落很困难,虽然不会被针对,但也免不了被排挤,再加上语言不通,平时遇到了问题,都会去找安今帮忙。 在安今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也会帮他们。 得知安今怀孕后,他们还特意从商人那换了些红糖和鸡蛋。 这些来逃战乱的灾民,原本也都是被占了田地的贫农,在他们眼里怀孕了就是要吃这些东西。 安今接受了他们的好意,笑着和他们一一道谢。 看到这些灾民基本在部落安顿下来,安今彷佛能看到未来民族融合的大趋势,也突然有种想教部落的孩子中原话的想法。 如果语言能共通,说不定能加快民族融合的趋势。 安今又看了一眼在草原上追逐打闹的孩子们,心里愈发热切,“凛,你说我教部落的孩子读书写字和中原话,可以吗?” 现在想想,在原剧情里攻入镐京无恶不作的胡人,应该就是这批孩子。 如果她现在能早早的给他们灌输正确的观念和一些中原文化,他们应该也不会像原剧情那样为非作歹,甚至是吃人了。 拓跋凛眼睛一亮,十分支持她的想法。 他现在还记得最初在商人换笔墨时,那人一脸轻视说你们胡人还会写字的嘴脸。 可他没办法反驳,因为他们确实不会写。 部落里对孩子的一向是能活着就行了,对教育并不重视,只是偶尔到博学的萨满里那学一点东西,不过能耐心去学的孩子还是少数。 之后两人又去问了萨满的意见,萨满知道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只叮嘱了安今不能叫孩子们忘记自己风俗文化。 这个是当然的。 文化融合不是文化消灭,安今也希望部落古老的风俗文化能一直传承下去。 就这样,安今在草原上开启了学堂。 胡人孩子每天除了骑马放牛玩闹,现在还要上学了。 小孩子的天性总是贪玩好学的,耐不下心思来学,但对于温柔漂亮的阏氏他们还是很喜欢的。 安今为了调动他们的学习兴趣,经常会说一些中原的一些趣事。 她会讲故事的事在孩子间传开,来听课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在毡包里都站不下,安今就把课堂搬到了草原上。 她坐在草地上,一群孩子围着她,皆是捧着脸,满脸期待的样子。 里面有不少熟面孔,是曾经跟着安今一起萨满在的毡包里面学习的那些孩子。 “阏氏,阏氏,今天讲什么故事啊?” 一个只有三岁左右的小女孩跪在她脚边,抬着红彤彤的小脸问道。 安今笑着将她揽在怀里,“讲个治水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天下洪水泛滥……” 孩子们立刻安静了下来,连一向最调皮的那个都屏住了呼吸。 安今通过大禹治水的故事教他们责任和担当, 又讲了孔融让梨教他们谦让,最后讲了凿壁偷光,激励孩子们即便在艰苦的环境下也要好好学习。 她一讲直接讲到了散学,大一点的孩子意犹未尽,而她怀里最年幼的小托娅都睡着了。 安今小心翼翼将小托娅抱给她的哥哥,教他带她回家。 等孩子们走后,安今转身就撞进了一双淡碧色眸子里。 他站在不远处,含笑地看着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凛。” 安今走过去,见他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看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拓跋凛失笑,俯身在她面上亲了一口,“只是突然感觉我们未来的孩子一定会很幸福。” “为什么?”安今歪头道。 “因为她有一个很好很好的阿母。” 他的童年太过短暂,拓跋凛已经忘记了自己阿母的模样,只依稀记得她抚在他头顶时的温度。 方才其其格抱着小托娅那一幕,无比契合幼年的他对阿母的想象。 在他模糊的印象里,阿母就是这般温柔。 安今眸光柔和了下来,牵起他的手,“那还不够,你这个阿耶也要很好很好,孩子会幸福。” “那当然,我会打很多很多猎物,教她骑马,拉弓打猎。” 说到这里,拓跋凛眼里的幸福几乎要溢出来—— 接下来,安今每天都会分出些时间给孩子们上课。 这日安今正在毡包里挑选从商人那里换来给孩子们启蒙的书籍,一个中年女子拉着女儿哭天抢地的闯了进来。 “阏氏,你可要为我女儿做主啊,她被人欺负了,都怀孕四个月了,要不是我发现她肚子大了,这死丫头还想瞒我呢。” 安今顿时放下了手里的书籍。 这对母女她记得,是当时一起逃难的刘氏一家人,小女儿刘杏才及笄不久,生得清秀,脸上抹了灰,才平安逃到了边境北地。 她定眼望去,刘杏就跟着她母亲后面,头都不敢抬,宽松的襦裙都掩盖不住肚子上凸起的弧度。 安今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走过去拉住杏儿的手,尽量柔声道:“杏儿不要怕,这孩子是谁的?要是你真的被欺负了,我会为你做主的。” 刘杏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温柔美丽的阏氏,眼里的情绪极为复杂,有愧疚、还有些不安。 她面上满是纠结,半响才支支吾吾开口道:“是王的。” 第180章 第180章和亲公主X半路截胡的草原…… 闻言安今足足愣了几秒,但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两人一直在一起,她一点都没有发现拓跋凛有什么异样。 而且他一直是喜怒浮于表面的性子,若是真的不小心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也早该看出来了。 她慢慢放开了拉着刘杏的手,“你为什么说这个孩子是王的,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 刘杏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肩膀不受控制地抖动,“是在四个月前一次篝火晚会后,他把我拖到了草丛里……” 像她们中原人是不参与部落的篝火晚会的,但也是会到现场帮忙,做的一些烤肉的活计。 当时篝火渐渐熄灭,大家陆续离开,而她正在打扫场地,突然一双手将她拖入了不远处的草丛里,接下来的事,她根本不敢回忆。 马春花恨铁不成钢的拧了一下女儿的胳膊,“你这死丫头,张嘴是干什么的,你不会拒绝吗?” 母亲的责怪,让刘杏压抑了四个月的心彻底崩溃,“他是王,我不敢啊。” 她害怕她的反抗会换来驱逐,害怕他们一家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安身之地。 她知道是阏氏接纳了他们,他们才能到部落里安顿了下来。 她也知道阏氏和王的感情很好,哪怕第二日满身伤痕,她也不敢和任何人说,害怕因为自己,毁了阏氏现在安稳幸福的日子。 她都已经打算自己硬生生地咽下了这个苦果。 可是她没想到她竟会怀孕。 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她这几个月来反复问自己。 她不想破坏了王和阏氏之间的感情,可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等到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瞒不住了,才崩溃地向母亲坦白,然后就被拉到了这里。 看到阏氏后,她还是忍不住羞愧,自厌。 哪怕她是被迫的,对于阏氏而言,也算是恩将仇报了。 或许阏氏在心里懊悔自己引狼入室吧。 “你这还没嫁人呢,这可怎么办才好。” 马春花虽是说着女儿,眼神还往安今那瞥。 她女儿都这样了,她必须得给女儿讨个名分来。 如果女儿真的跟了这个胡人的王,倒也是个好去处。 安今能听懂马春花的言外之意,但见刘杏崩溃大哭的样子,更倾向于这里面是有什么误会,而非是两人故意设局。 她轻叹,给刘杏递了一方手帕,尽量委婉轻柔,不带任何质问和攻击道:“你是怎么笃定那人是凛的,你看清他的脸了?” 安今虽然不能具体地记得四个月前某一个晚上,拓跋凛到底做了什么,但总觉得他不会干出这种事情。 “我没有看清,当时很黑。” 刘杏神情恍惚,“不过他自己亲口说的,他是王。” 安今听到这里,基本已经可以判断,她是被不知道哪个混蛋给骗了,但自己要是跟她那么说的话,恐怕她会不信…… 安今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一道介于少年和男子之间清朗的嗓音陡然响起。 “其其格。” 拓跋凛兴高采烈地采花回来,一掀开帘子,发现家里还有生面孔,心里不免疑惑。 或许因为自己的妻子怀孕了,他对这方面也很敏锐,一下子就注意到那个差不多怀孕三四个月的女孩。 不过他也没在意,还以为又是来找其其格寻求帮助的中原人。 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目光扫过时,对方的身形猛地抖了一下。 “凛,你回来的正好。” 安今还是绝对有必要叫当事人对峙一下,她将刘杏拉过来,“杏儿,你仔细辨认一下那晚真是凛吗?” 之后她对拓跋凛道:“她说她怀的孩子是你的。” 拓跋凛脸上的笑容一点点龟裂,“怎么可能?我都不认识她!” 刘杏马春花才来部落大半年,又没有系统地学过胡语,只能听懂一点点,作为日常交流的话。 看到他这副着急的样子,都以为是不想承认这个孩子。 拓跋凛拉着安今的袖子,焦急解释,生怕她误会伤心,“其其格,你相信我,我向天神发誓,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若说之前安今还是得有一两分害怕刘杏说得是真的,但见拓跋凛这副样子,也算是彻底放心了下来。 安今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他先别慌。 随后对刘杏道:“王说四个月前欺负你的不是他,你再仔细想一想那个人有什么特征?” 刘杏脸色苍白,怎么可能不是王呢?那又是谁? 她死死盯着他的身形,之前她从来没有近距离见过这个胡人的首领,事情发生后,也只想着躲开他。 现在仔细一瞧,绝望的发现两人好像确实有些不同。 王好像更高一些,也更健硕一些。 刘杏迷茫害怕的同时,心里不免又多了几分庆幸。 不是王就好,不是王就好,她没有破坏阏氏和王之间的感情。 马春花倒是有些急了,“怎么可能不是王的?” 在她眼里,女儿嫁给王,自然是比其他胡人要好。 而且她可是知道的,这胡人不分妻妾,她的女儿这肚子还比阏氏大了几个月呢,这可是王的头一个孩子。 到时候看谁还敢瞧不起他们。 “娘,我们走吧,真的不是王。” 原本见她们执意攀扯他,拓跋凛眸光发冷,听到这话才稍稍缓和。 安今拦住了她,“杏儿,你既然是在部落出的事,我们自然要给你个交代的。” “凛,把部落里的男子都召集到祭坛吧,我们必须要把那个人揪出来。” 拓跋凛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好。” 他也想知道,是谁敢冒充他的名义搞出了这样的事。 等拓跋凛去召集族人了,安今又用中原话把两人的打算说了出来。 马春花本不想这样兴师动众,怕影响女儿的名声,但是想到女儿都这样了,当务之急还是需要先找到那个男人负责。 “杏儿,你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形,如果到时没人承任的话,还是需要你去指认,不过你也不要害怕,做错事的不是你。” 安今知道等会叫刘杏儿当众指认那种事,可能会对她造成二次伤害,可现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刘杏眼里的泪意又涌了出来,翕动的唇瓣发出了破碎的声音,“谢谢你,阏氏。” 发生了这样的事,连她的母亲都在怪她,只有阏氏告诉她,说不是她的错。 明明是她闹出来那么大的笑话,甚至还荒唐地说这个孩子是王的,阏氏不仅没有心生芥蒂,到现在还在为她着想。 等安今带着安抚好的刘杏到祭坛时。 拓跋凛站在祭坛上,目光一一扫过底下的人,“四个月前的篝火晚会,是谁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还不负责,给我自己站出来。” “不是我啊,我早早就回去了。” “也不是我。” 这种事就算发生在他们草原,也是非常无耻下流的行为,大家纷纷否认。 而在人群里显得略微有些瘦小的图门,见到大着肚子的刘杏,面上闪过些心虚,但更多的是喜意。 那日他喝醉了,才干了糊涂事,清醒后他害怕惩罚就偷偷溜走了。 他也笃定中原女子面皮薄,不敢声张,只想当这事没发生过。 而现在败露了也没啥。 虽然可能会被王训斥几句,但还能白得个媳妇孩子,怎么都不算太亏。 他清了清嗓音道:“是我,我当时有些喝醉了……” 言语之中,不仅没有丝毫羞愧,反而像是出列领什么荣誉勋章似的。 刘杏看到这个男人顿时脸色苍白如纸。 见找到人了,拓跋凛的一腔怒意也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他走下来,攥着他的衣领,将人拎了起来。 “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她会误会这个孩子是我的?喝醉了就认不清自己是谁了吗?” 他要真的喜欢人家女孩不会去追求吗,怎么能强迫呢?还用他的名义。 一想到这,拓跋凛心里只觉像是吞了苍蝇般的恶心,想杀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而且其其格还怀着孕呢,要是误会伤心了怎么办? 众目睽睽之下,图门一张脸涨得通红,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草原上的姑娘一向喜欢魁梧健硕的男子,他这种是最不讨喜的,都到二十多了也没有姑娘愿意跟他。 他不由把注意打到部落里那些逃难来的中原女子。 胡人男子大多都喜欢中原柔美的女子,但是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中原女子是不会接受胡人男子的。 嫁给部落男子的,要么就是没有家人了,要么就是寡妇,像刘杏这样跟着家人一起过来的,是绝对不会接受胡人男子的。 接连被拒了几次好意,他不免恼怒,再加上那晚喝了一点酒,见到刘杏一个人在收拾残局,不由歹心一起,就像人拖到了深草里。 因为当时她挣扎的厉害,他险些都控制不住她了,心里也有虚荣心,谎称他自己是王。 然后她果然就不挣扎了。 不过这些图门哪敢承认,张口就来,“这我哪知道,指不定是她看不上我,想攀附我们英明神武的王。” 闻言刘杏气得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图门试图揭过这件事,对刘杏道:“既然怀了我的娃,那就跟我回去吧,我打猎的本领也不错,能养得起你们娘俩。” 听到这种言论,安今心里不由也一阵恶心,“凛,部落那么多女子,不能助长他这种风气。” 拓跋凛自然也知道这件事的恶劣程度,也打算严惩这件事。 他一脚揣在图门的腿弯,让他跪在祭坛下,“你做出那种令人不齿的事,今日在天神见证下,受五十下鞭刑才能赎罪。” 图门脸色突变,连连求饶,“王,放过我吧,我没打算不负责。” 随后又对刘杏道:“快帮我求求情啊,我要是被打废了,怎么养你们娘俩。” 安今凛声道:“即便有受害者的原谅,也不能减轻你的罪行。” “况且她也不一定会原谅你。” 安今望向身旁六神无主的刘杏,“他会受到惩罚的,但之后的事也需要考虑,杏儿,你要嫁给他吗?” 这个世道,不管在草原上还是中原,都是对女子比较苛刻的,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大多数只能捏着鼻子嫁了。 可安今还是想问一下。 马春花也看不上这种女婿,可只能拍着大腿,“不嫁给他还能咋办?” 安今充耳未闻,只握住杏儿颤抖的手,“杏儿,你不要害怕,你只管告诉我,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你若不愿意,我保证他不会再骚扰你,你和你的家人都会在部落里安安稳稳地继续生活下去。” 感受手上温柔的力量,刘杏没再发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紧了安今的手。 她眼里流着泪水,但是语气却无比的坚定,“我不愿意,阏氏,我也不想要这个孩子。” 安今尊重她的任何选择,但是还是会把利弊放在她面前,“这个孩子已经四个月大了,如果强行打掉会对你的身体伤害很大,你自己考虑清楚。” 刘杏疯狂摇头,眼泪愈发汹涌,“我不要它。” 她是被强迫的,她凭什么要嫁给那个无赖,凭什么要生下这个孩子? 如此安今倒是放心了,带着她去萨满的毡包。 见她们离开的身影,图门突然升起一股恐慌,“王,刘杏已经是我的女人了,还怀着我的孩子,阏氏要带她去哪?” 拓跋凛现在倒是能听懂一点中原话了,拿着腰间的马鞭抽了图门一下,“这个孩子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人家不要也是你咎由自取。” “好好赎你的罪,人家以后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要是被我发现你再骚扰她们一家,我会将你驱逐部落。” 拓跋凛叫了两个人压着图门,自己亲自施刑,还让部落里的所有男人观刑。 想到其其格自己还怀着孕就要处理这些糟心事,他下手一点不带心慈手软的。 最后图门被打的奄奄一息,拓跋凛对着众人道:“不管是我们草原上的姑娘,还是收容在部落的中原姑娘,你们若心仪,大可以去追求,如果像他这种强迫,也是这般下场。” “若再以喝醉了之类的话推诿,罪加一等。” 怕有什么忌讳,刘杏对安今再三表达了感谢后,选择自己去萨满那领了堕胎药。 对于今天的事,安今很意外刘杏在这个时代下,能做出这样的选择,晚间在编写游记时,不免将此事也记录了下来。 她隐去了受害者姓名经过,只书写了迫害者的罪行和惩罚,从而警戒姑娘们若是遇到类似的事,都可以自己大胆选择。 不幸只是一时的,不要因此搭上自己的后半生。 后来这本游记不仅记载了北地部落的人文地理、民族风俗,还体现了氏族原始的习惯法,成为后世研究民族文化的重要典籍。 刘杏修养了许久,安今怕她再被图门骚扰,便经常去看望她,一来二去两人相熟了许多。 偶然得知她略认得几个字后,安今就让她和胡人的孩子一起上课。 刘杏儿学得很认真,看安今的眼神也愈发崇敬。 “阏氏,你真的是在部落长大的吗?我觉得你比我们之前村里的秀才懂得还多。” 安今动作微顿,这点她好像确实无法解释,只是道:“因为我们有个博学的萨满。” 好在刘杏也没再问。 日子一点点过去,很快又到了寒冷的冬季。 180-190 第181章 第181章和亲公主X半路截胡的草原…… 万里草原变成了雪原,他们部落靠着的河流也结成了厚厚的冰。 等安今度过最危险的头三个月,胎像坐稳后,部落又开始了搬迁。 安今现在不能骑马,而是跟着孩子们一起骑在温驯的驯鹿上,浑身裹得格外严实,脖子缠着貂尾围脖,头上带着毛毡帽,帽子边缘还垂着柔软的绒毛。 驯鹿身上也披着厚实的虎皮,正是他们在桦树林遇到的那只。 驯鹿虽然走得速度不快,但是寒风刮过来还是像针扎一般刺痛。 好在安今的装备抵御了大部分寒冷,她手上都戴着手套,现在的手套并不像现代做的那般精细灵活,而是非常的粗糙,只能让她虚虚握住鹿角,平稳身形。 之前中原来的灾民大多数都不会骑马,也是骑着驯鹿跟在她后面。 在刘杏的事之前,一些中原女孩多多少少都受到了部落里胡人的骚扰,在图门得到惨痛的惩罚后,她们的处境都好了许多。 她们也都知道,她们能在部落安稳待下去,是因为她们有一个同为中原人的阏氏。 所以不管在部落的篝火晚会上,还是迁徙路上,只要是安今出现的地方,她们都下意识地围在安今身边,好像这样自己就能安全几分。 长长的队伍在雪原上留下来蜿蜒的痕迹。除却寒风声,鹿角上的铜铃声,队伍里偶尔还会传来几声压抑的哭声。 “爹……” 中原人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北地的寒冷,搬迁的路上都很不好受,有些年迈的老人甚至撑不过这个冬天。 部落前行的脚步,不会因任何逝去的生命而停留。 多停留一会就多一份危险。 他们生在草原,吃在草原,讲究天葬,不会刻意处理尸首,认为□□回归自然,等来年开春被飞禽鸟兽食用,这样灵魂就会得以转世。 而一向信奉入土为安的中原人无法接受这种理念,他们明明逃避了战乱,躲避了饥荒,没想到却死在了北地的寒冬,不由悲从中来,低声哭泣为亲人哀悼。 等到天色渐渐暗下来,队伍停了下来,大家开始分工行动,一部分开始搭简易帐子,一部分点起篝火,准备晚上的食物。 安今没有参与大家篝火晚会,她现在有孕在身,不免觉得有些精力不济,在哈雅帮她搭好帐子时,她就先进帐休息了。 她这边刚铺好狍皮褥子,那边原本在队伍最前方领头的拓跋凛就来找她了。 他掀开帘子,冲她晃了晃手里拎着的几条鱼,淡碧色的眸子亮晶晶的,“其其格,我们今天吃烤鱼。” 外面很冷,他说话时带着明显的哈气,等走近,安今甚至能看到他长睫下结着细碎的冰晶。 安今微微抬手,冰霜在指尖融化,“河都冻住了,哪来的鱼?” 轻柔的触碰让拓跋凛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反正不是我卧在冰上,它自己跳出来的。” 安今怔了一下,随后无奈地笑了。 她在路上为了哄孩子们讲的卧冰求鲤的故事,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他知道了。 安今拉起他的手检查,果然关节处一片通红,还隐隐泛着血渍。 她微微蹙眉道:“下次不要去了,还有这么多牛羊肉,又不是实在没有吃的,何必受这个罪?” 拓跋凛收回手,“我没事,正好给其其格换了口味。” 说完他就兴致冲冲地跑到外面烤鱼了,然后细心地剔去了鱼刺,才带进来喂给安今。 牛羊肉吃多了,陡然吃到鲜美的鱼,安今胃口也好了许多。 晚间寒风裹着雪粒子打在帐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安今坐在床上,拓跋凛跪坐她身侧,小心地摸了摸她的肚子,抬眼望着她,“孩子还乖不乖?其其格在路上会不会很难受?” 今年比起往年来说,并不算太冷,却是拓跋凛最担心的一个冬日。 安今眸光温柔,摇头,“不用为我们担心,我和孩子都很好。” 在部落里这一年多经常外出跑马,安今现在的身体也比原先好了许多。 即便有孕了,她也没有丝毫不适应,反而她还吃胖了些。 拓跋凛稍稍安心,但看到她眼底的疲色,不由闷声问道:“其其格,若是在你们中原,你是不是就不用像这样辛苦的跑来跑去了。” 部落里的那些中原人都很不适应他们部落的搬迁,一路上他听到了太多压抑的哭声,也见了很多张害怕恐惧的面容。 他能打很多的猎物,能破开冰层捕鱼,能找到宜居的草场,但是他也会忍不住想,其其格要是在中原就不会需要这些了。 安今摸了摸他低垂的脑袋,声音轻柔,“中原现在也很乱,为了争夺地盘战争四起,而北地虽然寒冷,但大家有果腹的食物,能围着篝火跳舞,这样已经很好了。” “要不然部落里也不会逃来这么多中原人了,他们也不会选择在这里留下。” 安今慢慢捧起他的脸,对上他的眸子,认真道:“还有,凛,你要相信你的孩子,她没那么脆弱,她会很坚强的。” 拓跋凛神色动容,一下子抱紧了她,“好。” 北地的冬天漫长寒冷,但是总会有过去的时候。 寒冬过去,部落的生存危机解除,安今的草原课堂重新开启。 然而等她月份大了,她就把一部分教学任务转交了刘杏。 刘杏现在一边负责教中原人胡语,帮他们更好的融入部落的生活,一边又教着胡人孩子们中原的文字和语言。 而安今跟着哈雅学着做了许多孩子的小衣,等着肚子里的孩子出生。 到孕晚期,安今的胎动愈发明显。 每次拓跋凛伸手感受到这个孩子的存在,都忍不住雀跃心喜。 “她一定是个很活泼的孩子。”拓跋凛笃定道。 “其其格,你说她会喜欢和我一起骑马打猎吗?” 安今月份大了就愈发不爱动,专心编写着她的游记,耳边听到他的碎碎念,不由回道:“会的,到时候你要好好教她。” 在原剧情里小反派就很不喜欢宫里的繁文缛节,她喜欢去皇家猎场围猎,当然这也成为了镐京中人攻击嘲讽她的一点,说她粗俗,野性未消。 闻言拓跋凛愈发开心,“好,其其格教她读书写字,我教她骑马打猎,她一定会是草原上最优秀的孩子。” 北地的夏天并不炎热,而今年却不同寻常。 草原在烈日炙烤下慢慢变得枯黄,这时大家才意识到好像已经很久没有降雨了,甚至河流的水位也在不断下降。 牛羊无精打采地啃食着稀疏的枯草,日渐消瘦。 大家都知道这是干旱年的先兆,心里不免有些焦虑。 而拓跋凛也是十分恐慌,没有人比他更害怕干旱。 他很害怕,害怕这是上天要夺走他一切的预兆。 安今能明显感觉到拓跋凛的不安和恐惧,这次的干旱并不严重,几乎是在他们孩子出生的差不多时候,就会降下一场雨,到时草原会重新恢复生机。 不过只是言语的安慰对于拓跋凛并没有什么用。 很明显,他六岁那年的干旱给他造成了极大的阴影。 拓跋凛几乎每天都会去打猎,将所有的猎物都献给天神。 而萨满也是一次次开启祭坛,祈求天神降下甘霖。 安今发动那天,草原上的天色很阴沉。 因为她即将临产,拓跋凛没有去打猎,一直都在陪着她。 安今羊水破的时候,他也是最快发现她的异样,迅速地把她抱到了早就搭建好的产房。 阵痛刚刚传来,就被系统屏蔽了大半,故此安今此时的意识倒还清醒,也能明显感觉到抱着她的手颤抖地厉害。 “其其格,你不要害怕。” 那边哈雅也急急忙忙地将萨满带了过来,“王,你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了。” 按照草原的规矩,男人是不能进产房,而胡人女子一般也很忌讳帮别人助产,据说这样会使自己丈夫早死。 不过哈雅本就是个寡妇,况且王和阏氏对她恩重如山,她完全不在乎这个。 拓跋凛也是不管不顾,拉着安今的手,眼里闪了些泪光,“我不走,我要陪在其其格身边。” “没事,凛想留在这就留吧。”萨满开口道。 然后她将供奉在祭坛上的一段经幡盖在安今的产被上,“孩子,不要害怕,天神会庇佑你的。” 哈雅是有过生产经验的,安抚安今的同时,教她怎么用力。 安今在孕期调养很好,再加上这具身体本就十分健康,所以生产的过程也十分顺利。 很快,婴儿的哭声就在产房里响起。 哈雅笑着用布将刚出生孩子裹好,“恭喜王和阏氏,是个漂亮的小公主。” 拓跋凛只关切地看着安今,“其其格,你怎么了?” 安今耳鬓间发丝有些汗湿,虚弱地笑了笑,“凛,我没事。” 产房几人不知道的是随着孩子的一声啼哭,草原上空积郁雨云开始撕裂,雨丝穿透蒸腾的地气,滴落在干枯的草场。 豆大的雨点砸在毡包上时,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胡人纷纷从毡包里出来,见到外头果然是下雨了,他们顿时欣喜若狂,跪在草地上,伸手捧着雨水。 “下雨了,终于下雨了。” 萨满听到雨声和外面的欢呼声,惊讶不已。 她望向了刚出生就不同凡响的孩子,叹道:“这个孩子为部落带来了甘霖,在未来她或许能带着我们部落走向另一个巅峰。” 其其格平安生产了,他们有了一个女儿,外头也下雨了,干旱不会再发生。 接二连三的喜讯几乎冲昏了拓跋凛的头脑,整个人反应都十分僵硬,之后不由拉着安今的手,喜极而泣。 外面的胡人知道是小公主为他们带来了这场雨后,他们一起在雨中跳舞,庆祝这个为他们部落带来了希望和好运的孩子降生。 第182章 第182章和亲公主X半路截胡的草原…… 镐京。 琼元正眉头紧蹙看着前方传来的战报,忽然一阵心悸,他捂住胸口软倒在座椅上。 “元儿,你怎么了?”周太后微惊。 她上前几步,想扶起皇儿唤太医。 而琼元拉住周太后的袖子,惊慌道:“母后,好像是琼华出事了,我感应到了,一定是琼华出事了。” 提到她那不知所踪的女儿,周太后的眼眶也慢慢红了。 她这两个孩子是双生子,从小到大,他们之间一个受伤,另一个都会有感应,所以感情也格外深厚。 可一个孩子已经生死不明了,周太后只能安抚现在这个,“华儿是不可能突然消失的,既然不是被魏国掳了,那必然是齐国使了手段,只要大周一统,我们总能找到她。” 胸口的闷痛只持续了一会,琼元神情恍惚,“真的吗?”—— 草原的这场雨持续了三天,河流水域上涨,干枯的草原充满焕发了生机。 大雨归后,部落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这也是为她举办的命名仪式。 月色朦胧,拓跋凛意气风发,一手牵着妻子,一手抱着孩子慢慢走到火塘。 安今穿着正式的胡裙,额间带着松石额饰,火光照亮她精致柔美的眉眼。 虽说是刚生产完没多久,不过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奶,安今倒也不用每隔一个小时就要起来喂奶,神情不仅没有丝毫憔悴,反而透着一股温婉。 胡人齐声唤道:“王,阏氏。” 原本乖乖窝在阿耶臂弯的孩子,像是被吵醒似的,睁开了眸子。 她小小的一团,肌肤粉嫩,那双碧色眼眸半睁半闭,像是藏着两汪揉碎的春日湖水。 一人惊呼道:“你们看,小公主的眼睛。” 几天时间,孩子就长得白白嫩嫩了,她的肤色和五官更像安今些,却遗传了和他父亲一样的眸子。 “小公主一定能继承王的神力,延续部落的荣光。” 拓跋凛看着身侧的妻子,又低眸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心口像是被填满了般涨涨的。 之前在感受到一次次胎动时,他对这个孩子还没有太多真切的感受,而在见证她的第一声哭泣、第一次睁眼,从刚出生时他碰都不敢碰这个脆弱的孩子,到熟练地给温奶换尿布。 他才真正意识到这是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是他和其其格的孩子。 拓跋凛抱着孩子,目光炯炯,“这个孩子,她不是公主,是我们部落的王女,也是草原下一个的王。” 他和其其格或许可能还会其他孩子,可再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一样满足了他的全部期盼。 虽然部落从未有过女首领,但没有一个人不服,皆是振臂欢呼。 听着大家的欢呼声,安今眉眼柔和,指尖抚过女儿柔绒绒的胎发。 她有着和她父亲一样的眸子,在中原被认为是异族的标志,在他们草原却是王的象征。 安今没想到女儿的出生如此巧合的赶上了这场雨,还叫大家以为这场雨水是她带来。 不过如此也好,想必以后部落的人也能更信服她。 她也希望这一世的女儿能在这片土地上自由热烈的长大,和他父亲一样,成为草原上的苍鹰。 在这场命名仪式上,安今和拓跋凛给女儿起名为拓跋明珂,但是草原上的人更喜欢叫她阿如拉,在胡语中意为“神圣的祝福”,象征着被上天庇佑的幸运。 之后小明珂收到了不少大家送来的礼物,部落里的中原人也送来了用红绳编织的平安结。 安今将女儿放到床上,给她的右手戴上萨满送的刻有部落图腾的银镯,左手戴着中原人送的平安结。 然后又亲了亲女儿软乎乎的面颊,希望她在未来能处理好两族的关系,不会再引起胡汉之争。 她俯身时,辫子垂落,小明珂无意识地抓出了她的辫子,越握越紧。 “哎呀,阿如拉不要抓阿母的辫子。” 一旁正温奶的拓跋凛看到这一幕,连忙把安今的辫子从女儿手里解救出来。 安今捏了捏女儿的小手,“小调皮鬼。” 小明珂有没有继承她父亲的神力,安今不知道,但她的力气确实比普通孩子大些。 安今将女儿哄睡后,把她放在摇篮里,身后就突然贴上了一副炙热的身体。 他双手揽住安今的腰,脸埋在安今的颈间,像是小狗一样蹭来蹭去。 安今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怎么了凛?” 拓跋凛扭过头来,在安今唇边偷亲了一口,笑得明媚,毫无阴霾,“其其格,我感觉自己好幸福,你和阿如拉都是是天神赐予我的最大的礼物。” 安今笑了笑,说不定还真是天神的功劳,谁叫他偏偏那个时候闯进了中原领域的山洞。 如果没有他,原身的命运也该大不相同了。 由于哈雅也要照顾自己年幼的孩子,并不能时时来,照顾小明珂的任务也就落在了拓跋凛的头上。 他现在连打猎都不去了,每天陪伴着妻女,照顾孩子也愈发得心应手。 他每次清晨给女儿擦脸,有些粗粝的指腹擦过小明珂娇嫩的脸颊时,小明珂就会咯咯笑起来。 然后安今被女儿吵醒,小明珂就会挥舞着小手想钻到她的怀里。 拓跋凛拿着帕子,不满道:“阿如拉更喜欢其其格。” 安今见到一副伤心吃醋的样子,眉眼含笑,正欲安慰他,结果他就笑呵呵地俯身下来,在她面颊亲了一口,“我也最喜欢其其格。” 瞧他没个正行,安今不由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还在襁褓里的小明珂不喜欢呆在帐子里,总是会哭闹,哄都哄不好的那种,两人就会抱着她到草原上看蓝天白云,看牛羊吃草。 甚至拓跋凛有时还会抱着女儿去骑马,吹起口哨呼唤赛罕跟在他们身后,每次这个时候小明珂就会笑得特别开心。 冬天搬迁路上,安今带着女儿骑在驯鹿上,小明珂像是袋鼠一样,裹在她披着的狐裘里,只露出一双清透圆润的碧色眸子。 即便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她也很少哭闹,只是好奇地望四周看。 她这副可爱乖巧的模样,叫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去逗她。 队伍休整时,小明珂坐在安今腿上,大家总是围着她身边跳舞,要么就是敲着羊皮鼓为她歌唱。 这也是部落里第一次在搬迁路上,没有压抑和绝望,而是一路欢声笑语。 又是一年春天,积雪融化,滋润了草原。 现在小明珂也快三岁了,也愈发调皮。 安今见外面天气好,本想带着孩子在草原上多练习走路和跑步,小明珂非要骑在小羊身上。 她穿着驼色的小皮袄,乌亮的发丝被串着红珠的绳子编成三条小辫,嘴角还留着晶莹的口水,看着格外可爱,“阿母,羊……” 安今给她擦了擦口水,柔声和她商量道:“玩够了就下来吧。” 小羊虽然不高,也温顺,但安今也不可能放心女儿一个人在上面带着,只能在一旁护着她。 小明珂耍赖似的瘫在小羊上,双手抱着羊肚,嘴里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再说什么。 零到三岁正是孩子语言学习能力快速发育的阶段,安今是中原话和胡语一起教的,所以小明珂说话也要比寻常孩子要慢上一些。 现在快三岁了,也只会喊阿母阿耶,和一些简单的字词,还不太能完整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见女儿不愿下来,安今只能宠溺又无奈地陪着她。 没过一会,安今就注意到前方一群人朝她走来,都是之前逃到的部落里的中原人,刘杏也在里面,她被自己母亲马春花拉着,神色还有些不忿。 安今见到那么多人中原人一起来找她,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恶行的事件。 等他们走近,安今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 这些中原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率先开口。 安今心里不由更加疑惑。 刘杏摔开母亲的手,愤愤道:“阏氏,他们忘恩负义,听说那些商人说外面的战事已经停了,就都想着重新回到中原。” 几人被说得面色有些羞愧。 马春花心里暗骂这孩子死心眼,要是能离开肯定是要离开的啊。 她女儿年纪也不大,离开了部落,没有人知道她没了清白还堕过胎,说不定还得能再找个好人家。 闻言安今怔了一下,也知道应该是大周统一了。 她温声道:“谈不上什么忘恩负义,虽然部落给了你们居所和食物,但是你们也为部落提供了劳动,这里离中原并不远,如果你们想离开,随时都可以。” 中原人皆是一愣,没想到能那么轻易的离开。 虽然他们在部落也还算安稳,但在异族之中总是让他们觉得心里没有根儿。 再加上听到了商人们说,现在大周已经统一了,还打算重新给百姓们分地。 他们本就认同自己是周民,如今天下安定,他们肯定更想回去,除了无依无靠,已经嫁给了部落男人的女人,没有人不想离开的。 他们甚至想过,要是部落不放人,就算是逃跑也要回去。 可如今阏氏那么好说话,反而叫他们无比羞愧,不由再三向安今表示感谢。 刘杏面色纠结,有些不愿离开,阏氏帮了她那边多,还教她读书写字,可她并没有帮上太多忙就要走了,让她觉得自己愧对了阏氏的栽培。 但是她的家人执意要走,她也不可能一个人留在这。 安今看懂了杏儿的纠结,冲她笑了下,“杏儿,你跟着家人们回去吧,或许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她的游记历经四年终于编纂好了,被她取名为《胡帐尘烟录》。 在他们临行前,安今抱着小明珂去送了他们一程,把这本游记交给了刘杏,表示希望她能把这本游记带到中原的书肆。 刘杏像是接过什么神圣的使命,郑重道:“阏氏放心,我一定会的。” “再见了,阏氏。” 她又亲了亲小明珂的脸,轻声道:“再见了,可爱的阿如拉。” 小明珂眨了眨碧色的眼睛,有些茫然,她现在还小,并不清楚什么是分别。 安今笑着拉着女儿的小手,朝她挥了挥手做告别。 部落里这些中原人的离开,并没有部落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与中原人交换货物的任务又重新回到了胡人自己手里,不过有了那些中原人的经验,他们已经不会轻易被商人坑骗了。 而在小明珂刚过完三岁生辰,部落发生了一件大事。 经常去和商人换货的族人都失踪了。 第183章 第183章和亲公主X半路截胡的草原…… 安今知道部落有人失踪后,心里渐渐升起一股不安,毕竟现在也正是原剧情陆沉舟带兵闯进草原,拓跋凛身死的节点。 她不由劝拓跋凛加强部落的巡逻。 拓跋凛也很重视这件事,禁止族人再去与商人接触,而他孤身骑马到了边境的山林,本想探查失踪的族人,却意外发现山林里驻扎了中原来的军队。 在很多年前,部落在冬季会骚扰周边村落时,中原偶尔也会派兵前来震慑他们。 不过现在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去侵扰中原百姓了,但失踪的族人和这些人有关。 拓跋凛神情严肃,他不知道这些中原人意欲何为,但他必须提前防范,回去就召集了部落里所有的勇士。 他们都没有再去打猎,大部分驻守在毡包附近,守护着部落,小部分在草原四周巡逻。 接下来几天,那边都没有动静,像是在等什么。 那些失踪人的家人日日哭泣,为他们担忧,拓跋凛也不能放任族人不管,他正欲带着部落的勇士去和中原军队谈判。 这时最先失踪的人回来了。 他身上没有伤,是特意被放回来传话的,说如果他们想让其他族人回来,就要放了他们的琼华公主,不然中原的军队会踏平草原。 虽然平和了许多年,但是胡人骨子里都有好战的血气,闻言皆是无比气愤,“欺人太甚。” “王,我们不怕打战,那些中原人真是太嚣张了,大不了就打,把我们的族人抢回来。” 部落里的人自然恼怒中原人的挑衅和嚣张,但也又有人疑惑。 “不过他们要的琼华公主是什么人,哪来的什么公主?” “难民里还能有公主?再说他们不都已经回去了吗?” 琼华? 拓跋凛无意识地念出这两个字,顿时脸色煞白,转身往自己毡包的方向跑。 “王?” 大家都有些发懵,他们正火热朝天讨论要不要打,结果他们的王走了。 但也有人忽然想起来,王的阏氏好像也是个没有来历的中原人…… 兽皮帘被掀起,悬挂着的铜铃发出刺耳的声响。 毡包里,小明珂软呼呼的小脸趴在安今胸前,安今轻轻地拍打着女儿的后背,哄着她睡午觉。 听到动静,原本小明珂阖上的眼睫颤了颤,安今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不过还好女儿的呼吸依旧平稳,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安今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将她放到床上。 “凛,你……” 安今本欲责怪罪魁祸首,回眸见到男人面色苍白,失魂落魄的样子,又顿住了。 “凛,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安今担忧道。 拓跋凛神情恍惚,猛地上前抱住了她,力气大的像是要把她揉进骨髓里,开口却是沙哑的哽咽声,“中原派来了军队,他们抓了我们的族人,说是用他们的琼华公主来换。” 安今心里微怔,在几天前,她心里就隐隐有了猜测,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那么快。 这一世,她即便没有接触过大周的探子,大周的人还是找上门来了。 拓跋凛慢慢松开她, 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水光在他泓碧水般的眸子里碎成星光,瞧着人心疼。 “其其格,你是有家人的对吗,你不是被遗弃的?” 她不仅不是被遗弃的,还是大周尊贵的公主。 拓跋凛忽然想到最初其其格好像就不喜欢他,他给她食物,她还往他身上吐,来羞辱她。 那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呢? 好像是他说他不会放她离开开始。 所以是从那时,她就认定自己无法离开草原了,才会留在他身边的吗? 拓跋凛神情崩溃,无法接受自己在其其格心里从一个拯救者变成了掠夺者的形象。 他不明白上天为什么总是在他最幸福的时候,给他开这样的玩笑。 安今望着他心碎的眸子,心脏也跟着揪痛了一下。 她轻轻捧起他的脸,温热的气息落在他的脸颊上,“凛,我是有家人的,但也确实被遗弃的。” 拓跋凛怔怔地望着她,他不明白。 安今温柔而坚定道:“如果没有你,我或许会被野兽吃掉,或许要被迫嫁给一个比我父亲还大的乱臣贼子,然后价值利用完,被悄无声息地杀掉。” 齐王狼子野心,只怕将琼华嫁过去,一旦诞下孩儿,齐国就会以正统之名,入主镐京,届时齐王不会留下琼华的性命。 而周太后和周王明知齐王图谋不轨,也只能答应和亲,想以此制衡魏国,换大周几年休养生息的时间。 但他们不会允许一个分裂的大周存在,早晚一天,两国同盟破裂,也会向齐国举兵,到时最先死的也只会是琼华这个和亲公主。 不管怎么推演琼华的结局,都找不到任何生路。 “是你走进了那个山洞,让我有了可以选择的第三条路。” 安今娓娓道来,向他坦白中原的事,眼里浮现丝丝笑意,裹着绵密的柔光,“所以我之前说,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拓跋凛的眼睛一点点红了,恼怒那些人那么对她,心疼她之前的遭遇,也有对她缱绻告白的心动。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问出了自己最害怕的问题,“那你会回去吗?像那些中原人一样?” 安今没有瞒他,“会。” 她是不可能一直待在部落,她那个在镐京的王弟和母后不见到她是不会死心的,就算她能带着女儿在草原躲一辈子,她这个任务完成的也不会很好。 部落或许能在他们以及女儿的影响下,不再仇视中原人,但是中原对胡人轻视和偏见,依旧会让胡汉两族之间的矛盾越演愈烈,不知在未来哪个节点就会爆发。 她不能给女儿留下这个隐患。 而且中原还有很多地方喜欢圈养胡奴,这些问题都需要回到镐京解决。 得到这个答案,拓跋凛的眸光彻底黯淡了下来。 安今察觉到他的情绪,凑近他,亲在他的眼角,“凛,我回去只是看望亲人和处理一些事情,草原有你和我们的女儿,这里才是我的家。” 如果可以,安今甚至想带着女儿和他一起回镐京,但是草原离不开他这个王。 而她现在也不清楚周王和太后的态度,让他贸然进京恐怕会有危险—— 山林那边,陆沉舟望着前方始终没有人出现的草场,等得不免焦急。 他再也忍不住,直接拔剑悬在一个面上黥有奴字的胡人,“说,你们的王帐到底在哪?” 大周刚刚统一,不宜再次战事,而且胡人一向凶猛,如果不到最后时刻,他也不想硬来。 可想到他找了足足五年的公主,竟然流落到这些茹毛饮血的胡人手里,他就恨不得直接杀进去。 图门被吓得丑态竟出,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已经离开部落一年多了。” 因为之前的事,他的名声在部落里彻底臭了,草原上的姑娘更是看不上他,中原女子也避他如蛇蝎。 他就想故技重施找一个面子薄,性子没那么烈的,生米煮成熟饭,结果还没成,被人发现了,王也彻底将他逐出了部落。 他没有地方去,独自去丛林里打猎,也是死路一条。 于是跟着中原的商队成了奴隶苟且偷生,机缘巧合之下被卖到了镐京。 而镐京的大街小巷竟张贴着他们阏氏的寻赏榜,他不认识字,一问才知道这是中原的帝王在找自己的同胞姐姐。 他震惊他们王随便带回来的中原女子竟然是中原的公主。 想到自己不过是睡个依附部落生活的中原女人,就要被像个落水狗一样被赶出部落,在中原四处为奴,不由恨意升起,揭了榜说是他们的王把公主掳走了。 图门指着一旁被绑着的几个胡人,“你问他们,他们肯定知道,我们王不会轻易放人的,大人你最好派人攻进去。” 那几个胡人对图门破口大骂,“你个叛徒,草原的罪人,天神不会原谅你的。” 陆沉舟听不懂他唧唧歪歪地说了什么,不过他也并非毫无准备而来,皱眉望向一旁充当翻译的商人。 商人连忙回复,“那些胡人会根据不同的时节搬迁到适宜草场,草场恢复也需要时间,所以他们每年搬迁的地方还不同,他说他一年前就离开了草原,现在也不清楚王帐搬到了哪里,让将军你问那些刚抓来的人。” “还不快问。” “就算你杀了我们,我们也不会说的。” 几个胡人没有一个人屈服,部落里都是他们的亲友,万一王带着人去打猎了,部落里只剩下些妇孺儿童,告诉他们部落的位置,那后果不堪设想。 见问不出来什么,陆沉舟心里愈发烦闷,他的军队驻扎在边境的那片山林里,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胡人想救人没那么容易,同样他们想到草原抢人也没那么容易。 草原是胡人的地盘,没摸清形势前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他们才不得不抓了几个胡人,以此做人质要挟。 可陆沉舟心里也没底,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听说多年前就是横空出现了一个勇猛无比少年,才统一了一盘散沙的草原部落,对于这样的人物,他心里自然忌惮。 就在陆沉舟犹豫不绝时,广袤的草原忽然出现了一个骑着马的身影。 “来人了。”陆沉舟的副将忽然警戒了起来,指挥着架起弓箭。 陆沉舟死死地盯着那道身影,在看到他怀里抱着的人时,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他呵斥道:“弓箭手放下。” 安今已经会骑马了,但还是被拓跋凛抱在怀里,像是在做离别前最后的温存。 而她怀里抱着他们的女儿。 她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柔声商量道:“阿母需要离开几天,等会小明珂先跟阿耶回去好不好?” 安今本想悄悄走,叫哈雅照看一下小明珂,没想到两人临行时,她就突然醒了。 刚午睡醒的女儿格外粘人,安今也只能带着她了。 小明珂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埋在她怀里不说话。 安今远远见山林里立着大周的旗帜,开口道:“凛,就把我放这吧,他们不会伤害我的。” 在原剧情里就是陆沉舟带兵杀了拓跋凛,安今也怕两人碰面起不必要的冲突。 第184章 第184章和亲公主X半路截胡的草原…… 安今下马,脚下的鹿皮靴踩在地上草甸站稳,朝大周立旗的方向走去,随着步伐,坠着璎珞的辫子微微晃动。 看着朝他一步一步走来的身影,陆沉舟握着配剑的手青筋暴起,所有的沉稳冷静崩塌,快步上前。 “将军小心有诈。”副将一惊,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将军那么冲动失态的样子。 陆沉舟却不管不顾,来到了安今面前,单膝跪在沾满露水的草地,尾音微微颤抖,“公主……” 安今看到陆沉舟也不算太意外,毕竟大周能用的将领不多,而陆沉舟又素来有战神之名。 几年沙场让他成熟了许多,五官愈发凌厉,身上带着战场淬炼的肃杀之气。 “陆将军,许久不见,不用多礼。” 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陆沉舟浑身一僵,抬眼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子, 仅五年,却发生了太多事,当年那个喜欢在宫墙下等他,唤他陆哥哥的女孩,现在完全褪去了少女的青涩,穿着繁复的胡裙,发间缀着玛瑙和绿松石,一副胡人女子的打扮,疏离地唤他陆将军。 陆沉舟心脏抽痛了一下,又往她身后看。 看到抱着孩子立在马下的胡人,他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这个孩子…… 她有着和胡人男子一样的碧眼睛,长得却像极了琼华,她的身份显而易见。 陆沉舟忽然有些喘不过气。 那日好不容易解决了魏军,就回去寻她了。 但是她不见了。 他找了她五年,整整五年,无数次命悬一线他都不敢阖眼。 而现在,他找了整整五年的人,流落到了胡人部落,还生下了一个混着肮脏血脉的孩子。 这叫他如何不心痛。 从小到大,他亦兄亦臣,已经习惯了守护她。 如果没有意外,她会成为他的妻子,由他继续守护她一辈子。 可世事无常,最后也是他亲手把推入火坑。 她怨他,他能理解,但是他还是想解释。 陆沉舟声音艰涩,“琼华,我当时很快就回去了找你了,但是你不见了……” 安今的目光落在一旁被绑的胡人,淡淡道:“陆将军,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把这些人放了吧。” 陆沉舟本就是来带她回去的,并不在乎那些胡人。 他挥挥手,叫手下放人。 双方交换人质十分顺利。 而这时安今也注意到了图门的存在,他明显很心虚,不敢抬头看她。 安今本以为自己的行踪,被发现是因为那批回到中原的难民,毕竟他们见过他的脸,如果中原张贴了她的告示,很容易就能知道她在胡人部落。 在放他们回去的时候,安今就会料到有那么一天。 因为她确实也需要回一趟中原,就没有阻止。 但是没有想到透露她行踪的竟然是图门。 好在他一年前就被赶出去了,而安今也没有给周探暴露部落的准确方位,大周的军队才没有像原剧情那样长驱直入进入草原腹部。 安今指着图门,“把他也放回去。” 他做了这样的事,还是交给部落来审判比较好。 图门满脸恐惧,“不,我不回去,大人我帮你找到了公主,我是立了功的,我也是中原的奴隶,我不回去。” 陆沉舟听不懂他说什么,就算听懂了他也会听从琼华的安排。 很快,图门被送回去,就被那几个胡人给压制住了。 而陆沉舟望着身侧的女子,嘴唇微微翕动。 他想问她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也想知道她到底是怨他们,才会那么多年任他们苦苦追寻,还是被困在部落,无法回去? 如果是后者?他有生之年定要踏平草原。 可他又不敢问,怕戳到她的痛楚。 话到嘴边,他也只是说,“公主,随我回京吧,王上和太后都很牵挂你。” 安今轻轻“嗯”了一声,抬步跟着陆沉舟走。 “阿母。” 被拓跋凛抱着的明珂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她挣扎着从拓跋凛怀里下来,哭着朝安今跑去,“呜呜呜,阿母,阿母……” 听到身后的动静,安今的脚就像是扎进土里了一样。 很快小明珂就追了上来,抱着安今的小腿哇哇哭,“阿母,不要,不要,丢……” 安今蹲下来,抱着女儿轻哄,“阿母没有要丢下我们小明珂,只是需要暂时离开几天。” 可不管她怎么说,小明珂都死死地抱着她的腿,抽抽搭搭的,不停的掉眼泪。 陆沉舟不忍,“带她一起走吧,我不至于一个孩子都容不下。” 听到这莫名其妙的话,安今奇怪地望了他一眼,这是她的女儿,哪里需要他容得下容不下。 她此次回京,一切顺利的话,或许能带回来种子和工匠器具,叫胡汉通商,但是她必须做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周王不同意,将她困到王宫里。 但是她有系统帮忙,总归能回去。 带上女儿的话,行动说不定会受到限制,万一周王和周太后对胡人极其反感,说不定会迁怒女儿。 但看到女儿哭得厉害,安今也不舍得将她丢下了,妥协地将她抱起。 小明珂现在三岁,也快开始记事了,她可不想在女儿幼年模糊的记忆中有一个差点被母亲抛弃的印象。 到时候真走不掉,大不了再叫系统帮忙。 小明珂满是泪痕的小脸埋在安今肩头,被泪洗过的大眼睛又望身后望了望,“阿耶……” 好像是叫他一起走。 见此,陆沉舟的脸色微沉,他能接受琼华的女儿,但却无法接受这个强占了琼华的胡人。 要不是双方依旧谈和交换了人质,再出手实在有违人道,他恨不得直接杀了那人。 安今顺着女儿的视线望过去,也看到了和女儿如出一辙湿漉漉的眸子,像是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瞧得安今心头发软,她拉着颈间的狼牙项链,在唇边吻了吻,目光流转露出的情意,撩人心怀。 拓跋凛攥紧了拳头慢慢松开,牵强地扯出了一抹笑。 其其格,说她会回来的,他要相信她—— 在回镐京的路上,安今带着女儿坐在陆沉舟为两人准备的马车里。 身边几个婢女把她的辫子拆掉,换下了她身上的胡裙,像是一点点抹去她在部落上的痕迹。 安今并不在意这个,不过在她强烈的要求下,那条狼牙项链依旧挂在她的脖子上。 小明珂也被换成了中原人的打扮,她本就长得更像安今一些,如今也还小,除了那双碧色的眼睛,看起来和中原孩子也没什么两样。 这是小明珂第一次出草原,或许是心里不安,十分粘人。 安今不放心将女儿交给任何人,也亲手照顾她。 一路上陆沉舟多次想找她搭话,但见她一直在带孩子,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 在入京前夕,队伍在驿站休整,陆沉舟屏退了周围的婢女,终于说出了压抑了许久的话。 “琼华,你一直都是我认定的妻子,之前的事我都可以不在乎,我们都忘记这五年,重新开始好吗?让我们的婚约继续履行,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也是他们最初的想法,让琼华到齐国和亲只是权宜之计,因为他们迟早会消灭齐国,将她重新接回来。 不管遭遇了什么,他永远会为她的后半生负责。 小明珂正坐在椅子上用饭,腮帮子鼓鼓的,晃荡着小腿,好奇地望着面前人。 她那双碧色的眸子,让陆沉舟无法忽视她的存在,他又加了一句,“这个孩子,我也会对她视如己出。” 若说完全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每次看到这个有着胡人血脉的孩子,陆沉舟心里就像是有根刺一样。 但是琼华对这个孩子感情很深,而且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若不是他当时思虑不周,或许琼华也不会被掳走了。 所以他必须负责。 闻言安今面色没有丝毫变化,继续给女儿喂饭,“不必了,我已经成亲了,明珂也有自己的父亲,我们一家三口很幸福,此次回去也只是看望小元和母后。” 原本在乖乖吃饭的小明珂听到了熟悉的字眼,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阿耶?要阿耶。” 安今温柔地揉了揉女儿的脑袋,“等我们看完舅舅和外祖母,我们就回去找阿耶。” 而陆沉舟心里猛地一沉,声音陡然拔高,“琼华,你贵为公主,怎么能跟一个胡人在一起,况且那个胡人还那么对你……” 听了陆沉舟的话,安今才知道图门被赶出部落心生怨恨,对着周王等人胡说八道,说是拓跋凛掳走了她,还对她百般折磨。 她只解释事实并非如此,她在部落过得很好。 陆沉舟也不知道信不信,只道:“不管怎样,他是胡人,周王和太后不会同意的。” “胡人又怎么了?他对我很好。” 见她一副着了迷的样子,陆沉舟神情复杂,,“宁愿你当初嫁给的是齐王。” 安今手里的汤勺放在瓷碗里,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迎上了他的视线,“是吗?可我不那么想。” 不知为何,陆沉舟又想到了五年前在那个山洞里,她也是这样看他。 平淡,冷静,又毫无情愫。 所以那个时候他们就没有可能了吗? 陆沉舟不由落荒而逃—— 一进入镐京时,安今就听到了百姓的欢呼声。 “大将军,大将军。” 安今不由掀轿帘,三国战争不断,唯一的没有被影响的就是镐京,镐京依旧繁荣。 这五年陆沉舟征战沙场,先后平复魏、齐两大反贼,安定大周,大周的子民无一不拜服他。 忽然人群里冲出来一个四岁左右的男孩,他跑到陆沉舟的面前兴奋地唤道,“爹爹,爹爹。” 陆沉舟看到他时,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呵斥道:“谁让你来的?快回去!” 小男孩像是被吓到了,而这时人群里走出来一个女子匆匆将他拉到了一旁。 陆沉舟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下意识望身后的轿子看。 安今的目光落在了小男孩和陆沉舟身上,与陆沉舟的紧张和不安不同,安今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的表情,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很快又将轿帘放了下来,并不在意这个小插曲。 第185章 第185章和亲公主X半路截胡的草原…… “王上,太后娘娘,臣不辱使命将公主带回来了。” 安今牵着女儿缓缓进入内殿,一路上就在想该以何姿态面对周王和周太后,此时见到他们,正欲行礼。 坐在上首的周王一身玄色朝服,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下来,眼眶微红,“琼华。” 周太后也挣开宫人的搀扶,将失而复得的女儿揽入怀里,“华儿……我的华儿……” 见此,陆沉舟心里也有几分酸楚,默默退下。 周太后摸着安今的脸,泪如雨下,“你受苦了,是母后对不起你,是大周对不起你。” 草原并不比在乎宫廷有各种名贵香膏,安今又时常和拓跋凛一起在外面跑马,她的身体健康了许多的同时,肤色也深了一些,但也是常人的水准。 不过她原先生得极白,黑了一丁点,在与她五年未见的周太后眼里,就是黑了许多,想必吃了许多的苦头。 周王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颤,内疚道:“是我没用。” 安今抬眼望着这个王弟,两人是双生子,生得也格外像。 但他比琼华晚了一刻钟出生,身子骨也更弱些,眉宇间总是带着一股病态。 而如今在原身记忆力里年幼病弱的王弟,现在也有了帝王的威严。 现在看来他们对原身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有爱亦有愧。 “母后,小元,你们不用自责,这几年我过得很好。” 周太后拉着安今的手,始终不肯放开,“华儿,这五年,你到底去了哪里?我们派了多少人去找你,都杳无音信,母后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安今只说当日和亲队伍遇到魏国袭击,陆沉舟为了引走魏军,将她藏于山洞,后来山洞里进了狼,她差点被吃掉了,是拓跋凛救了她。 因为语言不通,害怕再被嫁给齐王,就没敢再回中原。 安今不想让他们以为自己是被拓跋凛掳走的,就随便编造了一个危机。 想到当年逼不得已将琼华送去齐国和亲,害她差点身死,又流落胡人部落,周王和周太后愈发愧疚。 “这是我们的女儿。” 安今将女儿拉到身前,摸了摸她的脑袋,“小明珂,这是舅舅和外祖母。” 女儿日后会接管拓跋凛在草原上的势力,安今还是希望她能和大周皇室打好关系的。 周王和周太后注意到这个碧眼睛的孩子,面色古怪。 小明珂眨了眨眼睛,望着他们不说话,也不喊人。 怕他们觉得女儿没礼貌,安今解释了一句,“她还不太会说中原话。” 周王和太后的神情愈发僵硬,琼华失踪五年,好不容易有了她的消息,得知的还是她在北地的胡人部落那里,这期间会发生什么,他们自然能联想到。 可亲眼看到这个有异族血脉,甚至连中原话都不会说的孩子,还是对他们产生了极大的冲击力。 周王艰涩开口,“琼华,这既然是你的孩子,也就是我们大周的郡主。” 若是之前,他们断不能容一个有异族血脉的孩子进入皇室之中,但琼华之前的遭遇,让他们只想补偿她,也会爱屋及乌接受这个孩子。 安今假装没看到两人的异样,“嗯”了一声。 在原剧情里,她这个王弟对小反派还是很不错的,但是架不住他自己还有很多皇子皇女,他的偏爱也叫小反派受到了很多排挤。 周太后怜惜地拍了拍安今的手,“只要华儿回来了就好,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不过舟儿那孩子,对你一片痴心,你们本就是青梅竹马,又早有婚约,若不是当年为了大周……如今你回来了,你若还心仪他,母后会为你做主的。” 安今摇头,“母后,五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现在我心仪的是明珂的父亲,他对我很好,我不会辜负他的。” 周王难以启齿道,“琼华,你……你怎能与那等粗鄙的胡人……” 他们今早就收到了陆将军的传信,说琼华被那胡人迷惑了,现在一看果真如此。 他满脸不赞同,“你只想着那胡人,又可知这五年,陆将军为了找你,踏遍了多少山河,吃了多少苦头?甚至为了等你,至今未娶。” “等我?” 安今平淡的语气略带了嘲讽,“他那孩子比我的女儿还大一岁,如何能说得上是在等着我?” “这……” 周王和周太后面色也有些不大好看,没想到琼华已经知道了。 周太后软下态度,开口劝道:“舟儿对你情深义重,确实是一直在等你,府中也不过几个妾室,毕竟陆家就只剩下舟儿一个,战场又凶险,人家想留个后,这也无可厚非。” “而且现在你和舟儿都还年轻,总会有自己的孩子的,你贵为公主,有我们为你撑腰,你还怕那个孩子越过你不成。” 安今只觉得讽刺,也替琼华觉得悲哀。 青梅竹马说对她情深意重,纳妾生子一个也不耽误。 而至亲口口声声对她好,他们眼中的关切是真的,愧疚也是真的,想用她来告慰功臣也是真的。 大周如今的江山,多是仰仗了陆沉舟,经过齐、魏两大家臣叛变,他们自然是想要笼络陆沉舟,让陆家继续效忠他们。 这不陆沉舟一表现出想娶她,周王和周太后就连番来给她做工作了。 若说送她去和亲,是国家危亡,逼不得已,那现在又是为什么? 当真是不想她嫁给胡人,想为她寻个好归宿吗? 虽然她并未真的到齐国和亲,但是齐国和大周还是结成了同盟,达成了和亲的目的,如今天下安定,大周王权巩固,他们自然觉得愧疚,对不起她。 如果因为琼华的失踪,叫形势更加恶劣,恐怕他们也只会埋怨她为什么会消失。 “母后,我不会嫁的。” 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好了。” 周王开口道:“此事日后再议,琼华你且安心在宫中休养,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大周最尊贵的公主。” 第一次谈崩了,安今并不意外。 本来她也没想过一来就能让周王和周太后接受她嫁入草原。 王宫和记忆里一样,安今住进之前原身住的瑶光殿,这也是王宫里最好的宫殿。 周太后因为儿子体弱,更偏疼儿子些,而先周王却是最偏爱琼华的人,瑶光殿也是他亲自命人为女儿打造的,其奢华程度令人咂舌。 窗棂皆是镂空雕花的沉香木,钧窑紫斑瓶插着原身喜欢的西府海棠,香炉燃着千金难买的苏合香。 这些都是琼华习惯的一切,对于安今来说却有些陌生,甚至有些恍惚。 周围伺候的人也都是伺候过原身的那一批,原身的奶嬷嬷和几个贴身丫鬟,看到安今时皆是眼含热泪,嘘寒问暖地照顾她。 御膳房送上来的饭菜,也是无一不精,各色糕点,小明珂吃得很香。 安今拿帕子擦去女儿唇角的糕点碎屑,柔声道:“小明珂喜欢这里吗?” 明珂点头又摇头,声音软软糯糯,“想阿耶。” 安今叹了一口气,“阿母也想阿耶。” 琼华公主之前和亲失踪的事并不是秘密,现在又带回来了一个胡人血脉的孩子,宫里上下也是议论纷纷。 不过有周王和周太后压着,也没人敢在安今面前嚼舌根。 周王和周太后倒是经常来看安今,不过每次安今一提到胡人的事,都会不欢而散。 半月过去,一直闷在宫里,小明珂人也蔫蔫的。 难得回京,安今也打算带着女儿出宫逛逛。 而她这边说要出宫,那边周王就来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琼华,你想出宫?” “嗯,明珂第一次来镐京,带她随处逛一逛。” “外面还不安全,我叫陆将军陪你一起可好?” 安今冷笑,就算她贵为公主,也不至于让陆沉舟一个大将军陪她逛街,不过是想找机会让两人培养感情而已。 “随你。” 陆沉舟来了也好,她也想让他死心。 见到琼华对他这副冷淡的样子,周王心里微堵,明明之前他们最亲密无间,无话不说的,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 他眉眼带了些落寞,“皇姐,那个胡人男子真有那么好吗?甚至让你不惜抛弃镐京的一切,也要跟他去那荒蛮之地受苦。” 安今听到他的称呼,不由也是一愣。 在原身的记忆里,琼元觉得自己是比琼华晚了一刻钟,从来不肯唤她皇姐,都是琼华哄着他,他才肯唤几声。 想到现实世界年幼的弟弟,安今心里微软,“小元,之前每年冬天胡人都会侵扰北部的百姓,你也是知道的,但是凛统一了草原的十二部洲后,就再也没有过了,甚至在战乱时,部落里还收留了一部分中原来的难民。” 听到这,周王忽然开口,“那部禁书是你写的?” “什么禁书?” “《胡帐尘烟录》” 这本游记在书肆风靡了一段时间,是底下的官员呈给他的,他看了只觉荒唐,从律法、风俗文化,全在吹捧胡人,还觉得这写书人用心险恶,要不是没有署名,他都想将这作者抓起来砍了。 但又觉得这本游记的文风用词都十分熟悉,听到琼华说收留难民的事,他一下子就联想起来了。 得知自己四年的心血被列为禁书,安今心里气郁,“是我写的,我写的全是自己所见所闻,有何不可?” 只是稍加润色了一下而已。 周王沉默了许久,不管书里写的是不是真的,在他们眼里胡人就是卑贱又野蛮。 琼华流落到草原部落的事,他们都觉得有损皇家颜面,想百般遮掩,可偏偏那个孩子又是个铁证。 别提什么皇家声誉,就他自己实在无法接受皇姐嫁给一个胡人。 哪怕是胡人的王也不配。 可琼华就像迷了心智一样袒护胡人,甚至还为他们的部落文化著书。 周王咬了咬牙,豁出去了,“皇姐,你要是真的喜欢胡人,我去搜罗了一批胡奴,任你挑选。” 第186章 第186章和亲公主X半路截胡的草原…… “不过要偷偷的来,还是要顾及一下皇家颜面。” 周王又加了一句,“对了,还得瞒着母后,她年纪大了,可能接受不了。” 安今:“?” 她好气又好笑,只觉莫名其妙,讽刺开口:“怎么,不想用我来告慰功臣了?” “皇姐,你怎么会那么想?”周王瞪大眼睛,面上有些受伤,但也有被戳中心事的心虚。 他确实有这方面的意思,但是更多的是因为自幼就知道姐姐喜欢陆将军,而且陆将军也在等着她。 比起一个远在北地,品性未知的胡人,他肯定更希望皇姐能嫁给陆将军。 至于陆将军纳妾生子的事,作为男人,这在他眼里都不是事。 但见皇姐认为自己只是想利用她,周王心里难受极了。 他之所以想让琼华嫁给陆将军,也都是建立在琼华喜欢他的基础上。 毕竟他是帝王,臣子为他效忠也是应该的,断没有要拿自己姐姐来犒赏功臣的道理。 “皇姐,你要是不喜欢陆将军了,我绝不勉强你,但是你想嫁到草原,继续跟那个胡人在一起,我也是不会同意的。” 安今沉默。 见皇姐不理他,周王又把心思放在一旁的小明珂身上,厚着脸皮伸手去抱人,“小明珂喜不喜欢王宫,这里有漂亮的宫殿,好多好多食物,小明珂想不想一直留在这呢。” 这半月来他一直试图通过虏获小外甥女,达到让琼华留在京城的目的。 感情都是需要培养的,他刚开始见这个孩子也因为血脉觉得不喜。 但是现在常常见面讨好她,这个孩子生得又像琼华,和他也有几分相似,他自己那几个孩子都没有这么像他的,久了心里自然也多了几分真感情。 然而小明珂一到他怀里,就开始挣扎,漂亮的小脸憋得通红,“不想,坏舅舅。” 来到中原后,安今就一直在教女儿中原话了,周围接触的都是说中原话的人,明珂的中原话也进步了许多。 明珂不想让舅舅抱,对他拳打脚踢,在他身上留下了好几个脚印,“坏舅舅,放开我。” 皇姐和外甥女都不待见他,周王不免有些尴尬,故作威严道:“我还坏,你之前拿弹弓将御花园名贵的花打烂了不少,还敢弹太子,这些我都没找你算账。” 不过他那太子也是真的窝囊,被小两岁的妹妹打了,还有脸哭。 可被踹到的腰腹,传来阵阵痛意,让他暗骂,这小丫头怎么那么大劲。 安今自然是护着女儿的,把闹腾的女儿从周王怀里解救出来,没好气道:“那还不是因为太子先出言不逊。” 在原剧情里,太子和小反派就极为不合,他自恃甚高,看不起胡人,还认为小反派是皇室的耻辱。 当时小反派之所以决绝地带着胡人攻入镐京,一部分原因就是周王欲传位于太子,而两人积怨已久,小反派干脆自己先下手为强。 或许天生就是对头,这一世两人一见面也闹起来了,不过起因也是太子先骂明珂是野种。 周王看皇姐生气了,连忙道:“确实是太子无礼,我也罚过他了。” “皇姐,你想带明珂出去玩,我这就给你安排人手。” 周王再也不敢提叫陆将军陪同的事了。 见此,安今的脸色才好一点。 到了街上,闷了许久的小明珂兴奋了许多,她在草原上从没有接触过那么多新奇的东西,一会趴在捏糖人的小摊看,一会又被旁边耍猴戏的吸引了目光。 小明珂脑袋上梳着两个小啾啾,还缀着细小的银铃,跑起来叮当作响,活泼又欢乐。 安今眉眼温柔,牵着女儿任她玩闹。 而街上的人也对这对奇异的组合投去了不少隐晦的目光。 惊艳于那女子的美貌华贵,那通身气派,身后还跟了不少护卫,一看便知非富即贵,可偏偏又牵着一个混着胡人血脉的孩子,不由叫人浮想联翩。 一个抱着布匹的妇人压低声音,对旁边的同伴努了努嘴,“你瞧这孩子,莫不是……胡人的种?”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飘进了安今的耳朵。 安今自然注意到了他人异样的眼神,本来她也不欲理会,听到这话,扫了那妇人一眼。 中原人的偏见和轻视,也是她最初不想带女儿回京的原因。 现在有她在身旁,都能遭遇那么赤裸裸的恶意,而原剧情里父母早亡的小反派,在镐京收到了恶意只会更多,也难怪她后面会如此憎恨中原人。 心疼女儿的同时,看那妇人的眼神也愈发冰冷。 那妇人察觉到她的目光,又见她身后几个凶神恶煞的护卫,连忙吓跑了。 玩得极为开心的小明珂并没有听到什么不好的话,但是她能感受到大街上很多人都在看她。 小明珂歪着头,碧色的眸子像是两颗剔透的琉璃,不解地望着娘亲,“娘亲,她们都在看我吗?” 安今蹲下身,伸手理了理女儿额前的碎发,“对呀,看我们明珂生得漂亮。” 小明珂美滋滋地笑了,草原上的人都喜欢她,对人的恶意感知力也比较低,很容易接受了这个说法。 等女儿玩累了,安今抱着她去了书肆逛了逛,想找自己写的游记。 书肆老板闻言色变,“这可是禁书呀?” 安今不耐,“到底有没有?” 他又偷偷一笑,“别人那自然是没有的,但我这只要价钱到位……” 安今听懂了暗示,拿银子买了一本回来,修修改改,把这本游记编纂成了小说,还取名《流落草原的那五年》,然后又卖到了书肆里。 书肆老板看了眼睛发亮,敏锐地嗅到了商机,大肆印刷贩卖,毕竟官府禁的是游记《胡帐尘烟录》,关这本小说什么事。 很快,因其极具吸引力的书名和离经叛道的内容,瞬间火爆镐京,甚至茶楼的说书人都在讲这本书。 大家也只是当个虚构的趣事看,而周王看了却气急败坏,立马来了瑶光殿,“琼华,这本书是不是你写的?” 安今淡然,“是我。” “你知不知羞,万一有人猜到里面的主人公是你,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你以为毁了自己的名声的,我就能让你嫁给野蛮的胡人吗?我能禁了第一本,就能禁第二本。” “你能禁第二本,我就能写第三本。” 反正名声打出去了,私底下偷偷印刷交易的人也不会少,她能买到之前的游记就是个例子。 周王气得在殿里来回踱步,将手里的书重重摔在地上,“好呀好啊,都不听寡人的,要不是这本书,我还不知道边境有什么多人偷偷和胡人交易,寡人要把他们都抓起来砍了。” 虽然知道他说的是气话,但安今还是很失望道:“琼元,你难道只能看到这些吗?你为何不想想私自交易屡禁不止的原因呢?虽说是商人追利,但是也是中原需要他们胡人的东西,有需求交易才会成立。” “胡人的皮张、鹿茸还有一些特产的香料草药,都是对大周有用的东西。堵不如疏,不若干脆放开贸易,说不定还会带动沿线地方的经济。” 周王气极,“说那么多,你还不是为了那些卑贱的胡人。” 两人争吵,小明珂感受到殿里紧张的气氛,嘴巴一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扑到安今怀里,抽抽搭搭道:“舅舅坏,娘亲,要阿耶……回家,小羊……” 小明珂是真的伤心了,虽然这里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但是她不喜欢这里,这个坏舅舅还总是和娘亲吵架。 见吓到了外甥女,周王也只好收敛了脾气。 毕竟是自己皇姐,罚不得骂不得,声音大点还吓到了孩子,周王憋屈极了,下令不准琼华再出王宫,还把瑶光殿的笔墨都收了起来,省得她再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等周王走了,小明珂还在哭,安今一直柔声哄着她,说马上就回去了。 那边半软禁了琼华,周王心虚,也怕她生气苦闷,连忙搜罗了一批胡奴,叫下人尽管往俊的挑。 他坚信了只要皇姐见过的人多了,自然就忘了那远在北地的人。 等后面对胡人的新鲜劲过来,指不定就看到了陆将军的好了。 安今出不去王宫了,周王和周太后虽然没再逼她嫁给陆沉舟,但也绝不允许她嫁入部落,安今也在想之后的事该怎么办。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周王身边内侍就来邀请她去什么驯兽院。 安今不耐烦,“去那干嘛?” 李公公低眉解释,“王上听闻胡人向来凶猛,寻了几个胡奴进兽笼驯兽,邀公主前去一观。”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作为王上的贴身内侍,李公公知道这是专门为公主寻娈宠的。 闻言,安今面色一沉。 真是太不像话了,又不是所有人都像拓跋凛那样徒手撕狼打虎,把人关进兽笼这不是让人去送死吗? 安今认定这是周王故意气她,不把胡奴当人,她匆匆赶去,生怕凛的族人被猛兽给吃了。 等她到了,才发现哪有什么猛兽,只有几个衣衫褴褛的胡人关在笼子里,手脚都带着沉重的镣铐。 一旁驯兽院的管事,冲她讨好笑道:“公主殿下,你可有看上的?” 闻言安今忽然想到周王说要为她寻胡奴的事,顿时觉得头疼。 她正欲说从哪来的就给从哪给人放回去,忽然笼子里传来一阵铁链滑动的声响,接着安今就对上了一双碧色的眸子。 第187章 第187章和亲公主X半路截胡的草原…… 男人身量很高,并不能在笼子里站直身子,他一只手扶着铁笼栅栏,半俯身下来,直勾勾地盯着离他几步之遥,恍若神仙妃子的女子。 那双碧色的眸子充满侵略性,让人毫不怀疑,要是没有铁链和笼子,他能立马起身将人扑到。 看清人时,安今心脏突然漏了一拍。 凛怎么在这? 一旁管事见这胡奴赤裸近乎冒犯的眼神,呵斥,“大胆,竟敢冒犯公主?” 话落就要拿着鞭子就要往他身上抽。 “等等。”安今连忙拦着。 “这人我要了。” 管事放下鞭子,暗骂这小子好运,只能将人从笼子里带了出来。 男子低眸,像是恶狼收起了利爪,乖乖跟在女子身后。 安今见他行动间手脚上的镣铐叮当作响,看向管事,“钥匙呢?” 管事为难道:“这……胡人野蛮难驯,王上怕他们伤到公主,说这个镣铐不能解开。” 安今正欲说些什么,就见男人冲她眨了一下眼睛。 “行,这人我带走了。” 公主带着一个胡奴回了瑶光殿,殿里的宫人都忍不住侧目。 安今忽视宫人们打量加不可置信的眼神,“你们都退下吧。” 等人都走了,装乖卖傻的人一下子朝安今扑过来。 安今顺着他扑过来的力道后退了几步,直接倒在身后的软榻上。 方才还被关在笼子里的低贱胡奴,一下子就欺身而上压在了尊贵的公主身上,将脸埋在她颈窝不断乱蹭。 “其其格,其其格,我好想你。” 其其格好像变漂亮了许多,就像他第一次在山洞里见到她一样,闪闪发光。 那么想着,拓跋凛的眸光微暗,张口咬了一下她白嫩软乎的脸颊。 安今来不及问话,就感受到了什么,不明白他怎么那么兴奋。 关键他一动,手腕上的铁链也跟着响的,冰冷的铁链挨着她的肌肤,激起一阵冷颤。 安今的目光顺着铁链到男人手腕镣铐磨破的血肉,眼里划过一抹心疼,“疼不疼啊。” 拓跋凛摇头,似乎也感觉到手上的束缚,他臂上的肌肉隆起,碰地一声直接扯断了铁镣。 安今沉默了。 她就说,他怎么可能被困到笼子里。 没了束缚,男人愈发肆无忌惮,揽住怀里人纤细的腰肢,落下细密的吻。 安今倒也还没有丧失理智,微微推开他,“凛,你怎么会来这里?” “其其格,我本想听你的话在部落里乖乖等你的,但是我太想你了。” 拓跋凛不安地抬眼问道:“其其格,我是不是打扰到你的计划了。” 安今心里微软,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拓跋凛瞬间扬起了笑意,“其其格,你不用担心我的,我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而且我也是故意被他们抓到的。” 部落的人知道他用自己阏氏换回了被大周抓住的族人,都觉得他受到了极大的屈辱,集合了草原十二部州所有的势力,说要把攻入大周,将阏氏抢回来了。 不过一直有他拦着,可没有其其格和阿如拉的草原太无聊了,他就以探查中原形势为由带着几个族人来找她了。 可部落的人担忧他们的安危,便约定如果他们能在入冬前回去,那么会相安无事,如果他没能在入冬前回去,那么部落不会再搬迁,而是会直接攻入大周领土,来解救他们。 拓跋凛将安今离开后,在草原上发生的这些事都说了。 “进入镐京后,我们躲进奴隶的队伍里,我一直在想着该怎么找到你,正好听闻宫里有人在挑胡奴,我就自己进来了。” 某种程度上,安今都已经快习惯他的胆大了,不过还好在中原除了陆沉舟,也没有人能认出来他。 说完这些,拓跋凛身上的热度慢慢退去,有些低落道:“其其格,我们什么时候回草原啊?” 来到宫里和其其格除了重逢的喜悦,拓跋凛还感到一股不安和自卑。 这里的宫殿那么漂亮,其其格身上的衣服服饰也不是他能从商人那里买到的,肌肤也比在草原时白皙了许多,一切都彰显着她生活的很好。 毕竟不用再跟着风吹日晒,顶着凛冽寒风搬迁。 这就是她本来的生活,她或许也更适合在这里生活。 拓跋凛越想越难受,他不顾一切地来寻她,除了害怕其其格家人对她不好,更害怕……其其格不要他了。 安今能看懂他的不安,环住了他的腰身,“你不是和族人约定好了在入冬吗?” 凛来了也好。 安今本想先用文化影响力让周民慢慢了解部落,再以周王的王权打破世俗歧视偏见,不再叫胡人为奴,并叫两地互通有无。 毕竟只要两地交流增多,不再处于孤立隔绝的状态,文化渐渐融合,慢慢地也会增加对对方的认可。 但是偏偏就卡在了周王这。 如果和平的方式不能叫两族融合,那只有战争和侵略了。 大周还保持着中原正统的傲慢,可却不知道的,草原已经不再是当年各部族混乱,群龙无首的时候了。 来到大周的两个月来,安今总想该如何叫大周平等对待胡人,可她却忘了没有平等的实力,如何能谈平等的礼遇。 拓跋凛担任了王的十年来,约束着族人不再侵扰周民,在草原基本能自给自足,甚至在三国战乱最混乱的时候,也不曾趁虚而入。 魏、齐两国动乱都能让其献上公主和亲,而草原十二部落修养了近十年的战力,却不必魏齐弱,要不然,在多年后,胡人也不可能一举攻入镐京。 但一旦开战,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也会有很多人伤亡。 所以在入冬前,安今还是想尽力说服周王,让自己成为大周和草原的纽带。 听到安今的回答,拓跋凛的眸子猛地一亮。 太好了,其其格没有抛弃他,还是愿意和她回草原的。 见到男人眼里燃起万分熟悉的暗光,安今忍不住腰软。 她拢好衣襟,拍了拍身上的男人,示意他起身,“好了,女儿很久没见到你了,昨晚还掉眼泪了,现在看到你肯定很开心。” 她话音刚落,一道刚睡醒的小奶音就他们身后忽然响起。 “阿耶?” 从内殿走出来的小明珂,见到抱着娘亲的人,呆呆地揉了揉眼睛。 等确认真的是阿耶后,一下子就扑了上去,欢快地一遍遍喊道:“阿耶,阿耶。” 见到女儿,拓跋凛面上也绽放出喜意,一把接过女儿,像是在草原上一样抱着她转圈圈,“阿如拉。” 安今瞧着他们,不自觉也跟着笑了,一扫前段时间的郁闷。 凛现在呆在宫里也过于冒险,安今叮嘱着女儿,不能在外人面前不能叫阿耶。 以免凛的身份暴露,有人对他不利。 但一直呆在宫里难免提心吊胆的,安今也计划着怎么出宫了—— “什么?皇姐真的带走了一个胡奴?” 李公公回道:“是的,听瑶光殿的宫人说公主很宠爱他,就连小郡主和他相处的也很好。” 愁了那么久的问题,终于解决了,周王不免开怀。 皇姐真是口事心非,他之前还说要给她胡奴,她还不愿意,转眼自己就挑了一个。 他摸着下巴思虑着,这胡人男子或许真有什么韵味吧。 如此想来,他还真好奇,想去见见这人了。 见周王来,安今并不意外,叫凛抱着明珂在殿外的院里里玩。 反正周王没有见过凛,她要是刻意藏着反而会叫他起疑。 至于那双碧色的眼睛,在周民眼里都是胡人的标志而已。 两人在殿里饮茶闲谈,周王的眼里忍不住地往殿外,看那带着小外甥女玩的胡人。 他打量着,那胡人身形健硕,眉眼深邃又俊朗,难得的是带孩子也耐心,显得更有几分魅力了。 周王感叹,难怪皇姐喜欢,连北地的那人都忘了。 可见到乖乖窝在那胡人怀里的外甥女,没忍住道:“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寡人要抱她,就对寡人又踢又踹,现在在外人怀里倒是乖觉。” 安今弯了弯唇,那可不是什么外人,而是她亲爹。 她开口道:“驯兽院其他胡人都给放了吧。” “放了,不过皇姐你只要一个就够了吗?” 安今轻咳了一下,“够了。” “日后不要在随便找胡奴了,很多胡人都是大周强掳的,镐京中把胡人当奴的风气,也该改改了。” “强掳?”周王疑惑道:“我以为那些胡人都是在草原生活不下去,自愿到中原为奴的。” “胡人在草原上生活的很好,怎么会自愿为奴?几年前,也有周民流落部落,可部落从来没有把他们当作奴隶。” 周王闻言倒是不以为意,他们大国子民,胡人自然该善待。 安今能看出他心中所想,心里叹了一口气,顺势提出要回公主府了。 公主府还是先周王为琼华修筑的,安今回来本该就住在公主府,但是周王还周太后谁也没提,依旧让她住在儿时的瑶光殿。 周王有些意外,“皇姐,你怎么突然想回公主府了?” 安今神色如常,“我总不能一直待在宫里,而且不是说要瞒着母后吗?” 说起这个,周王面色也有些不自然,母后还现在想着为皇姐物色夫婿,要是知道自己为皇姐寻胡奴,指不定多生气呢。 “行吧,不过皇姐要常来看我和母后。” 这时周王自己都忘了,此前说过不准她出宫,左右不过姐弟间的气话。 他当时只是太生气,生气她总是向着胡人,但冷静过后,不由也认真思考了胡汉通商。 他当然知道私自贸易屡禁不止,这是父王在时就有的问题。 就连皇宫里都有底下人上贡的上好的皮张,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东西哪来的,但是都不会细究这个。 他还特意在上朝时谈了此事,可惜诸位大臣吵来吵去也没吵个结果来。 他还没下定决心,也没再皇姐面前提这事。 出宫一切都十分顺利,安今一行人刚到公主府门前,就听到一道包含情意的呼唤。 “琼华……” 陆沉舟听闻琼华要回公主府了,一早就在这候着了。 他一身常服,没了之前披着甲胃时的肃杀之气,倒像极了原身记忆里的陆哥哥。 安今眼神示意马车的凛先别出来,然后自己先下了马车,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陆将军特意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陆沉舟心口钝痛,“琼华,你一定要和我这般生疏吗?你不记得我们曾经的婚约了吗?” 安今讽刺,“你当初将我送去和亲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我们有婚约。” “你怨我是应该的,可我当初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陆沉舟压住心里的苦涩,“琼华,难道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安今直截了当,“没有。” 望着她的背影,陆沉舟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自己会永远失去她的恐慌,伸手想拉住她,“琼华……” “嘶——” 陆沉舟错愕地看着手腕上的源源不断的涌出鲜血的伤口。 安今平静地收回袖子里的匕首,这还是之前凛叫她防身的,怕草原上的人再对她不敬,可之前一直都没用上,没想到在这用上了。 陆沉舟失魂落魄,“琼华,你真的变了很多。” 征战沙场那么多年,他不至于躲不开这一刀,只是他没有防备。 从前的琼华善良柔弱,连他射只鸟雀都不敢看,而现在她都会拿着匕首伤人了。 第188章 第188章和亲公主X半路截胡的草原…… 宣政殿。 “陆将军,你求见寡人所谓何事啊?” 陆沉舟双膝跪在殿下,俯身行了一个大礼,“当年臣先后攻下魏齐,王上承诺会允诺我一个愿望,当时并无所求,而现在我想求娶琼华公主。” 或许也是他的孽。 当年去齐国的路上,琼华苦苦哀求让他带她走,他想着战死的父兄,想着摇摇欲坠的大周,心若磐石,而现在他欲补偿她,弥补她,却换为她不为所动。 昨日在公主府琼华的决绝,几乎成了他的心魔,他整宿未睡,做出了这个决定。 他的祖父父亲兄长皆为大周而死,陆家满门荣耀,而他又对大周一统的立下了汗马功劳,他就只有这一个要求,并不算过分。 周王批着折子的手微顿,有些尴尬道:“这……陆将军,你对于大周的贡献我们的知道,但感情的事强求不得,要不你换个要求吧?” 陆沉舟跪地不起,“臣此生唯有这一个要求,望王上成全。” 周王叹了一口气,没想到陆将军对琼华如此一往情深。 当年阖宫上下都知晓的一对壁人,如今成了这副样子,也是令人惋惜。 “可琼华身边已经有人了。” “最初还是你给我传的信,你也知道琼华喜欢北地的胡人,还想看完寡人和母后就带着外甥女回去找他,这我和母后哪能同意,然后她就自己找了个胡奴替身。” “琼华很宠爱他,再也不闹着要回北地了。” 周王没好意思讲这胡奴的还是他叫人挑的,心想这下陆将军应该肯放弃了吧,毕竟哪个男人能接受心上人养娈宠的。 陆沉舟闻言心里只觉荒唐。 他俯着地面的手慢慢攥紧,手腕上伤口重新裂开,染红了外面的纱布。 她宁愿接受一个胡奴,也不愿意接受他吗? 心脏抽痛的同时,理智又告诉陆沉舟,这其中有些许不对。 在回京的路上,谈论起她那个胡人丈夫时,眼里满是情意,怎么可能现在又突然接受一个陌生胡奴。 陆沉舟不肯相信自己连个胡奴都比不上,那么只有一个原因了。 他猛的抬眼,“王上,那个胡奴从何而来,我怀疑他是当初带走琼华的胡人首领拓跋凛。” 周王眼皮猛地一跳,“陆将军多虑了吧,那胡人的首领怎么也不可能凭空出现在寡人的宫里。” 陆沉舟也觉得不太可能,但是还是谨慎的问道:“那胡奴长什么样?他是不是一双碧色的眼睛?” “胡人不都是那样?” “是不是和明珂的眼睛一样?” 周王瞳孔微震,“好像是有几分像。” 陆沉舟神情严肃,“王上,这胡奴多半就是草原王拓跋凛,他私自到镐京还潜入宫中,恐怕图谋不小,恳求王上允臣派兵将其缉拿归案。” 周王越想脸色越难看,难怪皇姐突然要回公主府,难怪明珂如此亲近那个胡奴。 原来是这样。 想到自己亲自把人送到了皇姐身边,两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周王怒不可遏,恨不得拿刀砍了那人。 “允,若真是那草原王偷潜大周,那寡人就让他有去无回。” 陆沉舟低眸,“王上若臣成功将这贼人缉拿归案,可否将琼华长公主下嫁于臣?” 周王正欲同意,又添了一句,“要是皇姐同意,寡人自然没什么意见。”—— “不好了!不好了!公主。”一名侍女惊慌失措地跑进花厅,“陆将军派人把咱们公主府给围住了” 安今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带着一干宫人,匆匆来到公主府门前,望着府外披着玄甲的男人,“陆将军你这是要做什么?” 明珂不知道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懵懵懂懂地攥紧了娘亲的衣袖。 “我奉王上口谕,前来缉拿这贼人,来人,进去搜一个碧眼睛的胡人。” 安今呵斥,“大胆,我这公主府岂是你说搜查就能搜查的?” 陆沉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明知她是为了那胡人拖延时间,他也不欲多言,直接亮出腰牌,“进去搜,一切罪责有我担着。” 士兵鱼贯涌入,安今抱着女儿退到了一边。 “将军没有找到人。” “将军,我这边也没有找到人。” 见到下属一个个前来汇报,陆沉舟脸色愈发难看,“琼华,你到底把人藏哪了?” 安今微微弯起唇角,很快又消失不见。 “将军不要血口喷人,我到底藏什么人了?我连你们要找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这般大动干戈,显然是拓跋凛的身份暴露了。 不过陆沉舟是怎么发现凛的身份的,明明他昨日也没有见到凛。 但还好凛昨夜就走了。 昨日晚间,凛收到部落传来的消息,他们来镐京的路上解救了一些在中原为奴的族人们,而这些人回去后,一直在部落鼓动族人发动战事,不少族人都被说服了,准备攻打肃羊关。 因为这几年大周在全力对抗魏齐,对于边关肃羊城防御部署的兵力并不足,恐怕撑不了几日就会被胡人攻破。 而以那些流落到中原的胡人对中原的仇恨,又没有拓跋凛约束着,一旦开战肃羊城的周民恐怕会遭受无妄之灾。 再加上拓跋凛在镐京实在过于危险,安今也想他早日离开,昨夜收到消息后,他已经连夜回去了。 不过样子还是要装装的,尽量为拓跋凛拖延时间。 陆沉舟面色一沉,“知道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清楚,和我一起去见王上吧。” 话落,陆沉舟又下令封锁所有城池,追查到底。 安今神色如常,政策传达下去也是需要时间的,而拓跋凛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又先行了一夜,这些人肯定追不上他。 安今回到公主府没两日,又回到了宫里,不同的是身边多了几个侍卫时时刻刻地守着她。 周王听闻没有寻到那胡人,心里的怒意更盛,但见到琼华带着孩子过来,他还记住此前的教训没有在孩子面前发怒。 他强压着怒火,“来人把郡主抱到太后那里去。” 安今也有事要和周王谈,便蹲下来细心的安抚女儿,“明珂先去外祖母那里好不好?等会儿娘亲就去找你。” 明珂乖巧地点点头。 等人一走,周王就忍不住吼道:“琼华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眼眶通红,“那个胡奴是不是明珂的父亲?是不是胡人的首领?要不是陆将军发现了那人的身份,你是不是打算要瞒着寡人一辈子,哪怕他要杀寡人,你是不是也要替他瞒着,帮他开路?” “小元,他确实是明珂的父亲,但是他来中原没有其他目的,他只是来看望我和明珂的。” “而现在他回去也是为了大周和部落的和平。” 周王拍着桌子坐起,“什么和平,谁知道他此行是不是为了探查大周的形势,想要觊觎我大周江山。” “琼华,你只在部落五年,是不是就忘了生你养你生活了十六年的大周。” “我没忘,正是因为没忘,我才希望两族和平。” 安今心累,认真给他解释,当时陆沉舟抓了胡人换她回来的事,就已经引起部落的不满,再加上一些胡人被强掳为奴的怨恨,便合意要攻打大周,而凛回去就是为了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小元,你觉得经过多年割据战乱的大周,对上已修养十余年,人丁兴旺牛羊成群的草原部落,大周能有几分胜算?” 周王脸色微变,没有回答。 知道了边关胡人有异动,立马召集了各位大臣商讨对策。 这下安今是彻底被软禁在瑶光殿了,不过好在女儿还在她身边,宫人们也没有丝毫怠慢她们。 翌日一早,就见周王顶着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来到了瑶光殿,将手里前线传来的战报重重拍在安今面前。 “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放了他的下场,他都已经派兵来攻打我们了。” 安今拿着战报,果不其然看到了肃羊关传来请求支援的消息。 “小元,这不是凛下达的命令,从他收到消息离开不到两日,你需要给他时间。” 周王神情颓废,“等他到了,就一定能阻止吗?” 谁也没想到胡人竟然如此凶猛,肃羊关毫无抵抗之力,附近城池已经派兵支援,却还是难敌,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失守了。 哪怕素有战神之名的陆沉舟主动请命,而朝堂上所有人都不看好这一仗,这五年来为了一统,大周百姓困苦,国库空虚。 再打这一仗必然凶险万分,可要是那么多年的努力,为胡人做了嫁衣,他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所以哪怕死战,他们也会守着大周。 可这一仗能不打,那自然最好。 安今肯定道:“当然。” “小元,你可能无法理解草原上的信仰,凛在部落里很有威慑力。” “倘若你要意外被一个胡人所杀,周民大概会骂胡人几句,然后就会拥护下一个王上,而如果拓跋凛要在中原身死,草原上的人会不惜一切代价来中原寻仇。” 原剧情就是如此。 失去了王的草原部落就像失去了主心骨,没有带他们统一狩猎,没有带他们搬迁,每年冬季部落都会死很多人,这也一步步加剧了胡人对中原的仇恨。 以至于后来胡人攻入镐京后,真正变成了茹毛饮血的怪物。 闻言,周王沉默了许久,“皇姐,那胡人他们想要什么?” “凛大约是想要保护族人,不再被大周强掳为奴,而我希望两族能和平,互通有无,共同繁荣。” “你也不必太过忌惮草原的势力,因为草原下一任王,是我们的明珂,她有着我们大周皇室的血脉,你应该放心才是。” 第189章 第189章和亲公主X半路截胡的草原…… 周王顿了两个呼吸,“明珂?”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草原竟然形成了这样一股势力,他自然是忌惮的。 可若草原上的王有着他们的大周血脉,那情况却是不同了。 可…… 他有些不敢相信,“明珂现在不过三岁,还是个女孩,那些胡人能同意吗?” 安今斜睨了周王一眼,“女孩又如何?明珂自出生起,就是被认作是草原的福星,也是在部落祭典上被众人承认的下任草原之主。” “娘亲……” 说曹操曹操就到。 未来的草原之主现在还是个白白嫩嫩,醒来没见到娘亲,就眼巴巴来寻的小团子。 见到女儿,安今眼里浮现温柔的笑意,朝她伸出了手。 明珂在娘亲怀里,面向周王时瘪了瘪嘴,转而将小脸埋在娘亲胸前,软软糯糯道:“娘亲,我今天还要去外祖母那里吗?” 安今给女儿理了理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明珂想去吗?” 这段时间明珂跟着她遇到了那么多事,却一直都很听话懂事。 凛来了,最开心的也就是明珂了,而凛匆忙离开时,明珂也没有哭闹。 小明珂摇头,撒娇道:“想和娘亲在一起。” 软乎粘腻的声音,几乎要把人的心给融化掉。 周王看着小小的外甥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当时听闻她打伤太子时,虽然没有责怪,但是心里不免想,不愧是胡人的血脉,身上也带着部落的野性,日后定要在宫里好好教养,让其成为大周尊贵知礼的郡主。 而现在人家根本不需要,甚至她在草原的地位比他们的太子还重要。 宫人来送早膳的时候,周王也没有走,他没有随便发脾气吓到明珂,安今也不管他,自顾自照顾女儿用膳。 周王踌躇了半天,开口道:“皇姐,你能和我说说你这五年在部落的事吗?” 安今意外地看向他,她还记得刚回来时,每次和他提起部落的事,他总是不耐听这个。 “好呀。” 这一日,周王哪也没去,就在瑶光殿听安今这五年在部落的经历。 从皇姐口中,他也真正开始了解草原部落。 北地寒冷贫瘠,为了生存,他们会在冬季骚扰附近的村落。 但后来他们有了王,部落再也没有生存危机,能在草原上自给自足,就没再骚扰周民,只是偶尔用货物和来往的商人换个新奇玩意。 她说草原物质确实很匮乏,但是她生活的却很好,部落一起狩猎,分食猎物时,他们总是会把最嫩的肉留给她,会围着她在火塘跳舞,在明珂出生后,大家也都轮番来照顾她。 草原的文字很少被记载下来,也没有书籍,所以她教胡人孩子们学习中原话,读书写字,还将部落文化编纂成书的,也就是希望有一天胡汉真的和平相处。 琼元听着听着忽然鼻子一酸,当知道皇姐流落草原时,他和母后都痛心不已,自她回来后,他和母后也都不敢去了解这段过往。 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皇姐在草原这五年确实要比在齐国好,虽然北地荒凉胡人粗鄙,但是皇姐也躲过了大周最动荡不安的五年。 这一听,直接听到日落西沉,肃羊关的战报也送到了瑶光殿。 “报,王上,肃羊关来报。” 周王心头颤了一下, 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将战报打开,下一秒神情就愣住了。 “退兵了,胡人竟真的退兵了。” 安今唇角微扬,望着北边的方向,缓缓露出了笑意。 她知道一定是凛到了。 安今又转而看向周王,“这下你相信了吧?” “没有人希望发生战争,凛幼时因为目睹胡人侵扰村民的惨状,一直都在约束族人,这一战险些被挑起,是因为大周的傲慢,是因为那些被掳为奴的人的怨恨。” 周王挫败地用手撑着额头,“皇姐,我知道了,以后我会严禁以胡人为奴的风气。” 在肃羊关救援未到,即将失守的时候,胡人退兵了。 推己及人,若他是草原的统治者,他一定不会放弃如此大好的机会。 可胡人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退兵了。 安今欣慰,“小元,你能想通就好,胡人他们所求不过是生存,如果他们真的觊觎大周疆土,以胡人部落的势力,大可趁三国战乱时长驱直入。” 周王明白,一旦开战,损失的必然是大周。 不提他们本就打不过草原,就算赢了,大周又能获得什么,北地贫瘠寒冷,那块领土即便给了大周,他们也不屑于要,也没有人会去那里生活,而一旦输了,对于大周却是前所未有的灾难。 想到这里,周王眼里流露出难以言说的愧疚。 之前他还总是吼琼华,不明白琼华怎么总是向着胡人,而现在他终于明白,其实皇姐护的一直都是大周。 可惜他明白的太晚,琼华估计马上也要走了。 周王眼里泛起了些泪光,“皇姐,你是不是要不多久就要带明珂回北地了?” 闻言安今又想到男人临走时,用那双湿漉漉的眸子盯着她,一遍遍问她会回去吗的样子。 安今笑着点头,“当然,有人在等我,而且草原是明珂的家。” 镐京繁荣,是大周最富庶的地方,宫里雕栏玉砌的亭台楼阁更是叫人心驰神往,但是明珂更适合草原。 “回家?” 明珂原本还在无聊玩着安今腰间缀的穗子,听到了熟悉字眼,眼睛陡然一亮,“娘亲,什么时候?” 安今揉了揉她的脑袋,“这要看你舅舅了。” 周王紧抿着唇,皇姐喜欢那个胡人首领,而明珂又是草原下一任王,他已经没有任何理由留下她了。 肃羊关的硝烟渐渐停歇,而镐京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周王下令将大周所以被迫为奴的胡人遣送回草原,并派了使臣去议和,共商两族友好之事。 使臣前往肃羊关谈和也就是走个形势,真正的内容基本都是安今代表部落在和周王谈。 原身在大周十六年,在部落五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两边的情况。 安今希望胡汉互市,两人一起在宣政殿看了地形图,确定几条商路,然后又在肃羊关周边设立了都护府,用来加强对边境来往,贸易的管理。 然而贸易并非一朝一夕能打开的,首先需要周民了解部落的文化,才会接受他们的产品,安今之前写的书也都被解禁了。 敲定未来关乎两族和平的大计后,安今也着手准备回草原了。 而周王也不能接受他们大周最尊贵的公主就那么潦草地嫁给了拓跋凛,他为其准备了盛大仪式,对外也只是说为了胡汉的和平,将公主嫁于草原首领,隐去了她曾经流落部落的那五年。 朝中大臣多数都是赞同,唯有陆沉舟极力反对谈和,口口声声称胡人狼子野心,多番来找周王决议死战,皆被周王驳了回去。 “陆将军,你为大周做的已经够多了,这那么多年你常年在外征战,与妻儿聚少离多,如今好不容易和平,如果有时间就多陪陪你的家人吧。” 陆沉舟面色灰白,背脊也腰弯了几分。 他知道,周王这是在提点他,告诉他和琼华再无可能了。 一切尘埃落定,安今心里轻快了几分,下次再来镐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便带着女儿在镐京好好逛了逛。 只要是明珂喜欢的,能带的他们都尽量带回部落去。 明珂得知即将回家见阿耶了,逛的时候也极为开心。 临嫁前夕,周太后又是抱着安今一顿哭,“华儿这还没有回来多久,怎么就要走了,还是北地那荒凉之地。” 她攥着安今的手,“北地路远,母后一把老骨头是过不去了,有生之年也不知道还能再见到华儿几次,华儿可否每年能回来看望一次母后?” 安今对周太后的感情也很复杂,她无疑是疼爱女儿的,但也是永远将琼华排在周王和大周后面。 独一无二的偏爱太过稀少,经过那么多世界,安今明白自己现实世界父母给她的爱是多么难得。 或许拥有过父母全部的爱,安今也不会为这种不纯粹的感情消耗太多心神。 她平静道:“母后放心,我会回来。” 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明珂。 她和凛总会老去,胡汉和平的关键在明珂身上,安今也希望明珂能多亲近大周,不要在未来她和凛不在的时候发动战事。 安今带着明珂众人辞别,而周王的眼眶也跟着红了。 当年国家危难,全朝上下决议送琼华去和亲,临走前他一个人偷偷在宣政殿哭,不敢去送她。 而现在那边是皇姐心之所向,他才有种真正送她出嫁的感觉,也算弥补了当年的遗憾。 送嫁队伍一路浩浩汤汤前往北地,周王和周太后怕她在北地过的不好,给她带上了许多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甚至瑶光殿一直侍奉原身的宫人也都跟着她走了。 除了金银财物,安今还带了一些书籍、种子和工匠。 后来世人再提起这段历史,只知胡人来犯,而大周又刚刚结束动荡,便派公主前往部落和亲。 这也被后世称为民族大融合的开端—— 送嫁是周王派了一名宗室弟子前去的,而跟着的还有陆沉舟队伍,他始终怀疑胡人狼子野心,自请守在肃羊关戍边,永不回京。 戍边的队伍,和亲的队伍一路同行,而两人却从未碰面。 到了肃羊关,安今在宫人们的侍奉下换上了繁复华美的嫁衣。 戍边队伍停在肃羊关,送嫁队伍继续北上。 一过肃羊关,就有人守着了。 胡人皆着节日才穿的正式胡服,而为首的男子却是中原的打扮,一身大红喜服,配上深邃的眉眼和碧色眸子,别具魅力,既有胡人骨子里的不羁,又带了几分中原婚仪的庄重。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大周护送的花轿,而花轿里最先下来的不是新娘,而是一个小小的身影。 “阿耶。” 拓跋凛笑着下马,单只手将女儿抱起。 随后安今下来,看着他这副装扮,眼里划过一抹惊艳,弯唇笑道:“你怎么这副打扮?” 拓跋凛颇为骄傲,“我特意问的,这是你们中原的礼节。” “而且……” 他凑近,将手里攥着的金簪,插进她的发间,碧色的眸子亮得惊人,“我想和其其格更般配些。” 第190章 第190章和亲公主X半路截胡的草原…… 在男人的目光下,安今的心跳也加快了几分。 其实也不算般配,安今身上的婚服是宫廷所制,金丝银线绣就的,而男人身上不过是从商人那里买的民间规格的婚服。 可两方在场的人看着两人,都觉得再没有比这更般配的一对壁人了。 安今身边宫人看到拓跋凛时,才发现这人竟是那日公主带回来的胡奴,也忽然明白为什么王上那么疼爱公主还会将公主嫁入北地了。 而胡人都知道大周尊贵的公主就是他们的阏氏,大周能将公主嫁与他们部落,胡人们都与有荣焉,开办盛典庆祝。 草原上的篝火渐熄,拓跋凛安排大周来的宫人住进一个新毡包里照顾明珂,然后迫不及待拉着安今回到自己的毡包。 安今走进熟悉的毡包,发现里面还有燃烧的一对红烛。 她还未说什么,一双有力的臂膀就从她身后,将她抱到了床上。 她身上婚服洒在铺着兽皮的床榻上,上了妆的小脸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娇艳欲滴。 拓跋凛眼里闪过兴奋的亮光,欺身而上,拿唇蹭她的下颌,“其其格,你终于回来了,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除了诉说思念,还有些委屈道:“其其格,你下次还会离开吗?” 安今笑着摇头,环着他的脖颈,“不会了,我会一直陪着你和明珂的。” 拓跋凛眼底跃动着炽热的光,那么多天的思念、不安,都化在和她紧密相贴的行动中。 他俯身咬上了她的唇瓣,舔了舔。 手下繁琐的衣带越解越乱,心里不耐,使了几分力气。 撕拉一声,衣帛撕裂的声音在空气中格外明显。 拓跋凛动作一顿,心虚地看向其其格。 安今无奈,怎么就那么心急。 上次在宫里见面,他也是这般,不过想到两人却是很久没有亲近过了,眉眼不由又柔了几分。 在这样包容甚至是纵容的目光下,拓跋凛越发有恃无恐。 直到安今险些压抑不住从唇瓣溢出的呻吟。 她秀丽的眉头微蹙,伸手抵在他胸前,“凛……你弄痛我了。” 男人单手攥紧了她的手,压制住她的反抗,动作却放缓了许多。 草原上的盛典进行了三日,安今带来的财物优先分给了那些曾被流落中原为奴的胡人,用作补偿。 现下已进入了深秋了,大周派来的工匠,在安今的指派下,在达赉诺尔湖旁的那片黑土地,建起了一些屋舍。 开春后,胡人们一起开垦土地,播撒麦种,开辟沟渠灌溉。 虽然北地寒冷,小麦只能一年一收,但也是一个重要食物来源。 麦子丰收后,胡人也开启了半畜牧半农业的生活方式,新的生活模式让他们的生活趋于稳定,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地迁徙。 商队可以进入草原,直接与胡人们进行贸易,慢慢形成了城镇和集市,整个草原一片欣欣向荣。 拓跋凛每次看到部落这副样子,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原来萨满说他会带着部落族走向辉煌是指他把其其格带回来了。 而安今依旧开着她的草原上的学堂,不过她的学生不再局限于孩子,还有一些大人。 随着部落与外界的交流日益加强,也有很多胡人也想了解中原文化。 而明珂总是窝在娘亲怀里,被一圈圈的族人围着听着娘亲讲课。 每年冬季,在部落过完祭火节后,安今就会带着拓跋凛和明珂回大周几日。 他们代表草原部落前去大周,也受到了最高礼遇,他们会带上部落的一些特产,也会收到大周丰厚的回礼。 明珂虽然在草原,但是总能陆陆续续地收到来自大周的东西,她知道这些都是舅舅给她的,而且每次回大周,舅舅和外祖母对她都很好,渐渐她也会期待回大周的日子了。 在明珂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学着骑马,她的力气随了她的父亲,七岁便能拉满弓,在马背射出自己第一箭时,整个草原都在为她欢呼。 “阿如拉,不愧是我们草原上的王女。” 被众人围着的明珂,目光却看向了一旁娘亲,一副求夸夸的表情。 安今配合的抚掌而笑,她知道整个草原都在等着明珂长大,所以也不会阻止女儿去做一些危险的事,因为她知道草原的每一个人都会保护她。 明珂八岁就开始跟着部落一起狩猎,也在一次次历练中飞速成长。 十年后,大周王宫。 御花园的红梅怒放,一个穿着四爪蟒袍的少年,面色铁青望着离他脚下半寸的箭羽,怒吼道:“拓跋明珂,你想造反吗?” 这草原来的野丫头,年年来,年年都给他找不痛快,可偏偏父王还总是护着她。 不远处的少女放下弓,挑衅地扬了扬英气的眉毛,“要是再被我听见你说我坏话,就不只是这样了。” 她眉眼深邃,皮肤是健康的蜜色,举手投足带着草原的不羁。 而太子也反感她这副轻狂样,他满脸阴郁,“你给我等着,等我登基后,定要把你们这群胡人赶出大周。” “寡人竟不知太子竟这般威风。” 周王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脸色沉凝如水。 而他身后还站着两人,女子秀雅绝俗,披着狐裘,在红梅下更衬地得她肌光胜雪,男子一身藏蓝色胡袍,身形健硕。 “娘亲,阿耶。” 拓跋明珂上前,乖巧地挽着安今的手,朝阿耶眨了眨眼睛。 拓跋凛收到信号,佯怒道:“既然大周的储君不欢迎我们,我们也不必再来了。” 那么多年,他多次出入宫廷,与大周商谈贸易之事,身上的气势也愈发足了,瞧起来也颇为唬人。 周王顿时一慌,猛地踹了一脚太子,“寡人还没死呢,你就觊觎寡人身下位置,这大周还轮不到你小子做主。” 太子被踹到在地,连忙跪下来解释,“父王,我没有,我只是一时失言。” 周王沉声道:“传寡人旨意,太子周燕娇矜无状,德不配位,即日起,废黜太子之位。” 废太子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他考虑了许久的决定。 明珂代表了两国友好邦交,连他和母后都要哄着她,唯有他这个拎不清的太子处处和她作对。 几乎明珂每年来都会闹上一回,之前还算得上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可现在太子口口声声拿两地邦交的事来威迫,实在触到了周王的底线。 他的儿子很多,太子甚至都算不上最优秀的,而草原却只有一个王女。 草原现在今非昔比,只有能友之,考虑到两族和平,周王还是决议废储另立。 安今静静地这一幕没有说话。 等回到瑶光殿,安今瞧着他们父女俩,“说吧,你们是不是故意的?” 明珂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本来装傻含糊过去。 而拓跋凛却连忙拉着安今的手,解释道:“其其格,你别生气,是阿如拉不让我告诉你的。” 明珂:…… 她弱弱道:“算不上故意,只是诱导了一下。” 她知道娘亲不喜欢战事,可要是舅舅要是让那个废物当上了周王,那她可保不准还能和平几天。 所以还是别让他当太子了。 那么想着,明珂又理直气壮了起来,“如果周燕要是真是个合格的储君,舅舅才不舍得废了他呢。” 这个倒是真的。 安今宠溺地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呀。” 她本也没生气,毕竟那个太子也实在算不上明君。 明珂现在也十八岁,到议亲的年纪了,这几年周王三番几次过问明珂的婚事,想叫明珂挑选大周的男子。 安今知道周王是想让大周的血脉掌控草原,但也没有在意他的想法,主要还是看女儿的喜好。 不过明珂不喜欢文邹邹的大周男子,更喜欢草原上健硕爽朗的男子。 她甚至举办了比武大会,认为最勇猛的勇士才配得上她。 草原上没有男子不倾慕他们的王女,这场比武大会办得也极为声势浩荡,安今和拓跋凛两人也都任女儿闹腾。 等明珂渐渐成熟稳重,能独挡一面了,草原十二部州再次齐聚在祭坛。 明珂站在祭坛上,在众目睽睽下,在父亲手上接过了王位,此后她会代替父亲,带着族人狩猎,寻找牧场,继续守护着这片草原。 接下来的时光,拓跋凛依旧带着安今走南闯北,曾经他的范围只有西边的沙漠和东边的桦林,而现在他们也踏足了大周的每一片角落,他的藏宝箱也是多了一箱一箱。 直到晚年,跑不动了,两人又回到了部落。 安今的身体率先衰败下来的,这时候两人都很苍老了,男人那双总是清透如碧水般的眸子也有些混浊了,但是他还是能抱着她到山坡上看日落。 他像年轻时一样,摘取草原上野花编织成花环,戴在安今的白发上。 “其其格,你总说遇见我是你的幸运,但这句话该我说才是。” 长期恶劣的环境,族人平均寿命也不过四十,而现在部落里多是白发苍苍,还在牧羊缝衣的族人。 安今笑着摸着头上的花环,慢慢靠在男人的肩头,听着他唱起草原上苍凉的长调,然后倒在了他怀里。 风掠过连绵草浪,落日余晖为两人的白发镀上金边。 拓跋凛深深看了一眼爱人,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然后在她眉心虔诚地落一吻。 “天神在上,愿我们再次相遇。”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是否封存情感。】 【是。】 190-200 第191章 第191章被卷入恐怖游戏的盲眼女大…… 临放暑假的最后一场考试,沉闷的教室就剩几个人在奋笔疾书,台上的监考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发呆看着头顶吱呀吱呀转着的吊扇。 直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安今才堪堪停笔,老师将她的卷子收走,她一个人继续慢吞吞地整理东西。 她的试卷也是学校特意为她这种特殊学生制作的盲文试卷,即便有原身的记忆,写盲文对安今来说还是有些吃力,所以拖到最后才交卷。 陶阳作为班长要留到最后整理试卷,他也没有动,静静地看着教室里唯二的同学。 她的皮肤很白,像是长久未见阳光的那种冷白,与鸦青色的黑长发形成鲜明的对比,穿着洁白长裙,浑身透着一股不经任何雕琢的美,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但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她那双眼睛十分空洞无神,不由叫人惋惜白玉有瑕。 安今听到周围渐渐没了动静,以为老师同学都走完了,才拿着盲杖慢慢摸索离开阶梯教室,一个不慎略过了一台阶,整个身子不稳,膝盖又磕到地上。 熟悉的刺痛传来,而安今这一个月来,已经都要习惯了。 安今撑着盲杖准备重新站起,这时一个人扶起了她,耳边同时响起清朗的男声。 “夏同学,你还好吗?” 安今下意识朝声音处望去,看是看到的还是一片虚无。 但是听这声音,她知道这是她转到这个班的班长,作为特殊学生,导员和班长都很照顾她,接触的也就难免多了些。 原身因为车祸休学两年,这已经是A大最长的休学年限,要拿毕业证,她不得不回来补学分和参与学校的考试。 她休学两年,原来和她一届的同学也都已经毕业了,所以她也就分到了比她小两届的这班级里。 导员是个宽厚善解人意从不为难学生的老好人,班长陶阳家境优渥,热情开朗,乐于助人,对于班里的每个同学都很照顾。 安今摇摇头,“谢谢班长,我没事。” 原本那双有些灰蒙蒙的眼睛,让她看起来有些清冷,但是说话唇角扬起弧度时,又带着与生俱来的温柔。 陶阳望着她,“听说你住在学校附近,我送你回去吧。” 安今不想麻烦别人,“不用了班长,我自己能回去。” 陶阳没再坚持,毕竟住址确实比较隐私。 不过想到自己的目的,他又问了一句,“你听到最近的传言了吗?” 安今茫然。 陶阳继续道:“最近有很多人失踪。” 知道她看不见,陶阳的目光也肆无忌惮地落在她漂亮的面上。 “还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艺术学院就一个女生遇害了,尸体就是在离学校不远处那所废弃教堂周边被发现的,大家都说教堂里面有恶灵。” “可不少人去了都什么都没发现,我约了几个同住在A市的同学一起到教堂玩召唤恶灵的剧本杀,要一起去吗?正好看看到底有没有恶灵。” 听到这里,安今就知道这个世界关键的剧情节点快到了。 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总是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感到好奇,而且身边又有一个传奇色彩的教堂在,大家打着玩剧本杀的念头想去探险也很正常,但是她不明白陶阳为什么去邀请原身一个瞎子。 但在剧情里,抑郁许久的原身,对这个热情开朗的班长生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就跟着去了。 然而去那所教堂的人都死了,而且死状极为凄惨,去的是十三人,出来却是十三具尸体,最后尸检鉴定也是这十三个人自相残杀而死。 可同去的这群人中原身却活了下来,还毫发无伤地昏倒在教廷门前。 而多出来的那一具尸首,已经毁坏看不出死者是谁,后来通过dna判断出是他们的导员。 原身作为幸存者,醒来她的眼睛莫名其妙地好了,但是却不记得了在教堂里发生的事了,不管警察怎么盘问,她都想不起来,就像是被抹去了这段记忆似的。 两个月后,她被查出怀孕了,很明显这个孩子是在那个教堂有的。 原身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本能地觉得不能打掉这个孩子。 可这个孩子才六个月就毫无征兆地出生了,还是个没有手脚的畸形儿,原身一看到他就害怕。 后来有术士主动找上门来,告诉她这不是普通的孩子,而是在教堂杀了所有人的恶灵,需要给它封印住。 然后术士用原身的血,做了缚灵井,将这个孩子封印在了教堂的槐树下。 在孩子被封印后,原身夜夜都会做噩梦,梦到那个孩子满身是伤的问她,为什么不要他,他解释自己是太喜欢妈妈了才会提前出来,说自己现在长出了手脚让她不要害怕,还说他一个人在井里很无聊,父亲总是打他,说想要原身接他回去。 原身很崩溃,害怕地不敢睡觉,后来又找到了术士,那人加固了封印,原身没再做过噩梦。 而A大十二个同学和一个老师在教堂出事的消息传开后,周边的居民陆续搬走,A大也迁址了,而那个上世纪留下的教堂也被警察永久封锁了。 一百年后,再没有人记得这个教堂发生的事。 机缘巧合下,一个开发商买下来周边一块地,将废弃的学校连教堂一起拆了,想要建立度假村,然而度假村还没建立起来时,施工人员就经常离奇死亡,但是开发商隐瞒不报,上了几炷香后继续施工。 很快度假村就被建立起来正式开业了,结果只要去过度假村的人无一例外都死了。 安今知道自己的任务就要阻止小反派害人,从已知的剧情来看,就像是开发商解开封印,才把小反派放出来害人。 但是安今知道,如果真的这样的话,她就不可能回来到那么早的节点。 安今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世界,心里不由有些发毛。 不过好在这个小反派对妈妈还是很依赖的,哪怕是原身找人封印了他,他也没有怨恨,还想粘着她,让她把他接回去。 所以它应该不会伤害她。 关键这个孩子是哪来的? 原生被警察找到时,身上并没有被侵犯的痕迹,术士说这个孩子是邪祟本身,投到了原身肚子里。 但是在原身的梦里那个孩子说父亲总是打他,说明他是有父亲的,这就是证明邪祟不止一个。 原身去过教堂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或许是她和邪祟做了什么交易,用孕育小邪祟为代价,换取眼睛恢复光明。 可毫不相关的导员又为什么会在教堂死亡? 首先她需要弄明白,教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要完成这个任务,教堂肯定还是要去的,可万一她还是像剧情里一样失去了记忆,也没有什么用。 她顿了片刻,“我能和我男朋友一起去吗?” 陶阳有些诧异道:“你有男朋友了?” 好像知道自己反应过于激烈了,他又补救道:“没事,一起来呗,人多热闹。” “算了,我到时候自己去吧。” 安今很快又否定了,教堂的情况未明,多拉一个人说不定就会多死一个人,要是韩古因为她死在了教堂里,她会内疚一辈子的。 答应了陶阳后,安今就离开了教室。 等出了校门,外面就喧闹了起来,行车的声音、鸣笛声,交织在一起,嘈杂的环境让安今无法辨认离车的距离,总是会害怕这些车要撞上来了,心里的不安叫她攥紧了盲杖。 刚来这个世界时,安今用了好长时间才勉强适应这个失明的身体,之前的世界,她也当过哑巴,但是远没有盲人可怕。 学校离她住的地方还有两公里,从前她都是走路的,但是路况并不好。 因为临近学校,红绿灯多,还有许多商户,从A大到她住的小区,一路上盲道上停着许多电瓶车,或是堆放着杂物,安今每次都是走路都会摔,到现在腿上都是青青紫紫的。 不过她现在已经学会了用盲人模式的手机打车。 “滴滴——” 急促刺耳的鸣笛声在她耳边响起,安今还有些不太敢确认是不是自己打的车到了,下一秒就听到中年男人不耐烦的声音。 “都在你面前绕多久了,看不见车牌……” 司机本来接了那么小的单子心情就不好,再加上耽误那么长时间,脸色更难看了,然而骂骂咧咧的声音,在绕过绿化带看到小姑娘手里的盲杖戛然而止。 他连忙解开安全带,绕过去打开车门,“不好意思,我带你进去。” 安今摇了摇头,“没关系。” 车辆启动,司机从镜子里看着后排安静的姑娘,说不出来的怜悯,可看到目的地微微愣神。 虽然云栖别墅早些年出了点事,但是毕竟是别墅区,又一向只卖不租,还是在这种寸土寸金的A市,房价还是远超全国大部分地区。 漂亮的女大学生,去这种富人区,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 司机试探的问,“小姑娘听口音也是A市人,是父母一起住的吗?” 安今摇头,“我一个人。” 闻言,司机神情愈发古怪,“一个人?小姑娘住这里不害怕吗?” 安今知道司机什么意思,因为云栖别墅区离那座古怪的教堂很近。 说起来原身不缺钱,原身夏疏月出生A市有名的世家,来到这里也是被发配过来的。 夏父年轻时风流又荒唐,结婚后小三小四不断,还生下一堆私生子,直接气死了原配,消停几年后,又遇见了真爱,也就是夏母。 和真爱结婚后,他开始顾家了,也不过乱搞了,很快就有了原身。 比起那些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相比,夏疏月有钱有爱,简直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夏父还多次在家族聚会上说要把夏家的一切留给原身。 而这一切都戛然而止在原身二十岁的生日。 原身父母带着原身去庆生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夏父夏母全力护着原身,所以那场车祸只有她活了下来。 醒来的她不仅失去了爱她的父母,还永远失去了光明。 夏父一出事,哥哥姐姐们都忙着争夺遗产,哪怕立了遗嘱,也被各种方式证明无效,然后飞快地将原身踢出了继承人的范围,同时让她搬离了老宅,只给了她几百万生活费,和一些定期的分红。 被夏家派来照顾原身的管家,见原身瞎了,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贪墨了许多夏家给原身的钱,只花二百万给原身在学校附近买了套房。 管家也懒得去查为什么这套别墅才两百万,毕竟在别墅区,也好和夏家人交代。 父母的逝去,亲人的排挤,管家的忽视,也叫原身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直到她重新回到校园,继续完成学业,接触了一些同学,她的情况才慢慢好了些。 两公里的路程,很快就到了,安今并没有和司机聊多久。 安今住的地方是一栋栋联排别墅,从大门到她住的云栖13栋,还要走十五分钟的路程,但是她走得很慢,每次都会走将近半个小时。 而现在她已经很熟悉这段路了,盲道上也很少再有障碍物了,她的时间又会缩短了一些。 刚走进大门时,还能明显听到小区一些人带孩子的玩闹声和学步车滚动的声音,等到后面耳边所有的人声音都消失了,就连鸟雀声都听不见了。 如果她能看见,就会发现,她越走越偏,周围几栋房子花园里的花草植被全部枯死,而墙壁上的爬藤却格外繁茂,像是被恶灵死死缠绕,慢慢蚕食生机,充满诡异。 很快安今就走到了最角落的一栋房子,拿着钥匙,摸索房门找到锁匙孔,转动钥匙。 如果她能看见,只要往左边望一点,就会发现自己的房子和传闻中诡谲的教堂只有中间一个窄巷的距离。 但是她看不见,也不会害怕。 第192章 第192章被卷入恐怖游戏的盲眼女大…… 安今推开门,沉重的门发出吱呀的声音。 本该空无一人的房屋响着惊悚的声音,像是恐怖片里的背景乐,还伴随着一些锅碗碰撞的声音。 安今没有害怕,她走到客厅,一只手在空气里摸索着,“韩古,是你吗?” 夏家派来的管家把她带到这里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能在她家的只有她那个男朋友了。 他一向喜欢一边放着恐怖片,一边做饭。 在她说话的瞬间,所有的背景乐像是按住了暂停键,陡然消散了。 一只微凉的手包裹住了她的手,随后耳边响起男人轻柔的声音,“是我。” 韩古注意到她白裙膝盖处沾上的灰尘,拉着她的手,牵引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开口问道:“今天回来的路上还顺利吗?” 女孩精致的眉眼盛着笑意,像是炫耀似的,“嗯嗯,我今天只摔了一次哦。” 话落那双冰冷的手就握住了她的脚踝。 安今知道自己的男朋友体温偏低于常人,但是陡然被握住脚踝,身子还是忍不住地颤栗,她有些羞耻地咬住下唇,压抑着没有发出奇怪的声音。 男人攥着少女的脚踝,微微抬起,然后撩开她的长裙。 长裙被卷到膝盖上方,露出一双修长纤细的小腿,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膝盖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伤痕,在瓷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像是遭受了什么可怕的凌虐。 而左膝盖上还有一道隐隐泛着血迹的擦伤。 韩古眸光微暗,目光顺着她的小腿慢慢上移,看到她隐忍的表情,轻声问道:“疼吗?” 安今下意识摇头,“不疼。” 本来一路上都没有发作的伤口,在面对爱人的关心下,突然开始做天做地痛了起来。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道:“好吧,其实有一点点疼。” 男人安抚似的在她的伤口吹了吹,然后去拿了棉签和碘伏,给她处理伤口。 沾了药水的棉签轻柔在伤口上滚动,带着轻微的刺痛,可安今丝毫没有体会到,完全沉溺在爱人的温柔中。 安今来这个世界是为了做任务的,本来也无意与剧情不相干的路人发展恋情,但是韩古实在是太好了。 记得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完全无法适应黑暗的世界,总是摔跤或是磕到桌椅。 即便原身有钱,没有保姆阿姨肯来照顾她,无论出多高的价格,她聘请的人只要一听到她的住处,就立马推拒了。 那段时间几乎是她最狼狈也是最害怕的时候,而韩古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失明的状态让她无法照顾自己,没办法做饭,外卖也送不进来,可不吃饭会死,她只能出去觅食,可是一出去就会换来一身伤和无数谩骂。 他们说瞎子就不要随便出门给社会添麻烦,她迷失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还故意给她指了错误的方向。 所有的委屈挤压在一起,她崩溃地蹲在路边哭,甚至想找系统商量放弃这个任务了。 然后韩古出现了。 他说他是她隔壁的邻居,自她刚搬过来就注意到她了,问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然后将她领回了家。 大约是来到这个世界收到的唯一善意,安今紧紧地抓住了他。 后来两人越来越熟,他会牵着她一遍遍去熟悉附近的餐厅和去学校的路,帮她清理盲道上的障碍物。 在送她回家时,看到她很久没有整理过,乱糟糟的家,他会主动说帮她打扫,然后又说外面的饭不干净,他可以给她做饭。 他慢慢侵占她的生活,她也越来越离不开他,为他的耐心和细致而心动,两人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韩古给她处理完伤口,又将她的裙子拉好,问道:“怎么摔的?又有人占了盲道?” 安今有些不好意思的摇头,“没有,是我没注意到台阶,在教室里摔的。” 男人起身,揉了揉她的脑袋,“下次小心。” “饭做好了,洗手就可以吃了。” 安今被男人牵着走到水池旁。 男人提示道:“手伸出来。” 安今乖乖听话,只感受到一阵水流在掌心滑过,然后又是柔软的毛巾将她手上的水珠擦干,接着就被引到了餐桌前。 韩古做完一切,看女孩像是个乖巧的木偶娃娃一样任他摆布,眉眼带了些愉悦,随后将碗筷递到她手边。 安今也很享受男友贴心的照顾,她现在的生活起居基本被他包揽了,回到家后,她甚至都没留意自己把盲杖放哪了。 不过男人在时,她也不需要盲杖。 “滴滴滴——” 就在安今准备用饭时,她的电话响起了。 安今摸起手机接听,很快那边就响起了中年男人的声音,“夏疏月同学,你安全到家了吗?最近出事的学生比较多,校方要一一确认学生是否安全到家。” 听出来是导员的声音,安今回道:“张老师,我已经到家了。” “那老师就放心了,你情况特殊,记得注意安全,要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可以给老师打电话。” “我知道了,谢谢张老师。” 挂断电话后,安今握着手机沉思。 难道原剧情里,就是原身在教堂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求助了导员,才连累导员也死在了教堂里吗? “今天考试考的怎么样?” 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安今的思绪,她也没有再多想,“都写满了,应该能及格吧。” 反正她这个样子,整个学院都知道,应该也没有老师会为难她。 安今捧着碗筷吃饭,偶尔和男人闲聊一句。 韩古的手艺很好,口味堪比外面的大厨,安今最初只是想着能有口饭吃就行,也没想到他能有那么好的手艺,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吃着吃着,她发现餐桌上好像是只有她自己用餐的声音。 她朝对面的问出自己的疑问,“你又吃过了吗?” “嗯,你吃吧,我不饿。” 安今没有再问,安静地吃完饭,然后坐到了沙发上。 耳边是韩古给她放的电影声音,虽然看不见的,但是听听声音也是好的。 可除了电影放映的声音,安今还听到了水流声,洗刷碗筷的声音。 安今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韩古都吃过了,还专门从隔壁过来给她做饭,做完还要洗碗打扫卫生,也不知道自己是找了个男朋友还是找了个保姆。 想到这,她不由甜蜜地笑了笑,随后忽然就被抱进了一个阴冷的怀抱。 男人的身体和他的手一样冷,还带着一股潮湿的沉木香。 安今依赖地圈住了他的腰,“你等会又要走了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两人并不算同居,不过安今给了他一把钥匙,他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生活,但是一向很有分寸,不会再在这里过夜。 交往一个月来,两人最亲密的接触也不过是想这样抱在一起。 男人修长的手指抚着她散落的长发,“还可以再陪你一会。” 安今在他怀里,正享受和爱人的亲昵,放映着的电影忽然响起了惊恐的尖叫声。 听这声音,安今就知道,男人给她放的电影又是恐怖片。 “为什么喜欢看这些?”安今不由发出那么多天的疑问。 男人的声音依旧轻柔,“因为……可以学习到不同的死法。” 安今想到男朋友的职业,也表示理解。 毕竟是写恐怖小说的作家,喜欢看恐怖片找找灵感也正常。 “那你知道附近那个教堂的事吗?” 男人抚着她发梢的手一顿,不答反问,“怎么了?” “最近有一些人失踪,我同学说是教堂里的恶灵作祟。” 安今看不见男人嘲讽似的勾了勾唇角,还在继续道:“他们约我一起去那个教堂玩恐怖本剧本杀。” “你想去吗?” “我已经答应他们了。” 男人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那就去玩玩吧。” 安今感觉男人的态度有些奇怪,周围的住户一般对那个教堂都讳莫如深,而他好像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安今想他陪着一起去的念头又涌了出来,原剧情在教堂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应该是个很好的素材灵感吧。 但她排除不掉他会死亡的意外,所以还是算了吧。 等她出来,要是还能记得在里面发生的事,就再转述给他吧。 只不过也不知道两人的这份感情还能维持多久。 是个人应该都不能接受自己女朋友莫名其妙怀孕,然后生下一个怪胎吧? 安今的心情陡然低落了下来,她的手从男人的胸前慢慢上移,描摹着男人的面颊,想象着他的样子。 男人抓住她的手,似乎是不解,“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忽然很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男人沉默了放开了手,“不过是普通人的样子。” 普通? 男人说着普通样子,但是安今手下摸到的优越轮廓,又明显和他说的不符。 所幸她从教堂里出来,眼睛就会恢复了。 到时候他还愿意见她的话,她一定会向他好好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 到男人往常离开的时间,安今忽然攥住了他的衣角,“今晚留下吧?” 她又加了一句,“白天听了他们说恶灵的事,我有些害怕。” 成年人的邀约留宿总是逃不过旖旎的情事,但是安今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或许是知道在不久后会分开,想和他再亲近一下。 等她说完,屋里陷入长久的沉默,就在安今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她听到了男人应了一声“好”。 安今笑开。 这栋房子基本都是安今一个人住,客房也没有收拾,如果男人要留下来的话,两人只能睡一张床上。 现在是六月,A市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安今抱着体温偏凉的男人睡觉正好合适,没有感受到一丝暑气,甚至连空调也不用开。 她始终认为两人之间的感情是纯粹而神圣的,不夹杂任何情欲和世俗利益,她看不见,只为他这个人怦然心动。 而让她愉悦的是,男人好像也是那么想,并没有急色的动手动脚。 简简单单地相拥,最能触及心灵—— 到和陶阳事前约定去教堂的那天,正是一个下雨天。 雨下的并不大,可连绵的雨和潮湿的空气,还是让人心情不佳。 一群少年少女站在那座传说中的教堂前,其中八男四女,男生身上都背着鼓鼓的背包,而女生们只把这当作一个玩剧本杀聚会,化着漂亮的妆容。 其中一个女孩低头见自己被脏污的雨水溅湿的小皮鞋,等的明显有些不耐烦了,“烦死了,班长,夏疏月到底来不来呀?” 陶阳心里也着急,正欲安抚她,其余几个男生就起哄道:“菲菲小公主,你再等等嘛,班长好不容易把校花约出来。” 李菲气的跺脚,“不准叫我菲菲公主。” 就几人玩闹间,一道纤细的身影映入众人眼帘。 她打着一把透明伞,穿着嫩黄色连衣裙,在灰蒙的雨雾中格外显眼,领口露出的白皙精致的锁骨,几缕黑发散落其中,无端带了几分诱惑。 第193章 第193章被卷入恐怖游戏的盲眼女大…… 原本起哄玩闹的男生在见到少女时,一下子就消音了。 他们这一届学生基本都听过夏疏月的名字,只因她长得太美了,大一刚入学时就被评为了校花,现在她被评为校花的照片还在学校的官网上。 虽然她眼睛盲了,但是并没有折损她的美貌,反而多一份让人怜惜的易碎感。 陶阳见到她来,悄悄松了口气,“夏同学,你终于到了,我们就等你了。” 李菲本来等的不耐烦了,在见到美人的时候,一下子就消气了。 她抛弃了给她打伞的狗腿子,钻到了安今伞下,主动拉着她的盲杖。 “疏月,你眼睛不好,你来跟着我吧。” 安今是半路插进这个班的,对于班上的同学并不是十分熟悉,但是对于说话的女孩,她是知道的。 李菲的家境在学生里算是拔尖的, 长得又漂亮,经常举办聚会,在男生女生中间都很吃得开,一向是班级里的中心人物,不过有些公主病,大家都戏称她菲菲公主。 也是这个称号,让她成了安今在班里为数不多认识的人。 安今知道她是好意,柔声道:“谢谢你菲菲,不过可以不用拉着我的盲杖,牵着我就好了。” 盲杖除了探路,还可以让她保持平衡,拉着她的盲杖,会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哦哦,好。” 李菲不懂这些,只是怕两人不熟悉,直接和她肢体接触会叫她不喜,得了准话后,从善如流地拉住了美人的手。 其他几人面露可惜,早知道自己先上去献殷勤了。 李菲还在念念道:“疏月,你这条裙子好漂亮,是在哪里买的?” 这个问题把安今问住了,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穿得是哪条裙子,因为这是韩古在她的衣柜里给她挑的。 他说这条裙子是一种明艳的嫩黄色,在外面灰蒙的阴天里会很显眼,这样就不会有人不小心撞到她了。 就在安今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一道男声陡然响起,“夏同学,你好,我叫余群飞,是我们学院的学生会会长。” 安今不认识他,朝着声源处礼貌地回了一句,“你好。” 说话人穿着一身大logo品牌,神情有些高傲。 李菲不屑地切了一声,“你要不要把学生会会长这几个字纹在脸上。” 来的十三个人中并不都是他们班的,还有两个是陶阳带过来的朋友,也就是学生会那边的人。 而李菲和余群飞两人都属于家世比较好,性子比较傲的那一卦,平时对对方也是相互看不顺眼,特别余群飞还查到过李菲旷过一次晚自习,梁子也算结下来了。 余群飞面色难看,“你……” 眼见几人要吵起来,一个穿着背心的健硕男生,颇为头疼道:“你们还记得我们是来干嘛的?” 来的十三个人中有的想交友,有的纯无聊,还有两对搞暧昧的男女想拉近关系,只有丁健是真的对这个教堂感兴趣。 陶阳也正着急上火,他本来没想叫什么多人,但李菲说自己差一个领包小弟,他室友又说要带女朋友一起去,学生会认识的朋友知道夏疏月要去,也说要去,队伍就逐渐壮大到了十三个人。 丁健一开口,陶阳就顺势道:“丁健说得对,我们现在直接进去吧,等会巡查的人来了,就进不去了。” 几人达成共识后,一起走向了那座教堂。 在灰蒙的雨雾下,废弃教堂充满死寂,圆拱形的主楼顶端上尖针扭曲变形,藤曼沿着后面的钟楼肆意攀,处处透着不详的气息。 这座教堂据是上世纪几个传教士建立的,经常在里面举办活动,但是后来被政府查出他们打着正统教义的名义,行邪教的事,然后政府就驱逐了这帮人,这座教堂慢慢就被废弃了。 教堂被一圈铁栅栏围住的,唯一的大门还上了锁,雨水打在满是铁锈的铁栅栏上,流下来像是暗红色液体,就像是鲜血一样。 一个女生抱着自己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看着确实有些渗人。” “就这样才刺激。” “这大门都锁住了,我们怎么进去?” 丁健打量着铁栅栏的高度,摩拳擦掌,“或许我们可以翻进去。” “不用那么麻烦,我有准备。” 陶阳从背包里掏出一根铁丝,很快门锁就被撬开了。 几人竖起大拇指,“还是班长厉害。” 陶阳笑了笑,看着手上的铁锈,默默皱了皱眉。 里面教堂的正门是厚重的木门,正歪斜地敞着,上面还结着蛛网。 走到这里,一对情侣中的女孩临时打起了退堂鼓,“要不我们还是别去了吧,我听说这里出了很多事。” “笑话,来都来了,怎么能不进去看看。” “就是。”丁健大着胆子推开门了,“我们那么多男生,还怕保护不了你们几个女生吗?” 一推开门,湿重的空气裹挟着霉变与朽木的气息迎面扑来,还带着若有若无的腥气,是人体感到非常不适的气味。 外面是阴天,教堂里面的光线很暗,几个男生打开了事先准备的手电,一个个进去。 教廷的中殿摆着整齐老旧的长椅,前方还有个挂着十字架的讲台,往上望去楼上还有三个刻着浮雕的圆形台栏,只要有人站在那里就能将底下的一切一览无遗。 四周墙壁上刻着神秘图案,还有被油漆喷涂的“逃”“快走”之类警告语,地上堆着碎砖和不知名的腐朽杂物。 这样的景象,不仅没有劝退众人,反而让他们想要探险的心愈发高涨。 丁健拿着手电四处照,故意高声道:“这也不可怕啊。” “说实话有点像学校。” “正好我带来剧本杀是校园规则怪谈,这场地正合适。” 而李菲注意到了正前方墙壁上竖着粗细不一的金属管,整体构造十分庞大,很有压迫感,管身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一种死气沉沉的铅灰色,下方还连接着一个笨重而陈旧的木箱。 李菲走过去,看到木箱上镶嵌的几排整齐的黑白方块,疑惑道:“这是什么?钢琴吗?” 她好奇按了几下有些泛黄的琴键,一道低沉、悠长、空洞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空旷的教堂响起。 突然起来的声响让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这什么鬼东西?” 一旁的安今忽然出声,“好像是管风琴。” 管风琴并不是常见乐器,常被装在礼堂或是教堂,知道的人少,会弹得人更少。 而原身就是为数不多喜欢这个乐器,在她十岁的时候,夏父直接花费八千万在老宅装了一台,供她学习演奏。 虽然这台管风琴以及很老了,而且常年没有维修,有些走音,但是安今还是一下就听出来了。 她继续道:“管风琴价格极其昂贵,而且很有纪念价值,不可能随便废弃在这里,这里应该确实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所以叫政府不得不放弃它。” 少女声音轻柔,却无端让在场的人毛骨悚然。 陶阳道:“或许只是维修成本太高,就废在这里了。” “碰——” 就在一群人围着管风琴的时候,身后的大门陡然合上了,发出一声闷响。 “卧槽。” 小情侣的女生害怕地钻进了男生怀里,一个略胖的男生也扒着丁健,“这地方好像真有点邪乎。” 丁健嫌弃地推开他,“什么邪乎,风吹的呗,能不能不要那么一惊一乍。” 陶阳也道:“我们要相信科学,我们来这不就是为了向大家证明没有什么恶灵的。” 关了门后温度明显下降了许多,不像普通下雨的天或者是夜间的凉意,这种寒意彷佛能穿透衣物,直接钻进骨头缝里,让人不由自主地底打颤。 但见了小胖那个怂样,谁也不愿意在女生前面露怯,都没人说。 陶阳走到立着十字架的讲台上,从背包里拿出准备的剧本,“大家都坐好,不是说玩剧本杀吗?我们现在来抽本子选角色。” 李菲随便抽了一个本子,“还是班长会选地方,这里比我花钱玩的场地都有氛围感。” 因为安今看不见,陶阳特意给她准备了盲文剧本,角色也是分配好的。 就在几人专门看自己的剧本时,忽然响起了一声尖叫。 是一个男生发出来了,也就是菲菲的跟班。 李菲不耐烦道:“小宇子,你叫什么?” 张宇面色白的像鬼一样,伸着胳膊给众人看,“血!有血……从头顶滴的血。” 众人汗毛倒竖,可往他手上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又望头顶看去,高处穹顶上是已经看不清的壁画。 “你眼花了吧?” 张宇神情激动,“真的,真的是血,刚还在我手上。” 安今像是被吓到了似的,提议道:“好像有点不对劲,要不我们回去吧。” 安今有任务,并不是真的要走,她只是想劝退那些有些想走的人。 毕竟在原剧情里这群人都会死,如果现在选择提前退出,或许还能生还。 陶阳匆忙解释,“怎么可能有血,张宇看到的应该是沾了铁锈的雨水,我当时开锁的时候也有,毕竟教堂都快被废弃那么久了,会漏雨也很正常。” 本来众人被搞的心里有些发毛,经过班长一番解释,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张宇本人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 而安今总觉得陶阳的反应有些奇怪。 他好像很不想她离开。 第194章 第194章被卷入恐怖游戏的盲眼女大…… 虽然陶阳的解释让大部分人放松了下来,但是那对情侣中的女生还是有些受不了了。 她本来胆子就小,这次也是为了陪男朋友才来的,多次和男友商量说要离开未果后,她生气地甩开男生的手。 “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在一干同学朋友面前被女朋友甩了脸色,男生神情也有些尴尬,跟他们道完歉后也追了上去。 陶阳补救道:“没事,两人的戏份不重要,我们十一个人也能玩。” 本来也有几个蠢蠢欲动想要离开的人,听到了班长的话之后,也没再说要里离开了。 他们下雨天过来,不仅是探查这个教堂,还是为了玩剧本杀的,人再少点,就玩不了,其他人也全都白来了。 安今听完这一切若有所思,那个女生要走,陶阳并没有挽留,看来陶阳真的是只在乎她会不会离开。 她又摸了摸手里的剧本,这是一个关于校园规则的恐怖剧本杀。 主要讲的就是一群学生在晚自习之后不回去,在教室闲着没事干召唤恶灵,然后被困在教室,最后只有遵守恶灵规则的人才能活下去。 十三人角色中有八个学生,五个猎人,猎人也就是规则的守护者,负责带走违反规则的学生。 如果学生要是根据线索,找到规则的漏洞离开逃出教室就是学生胜,如果他们逃不出去也就是猎人一方胜。 原本那对情侣都是猎人,走了之后,猎人也只有三个了,也就是李菲,张宇和余群飞。 而安今拿到的剧本,是第一个下线的角色,因为不信什么规则,故意违反规则,被恶灵囚禁。 “大家都看到自己的剧本了吧,我们来举行前面的引灵游戏。” 剧本的开头,八个学生围着十字架的讲台上。 陶阳几个室友将自己事前准备好的道具蜡烛掏出来,然后点燃分到每人,而在剧本里蜡烛就代表着他们的生命。 为了增加氛围感,他们将手电全关了,原本就极为阴森的教堂在白蜡烛闪烁的烛光下更加诡异恐怖。 张宇还是心里余悸,“为什么要买白蜡烛?” 学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邪恶一笑,“因为这样更有氛围感啊。” 陶阳主持着游戏,也就是dm,他掏出了一叠黄纸,然后点燃了自己手里的红蜡烛。 按剧情里,是要将血滴在黄纸上,但是他们又不是真的召唤,只是走前情剧情。 陶阳倾斜蜡烛正欲将蜡滴在黄纸上,小胖忽然大喊,“等等。” 众人心里一个咯噔,可下一秒就见小胖从被包里拿出了一堆东西,玉观音,佛牌,桃木剑,十字架…… 丁健嘴角一抽,“你准备的还挺充分。 张宇拉着小胖,“给我一个。” 陶阳没管他们,隐晦地看了一眼穿着黄裙子的女孩身上。 干净,纯粹,招人喜欢,也很容易招变态。 他摒弃心里的杂念开始吟唱,“以鲜血为引,以恐惧为煤,神秘的幽灵,聆听我们的召唤。” 班长吟唱完后,众人紧张地看着周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心里更加放松了,专注走着自己的剧情。 接着就是他们惹怒了恶灵,只有遵守它的规则才能活下去。 陶阳逐字念出,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沙哑。 “规则一:保护好你们面前的蜡烛。” “规则二:可以吹灭别人的蜡烛。” “规则三:猎人会伪造少女害怕的尖叫引诱你出门,自行判断是否出去。” “规则四:教室里的人只能保持单数。” “规则五:如果遇到意外的熟人不要害怕,他是来救我们的,你可以完全相信他。” …… …… 规则十:以上规则有一条是错误的。” 张宇念着自己的台词,“单数,可我们这有是八个人。” 安今摸着这剧本,念出自己的台词,“什么规则,是谁在恶作剧吗?我才不信。” 话落她吹灭了自己的蜡烛。 然后她就该消失了。 但她不可能真的消失,他们之前探查教堂的时候在中殿旁发现了洗礼池,也就将其当作囚禁违反规则的学生的场地。 猎人张宇继续看守学生,而由猎人李菲和余群飞将她带去洗礼池。 洗礼池有一道窗户,光线并没有那么暗,隐约能看到里面的景象,六根罗马柱围着中间大理石铺就的六角池,里面的早就没有水了,池底也积着厚厚的淤泥和灰尘。 余群飞打量着四周,“这里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余群飞有意在校花面前卖弄自己的学识,“洗礼池是很庄严神圣的地方,形状大多为圆形,方形,八角形,可这个洗礼池是六角池,周围的柱子也是六根。” “而在西方文化中,666代表着邪恶和反基督,可中殿讲台上又立着十字架,怎么看都不对劲。” “想多了吧,这不才两个6吗? 李菲才不管余群飞叽里呱啦说了什么,主动抢过余群飞手里的绳索。 按照剧情猎人为了防止学生逃跑都是要将其捆住的。 她用麻绳捆住一旁发呆的美人,正欲将绑到柱子上。 安今小声询问,“菲菲,可以不要捆我吗?” 她隐约察觉快要出事了,她本来就看不见,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要是再被绑在柱子上,很容易受制于人。 哦……不,也可能是鬼。 少女纤细白皙的手腕被麻绳捆住,抬着精致漂亮的小脸,用那双漂亮无神的眸子,轻柔问她能不能不捆住她,李菲只觉得自己鼻血都要流下来了。 “好说好说。” 戏瘾上来,李菲摸了一下她的小脸蛋,“小美人,如果你的同伴没有及时来救你,你就永远留下来陪我吧。” 不知道为什么,李菲说完就觉得脖子凉凉的。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猥琐。” 余群飞虽然骂着李菲,但是眼睛都不舍得从被被捆住手腕的少女身上离开。 那么刺激的画面,他从前只在片里看到过。 “啊啊——” 就在余群飞想入非非的的时候,中殿的方向忽然传来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 安今眼睫一颤,知道可能是剧情里的邪灵来了。 “那边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李菲你去看看。” 李菲当即否决,“不行,我留下守着疏月,谁知道你会不会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占疏月便宜。” “你……” 余群飞有种被戳破心思的心虚,但是听着教堂那边的动静实在过于诡异,也没再和她争什么。 等他快走到中殿的时候,里面的尖叫声突然停了,他纳闷走进去,看清里面的情景时,瞳孔陡然收缩。 讲台上的陶阳身子被吊在穹顶的横梁上,只有拼命用脚尖点在地面,在才能保证不被勒死,一张脸涨得青紫。 中殿里原本供信徒就坐的长椅,布满灰尘和鸽粪,还有一些羽毛,完全不能坐人。 虽然很适合代替剧本里的教室课桌,但是也没有人愿意坐。 而现在每一把长椅坐着一个同学,一手惊恐地捂住嘴巴,一手握着代表他们生命的白蜡。 他们身边,以及身后一排排望不到头的长椅,每都坐着身披黑袍教徒,他们的脸隐在阴影里,似乎察觉有人到来,整齐地向他缓缓转头—— 中殿那边的尖叫声很快就没了,李菲以为那边没事了。 猎人的剧本和学生的是不一样的,作为猎人她知道只有八个学生聚在一起举行除灵仪式,他们才能赢,但凡有人因为教室只能保持单数的规则,杀死同伴(吹灭别人的蜡烛),那他们就永远找不到生路。 但是又不能不给他们补救的机会,所以被杀死的同伴是可以救的。 所以李菲的猎人任务就是守着不遵守规则的学生,阻止她获救。 她闲着无聊,没忍住八卦道:“疏月,听说你有男朋友了,他长得帅不帅,是我们A大的吗?” 她交际圈广,班里同学的情况就没有她不知道的,听班长说疏月有对象的时候,她真是震惊又好奇。 安今知道中殿那边一定出事,但是她也不敢叫她李菲过去探查。 毕竟她能活到最后,说明李菲在她身边应该是安全的。 对于李菲的话,安今回复道:“他也是A大的,不过早就毕业了,我是在出事后和他认识的,也没有见过他的样子。” 李菲睁大眼睛,“不知道他长啥样你就和他谈了,你是不是被他骗了,万一他是个满脸麻子的大丑逼怎么办?” 对于她这种颜控来说,每次看到美女和丑男在一起,都会叫她痛心疾首。 可不知道为何,她说完这句后,感觉后颈更凉了。 闻言安今也沉默了,她无法给昨晚还搂着她睡觉的男人匹配一张满脸麻子的脸,她犹豫开口,“应该不是,我摸着他的骨相很好……” “不行,再过半个月就是我二十一岁生日了,我给你发请帖,到时候你带他也过来,我帮你掌掌眼。” “好。” 安今笑着点头,可心里却有几分难过,她也不知道李菲还能不能活到自己的二十一生日。 李菲靠在安今身边,还想继续打探那个男人的事,耳边却突然听到了身后轻微的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竟看到一个带着无脸男面具的男人,看着体型,有点像小胖,但是她记得小胖穿的不是那么老气的POLO衫。 安今也听到了脚步声,还以为是余群飞回来了,然而接下来她就听到了李菲的质问。 “谁?干嘛装神弄……唔——” 一句话没说完,安今就听到李菲像是被捂住的口鼻发出的唔唔声,接着就是身体倒地的声音。 安今惊慌道:“菲菲,你怎么了菲菲?” 她蹲下来摸索着,想要查看菲菲的情况,然而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扛起来了。 安今胃里翻滚,或许因为失明,她其他五官很敏锐,只感觉来人浑身恶臭,像是一种鱼腥味,让她全身都在抗拒。 不是说教堂里有邪灵作祟吗?可挟持她的人明明是一个人。 李菲明显也不认识这个人,说明不是和他们一起来的同伴。 “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 来人没有说话。 安今能感觉他撬开了地板,向下走了一段楼梯,应该是将她带到了地下室。 那人将她放到了一个台子上,然后解开了她手上的麻绳。 安今一愣,然而下一秒听到了几道咔嚓声,接着手腕脚腕一凉,四肢被冰冷的铁环紧紧固住,整个人就像是案板的肉一样,任人宰割。 安今心里不断下沉,这个世界太难了,她不仅看不见,对于在教堂发生的一切也是空白的。 因为小反派的存在,她先入为主认为一切都是邪灵作祟,而她却忘了有时候人比鬼怪更可怕。 在剧情里死亡的十三人中,哪怕怀孕的原身身上都没有被侵犯的痕迹,而最近却频频出现年轻女性被奸杀的案件。 邪灵会对人类的情欲之事感兴趣吗? 她想不会。 很明显是有罪犯借着邪灵的名头施行犯罪,再联想到陶阳的反常,以及她的盲文剧本,不难猜这场所谓的教堂探险就是争对她的。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这个教堂真的有邪灵。 可邪灵会救她吗?也没理由。 安今情绪低落,【系统,这个世界任务是不是要失败了?】 系统会保证她不会在任务世界受到伤害,而带她脱离世界,她的任务也就失败了。 【并没有,从目前来看,宿主任务进行的很好,成功的几率很大。】 【那菲菲……】 【她也没事,只是被迷晕了。】 面具男接近痴迷地望着被捆住的人,激动地浑身都在颤抖。 就在他想要伸手触碰少女时,一道绳索圈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拖远数米,然后高高吊起。 而原本他的位置凭空出现了一个瘦长的身影。 第195章 第195章被卷入恐怖游戏的盲眼女大…… 面具男的双手死死抓住扼住他喉咙上的绳索,脖子上青筋暴起,双腿不断地在空中扑腾。 然而在看着凭空出现的人的时候,瞳孔陡然放缩了几下,下意识想尖叫出声,可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剩下无法控制的、短促的呜咽。 就在他即将窒息被勒死的时候,绳索又朝下放了一点点,但只够脚尖一点点挨到地面,求生的本能让他必须需要用全部的力量支撑着身体,缓解脖子上绳索的压力。 如果安今能看得见,就会发现是这是在前几天在家中看到恐怖片里折磨人的办法。 不过还好她看不见,也不会知道她身处多么恐怖的场所。 地下室唯一的光源,是她头顶垂挂下来的、蒙着厚厚污垢的的白炽灯,而她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四肢被铁环锁住。 光晕边缘,昏暗的墙壁上挂着满是折磨人的器具,手术台的下方水泥地,颜色比其他地方更深一些,呈现出一种洗刷过无数次也无法褪去的暗褐色。 最关键的是她的身边,而站着个半透明的灵体,正幽幽地看着她。 被困住后,久久没有感受到那人的动静,安今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韩古低眸看着面前的少女,她那双无神、没有焦距的眸子望着天花板,乌黑的头发散落,胸口正不安地起伏着。 即便这样,他还是没有感受到她身上的恐惧。 他能感知到别人的恐惧,并以此为乐。 可不管迷路蹲在教堂门前哭,还是听到同伴说屋顶在滴血,亦或者是被人带到地下室困在这里,她身上竟然没有一丝恐惧。 韩古不理解,为什么呢?她为什么不害怕? 怎么她才会害怕? 想到之前在地下室看到的画面,他忽然伸手攥住了她的脚腕,从她的裙摆处,然后慢慢上移。 感受到一只冰冷的手正缓缓往她的大腿处伸去,安今眼睫猛地一颤,心里慌乱极了,拼命挣扎,“滚开,别碰我。” 可被牢牢锁住的四肢,不仅没有让她动弹分毫,反而叫她的手腕脚腕多了几道红痕。 韩古眉眼微松,满意极了。 原来这样,她才会害怕吗? 好像确实,往往被那人拖入地下室的女孩,身上都会比外面那些人爆发十倍的恐惧。 韩古收回了手,转而摸上她的脸,还有唇瓣。 这样接近于玩弄的触碰,安今从心底里反感厌恶,然而在男人俯身下来,她愣住了。 不再是下楼梯闻到的那股恶臭,而是一种熟悉地,让她无比心安的沉木香。 她呆愣道:“韩古?” 男人眼底划过一抹意外,没想到她那么快就认出了他了。 感受到她身上的恐惧全部消失后,他有些可惜。 原本欺负人的动作换成自然换成了帮她解绑,只见他手轻轻一挥,原本只有钥匙才能打开的铁环直接碎了。 他“嗯”了一声,“是我。” 得知是自己男朋友后,安今提起的心陡然落了回去。 一恢复自由,她就猛地扑到了男人怀里,可想到方才他的捉弄,心里还有些委屈,轻轻地在他胸口锤了一下。 “你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面对她的控诉,韩古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他轻轻地拍着她有些瘦弱的背脊安抚着,“抱歉。” 自她踏入教堂,他就一直在盯着她,也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为什么不会害怕。 但是在那个人即将触碰她时,他忽然又觉得答案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真是莫名其妙,且令人费解的情绪。 安今没再在乎这些,她现在心里有很多疑问,“韩古,你是怎么过来的,这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她敢确定最初把她扛下来的人不是韩古,可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换人了。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来教堂,就想来找你,正好看到一个面具人把你带下来,我担心他对你不利,也跟着下来了,在他捆住你的时候,我趁机从身后将他打昏了。” 原来是这样。 安今一阵后怕,“那现在那个人呢?” 还好韩古来的及时,不然她的任务就失败了。 “我把他捆起来了,等会就帮你杀了他。” 那人在他眼里早就是个死人了,要不是看他的每次带过来的女孩,充满恐惧的样子能给他带来乐趣,他早就杀了他了。 不止他,还有那些踏入他领地的人都得死。 他最近学到了很多死法,可以慢慢陪他们玩。 闻言,一旁被吊住的面具男愈发恐惧。 而男人语气平淡,轻描淡写就要杀人的话,叫安今心头一颤。 她不明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天看恐怖片和写恐怖小说,男人的思想行为有时总会叫她觉得诡异的。 就像是最初来这个世界,他对她的告白也是说他很喜欢她,每天都在看她,把自己描述得跟个阴暗变态的偷窥狂一样。 要不是她先了解了他这个人,说不定真的会害怕。 虽然那个想要伤害她的人确实很可恶,但是她也不想自己男朋友年纪轻轻地就背上了案底。 “不可以。” 韩古有些疑惑,“为什么不可以?” “你杀了他被警察发现了怎么办,他做了坏事,会有法律来审判他,我不想脏了你的手。” 安今拉着韩古的手,认真道:“而且这里很危险,你得赶快离开。” 这教堂里不仅有这个变态,还有邪灵,它才是杀害众人的真凶。 韩古愈发愉悦,她恐怕还不知道这里最大的危险就是他。 他摸着少女的脸,轻声道:“那我们一起离开。” 他也不想外面正在进行的游戏吓到她。 “不,这个教堂有古怪,我的朋友还都在里面,我不能走。” 最主要的是她还没搞清原身和教堂里的邪灵做了什么交易,如果在完成任务有所余力的情况下,她也想尽自己所能,让其他人也活下来。 一个陌生生命的逝去,安今尚且会惋惜,更何况是她身边的同学们。 韩古神色淡了下来,“那你去吧,我先帮你们守着这个人省得他逃跑。” 安今见自己说不动他离开,也只能先这样了。 比起一个未知的邪灵,韩古在这个已经被制服的嫌疑人身边,显然会安全许多。 安今摸索着爬上楼梯,凭着记忆,想回到洗礼池的位置去找李菲。 然而洗礼池一改方才脏污残破的样子,大理石铺就的池子泛着冰冷的光芒,池子也蓄满清澈的水,池底6个黑点清晰可见。 忽然平静的池水慢慢上爬,将昏迷在不远处的李菲卷入池子里。 李菲沉入池底,水从口鼻上探入,她才猛地惊醒。 来不及看四周的景象,她强烈的求生欲叫她挣扎着往岸上走,可不知道为什么,水明明不深,但她就是无法站直。 就在李菲绝望的时候,她看到了缓缓走进来的黄裙少女,她开始拼命拍打水面,吸引她的注意。 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安今脚步微顿,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她听到了李菲的呼救。 “救……救命。” 安今一惊,想起原剧情里,李菲就是溺亡的,原本爱美的女孩被泡得发白、肿胀,像是吹了气的皮球。 可偏偏她的尸体是在没有水的洗礼池发现的,让当时来探查的警察觉得十分诡异,也认定这是非自然现象。 难道李菲就是在这个时候死的吗? 安今连忙朝着声源处走去,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盲杖掉在哪里了,只能听着声音辨别方向,“菲菲,菲菲,你在哪?” 眼见她在向前一步,就要跌进这诡异的池子里了,李菲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停下,别过来了。” 话落,原本死死缠着她的水如潮水般褪去。 因为李菲的提醒,安今知道自己到了池边,她半跪下来,伸出自己的手,“菲菲,抓住我的手。” 池水不再拖着她,李菲很快就抓住安今的手上岸了。 李菲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劫后余生地往洗礼池望去。 可这一看,彻底愣住了。 里面哪还有什么水,只剩下满池的淤泥和灰尘。 李菲不可置信,要不是她浑身湿漉漉的,还真以为是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她又想到了余群飞此前说的话,她才真的相信这里真的有问题。 李菲白着脸,看向身边的人,“疏月,到底怎么回事,我昏之前看到了一个带着无脸男面具的中年男人,他是谁,想要做什么?” “菲菲,你还记得这段时间女大学生遇害的消息吗?我怀疑那人就是凶手,他把我带到了地下室,准备对我不利——” “什么?疏月那你有没有事啊?” “我没事,还好我男朋友来得及时,把他制服了,我男朋友在地下室看着他,我就先来找你们了。” “你男朋友?他也来了?” “滋滋——” 中殿忽然发出一阵电锯启动的声音,随着电锯转速加快,声音逐渐变成了的持续不断的“嗡嗡”声,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让人发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连串的遭遇不断击溃着李菲的心理防线,她眼里满是惊恐,声音发颤道:“疏月,班长他们好像出事了,我们要不要去中殿看看?” 虽然她在心里骂了班长无数次为什么闲着没事干带他们来这个诡异的地方玩剧本杀,可她们也不能随意丢下同伴不管。 安今神情也愈发凝重,从李菲差点溺亡到现在的电锯声,很明显邪灵的屠杀开始了。 对于她的提议,安今没有异议,现在当务之急,是先看中殿到底发生了什么,看其他人是否还活着。 不过她还是提醒道:“菲菲,我怀疑那个嫌犯和班长认识,无论他说什么,你最好不要信他。” 李菲有些不敢相信,可事实是怎样,还需要她们去探查。 李菲捡起地上的盲杖,递给安今,然后拉着她的手,深吸一口气,朝着中殿走去。 她们转过几个拐角,很快就到了中殿。 中殿的长椅上坐着几个同学,他们手里握住快燃到底的蜡烛,额头的汗像雨水一样落下,惊恐地着前方。 余群飞梦游似的拉着电锯在空气中乱砍,而他面前,正是被吊起的陶阳。 “啊啊啊啊——” 安今一进去,就听到了陶阳撕心裂肺的叫声,接着就感受到面上飞溅了几滴温热的液体。 第196章 第196章被卷入恐怖游戏的盲眼女大…… 安今看不见,但是听着身边人的尖叫,以及自己摸着脸上黏稠的液体,大概也明白了什么。 原剧情中的陶阳就是被锯掉了四肢,失血而亡。 陶阳疼得欲昏死过去,他脖子上本来就有勒住他的绳子,只能靠两条腿踮起才能支撑身体,现在一条腿直接没了,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无力,脖子上的绳索几乎要将他的脖子勒断。 走到中殿的李菲目睹了余群飞活生生将陶阳的大腿锯掉的一幕,如瀑的鲜血飞溅,喷洒出来的鲜血还浇灭了坐在前排团支书和学委手里的蜡烛。 两人脸色煞白,僵硬地望向身侧的黑衣教徒,下一秒两人他们也被诡异的绳索圈住了脖颈,被拖到讲台前,和陶阳一起挂着。 李菲哪里见过这场面,那被砍断的残肢甚至还落到了她面前,被吓得尖叫出声,“啊——” 突如其来的尖叫,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立在讲台旁的张宇,疯狂地给李菲打眼色,不断地指着墙上“禁止喧哗”的四个大字。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坐在长椅上的黑衣教徒就像是把方才血腥的一幕当作一场精彩的舞剧,陡然被人打断,它们不悦地站起身来,幽幽地朝着闯入者走去。 然而在看到其中的黄裙少女时,它们的身形忽然消散。 李菲双腿无力,要不是还死死地攥着安今的手,整个人就差点软倒在地。 乌泱泱的黑衣教徒离开,整个中殿都亮堂了起来,墙壁上诡异的字体也消失了。 叮咚—— 教堂的钟声陡然响起,像是宣告一切的结束,又像是中场休息。 剩下坐在长椅上的同学手里握着的蜡烛全部熄灭,可他们不仅没有被拖走,勒住陶阳、学委和团支书脖子的绳索也都收了回去。 三人重重跌在地上,学委和团支书毕竟没有挂多久,很快就站起来了,而失去一条腿的陶阳还是不断在地上哀嚎。 回过神的同学连忙上去扶住陶阳,手足无措地给他止血。 “班长,你怎么样了?” 清醒过来的余群飞,看着满手鲜血握着嗡嗡作响的电锯还有陶阳缺失的大腿,惊惧不已。 李菲抓过离她最近的小胖,“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些黑衣教徒又是什么鬼。” “我们原本就按照剧本来玩游戏,结果没想到邪灵真的来了,剧本也都成了真的,只要蜡烛灭了我们就会死,班长的蜡烛最先灭了,然后余群飞(猎人)手里就多了凭空出现了电锯,要去杀班长的。” 余群飞一把扔下了电锯,念叨着,“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大家知道余群飞当时处于无意识的情况下,可他猎人的身份,谁也不敢靠近他,害怕他再向刚才那样无意识伤人。 李菲忽然想起了自己好像也是猎人。 不过还好游戏结束了,他们也都活着,要是及时得到医治,说不定班长的断腿,也能接回去。 她慢慢冷静下来,“现在那些教徒都不在了,我们得赶紧逃出去。” 众人如梦初醒,争先恐后地大门跑,而身强体壮的丁健主动地扛起来断了腿的陶阳。 李菲也拉着安今的手,带着她走,虽然听了疏月的话对班长有所怀疑,但是她还是准备先离开这里,有什么等出去再说。 可安今却知道他们是不可能那么轻易逃出去的。 果然他们还没走出中殿就看到了之前离开的小情侣。 两人的状态看起来非常糟糕,脸色唇色皆是苍白,发间衣服满是雨水,女生的身上还有跌倒在泥地里的污渍。 众人看到两人都跟见鬼了一样,“你们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小情侣中的女生一副被吓得失魂了样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们不出去了,不出去了,门没有了。” 男生尚且还有几分理智,声音颤抖道:“我们根本就没有离开教堂,外面的大门没有了,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直到钟声响起,我们才又回到了这里。” 安今微怔,门没有了?那韩古是怎么进来的。 难道这个教堂只让进不让出,而进来的人注定只有死路一条吗? 这对小情侣的话让众人燃起的希望彻底破灭,几人抱在一团,压抑地哭。 “我们的蜡烛都灭了,等那些黑衣教徒再出现,我们是不是都要死。” “怎么办,我不想死。” 李菲冲陶阳面前,拍打他的面颊,“班长,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我们来这个教堂,那个带着无脸男面具的中年男人是谁?你认识不认识他。” 陶阳原本痛得几近晕厥,听到李菲的质问,心中大骇,手里抱着的断腿也掉了下来。 他慌张的目光扫视着众人,很快锁定了那个站在人群后的黄裙少女。 她手里拿着盲杖,白皙的面上还有几滴晕开的血痕,而陶阳也注意到她手腕处像是被铁环磨出来的红痕。 他果然对她出手了。 可她竟然还逃出来了。 想到自己之前做的事即将暴露出来,陶阳心里恐慌极了,连连否认,“什么无脸男面具,我不知道,我真的只是叫大家来玩剧本杀的而已,我不知道这里真的有脏东西。” 安今听着他的反应,就知道陶阳在撒谎,不由开口道:“菲菲,反正我们现在一时半会出不去,我男朋友抓住了那个面具男,就在地下室,面具男好像对这个教堂很熟悉,我们把他抓上来对峙一下,看他知不知道什么事。” 陶阳听到那人被抓住了,愈发焦急。 他的视线扫过地上的断腿,半真半假地崩溃道:“还找什么地下室,我的腿还一直在流血,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李菲心里也有些不忍,“我们去找那个地下室,顺便看看四周有没有其他出口。” 其他同学不知道什么面具男,不管是出于对于班长腿伤的担忧,还是对于自身的安危,他们也都更倾向于赶紧找其他出口离开这里。 安今带着大家,凭着记忆摸索着地下室的大致方位,而其他人都在想着怎么离开。 很快,丁健就注意到了角落里镶嵌在墙壁上的铁梯,他仰头望去,铁梯的上方正是一个通风口,还透进来几缕光线。 丁健像是看到了生的希望,激动道:“你们看,那有个梯子,我们爬上去是不是就能逃出去了?” “这梯子上面好多锈,能安全吗?” 满是绣的铁梯? 听到耳边的话,安今脚步微顿,脑子里又浮现出得丁健的死法。 他想通过铁梯攀爬到教堂后面的钟楼逃跑,然后被墙体的藤曼缠死,吊挂在钟楼上。 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在丁健爬出去后,不少人效仿。 铁梯因为年久失修,螺丝钉也少了好几个,承受不住多人重量,在后面两人爬的时候,铁梯突然散架,生锈的铁杆从那些跌落人的□□直接贯穿到了头颅。 丁健:“我去试试。” 安今大声道:“不能去。” 她试图打消丁健的想法,“那邪灵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们的。” 话落,安今听到一声嗤笑,声音很轻,又离她很近,像是贴在她耳边说的,接着就面上传来一阵轻柔的触感。 她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到,“谁?” 李菲见她对着空气乱抓,担忧道:“疏月,你怎么了?” 安今茫然道:“菲菲,我感觉有人在摸我……” 说是摸也不准确,更是像是有人在给她擦去什么污渍似的。 李菲盯着她,发现她面上的血迹好像确实没了,不由头皮发麻。 叮咚—— 教堂的钟声再次响起,大家像是听到了催命符一样,猛地一惊。 随之响起的是一阵散漫又诡谲的声音,“不是要玩游戏吗?继续吧。” 丁健放下背上的陶阳,不管不顾地想往铁梯上爬。 然而,在他还没碰到梯子时,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睁眼,四周的场景完全变了。 一道深褐色橡木格栅,像室内分隔成两个片区,一侧仅有一张低矮的跪凳,一侧只有个看不出供奉的是什么祭坛,而上面标着一句标语。 世上每个人都有罪,诚心祷告,天主会原谅你。 显然这里是教堂的告解室。 而除了他们的同伴,这间告解室还多了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 他手脚被绑着,倒在地上,像死狗一样大口大口喘气。 李菲见到这人,心里一惊,“是他,他就是那个迷昏我,带走疏月的人。” 安今不知道周围发生的变化,听着这话,心里猛地一跳,她拉住李菲的手,“菲菲,怎么了,那个人在这里?那我男朋友呢?” 李菲安抚道:“疏月,你先别急,我去问问他。” “我到底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陶阳看到这人时,顿时心如死灰,瘫软在地,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李菲走过去,直接拿掉了他的面具,然而这一拿,她愣住了。 像是所有中年男子的样子,头上是稀疏的头发,身形略胖,眼睛小,可这张脸在场的人都十分熟悉。 “导员?” “导员你怎么会在这里?” 安今忽然背脊发凉,原来是这样。 难怪在原剧情里导员的尸体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教堂,难怪他总是对原身格外的关心。 原本她只以为是对特殊学生的关照,却不曾想恶魔就在她身边。 可现在他没有得逞,是因为韩古救了她,可原剧情里没有韩古,原身又是怎么脱困的? 第197章 第197章被卷入恐怖游戏的盲眼女大…… 其他同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看到导员远没有李菲看到他的冲击力大。 李菲清楚地记得就是这人迷晕了她,还带走了疏月欲行不轨。 她上前抓住导员的领子,大声质问道:“导员,竟然是你?你为什么要迷晕我,你把疏月带到地下室到底想干什么?” “还有疏月的男朋友呢?是不是他捆住你的,你把他怎么了?” 原本导员一直低头装死,不敢看人,也没有反应,然而听到这话时,他惊恐地抬眼。 什么男朋友?是那个邪灵吗? 他嘴里不断张合,却只能发出类似“阿巴阿巴”的声音,混杂着气声和血水的咕噜声,完全听不清是在说些什么。 众人仔细一看,他的舌头竟然被割掉了,舌根处只剩一团翻卷破碎的血肉,张口还会溢出血水,顺着下巴,浸红了衣襟。 李菲吓到连忙松开了他。 眼见从导员口里问不出什么,李菲无力地扭头望着陶阳,“班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导员会来,剧本里的规则五是什么意思?意外的熟人指的是不是导员,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场景变化之前,陶阳被丁健甩在地上,现在在告解室,他也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 陶阳的脸埋在地板上,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崩溃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 安今听了半天,还是不知道韩古的下落,她焦急道:“菲菲,我要去地下室找我男朋友。” 韩古本该在地下室守着导员的?可导员出现在这里,那韩古去哪了? 是导员想要逃跑害了韩古,还是他们遇到邪灵出事了? 想到这,安今眼眶微红,韩古是因为她才被卷到这场可怕的游戏的,不管怎样,她一定要找到他。 见她不管不顾地往外走,李菲大惊失色,上前拦住了她,“疏月,你别去,我们现在已经不在中殿了,我们都被困在了告解室。” 安今的心猛地下沉。 这时最初那道诡谲的声音骤然响起,“游戏开始——” “现在只有一个规则,所有问题需要如实回答,说谎的人会消失。” 小情侣中的女生扑到男生怀里痛哭,在场的人也一片绝望,也跟着哭了起来。 余群飞强忍着害怕,主动站出来稳住众人,“大家冷静一下,你们想一下我们之前的剧本,只有遵守规则的人才能活下去,只要我们能回答他出他的问题应该就没事了。” “对,到现在我们都还活着,说明这邪灵是有限制的,不会随意杀人。” 虽然害怕,大家也都不想坐以待毙,相互安慰下,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努力打起精神,寻找生机。 “第一个问题……” 那邪灵好像是故意捉弄人,将尾调拉着很长。 “你们有没有占用过盲道?” 众人微怔,安今也迷茫了一瞬。 这个问题,就像是你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对方在问你有没有吃饭一样荒诞无厘头。 然而就是这样简单的问题,让大部分人的脸色瞬间白了下来。 他们在停电瓶车或是共享单车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占一点盲道,但是大家都那么放,也没有人在意。 可现在这寻常的事却成如今邪灵审判他们的理由。 安今想早点结束这个所谓的游戏,去找韩古,立马道:“我没有。” 她一向都是盲道被占用的受害者。 接着就是余群飞和李菲两人齐声道:“我也没有。” 两人家境优渥,出行都是司机接送,开车也会把车停放在固定区域,自然很少有占用盲道的机会。 其他人有些不敢回答,直到一道痛呼响起。 “啊……我的腿怎么那么疼啊。” “我的腿也是。” 接二连三的同学抱着腿哀嚎,他们撸起裤腿,就发现上满多了很多青紫的磕伤,但腿上的疼痛远比普通磕伤更加猛烈,就像是有无数钢针扎在他们的骨头缝里。 李菲庆幸自己又逃过一关,可看着疼得满地打滚的同学,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突然抬头就又看到了面前的标语。 世上每个人都有罪,诚心祷告,天主会原谅你。 邪灵让他们如实回答问题,如果他们的回答代表他们有罪,就会受到惩罚。 这根本不是什么告解室,而是审判室。 李菲好想明白了什么,她上前几步,对着众人道:“你们快尝试跪下来祷告。” 小胖疼得牙齿都在打颤,绝望道:“能有用吗?我带来的十字架和观音佛祖对那些黑衣教徒一点用都没有。” 死马当作活马医,张宇第一个冲到了跪凳前跪下,双手合十,声泪俱下道:“我有罪,我不该占用盲道,我以后再也不会了,请主原谅我。” 随着话落,腿上的疼痛慢慢缓解,张宇欣喜道:“不痛了不痛了,真的有用。” 见状,其他人也都跟着跪了下来祷告,但并没有什么用。 很快他们意识到只有在跪凳上祷告才有用,几人纷纷朝跪凳冲去。 丁健人高马大,一向又喜欢锻炼,他速度快,但因为位置原因,还是有人冲到了他面前,他一把扯过前面的男生,“我先来。” “凭什么,我先抢到的。” 然而生命攸关,那人也不肯相让,两人竟然大打出手。 陶阳失去了一条腿站不起来,但腿上的疼痛促使着他往那跪凳上爬,而四肢被捆得像是虾米一样的导员,也想朝跪凳的方向扭动身子。 现场乱成了一团。 韩古俯瞰蝼蚁般,欣赏着底下人为了争着一把凳子的丑态,感受着由四面八方传来的恐惧,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在黄裙少女身上。 她呆滞地站在混乱人群中,像是还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害怕。 正巧一个想去抢跪凳的人,从她身边路过,不小心撞到了她。 安今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前倒去,但很快就有人扶住了她,甚至还贴心地将滑落的盲杖递到了她手里,另外温柔地将她凌乱的发丝理到耳后。 重新稳住身形,安今弯了弯眉眼,“谢谢你,菲菲。” “疏月,你在跟谁说话?” 安今面上的笑容微僵,李菲的声音明显离她有些距离,那扶住她的人是谁。 她正那么想着,原本扶着她的手,就移到了她的面上,不轻不重地在她软乎的面颊上捏了一下,似乎是在惩罚她认错了人,但力道并不重,也像是在调情。 安今捂着脸,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李菲走过来,见疏月捂着脸对空气发呆,“疏月你怎么了?” “菲菲,刚才站在我身边的人是谁?” 闻言,李菲只觉那股头皮发麻的感觉又来了,“疏月,你身边没有人啊……” 当时她正看着标语,而其余人都一窝蜂地上前抢跪凳,就连余群飞也都在背着陶阳,帮助他进行祷告。 除了最后那个不小心撞到她的人,她身边确实没有一个人。 “疏月,你是不是又感受到什么?” 安今难为情地点头,“刚才……有人捏我的脸。” 李菲下意识往她的脸上望去,只见她左边的面颊多了一道清浅的指印,还有点红红的,不仔细看根本的看不出来,但在她白皙的面上却格外显眼。 不是人干的,那就是鬼了。 李菲心里觉得诡异极了,这个邪灵把他们这群人折磨地快要疯了,而它却在这里调戏着疏月。 又是摸又是捏的,等会该不会就又要亲又要抱了吧。 李菲不禁咬牙,这个邪灵不仅恶劣,竟还是个色鬼。 她护犊子似地将安今拉到自己身后,“你离我近些。” 很快那边因占用盲道受到惩罚的人都进行了祷告,而陶阳是最后一个,还是余群飞扶着他进行的,至于导员被割了舌头,没法祷告,只能继续忍受痛苦。 经过刚才的争抢,这群人再也不似方才那边团结,对周围的人隐隐都有了防备。 众人还没有喘口气的时候,第二个问题又来了。 “第二个问题,你们为什么来这里?” 经过前面的折磨,张宇生怕再晚说一会就要遭殃,“我是来给大小姐拎包的。” 他一向唯李菲的话是从,为她鞍前马后,也因此许多同学都看不起他,说他是李菲的舔狗。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一个人从农村走到繁华的A市上大学,每天只能买一块钱的米饭伴着食堂免费汤凑合吃的时候,只有一向大小姐李菲趾高气扬差使他,然后给了他不少“赏钱”,才让他能安心学习,拿到奖学金。 余群飞深呼一口气,“我是因为听说校花会来,我才来的。” 李菲挡住他看向疏月的视线,略带鄙夷道:“我就知道你意图不轨。” 余群飞沉默,这也是第一次没有和李菲呛声。 其余人有的说是为了探险,有的说是为了玩剧本杀,还有人说是为了朋友来的。 最后也只剩安今和陶阳没说了。 安今不知道邪灵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她是为了做任务,以及想知道在原剧情中教堂发生的事才来的,显然她不能实话实话,可她也怕说谎的代价是她不能承受的。 她犹豫开口,“我是因为……好奇。” 严格来说,她不算说谎,但她不知道这种模糊的答案能不能叫邪灵满意。 不过还好,身上并没有奇怪的事发生,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陶阳瘫在地上,汗水将他的碎发打湿成一缕一缕的,搭在眉眼间,显然一副极度恐慌害怕的样子。 听到安今的回答,陶阳眼睛一亮,“我是为了让大家聚在一起。” 这样才能创造机会,叫那人下手。 陶阳的话并没有让同学们感到不对,毕竟只有聚在一起才能玩。 然而变故突然发生了。 那道诡异的绳索再次套在了陶阳的脖子上,让他直直地立了起来,正好是他的脚能挨到地的高度。 接着他那唯一的一条腿就像是蜡立在滚烫的铁板一样,一点点融化,发出油煎般的呲呲声,划开一片血水。 “啊啊啊啊啊——” 在场的人都被这残忍血腥的一幕吓傻了。 安今意识到陶阳马上就要说出真相了,下意识摸起口袋里的手机,调到录音模式。 陶阳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双手死死地攥着脖子上的绳索,想抬起自己的身子,却依旧无法阻止不断下坠的身子,很快整个小腿都被融化。 他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喊,“我说,我说,我是为了把夏疏月骗过来。” 可惜吊住他的绳子还在不断下放。 陶阳再也不敢有一丝隐瞒,他因剧痛和恐惧瞪得几乎爆裂的双目,望着前方“世上每个人都有罪”的标语,痛苦地流下了泪。 然后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地上的导员,“这个畜生其实就是二十年前青纱帐奇案的真凶,这段时间失踪的女大学生也都是被他用残忍的手段奸杀了,最近他又看上了夏疏月,想要对她下手,就要我把她骗出来。” 什么? 原本对邪祟的恐惧,都不及陶阳这番话叫众人背脊发凉。 青纱帐奇案,是K市某个县城的高三女学生,在放假回家路上被奸杀,然而抛尸在玉米地的案子。 之所以是奇案就是因为凶手在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而且当时正临近高考,社会对学子们的关注度本就高涨,接到报案后,警方立马开展了大规模排查,就这样在社会和警方高度重视的情况下,这个案子依旧至今无法勘破。 而真正的凶手却在A大这样的高等学府任职多年,就在他们身边。 在他们学院的学生眼里,导员一直都是个和蔼的老实人,常年穿着简朴的polo衫,办公桌摆的是单位发的用得已经掉漆的茶缸,你要去想他请假,他就会笑眯眯地捧着茶缸问你去哪,然后痛快地给假条。 可就是这样的人竟是二十年前青纱帐奇案的凶手,在甚至二十年后依旧把手伸向了学生们。 想到导员差点带走疏月,李菲心里后怕,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恐怖的环境中,她愤怒地看向陶阳,气得浑身发抖。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还要助纣为虐?为什么还有叫我们那么多女生过来?” 第198章 第198章被卷入恐怖游戏的盲眼女大…… “我不叫你们,夏疏月怎么会跟我出来?” 陶阳身下已经痛得几乎失去了知觉,神情麻木道:“而且只叫她一个,出事后,我的嫌疑太大了。” “你……” 李菲惊怒,彷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班长似的,恨不得上前抽他几巴掌。 但看到他身下的惨状,李菲神情复杂极了。 原本陶阳的个子很高,李菲还需要仰头看着他,但是他的坦白并没有阻止双腿的融化,整个膝盖下方的血肉骨头甚至化成了一滩血水,她甚至需要微微低头,才能和他对视。 其他同学听完真相也都震惊不已。 离导员最近的小胖忍不住踹了他一脚,“真是个畜生。” “都怪他,要不是他,我们也不会困在这里。” 不管出于对导员所作之事的愤懑,还是对于自己被困在教堂的迁怒,几人你一拳我一脚地踢踹导员。 导员被捆着无处可逃,只能缩着身子,却还是被打得鼻青脸肿,呕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和陶阳身下划开的血液连成一片。 安今早就猜到这场所谓的邪灵作恶最初也只是人为制作的故意犯罪,不过她没想到真相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残酷。 她握紧了手机,还好她已经都录下来了,只要等她安全出去,这就是把他们送上法庭的证据。 只是她不明白,陶阳为什么会帮助导员,而且他又是怎么知道二十年前的事的。 很快,邪祟的第三个问题又来了。 “你们和在场其他人都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对于众人简单多了,大家回答地都很迅速,基本都是师生、同学、朋友,情侣之类,然后大家都在等着班长的回答。 陶阳只觉窒息,肺腑被挤压得生疼,可他身下的剧痛让他不敢再有一丝隐瞒。 他唇瓣翕动,“我和他是……父子。” 什么? 众人一惊。 导员很少提议自己的家庭,但是大家都知道他至今未婚,至于陶阳则是班里公认的潇洒富二代,这两人怎么会是父子关系。 陶阳深吸一口气,像是认命般剖开深藏心里深处的龌龊和不堪。 “青纱帐奇案不是他第一次下手,他第一次下手的对象是我的母亲,事后因为他三言两语的哄骗,加上他身上名校学子的光辉,哄得母亲放弃报案,甚至后面发现有了我,也不舍得打掉,幻想他毕业后能和他结婚。” 提起往事,就像一柄钝刀反复划开陶阳的血肉,他笑得悲苦,“其实我宁愿母亲一开始就把我打掉,这样我就不会被迫成为强/奸杀人犯的孩子。” 他母亲是个没有什么学历的乡下女孩,做着辛苦又收入微薄的工作,还要带着他这个未婚先育遭人白眼的孩子,所以在他幼年的记忆里,母亲的情绪一直都很不稳定,经常对他动辄打骂。 然后他开始向往那个不常见面但是偶尔会给他零花钱,给他带礼物的父亲,甚至在警察面前为他隐瞒他杀了母亲的真相。 他永远记得那天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像是发了疯一般,打他打得格外狠,她边打边哭,还骂他是强/奸犯的儿子。 只有四岁的他并不知道强/奸犯是什么意思,他只想爬到柜子里,躲开落在身上的殴打。 也是在那个柜子里,他亲眼目睹了父亲砍下了母亲的头颅。 就是因为她发现了他是青纱帐的凶手。 他守着母亲的尸体过了很久,直到尸体发臭吸引了邻居报案。 那个畜生很谨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唯一在现场的他面对警察的盘问,也一言不发。 或许他太过年幼,不懂什么是死亡,或许也是太过冷血,他当时只想着母亲在也不会打他了。 可惜记忆力那个平庸愚昧,情绪暴躁的女人死后,他也没有如愿过上好日子。 因为他的父亲在杀了人后消失了。 大家都知道他母亲是未婚生子,没有人见过他父亲,世上唯一知道两人关联的人还死了,他自然不会认这个儿子,毕竟认了反而会引起警察的注意。 所以他理所应当地消失了。 之后他被扔给了乡下的外祖母生活,贫瘠的生活让他每天浑浑噩噩,邋里邋遢,为了填饱肚子,他学会了偷东西,被村里人拿着棍子像赶苍蝇一样到处撵。 上学后,甚至还会为了一点零食,给同学下跪、当狗。 在年幼还没有羞耻心的时候,他不觉得这些有什么,等后面逐渐长大,他开始反感这样的生活。 他厌恶每次一回去满是老鼠屎低矮木床,厌恶外祖母常年不洗澡浑身的恶臭,厌恶贫穷卑微的自己。 前半生,他一直努力逃离这个家。 不幸地万幸,他遗传了和父亲一样的聪明头脑,他的成绩一向很好,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顺利拿到了A大的录取通知书。 高考后,他凭着不错的外貌,赚了一笔不菲的钱,给自己置办了一身名牌,踏入A大,告别那个因为贫穷充满不堪的自己,准备迎接自己的新人生。 可上天彷佛给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他好不容易考上A大,他的导员却是他那个畜生父亲。 他用力伪装出来的假象,在他面前不堪一击,就彷佛是看笑话一样,看着他在讲台上侃侃而谈。 事后那个畜生主动认出来了他,或许那么多年其实他一直在暗中观察他这个儿子,甚至还知道他杀了外祖母的事。 因为青纱帐一案闹的太大了,那个畜生老老实实地伪装了许多年,可日日在学校看着如花一般年纪的女学生,他压抑了许久的心终于忍不住了。 或许是感受到他们是同类人,那个畜生对他没有隐瞒,坦白他想利用教堂的传说对女学生们下手,还威胁他,让他帮他。 毕竟以他年轻不错的外貌,想骗一些女孩子出来那简直太轻松了。 他不愿意,甚至想过鱼死网破,可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摆脱不堪的过去,想到曾经向往的生活,现在伸手就能够到,他还是妥协了。 就这样,他一边利用父亲给他资金和人脉,装作富二代满足自己的虚荣,过着以往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人生,享受同龄人的羡慕和爱慕,一边变成罪犯的帮凶。 一一将过往的罪孽诉说出来,陶阳忽然感觉一直压在在心间沉甸甸的重量,轻快了许多,像是被拿掉了天平上代表罪恶的砝码。 陶阳仰头流泪,“我有罪,我不该给这个畜生提供便利,不该成为他的帮凶,也不该把罪名安在邪灵作祟身上,更不该哄骗那么多的女孩,我对不起她们,我罪该万死,我会去自首,请主原谅我。” 说完祷告词时,他只剩下半个身子在地上了,不过下半身的融化速度终于停了。 就在大家以为没事了的时候,陶阳脖子上的绳索突然收紧,像利刃一样切断了他的脑袋。 如喷泉一样的鲜血从脖子里溢出来,陶阳的脑袋滚落在地。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他脑袋上的表情还维持着之前忏悔时的样子。 头颅滚落,双腿化为血水,只剩个上半身像是尸僵一样立在地上,惊悚、诡异。 “啊啊啊啊啊——” 这是他们这群学生第一次面临死亡,还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 虽然大家都知道班长罪该万死,可是真得见到滚落在地上的头颅,都忍不住为他悲痛。 空气中的血腥味突然浓郁了许多,再加上耳边的尖叫,安今心里一紧,“菲菲,怎么了?” 李菲魂不守舍,“班长……死了。” 陶阳死了? 他明明如实回答了问题,还进行了忏悔和祷告,却还是死了。 似乎感受到众人的恐惧与不解,那道诡异的声音慈悲地解释,“会原谅你们的是仁慈的主,不是我。” 他的语调轻又缓,却让在场所有人陷入更大的绝望。 安今唇瓣微抿,这个邪灵还真的是……恶劣啊。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放过他们,也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游戏什么规则,他问的问题也极为随意,丝毫没有逻辑,就彷佛只是单纯为了戏弄他们而已。 他本身就是规则的制定者,给他们希望,然后慢慢打碎,以此为乐。 就在邪灵话落时,四周的阴影里响起无数细碎、密集爬行声,彷佛有成千上万的虫子从墙壁缝隙、地板下涌出,向他们脚边汇聚。 安今头皮瞬间炸开,害怕地拉住李菲的手,“菲菲,是不是有虫子?” 没有女生不害怕虫子,特别是安今还想到了之前韩古跟她讲的恐怖片,说是主角为了抵御食人魔,就在自己的血肉里培育虫卵,本来是为了恶心食人魔,逃过他的捕猎,没想到最后自己被虫子一点点蚕食了。 若说鬼怪邪灵什么的是心里上的恐惧,那虫子就是生理上的恶心恐惧。 当时她听了好几天没吃下去饭,并勒令韩古不准再给她讲恐怖片。 无数虫子爬出来,最先围到了地上的导员,很快密密麻麻的虫子爬满他的全身,其中还有一条蛇紧紧地缠绕着他的腰腹。 导员略胖的腰身被蛇身缠得像是一张A4纸般纤细,显然他的肋骨已经被勒断了,身上每一寸的肌肤都爬满了虫子,身子痛苦地扭动着。 因为被割掉了舌头,喉咙里不断发出“赫池赫池”惊恐到了极点的声音。 李菲看着导员身上满是蠕动的虫子,压住心里反胃的恶心感,安抚道:“别怕,它们都在围着导员,没有过来,我们这里是安全的。” 没一会,导员身上又突然起了火,大火烧死了他身上的虫子和绳索,他疼得上跳下窜,在地上打滚,然而火源迅速席卷他全身。 火焰并没有朝其他地方蔓延的趋势,一般在火场的死亡的人,大多都是被浓烟呛死,而他却要亲自感受烈火焚身的痛楚。 这场火维持了许久,到最后地上只剩下了一撮灰。 短短时间里,见证了两个人的死亡,在场人的心神已经完全崩溃,可谁也不敢出声,生怕下一个死的会是自己。 看不见真的很糟糕,长久的寂静叫安今让无法判断周围的情形,她焦急地问道:“菲菲,又怎么了?” “导员……导员也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 李菲盯着地上的灰,神情恍惚,“有好多虫子,爬满了他的身子,然后被火烧死的。 安今怔了怔,第一反应是怎么导员和原剧情的死法不太一样。 第二反应就是为什么这个死法和之前韩古和他说的恐怖片一样? 安今脑子一团乱,怎么也理不清。 虫子爬行的声音再次响起,从阴影里再次涌出无数虫子,正缓缓朝他们爬来。 “啊啊啊——” 导员的遭遇还在历历在目,众人惊恐大叫,四处逃窜,那对情侣中的女生几乎被吓地半昏在男生怀里。 与此同时,隔着橡木格栅的祭坛前方,突然多出来一把石头椅子,背对着他们,但众人隐隐能看到上面坐着的黑影。 第199章 第199章被卷入恐怖游戏的盲眼女大…… 被困在教堂的这段时间,众人早就相信了邪灵的存在,在真正见到他时,只觉以往二十多年树立的科学观彻底崩塌。 张宇率先跪了下来,涕泗横流道,“神灵大人,我们都是被班长骗过来的,我们不该闯入教堂,不该打扰您,我这一辈子都没干过什么坏事,求您放过我吧。” 其他人纷纷也跟着下跪求饶,一头雾水的安今也被李菲拉着跪了下来,直到听着周围人的祈求,才惊觉或许是教堂里的邪灵现身了。 坐在石椅的身影不为所动,依旧问着如死亡倒计时般的问题,“第四个问题,是谁碰了我的琴?” 闻言,李菲顿时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地厉害。 “不是我。” “也不是我。” 在一声声“不是我”中,李菲颤颤巍巍的举手,“是……是我。” 就在她话落的瞬间,阴影里的虫子又开始涌动着,对着李菲蠢蠢欲动,但又像是顾及什么似的,没有行动。 然而李菲脚踝处忽然缠上了一道绳索,猛地将她拽倒在地,像是要把她拖到虫堆里。 “啊啊啊,救命——” 李菲惊恐地尖叫着,手上精致的美甲开裂,五指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道抓痕。 “菲菲,菲菲。”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离她最近的安今,一听到动静,就及时地抓住了李菲的手腕。 安今死死地拉着李菲,生怕自己一松手,李菲就会在像剧情里一样死去。 陶阳和导员死就死了,那是他们罪有应得,但是她无法眼睁睁见一直对她照顾有加,还等着过21岁生日的李菲惨死在这诡谲的教堂。 在场人也没想到夏疏月那么大胆,竟然敢在这个邪灵手里抢人,可惜她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微弱,自己的身形也被那绳子拖着不断向前。 眼看两人都要被拖到虫堆里,余群飞焦急道:“夏同学,快松手——” 一旁身子抖得像筛子一样的张宇也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似的,正欲冲上去帮忙,就听到“啪嗒”一声。 缠着李菲脚踝的绳索断了。 李菲惊魂未定,抱着安今不停地哭。 众人没想到夏疏月竟然真的能从邪祟手里把人给救了,都下意识去看邪灵的反应。 石椅上的那道黑影,用指尖敲击着扶手,像是不耐,又像是在思索怎么处置他们。 良久,他缓缓开口,“最后一个问题,如果献出你们之中穿黄裙子的女孩,你们就能活下去,你们愿意吗?” 众人不约而同生出一股果然如此的想法,齐齐地望向李菲抱着的人。 遭遇了那么多事,大家都狼狈不堪,可她依旧美丽,肌肤莹白如玉,衣服整洁干净,甚至发丝都没有乱,就连虫子也绕开了她。 可这样的人,也不知道待会会以什么方式死去。 “我愿意。” “我也愿意。” 生死关头,人的本能是叫自己活。 而且规则不能说谎,他们不能违心地说不愿意。 何况大家都觉得现在这是邪祟生气了,要惩罚她刚才阻止的行为。 安今迷茫抬眸,小声问道:“菲菲,这里只有我穿黄裙子是吗?” 李菲死死地搂住她,边哭边点头。 可想到她看不到自己的动作,李菲哽咽道:“是。”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余群飞,望见少女脆弱的样子,神情无比挣扎。 可惜心里那点少年艾慕,比起自己的生命来说,简直微不足道,他闭上眼睛,回复道:“我也愿意。” 接二连三的我愿意响起,李菲哭着吼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不行,我不愿意。” 本来该死的是她的,是疏月又一次的救了她。 像是害怕安今被拖走,李菲抱着她的力气很大,甚至叫安今呼吸有些不畅。 忽然一股力量将李菲击飞,强硬地使抱在一起的两人分开。 “菲菲。” 眼看李菲摔在地板上,张宇连滚带爬地跑过去。 而那边安今只感觉身后一股推力,让她下意识地往前扑。 而在众人眼里,只见黄裙少女恍如无物地穿过深褐色的橡木格栅,然后就连同那道石椅一同消失了,只剩下祭坛中间一个空的神龛。 邪灵走了,大家都以为自己得救了,开始争先恐后地往外跑,丁健第一个冲出告解室的大门。 张宇也拉着李菲,“菲菲,我们也快走吧。” 李菲害怕地牙齿都在打颤,可还是甩开了他的手,“不行,疏月还在教堂,我们不能抛弃她,我得去救她。” 疏月救了她两次,要不是为了她,疏月也不会被邪灵抓走,她不能放任疏月不管。 “可是我们连她在哪都不知道,我们赶紧出去,然后报警。”张宇半拉半拖带着李菲跑。 李菲一边挣扎一边哭,“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去救疏月。” 张宇眼见说不通,几乎是想把李菲扛走,随后就听到了丁健的尖叫声。 两人随之望去,惊恐地看到了最初见到的黑袍教徒—— 那边安今被那道推力带着向前了几步,然后因为惯力,直接半跪在地上,趴到了一个人的膝上。 不,准确来说是邪灵的膝上。 安今身子僵硬,动都不敢动,此时此刻,她甚至有些庆幸自己看不见,起码不用看到它或许有些狰狞的鬼脸。 男人垂着眸子,静静地看着被他带过来的少女。 随后微微倾身,冰冷的手蹭过她的面颊,轻轻撩起她垂落的头发,露出精致漂亮的小脸。 “你的同伴抛弃你了。” 邪灵平淡的语气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嘲讽她方才救人,自己却落到这副惨状的愚蠢行径。 不过安今心里没有丝毫波澜,她不意外其他人的选择,毕竟没有什么比生命还重要。 而她也没有那么无私,如果没有系统和原剧情给她的底气,如果不是她知道自己不会死,她也不一定会毫无顾忌地救李菲。 安今用手撑着地面,向往后移了几步,想拂开脸上冒犯的手。 然而在碰上他的手时,她愣住了。 安今下意识攥紧了他的手,那双无神的眼睛迷茫地盯着前方,“韩古?” 这双手她格外的熟悉,无数次牵着她,带着让她熟悉陌生的街道,无数次亲昵地拂过她的面颊,只要牵上它,她就不会摔跤,不会磕到桌椅,让她心安又幸福,而此刻却让她浑身冰冷。 韩古嘴角轻扬,“又被你发现了。” 他倒是挺想知道,为什么她看不见,却每次都能认出他。 男人的回复顿时叫安今如坠冰窟。 她还是太迟钝了。 其实她早该发现的,她被导员带到了地下室,明明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动静,可他偏偏却突然出现了。还有现在他们所有人,以及在地下室的导员都被困在了告解室,韩古却不见了, 而邪灵最先问的三个问题却都是和她有关的,就像是有意帮她揭露导员和班长的阴谋。 不仅是在教堂,她之前就该有所察觉的,比如他的体温总是低于常人,好像从来不需要吃饭,比如他每次都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显然不是人能够做到的…… 可安今还是无法把面前这个恶劣的邪灵和之前对她温柔细致的男友联系起来,这让她觉得无比割裂,以至于排斥地拍开了他的手。 韩古没有生气,只是新奇地看着她,随后轻笑,“害怕了?之前在你说害怕邪灵的晚上,我就想告诉你,其实你就躺在他的怀里。” 而且还是她主动要求的。 安今的眼睛慢慢沾了些雾气,“为什么?” 韩古反问,“什么为什么?” 安今想质问他为什么欺骗她,可仔细想想对方除了没有告诉她他的真实身份外,好像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作为男友他细心妥帖,帮她洗衣做饭,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生活起居,甚至还在地下室从导员手里救了她。 如果韩古就是邪灵的话,某种意义上来说,对她的任务来说算是件好事,但是安今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伤心。 或许最初她幻想的爱情过于美好,所以容不得一丝瑕疵和欺骗。 她语调颤抖,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委屈,“你是邪灵,那我男朋友韩古呢?” 韩古知道她的意思,不由从阁楼望向她遗落在中殿的盲杖,轻声道:“很快你就不需要他了。” 安今心里微慌,“什么意思?” 韩古目光拉回,重新落在她身上,那双冰冷的手不由抚上了她没有焦距的眸子。 少女的眼型很漂亮,只是瞳仁失去了光彩,让人惋惜,也想让人探索这双眼睛之前的样子。 他道:“帮我孕育个孩子,我可以让你恢复光明。” 原剧情中教堂里发生的谜团逐渐在安今面前揭开,一切和她最初的猜想差不多,可安今眼里汇聚的泪水还是落了下来。 韩古静静地看着少女无声落泪,她很漂亮,哭得也很好看,最初他也喜欢观赏,而现在再看,心脏却隐隐泛起不知名的滋味。 在她刚搬进云栖13栋别墅时,他就注意到她了。 最开始他也只是好奇,没有想到还有人那么大胆,敢住在那里,而且对着教堂的那扇落地窗就那么敞着,连窗帘都没有拉,以至于在教堂的他对屋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看着她毫无防备地在他眼前穿衣吃饭生活,他也曾恶趣味地想把她吓跑,看她惊恐的样子,在她的窗前幻化出血手印,以往的人都会被吓的屁滚尿流,而她都视若无睹,丝毫没有恐惧。 很快,他就发现她好像看不见,所以不会害怕。 这叫他无比稀奇。 在他有限的活动范围里,隔着那道落地窗,看着她,几乎成了他无聊的日子里唯一的乐趣。 可他还没有找她,她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迷路跑到他的教堂门前哭泣。 当时他在把她拉进教堂和送回去之间纠结了许久,最后却还是把人送了回去。 念此,韩古微微抬手,像是她以为两人的初遇一样,耐心地帮她擦去眼角的泪。 男人凑近时,安今又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再加上他温柔的动作叫安今止住了眼泪。 他身上总有一股潮湿的沉木香,两人亲昵的时候,安今就猜测他家里一定有着年代久远的书柜或是沉木桌椅,而他会在书柜前、在幽暗的环境里写着他的恐怖小说。 现在闻起来,这气味和这座古老陈旧的教堂很相似,就像是木料在岁月发酵的味道,又裹挟着经年累月的幽寂与暮气。 熟悉的气息、温柔的动作,让安今恍惚间又感受到了那个对她无微不至的男友。 然而下一秒就听到男人平淡到近似于无情的话,“为什么要哭呢?这场交易,你并不亏,不是吗?” 第200章 第200章被卷入恐怖游戏的盲眼女大…… 如果最初就告诉她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一场交易,安今不会难过。 他编织一场爱情的美梦,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打破它,却只需要一瞬。 他在看不见的时候照顾她,在充满对她恶意的教堂保护她,还答应帮她恢复光明,至于唯一代价,对安今来说甚至都算不上代价,毕竟她来这个世界也是为了那个未出生的孩子。 这场交易,从各方面来说,安今确实不亏,可惜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用利益算清的。 安今眼睛红红的,低声喃喃,“可是你欺骗了我的感情……” 听清她的控诉,韩古默了默。 若说是两人的关系只是阴差阳错,她只怕会更伤心。 他是说过喜欢她,但他说的喜欢是猎人看到心仪猎物的喜欢,喜欢看她哭,喜欢那张极为符合他心意的面上露出恐惧的样子。 而她以为的却是她们人类间美好纯粹的爱情。 不管怎么样,两人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也是他千百年来最新奇的体验了。 念此,他的眉眼微柔,“我可以弥补你。” 安今眼睛湿润,很不喜欢他说的话,像是渣男急于摆脱一段感情,想要进行金钱轰炸一样。 那么想着,她手里被塞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安今伸手摸上去,发现是一个木盒,还摸到上面有三根像是钉子一样尖锐的东西。 “这是什么?” 韩古没有回答,只是道:“每拔出一个钉子,我就会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抛开其他不谈,这句话像极了恶魔引诱人类帮他解开封印。 “我帮你拔下钉子,你去会伤害其他无辜的人类吗?” “不会。” 得到答案,安今没有再犹豫,然而她刚拔下一根钉子,就听到了几声尖叫,是丁健的,还有李菲的。 明明刚开始几人还是在一块的,但是现在再听,这声音又离她很远。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是应该已经离开教堂了吗? 安今脸色发白,她原以为他们献出了她,起码就能安全离开这里了,但是现实情况显然不是这样。 她那双无神的眼睛对着邪灵问道:“我的同伴他们还在教堂对吗?” 韩古漫不经心地“嗯”一声,“他们抛弃了你,我又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就那么离开。” “我从你们人类影片里学习到了很多新奇的死法,正好实践一下,说起来你们人类也很有意思,竟然能想出那么多虐杀同类的办法。” 安今听了遍体生寒,又想到了之前问他为什么喜欢看恐怖片的回答——因为可以学习到不同的死法。 “他们遵守了你的规则,你不能出尔反尔。” 韩古轻笑,“我的规则只有不能说谎这一条,可没有说过如实回答就能活。” 安今心里一沉,所以大家还是逃不开原剧情中必死的结局吗? 她颤抖地握着第一根钉子,“那我第一个愿望是你能够放过他们。” “每一个愿望都很珍贵,曾有人用自己最宝贵的东西,都不能换回一个愿望,你可以确定要浪费一个愿望去救那些人吗?” “我确定。” “那如你所愿。” 在韩古话落的瞬间,中殿围剿学生们的黑袍教徒突然都不见了,同时安今握着的钉子也如流沙般从指尖消散。 确认愿望是真的有效,耳边再也没有听见其他人的尖叫声,安今想把剩下两根钉子也拔了下来,但其中一个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拔不下。 不过一个也够了。 安今拿着钉子,一字一句道:“还有一个愿望,我希望下面你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瞧着她这副认真的模样,韩古没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你只剩一个愿望了?不想恢复眼睛吗?” 或是知道自己对他有用,也或许是知道了他就是韩古,安今生不起畏敬,还是下意识把他当作了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男友。 她拍开男人的手,“你之前说帮你孕育孩子就让我恢复光明,不算在愿望里。” 韩古失笑,“好,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想要孩子?” 在剧情里原身曾反复梦到小反派浑身是伤地向她哭诉父亲打他,安今不会单纯地以为邪灵要孩子只是为了传宗接代,肯定还有其他什么原因。 原剧情中陶阳一行十三个人死后,教堂被封锁,之后也没有再发生什么灵异事件或命案,直到一百年后,教堂被推翻开发成度假村,才开始持续不断死人。 她能来到这里,说明度假村命案是小反派做的,那韩古呢? 为什么在那一百年,剧情里在没有他的任何信息,就像消失了一样。 安今总觉得原剧情里还是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而且对她的任务也有极大的影响,所以她必须要搞清楚。 韩古唇边清浅的笑意消失殆尽,“你不需要知道,等一切结束,我会送你平安离开这里,你的眼睛也会恢复如初,只要后面等孩子出生,你把它送回教堂就行。” 还在等着答案的安今愣住了,为什么不告诉她? 还有原身和邪灵的交易要在把孩子送回教堂才能达成吗? 那把小反派带回教堂封印的方士是他派来的?还是术士其实就是个招摇撞骗的混子,不仅没有封印小反派,反而把小反派送回来了教堂,阴差阳错地履行了原身和邪灵的约定? 越想安今脑子越混乱,焦急地握着手里的钉子,“这是我的愿望。” “这个愿望不作数。” 眼看无望从韩古嘴里听到答案,安今有些泄气道:“要孩子可以,但我不能把孩子给你。” 万一把小反派给他,他还总是虐待孩子怎么办? 而且小反派待在他这样的父亲身边肯定还会像原剧情一样长歪。 闻言韩古神情古怪,所谓的孩子不过是他的力量所化,可以在她的极阴体质孕育出新生命,但是这个孩子本质还是邪祟,和她没有什么太多亲缘关系,她为什么会想要这样的孩子,难道她不害怕吗? “你要它做什么?” “那你要它又要做什么?” 男人不再和她辩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但并非妥协。 “阿月,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来到了这里,你没有其他选择。” 是她自己闯进他的世界的,还恰好是他需要的八字极阴体质。 要怪只能怪那个让她住进他隔壁,卷钱跑了的管家,不过他也已经帮她报过仇了。 安今听懂男人口吻中威胁,还未来得及为他的态度伤心,几道绳索悄然绑住了她的四肢,然后安今整个人被绳索拉着往后倒去,像是摔在了一团棉花上。 安今看不见,迷失了方位,也不知道男人在哪,开始拼命挣扎,“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她的双腿胡乱踢踹着,在这过程中好像是踢到了男人的腿。 安今不仅没有丝毫收敛,反而泄愤似的踹了好几脚。 心里还气愤地想,她才不会遵守他的约定,等她眼睛好了,她一定会带着孩子离教堂远远的。 然而绳索却越勒越紧,像是在惩罚她的不听话,接着安今就感受到一股阴凉的气息钻到了她的小腹。 明明不算太疼,安今却哭了。 就像是上次被导员绑在地下室一样无力,当时她以为自己的任务要失败了,还即将面临陌生人的伤害,她尚且能冷静面对。 而现在,她的任务进行的还算顺利,面临的还是曾经亲密无间的男友,但是安今的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疏月。” 那边李菲爬上阁楼,就见少女躺在用蜡烛围着的奇怪图案中,四肢被绳索绑住,一边哭一边挣扎,而那道黑影就在她的身侧。 差点杀死他们的黑衣教徒突然消失后,剩下十一个同学都发了疯在往外逃,唯有李菲无法抛弃疏月独自逃离,就回来找她了。 而一向胆小的张宇也跟着来了。 他们也没想到会看到那么诡异的画面,就像是在做什么可怕的献祭仪式。 李菲惊恐地大呵,“放开疏月。” 她冲上去将蜡烛踢到,想破坏仪式,然而狂风大作,她还没碰到人,整个人就飞了出去,从阁楼的破窗上摔了下去。 “菲菲。” 眼见李菲摔下阁楼,张宇就像是疯了一样,握紧手里的十字架,闭着眼睛,朝那道黑影袭去,“我跟你拼了。” 然而在影视里能抵御邪魔的十字架,在这里却一点用都没有,而他们也不是从恶魔手下救出公主的勇士。 张宇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再睁眼十字架就插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而韩古缓缓扯出一抹笑,“我倒也希望,这个东西真的能杀死我。” 碰地一声,张宇脚下的地板开始坍塌,尖叫着跌落下去。 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安今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她呆滞道:“你把他们杀了?” 韩古收回了绳索,安抚似将她抱在怀里哄,“没有,我答应你放过了他们,只是让他们昏了过去,并抹去了他们在教堂的记忆。” 安今的眼神空洞,“你的目的达成了,等我离开,你是不是也会抹去我的记忆,让我忘记关于你的一切是吗?” 韩古没有反驳,而安今在他的沉默中也得知了他的答案,眼泪不禁又落了下来。 在这一刻,安今真的很讨厌这个男人。 可哪怕他是个骗子,是个混蛋,她也不想忘记他。 安今在男人怀里抽泣着,“你不能这样,你凭什么删除我的记忆,我讨厌你……” 哪怕后面她可以通过系统帮助她恢复这段记忆,但是她还是很伤心,他就那么轻易地抹除她的记忆,否定他们的过去。 韩古并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伤心,甚至这颗停止跳动上千年的心脏也跟着抽痛了起来。 他帮她擦去眼泪,捋了捋额角被泪水沾湿的发丝,随后他的双手落在她的眸子,轻声道:“该结束了。” 明明他的手无比冰凉,安今却觉得眼里泛起了一阵阵热意,困意来得突然,竟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安今握紧了最后一根钉子,“韩古,不能抹去我的记忆,这是我最后一个愿望……” 刚开始还是疾声厉色的命令,后面是祈求,最后软倒在男人怀里,手里还攥着最后一颗钉子—— 最初离开的几个人没有逃出教堂,虽然没有死,但他们也都受到了大大小小的惩罚,有的挂在了教堂门前的树上,有的摔晕在了泥坑里,无一例外的是都昏了过去。 这时那道紧闭的教堂大门再次打开,修长的黑色身影抱着怀里的黄裙少女缓缓走了出来。 他们一群人进去的时候,外面阴雨连绵,而现在阳光正盛。 韩古站在教堂的阴影下,温柔地将怀里人放在了前方阳光照耀的地方。 “忘记教堂的一切,你就可以重新开始你的新生活。” 光影的交接线就像是划开两人间的距离。 滴度滴度—— 很快,急促地警笛声夹杂着救护车的声音响起,几辆警车将教堂包围,武警破开教堂外围的铁门,配合着其他救援人员,将昏迷的学生带走。 救护车的担架和侦察的公安侦察人员在这座神秘的教堂来回来回,然而没有人能看到阁楼上的那道黑影。 200-210 第201章 第201章被卷入恐怖游戏的盲眼女大…… “菲菲,你吓死妈妈了,以后不准再随便乱跑了。” “儿子,你现在怎么样,腿还疼不疼啊?” “真的多谢陈警官了,这群孩子胡闹给你添麻烦了。” 陈警官带着警员穿过一个一个热闹的病房,探望这些在鬼教堂幸存的学生们,最后走进了一间单人病房。 里面只有一个女孩,她半坐在病床上,宽松病号服显得身形有些单薄,正低头望着手里的钉子发呆。 相比其他热闹的病房,这里堪称冷清。 在找到这些学生时,警方也都查到了他们的身份,并通知了他们各自的家属。 连张宇在外省老家的父母都连夜乘着大巴赶来了,而这个病房的女孩的家属明明就在A市,却没人在意,只是给医院打了笔医药费。 漂亮,眼盲,且没人看管,以陈警官多年办案经验,这样的人极容易吸引一些变态。 也难怪会被人盯上。 陈警官在门外打量了她一会,随后礼貌地敲了一下门,“小夏同学。” 听到动静,少女缓缓抬头,“陈警官。” 陈警官颔首回应,开始他的询问,“小夏同学,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A大的十三个同学一起进入鬼教堂,其中一个人双腿消失,还被割掉了头,这样的恶性事件,引起了警方极大的重视,而陈警官是这起事件的主要负责任人。 他想从这群学生中了解在教堂的事,然而这些幸存的学生无一例外,都失去了在教堂里的记忆,忘记了自己遭遇了什么,也否认自己杀了人。 在这群学生中,最特殊的就是他面前这个女孩,其他同学多多少少都受了伤,只有她完好无损,神奇的是她两年前就失明的眼睛竟然也好了。 警局调查组也是众说纷纭,本认为又一场鬼教堂的灵异事件,直到他们在她的手机中查到牵扯到二十前大案的一段录音。 正是这段录音,叫警方确认告解室留下的那一团尸灰是这群学生的导员。 安今摇摇头,捂住一片空白的脑袋,“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只记得她来这个世界一个多月了,到了剧情点就去教堂做任务了。 醒来后她还是像原剧情一样失去了在教堂的记忆,手里却多了一根奇怪的钉子。 每次看到这根钉子,她都会很难过,但是又不想扔掉它。 系统告诉她,任务进行的还算顺利,小反派已经在她腹中了,只不过安今心里总是觉得空落落的,就像是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陈警官也注意到了她手里的钉子。 最开始在她还昏迷的时候,就有警员发现想拿走去检验,但是她握的很紧,大家都掰不开她的手,而且这枚钉子也并非凶器,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心细的陈警官还是叫人画下了这枚钉子的样子,并查阅了资料,没想到还被他查出了什么。 陈警官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小夏同学,你听说过契灵吗?” 契灵? 安今在心里念着这两个字,然后抬眸问道:“陈警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陈警官对上少女的眼睛,若有所思。 他看过她的资料,也见过照片里她失明时的样子,眼睛空洞黯淡,而现在这双眼睛却如琉璃一样清透明亮。 鬼教堂是他所在警局负责的辖区,刚任职的时候,他自然也不信什么怪力乱神的事,然而这么多年,经历了什么多事,有些东西他不得不信。 “大家都知道你们出事的那个教堂是上世纪有几个国外传教士建立的,建筑是基督教的风格,里面也有很多十字架,政府、民众也都以为那是基督教堂,据当时周围的群众讲,还经常看到一些社会上的知名人士出入这座教堂,因此吸引了不少人信教。” “后来那几位传教士自焚,参与教堂活动的人也都死的死,疯的疯,引起了很大的动荡,国家介于调查才发现,那座教堂根本不是什么基督教堂,还是用来供奉邪灵的场所,相传只要献祭什么东西,邪灵就会满足人类的愿望,所以大家也都叫它……契灵。” 安今心头微颤,这是她第一次知道教堂邪灵的身份。 以孕育孩子为代价换回光明,不管是原剧情还是她,都和邪灵做了这个交易。 她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所以,陈警官怀疑我和契灵做了交易是吗?” 陈警官微微放缓了语气,“我可没有那么说。” “不过你手上的钉子确实和契灵的封印有关。” “相传邪灵的封印宝盒上有三颗钉子,如果信徒的祭品能让邪灵满意,就能拔出钉子,每拔出一个钉子就代表能实现一个愿望,如果有人因为贪婪拔出三颗钉子,就会释放邪灵。” 她手上的钉子还在,说明契灵没有实现她的愿望,但她的眼睛还是好了,而且想对她行凶的两人也都死状凄惨。 得益于她的录音,案子基本已经清晰了。 前几例失踪案不是契灵作恶,而是二十多年前的青纱帐案真凶的再次行凶,真凶还是高校导师,他联合学生班长,还想再次对她下手。 而教堂里邪恶契灵化身正义审判者,不仅保护了她,还帮她治好了眼睛,令人匪夷所思。 陈警官确定他们遭遇了灵异事件,但是这些东西不能摆在明面上讲。正好青纱帐案的真凶浮出水面,可以借此平复了因邪祟引起的惶惶人心。 凶手死了,司法程序无法启动,这次事件局里差不多也要结案了,不过陈警官还是对这群学生的遭遇好奇,才又来了一趟,可惜依旧一无所获。 安今握着钉子的手微紧,还以为自己成了释放恶魔的罪魁祸首。 然而下一秒就听陈警官继续道:“不过邪灵能害人,说明封印早就名存实亡,但好在邪灵出不去教堂。” 安今一怔,“为什么?” “大约是因为每种力量都会受到限制吧。”陈警官不大不小地开了玩笑,“不然任由它害人,世界上的人早就死完了。” 安今笑不出来,因为她知道陈警官说的是对的,哪怕后面教堂被推翻,建立起度假村,死的人基本也都是在这片区域。 邪灵好像是就是被限定了在这片区域一样,没有自由。 得出这个结论,尖锐的钉尖刺她得掌心发疼,但她却像毫无察觉一样—— 安今身上没有什么伤,在医院检查完很快就出院了。 眼睛恢复后,她的生活好像回归了正常,不会再担心因为看不清而摔跤,也不再害怕川流不息的街道。 等到了云栖别墅,安今发现周围人看向她的目光很奇怪,带孩子的大爷大妈见到她就拉着孩子走。 耳边隐隐听到他们告诫孩子说:“这个就是那个经常自言自语13栋业主,她不是被鬼上身了,就是精神有问题,你要离她远点。” 安今只觉古怪,自己什么时候染上自言自语的毛病了,但也当做没有听到,习惯的走在盲道上,这一条她格外熟悉的路。 路是熟悉的,但是周围环境都格外的陌生,安今也是第一次看周围的环境。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越走越偏,安今就到了自己住的13栋,四周的房子毫无人气,就连道路边的绿化树都枯死了。 安今站在自家楼下,视线往左边移一点,隔着围墙,甚至能看到隔壁教堂残破的钟楼。 她摸了摸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知道自己住的地方离那座教堂很近,但是没有想到这么近,甚至中间只隔了一个围墙走道。 安今心里一边思索着搬家的事,一边堆开门,门开了她下意识地扬起笑意,嘴巴张了张,想要唤人,但是话到嘴边,也不知道要叫谁。 毕竟她是自己一个人住的啊。 房屋内部异常的干净整洁,不像是一个盲人能收拾好的,但确实也只有她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安今的情绪没由来的低落了下来,她回到卧室,入目就是一道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那座教堂,教堂里面很阴暗,黑暗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一样。 想到自己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就是在这样的环境入睡的,安今有些毛骨悚然,然后“唰”的一下把窗帘拉上了。 独自住在空旷的别墅里,安今总会感到股难言的孤独。 明明现在眼睛好了,她的娱乐方式多了许多,但一个人还是会觉得孤独,也不知道自己之前看不见,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但是现在再想起那段时间,她好像并不难熬,也不无聊。 安今有搬家的打算了,她不知道自己和契灵做了怎样的交易,但她绝不会向原剧情一样,把小反派扔回教堂。 这个房子离教堂太近了,她怕等孩子出生,自己一个不留神,孩子就被隔壁的邪灵给抓走了。 反正那个契灵出不去教堂,他就自己待在那吧,她才不会让孩子过那样的日子。 所以还是搬家吧。 安今连续看了好久的房子,还没确定好就收到了李菲生日邀请函。 听说一个班都会去,安今也没有拒绝。 虽然她还是像原剧情一样,忘记了教堂的事,但是她觉得这个世界的任务进行的应该很顺利,她也成功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悲剧,李菲他们还活着,就是证明。 李菲的二十一岁生日宴是在酒店举行,当天她打扮的很漂亮,穿着公主裙,头上还带着王冠,张宇依旧像是大小姐的跟班一样,帮她整理着裙摆。 因为不记得了教堂发生的事,当时去的那几个同学也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得知菲菲公主请客,大家都乐呵呵地来了。 等安今到的时候,李菲就笑着迎了上来,娴熟地挽着她的胳膊,“疏月,你终于来了。” 说完她探着脑袋,往安今身后望,“疏月,你男朋友呢?你不是说会带他一起过来的吗?” 安今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那么熟了,有些不习惯,但是更疑惑的是她的话。 “我有……男朋友吗?” 李菲脑袋咣当一下,就是啊,疏月什么时候有男朋友的?她是听谁说的? 她没多想,心大道:“应该是我记错了吧。” 李菲一句轻飘飘地记错了,却安今整个人宴会都心不在焉。 她觉得她好像确实有一个男朋友。 第202章 第202章被卷入恐怖游戏的盲眼女大…… 是的,她应该就是有男朋友的。 仔细回想,她刚来这个世界的那一个多月的时光,很多东西都是模糊的,而且她觉得这和在教堂失去的记忆有关。 消失的记忆让安今有些不安,她不得不求助系统,【系统,我的记忆是不是出问题了?你能帮我恢复吗?】 系统:【是教堂的契灵抹去了你关于他的一切,没有那段记忆你或许能更理性地做任务,你确定要恢复记忆吗?】 这是什么意思? 安今不明白,但确实很想找回那段记忆。 哪怕消失的记忆可能没有那么美好,可能会让她伤心痛苦,但她也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坚定道:【我确定。】 【好。】 在得到系统肯定的答复后,安今神色蓦然恍惚,脑子一下子就涌入了许多陌生又熟悉的记忆。 看着自己愚蠢地陷入那个邪灵的爱情圈套,看着自己最后苦苦哀求他,他还是无情地抹去了自己的记忆,安今心脏骤疼。 他是契灵,有着不同寻常的力量,想和她玩爱情游戏就扮作一个贴心男友,想和她交易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契灵,想抹除她的记忆就抹除,甚至想见她,也可以毫无阻挡来这里,而她看不见他,找不到他,还被抹除了关于他的记忆。 凭什么?这对她不公平,也不对等。 陈警官说他出不去教堂,但是安今却知道,他是能出去的,甚至还能来到她家帮她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还能在牵着她去学校。 可是再远一点的距离就没有了。 剧情里小反派活动的范围似乎也是在这一片。 韩古为什么需要孩子?这个问题不管有记忆没记忆时,安今都没有得到答案。 别指望一个既没有爱情,也没有参与过孕育孩子的父亲会对一个孩子有多少父爱。 所以韩古想要这个孩子,是为了自由吗? 这样似乎就能解释,为什么一百年间韩古销声匿迹,而小反派却在度假村到处害人。 想到这个可能,安今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意识到自己好像爱上了一个很糟糕的人。 如果把孩子带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让他被困在一方天地,实在太残忍,也太自私了。 安今失魂落魄地提前离开了生日宴,回到家就准备收拾东西离开了。 这套房子卖不出去,安今手里只有夏家按月打给她的零花钱,虽然够她生活的很好,可也无法支撑她在A市买一套房子。 但哪怕是租房,她也要离开这里了。 收拾完东西,临走前,安今又回到了卧室,拉开了那道落地窗的窗帘,用口红在上面写下了“混蛋”两个字。 如果可以,安今真的很想告诉大家,教堂里的根本不是什么可怕的邪灵,而是一个自私又无耻的大混蛋。 刚刚写完,门铃就响了。 安今心脏猛地漏了一拍,还以为那人生气了,来找她算账了。 但仔细想想,又不太可能,他来她家从来不用敲门。 安今下楼开门,只见外面是一个约莫二十八九岁的男人,穿着剪裁极佳的深灰色西装,举止矜贵,气场很强。 看到来人,安今愣了片刻,翻出原身记忆,发现这人竟是原身的大哥夏承邺。 夏父早年荒唐,私生子也很多,但不是所有人都能随便住在老宅的,在老宅长大的也只有和原配生下的长子以及原身。 所以在一众兄弟姐妹中,原身和大哥夏承邺平日里接触最多的。 但是作为父亲偏心的受益者,以及兄妹两人年龄差得有点多,原身和夏承邺之间的关系着实算不上好。 比起兄妹,两人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大哥,你怎么来了?” 夏承邺眉眼微抬,嘲讽似地掀起唇角。 原来她可从来没有唤过他大哥,都是连名带姓地地喊他,到底是吃了苦头,人也学乖了。 不过他倒是很受用。 要是那老头子和他那个继母还在,得知自己的宝贝女儿,在他们死后,瞎了眼睛被赶出夏家,只能蜗居在凶宅,还卷入了凶杀案中,想必一定很心疼吧。 “我接到警方的电话,听说你出事了,过来看看。” 安今摸不着头脑,距离她出事都过了一个多月了,这个大哥关心来的为难也太迟了。 她还在考虑怎么回复的时候,又听他道:“听说你的眼睛也好了,既然放假了,那就回家住吧,正好叫医生再给你做个全身检查。” 夏家有自己的私人医生,如果要查了,她怀孕的事就瞒不住了。 再加上之前的遗产风波,安今不信这个大哥会对原身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有多少感情,于是委婉拒绝,“不用了大哥,我没事,我在这里生活的也很好。” 夏承邺对身后的助理道:“去帮小姐搬行李。” 看样子是不得不回去了,安今叹了口气。 算了。 反正她也是打算要搬家的。 她每个月还能收到生活费,说明夏家也没有完全不管她,在原剧情中原身因为生下畸形胎的小反派,再加上总是做噩梦,精神状态很不好,夏家也派了人把原身接回去照顾了。 或许夏承邺现在已经完全掌控夏家了,也不再觉得她是个威胁了,才接纳她的吧。 想来她又不和那个大哥争遗产,他应该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哪怕夏父明确立过遗嘱,说把夏家的一切都留给原身,但安今也没有想要抢回遗产的打算。 毕竟夏承邺也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甚至夏家能有今天,也离不开当初夏承邺母亲的帮助,只是由于夏父的偏心,才选择把家里的一切都留给了原身。 教堂阁楼上。 一道黑影又无意识地走到了窗前。 那道拉下来的窗帘,隔绝了他所有的视线,但他还是习惯地去关注隔壁的动静。 他不需要吃饭,不需要睡觉,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就像是一个雕像一样,立在那里,对着那道窗。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把窗帘拉开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就见她气鼓鼓地写下混蛋两个字,就好像是骂他一样。 韩古愣了片刻,转而笑了笑。 她的眼睛恢复之后,和他想象的一样漂亮,眉眼生动,不再像之前一样死气沉沉。 然而在看着有人一趟趟在她家里搬着行李,然后和一个男人进入车里离开后,他面上的笑意消失了。 这世上能提起他兴趣的事物不多,她着实算最特殊的存在,他在她身上也投进了全部的耐心和人类称之为“爱”的东西。 他知道,这大约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如果他提前知道,昨夜他一定会再多抱她一会。 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他还可以随意进入其中,甚至待在她身边。 而现在她的眼睛好了,可他也只敢在半夜熟睡时去看她。 最初只是坐在她的床头静静地望着她,但后来愈发不满足。 想到那晚她留他过夜时抱在怀里的温香软玉,他将自己的重量控制的很浅,几乎不会让她察觉到什么,然后贪婪地将人抱在怀里,就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月…… 可惜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回到夏家后,安今就发现夏承邺接她回来不是出于淡薄的兄妹情,而是一种接近于“报复”的心理。 原身的房间是夏父夏母专门为她装修布置的,也是夏家最好的房间,但是她现在没资格进去了,而是只能住在客房。 曾经夏父斥八千万为原身打造管风琴房也被锁上了,现在连进去都要征得夏承邺的同意,甚至两人的用餐时间必须一致,哪怕晚上在公司加班到很晚,她也必须等他回来一起用餐。 他彷佛在用这一切告诉她,她已经不再是曾经倍受父母宠爱的大小姐了,而是仰仗他鼻息才能活下去的小可怜。 即便是夏家的客房也比安今之前住的环境好,而且还有佣人照顾她的生活,安今的生活水平确实提高了很多,但是她无法忍受的是夏承邺无孔不入的掌控欲,几乎她做什么都征得夏承邺的同意。 虽然自由受限,但好在他没有变态到窥视她的电脑浏览记录。 之前在得知契灵的存在后,安今就在网上查了有关契灵的传说,国内官方很忌讳这种怪力乱神的事迹扰乱民心,所以网上的信息也很少有堂而皇之谈论这些的,有的也是一些博人眼球的无稽之谈,所以安今不得不翻到了外网上去。 外网上还真有一些关于契灵的帖子,安今正搜寻着自己想要的答案,就见夏承邺满脸怒意,拿着手里的报告甩在了她面前。 “孩子是谁的?” 显然是安今的体验报告出来了。 安今合上电脑,垂眸,“前男友的。” 夏承邺神情不善,“他人呢?” “知道我怀孕后就跑了。” 夏承邺眉头拧得更紧了,“他叫什么?” 以他们夏家的势力想找到一个人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不知道,他给我说的是假身份假名字。” 夏承邺不容置喙道:“去把孩子打了。” “不想打,虽然他骗了我,但是我还是想生下这个孩子。” 安今说得每一句都是在家长的雷区上蹦迪,但是夏承邺不是她的家长,以他想要报复的心态来说,看到她怀了某个不知名男人的孩子,还这样自甘堕落,应该痛快才是。 第203章 第203章被卷入恐怖游戏的盲眼女大…… 夏承邺看着少女一脸无所谓,丝毫没有羞耻心的样子,清楚地意识到她的人生被彻底改变了。 双目失明,无家可归,抑郁自闭,这样的环境下,哪怕是个人对她释放善意,恐怕她都会栽进去。 所以她被一个品行低劣的男人骗上/床,未婚生子,太正常的。 可如果没有那场事故,她依旧会是夏家的千金,在家是父母疼爱的幼女,在学校是受人追捧的校花,未来会和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那种混混连见她面的资格都没有。 在这个妹妹没出生前,他以为他父亲就是天生的人渣,他可以做到让自己原配妻子,自己的长子,以及一群私生子外,没有一个人觉得是幸福的。 可就是在夏疏月出生后,他才知道那个人渣也能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他知道他不该迁怒这个小他六岁的妹妹,但是她得到了他幼时渴望的父爱,占据了他想要的幸福家庭,让他成为他们幸福一家三口的旁观者。 甚至那个人渣还想把夏家的一切都留给她,这叫他如何能忍,如何能不恨,如何不去迁怒。 所以见她堕落成这个样子,他该高兴。 想到自己日后带着大着肚子的妹妹到父亲和继母的坟前祭拜时的情形,夏承邺眼神里的情绪慢慢变浓。 然后唇角轻扯了一下,“想生就生吧,夏疏月你自己都不珍惜自己,别指望别人会心疼你。” 夏承邺的反应和安今预想的差不多,没再纠结这个孩子的事。 怀着这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安今没有什么不适,也没有察觉到他和普通孩子不同。 不过一直待在夏家高压的环境下,让她无比期盼着开学。 夏承邺因放暑假的理由接她回老宅,然而暑假过完,他也丝毫没有想放她回去的意思,甚至不想她再去学校。 普通大学生要是意外怀孕,怕有什么风言风语,都会选择休学,但是安今之前就休学过两年了,不能再休了。 可夏承邺全然不在乎她是否能拿到学位,只想把她困在他眼皮底下。 后面还是安今告诉他,她们大四上学期也就只有几周的课程,他才勉强同意她继续上学。 开学那天,压抑且无声地用完早饭后,安今收拾完东西就准备去学校了,结果就被人叫住了。 “等等。” 夏承邺正在打着领带,似乎等会也要出门去公司,他淡淡地扫视了安今一眼,命令道:“去换身衣服。” 安今呼吸微滞,无法想象他竟然连这个都要管。 她穿的衣服基本都是原身之前留下的,现在身上也不过是一个件普通的及膝连衣裙。 可他的态度却像是一位父亲无法接受女儿穿着暴露的衣服和狐朋狗友出去鬼混。 寄人篱下的日子让安今没有拒绝的权力,她顺从地换了宽松的T恤和长裤,果然夏承邺没再说什么。 只是等她上车,又听到后面传来的一道命令。 “记得把你这学期的课表发给我一份。” 从夏家老宅到A大要接近两个小时的路程,安今在车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比起这样的如密网一样控制欲,更让安今窒息的是她隐约发现夏承邺的态度不太对劲。 剧情中寥寥概括的原身被夏家人带回家照顾,这背后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事,她不敢去想。 滴—— 安今的手机响起,她打开发现是她在外网认识的一个网友发来的邮件。 这个网友来自一个有自己语言的小国,邮件也是用他们国家语言写的,两人间的交流都是靠着翻译器来进行的。 看着长长的如蝌蚪文一样的内容,安今现在也没有心情去查看。 开学后,周围同学知道她眼睛恢复了,都想邀请她一起聚餐唱K,过普通大学生过的生活,然而安今去不了。 夏家司机严格按照她的课表来接送她放学,她不被允许有其他活动,她麻木地过着在夏承邺掌控下如提线木偶一样的日子。 这天,安今再次坐上从夏家去学校的车,还没走多久,学委就在班群里发了停课通知,说是老师临时有事要调课。 安今看到了消息,却没和司机说。 到学校后,短暂脱离夏承邺的控制,安今漫无目的地在学校周边闲逛,直到那栋圆拱形的建筑进入眼帘,她才意识到自己走到了教堂附近。 因为之前刚出过事,外围的铁门重新上了锁,加高了围栏,还用铁丝在栅栏上挂了一个写着“禁止入内”的警示牌。 安今坐在了不远处的长椅上,望着眼前充满不详气息的教堂,忽然想到,她的盲杖好像落在里面了。 记得两人刚在一起时,韩古无数说可以把他当作拐杖,还笑着说,盲人恢复后第一时间就会丢掉拐杖,要她学会丢掉拐杖。 当时她听不懂他的意思,只说他不是她的拐杖,还保证自己以后绝不会丢下她的拐杖。 可现在还是丢了,不过是“拐杖”把她丢了。 之前恢复记忆时,安今伤心愤怒,甚至想冲到教堂里去质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凭什么那么对她,但她也清楚地知道教堂住的不是她的男友韩古,而是诡谲强大甚至有可能危害到小反派的契灵,所以她选择离开。 可离开后又忍不住想去了解他,想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在她眼盲的时候,世界是昏暗虚无的,现代一切消磨时间的娱乐活动与她无关,她只能静静坐在沙发上,听着时针走动的时间。 所以她始终感谢他像个田螺姑娘一样照顾她的生活,陪她度过那段难熬的日子,还恢复了她的眼睛,但这些,或许在他眼里也只是交易的一部分。 “小姑娘是有什么不开心吗?” 安今思绪放空的时候,忽然听到那么一道声音。 她浑身僵硬地转过头,来人却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身上又脏又破,手里拿着几个塑料瓶子,像是收破烂的。 安今仰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看了看他在地上的影子,目光又落在他满是皱纹又充满慈祥的面上,鼻子莫名一酸。 哪怕他伪装地很好,她还是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他这是又想做些什么?洗去她的记忆,然后再次以一个拯救者的角色出现吗? 安今垂下眼睑,遮住眼里的情绪,“我不止是不开心,还很难过。” “为什么呢?可以和我说说吗?”老人包容又慈祥道。 作为失忆的人,安今无法拆穿他,也不想理他。 她真得讨厌他这样,说抹去自己的记忆就抹去,想找她又重新换个身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她面前,而她却连他真正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越想越觉得不公平,安今打落他手里的瓶子,“你以为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跟你说,你又帮不了我,捡你的垃圾去,不要去烦我。” 她态度恶劣地被人拍下来都能上社会新闻,不过老人依旧慈祥,耐心地弯下腰气捡起瓶子,放到她面前,像是在哄着发脾气的孩子的一样。 “摸摸幸运瓶子,或许能帮助你摆脱当前的困境。” 安今不耐,看了眼时间,马上就要到夏家司机来接她的时间了,也没心思再陪着他玩什么角色扮演。 她起身拿过瓶子,然后将其扔到老远。 “走开。” 安今原本并没有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直到她见到了一个人。 “夏小姐,见你一面真不容易,时间紧急,我们赶紧找个地方详谈。” 安今准备进入教室的时候突然被人拉住,本来有些慌张,在从原身记忆里认出她是原身之前关于遗产继承案的委托人周律师后,就跟着她来到了学校食堂的角落。 因为是上课时间不是饭点,食堂也只有零星几个同学。 周律师喘了几口气后,神情严肃,“夏小姐,不管我接下来说到什么,请你一定要保持冷静。” “到底怎么了?” “夏小姐,夏家的一切本该是你的。” 安今有些无奈,“我知道,但是大哥也是夏氏的继承人,还已经完全掌控夏家了,我没希望再争。” “不,他谋杀了被继承人,丧失了继承资格,而你才是唯一能名正言顺继承夏氏的人。” “什么?”安今微惊。 夏父夏母在为原身庆生的路上丧命,原身一直都很痛苦自责,这也一度是原身抑郁的根源,可现在看这背后好像另有隐情。 接下来周律师告诉她,两年前的车祸不是意外,而是夏承邺一手设计的,并且她还找到了证据。 “夏小姐,事关重大,请你一定要保持冷静,不要打草惊蛇,剩下的你只要配和我就好了,我一定会最大程度地保证你的权益。” 争夺到这笔千亿遗产,周律自己也能获得极高的佣金,所以她这两年一直在为当年的事调查奔波,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叫她成功搜集到了证据。 入秋天气转凉的时候,夏承邺在家被公安逮捕,因证据确凿,以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夏父的遗嘱被法院重新认定有效,夏家老宅的产权、公司的股份等各项资产,一下子全部都到了安今名下。 这要是在电视剧里,估计还会因队友背叛,证据失踪,法官偏袒各种原因,再上演个几十集的剧情,但到了安今这里,一切都顺利地可怕。 安今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脑海里忽然响起在教堂门口的那句话——摸摸幸运瓶子,或许会帮助你摆脱当前的困境。 可她明明都把他的瓶子给扔了。 但是他还是帮了她。 第204章 第204章被卷入恐怖游戏的盲眼女大…… 教堂的那位契灵实在慷慨又大方,她只付出一点代价,就让她拥有了一切。 不仅眼睛好了,还一跃成了全国屈指可数的富豪,住在A市寸土寸金的豪华宅院,几十个佣人24小时尽心尽责地服侍她。 比起她逝去的爱情,显然这样的人生更加珍贵。 可安今在意的就是代价本身。 她垂眸,摸了摸已经微微凸起的小腹,它已经四个月大了。 安今不知道这个孩子还会不会像原剧情一样六个月就提前出生,但是她需要做好准备。 所以她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她必须在孩子出生前弄清,那个契灵会做什么,才叫小反派替他被困在教堂。 忽然间,安今想到了那个外国网友给她发的邮件。 前段时间,她一直在查询关于教堂契灵的信息,然后就结识了外网的一位博主, 他长期在网上发布一些关于契灵的传说,评论区许多人都嘲讽他为了流量瞎编,但安今却发现他说得很多都是真的,然后就联系了他,装作对爱好者向咨询契灵的事。 他也很快回了一份邮件,但是当时她被夏承邺折磨地心力交瘁,没来得及翻译查看。 想起这件事,安今立马打开了邮件,用翻译软件将其翻译成中文,长长的邮件都是在讲契灵是怎么诞生的。 据说千年前的一个封闭的小国突然来了殖民者,此后这片土地战火不断。 家园被抢占,国民被奴役,教堂成了国民最后的庇佑所,当殖民者准备将铁矛对向教会时,激进的神父率先剖开胸膛发起血誓仪式,为众人寻求生机。 他将自己的心脏投入祭坛之中,其余人也纷纷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投入祭坛中,例如神父虔诚纯善的心脏,钢琴家斩断的右手,母亲刚诞下的婴孩…… 祭火高窜时,白昼突然化为黑夜,救众人于水火的契灵诞生。 之后殖民者被驱逐,战争被平息,契灵在当时被众人供奉为神明。 相传他有着纯善的品格,天神般的相貌,喜欢音律,喜欢倾听别人的愿望,只要就有人求到他面前,他都会帮助他们实现愿望。 然而一颗钻石值钱,人人都有钻石就不值钱了,贵族仓库里堆积的钻石也不再是财富的象征。 当时的统治阶级不满平民拥有和他们一样的地位和财富,教会也怕契灵的力量在未来无法遏制,他们找到了当时献祭右手的钢琴师,献祭孩子的母亲,用他们鲜血染红木盒,打造困住契灵的囚笼,然后将祭品燃尽的余灰装进了盒子里,并钉上了三枚槐木钉,永久禁锢了他的自由。 向外界宣扬只有献出自己最宝贵、能让契灵满意的东西才能够实现愿望的观念,绝大多数平民都献不出,不能再不劳而获,所以他们重新回归劳作。 契灵成为贵族统治国民的工具,慢慢地他不再帮助众人实现愿望,一直待在那狭小的木盒,只有听到让他感兴趣的愿望,才偶尔会出来。 很多年过去,见过契灵存在的人越来越少,教会逐渐没落,他也一直被遗忘在十字架后的神龛中。 直到近代,国家之间冲突爆发,那个小国也不可避免地被战火席卷,然后就有人乘乱偷走了教堂里供奉的木盒。 读完整份邮件,安今胸口闷地有些喘不过气来。 难怪他会想要自由。 安今被夏承邺拘在夏家这几个月都觉得难熬,而他却被困住上千年了。 上千年,一个无法估量的时间。 一个用神父纯善心脏铸就,诞生于人类对和平的崇高理想的契灵,又怎么会是邪恶的呢? 漫长的时间,足以让他从众人信仰的契灵,扭曲成人人避之不及的邪祟安今颤抖着手,编辑着邮件。 [那怎么才能让契灵恢复自由?] 安今企图找到办法,可以叫让他恢复自由,也不牺牲孩子。 邮件发出去,安今没有立马收到回复。 住在老宅,安今每天上学要往返四个小时,所以她又搬回了之前的云栖别墅。 至于夏家的公司,安今完全没有精力去管它,就请了职业代理人。 云栖别墅和安今临走前没有太大的变化,落地窗上写的“混蛋”两个字,也因为雨水冲洗的变得斑驳,看不清字体,在透明窗上落下一道道红色水痕,显得有些瘆人。 安今拿着纸巾擦去上面的痕迹,心想其实他渴望自由也没有错。 她能理解他,却无法原谅他想要自由的方式。 窗户在擦拭下瞬间变得透亮,她透过窗户去看教堂,但是教堂里面依旧漆黑,连光都照不进去。 从云栖别墅到学校,不可避免地会路过教堂。 那个收破烂的老人就坐在长椅上,像是在等着她一样,瞧见她时,缓缓露出了祥和的笑意。 “小姑娘让你不开心的问题解决了吗?” 安今一见到他,只觉心被扯成了两半,一半心疼他被困千年不得自由,一半又无法原谅他做的事。 说不出的酸涩翻涌而出,安今垂眸轻声道:“我不开心的事有什么多,目前只解决了一样。” “那你还有什么不开……”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一道汽车的鸣笛声打断。 一辆黑色奔驰停在安今面前,车窗摇下,里面的人是余群飞。 “夏同学。” 他有些欣喜地唤了一声,但又防备地看了一眼坐在长椅上的老人,“夏同学,你怎么会来这里?这里很危险的。” 当时在教堂出事后,他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对这个教堂产生了一种天然的恐惧。 开车去学校的路上,远远看到夏疏月的身影在往教堂附近走,他怕出事,就跟上来了。 “没事,我只是路过而已。” 安今草草解释就准备离开了。 “夏同学,你是去学校吗?我带你过去吧。”余群飞下车,主动拉开车门,有些紧张地望着面前漂亮的少女。 在她眼睛还看不见的时候,他就喜欢上她了,现在她眼睛恢复了,更叫他心动。 可惜他们大四很快就结课了,余群飞知道他要是再不主动,以后就没机会了。 到学校也就几步路了,安今本欲拒绝。 这学期开学后余群飞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追求行为,安今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可想到什么什么,就同意了。 余群飞一脸喜意,两人上车离开。 而坐在长椅上的老人,依旧一动不动,望着汽车离去的方向。 接下来,那个收破烂的老人就像是一个固定刷新的NPC一样,每次都会在安今路过的时候,出现那个长椅上。 他不开口,安今也只当没看见他。 直到一次从学校回家的路上,他再次开口,问出了上次没有问完的话,“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安今望着他,开口就是,“我怀孕了,但是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 “你说我要不要让之前你见过的那个男生,做我孩子的父亲?” 老人慈祥的神情僵硬了一瞬,但在他满是皱纹的面上看得并不真切,和缓道:“如果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或许可以。” 安今面上难掩失望,清楚地意识到,他不在意她会和谁在一起,不在意他们的孩子认谁做父亲,也不在意她。 伤心的同时,安今也有些释怀。 比起自由,爱情的分量太轻了。 可如果他们父子俩注定站在对立面,那她只能保护她的孩子。 到学校后,一整节课安今的心不在焉,这时她手机震动了一下。 安今打开手机,发现是那个外国网友发来的回复邮件,但是这次的邮件格外的短,只有一两行。 她将其翻译查阅,上面只有一句话。 [契灵不死不灭,除非生出新的契灵。] 寥寥几个字看的安今几乎心脏骤停。 这是什么意思? 韩古想要一个孩子,不是为了自由,他做这一切是为了……死? 因为有了新契灵,他就可以死了? 所以在那百年间,他才消失匿迹。 不对,那小反派为什么会被困在度假村害人? 安今脑子一团乱,打字的手不断颤抖着,[那新的契灵诞生会代替他被封印在木盒吗?] 那边回复的很快,[应该不会,契灵的力量来源于诞生日的献祭者,也只会被献祭者的力量所封,新契灵不会受上一任契灵献祭者的影响。] 看完最后一个字,安今脑子嗡地一下,只觉原剧情里看不清的迷雾陡然被拨开了。 小反派被困在度假村是因为她! 是她让小反派诞生,她就相当于新契灵的献祭者,而在原剧情中的术士要了她的血,将小反派封印在教堂…… 想通这一切,安今猛地起身,在一众同学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冲出了教室。 她跑到教堂门口,那道长椅上的身影却没了踪迹。 安今想进去找他,但是锁住的大门,加高的围栏都在阻挡她,她焦急道:“系统,你能不能帮帮我?” 系统的答复,是锁开的咔嚓声。 安今跌跌撞撞地跑进去,推开教堂的大门,“韩古。” 腐木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安今嘴里一遍遍地喊着他的名字,“韩古,韩古,你出来。” 可是连喊了几声,始终没有人出现,安今想去其他地方找他,然而没注意到地上的碎砖,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 破败死寂的教堂传出几声少女的抽泣声,安今的眼泪一颗颗砸进灰尘里。 她知道他一定在看着她,只是不想见她。 “你还欠着我一个愿望。” 安今抹了一把泪,仰起头,拿出一直带着的那枚钉子。 “我最后一个愿望是希望能见你一面。” 第205章 第205章被卷入恐怖游戏的盲眼女大…… 死寂的城堡里,除了穿来几道阴风,并没有其他的反应。 少女跌坐在阴森的教堂中殿上,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却倔强地盯着某个地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四周悄然涌动的暗潮几乎要将她吞噬。 迟迟没有见到想见的身影,安今忍不住抽泣出声,就在此时,她手里紧紧攥着的钉子忽然像流沙一样从指尖消失。 她泛着水光的瞳孔微微发颤,抬眸就发现面前多了一道身影。 男人眉骨优越,面容如雕塑般俊美,眼睛是琥珀色的,苍白皮肤下的青灰色血管清晰可见,唇色也很淡,穿着千年前的玄色长袍,几乎和这座阴暗的教堂融为了一体。 其实光凭外貌,不太能让人们联想到他就是教堂里的邪祟,而更是那封邮件里的契灵。 他那双毫无生气的琥珀色眸子,静静看着面前的闯入者,“你怎么又回来了?” 安今呆呆地望着他,睫毛上还挂着将落未落的泪滴。 两人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甚至还同床共枕过,可这还是安今第一次见到他真实的样子。 而且是在她知道他即将奔赴死亡的时候。 安今鼻子陡然一酸,扑向那道冰冷的身影,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前抽泣着。 再次被熟悉的气息包裹住,安今不仅没有心安,胸口反而愈发闷痛。 她之前总是能在他身上闻到一股潮湿的沉木香,现在看来,其实更像是在角落里即将腐烂的木头。 而上次在教堂摸到的木盒,不仅是他的骨灰盒,还是困住他的牢笼。 韩古垂眸,望着怀里哭得不停颤抖的女孩,有些不解。 在看到窗玻璃上的混蛋时,他就隐隐猜到他清除记忆的能力对她失效了。 等她再次回到这里,他扮作老人出现她面前,他就更确定了。 因为她不会那么无礼地对待一个拾荒老人。 只是她如果恢复记忆不应该讨厌他吗?为什么会像是找到失散已久的爱人一样抱着他哭? 韩古帮她擦去眼泪,轻声哄道:“是在外面受委屈了吗?” 安今摇头,“我们的孩子已经四个月大了,你还不愿意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他吗?” 虽然她已经知道答案了,但是还是想让他亲口告诉她一切。 明白她再次闯入这里,只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韩古也一改之前闭口不谈的态度,平静道:“因为我想要自由。” 没想到这个时候,他都不愿意和她说真话。 在来教堂的路上,安今真的很讨厌他,讨厌他什么都不告诉她,可现在真正看到他最后也剩下了心疼。 安今仰头望着他,眼角又滑落一滴泪,“你想要的自由,就是死亡吗?” 因为被困在这里无法逃脱,所以会想用死亡逃离吗? 韩古眉眼微抬,似乎是有些意外,随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而安今也在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她拉住男人的衣角,眼底带着浓郁的哀色,“还有其他办法吗?听说你是契灵,那需要我献祭什么?可以换你自由?” 闻言韩古盯着她看了许久,眸子里的情绪晦涩不明。 他实现过很多人的愿望,也和很多人做过交易,拿走过他们最珍贵的东西,但却是第一次有人和他做交易,是为了他。 不记得是多少年前,他还不在这个国度的时候,一个男子因爱人病重求到了他面前,他就拿走了他珍贵的感情,后来男人的爱人康复,他却爱上了另一位女子。 此后,他知晓人类所谓最珍贵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韩古忽然抬起手,抚上少女漂亮的眼睛,“如果我说是你失而复得的光明呢?” 安今没有犹豫地点头,“我愿意。” 她的眼睛本就是因为他才好,要是只是失去光明,就能让他脱离千年的牢笼,那太划算了。 韩古倏地收回手,下颌线紧绷,这座教堂彷佛也感受到他糟糕的情绪,刮起一阵阵阴风。 他不理解,他见过她看不见时处处受委屈的样子,她不是应该更珍惜现在的恢复光明的日子吗? 韩古避开少女清透,充满认真的眸子,“太天真了。” 如果他自己的力量能叫他自由,他又怎么会被困那么多年。 她的愿望太天真也太晚了。 契灵不死不灭,他早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曾经也有年迈,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富豪,想要将自己积攒的全部财富献给他,以此来延长寿命。 可只有他知道,永生不是恩赐,而是折磨。 人类有生老病死,所以用历法计时,而在他的世界里,时间不是向前的,而是停滞的。 日落日起,每天都是重复的。 他不仅被困在教堂里,也被困在了时间里。 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厌倦了,好不容易找到了让自己陷入沉睡的办法,可是没有多久,几个传教士偷走神父血又把他带到了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唤醒了他。 他又要在停滞的时间里看着重复的日起日落。 新教堂很热闹有来来往往的人,耳边是充满贪欲的愿望,他没有理会,只有教会举行仪式奏起管风琴的声音,他才会放松一二。 不过他依旧在寻找让自己陷入沉睡或死亡的办法,但是他失败了。 暴怒之下,他杀了那几个传教士,破坏了教堂里的活动。 没有他诞生教堂的限制,他的力量增强了许多,行动不再局限于那个木盒,很快他就发现人类恐惧的面容会让他的生活变得有趣许多,所以所有来参与于教堂活动的人都被他杀了。 之后闯入教堂的人也都成了他闲暇时的消遣。 恢复自由是他几百前的心愿,现在他只想离开。 安今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眼里的期冀瞬间消失,眼泪成串地落下。 韩古望着她,不了解她为什么那么难过痛苦。 作为只有百年时间的人类,死亡对于人类来说太常见。 虽然不理解,但是她的每一声哭泣,都牵动着他的心脏。 他学着在电影里看到的动作,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脊。 安今努力抑制住眼泪,她明明能感觉他是喜欢她的,可是为什么,他却一点不在乎她和孩子就那么决心,奔赴死亡。 安今伏在他的肩头,盈满泪水的眼睛对上男人琥珀色的眸子,声音微微颤抖。 “活在这个世上让你觉得痛苦是吗?” 男人默了许久,没有回答。 安今再次问道:“那和我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你也会这样痛苦吗?” 其实她很想问他为什么还要离开? 小反派被封印作恶的源头在她身上,他的离去并不影响她的任务,但是她还是无法接受之前陪伴她渡过失明那段黑暗时光的男友有着这样惨痛的过往,而且决定死亡。 甚至想问千年都过去了,能不能再陪她几十年,但是她不能,这样太自私了。 韩古蹭了蹭少女湿润的面颊,眉眼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给出肯定的答案。 “不,那段时间我很开心。” 因为她,他给自己起了名字。 因为她,在他即将离开的这段时间体会到了人类的感情。 他已经被困住很久了,她的到来,点亮了他一滩死水的日子,让教堂里脱落的壁画重新蒙上油彩。 他也很庆幸在那段接近于癫狂的那段时间,唯一一次心善是将迷路的她送回家。 至于后面发现她八字极阴,可以帮他离开这个世界纯属是意外之喜。 “那你什么时候会离开?”安今眼眶红红的,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韩古的手落在了她的小腹上,眉眼微柔,“等这个孩子出生,我将全部的力量传承给它的时候。” 安今带着些哀求,开口道:“那……可以晚点吗?” 韩古听懂了她言外之意的挽留,离开本就是他决定好的事,原本就是避免自己在未来动摇,他才抹去了她的记忆。 只不过在她身上有了太多意外,她也还是找了过来。 韩古的目光落在了镶嵌在墙上锈迹斑斑的琴管,叹了一声。 “阿月,你要知道,我已经活了很久了,时间夺走了一切,就连我曾经喜欢的管风琴,现在也变得嘶哑难听。” 安今顺着他的目光落在那道管风琴身上,“那是因为琴老化了,我可以找人修好,也可以重新弹给你听。” 确认不是孩子这边出生,他就会奔赴死亡,以及确认他只是厌烦现在枯燥无趣的生活后,安今企图让他重燃起对生活的激情。 “而且,这个世上还有许多快乐的事。” 安今揽住他的脖子,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瓣。 她不知道在原剧情里的一百年间,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但是如果真的只剩最后一点时光,她也会想陪在他身边。 唇瓣相贴时,男人微怔。 而安今感受到他的生疏和僵硬,主动撬开他的牙关。 说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接吻,两人交往那一个多月,就连同床共枕那一夜,也只是拥抱在一起。 最初安今只以为他是珍视她,不会急色地对她动手动脚,而现在她突然意识,他或许根本不懂什么是情欲。 一吻毕,安今小脸很红,气喘吁吁地问道:“你喜欢吗?” 韩古抬手沾了沾唇瓣上的水光,眼里第一次闪过迷茫。 再看向面前含羞带怯的小脸,他伸手圈住她纤细的腰肢,往自己身边带,学着她方才的动作,低头吻了上去。 第206章 第206章被卷入恐怖游戏的盲眼女大…… 在大四最后一节课,导员洋洋洒洒地讲完实习期的各项注意事项后,班里的同学也陆续准备离开学校了。 李菲挽着安今的胳膊两人一同往校门走,叽叽喳喳说着话,“转眼都快毕业了,疏月我是真舍不得你,还有,疏月你打算去哪里实习啊,我妈打算叫我去——” “夏同学。” 李菲的话还没说话,就被一道男声打断。 她不悦地看去,就见打扮地颇为骚包的余群飞抱着花走来。 李菲眉眼一挑,“呦呵,这不是我们学院的会长大人吗?怎么抱着花来了,怎么,想给我们疏月告白吗?” 这余群飞明明和他们不是一个专业的,但是天天向他们班同学打探疏月的消息,还经常来他们班蹭课,明眼人都知道他喜欢疏月,想追求她。 但李菲就是看不上他,觉得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余群飞确实是来告白的,但被李菲这样嘲讽的面色有些难看。 安今拉了拉李菲,“菲菲,你别瞎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此话一落,余群飞准备单膝下跪的动作一顿。 而李菲纯是惊讶,“真的假的?疏月你真有男朋友了?” “真的。” 安今点头,朝前方一指,轻笑,“我男朋友就在那。” 众人看去,前方还真有一个身高腿长、比例完美的大帅哥,他皮肤冷白,头发略长耷拉在眉眼间,半遮住琥珀色的瞳仁,神秘又带着一股厌世的颓废感。 李菲卧槽了一声,戳了戳安今的胳膊,“疏月,你男朋友是不是模特啊,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谈恋爱了竟然都不告诉我。” 安今弯了弯眉眼,“之前谈的,最近刚和好。” 她现在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但由于她一直穿着宽松的衣服,在加上学校的环境比较单纯,也没有人联想到她怀孕的事。 为了避免吓到李菲,安今还是决定晚点告诉她这件事。 “菲菲,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下次再给你说。” 和李菲告别,安今就朝男人走去。 学校是韩古能离开教堂抵达的最远的地方,安今主动走到男人身边,牵起他的手,“我们回家吧。” 男人眉眼微柔,“好。” 李菲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啧啧叹道:“大美人就该配大帅哥,多养眼了,不敢想两人未来孩子颜值有多逆天。” 而余群飞知道自己彻底没希望了,失魂落魄地抱着花离开—— 安今在得知是传教士把韩古带过来的时候,也提起过想要带那个木盒去其他地方,但是韩古说没有神父血,无法将木盒带出教堂后,她也只能作罢。 但也经常会叫他到周边逛逛,不让他一个人闷在家里,所以叫他来接她放学。 他不想叫别人看不见他的时候,就会变得透明色,想叫别人看到他时才会与常人无异。 安今不想让旁人以为自己又染上自言自语的毛病,所以就不让他变成透明,还帮他穿上了现代的衣服,在外人眼里,两人就是住在一起的情侣。 两人回家的路上正好路过教堂,教堂外面生锈的铁门焕然一新,挂着的“禁止入内”的牌子,也被取下来了。 安今停止脚步,眼睛亮亮地看向男人,“管风琴我找人修好了,你现在要听吗?” 现在这座教堂已经是安今私人所有了,得益于他之前的帮助,叫她成功继承了原本就该属于原身的遗产,安今现在有了很多的钱,就直接买下了教堂。 政府本就嫌这是教堂是个烫手山芋,也爽快批准了。 拿到教堂的所有权后,安今就找了专业人员去修复教堂里的管风琴,虽然教堂有着许多恐怖传说,但奈不住安今出的价格实在太高了,在市价的基础上十倍百倍地往上加,总会有人愿意的。 韩古抬手,指尖在她眼睛下方蹭了蹭,“好。” 安今不仅修了管风琴,还找人复原了教堂,但是她让工人将所有十字架等基督教的元素全部撤掉,找到了将阁楼上装着骨灰的木盒。 上次安今已经拔掉了木盒上的两枚钉子,但现在木盒还依旧钉着三枚钉子,这是无法解开的封印,安今无力改变,只是珍惜地将木盒放在中殿的神龛中。 此后,他不再是藏在是十字架后见不得人的邪灵,这个教堂只专属于他。 现在教堂已经恢复昔日的辉煌,中殿长椅上的灰尘被抹去,穹顶上的壁画鲜活起来,管风琴的声音也再次奏响。 安今端坐在深褐色琴凳,指尖掠过的琴键,管风琴低沉的共鸣声,在教堂激荡出悠长的回响。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倾泻而下,在少女身上渡上一层流动的光晕,画面美得像是在举行一场朝圣的仪式。 韩古坐在第一排长椅上,静静地看着她。 弹完最后一个音符,安今笑着回首,望着身后的男人,“你喜欢吗?” 在上次他答应为她留下后,安今总是会格外注意他的情绪,怕他再一次对这个世界丧失兴趣。 长椅上的男人起身,摸了摸她发光的发梢,“喜欢。” “很喜欢。” 韩古将爱人紧紧揽在怀里,在这琴音中他完成了从厌恶时间到理解时间的脱变。 遇见她太难,而他需要用一千年的时间。 韩古没有居民身份,两人并不能成为法定的夫妻,但是在这座教堂,两人还是独自举办了一个属于他们的婚礼。 随着之前修复教堂的工作人员在这个教堂进进出出,但却没有一个人发生意外后,鬼教堂的传说在周围民众的心间慢慢淡化了。 然而众人却不知,是有个胆大的女孩将教堂的邪灵拐到了自己家里。 安今和韩古重新回到了云栖13栋别墅,就像刚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一样生活。 哪怕安今的眼睛好了,男人依旧像之前一样细心地照顾着她的生活起居,唯一不同的事,饭后放映的恐怖片换成了爱情片。 而安今肚子里的孩子也在一点点长大,在它五个月大的时候,安今就感受到了胎动,等到他六个月大的时候,胎动愈发频繁而剧烈,就像是要迫不及待地出来一样。 又一次夜间,安今被肚子的孩子闹腾醒。 躺在她身侧假寐的男人很快注意到动静,将人揽在怀里低声道,“怎么了?” 困意未消的安今在男人怀里蹭了蹭,“我感觉宝宝快出生了。” 原剧情小反派差不多就是这个节点出来了,安今也在犹豫要不要现在就启程去夏家的私人医院。 在原剧情中,原身是在附近的人民医院生下这个孩子的,当时十三个A大师生在教堂集体死亡的事件,对这片区域造成了极大的恐慌,结果只过六个月唯一的幸存者又诞下一个怪胎。 消息从医院传出去后,再次造成了恐慌,所以才吸引来了那个封印小反派的术士。 这一世在安今的改变下教堂只死了两个人,又在警方披露青纱帐案和失踪案都是人为后,并没有像原剧情一样引起那么大的恐慌。 但是安今也没有打算再去人民医院,孕检生产都打算在夏家私人医院。 韩古拍着爱人后背,低声哄道:“还没有,继续睡吧。” 本就迷迷糊糊的安今很快就被哄睡着了。 等怀里人睡着后,韩古伸手摸了摸爱人隆起的小腹,他能感受到这个孩子的活跃和迫不及待,但还是劝了一句:“再等等,不要吓到她。” 里面的孩子像是被安抚了似的,老老实实地呆了许久。 等到了六个月,孩子没有出生,连动静都没了,可把安今吓坏了,还特意去检查了一下,确认是没有问题才放心。 可这个孩子最后也只是老实了三个月。 在安今怀孕九个月的时候,她隐隐察觉孩子要出生了,夏家的医疗团队也很快来接她了。 私人医院离教堂很远,是韩古无法去往的地方。 两人这段时间感情很好,但是安今还是怕自己没能挽留住他,害怕等孩子出生他就选择离开。 临走前,她拉着他的手,“你一定要等我和孩子回来。” 感受到爱人的不安,韩古安抚地在她面颊上亲了亲,“我会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生产也会顺利,不用害怕。” 如此,安今才安心。 夏家的私人医院有最先进的医疗设备,而安今有契灵的祝福,以及系统帮助她屏蔽痛觉,几乎没怎么受苦就生下这个孩子。 在刺眼的白炽灯下,安今撑起身子,看到刚出生孩子健全的四肢后,才露出了一抹笑意。 这孩子出生后就没有哭闹,只是偶尔溢出几声小猫似的呜咽,皮肤粉粉的,睁着琥珀色的眼睛,像是在搜寻什么。 安今从护士手里接过孩子,瞧到他的时心都化了。 他不仅没有九个月早产儿的瘦弱,反而十分活泼好动,一到了安今怀里,就乐呵地扑腾着手脚,机灵地不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安今眉眼温柔,拉着他的小手亲了亲,给他取名为夏衡。 这一世,她不会丢下他,也不会让他失去自由,希望他后面继承他父亲的力量后,也不会再残害无辜。 安今还要在医院多呆几天养身子,而张妈特意从老宅赶来照顾安今。 在安今被夏承邺半软禁那段时间,张妈没少照顾她,而她几乎是看着原身长大的。 “小姐,小少爷怎么不吃奶啊?要不要来找医生来看看?”张妈抱着襁褓里的孩子,一脸担忧。 安今听了张妈的话,才想起来她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养一个小契灵。 他会吃人类的食物吗? 好像不会吧,毕竟韩古就不吃。 “张妈,我来喂吧。” 安今从张妈怀里接过孩子,见小衡一见到她咯咯笑开,看起来很精神,不像是饿到了的样子。 见此安今稍稍放心了,以喂奶的理由清退了佣人,然后给韩古打了个视频电话。 那边几乎很快就接通了,屏幕里出现了男人的面容,安今浅浅一笑,将镜头微微拉低,将怀里的孩子露给他看。 “韩古,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宝宝。” 第207章 第207章被卷入恐怖游戏的盲眼女大…… 韩古指节抵在冰凉的手机屏上,像是要穿过自己无法跨越的距离去触摸爱人的面颊。 常年待在教堂,其实他不太能理解人类的科技,近些年来闯入教堂的那些人基本都会带着这个名叫手机的小黑盒,但是他也从来没有了解过。 不过在和爱人分别两地,还在这个小黑盒里见到了爱人的音容时,他不得不承认人类的科技真是个好东西。 小衡原本还乖乖地窝在安今怀里,看到手机里的男人时,他好奇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突然激动了起来,扑腾着小手。 安今拉住儿子差点打掉手机的小手,温柔道:“小衡也认出这是爸爸了吗?” 听到动静,韩古这才把视线从爱人脸上移开,落在她怀里的孩子身上。 对于这个孩子,他最初确实没有多少爱意,只是需要他而已,需要一个离开这个世界的契机,但看到小小的人和爱人相似的眉眼,韩古只觉得心里塌陷了一小块。 “他和我有感应的。” 世上只有他们两个契灵,他们能感应到彼此的存在。 安今心里道了一句难怪,然后问出了自己的顾虑,“小衡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进食,我该怎么办?他是不是不能吃人类的食物?” 韩古看了眼神采奕奕的孩子,平静道:“能吃,只是他不喜欢,不用管他,他不需要进食。” 不需要进食? 安今惊讶,那也太好养活了。 想来也确实应该不需要。 剧情里的小反派出生没多久就被术士封印了,如果需要进食的话,说不定早就饿死了。 想着这,再看怀里可爱的儿子,安今不免有些心疼,用手戳了戳他肉嘟嘟的脸蛋,心道,还好现在她来了。 确认不会饿到孩子后,安今没再纠结这个话题,将注意放在了屏幕里的男人身上,笑意盈盈道:“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做了什么呢?” 韩古思索了一会,如实回道:“没做什么,在等你。” 听着他的话,安今脑子不由又想起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时的落寞样子。 知道他很少接触现代的电子产品,在她把他从教堂带出来后,也尝试过教他玩手机打游戏之类的,但是他好像就是对这些不感兴趣。 她还记得李菲跟她吐糟过,说她八十多岁只知道种地的奶奶,学会上网后天天抱着手机不离手,但在韩古眼里这些电子产品里的吸引力怕是还不及和她亲吻。 教堂的第一次亲吻后,她好像是打开了他新世界的大门。 以至于刚给他领回家的那几天,她的嘴巴都是肿的。 “那你帮我浇一浇花吧,我和小衡很快就回去了。” 知道韩古最怕寂寞,安今就一直开着视频,有时将镜头对着自己,有时又将镜头对着小衡,到睡觉也没有关。 为了不让佣人们发现小衡不用吃饭的事,安今就跟张妈说,喂小衡的事由她自己来负责。 张妈却有些不赞同,“小姐,喂孩子是很辛苦的,基本两个小时就要喂一次奶,晚上也是这样,小姐你又刚生产完没多久,怎么就受得了?” “没关系的,我能照顾好小衡。” 每天晚上也都要平均两个小时起来一次喂奶,没人帮忙的话,安今说不定还真撑不住,不过小衡却不是个普通宝宝。 小衡很乖,要么窝在妈妈怀里,要么就一个人乖乖地躺在妈妈身侧,很少哭闹。 晚间睡觉时,安今本来企图把孩子哄睡自己再睡,但是小衡实在精神,她就自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半夜醒来发现小衡在她臂弯里,还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甚至看到她醒了,还露出粉嫩的牙床冲她笑。 连着观察了几天,安今确认发现他和他爹一样不需要睡觉。 不用喂饭,不用哄睡,还真是个省心宝宝啊。 安今笑着在小衡面上亲了一口,脑子里却邪恶地浮现出了现代一系列鸡娃的措施。 嗯,一天有24个小时的学习时间,他可以一边上学,一边上奥数班,一边上兴趣班,一边再准备夏令营什么的,小衡一定能成为天才。 安今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小衡眨了眨眼睛,不懂妈妈怎么突然笑了,也跟着傻乐。 张妈原本还担心小姐晚上带孩子会面容憔悴,没想到眼睁睁地见小姐一天比一天容光焕发,反倒是自己连着几天晚上没休息好,有些精力不济。 等身子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安今就准备带着小衡回云栖别墅了。 临走前,安今注意到张妈眼下的青黑,不由关心道:“张妈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这段时间照顾我和小衡累到了?” 张妈心里微暖,“小姐我没事,只是做了几天噩梦而已。” “那张妈你回去好好休息,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就不回老宅了,你们就当带薪休假了吧。” 张妈忍不住再次劝道:“小姐,你和小少爷真的不回老宅吗?那可是你从小长到大的家啊。” 对这个命途多舛的小姐,张妈是真的心疼。 先生太太去世后,小姐眼睛坏了,还被大少爷赶走了两年,回来还怀了孕。 本以为大少爷接小姐回来是回心转意,但是没想到他起的是那样的心思,想到有次晚间见到大少爷在小姐房门外徘徊的身影,张妈就不寒而栗。 不过他们做佣人的,还要靠夏家的薪水养家糊口,所以不敢说不敢问不敢看。 但好在天道好轮回,大少爷入狱,小姐也不用再寄人篱下受制于人,她们一帮人也是真的为小姐高兴。 可现在小姐又像是被下了降头似的,一颗心都扑到了一个不靠谱的男人身上。 她始终不明白大少爷都不在了,小姐为什么还不愿意得回老宅,反而非要带着小少爷和姑爷住在一个偏僻的小别墅里面。 对于那位姑爷,夏家的人是没有一个人是满意的,他不仅让她们还在上学的小姐未婚先孕,就连小姐生产他都不陪着小姐一起。 关键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和小姐说了什么,小姐竟然一个佣人都不带过去,过去不是遭罪的吗? 安今随口编了个理由,“爸妈都不在了,我留在那也是徒留伤悲,张妈你不用担心我,有时间我会带小衡回去看你的。” 见司机将行李都装好了,安今坐到车里,拉着儿子的小手冲张妈挥了挥,“小衡来和张妈拜拜。” 小衡配合地扑腾着小手。 车子行驶了两个小时,安今终于抵达了云栖别墅,而那道熟悉的身影就在门口的小花园,拿着水壶浇花。 原本杂草丛生,一片枯色的小花园现在春意盎然,生机勃勃,而站在姹紫嫣红中,总是暮气沉沉的青年,现在再看也有了几分生息。 安今心喜这样的转变,脆声道:“韩古,我回来了。” 韩古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妻儿,眼底荡开一层层笑意。 无期限地等待他等过很多次,这是第一次有期限有意义的等待,等待他的爱人,他的孩子。 “粑粑……” 软软的小奶音响起,让安今愣了几秒,低头望着才一个多月大的儿子,陷入了沉思。 不过她看到男人神情有些僵硬的样子,不由笑了笑,抱着孩子走了过去,“小衡叫你呢,你要抱抱他吗?” 韩古缓慢地点了点头,伸手将这个新生的孩子抱在怀里。 小衡眼睛乌溜溜地转,藕节似的小手在空中挥舞着,看起来也很高兴的样子。 安今含笑刮了刮他的鼻子,“小衡什么时候会说话呀,怎么不叫妈妈呢?” 见父子俩一见面就很亲近,安今也很欣慰,就是不知道原剧情里,没有原身参与,他们父子俩最后怎么变成了那个样子。 “麻麻……”小衡又唤了一声。 安今稀奇,还真会叫啊, 心里庆幸现在只有她和韩古两人,不然就是小衡就要被当成小妖怪了,这也是她不让夏家的佣人跟过来的原因。 到了只有他们一家三口的云栖别墅,小衡就像是突然释放天性了一样,小小的四肢还没怎么发育好,就开始爬上爬下,不用吃不用睡精力倒是十分旺盛。 小衡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安今总是担心,在自己睡着后,韩古一个人睁眼到天亮会孤独,现在好了,有了一个调皮又闹腾的娃,想必他也不会觉得寂寞了。 而安今接下来的时间,则是一直在准备自己的毕业论文。 六月,A大组织了毕业典礼,在外实习的大四学子也陆续回到A大。 毕业典礼当天,李菲穿着学士服,站在校门口摆pose,对着面前拿着相机的张宇道:“记得给我拍好看点,不然你死定了。” 笑眯眯的脸,阴恻恻的语气,直接叫张宇在六月天出了一身冷汗。 李菲正拍地起劲呢,就远远看到朝校门走来的一对如壁人般的男女,两人相貌都极为出众,引了不少人侧目。 “疏月。”李菲热情地冲着人挥手打招呼。 看到熟人,安今笑着回应,“菲菲。” 等安今走到校门,李菲才注意到她怀里还抱着个精致可爱的孩子,“哇,好可爱的宝宝。” 李菲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小宝宝的脸,“疏月这是你侄子吗?” 安今明眸稍弯,“这是我儿子,叫小衡。” 什么? 李菲表情有些诡异,“疏月,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是真的,小衡的父亲也在啊。” 看到李菲不可置信的表情,安今也有些无奈。 本来她没打算待小衡过来的,小衡自出生时就有自己的意识,怕旁人察觉他的不同,安今很少带小衡出门,所以小衡也没怎么出去过,今天见她要出门,死活都要跟上来,干脆就带他来了。 李菲当然注意到旁边的大帅哥了,但上次见面不还是男朋友吗?现在怎么变成孩子他爹了。 她欲言又止,看向一旁男人的目光由最初对他颜值的欣赏,变成批判。 什么狗男人,买个套很难吗? 校门是韩古能抵达最远的地方,但是他无法进去校内,而安今等会还要去拍毕业照以及参加典礼,带着个孩子,实在不太方便,安今也怕他以三个月大的年纪“口出人言”,只能把小衡交到韩古手里,让他们在门口等她。 等安今进到学校里,李菲也顾不上拍照了,拉着安今的手,恨铁不成钢道:“疏月,你糊涂啊。” 和她一样大的女孩基本都是对结婚生子避如蛇蝎,哪想到疏月倒好,那么早就踏入婚姻的坟墓,还那么快就有了孩子。 “那男人长得是帅了点,但你不觉得你们的进展太快了些吗?不是,他凭啥啊,他很有钱吗?”李菲也只能想到这个理由了。 安今笑而不语,韩古没有钱,但是可以让她变得很有钱。 第208章 第208章被卷入恐怖游戏的盲眼女大…… 安今说得韩古能让她有钱并不单纯指的是他让她顺利继承了夏家,而是他那个幸运瓶子就像永久性幸运buff一样套在她身上,让她日进斗金。 原身本就是被夏家当作继承人培养的,再加上安今有着那么多世界的经历,管理一个公司对她来说并不算难。 生下小衡后,她也查看过夏家公司的经营状况,结果发现效益出奇的好,公司流水甚至比夏承邺在时翻了一倍还多,股票也在稳步上涨。 由此安今也才明白为何在契灵诞生初期人们对他那么狂热了,毕竟不劳而获的诱惑可太大了。 等参加完学校的典礼,拿到毕业证,安今也总算是完成原身这颇为坎坷的学业了。 毕业也算是大学生涯里最重要的一天,校园的角落随处可见一起拍照的小情侣,而安今走出校门,就见到抱着孩子鹤立于人群中的青年。 原本在爸爸怀里无聊地扣手手的小衡,在见到妈妈时,眼睛瞬间亮了,立马朝她伸出了手。 安今笑着将小衡抱过来。 在他们一家三口走到快走到云栖别墅时,小区里的溜娃大队推着婴儿车正聚在一起聊着什么。 “我听说隔壁教堂被人买下了了,我有时候还能听到里面琴声呢?” “八字不硬都不敢买吧,虽然之前的失踪案侦破了,可我还是觉得这风水不好,我最近一直在做噩梦。” “我也是,我总是梦到一个小孩对我张开血盆大口,然后被吓醒。” “天啊,我也是梦到一个小孩在追我,搞得我现在看我家小孙子都害怕。” “你们说,隔壁教堂该不会有鬼婴吧?” 安今路过,正好听到了几人的谈话,见她们做个噩梦都要把锅推到隔壁教堂的事,不由有些无奈。 而韩古淡淡地扫了爱人怀里的孩子一眼。 小衡默默将脸埋进妈妈胸口,往她怀里缩了缩。 晚间,等爱人熟睡后,韩古将爬在地上的儿子拎到隔壁房间,平静道:“你要学会控制自己。” 小衡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装作没听懂。 韩古轻笑了一下,直接将人抄起,不轻不重地打了小衡几下屁股。 小衡嘴巴一瘪,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哭声吵醒了安今,但很快又消失了。 安今本以为听错了,但转身见本该睡在她身侧的男人和孩子都不见了,还是顺着方才的声音,寻到了隔壁。 一推门就见到了堪比家暴现场的景象,小衡小小的身子躺在地上,嘴巴被封住,眼泪不停地掉。 “这是怎么了?” 安今连忙地上的小衡抱在怀里哄,“小衡乖,小衡不哭。” 小衡到了妈妈怀里,还是抽抽嗒嗒的。 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是安今还是想到了原剧情中原身在梦境中,看到的小反派一身伤的样子。 她疑惑看向一旁的男人,“韩古,你为什么打小衡?” 安今不是质问,只是单纯疑惑,毕竟他们父子俩关系还是很亲近的。 “小衡能进入别人的梦境,他总是会吓别人。” 做噩梦? 安今怔了怔。 她一直都知道小衡不是普通孩子,但他表现的也不过是不用吃不用睡,说话早了点,好动了一点,这还是安今第一次知道小衡其他的能力。 难怪剧情里原身会经常做噩梦梦到他,安今忽然想到白天小区里那些人的谈话,原来还真是有邪祟作怪。 不仅如此安今又想到她离开医院时,见到张妈眼下青黑满脸疲惫的样子,当时张妈也是说做了噩梦。 恐怕张妈也是小衡最先影响的人。 安今担忧地向韩古问道:“那这个是能控制的吗?” “能,但是他不想,他觉得好玩。” 安今深呼一口气,又一巴掌打在小衡屁股上,严肃道:“小衡,你不可以再这样了。” 小衡又被妈妈打了屁股,知道没人向着他了,也不敢哭了,只能委委屈屈地点头。 知道小衡晚间跑到别人的梦境中是因为无聊,安今决定开启残忍的鸡娃模式,让年仅三个月大的宝宝开始学习外语。 白天醒来,就开始检查他的学习成果,保证他没有时间干别的事。 所以安今每天醒来都能看到趴在床上看外语启蒙动画片的儿子,视线再一转,也能看到穿着围裙为她准备早饭的男人。 然而,这一眼,她愣住了。 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但照在男人身上,让他的身形透明了许多,像是马上就要溃散了一样。 “韩古。” 安今如梦初醒,冲上去抱住了他。 韩古垂眸,温柔地看着今天格外热情的爱人,“怎么了?早饭等会才好。” 即便确认他还是存在的,安今的声音还是止不住地颤抖,“你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旁的小衡也歪着头看向爸爸,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韩古像是才注意到自己身体状况似的,“没事,只是在外面停留太久,回木盒修养几天就好了。” 身体本来就是他用力量凝化的,即便消散了,他也会在那个木盒里恢复新生。 安今听了这话,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是这段时间他们像普通人一样的生活,让她忘记了她的爱人还是个被封印的契灵。 “留在这个世上还让你觉得痛苦吗?” 安今眼里闪过挣扎,可还是问出了这段时间一直不敢问的问题。 如果是,她不再奢望他留下。 见着爱人差点哭出来的表情,韩古抬手蹭了蹭她的面颊,然后轻轻一笑,“不,我很幸福。” 闻言,安今喜悦地踮起脚尖,在男人唇瓣上亲了一口,“那我在家等你回来。”—— 韩古又回到了教堂,回到了木盒里。 但他不是一个人,安今每天白天都会带着小衡去陪他。 或许察觉到这个教堂有爸爸的气息,小衡很喜欢这里,教堂也成了小衡白天的乐园。 安今则坐在琴凳上,弹奏起管风琴,偶尔温柔地看向供奉在神龛里的木盒。 不知道在木盒的他能不能看见她,但是他应该听见琴声。 当听到教堂响起的管风琴,他应该能知道她在陪他。 带孩子出去的次数多了,小区里溜娃大队见到安今的次数变多了,也慢慢会和她说话了。 没再听到她们说做噩梦的事,安今也放心了。 安今每次都会在教堂待到天黑,然后带着小衡再回到云栖别墅睡觉。 这天傍晚,天色还未完全黑透。 安今照常抱着小衡回家,快走到云栖13栋的时候,她发现隔壁12栋的灯亮了。 她心里奇怪,12栋是除了13栋外,离教堂最近的房子,怎么还有人敢买这里。 走到12栋门口时,安今就看到一个身影正弯着腰拔着花园里枯死的花草。 不过安今也没多想,只是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然而那人却突然站直了身子,幽幽朝她开口,“小姑娘,抱着一个被恶灵上身的孩子,你不害怕吗?” 安今心里一惊,只见对方是一个身形很清瘦的中年男子,面上没有什么皱纹,却留着白色的长须,眼里闪着精光。 和原剧情里那个封印小反派的术士一模一样。 安今手脚冰冷,哪怕这一世她不再是教堂的唯一幸存者,小反派没有畸形出生引起恐慌,术士还是出现了。 她紧紧把孩子搂在怀里,像是一个被冒犯到的母亲,毫不客气道,“什么恶灵,你瞎说什么,我还看你像人贩子呢,要是被我老公听到,你看他揍不揍你。” 安今色厉内荏,脚步匆匆,一进家门瞬间就锁好门窗。 透过猫眼,安今看到那个术士在她房门外转了许久,像是没办法进来最后才离开。 安今抱着小衡的手都在抖,意识到自己对小衡的伤害好像是致命的,只要那个术士随便搞到她一点血,再带走小衡,就能把他封印住。 小衡也就会像原剧情一样,不得自由,却又不死不灭。 像是感受到妈妈的害怕,小衡软软地唤了一声,“麻麻?” 安今回过来神,将脸贴在小衡面上,“小衡这段时间一定要乖哦,千万不要乱跑。” 一边告诫小衡,安今一边心里也下定了决心。 夏家能发展至今,手底下也养了一批不那么干净的人。 她给这些人打去了电话,让他们去调查隔壁术士信息,想办法把他赶出A市,如果实在不行就……杀了他。 虽然有些残忍,但没办法,她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而且那个术士也不算什么好人,他或许有些道行,但也实在贪财,为了骗取原身的钱,把小反派说成什么会害她的可怕怪物。 在剧情里原身胆子很小,虽然害怕畸形的小反派,但也没打算把孩子怎么样,被他这一下,把钱和孩子都给了这术士。 这一世,她不能让这样能威胁到小衡的人生活在附近。 跟手下交代完这一切,安今心里还是很慌,硬生生守了小衡一整夜都没合眼。 第二天一早,确认术士不在外面,安今就带着小衡去了教堂。 之前为了保证教堂不再有闯入者打扰到韩古,外面大门的铁锁也被安今换成了安全系数极高的密码锁,密码只有她自己知道。 等进了教堂,安今才彻底放心下来,打算等手下那群人解决掉术士再回去。 这里是韩古的地盘,应该没有人能伤害小衡。 只不过不知道那群人靠不靠谱。 安今望着神龛里的木盒,祈祷着韩古能快点出来。 一整天,安今都在这个教堂里,甚至天黑了她也没回去。 因前一晚她都没有休息好,现在到了心安的地方,安今还坐在中殿的长椅上就睡着了。 小衡的小脑袋靠在妈妈身上,正无聊地用口水吐着泡泡,很快他乌溜溜的眸子转到了前方神龛里的木盒,然后咧嘴笑开。 夜晚的教堂有点冷,睡梦中的安今无意识地缩了缩身子,但很快寒冷消退,还听到了一道温柔的嗓音。 “怎么在这睡了?” 梦里荒诞可怕的景象褪去,安今睫毛颤抖着睁开眼睛,就见男人温柔地将她抱起。 安今攥着他胸前的衣物,愣神地看着他。 男人的身形已经不再透明,而且还有了人的温度,像是还能陪她好久的样子。 安今眼眶微红,将脸埋在他怀里,闷声道:“你终于回来了。” 韩古微怔,捧起她的面颊,嗓音轻柔,“我不在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吗?” “隔壁搬了一个奇怪的人,他说小衡是恶灵,我害怕他对小衡不利。” 闻言韩古眸光微冷,安抚着怀里人,“放心,小衡不会有事的。” 见爸爸妈妈抱在一起好久都没有理他,还坐在长椅上的小衡撅着嘴,不高兴地“哇”了一声。 韩古轻笑,空出一只手,把他也拎了起来。 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回家,没过多久,安今收到了那个术士身死的消息。 是她手底下的人打来的电话,对方的声音还有些惊恐,“夏总,我们安排的人还没来得及下手,他就死了,而且……” 死状凄惨。 安今能猜到他后面想说什么,安抚两句,预先答应他们的酬金不仅没少,还翻了一倍。 知道术士身死,安今心里有过不忍,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 第209章 第209章被卷入恐怖游戏的盲眼女大…… 云栖别墅又死人了。 据说死者在门窗紧闭没有任何人闯入的条件下,在家被割了耳鼻,剜了眼睛,胸口还被掏出了个大窟窿。 当盖着白布的担架从小区里抬走时,整个小区都覆上了一层阴霾。 警方照例盘查,陈警官带着执法记录仪,敲响了隔壁的云栖13栋。 “又见面了夏同学。” 对于开门的年轻女子,陈警官并不意外,只不过…… 视线落在她怀里的孩子,他眉头一挑,“夏同学,这是你的孩子?” 安今唇边噙着温柔的笑意,“是呀,他快三个月了。” 陈警官心里有些异常,算算日子,既然是上次在教堂出事没多久就怀上的,“那孩子的父亲……” “他在做饭呢。” 安今把门又敞开了一点,让他能看到厨房里忙碌里的人影。 陈警官观察了一会,对方做饭的动作十分娴熟,围裙的尺寸也很合适,一看就是经常在家里做饭的。 陈警官为了自己刚才怀疑孩子和隔壁教堂的契灵有关的想法而感到好笑,他回过神来,例行公事的盘问,“夏同学,昨晚在你隔壁发生了一场命案,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什么?” 安今像是被吓到了,“我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陈警官,凶手现在抓到了吗?” 看到警察时,安今倒是有些庆幸韩古及时出现帮她解决了这个麻烦,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如果是她派的人对术士下手,多多少少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陈警官叹了一口气,“多半又是一场邪灵作恶的案子。” 本来陈警官也没指望能问出来什么,完成本职工作后就离开了,临走还留了一句。 “夏同学,有条件的话还是早点搬走吧,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个邪灵下一个的目标会是谁。”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陈警官。” 清理完犯罪现场,处理完死者尸体,警方找不到线索,只能撤离。 也没有人会知道,被警官提醒的安今,不仅没有走,反而在晚间被他们口中的邪灵亲得晕头转向。 分离这几日,他们很思念着彼此。 隔着夏季单薄的睡衣,安今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下人温和舒适的体温。 他在这一次重塑身体时模拟了人的体温,不再是冰冰凉凉的。 这和之前不一样的感觉,最初还让安今稀罕了一会,但很快也受不了了。 安今捂住自己红肿的嘴巴,“不想亲了。” 男人嗯了一声。 安今眨了眨眼睛,很快又道:“那你想做些别的吗?” 男人抬眼,琥珀色的瞳仁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知道他不懂,安今推了推他。 韩古顺势半坐在床头,静静地望着她,似乎是想看她想要做什么。 在男人注视下,安今羞涩地拉开肩头的吊带。 柏拉图的感情固然可贵,但爱也会产生欲念,会忍不住想和对方亲近。 衣物落地,大片的白在灯光下格外晃眼。 韩古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眸底像是落了火星般沸腾起来。 之前在她眼睛不好的时候,他也见过她赤身裸体的样子,甚至还亲自帮她换过衣服,不过那时这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具躯体而已。 虽然是一具格外漂亮,但又与他不同的躯体。 但是现在再看,心里莫名多出了几分燥意。 或许之前也有过,只不过那是他还不太能明白那是什么。 安今半跨在男人身上,一手抚在他胸口,一手揽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吹气,语气格外缠绵,“这样……你喜欢吗?” 韩古喉结滚了滚,眼里翻涌着疑惑、不解,最后却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大掌握住了她的腰肢,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突如其来的转变,叫安今愣了愣,不知道他怎么又懂了。 既然他懂,安今就由着他了,毕竟这种事叫她主动,也有些不好意思。 可很快她漂亮的小脸就皱成了一团。 汗水打湿了身下床单,男人眼底的热度似乎要把人灼穿。 安今难耐地咬着下唇,推了推身上的人,“你别这样,我不喜欢。” 他好像是懂的,但是懂得又很少,动作很是粗鲁。 从未有过的体验,让韩古有些沉沦,但是看到爱人隐忍抗拒的表情,男人眼里闪过挫败,还是停住了动作。 他捋了捋她汗湿的发丝,“抱歉,等以后我再观察观察。” 观察? 安今愣了几秒,这种事是能观察的吗?怎么观察,趴在别人窗前偷窥吗? 想来那么多年韩古一直都待在教堂里,应该确实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人类正常的性/爱,他现在所知道的,大约还是地下室里变态导员对那些失踪女孩做的事。 但比起韩古半夜爬到别人窗前,安今还是宁愿给他放个电影看看。 电影还是安今自己选的女性向,想让他明白这种事不是掠夺和强占,而是爱抚、关怀。 随着电影情节的展开,安今已经不好意思看了,整张红透了的脸都蒙到了被子里,可男人却忽然攥住了她的小腿,将她拉了出来。 然后开始实践…… 最后的最后,软成一滩水的安今被男人紧紧抱在怀里,还依稀听到他在她耳边说: “比起亲吻,我更喜欢这样。” “你之前说的对,世上还有很多快乐的事。” 这边情意浓浓,那边被关在隔壁的房间小衡,他小小的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晚上进不去爸爸妈妈的房间了,只能一个人无聊地看着外语启蒙动画片。 以至于小衡长到三岁,他已经成为精通八国语言的天才了。 三岁,正是进幼儿园的年纪,安今却在纠结要不要送小衡上幼儿园。 因为之前的命案,云栖别墅也更荒凉了,小衡很少与人接触,安今怕他不适应,也怕他在人前暴露出自己的不同。 但安今也知道小衡是自由的,他迟早会向往外面的世界,他不可以永远待在这里,也不可能一直不和人接触。 所以幼儿园还是要上的。 知道自己要去上学了,小衡很是期待,早早就背上了自己的卡通恐龙小书包。 安今含笑捏了捏他的小脸,“小衡今天要上学了,怕不怕啊?” 小衡眼睛亮晶晶的,“不怕。” “很好,那如果有人问小衡的家在哪,小衡该怎么回答呢?” 小衡熟练地报出一串地名,“朝阳大街朝阳花园二号楼1001室。” 安今满意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好的,那我们出发吧。” 夏家司机已经在门外等着了,小衡小胳膊小腿地率先爬到车里,安今也跟着进去。 不过小衡趴在车窗上,看着还站家门口的爸爸,喊道:“爸爸你不陪小衡一起上学吗?” 韩古默了默,最近的幼儿园也在三公里以外,是他去不到的地方。 作为自由的小契灵,他大约是不知道封印是什么东西,而韩古也不打算在他那么小的时候就告诉他残忍的真相。 安今自然也明白,她将小衡抱在怀里,“妈妈陪你去还不行吗?” 小衡在妈妈怀里撒娇,“不要不要,要爸爸妈妈一起。” 安今搂着小衡安抚道:“爸爸还有事呢,妈妈陪我们小衡好不好,来跟爸爸拜拜。” “好吧。” 小衡不开心的小脸贴在妈妈的胳膊上,隔着车窗跟爸爸挥手拜拜。 为了不被别人发现小衡不用吃不用睡,等到了幼儿园安今特意跟老师说,小衡午饭回家吃,等午休过了再送孩子过来。 老师听了也以为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比较娇贵,并没有觉得有多奇怪。 上了一天幼儿园,小衡倒是很兴奋。 晚间,安今把光溜溜德的小衡按在澡盆里的时候,他还在说着幼儿园的事。 “妈妈,小朋友的梦境好有意思,是彩色的。” 小衡捧了一把澡盆里的彩色泡泡,笑呵呵道:“就像这个。” 听着儿子充满童真的话,安今只想打他屁股,“你又偷偷进去别人的梦境啦?”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小衡赶紧捂住嘴巴,结果被泡泡糊了一嘴。 小衡皱巴着小脸,“呸呸呸。” 见此,一旁的韩古神清气定地舀了一瓢清水浇在儿子头上。 泡泡没了,小衡也成了落汤鸡,头发软趴趴地贴在脑门上,可怜又可爱。 小衡整个身子缩在水里,弱弱地解释,“妈妈,我没有吓他们哦,我只是偷偷看了一眼。” 小班总是有在课上偷偷睡着的小朋友,小衡自己没睡过觉,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能睡得那么香甜,所以就偷偷潜入了他们的梦境里,但他只是看看,什么也没做。 安今知道小衡没有撒谎,揉了一把他头上湿哒哒的头发,教育道:“你要藏好自己的能力,不要影响到别人,也不要被人发现。” 安今可不想等她和韩古一走,儿子就成了国家研究室的研究对象。 小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在小衡四岁的时候,附近的A大决定搬迁了。 这一世,虽然没有原剧情教堂十三条命案的影响,A大还是因为校区老旧等一系列问题搬迁了。 A大一迁址,周边的商户也跟着搬走了,周围变得越来越冷清荒凉,小衡刚刚大班毕业,幼儿园也因招不到生闭园了。 安今带着韩古出来散步时,看到周边荒凉的景象,索性把这一带地皮全买下来,计划开发成一个大型游乐场。 其实这片地不适合建设游乐场,还有个有着恐怖传说的教堂在附近,后面能不能吸引游客都不一定,所以业内没有人看好, 安今也不在意,反正她建设游乐场也不是为了收益的。 后来,这座游乐场是在小衡八岁的时候建成的,第一个游客也是他。 小衡兴高采烈地从滑滑梯上滑上滑下,鲜少出门的他还是第一次玩到这些,一下子就玩疯了。 偶尔路过的本地人听到还没有开业的游乐场里面竟然有男童的笑声,不由被吓得抖了抖身子。 第210章 第210章被卷入恐怖游戏的盲眼女大…… 小衡每天晚上的学习成果在幼儿园还没有很明显地凸显出来,等他上了小学,老师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个堪比天才的小朋友。 在同龄人还在掰着指头数数的时候,他已经会熟练地加减乘除运算了,在大家还在学ABC的时候,他已经精通八国语言了。 “夏衡妈妈,我觉得小衡是个天才。” 一次接小衡放学时,安今被激动的老师握住了手,就听到她如是说道。 然后安今平静的生活开始被打破。 “夏衡妈妈,听说夏衡会说八国语言?你们是多语言家庭吗?” “听说夏衡还拿下了全国小学奥数组冠军。” “夏衡妈妈,你是怎么教育出那么优秀的孩子的?” 正被一众家长围着索求育娃经验的安今也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家长喜欢鸡娃了。 其实她很想说,如果不吃不喝不睡,你家孩子也可以。 小衡并不是一个多聪明多喜欢学习的孩子,只是他的时间太多,太无聊了而已。 可为了班里其他孩子着想,安今谦虚地说,“大约是天生的吧。” 天生就不用吃不用睡。 诸位家长:…… 被妈妈牵着的小衡,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 没错,他天生就那么聪明。 安今之前还是总是担心小衡的特殊会让他和同学相处不好,但实际上小衡凭着优秀外表一直都是班里最受欢迎的小朋友,特别是大家在知道他家里还有个游乐场的时候。 “夏衡同学,周末我能去你家的游乐场玩吗?” “还有我,我也想去。” 约莫九岁左右的男孩,被一圈小萝卜丁围着,大家穿着统一的藏青与白色相间校服,就他最为出众,唇红齿白,就像是个小王子一样,那双深琥珀色的眸子又大又亮。 小衡大方道:“可以啊,我跟妈妈说一声就行。” 小萝卜丁们瞬间一阵欢呼。 小朋友没有什么有钱不有钱的观念,在他们眼里,拥有一整个游乐场的夏衡同学,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朋友。 安今得知小朋友们约好了要来,还是和他们家长沟通了一下。 学生家长也是惊讶,没想到孩子同学里竟然有那么有实力的家庭,再加上夏衡的天才名头,家长们也都想让自家孩子多和他接触,自然同意,心思更深一点,查到游乐场是夏氏集团所属,更是热切地让自己孩子和夏家小少爷打好关系。 游乐场刚开业不到一年,游客并不算多,本地人因为忌讳教堂,很少有人愿意来,游客基本都是外地来A 市旅游的。 不过为了小朋友的安全,安今还是在命人周末闭园,只接待这些小朋友。 小衡的小学在十公里外,平常都是安今去接小衡上下学,开家长会也都是安今去的,安今也怕一些人说小衡没有爸爸之类的话。 所以等到了周末,安今也拉着韩古一起去了。 “叔叔阿姨好。”小朋友倒是都很有礼貌。 安今温柔回应,“小朋友们,你们好呀,今天要玩的开心哦。” 之后她又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叮嘱道:“小衡,带你的朋友们去玩吧。” “好耶。” 一群人都冲向了各自想玩的项目,因为闭园了,他们也不用排队等待,小朋友们都撒欢儿了,满园都是小朋友的欢声笑语。 韩古静静地看着这些充满朝气的孩子,叹道:“我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人类会喜欢繁衍了,这些新生的生命很有感染力。” 虽然幼崽弱小又调皮,但他们身上却有着成人难以具备的鲜活。 安今不喜欢他这样充满暮气的话,男人明明外表是青年模样,内里却总是透着朽骨残年的感觉,之前安今也见过他扮作老人的模样,比起他现在的样子,或许那具苍老的身体和他这种感觉更适配,但是安今就是不喜欢。 忽然安今心神一动,拉着韩古上了小孩子们不想玩的滑梯。 “别想那么多了,我们也来玩吧。” 小孩子们更青睐海盗船,过山车这种刺激的项目,并没有人注意到滑滑梯这边的动静,但被拉上滑梯的韩古身子还是有些僵硬。 男人身高腿长的坐在滑梯上莫名有些喜感,安今忍住笑意,慢慢教导着一个来自千年的契灵玩小孩子都会玩的滑梯。 “你之前应该看到小衡是怎么玩的了吧,要先坐上去,然后往下滑。” 安今站在他身后,双手扶在他的肩头,推他进入滑道。 “你先滑下去,然后在下面接住我哦。” 长长的弯道只有几秒钟就滑下去了,而这几秒中,韩古的脑子是空白的,最后愣住在滑道的尽头。 这些游玩设施对他来说是十分陌生,体验也是新奇又古怪。 直到身后又响起了爱人欢快的声音,韩古才想起爱人的嘱托,然后转身,接住滑下来的爱人。 安今顺势抱住他的腰,眼里满是得逞的笑意,“韩古,你觉得好玩吗?” 韩古无奈点头,“好玩。” 安今笑开,“那我们再去玩些别的。” 其实安今早就想带他来玩了。 这座游乐场不仅是为小衡建的,也是为了他。 最开始的安今也以为韩古不喜欢热闹,不喜欢被打扰,所以会惩罚每一位闯入教堂的人,但是慢慢地发现,其实他是喜欢光明,喜欢热闹的,只是待在教堂太久了而已。 安今曾告诉他世上有很多有趣快乐的事,也会带他去一一体验。 他能去的地方太少,那她就把没有体验的事都建在他身边,就在能去得到的地方。 后来3D影院,科技馆,AR体验馆,水族馆都围在教堂建立了起来。 慢慢地这个不被人看好的游乐场最后还真的被开起来了,并带动周边商业发展,不再荒凉,许多来往游客也都注意到了中间的教堂,但是那里始终是未开放区域—— 因为每天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和精力,在外人眼里,夏衡是天才少年,是夏氏集团的小少爷。 时间、金钱、名誉、自由,他都不缺,但是夏衡也有自己的烦恼。 在他的世界还只有爸爸妈妈时,他并没有感觉自己有什么不同,甚至觉得妈妈才是他们家庭里最特殊那一个。 直到他走出了云栖别墅,认识了其他小朋友,他才知道只有他一个人可以不用吃不用睡,也只有他可以偷偷潜入别人的梦境。 而这一切是因为他的爸爸是个强大的契灵。 爸爸可以实现别人的愿望。 这让夏衡最羡慕的,因为他没有爸爸这样的能力。 可让他不解的是,爸爸始终待在家里,鲜少出门,偶尔还会消失一段时间。 他知道爸爸消失的时候都待在教堂里的木盒里,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他就不用啊。 为了这个答案,他在上大学的时候,偷偷去往了一个遥远的小国。 回来之后,长成了青年模样的夏衡,还是趴在妈妈怀里哭了好久。 因为游乐场的辐射带动下,附近成了著名景区,周围地价上涨了好几倍,而安今此时的身价也不可估量。 这天,安今正在自家酒店巡查,就见本该在大学念书的儿子眼泪汪汪地朝她扑过来。 “小衡这是怎么了?” 安今察觉儿子情绪不对,将人拉到了酒店大厅的休息处,轻声询问。 小衡将脸埋在妈妈肩上,哽咽道:“妈妈,我不想实现别人的愿望了,我不要爸爸的力量。” 闻言,安今怔了怔,看来小衡是知道新契灵的诞生会必然导致老契灵的消亡了。 继承父亲的力量就要接受父亲的死亡,这对于从小崇敬父亲的小衡来说还是太残酷了。 安今轻叹,“既然你都知道这个了,应该也知道你父亲已经被困上千年了吧。” “他很早就想离开了,我们不要为难他好吗?” 如果可以,安今也希望韩古能一直活着,毕竟死了什么都没了,但是对于韩古来说,死亡才是解脱。 “我……我……”小衡嘴唇翕动,什么也说不出来。 安今不指望小衡能那么快想开,毕竟就连她也挣扎了许久才释怀。 她拍着儿子的背,轻声安抚:“这个世界的丰富多彩,你是体会过的,妈妈也希望小衡在未来能带着你父亲曾渴望的自由,继续幸福的生活下去。” “如果小衡能在继承你父亲的力量后,能尽可能地帮助别人那就更好了,就像是你十一岁那年,进入小欢同学灰色的梦境,发现她正在遭受继父的猥亵,然后成功把她解救出来那样,我们小衡能做到吗?” “我……我不知道。” 一旁的酒店前台偷偷瞄着休息区的角落,虽然听不见夏总和小少爷在说什么,但看到比夏总高了一个头还多的小少爷娇滴滴地趴在夏总肩上哭,不由露出了姨母笑。 小少爷都那么大,原来还那么黏人。 很快,大厅又进来了一个相貌极为出众的男人。 前台有些看呆了,都忘了问他是来干嘛的,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往角落里的夏总母子走去。 而小少爷一看到他,立马站直身子,擦了眼泪,嘴巴张了张,似乎唤了什么。 因为前台正对着小少爷,看着他的口型,好像是唤了一声“爸爸”? 韩古能感受到了儿子去了一趟他的诞生教堂,也知道他为何是这个反应,他只是平静道:“回家说吧。” 前台瞪大眼睛,下一幕就见夏总挽住了男人的胳膊,两人一起往门外走去,而小少爷乖乖地跟在两人身后。 夏氏的人都知道,他们总裁一直没有结婚,但身边始终有个年轻男子。 前台心里了然,大概就是面前这人了。 长得帅,身材也好,难怪能陪在他们美丽又多金的夏总身边。 等三人走后,前台默默感叹,有钱真好啊,只要有钱,对象能和儿子差不多大。 现在云栖别墅已经不再是之前荒凉的样子,安今挽着男人的胳膊在回家的路上,能感受到别人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 那么多年过去,安今面上也有些岁月的痕迹,不过男人依旧是青年的样子。 韩古能调节自己的容颜,他也曾想和爱人一起变老,但是安今拒绝了,虽然他老了,她也不嫌弃,但是她看他年轻帅气的样子更开心就是了。 毕竟也不是谁的爱人都能永远二十五岁的。 回到云栖别墅后,不管两人怎么说,小衡都无法自己会变相导致父亲死亡的现实。 直到他把自己关在教堂半年之久,切身体会了那种无止尽黑暗和孤独,他理解了父亲的选择。 安今欣慰小衡能想通,也尽力在有限的时间和他父亲一起多陪着他,给他多些美好的回忆。 最后安今在契灵的庇佑下无病无灾的活到了一百岁。 她知道自己逝去后,韩古也会很快离开,而届时小衡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契灵了。 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躺在爱人怀里,拉着小衡的手,最后嘱托了一句,“小衡,妈妈希望你能妥善使用自己的力量,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小衡泣不成声,“妈妈,我会的。 安今彻底放心了,即将阖眼时,又颤颤巍巍伸手摸上了爱人的面,笑道:“多留了你那么多年辛苦了,以后你就自由了。” 当容颜老去,激情消退的时候,安今就已经做好了他会随时离开的准备,但他却依旧坚守之前的承诺,一直陪着她。 韩古握紧面上的手,在唇边吻了吻,再次给出肯定的回复。 “不辛苦,我很幸福。”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是否封存情感?】 【是。】 在安今走后,韩古回到了教堂。 小衡知道了爸爸被封印多年的痛苦,虽然不舍,也没有阻止过他的离去。 他坐在教堂中殿的第一排长椅,双眼含泪地看着面前逐渐消散的身形。 韩古整个身子化为了细碎的流光,他望着儿子,眉眼平静。 “小衡,你母亲曾告诉我这个世界有很多快乐有趣的事,可惜我能体会的太少,继承我的力量后,你会拥有能实现别人愿望的力量,但你依旧是自由的,可以随意抵达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所以好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吧。” “如果哪天,你也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亦可以像我一样解脱。” 话落最后一片流光消散,木盒上死死钉着的三枚槐木钉也终于脱落。 210-220 第211章 第211章真千金的偏心妈X不回家的…… 今夜华国首富霍家当权人的母亲举办了慈善晚宴,晚宴现场圈内名流齐聚,侍者托着银盘,灵巧地穿梭在衣香鬓影之间。 而在场宾客目光都落在中间演奏着钢琴的女子,她穿着香槟色礼裙,栗色长发盘成发髻,几颗珍珠点缀发间,低调又不失奢华。 头顶的水晶灯给她的眉骨与鼻尖渡着层月光的白,像是专门为她打下的镁光灯。 指尖流淌出的琴音,像一泓清冽的泉水,将浮华的晚宴浇得澄澈。 在场除了她的琴音,偶尔伴随着压低音量的密语声。 “她是谁?” “好像是林家千金,喜欢古典音乐的那个,据说在国外获了不少奖项,还是最年轻的拉赫玛尼诺夫奖得主,刚回国没多久。” 有人颇为惋惜道:“白来一趟,看来霍家是要和林家联姻了。” 今晚虽说是慈善晚宴,其实也不过是圈里拓展人脉建交的名利场而已,而在霍家的场子里为刚回国的林家千金造势,什么意思显然而知。 最初霍家和京城张、王,林同为京城顶级世家,但自在霍聿毕业接手霍家后,霍氏发展迅速,一跃就成了华国首富。 这样的商业奇才,掌握着如此庞大的商业帝国的霍家当权人,现在也不过二十九岁,且至今未婚。 在场打扮精致的千金们十之八九都是为了霍家现任当权人霍聿来的。 而弹完钢琴的安今就被人拉到了这位霍家当权人面前。 “阿聿,这就是林姨的女儿,今年刚从音乐学院读完研回国,你们小时候也见过,就是喜欢跟着你的那个林琳妹妹。” 霍母笑着将自己心仪的儿媳人选拉到自己儿子面前介绍。 那么多年,儿子一直忙于工作,满世界的飞,别说谈恋爱了,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眼看就三十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自然着急。 正好发小家的女儿刚毕业回国,她瞧着这两人倒是合适极了。 关键琳琳还是她看着长大的,可是外边的女人比不了的。 一旁的林母也调笑道:“琳琳,你不是一直想见你霍哥哥吗?怎么现在害羞了,那么多年没见,不给你霍哥哥敬杯酒吗?” 别说霍母对林琳满意,林母对这个女婿是千分万分满意。 霍家家世地位就不用提了,霍聿也是圈里出了名的洁身自好,关键自己女儿也喜欢他,所以两家都极力促成这桩婚事。 安今面上露出羞涩的表情,心里却有些忐忑,朝男人递上了手里的香槟,“霍哥哥。” 面前的男人眉眼深邃,鬓发修剪得极其利落,面容近乎完美,透着一股长期居于权力巅峰的矜贵和疏离。 在剧情里,两人会结婚,但婚后生活却并不愉快。 霍聿是在精英教育下塑造出来的金融大鳄,崇尚利益至上,永远在权衡利弊,而原身却是个极具理想浪漫主义的音乐家,一生都在追求爱与鲜花。 在原身设想的婚姻里,丈夫温柔体贴,会喜欢她的音乐,会参加每一次的她钢琴表演,在她表演结束后为她送上鲜花和亲吻。 但显然这些霍聿做不到,他的时间和财富是按秒来计算的,他将自己除了吃饭睡觉外所有的时间都投进了工作,就连结婚都是抽空完成的。 他太忙了,只是会把最新款的珠宝首饰送到原身面前。 从小优渥的家境让原身并不在意物质金钱,她更想要丈夫的陪伴。 但在霍聿眼里,工作更重要。 后面原身怀孕,霍聿确实短暂抛弃工作陪伴了她一段时间,但因为项目出事,他又重新回归了此前高强度的工作。 原身不满,但是也没办法,偶然看到西部山区发生大地震的新闻,不知是和丈夫赌气还是为了寻找自身价值,她不仅捐了钱,还打算亲自前去救助那些灾民。 此时她已经怀孕七个月了,霍林两家都不赞同她去,可原身还是偷偷去了。 这也是造就小反派错位人生的开端。 灾区的环境远比原身设想的还要恶劣,原身也不出意外的早产了,附近的医院当时满是受伤的灾民一片混乱,原身在简陋的病床九死一生生下女儿后,已经开始后悔了,一醒来就跟家里打去了求救电话。 很快,霍家直接派了直升机来接她们母女,然而他们却不知原身刚生下的女儿已经被护士掉包了。 护士是在这家医院工作的,因为小医院人手不够,她挺着个大肚子还经常熬夜加班,然后劳累早产,比原身早一天生下了女儿。 两个孩子都是早产儿,需要待在保温箱里才能存活。 保温箱每待一天就要花上千块,护士丈夫是个赌鬼,家里本来就没有多少钱,又嫌弃她生的是个丫头,不愿意支付这笔钱,逼着护士放弃这个孩子。 而护士又怎么忍心放弃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心里备受煎熬,这时正好隔壁病床的原身也生下了一个早产的女孩,护士见原身衣着气质都不像是普通人,贼心一起就偷偷调换了两人的孩子。 对这个偷换来的孩子,护士本来是想任她自生自灭的,然而在见到来接原身的直升机时,护士才意识到对方好像是个了不得的人家。 她一边庆幸给女儿找了好归宿,一边又害怕东窗事发遭报应,还是不管赌鬼丈夫的咒骂,四处借钱养活了小反派。 但在这个环境下,可想而知长大后的小反派过的是什么日子。 赌鬼丈夫见护士有钱养那个孩子,开始向护士要钱,护士不给,他就天天到医院闹事,后来医院直接开除了护士。 护士失去了体面稳定的工作,为了生计,只能去做一些底层工作,这让她忍不住埋怨这个换来的孩子。 可怜的小反派从小就遭受父亲的家暴,母亲的埋怨,家庭的贫穷与苦难,但她很懂事,五岁起就开始帮着家里做家务,小学放学还去捡垃圾换钱补贴家用。 但这些并没有让她讨得家人的喜欢,初中一毕业哪怕考上重点高中还要被逼着去打工赚钱,被霍家人找到时,她正在臭气熏天的后厨麻木地刷着盘子。 知道身世后,她换上了自己最体面的一件衣服,梳好了枯黄的头发,诚惶诚恐地走进霍家城堡般的家,然后迎接她的却是母亲的嫌弃和全家的偏心。 有了女儿后,原身不再执着于丈夫的陪伴,将全部心血都注入了这个假千金身上。 真假千金的事暴露后,她无法接受养了十八年的女儿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更不愿意接受一个初中毕业,在社会上混了三年的女混混是才是她的女儿。 她甚至想就那么错下去,就为了不让假千金知道伤心。 但霍聿不接受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坚持把女儿接回来。 此后,小反派就像是成了假千金的对照组一样,她不懂礼仪、举止粗俗,在家人面前战战兢兢,而假千金优雅、美丽,会在家人面前撒娇,显然后者更讨人喜欢,更何况后者还和他们有着十多年的感情。 小反派就这样麻木地看着自己母亲如珠似玉地疼爱占据了自己十八年人生的冒牌货。 她整整忍受了十八年养父养母的家暴虐待,却无法忍受她期待幻想的妈妈去爱那个冒牌货。 霍家的富贵日子,她只待了半年,就离开了。 这半年时间也足以让当年那个头发枯黄,黝黑干瘦的女孩蜕变,凭着较好的外貌,她成功进入了娱乐圈。 为了得到家人认可,她拒绝了父亲的帮助,努力拍戏,凭着自己的努力摸爬滚打两年,终于因为一部戏走进了大众视野。 这时,假千金看到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想要进娱乐圈了。 两家长辈都觉得娱乐圈上不得台面,但是也拗不过假千金的央求,只能为她保驾护航。 有首富霍家捧着,各种顶级资源任假千金挑选,她自然一炮而红。 不出意外小反派和假千金又对上了,两家粉丝撕得厉害,此后小反派开始黑料缠身,先是爆出她只有初中学历,紧接着她那三年在餐馆、工厂打工的各种黑照又陆续流出,大家都骂她是九漏鱼,说她整容脸,说她潜规则爬上来的,滥交。 被全网黑的小反派慢慢黑化了,她不明白假千金为什么什么都要和她抢,假千金拥有的太多,而她拥有的又太少,嫉妒又怨恨之下,就想毁了被所有人爱着的假千金。 她给假千金注射毒品,制造了她聚众吸/毒的场面,又来约来了各家媒体。 然而她没想到的事,有霍家护着,根本没有敢报霍家千金这种黑料,小反派没有等假千金的身败名裂,只等到了父亲的失望,母亲的怨恨。 他们说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该把她接回霍家。 最后,被所有人厌弃的小反派跳楼自杀。 她彷佛就是个跳梁小丑,费劲一切什么也得不到,即便结束自己的生命也没有扑腾出一片水光。 安今最初接受到这个世界任务时,就格外心疼这个世界的小反派。 或许并不能叫她反派,她只是一个饱经磨难,想得到家人承认的小女孩。 在这个故事里,所有人就像是被下了降头一样,无脑地偏爱的那个假千金。 不过好在她来了。 她不会让这一切发生,她不会再让属于她的幸福人生错位。 在安今打量未来女儿的父亲时,霍聿在打量这个母亲为她选的妻子。 霍聿不是不婚主义,在他原本的人生计划,三十岁结婚,三十五岁前有个孩子。 而面前的女孩家世适合,性格适合,关键是母亲喜欢她,婚后也不会有什么矛盾,让他费心。 他接过她手里的酒,唤了一声,“林小姐。” 霍母林母两人相视一笑,大家都知道接过这杯酒意味着什么,霍母声音里难掩喜悦,“那我们两家寻个机会订婚。” 霍聿眉头微皱,“不用了,直接筹备婚礼吧。” 第212章 第212章真千金的偏心妈X不回家的…… 听了儿子这急不可耐的话,霍母倒是有些惊讶了。 虽然她对林家千金满意,但是一直摸不准儿子的态度,毕竟她之前也给他提过相亲结婚的事,但他的态度一向很冷漠排斥,只说是工作忙,没想到这次倒是松口了。 “看来不止我喜欢琳琳,就连我们阿聿也很喜欢。” 安今红着脸低下了头,其他人可能以为这是霍聿对她满意,但她却知道,其实他是嫌麻烦。 霍聿选中她,不过是觉得她是霍母选的,要是不同意,之后还要费心选其他的,再浪费时间参加什么乱七八糟的宴会。 至于家长们谈的儿时情分,在当事人眼里早就忘光了。 而且在原身记忆里两人幼时相处的也不算和谐。 霍母和林母是好友,两家孩子确实能经常见面,但两人相差五岁,也别指望霍聿能和一个小姑娘玩到一块去。 虽然现在看着一个二十九一个二十四岁,岁数相差的并不算大,但是想到小时候一个上小学,一个上高中差距就大了。 所以基本也都是原身追着霍聿跑。 何况原身初中毕业就出国读书了,两人此后也没再见过面,又能有多少情分? 其实安今也觉得原身并不是真的喜欢霍聿,只是她接触的男人太少,林家人又一直在她面前提霍聿多么多么优秀,明示暗示她未来会嫁给霍聿,原身才对霍聿慢慢上心的。 原身不能接受的婚姻,安今倒觉得挺好的。 对于霍聿现在的冷淡,安今之前就预见了,不过也没多在意。 霍聿虽然平时工作忙了些,但好歹也不会出去乱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道德瑕疵,婚后两人能相敬如宾就好。 原身也就是没有自己的事做才会执着于霍聿回不回家。 当然这也有原身家庭教育的问题,原身还有个哥哥,继承家业的事轮不到她,她被家人培养成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瓷器,待这件瓷器成熟,就将她送入一个显贵的家庭,至于她的音乐天赋,获取的奖项,也都是为了妆点这个瓷器的。 可以说原身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为了联姻的,所以婚后原身从一个优秀的青年音乐家成为豪门夫人,全心全意围着丈夫转,甚至因为他的不陪伴,连她的钢琴事业也搁置了。 但安今来了,就不会再走原身的老路了,在回国前,安今就接受了京市传媒学校音乐学院的聘请—— 当日来参加霍家慈善晚宴的宾客见霍林两家相谈甚欢,基本都猜到是那位霍家当权人选中了刚回国的林家千金,大家也都在等着两家正式订婚的消息。 结果没想到没等到订婚,倒是听到了两家婚期将近的消息。 筹办婚礼的事都是霍林两家在忙,晚宴过后安今就到音乐学院入职了。 学校工作轻松,平时接触的也都是一些朝气蓬勃的学生,安今很喜欢这份工作,而且她还意外发现她班里的学生竟然有好几个都是后世家喻户晓的影帝影后。 最初安今接受聘请只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 不知道女儿后面还喜不喜欢娱乐圈,如果喜欢,她也可以提前为女儿铺路了。 安今全心适应自己的新工作,不知不觉婚期也快到了。 那边刚开完会的霍聿就接到母亲的电话,说是要他抽时间去陪未婚妻试婚纱。 这段时间忙疯了的霍聿才想起来,他还有一个未婚妻。 霍聿疲惫地后靠在座椅上,脑子里浮现出几个月前晚宴上弹琴的那道倩影。 他没有多少艺术细胞,但也有基本的鉴赏能力,能听出来她弹的很好,人貌似也很漂亮。 可惜他当时正用自己严苛的标准去审视这个女人是否合适去做他的妻子,没有过多欣赏。 霍聿心思一动,划开手机,找到当时晚宴结束后加上的联系方式,然后看到两人空空如也的聊天记录,陷入沉思。 很难想象,毫不相关的两人马上就要结婚了。 他要忙工作没时间,她竟然也能忍住不找他? 忽视心里那点异样,霍聿心里对这位未婚妻的印象除了长得好之外又加了一条。 很好,不粘人。 霍聿不再多想,看了一眼自己的行程表,打出一行字发送出去。 [母亲要我陪你去试婚纱,我周二下午有空。] 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回复,霍聿眉头微松,然而看到内容时,面色不由黑了下来。 [周二下午不行哦,我有课。] 霍聿气笑了,他时间有限,不管和他谈合作还是见面什么的,哪个不是按照他的行程来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要迁就别人的时间。 其实要不是母亲的叮嘱,加上自己确实对这位未婚妻较为满意,他都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试婚纱这种小事上。 他考虑了未婚妻的颜面,没想到她倒是推辞。 既然没时间,那就不去了。霍聿冷冷想到。 那边安今也在想自己是不是不该拒绝,但是她刚上班没多久就请假确实不太好,于是又发了个小猫求饶的表情包。 霍聿看着丑萌丑萌里的表情包,心里那股火气莫名消退了,他耐着性子问。 [不都是毕业了吗?在上什么课?] [不是我上课,是我要给学生们上钢琴鉴赏课。] 霍聿看到消息,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对这位未婚妻了解太少了,或许可以说他没有去主动了解过。 [课表发过来。] 安今乖乖照做。 霍聿将未婚妻的课表发给秘书,让他根据自己的行程,挑一个两人都有时间的节点。 秘书根据两人行程挑的时间,自然不会再有意外了。 婚纱是霍家找了几个全球著名设计师专门设计的,每一套都不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而摆在安今面前的一共有十套任她挑选。 站在婚纱旁边的设计师都在极力推销自己作品,讲述着自己设计理念,都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出现在华国首富夫人的世纪婚礼上。 而霍聿则坐在了沙发区开着视频会议,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像是个无关人员。 安今本来也没有指望霍聿会来帮她挑或是给出什么有用的意见,就自己随便挑中了一套缎面婚纱,接着就被欣喜若狂的设计师拉到房间里做造型了。 那边霍聿眉头紧皱,听着下属糟糕的汇报,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了周围一阵抽气声。 霍聿不耐地抬眼,看到穿着缎面婚纱缓缓走来的女人,他眼里微不可察划过一抹惊艳。 婚纱店里打的光很亮,撒在她身上如月光般纯净,瞳仁清透,说不出地温柔动人。 当时霍聿同意两家婚事的原因,除了合适外,最主要的就是她长得很符合他的心意。 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见过的美人多如牛毛,金发碧眼身材火辣的,过于媚俗,小家碧玉清纯动人的,过于寡淡,很少能有人能这样处处合他心意。 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还始终维持着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表情。 安今见男人看起来不太美妙的表情,怕他又觉得自己耽误了他宝贵的时间,主动道:“霍哥哥,要不就这套吧,你要有事可以先去忙,不用等我。” 听起来倒是很懂事,霍聿心里却有些微妙,林姨和母亲都说林琳喜欢他,每次见面她也都是霍哥哥霍哥哥地喊得也很甜,但是他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喜欢? 霍聿看了眼腕表,语气生硬,“不用,我等你试完,然后一起去吃个饭。” 男人说得话和面上的表情像是分家了一样,安今弄不清他的真实想法,还以为霍母给他施压了,便加快了试婚纱的速度。 试来试去,最后还是觉得第一套最好看,连安今都有些觉得浪费时间了。 她偷偷打量了男人的脸色,发现貌似还好。 未婚夫妻坐在一起吃个饭培养感情很正常,但是大忙人霍聿专门腾时间来陪她,可不像是吃饭那么简单。 在侍者上菜前,霍聿望着对面的未婚妻,斟酌开口道:“我对未来妻子没什么要求,只是希望你能尽到霍太太的职责,不给霍家抹黑的,另外配合我参加一些必要的商业活动,最重要的是我平时比较忙,这点希望你能理解。” 安今点头,这些都原剧情差不多,她自然是理解的。 见此,霍聿眉头舒展,“那林小姐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吗?” 安今认真思量了一会,她或许可以不需要丈夫的陪伴,但是未来女儿总是需要父亲的。 “我希望,未来我们有孩子的时候,你能抽空多陪陪孩子。” 霍聿怔然,他既然选她做妻子,就是做好和她共享财富的打算,他想,趁着他现在心情好,她若要霍家股权,或是让霍家多照顾林家的生意,他都会同意的。 但没想到她的要求竟然那么简单。 霍聿道:“好。” 他既然选择结婚,自然会尽到一个丈夫、乃至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 安今眉眼弯了弯,对这段相敬如宾婚姻的自信又增加了几分。 第213章 第213章真千金的偏心妈X不回家的…… 很快,就到了婚礼当天。 婚礼是在一个小岛上进行的,事关两家联姻,场面相当宏大,这天全国都在播报这场世纪婚礼。 婚礼现场霍母当即将霍家祖传的翡翠玉镯戴到了新娘手上,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位新儿媳的满意。 晚间宾客陆续离开小岛,这对新婚夫妇也住进了小岛的海边别墅。 安今局促地坐在床边,身上还穿着红色敬酒服,鲜艳夺目的红色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娇媚动人。 霍聿眸色微深,拉了拉领带,“谁先去洗澡?” 安今本就有些坐立难安,立马道:“我先去吧。” “嗯。” 霍聿随意抽了本床头的杂志,坐在沙发上,长腿自然交叠,耐心等待。 杂志上介绍的也不过是什么海岛风光,看了两眼,霍聿就没了兴致。 即便为了结婚他已经把工作全部都抛在脑后,腾出了两天时间,霍聿不免还是觉得有些浪费时间。 他有轻微强迫症,每个时间段该干什么都是计划好的,但是现在多个妻子,难免就会打乱他之前的计划。 心里烦躁之下,霍聿干脆去开了瓶红酒。 女生洗漱本来就要慢些,更何况安今脸上还有妆,一洗就洗了近一个小时。 霍聿又回到了原来坐着的沙发,百无聊赖地晃着高脚杯里的液体。 一杯酒差不多见底,浴室门终于打开了。 安今从水汽氤氲的浴室走了出来,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肩头,还在往下滴水,水痕打在单薄的睡衣上,勾勒出纤秾合度的身形,那张洗去妆容的小脸,更加清丽动人。 霍聿莫名喉咙微干,抿下杯里最后一口酒。 安今努力忽视男人明晃晃的视线,走到离他远一点的地方,给自己吹头发。 心里默默想到,她就洗个澡的功夫,他怎么还喝上酒了。 难不成是喝酒助兴? 浴室门再次合上的声音响起,安今松了一口气,又晃了晃脑袋不再多想。 头发吹的差不多干了后,安今收好吹风机,坐在床上,望着窗外扑腾的海面发呆。 虽然两人已经结婚了,但是也掩盖不了他们只是见了几次面的陌生人的事实,结果晚上就要做这种亲密的事,多少会有些尴尬和不自在。 等听到男人洗漱完了的动静,安今也没敢回头,然而很快自己就被男人从身后搂住了。 “喜欢这座小岛?回头我叫人转到你名下。” “还有我最多只能明天在这待一天,其余时间你自己安排。” 按照霍母的安排两人要待在这座小岛上度五天蜜月,而霍聿自然没那么多时间,安今也不意外。 至于这座小岛,安今也只当这是丈夫不能陪妻子度蜜月的补偿,小声“嗯”了一声。 妻子的乖巧柔顺叫霍聿十分满意,此时两人挨得很近,妻子身上的幽香直往他鼻子里钻,扰得霍聿的心脏也跟着不规律地跳动了起来。 男人和女人的想法完全不同,安今会因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丈夫亲密而不自在,在霍聿眼里,这是他的合法妻子,是他的所有物,他想做些什么也是应该的。 霍聿的手摸了摸妻子散落的头发,确认干了之后,直接将人抱到了床上,然后欺身而上。 丝绸质的吊带睡裙十分好脱,再加上刚洗完澡,里面并没有什么遮挡,轻轻一拉都能看到里面曼妙的风景。 男人俯身下去,安今唇齿间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惊呼。 头顶的吊灯很是刺眼,安今眼角渗出些生理泪水。 没过多久,男人又起身了。 男人的身形并不是那种久坐办公室的干瘦,反而是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健硕紧实,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张力。 安今没有心思欣赏,刚刚平息紊乱的呼吸,就见他摸向床头柜的抽屉,略有些生疏地拆开某个小包装袋。 脑袋已经成为一团浆糊的她,说话也完全不经过思考,“霍哥哥,你不想要孩子吗?” 霍聿手上的动作一顿,微妙地看向床上的人。 他这位妻子貌似很喜欢孩子。 就连婚前那次见面,她也提到了孩子。 这对于他们这种家庭其实也正常,甚至不少豪门夫人坚信只要有了孩子自己的地位就稳固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忙,没时间陪她,导致她以为自己对她不满意,才会那么没有安全感。 霍聿手上动作没停,声音却放缓了不少,“不用着急,只要你不犯什么大错,霍太太的位置一直都是你的。” 虽然她是母亲选的,但也是经过他认可的,再加上两家联姻牵涉甚广,他也不会随意更换夫人。 至于孩子,在他的人生计划里,在三十五岁之前能有一个就行。 安今也意识到说错话了,在剧情里女儿一年之后才会来,确实是自己太着急了。 她不好意思地拉过被子,蒙住自己大半张脸,心里懊恼,只怕男人以为是自己迫切地想用孩子来拴住他了。 没过一会,安今只感觉身侧的床垫往下陷了一点,接着她身上的被子就被拉开了,然后一抬眼就对上了男人炙热滚烫的视线。 安今真的觉得男人很奇怪,明明白天交换戒指后的亲吻都是例行公事般,毫无暧昧旖旎,结果到了晚上却又像是要把她吞拆入腹一样。 她咬住下唇,小声问道:“可以关灯吗?” 霍聿眉头微挑,妻子害羞娇媚样子固然可爱,但霍聿也不是不顾她感受的人,顺着她的意把灯关上了。 夜晚的小岛很黑,浪花一阵阵扑向窗面,掩盖了一切声音。 翌日清晨,生物钟唤醒了霍聿。 海上初升轻柔的阳光,怀里的温香软玉,一切都不由让霍聿心里放松了些许。 霍聿垂眸望着怀里妻子,然后身子微微僵硬了下。 她睡得很是香甜,薄薄的蚕丝盖在她裸露的肩头,因为是侧着睡的,缝隙中能看清她被子下的身子什么也没穿。 昨夜闹得太晚,她原本睡衣也不能穿了,事后他抱着人简单清洗了一下,也懒得去找她其他衣服在哪,直接抱着人睡了,才导致了清晨这个画面。 之前因熄灯没看见的风景,现在看了个彻底,而且上面还多了许多暧昧的痕迹。 本来早上就容易激动,霍聿阖了阖眼,将她肩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不知是不是他的动作吵醒了她,怀里的人忽然发出几声嘤咛。 想到昨晚的契合,霍聿心里也多了几分柔情,他隔着被子抱紧了人,承诺道:“以后不管多忙,每周日我都会尽量回家陪你的。” 安今正出于将醒未醒的迷糊状态,隐约听到男人的话,像是说梦话似的迷糊回应,“不要周日,周一有早八,会迟到的……” 闻言霍聿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心里泛起的柔情都散了彻底。 又是这样。 之前他就查到了妻子是在京市传媒学校音乐学院任职,还知道她第一次推脱他是因为刚上班就请假不太好这个可笑的理由。 他不会限制妻子婚后的工作,但是她总是因为那个工作打乱他原定的计划,这就不对了。 她上那一节课的工资连他收益的零头都没有,竟然还叫他迁就她的时间。 霍聿正要和妻子好好谈谈,却见她又睡着过去了。 霍聿眉头皱着,还是没有吵醒她,自己起床给自己的贴身秘书打了个电话,“以后将公司的周末总结放到周日,把周六晚上空出来。” 那边因总裁新婚好不容易能睡个懒觉的秘书,也是正出于刚睡醒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张嘴就是,“为什么啊霍总?” 这还是他们那个对时间有强迫症的总裁吗? 霍聿脸色很黑,难道他要说自己周六要回家和妻子亲热吗? 霍聿说不出口,本来心里憋着火气,直接呛声道:“我做什么决定,还需要向你张秘书汇报吗?” 那边秘书立马被吓清醒了,“好的霍总,我这就吩咐下去。” 挂完电话的秘书还心有余悸,这霍总不是正新婚吗?怎么火气怎么那么大? 安今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醒来就发现男人心情很不美妙的样子。 已经完全不记得早上发生了什么的安今,也不觉得他的坏心情是因为她。 安今掀开被子准备起床,看到自己赤裸的身子时,足足愣了三秒,然后连忙拿被子裹住身子,用眼神控诉坐在一旁的男人。 “霍哥哥,你怎么不给我穿衣服啊?” 男人抬眸看她,语气平淡,“衣服在哪?要我现在给你穿吗?” 虽然男人表现的并不明显,但安今还是隐约察觉到他的坏心情好像就是针对她的。 但是她搞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昨晚他还不是这样的…… 安今心里有些委屈,只能把这归咎于男人是床上床下两幅性子的人。 她从被子里伸出光洁的手臂,指了个地方,小声道:“在那里,我自己穿就好了。” 等安今换完衣服,也到了午饭时间,两人用了中饭,并没有在这座小岛度过他们本该的蜜月,下午就回到了京市两人的新房。 霍母知道安今在京市传媒学院任职,就在学校和霍氏公司中间地段挑了个房产当作两人婚房。 霍父早年中风一直在老宅里休养,霍母住在老宅陪他,霍母知道年轻人都不爱和父母一起住,而且她等着抱孙子呢,所以也不强制他们必须要住到老宅里,只叮嘱他们每个月回一次就行。 “先生,夫人,你们怎么快就回来了?”王妈有些惊讶道。 先生这几天不应该在陪夫人度蜜月吗? 老宅一些习惯照顾霍聿的佣人也都被霍母派到了新房这边,王妈也是其中资历最深的。 “我明早还要去公司。”霍聿简单解释一句。 之后他又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妻子道:“以后我每周六会回来一趟,然后每月和我一起回老宅看望父亲母亲。” 安心乖巧点头,“好。” 王妈听了难免有些心疼这位新夫人。 新夫人漂亮,性子看起来也好,先生竟也不多陪陪夫人,况且还是新婚。 不管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安今对这个安排挺满意的。 她不会单纯的以为男人每周回来一趟只是为了陪她那么简单,要是每周末都像昨晚那样闹一遭,她也怕她周一起不来。 周一,安今照常回学校上班,却发现校长院长对她的态度格外好,甚至还单独给她安排了一件办公室。 原身在国际上的声誉很高,原本安今入职学院后,就已经受到了最高礼遇,现在学校更是差点要把她供起来。 安今心里有些古怪,还以为是学校的人知道了她的身份,结果跟院长一聊才知道不止是如此,还是因为霍聿给学校捐了一大笔钱,指明用于购置钢琴,方便学生们更好地上钢琴鉴赏课。 安今摸不清男人的意图,干脆发消息问他。 [霍哥哥,你怎么给我们学校捐钱了?] 那边男人像是在忙,很久才回复,[以后别怕请假了,也别怕迟到。] 第214章 第214章真千金的偏心妈X不回家的…… [以后别怕请假了,也别怕迟到。] 安今收到这样的消息,纳闷霍聿是怎么知道她心里想法的。 “不要周日,周一有早八……” 火石电光间安今忽然想起了当时自己意识不清醒时说的话,也明白过来那天醒来霍聿为什么会不开心了。 原来还真是她惹的。 许是他觉得每周日能陪她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而她竟还挑上时间了。 安今忍不住弯了唇角,没想到自己迷迷糊糊间还干了件那么棒的事。 谁的时间不是时间啊,就他的时间宝贵吗? 笃笃—— 听到敲门声,安今回过神来,说了一句请进。 “林老师,您之前说得那个试镜,我也可以去吗?” 来人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清俊少年,少年外形很好,只是眉宇间有些不太自信。 “当然可以,我说了感兴趣的同学都可以去试试看。”安今笑着鼓励道。 任谁也想不到面前这位有些局促的少年会成为后世家喻户晓的影帝。 这位影帝也算是个励志人物,家世一般,在圈内也没什么人脉,在娱乐圈蹉跎十多年,演了无数个配角,人至中年才慢慢火起来,也是公认的实力派演员。 安今签了张推荐信,递了过去,“已经有很多同学在我这拿了推荐信,能不能拿到角色还要看你自己。” 话那么说,安今还是很相信这位未来影帝的。 京市传媒学校是国内在表演艺术领域最顶尖的学校,校内许多老师都是业内耳熟能详的大人物,老师给学生介绍资源在这里也很常见。 最近林家投资的一部戏正在招募演员,虽然知道班里有几个有潜力的同学,但安今也不会厚此薄彼,就都和学生们说感兴趣的可以从她这里拿推荐信去试镜。 安今现在在带两个班,一个是音乐班的专业课,一个是表演班的鉴赏选修课,表演班不少同学已经拿到了推荐信,不过音乐班的同学对这些并不感兴趣,相比之下,他们更关注一些音乐赛事。 任烨接过推荐信,无比郑重道:“谢谢林老师,我一定会努力的。” 见少年一脸认真的样子,安今继续鼓励道:“加油,如果拿到这次机会,还可以获得签约星耀世纪娱乐的机会。” 星耀是林家的产业,安今捧这位未来影帝不仅是因为他是种子选手日后能帮自家公司挣钱,还是因为在剧情里他多次帮了小反派。 或许早年郁郁不得志的经历让他很欣赏小反派这个有天赋肯吃苦的后辈,没少提携她,后面小反派被全网黑的时候,也只有他肯站出来帮小反派说话,不过并没起什么作用,反而给他自己惹上了不少麻烦。 在剧情里他当了她女儿的伯乐,那安今也乐意在他前期不得志的时候当他的伯乐。 当然她也不能做的太明显,机会她给了,能不能拿到就看他自己了。 任烨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的晕头转向,他不像是其他同学自小就参演过不少角色,家里也没有影视这方面的资源,所以分外珍惜这次试镜机会,可没想到除了试镜,还能有签公司的机会。 他们都知道这位新来的钢琴老师是荣获多项国际奖项的青年音乐家,但是他们表演班对这并不感兴趣,甚至有些同学还会偷偷旷掉她的鉴赏课,谁也没想到她手里竟然会有那么大一个剧组的资源,而且和星耀也有关系。 星耀世娱可是圈里第二大公司,而且还不会像寰宇天娱那样签霸王合同,他们班多少人想签星耀都没有机会。 任烨无比庆幸自己为了奖学金认真对待每一门课,恐怕那些选择旷课去跑剧组当群演的同学肠子都悔青了。 安今既然安排了人去试镜,也不会不管他们,等学生离开后,就跟原身的哥哥打去了电话,让他吩咐导演认真选角,务必要保持公正,不要走后门的演员,也不要劣迹演员。 在原剧情中林家投资的这部戏最初放映效果很不错,但是因为演员接二连三的出事,连累戏也下架了,所以安今给学生们提供的角色都是这些出事演员的。 既给了有潜力的人机会,也规避了风险,一举两得。 接到电话的林重还惊奇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的妹妹怎么管起公司的事了,听闻是为了她手底下的学生,再想到妹妹现在是在传媒学校任职,他笑道:“琳琳,哥哥直接把星耀转到你名下吧,这样你安排起来也更方便,要是你实在懒得管,让霍总打理也行。” 星耀近些年来一直竞争不过张家的寰宇天娱,不过还好林家的主要产业是实业方面,并不会动摇林家根基。 但因为产业有交叉竞争关系,张林两家关系也十分微妙,星耀打不过作娱乐方面的龙头企业张家也正常,但张家明里暗里说他们林家不如他们张家,林重很早就不爽了。 让星耀背靠霍家,发展也能更好一些。 霍家产业涉及甚广,主要为高新科技和投资金融这块,虽然没有进军娱乐产业,但掌握着国内最顶尖的时尚资源,霍家旗下的顶奢代言各家都是抢着要。 不过此前霍氏因为联姻已经给林家的生产线融了不少资金,要是再要求霍家帮星耀,未免有些太贪得无厌了,而且对妹妹也不好,林重干脆把星耀直接给妹妹了,都是他们夫妻俩的产业,霍总要是帮星耀也是帮自己。 安今想了一下,自己现在周边接触的人,以及女儿未来的职业发展,好像都是跟娱乐相关的,能掌控星耀好像也更方便,于是也没有拒绝。 至于霍聿,她才不会麻烦他呢,省得他又觉得小小星耀浪费他时间。 慢慢取得星耀的管理权,安今凭着剧情对未来的先知,提前剔除了几个劣迹艺人,然后又投资了几部在后世会火的影视。 每天的日子过得都很充实,婚后不少夫人想约她出门喝茶啊看展打球之类的,除了她作为霍夫人必须要进行的社交,其他的安今基本都不怎么应约。 霍聿不在家的时间,安今一个人在家过得倒也舒坦。 然而原本说是周六回家的人,在周五晚上就忽然回来了。 已经在二楼卧室准备睡觉的安今,听到汽车引擎由由远及近的声音,就知道是霍聿回来了,她下楼去查看,正好见秘书扶着步伐踉跄的男人走进来。 隔着一段距离,安今都闻到了一股酒气。 不怕老公不回家,就怕老公突然回家,而且还是醉醺醺地回来。 安今认命地上前扶着男人,一脸关切,“霍哥哥这是怎么了?” 张秘书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有些支支吾吾回话,“夫人,霍总状态不太好,只有夫人你能帮他……” 把霍总交给了夫人后,张秘书就立马离开了,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对于张秘书的话,安今只觉莫名其妙。 “霍哥哥,你还好吗?要不我叫王妈给你煮碗醒酒汤吧。” 然而等扶上男人,摸到他冷汗浸透的衬衫,以及衬衫下不正常的体温,才明白秘书的话是什么意思。 霍聿这情况不像是喝醉了,倒像是……中药了。 意识到这点,安今温柔贤良的表情僵在脸上,已经想撒手了。 然而男人却攥住了她的手,将她往怀里带。 男人灼热的呼吸打在颈边,安今动也不敢动,就听到他喑哑的声音。 “不用。” 经过那么多年生意场上的应酬,霍聿轻易不会醉,不过体内的药性实在有些难熬,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能撑到回家已经是到了极限。 他艰难地撑开眼皮,确认怀里人就是自己刚新婚没多久的妻子,直接横打将人抱起。 安今被摔进柔软的大床,见急切扯开衬衫扣子的男人,心里有些发怵,“关……关灯吧。” 啪嗒一声。 周围忽然陷入了黑暗,安今松了一口气,看来男人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 然而等到后面安今才知道这口气松太早了。 一整个晚上安今都在想到底是那个混蛋给霍聿下的药啊。 激烈的情事过后,安今第二日醒来坐起身来,腰身还传来一阵酥麻,身上的不适促使她又躺了回去。 又歇了一会后,安今摸索着床头的手机,想看现在几点了,没想到正好看到屏幕上推送的新闻。 #惊,原来霍家当权人结婚只是为了联姻,真爱竟另有其人! 作为当事人的妻子,安今好奇地点进去细看。 一篇报道一张照片,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大作文。 开头就是说新婚不到一周的霍家当权人,在昨夜被拍到和一个女子深夜相拥,而这位女子还疑似当红女星。 然后下面开始分析说是霍聿和该女星相恋多年,但因身份差距无法在一起,故而分手,霍聿也拗不过家里的压力,选择与门当户对的千金结婚,然而婚后霍总发觉自己实在忘不掉这位女星,所以才抛弃新婚没多久的妻子,再次与之相会,度过美妙夜晚。 分析有理有据,有图有真相,要不是安今现在浑身还十分酸痛,她还真信了。 那位女星度过美妙夜晚的人是霍聿,那昨晚兽性大发的男人是谁? 而且这个故事编的也太过于离谱了,安今放大点开那张爆料图细看,里面的女人是当红女星不假,但也是娱乐行业巨头的张家三小姐。 如果两人真的相恋多年,怎么可能因为身份差距无法在一起。 安今正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道男声。 “你在看什么?” 第215章 第215章真千金的偏心妈X不回家的…… 安今惊了一下,抬眼就发现自己正在八卦的男人就站在她面前。 他难得没有西装革履,穿着休闲的家居服,发梢微乱地搭在额前,多了几分松弛,少了几分一丝不苟的严肃感。 “霍哥哥,你今天怎么没有上班啊?” 霍聿耐心提醒,“不是说好了周六回家陪你吗?” 安今反省了一秒,原来霍聿说的每周一趟,真的是腾出一天时间来陪她,而不是每周回来睡一次觉,看来是她把他想太坏了。 霍聿见妻子醒了也不知道起床,抱着手机不知道看什么看的那么入迷,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他眉心微微动了动,“还不起床吗?王妈已经开始做饭了。” 男人的语气让安今莫名有种父亲叫赖床的女儿早起吃饭的诡异感。 “我这就起。” 安今丢开手机,准备起床,因为之前的教训,掀开被子前特意往身上摸了一下,还好这次男人记得给她穿上了衣服。 霍聿本来就是上来查看妻子是否醒了的,见此也准备下去了,然而视线落在她正面朝上的手机屏幕时,眸光猛地一沉。 他无意窥视妻子的手机,只是媒体为了吸引眼球把标题设置的实在无比醒目。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真爱竟另有其人? 是谁? 张家那个交际花吗?她也配? 尽管昨晚他在意识到中药后,就甩开了不请自来的女人,选择立马回家,没想到还是被拍到了似是而非的照片,还编出来了那么一篇荒唐的报道。 他不知道这片报道有没有张家在背后的指示,但无疑再次惹怒了他,今早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给过张家警告,但看来还远远不够。 安今都准备换衣服了,见男人杵在那不走,转头就见男人脸色难看地盯着她的手机,而她手机上正好是她刚看完的那篇八卦报道。 “不要看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先去叫人处理掉,你要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来问我。”霍聿果断道。 安今本来也没有相信,霍聿昨天的状态一看就是被算计了,至于今天这篇报道出来,是被哪家算计了,显而易见。 “好。” 霍家的速度果然很快,等安今洗漱完毕,回到楼下吃饭的时候,报道就被删了,而且全网都搜不到相关信息了。 而现在网上都是那位女星铺天盖地的丑闻,也就是在不同地方和不同人的艳照。 安今惊呆了,她一边吃饭一边用隐晦的眼神,打量着餐桌对面优雅用餐的男人。 感叹道,下手真狠啊。 虽然安今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大约猜到张家要完蛋了。 不过张家完蛋也好,这样就是她的星耀一家独大了。 安今美滋滋地想到。 被爆出了那样的绯闻,霍聿已经做好了会被妻子质问的打算,然而等了许久,她什么也没问,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他。 霍聿放下餐具,迎上她的目光,面色从容,“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可不希望有什么莫须有的误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夫妻感情。” 安今坐直了身子,然后摇头。 妻子的反应和霍聿想的委实有些不同,他面上的从容逐渐消失,“你看到那些绯闻,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霍哥哥,你不都说那些是假的吗?我相信你。”安今扬起善解人意的笑容。 拥有一个这样省心,不管他外面传出的风流韵事,而且还全心全意地相信他的妻子,或许没有哪个男人会不满意。 可掌握那么大财团,阅人无数的霍聿却从妻子温柔乖巧的外表下看到了她漠不关心的态度。 比起她口中说的相信他,她的态度更像是……不在乎他。 霍聿眼眸漆黑,静静地望着妻子,心里再次升起疑惑。 他的妻子真的喜欢他吗? 从林姨和母亲口中的描述,以及念起记忆里总是爱粘着他的小女孩,霍聿并不怀疑这点。 但婚后种种迹象,让霍聿不得不去怀疑。 甚至他们夫妻之间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她问为什么给学校捐钱,之后再无其他。 不说关心,就连普通问候也没有。 即便没有经验,但霍聿也知道这不正常。 他也即将年过三十了,比起刻骨铭心的爱恋,他更希望拥有一段和谐稳定的婚姻,希望妻子稳重得体,当一个合格的霍太太。 现在妻子满足他最初对婚姻的一切要求,但是意识到她可能并不喜欢自己时,霍聿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满足。 半响,霍聿开口道:“琳琳,我忽然想起来,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好像从来没有主动给我发过一条消息?” 唯一一次,还是他给学校砸了三千万换来的。 闻言安今愣了一下,摸不清男人的态度,难道他觉得自己这个妻子冷落他,不关心他吗? 可是…… “霍哥哥,不是你告诉我没事不要随便打扰你的吗?” 霍聿眸光微转,这话好像确实是他说的。 当时两人刚加上联系方式,他对她印象还停留在儿时那个喜欢粘人的小女孩,所以才告诫了一句。 “那是之前,现在我们已经结婚了,可以发。” 安今仔细想想,他说的也没错,毕竟哪有夫妻不见面,连消息也不发的,是她见男人不回家也省略了嘘寒问暖这个环节。 反省过后的安今点头道:“好的,霍哥哥,我知道了。” 霍聿眉眼舒展,即便妻子说过了相信他,他还是主动交代了昨晚的经过。 “昨晚的事不过是张家想破坏霍林两家的联姻而已,至于报道上的事也都是无稽之谈,我保证以后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张家的寰宇天娱和林家的星耀有竞争关系,又不像林家还有其他产业,霍家选择和林家联姻,最急的也是张家,害怕自己领头地位不保,既想破坏两家联姻,又想拉拢他,才闹出昨晚的风波。 张家最初也就是靠拉皮条发家,发展至今也成了影视娱乐这一块的龙头企业,几个私生子私生女基本也都是荧幕上的常客,凭着家里的资源,营造富家小姐,人间富贵花之类标签人设,一跃成为人人追捧的女明星,私底下又游走各个名利场帮家族揽生意和资源。 当年他野心勃勃想要拓展他的商业版图,唯独没有进军娱乐产业,就是觉得娱乐圈乌烟瘴气的。 若说真正的人间富贵花,那场晚宴在灯下弹琴的身影,才最为适配。 而她也就是他的妻子。 霍聿笑意很浅,朝妻子和声道:“我特意把今天空了出来,下午你想去哪?我可以陪你。” 安今面露难色,弱弱道:“我身体还有些不舒服,不太想出门。” 霍聿不喜欢有人打乱他的安排,但是妻子身体为什么不舒服,他是知道的。 “还难受吗?需要上药吗?” 安今小脸微红,有些不大好意思,“不用不用,我多休息一会就好了。” “嗯,那我在家陪你。” 霍聿说是在家陪她,其实也就是居家办公而已。 婚后安今一个人在家惯了,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半生不熟的丈夫还怪不自在的,但知道男人在家也不能不管他,就偶尔给他端一下王妈泡的茶,关怀两句,然后就躲到琴房练琴去了。 书房内的霍聿坐在电脑前看着公司报表,听到了琴声时,心里忽然宁静了些。 感情的事太过难于预料,霍聿也不再去想这样,不管怎么,她都是他的妻子。 日子就像这样,也挺好。 习惯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高强度工作,霍聿难得有那么放松的时候,到了晚间,心情也相当不错。 他将妻子抱在怀里,低声问道:“身子好些了吗?” 安今轻咬下唇,“好多了。” 霍聿在妻子面颊轻柔地落下一吻,“今天早点休息,明早我要去M国出差一趟,等我下次回来再陪你。” “好。”安今如释重负。 虽然现在也不到十点,但是他们夫妻两人都是生活十分规律的人,正欲熄灯而眠,急促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是安今的手机。 安今坐起身来,对方来电是一串陌生号码,安今没有刻意回避,直接接听了。 “喂?” 那边很快传来少年激动的声音,“林老师,我是任烨,我成功拿到角色了。” 他一个大三学生能拿到大导的男五角色,这对于他未来的职业发展无疑是一个极好的起点,是以他一收到剧组录用他的消息,就立马给老师打来了电话表示感谢。 安今温和道:“也是你自己优秀才能拿到这次机会,后面会有人联系你签约星耀的。” 一旁的霍聿不禁皱起了眉头,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在捧小明星啊。 虽然听不请对面说了什么,但是能听出个少年。 等妻子挂断电话,霍聿不经意的问道,“谁的电话?” “班里的一个学生。” 霍聿没再说话,妻子没有刻意回避他接听电话,他自然也不会多想。 那边任烨顺利拿到角色的消息传开后,在安今不点名的情况下,她的钢琴鉴赏课也成了出勤率最高的一门课。 在霍聿在国外出差这段时间,安今像是打卡似的每天给他发早安晚安,但他貌似还挺受用的。 工作之余,安今也抽空回了一趟老宅陪霍母。 自家儿子做的事,霍母见到儿媳,不由拉着她的手安抚道:“真是委屈你这孩子了。” 儿子先是只陪了儿媳在岛上待了半天不到,新婚不久又闹出了些绯闻,现在又到国外出差去了,夫妻两人在一起日子掰着指头数都能数的过来。 绯闻的事,虽说霍聿撤的快,但是霍母哪能不知道,她估摸着儿媳心里也委屈,当即送出了不少自己珍藏的珠宝首饰。 霍母不敢提其他,只说儿子工作太努力的事,“阿聿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了,老霍年轻的时候也没他那么拼啊。” 安今乖巧道:“母亲我没有委屈,正是有霍哥哥的努力,才有现在的霍家啊。” 这话确实说到霍母心坎上,虽然她数落儿子,可也一向最以这个儿子为骄傲。 霍母眼角露出细微的笑纹,“阿聿也确实就是这个性子,日后有了孩子说不定就知道顾家了。” 第216章 第216章真千金的偏心妈X不回家的…… 对于霍母的话,安今也没有放在心上,原剧情里有了孩子,霍聿该忙不还是照忙。 况且霍聿不配合她,她想生也想生不了啊。 安今回了一趟老宅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霍母跟霍聿说了什么,霍聿出差竟然还提前一天回来了。 由于他没有提前说,安今也不知道,早早就洗漱完躺到了床上,熄灯临睡前,手机里忽然滴滴传来了很多的消息,安今打开看基本都是任烨发的。 任烨:[林老师,我已经进组了,剧组的人都好好啊。] 任烨:[星耀公司的前辈人也都很好。] 不管回没回复,自顾自地发了好几条。 安今不明白这个年纪的学生怎么能有那么多话要说,只给任烨回了加油的表情包。 正欲放下手机,啪嗒一下,卧室的灯突然亮了。 安今惊讶抬眼,就看到本该在国外的男人站到了她卧室门口。 霍聿见窝在被窝里,一脸茫然的妻子,提醒道:“不要关灯玩手机。” 安今:……我没玩,我只是回几条消息而已。 霍聿解着衬衫的扣子,“谁的消息?” “学生的啊。” 再次听到学生这两个字,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霍聿还是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嗯,我先去洗澡,你要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话虽是那么说,安今也知道今天怕是不能早睡了。 男人洗澡很快,等他出来见妻子还在等着他,唇角不由微微上扬。 想到母亲的提醒,霍聿从身后环住妻子,轻声道:“我平时确实很忙,如果有时间我会多回来陪你的。” 安今小声地“嗯”了一声。 然后安今就被男人翻了个面,吻住…… 此后,男人不再局限周六在家陪她,偶尔一点间隙时间也会回来,他或许是真的很忙,甚至有时到家就会告诉她,他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最后还真是一个小时。 安今都不知道他怎么能卡那么准时。 随着他们的身体越来越契合,平时的相处却依旧如白水一样寡淡。 慢慢地安今也摸清了霍聿的性子,他好像并不想她太粘他,但又不想她不粘他,总之很是难缠。 转眼一学期就快过去,到了期末,安今也有些焦头烂额了。 她带的表演班现在已经是大三学生了,不少学生都想在没课或寒假的时候去跑剧组,然后就有学生差点被骗去拍三级片。 原本这些不是安今一个选修课老师该管的,但因为任烨在她推荐下在剧组混的风生水起的例子在,不少学生都会来找咨询圈内的事。 然后就看到一个二十岁出头青春洋溢的女孩,眼睛亮晶晶地问她,“林老师我收到寰宇天娱的签约邀请了,签约就能进《山河长歌》剧组,不过试什么角色,他们说让我去参加一个饭局再告诉我,我有点纠结要不要去。” 寰宇天娱虽说名声不太好听,但是毕竟也是圈内第一大公司,而且《山河长歌》可是寰宇天娱最近主推的一部大型历史正剧,据说光投资都花了十几个亿。 兰彩花当然心动,但公司让她参加饭局才告诉她进剧组演什么角色,她还是觉得有些猫腻,就来问老师意见了。 安今听到《山河长歌》这部剧,一下子就想起了在剧情里抑郁自杀的顶级艳星,而那位艳星的名字和面前还有些稚嫩的女学生一模一样。 据说她最初出道就是在《山河长歌》里饰演一个被凌辱的公主,一个人承担整部剧的限制戏份。 该剧播出后效果不错,寰宇便确定了她的戏路,将她打造成艳星,即便演员不愿意,但寰宇捏着她最初签的霸王合同,她也只能乖乖任由公司摆布,最后抑郁自杀。 想到这些,再看面前学生一脸憧憬的样子,安今恨不得摇醒她,“不可以啊,合同你签了吗?” 兰彩花被林老师的反应吓到了,连忙摇头,“还没有。” 安今松了口气,尽量委婉地和她道明背后的阴私,“《山河长歌》里面基本都是男演员,大部分都已经确定了,只剩下一个国破后流入敌国军营的公主还未敲定,你猜那么一部大制作的影视为什么找不到人愿意演?而且寰宇的风评很差,经常会强迫旗下艺人做他们不愿意做到的事……” 怕学生走歪路,不肯放弃这次机会,安今又一一指出了寰宇给她发的合同里面的各项霸王条例。 兰彩花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学生,知道背后的严重性,直接被吓哭了,“谢谢你林老师,要不然我就完了。” 安今安抚着她,说她要还想成为一名演员的话,她就推荐她去星耀。 星耀起码是她管的,不会有那么乱七八糟的事。 再有同学有类似情况,安今都将他们打包进星耀,以至于星耀新艺人入职团建都快成了他们班班级聚会了。 与此同时,京市传媒学校论坛上的一条帖子悄悄被顶上热贴。 爱上老师了怎么办?学生和老师真的有可能吗? 1楼:哈哈哈哈哈是我们L老师吗? 4楼:看到这种帖子一秒就猜到了是L老师。 11楼:没可能,因为L老师是我的。 34楼:你们别幻想了,林老师已经结婚了,没看到L老师手上的婚戒吗?都够买你一条命了。 76楼:我不管,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86楼:不是一夫一妻制吗?L老师有老公又没老婆。 180楼:不是,你们到底再说谁啊,我们学院全是谢顶老头。 安今并不知道论坛的存在,她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音乐班上面,作为他们的专业课老师,花费的时间和精力肯定也更多些。 比起表演班后来才听话的不同,安今一带音乐班就受到了学生们极大的推崇。 最近中际钢琴比赛就要开始了,即便没有课,安今也被学院安排到琴房里指导代表学校参赛的同学。 得益于之前霍聿之前捐的钱,现在学校琴房里的陈年旧琴都换成了新的。 代表学校参赛的同学基本都是大三大四专业水平较高的学生,而安今带的音乐班是大一,但也有一个非常有天赋同学参赛了。 安今走进琴房的时候,里面正有一个扎辫子忧郁美少年在练琴。 似乎感受有人进来了,琴声忽然停了,少年抬眼望过来,缓缓露出一抹笑,“林老师。” 少年生得很好,不笑的时候看着像个忧郁小王子,笑起来白净的面颊上还有两个酒窝,又乖又甜。 如果不是对方只沉醉音乐,安今甚至也想把他签到星耀去了。 “小白同学,练习的怎么样了?” 少年眸光微微黯淡,有些沮丧,“不太好,听说这一届有很多优秀的选手,我害怕自己拿不到好名次……” 接着他又抬着满是濡慕的眸子,“听说林老师你十六岁就拿到了中际的冠军,你能多教教我吗?” 没有人不喜欢有天赋又上进的学生,安今轻笑,“当然可以,老师本来就是来指导你的。” 少年眼睛一亮,刻意往旁边坐了坐,分出一半琴凳给老师。 安今没有注意他的动作,只是道:“你先试弹一下,我看看有什么问题。” 白景良失望了一瞬,很快又专心弹奏,本想好好表现,紧张之下反而弹错了几个音,让他有些懊恼。 少年的参赛曲正是原身的成名曲,安今很快就发现了他的问题在哪。 安今走到他身侧,弹了几个键给他示范。 白景良的视线都在黑白琴键上白皙修长的手指上,却意外刺眼地看到了无名指上的戒指。 “林老师,你已经结婚了吗?” “老师是结婚了呀,不过小白同学,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你要专心听讲好好练习。” 少年沉默,没再说话。 很快安今完成她这门课对学生们的期末考核后,寒假也开始了。 到家后,安今手机满是学生们发的“求捞捞”,其中一条消息夹杂其中。 霍聿:[今晚我回家,不过会晚点,不用等我吃饭。] 安今发了一个开心转圈圈的表情包。 “先生是要回来了吗?看夫人那么高兴。”王妈笑眯眯道。 安今轻笑,“是要回来了。” 不过她开心可不是他回家,算算时间,小反派差不多就是在这段时间来的。 安今不知道男人说的晚点是几点,洗漱完过后,就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了。 时针滑过十点,门被外面推开,外面的夜色冲淡了室内暖融的空气,带来属于冬季深夜的寒气,男人依旧一袭西装,手里搭了昂贵的深灰色羊绒大衣。 见人回来了,安今第一时间迎了上去,“霍哥哥,你回来了呀?外面冷不冷啊?” 霍聿抬眼,妻子正笑盈盈朝他走来,暖黄的壁灯给她的面颊打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瞧得霍聿心口发软,走近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这么晚了还没睡,在等我?” 屋里暖气打的很足,安今还被他身上的寒气冰了一下,但很快顺势抱着他的腰,点头应道,“嗯嗯。” 男人眉头微挑,今天的妻子好像很是热情,乖乖地在他的怀里,穿着宽松的睡衣,以他的视角从领口望去,依稀能看到里面的雪白。 见此男人眸光微暗,抱着人坐到身后的沙发上,大掌扣住妻子的腰,让其跨坐在他腿上,声音低沉,“想我了?” 想来也是,他这次出差在国外滞留了太久,两人也近一个月没见了。 这个姿势实在危险,安今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将脸埋在他的颈间,声音细若蚊呐,“霍哥哥,我们回卧室吧。” 男人摸着妻子柔软的长发,不疾不徐道:“换个称呼。” “霍聿……啊!” 一道不轻不重的巴掌忽然落在臀部,安今死死咬住唇瓣才止住惊呼,不情不愿地唤了一声,“老公……” 男人忽然笑了一下,抱着人上了楼。 第217章 第217章真千金的偏心妈X不回家的…… 霍氏集团总部大厦。 临近饭点,前台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盯着自己的外卖到哪了,旋转门忽然带起一阵冷气涌进大厅。 感受到动静,前台抬眼,只见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走来,她脖子上还围着围巾,只露出黑白分明的杏眼,看人时自带三分温柔笑意。 即便遮住了大半张脸也能看出是个美人,手里还提着保温盒,像是来送爱心便当的。 前台羡慕了男人一秒,她们这些社畜要么吃食堂千篇一律的饭菜,要么点周边的黑心外卖,男人却有大冷天还来送饭的美人。 不管心里怎么想,前台始终挂着职业微笑,“你好,你找谁?” 她要看看哪个部门的男人那么好命。 进入大厅后,里面暖和多了,安今解开脖子上的围巾,露出冻得微红的鼻尖和唇瓣。 前台被这突如其来的美貌给惊了一下,然后见美人朝她轻轻一笑。 “你好,我找霍聿。” 找……找谁? 霍总! 前台眼睛微瞪,下意识想问有预约吗?话到嘴边她又卡住了。 曾经也有不少女人会借各种原因来找到她们霍总,其中不乏有名门千金,知名女星,不过即便她们气得跳脚,没有预约,无一例外地都被拒之门外。 但自霍总结婚后这种情况就少了许多,而面前的女人明显和那些人不一样,她素面朝天,也没有刻意打扮,很是家常随意,透着股温婉贤良的人妻感。 等等,前台忽然升起个念头,这该不会他们那位素未蒙面的夫人吧。 “好的,你稍等一下。” 要是夫人没有预约,被她有眼无珠拒之门外了,她这工作还能保住吗? 前台火急火燎地用工作电脑搜索半年前那场世纪婚礼,弹出来的新娘照片果然和面前的大美人一模一样,甚至真人比照片还美。 “夫人,您跟我来,这边走。”前台面上的职业微笑变得越来越谄媚,一边拨通总裁办内线,一边将夫人领上专用电梯。 “夫人,霍总在72层,我没有权限上去,我已经联系了霍总的秘书,到楼上会有人接待你的。” “好的,麻烦了。” 安今对霍氏并不熟悉,来之前也没有提前跟霍聿说,只跟着员工说的来。 待安今走进电梯,前台正好看到她耳后,米色高领毛衣盖不住的暧昧红痕,这一点红在她瓷白的肌肤上格外明显,看得前台心里莫名荡漾了一下。 原来霍总那么心机啊。 霍总结婚都快半年了,他们都没见过夫人来公司,公司上下都在说霍总和夫人感情不好,现在看起来他们夫妻感情明明很好啊。 等电梯门一合上,前台就兴奋地打开她们的浑水摸鱼群。 [一线电报员:喜报喜报,今天大家伙预计都能下个早班。] [996是福报:???咖啡倒在电脑上,触电电到脑子了?] [匿名:真的假的,今天是周一啊,是有什么内部消息吗?] [一线电报员:真的,今天夫人来找霍总了!夫人好漂亮。] [匿名:夫人来查岗的吗?] [一线电报员:不是,夫人来给霍总送饭,两人感情很好的。] [我还能在卷:?!] 在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安今抬指给男人发个消息,[霍哥哥,你猜猜我在哪?] 没等他回复,又将方才在一楼大厅拍的图片发了过去。 那边会议室,众人开会开的饥肠辘辘,忽然听到滴的一声消息音,他们还以为是哪个倒霉蛋忘记关静音,结果就见坐在上首的总裁拿出了手机。 霍聿看到妻子问他猜她在哪时,心里有些微妙,妻子很少给他发这样俏皮灵动的消息,他一边听着下属汇报,一边回复,正欲问她去哪玩儿了。 消息还没发出去,就收到了一张格外熟悉的照片,那是他每天上下班必须经过的地方。 说不上来是惊喜还是惊吓,那种原定计划被打破的不适感再次传来,霍聿慢慢地都习惯了。 他起身朝众人道:“都先去吃饭吧,会议下午再开。” 会议室众人:?! 叮—— 到了七十二楼,电梯一开门,安今见到了之前送霍聿回家的那个秘书。 “夫人好,霍总还在开会,我先带您去霍总的休息室。” 话落刚落,两人就见走廊处走来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 张秘书见这里不需要他了,及时退了下去。 “琳琳,你怎么过来了?” 安今眨了眨眼睛,提起手上的保温盒,“霍哥哥,王妈做了几道你喜欢的菜,我来给你送饭。” 知道霍聿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安今之前从来不会来公司,但估摸着女儿快来了,还是多缠缠他比较保险。 正好放了寒假,不用再去学校,安今的时间空出来许多。 所以安今也一改从前消极怠工的姿态,开始嘘寒问暖,也不管会不会惹他烦,只要目的达成就行。 霍聿听闻妻子大冷天赶到公司只是为了给他送饭,心里软了下,但还是有些不太理解。 他接过她手里的保温盒,攥着她冻得发凉的小手,往休息室走,“下次不用专门跑一趟了,我在公司吃也一样。” “霍哥哥,是我打扰到你了吗?” 安今垂下眼眸,似是有些委屈,“其实是我想和霍哥哥一起吃饭才来的。” 霍聿怔了下,没想到妻子到现在还没有吃饭。 想起来他们夫妻俩好像确实很少坐下来一起吃饭,他一日三餐都是在公司解决的,每次回去也都已经很晚了。 霍聿反省了下,握紧妻子的手,轻声道:“没有打扰,以后你想来就来。” 安今这才扬起笑意。 两人在休息室颇为温馨地用完午饭,霍聿看了眼腕表,朝妻子问道:“我下午还有工作,你要先回家吗?还是我找人带你到附近逛一逛?” 安今摇头,并没有要走的打算,“霍哥哥,你忙你的吧,我在这里陪你。” 说着安今就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戴上耳机,批改着学生们的音乐视频作业。 霍聿无奈,只能尽快处理完比较紧急的工作。 一时间办公室里岁月静好,谁也不打扰谁。 时钟刚过下午六点,霍聿准时关上电脑,拿起搭在椅子上的西装外套,对还坐在沙发上的人,说了一声,“走,回家吧。” 安今惊讶抬眼,“霍哥哥,你今天不加班了吗?” 今天是工作日,按照他往常的作息,基本会在公司忙到半夜,然后在公司潦草睡去。 不过今天她既然来公司找他了,他自然不可能在公司睡了,不过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跟她一起回去了。 霍聿俯身牵住妻子,“走吧,今天不加了。” 妻子都来公司找他了,他怎么还可能再加班。 安今跟着起身,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霍聿一向以身作则,他加班公司也跟着加班,他下班也通知下属们可以提前下班。 当上面的通知下来时,公司群里彻底沸腾了起来。 [一线电报员:我就说吧我就说吧。] [匿名:求求夫人多多来找霍总。] 最近霍聿也发现,自他出差回来后,妻子粘人了很多,不仅白天喜欢跟着他,晚上也很热情主动。 他有些无奈,但又很是受用。 渐渐地霍氏上下也都发现只要夫人来公司,他们霍总心情就会很好,而且整个公司都不用加班。 天气越来越冷后,春节也到了。 在这华国最重要的传统节日,各行各业都会暂时停滞下来,庆祝新年,霍氏的部分业务也是如此,员工们都拿着丰厚的年终奖过春节去了。 从前新年,霍聿只会在家里陪父母过个除夕,除夕过后,就会飞往国外忙其他国家的业务,但今年是他结婚的第一个新年,他肯定是要陪着妻子。 况且妻子最近那么粘他,他也不舍得丢下她走。 除夕,两人一起回老宅,安今也见到霍家很多不常见的亲戚,霍聿怕妻子不认识,也怕有人倚老卖老轻视妻子,主动带着妻子认人。 霍母也是过来人,瞧儿子儿媳两人现在蜜里调油的样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心想自己盼了那么久的孙子,估计也快来了。 初二,霍聿又带着丰厚的礼品,陪着着妻子,回了趟林家。 霍聿难得有那么长的假期,妻子又粘人热情,这段时间身体心理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然而很快,一切都变了。 妻子不来公司找他了,也不会在他每晚回家时甜甜地迎上来,发消息的频率都变少了,一切就像是又回到了刚成婚那样,甚至晚上还会拒绝他的求/欢。 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如果没有感受到过妻子的热情,他可能还不会感觉有什么,但现在他感受到了明显的落差。 霍聿自以为这段时间和妻子感情很好,并没有什么矛盾。 他不解,烦躁,也找不到原因。 直到有一天,妻子在浴室里洗澡的时候,他看到了妻子手机上弹出来的一条消息。 [林老师,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我状态好差,假期学校琴房不开放,我能去老师家里练习吗?听说你先生不经常回家,他不会介意的吧。] 霍聿看完这条消息,脸色气得铁青。 这群学生是怎么回事?小小年纪就知道勾引人。 那边安今走出了浴室,就闻到空气里有一股烟味,抬眼就见男人沉默地坐在角落,指尖还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 结婚半年,安今很少见男人抽烟,特别还是在卧室里抽。 安今心里奇怪,谁又惹到他了还是心情不好? 这个月例假迟了几天,安今预计女儿已经在她肚子里了,怀孕闻不得二手烟,就去打开窗户通了通风。 然后她走到男人面前道:“霍哥哥,要不你去阳台上抽吧,我要睡觉了。” 第218章 第218章真千金的偏心妈X不回家的…… 霍聿深邃的眼眸抬起,目光沉甸甸的。 他没有烟瘾,只是偶尔压力大的时候才会抽一二根,婚后更是很少抽了。 之前妻子粘着他的时候,还会管着他不让他去应酬喝酒,在他回家时还会凑上来,拉着他的领子闻闻他身上有没有酒气,而现在他表现的那么异常,妻子不仅不关怀他,竟还让他出去抽。 他实在不明白妻子是怎么了? 霍聿并不是怀疑他的妻子出轨了,那条消息一看就是学生蓄意勾引,只是妻子的转变让他不适,也不安,就像心里缺了一块似的。 他们还像之前那样不好吗? 霍聿烦躁之下,将手里的烟狠狠捻灭在烟灰缸,伸手扣着妻子的腰,将人禁锢在腿上,然后狠狠地吻了上去,像是要把这些天受冷落的不满都宣泄出去。 男人刚抽完烟,嘴里有股浓郁的烟草味儿,安今皱眉,双手抵在他胸膛前,有些抗拒,“不……” 然而男人却蛮横地压下了她所有的反抗。 哗啦一声,她身上的衣服也被扯落了大半,半个肩头和胸脯袒露在光线下,唇瓣还被男人撕咬着传来阵阵刺疼。 安今怔愣住了,从未没见过男人这副姿态,哪怕在那次中药的时候,他都在努力克制地自己,而现在却完全像是个失去理智的野兽。 “唔——” 意识到自己挣脱不来男人,安今渐渐害怕了起来,眼角也不自觉滑落几滴泪。 唇齿间传来湿润的涩味,霍理智回笼,睁眼就见妻子一副像是吓到了的样子。 霍聿心里一痛,连忙将其衣服重新拉好,抱在怀里哄,“琳琳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喜欢她粘人时撒娇喊他霍哥哥,喜欢她被惹恼时直呼他名字,更喜欢她在情动时被他逼着喊老公时的娇态,唯独不喜欢现在她对他不闻不问的样子,让他感觉又回到最初刚结婚的时候。 可他自认为他们这段时间的感情很好。 安今生气又委屈,什么人啊,他自己心情不好就拿她撒气。 想推开他,他又抱着她不放,安今一时气不过,张嘴狠狠地在他胸口咬了一口。 男人喉结滚动,闷哼一声,不像是痛得,更是…… 似是感受到什么,安今眼睫一颤,猛地推开人。 男人从前一丝不苟的精英感荡然无存,略有些狼狈地后靠在沙发上,衬衫的扣子崩开了好几颗,胸口处一小块被濡湿,上面还有两排微微陷入肉里的牙印。 安今视线像是被烫到似的,不敢多看,抱着枕头,跑到客房睡去了。 “琳琳。” 霍聿想挽留,却只听到关门声。 空荡的房间只剩下他一人,霍聿心里突生一股无法言说的空虚,他扯开扣子,低头就看到了妻子恼怒时留下的牙印。 他的生活早已被妻子渗透,从家里到公司,从身体到心里,这排牙印就像是在张牙舞爪地告诉他,他离不开她了。 霍聿烦躁地将自己摔在床上,被褥彷佛还残留着妻子身上甜腻的香气,心口撕开的口子越来越大,胸口随着喘息,剧烈起伏…… 客房每天都有人收拾,也算干净整洁,安今气愤地坐到床上,搞不清霍聿到底怎么了,一会发疯一会又发/情的。 然而等她拿到手机时,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 小白同学说是来她家是什么意思? 霍聿该不会就是看到这条消息,怀疑她出轨了才会像刚才那么生气吧。 过两天就要开学了,开学之后,就是中际钢琴比赛,安今对自己要参赛的学生还是十分重视的。 越快到比赛的时候,安今就发现小白同学好像越焦虑,她不仅要指导他的专业水平,还要安抚他,做赛前心理疏导。 小白同学是被音乐学院破格录取的,今年才过十七岁,安今之前也一直把他当作小孩子看,但再怎么样,作为老师,安今也不可能会把学生往家里领。 这条消息确实失了点分寸,也难怪得霍聿心里会不舒服生气。 可是他要是真的怀疑什么,不会张嘴问她吗? 安今跑到客房只是怕他情绪激动下伤到孩子,并没有想要和他闹别扭。 女儿都快出生了,他们夫妻之间最好还是不要留有什么误会,安今心想,等他心情稍微平复一下,明天再去跟他解释。 打定主意后,安今就准备睡觉了,困意刚刚来袭,客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男人动作很轻,像是害怕吵醒到她一样。 安今闭上眼睛装睡,看他想干嘛。 没过多久,就感觉被人从身后抱住了,他应该是洗过澡了,身上微微带着湿气和沐浴后的清香,烟味也消失不见了。 男人将脸埋在她颈间,声音很轻,“抱歉。” 安今心里叹了口气,想着他自己应该也冷静过来,直接翻过了身子,转了过来。 “你是看到我手机里的消息才不高兴的吗?” 霍聿没想到她竟然还没睡,对于她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不完全是。” “那是怎么了?工作上的事情吗?” 安今心里也消气消得差不多了,想想男人掌控着那么大个集团,有压力也是正常的,作为妻子,她或许应该理解他。 “不是。” 工作上的事还没有什么是能让霍聿忧心的,即便有,他也不会让自己的工作情绪影响到家人。 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黑暗中,男人抱紧妻子,眼里也露出了些许迷茫。 “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才会让你对我冷淡了这么多。” 闻言安今心里惊讶了一下,前段时间,因为想要女儿,她确实缠他缠得紧了些,还天天去公司找他,害怕他又出差一去几个月不回来。 差不多确认女儿来的时候,安今就没怎么去找他了。 因为她以为他是不喜欢她粘人,打扰他工作的。 毕竟在原剧情里原身就是因为他不回家,天天跑去公司找他,但他貌似很反感这种行径,直言原身打扰到他了。 而现在霍聿告诉她,他的反常只是因为觉得她冷落他了? 安今莫名觉得好笑,伸手环住他的腰,“我没有冷落你呀,只是快开学了,我也要忙工作了,自然不能像之前一样天天去找你。” 她最近也是真的比较忙,一边要辅导学生,一边要为比赛开幕式表演做准备。 原本主办方是邀请她做评委的,但是得知她有一个学生要参赛,为了避嫌,就特邀她为比赛做开场演奏。 霍聿听到这个理由,心里并没有放松多少,很想让她放弃掉那个工作,毕竟他赚的钱他们家几代人都花不完。 可他也知道妻子不是他圈养的金丝雀,她是不会同意的。 安今继续笑道:“一周后我就要带队到H市去比赛了,等我回来,我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霍聿的关注完全不在什么好消息身上,“给你发消息的那个学生也会去吗?” “他也会去,不过同去的还有其他老师同学,你不要多想,那个学生还没成年呢,才十七岁,说话可能确实没多少分寸。” 霍聿自己也是从十七岁过来,这时候少年脑子里想的什么他又不是不知道。 不过妻子的态度好不容易软下来,霍聿也不想再揪着这点不放。 不过等二日,霍聿又给京市传媒学校捐了一笔钱,足足八个亿,霍聿给自己的母校京大都没有捐过这么多钱。 京市传媒学校的校长被这天降巨款给砸懵了,战战兢兢地询问霍总有什么指示,结果就收到回复说假期开放琴房。 当天所有师生都收到学校假期开放琴房的消息,安今知道这背后大约和霍聿有关,正好回了学生的消息,说需要指导的话,可以去学校。 中际钢琴比赛在开学第一周的周末举办,这是国内最大的钢琴赛事,比赛当天来了许多知名音乐家和著名交响乐团。 H市的国际大剧院音乐厅内,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白昼,两千多个座位座无虚席。 舞台呈扇形展开,一家施坦威钢琴被放在最前面,身后近百人的交响乐团已经就位,乐手们都穿着统一的黑色礼服。 “下面有请我们著名钢琴家——林琳,为我们拉开本次比赛的序幕。” 随着主持人话落,灯光忽然也暗了下来,舞台上的聚光灯打在最前方坐在钢琴旁的身影时,整个音乐厅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这就是那个拿了古典音乐届“大满贯”的青年音乐家林琳,据说她才二十五岁。” “林老师,这是我们学校的林老师。” 指挥举起指挥棒,观众席的骚动骤然停了下来。 安今调整好位置,跟着指挥,敲下一个音符,随后整个乐团也都开始配合她的琴音。 霍聿坐在第一排贵宾席上,静静地看着妻子。 在这最高的音乐殿堂,她在自己熟悉的领域闪闪发亮,国内最知名的交响乐团为她伴奏。 霍聿耳边又响起了校长的话,“霍总,林老师呢,确实在学校里比较受欢迎,学生们都喜欢她,不过论坛那些话都是玩笑而已,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给京市传媒学校捐完钱后,霍聿去派人查了妻子在学校的事。 知道学校里那么多人都在盯着他的妻子,霍聿怎么能不放在心上,甚至妻子说是要来H市带队比赛,他也临时跟了过来。 结婚前他只听说林家千金斩获了多少音乐奖项,是个优秀青年音乐家,不过他天生没有艺术细胞,在他眼里弹钢琴的,和在他公司里敲键盘的没什么两样。 而这还是他第一次确确实实地感受到妻子的受欢迎,也为自己曾想让她放弃事业的念头而羞愧。 他习惯以每小时创造多少财富去评价一个人时间的价值,让他世俗,又沾满铜臭,以至于他来这种高雅的殿堂都是砸钱赞助主办方来的,而不是作为这位优秀音乐家的伴侣。 第219章 第219章真千金的偏心妈X不回家的…… 最后一个和弦余音消散在空气,音乐厅陷入了短暂的静默后,观众们纷纷起立,掌声、欢呼、喝彩此起彼伏。 霍聿心情复杂,跟着欢呼声站起,为妻子鼓掌。 心里却不由想起母亲举办的那场慈善晚宴,她当时也在弹琴,但是在场并没有多少人去欣赏她的音乐,更多的是在关注她的家世和外貌。 而这里显然才是她的主场,贵宾席离舞台很近,霍聿能清晰地看到舞台洒在她身上的荣光,能感受到她的喜悦和自信。 安今鞠躬谢礼时,注意到一阵灼人的视线,抬眼寻去,微微愣住。 霍聿? 第一眼安今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霍聿怎么有时间来这种地方? 然而男人面前的席卡上确确实实写着赞助人霍聿几个字。 安今稀奇,却没时间管他。 开场的钢琴协奏曲结束,后面比赛就要开始了,她还是需要去安抚鼓励出场的学生。 安今朝男人的方向眨了一下眼睛,示意自己发现他了,然后就跟着乐队一起退出舞台。 接受到信号的霍聿心里就像是被勾了一下似的,正欲起身去后台寻她,就见身旁有人先他一步冲了过去,还留下一句激动又蹩脚的中文。 “omg,太荣幸了,多年不见,琳竟还第一眼就认出了我。” 霍聿动作一顿,随之望去,只见身侧空了的席位,目光落在桌上的席卡——特邀评委大卫。 “琳,终于又见到你了。” 舞台后方,安今正在询问学生几号出场,就见一个金发高大的外国男士朝她走来。 从原身的记忆里,安今认出对方是国际上一位非常有名的钢琴大师,两人曾多次和世界顶级交响乐团合作过,也一直都是惺惺相惜的好友,而他这次也被主办方邀请为本次比赛的评委。 大卫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琳,你的技术又精进了,我简直要为你倾倒,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等到你的全球巡演?” “近两年怕是不能了。” 大卫不解,“为什么?全球巡演不是你的梦想吗?” 随后他又严肃道:“听说琳你已经结婚了,是你的伴侣不支持你的事业吗?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钢琴家,你确定要因为婚姻搁置你的钢琴事业吗?” 门外的霍聿听到这句话,脚步顿住了。 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对妻子一点都不了解,她的过去,她的理想,他统统不知道,她也从未告诉他,她的梦想是进行全球音乐巡演。 霍聿心绪不宁,想告诉妻子想去就去,两人的婚姻不会成为她的束缚,他也从来没有不支持她的事业,他正欲推门而入,就听到了妻子的回答。 “并不是这样的,大卫,与我先生无关,只是我现在在学校教导学生,肚子里还在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可能没有那么多精力准备巡演的事情,等过两年,我或许会考虑的。” 全球巡演是原身的梦想,不是安今的。 从前安今的世界很小,只有一个病房那么大,安今没有忘记是系统让她拥有了那么丰富多彩的人生,所以每个世界她的第一要务都是小反派,体验各种人生,只是顺带。 属于她自己的人生在那个病房等着她延续,她的家人也都在等着她。 “是吗?”大卫有些惊讶。 听闻琳并放弃巡演,大卫也轻松地调笑道:“真的恭喜啦,看来有一位小钢琴家要诞生了。” 安今笑而不语,在剧情里原身一直想让那个假千金继承她的衣钵,但可惜假千金并不喜欢钢琴,原身还为之伤心了一阵子。 而小反派也没有表现出自己对钢琴的喜好,反正不管女儿喜欢不喜欢,安今都不会把自己的职业和兴趣强加在孩子身上,她可以自由选择做自己喜欢的事。 门外的霍聿就像是被定住了般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琳琳怀孕了? 那她为什么不告诉他? 不对,她好像是说过了的。 那天晚上,她告诉他,从H市回来就会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原来是这样的好消息。 霍聿胸腔内的心脏跳动地一次比一次剧烈,唇边的笑意愈发明显。 他没再进去打扰妻子工作,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席位,给妻子发了条消息。 [好消息我提前知道了,等你工作结束,我们一起回家。] “大卫老师,大卫老师,比赛快开始了。” 工作人员前来传唤大卫回评委席,大卫匆匆离开,安今就听到手机滴了一下,拿出手机看到男人的消息时愣了下,猜到他估计是听到了她和大卫的谈话了。 她笑了笑,就去照看参赛学生了。 参赛选手要按抽签决定上场顺序,等待过程是最焦灼的,学生们也都需要老师们的鼓励和安抚。 随着一个个选手上台演奏,中际钢琴比赛也顺利结束,让所有意外的是拿到金奖的竟然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也正是安今带的白景良同学。 安今也很惊讶,因为赛前小白同学总是这里有问题,哪里又问题的,没想到这次比赛发挥的竟然那么好。 所有人在庆祝那个天才少年,霍聿却来到了后台,找到了他的妻子。 学生出色完成了比赛,安今心里也彻底放松下来了,笑盈盈地看着来人,“霍大总裁,你怎么有空来这里啊?” 霍聿朝她牵唇,“我来陪我的妻子工作,就像她之前陪我那样。” 他走上前去,轻轻揽住妻子,摸着她还尚且平坦的小腹,叹声,“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孩子的事?” 安今嘟囔道:“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想到你提前知道了。 “现在也是惊喜。” 在席位上等待妻子工作结束的时候,霍聿满脑子都是这个孩子,整个人都像是踩到云朵般轻飘飘的,没有真实感。 这个孩子的到来他无疑是高兴的,可想到之前听到的谈话,霍聿不由抱紧妻子。 “不过我很抱歉,让你为了这个孩子不得已推迟了梦想,如果我提前知道你想进行全球巡演,我当初会再仔细一些,不会选择那么早要孩子。” 安今有些惊讶男人会那么说,转而笑道:“霍哥哥,你不要多想,是我想早点要这个孩子的,巡演什么时候开都一样,孩子既然来了,我们就要好好爱她。” 霍聿眉眼微柔,“好。” 比赛结束后,安今没有跟着学校的队伍回去,而是和霍聿一起乘着私人飞机回到了京市。 刚下飞机没多久,霍聿就接到秘书的电话。 “霍总,夫人的演奏视频在网上火了,有网友扒出了夫人的身份,而且视频还拍到了霍总你的背影,大家都在讨论,要不要派人处理一下?” 事情的源头也不过是一个观众为了留念,录下了现场的高潮片段,并将其随手发到了网上。 普罗大众真正懂音乐的很少,即便觉得好听,也很难听出其水准,他们关注的点都在“哇这个女钢琴手好漂亮”。 转发的人多了,懂行的一看快被气背过去了,就跟人科普这不是什么女钢琴手,这可是国内最有名最年轻的钢琴大师。 随着背景的加持,转发的人越来越多,就有人发现是这竟还是半年前结婚的首富夫人,而且前排有个背影疑似首富本人。 这下网友更是陷入了狂欢,纷纷跑到霍氏集团官方下面艾特,问是不是他们总裁和总裁夫人,所以秘书才来请示了。 安今听了也有些惊讶,中际比赛都是全网直播,除了业内人员基本都没几个人看,怎么观众随手拍的视频还火了。 一向觉得网上乌烟瘴气的霍聿皱了下眉,搜了原视频查看舆情,没想到一水的都是夸的。 “好牛逼的履历,获的奖加起来比我命长。” “谁懂啊,刚爱上的女神竟然已婚,而且对方还是首富。” “不是,之前到底传首富这是商业联姻,其实面和心不和的啊,这神颜谁不喜欢,前排疑似霍总的人看得头都舍不得挪一下。” 霍聿随便看了几条评论,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回复秘书,“不用处理。” 不仅如此,霍聿还叫霍氏公关多放点消息出去,宣扬宣扬他们夫妻感情很好,省的一些媒体天天猜测他们夫妻不和,杜撰一些豪门大戏,还天天拿他不回家说事,正好也叫学校里那些盯着他妻子的那群学生死心。 回到京市后,霍聿陪着妻子去霍氏私人医院查了一下,确定有孕一个多月后,两人亲自回了一趟老宅,霍母听了这个喜讯,可是高兴坏了。 霍母拉着安今的手,乐呵呵道:“这段时间,琳琳搬过来住吧,我要亲自看着这个孙儿出生。” 之后又肃着脸,对霍聿三令五申道:“现在琳琳有孕,你可要多抽出时间来陪陪她,可不能在像之前那样了。” 霍聿点头,“母亲,我知道。” 霍氏也不是一日都离不了他,只是他习惯了那种高强度工作的日子。 最初是为了接过父亲的重担,后来商业版图一点点扩大,他的野心也不让自己歇下来,不过现在他更想把时间放在家庭上。 见儿子不再像是之前的敷衍态度,霍母也欣慰了些,果然是有了孩子就知道顾家了。 安今有孕后,就和霍聿一起搬到了老宅住,霍家的饭菜也都是按她孕期的口味来,霍母看她来往学校通勤,怕她太劳累,想让她等生了孩子再去,不过安今拒绝了。 学校的事不多,每周也就上几节课而已,等之后月份大了再休产假也不迟。 不过之前视频走红的事情,还是对她产生了一点影响,她上课的时候经常会有学生拍她,将她发到网上。 随着安今身份的暴露,表演班的同学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一个音乐鉴赏老师会有那么大剧组的资源了,所以上课更加殷勤了。 表演班的同学基本都会搞自媒体给自己积攒粉丝,不管出于蹭热度还是立人设,就会发一些上课日常的vlog,导致安今前段时间比赛视频的热度不仅没有下去,反而越来越热,吸引越来越多的人。 她原本一个大教室坐不满的鉴赏水课,现在变得人满为患,有不少其他专业来凑热闹的。 安今跟院长反应过后,就干脆不带鉴赏课,只带专业课了,这样一周只有三四节课,也便于她养胎。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安今怀孕七个月的时候,院长来到她的办公室说了一件事。 “林老师,今年的“音乐种子”西部公益计划,你有时间去吗?” 第220章 第220章真千金的偏心妈X不回家的…… 音乐种子计划是由公益组织和音乐学校联合举办的慈善活动,主要是给西部山区捐赠音乐器材,为当地孩子提供接触音乐、学习音乐的机会,丰富他们的精神文化生活。 京市传媒学校派出几名优秀教师前去,并不是让他们去山区支教,只是为了宣传本次活动,提高学校声誉,待不了几天就回来了,这对于教师本人也是一个提高名望的好机会,所以学院的老师都是挤破头了想要争取名额。 院长也考虑到林老师怀孕的情况,但像这种活动,怀孕这点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宣传点,例如著名钢琴家首富夫人有孕七月,还坚持为公益活动,给山区孩子开通音乐之门。 再加上林老师前段时间在网上的热度,她亲自前去也可以让更多人关注山区孩子们的精神文化需求,当然说的再好,也还需要看林老师自己愿意不愿意去。 对于这个公益计划,安今觉得是很好的,不过这个时间地点让她有些畏惧。 “院长,这次活动具体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七月六日,盘江山区。” 安今心脏陡然一跳,这还真是剧情里原身出事的地方,也是小反派出生的命运转折点。 根据剧情,七月七日下午三点十一分,盘江发生大地震。 盘江经济落后,青壮年基本都在外地务工,当地最多就是在学校里上学的留守儿童,而地震发生时,学生还没有放暑假。 地震当天新闻报道的救援现场到处都是孩子们的断臂残肢,原身本就怀有身孕,所以格外怜悯这些孩子,才毅然决然前往灾区。 然而,她七月九日达到灾区亲自参加救援,七月十日就受惊早产,孩子还在医院被掉包了。 想到这些,安今当即回绝了院长,“院长,我可能没有时间,不过我会以个人名义捐一笔资金支持这项公益活动的开展。” 一旦到了盘江就会有太多不确定因素,她要是还像原剧情一样早产,产后失去意识的时候,很难保证孩子的安全。 院长略松了一口气,和蔼笑道,“好。” 其实林老师不去也好,她肚子里这个娃娃可金贵了,霍总给学校捐了那么多钱,院长也怕人在他手底下出事,但是有这个活动名额,肯定还是要最先告知她的。 即便决定不到原剧情原身出事的西部,安今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因为在剧情里,这场地震死亡的人数非常多。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她会独善其身,保护自己保护孩子不到灾区就行,但以她这个世界身份地位,以及霍林两家的介入,提前预防地震,应该能极大程度地减少伤亡。 可地震预测始终是世界范围内的科学难题,并没有成熟可靠的精准预测方法,安今无法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这场地震的具体时间地点,所以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做。 就在安今纠结的时候,一条短视频突然在网上火了起来,那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女孩在破败音乐教室弹奏钢琴的视频。 对方自称是来自盘江山区,也是音乐种子计划的受益者,说自己很喜欢钢琴,梦想是成为像林琳一样伟大的钢琴家,视频的最后就是小女孩一脸童真的说希望在今年音乐种子活动中见到自己的偶像林琳。 大家都知道玩音乐是烧钱的项目,钢琴更是被视为高雅艺术的代表,总是和这个山区女孩丝毫不相关。 背景的破败和小女孩的纯真形成鲜明的对比,现实和理想的撕扯下也让这条视频极具话题度,一部分人认为她应该努力学习走出大山,而不是追求这样没有价值的东西,而更多人认为梦想无价,讨论人的多了,这条视频也就火了起来。 火起来之后,没有网友再嘲笑小女孩天真,反而宣扬要守护孩子的梦想,并纷纷在网上喊话,助力她的梦想。 安今没有开通自己的社交账号,一些网友就去她任职的学校官方账号和霍氏官网下转发视频,喊话让她祝小女孩圆梦。 “女神女神快看看这个可怜的孩子。” “从这个孩子了解到了音乐种子计划,这真是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活动,像我们农村长大的孩子都没有机会接触乐器,希望林琳老师也能加入,帮助更多的孩子。” “林琳老师快看看,这有个你的小粉丝,小粉丝有天赋的话,能不能资助她啊。” 京市传媒学校检测到舆情的时候,第一发布了声明,说音乐种子计划就是为了呵护孩子的音乐梦,他们学校也准备派出了一些优秀音乐老师到山区开展公益音乐课堂,林老师因个人身体问题不能亲自到场,但也以个人名义捐了三千万用于此项公益。 正常情况下此次事件本该到此结束,没想到网友竟然还不依不饶。 “个人身体问题我还以为是生病了,原来只是怀孕。” “有钱人就是娇气,才七个月而已,我妈怀我的时候,都九个月了还在地里干活呢。” “首富夫人肯定不缺钱,给钱是最没诚意的,人都不去,太敷衍了吧。” “你们这是仇富吧,七个月都孕晚期了,人家小心一点怎么了,况且不都捐了那么多钱了吗?” 也不是没有理智的评论,但很快就被刷了下去,被舆论冲击的学校不得不删除了声明,然后和安今联系。 安今在收到学校的消息时,心下猛地一沉,难道她注定逃不开去西部山区那段剧情吗? 那条视频以及下面的言论无疑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把安今放在火架上烤,如果她不去,就是冷漠无情,不在意一个孩童纯真的梦想,无论她捐了多少钱,都会被人打上虚伪的标签,说不定还会影响霍家的口碑。 安今有些无力,冥冥中就仿佛有股力量逼着她前去一样。 霍家老宅。 “不能去,说破天了琳琳也不能去,山区那么穷那么乱,要是琳琳和我的孙儿出事了,他们能担得起责吗?”霍母知道网上风波后,直接拍桌道。 随后她又横眉,看向一旁的儿子,“阿聿,你还不快想办法,难不成真想让琳琳挺着个大肚子去那个鬼地方。” “母亲你不用着急。” 霍聿倒真没把这点舆论放在眼里,他拉着身旁妻子的手,轻声道:“不用想那么多,不想去就不去,这件事不过是张家在背后捣鬼,我已经派人去找视频里的女孩了。” 霍聿自然不可能会想让有孕七个多月的妻子脱离他的视线去什么山区,在网友最初到霍氏官网下闹事的时候,他就敏锐地察觉是有人在背后故意引导舆论,就去派人彻查了一下,背后的人很快就揪住出来。 “张家?”安今惊讶,她还以为这是剧情里不可跨越的重要节点,所以在强制她前往西部山区。 霍母同样不解,“他们家的人非要琳琳去山区干嘛?” 提起这个,霍聿不由眸光阴冷,“不过是狗急跳墙而已。” 自那次下药事过后,霍聿就一直在对付张家,旗下各大品牌纷纷禁止和张家合作,正好赶上国家打算整治娱乐圈的乱象,他便在一旁协助拿张家的寰宇开刀,一年来寰宇频频爆出丑闻,艺人黑料缠身,高管入狱。 曾经的京城顶级世家之一现也濒临破产,面临这种天价债务,张家那帮人狗急跳墙之下就想绑架他的妻子,以此来要挟他。 在京市盯了许久找不到机会,就想把人引到偏僻的山区,那个小女孩确实是来自山区热爱音乐的孩子,视频却是张家专门找人拍摄的,一切舆论的走向都是由他们安排的水军来掌控的。 而为了不让小女孩被霍家找到做文章,张家甚至还囚禁了她,现在霍聿也联系了警方去救人。 安今也没想到这背后还牵扯了那么多复杂的事,比剧情的不可抗力,知道背后其实是人在捣鬼,她反而放心了些。 此件事了,安今却依旧在为地震的事焦灼不安。 晚间的霍聿也很快注意到了妻子的情绪。 他坐到床上,轻揽住魂不守舍的妻子,声音和缓,“怎么了?不舒服?还是孩子又闹你了。” 妻子怀孕后,他现在就很少加班了,基本六点下班,六点半就能到家,周六周日更是全天待在家里,陪伴的时间长了,也让他习惯了去关注妻子孕期的情绪。 对上男人担忧关切的目光,安今欲言又止。 霍家能做到全国首富肯定跟政府那边也是有联系的,而且霍氏还掌握着过国内最先进的高新技术,只要说是霍氏研发的什么东西测出了地震,国家那边肯定会重视,并提前做好防范措施的。 即便下定决心,安今还是在心里问了一句,[系统,我可以提前透露地震的事吗?] [你可以尝试,但是不能泄露你任务者的身份,不然任务会失败,宿主,请你自己谨慎决定。] 安今稍安,将脑袋靠在男人身上,闷声道:“宝宝很乖,她没有闹我,只是我做了个噩梦。” 见妻子像是小孩似的被噩梦吓到了,霍聿摸了摸她的长发,好笑道:“什么噩梦?” “我梦到盘江发生了大地震,梦到我在灾区早产了,生的是个女儿,当时灾区医院很乱,我们的女儿就被人换走了,受了很多苦,然后我们还不要她了,只喜欢那个冒牌货,我想这是不是女儿来提前警示我了。” 这个荒诞的梦听到霍聿眉头微皱,安抚道:“琳琳,梦都是假的……” 安今就怕他不信,有些着急,“可我感觉好像是真的,我还梦到了地震准确的时间和地点。” 霍聿尝试寻找她这个梦的漏洞,笑道:“既然你说是真的,那梦里我在哪?” “你在M国处理一个出事的项目。” 闻言霍聿的神情慢慢变得严肃了起来,前段时间M国的项目确实出了问题,要是以前他肯定连夜飞过去了,不过现在妻子有孕,他不想离家太久,最后也只是远程指导问责。 关键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妻子,而且涉及保密项目,公司也没几个人知道。 预知梦什么的,确实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但怕妻子孕中多思,为了安抚她,霍聿还是派了霍氏相关技术人员到了她梦的地点进行地质监测。 然而没想到当地的地质反应竟真的符合地震前兆。 220-230 第221章 第221章真千金的偏心妈X不回家的……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霍聿一边联系当地政府着手安排防震措施,一边筹备救援物资。 以现在的技术不可能精准地测出地震具体时间,霍聿结合妻子梦中所述,跟官方只说是七月七日下午预计会发生地震。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七月四日,官方收到消息后,极其重视此事,停了近日外地前往盘江地区的航班,盘江当地政府也采取了紧急行动。 提前收到内部通知的京市传媒学校也延迟了今年的音乐种子计划。 与此同时,随着警方解救出网上热议的小女孩,逮捕张家众人后,也在网上披露了张家非法囚禁,操控舆论意欲绑架勒索的罪行。 网上顿时掀起轩然大波,没有想到看似纯真,承载着小女孩梦想的视频背后竟然还牵扯到了两大豪门的恩怨。 被带节奏走的网友意识到自己差点成为了犯罪帮凶,谴责张家的同时,又纷纷涌到了学校和霍氏集团官网下面道歉。 即便事情起因只是张家在网上搞出来的波澜,安今还是在学校的琴房和视频里的小女孩正式碰面了,并全程对外直播,正好也可以借此为学校的公益计划做宣传。 “虽然这位小朋友可能不是我的粉丝,但还是跟这位小朋友见面了。” 前段时间处于舆论中心的两人同框,安今一开直播就涌进来好几万人,而且直播间人数还在成倍地上涨。 由于出镜需要,校方也给小女孩换上了体面的衣服,不过因为前几天被张家人恐吓囚禁的经历,小女孩变得胆怯了许多。 “小朋友好可怜,张家人简直丧心病狂。” “怪不得前段时间网上的风向不对劲,我说网上怎么那么多仇富的,原来是有人故故意引导。” “张家背后就是寰宇天娱,他们就喜欢玩这一套,当年我们家哥哥也是,被他们公司的水军黑的特别惨。” “真的被坏人带节奏了,万一夫人真去了就凶多吉少了。” “有点内疚,夫人要不把打赏礼物的功能打开吧,我给你刷点。” “你疯了吧,兜里三瓜两枣,还给首富夫人打赏上了。” 直播间五花八门的弹幕,安今没有去看。 对于面前遭受无妄之灾的小女孩,安今心里不免也有几分怜惜,并尝试着和她交流,“小朋友,你也喜欢弹钢琴吗?” 小女孩仰头望着面前温柔漂亮的老师,又好奇地看了看她圆鼓鼓的肚子。 因为怀孕,安今面颊也圆润了一些,浑身透着一股母性光辉。 小女孩说不出这种感觉,但她在家里见过妈妈怀妹妹的时候,只觉得面前的老师很有妈妈的感觉,让她生不起戒备。 她轻轻点头,“喜欢的。” 安今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那你都会弹什么曲子,能弹给我听听吗?” 小女孩看了一眼琴房里闪耀着黑色光泽,一看就非常昂贵的三角钢琴,心里有些惶恐,不太敢碰。 安今看出了她的局促,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坐上了琴凳,“老师和你一起弹吧,你想弹什么?” 有老师在身边,小女孩安心多了,眼神也慢慢明亮了起来,“《小星星》可以吗?” 只有这个她是最擅长的。 “当然可以。”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熟悉的旋律响起,小女孩也不自觉地跟着唱了起来。 一大一小两个紧挨着坐在钢琴前,琴音伴着稚嫩的童谣,由于画面过于治愈,评论区弹幕都停了几秒。 这一幕也被校媒体拍了下来,后来这张照片也成了历届音乐种子计划的宣传图。 “真好,这大概是小女孩唯一一次能和著名钢琴大师弹小星星的机会了。” “这画面直接幻视夫人在带女儿,以后夫人带孩子肯定也这样温柔吧。” “羡慕夫人肚子里的宝宝。” “上次看他们学校一个网红拍的vlog,那时候夫人才刚刚显怀,下次再见宝宝估计就要出生了。” “急急急,一胎是赶不上了,夫人什么要二胎,能提前告诉我吗?” 虽然张家背后的目的不纯,但是这番舆论的操控确实很成功,让大家关注到了山区孩子们的精神文化建设。 在直播间里安今开始回答之前网上的问题,表示自己会资助小女孩继续学音乐,同时也会成立一个艺术基金会,用于资助同样来自山区的孩子们学习音乐。 这场直播也被大家疯狂录屏转载,不过网上的喧嚣很快被一则悲痛的消息覆盖了,盘江大地震了。 众人听到地震的消息,再看到新闻播报里坍塌的楼体,心里都不由咯噔了一下。 然而没想到此次地震伤亡并不多,当地居民学生就像是提前收到消息似地,都躲到了空旷开阔的地方,伤亡并不多,只是经济损失比较惨重。 就在网友们好奇他们是怎么提前知道地震并预防的时候,当地政府就发布了表彰,说是霍氏集团的科技人员在进行地质勘探的时候,提前预测了地震,帮助盘江人民躲过了这场灾难。 霍氏也很快回应,说这次只是凑巧,表示会捐十个亿帮助盘江人民进行灾后重建。 说是凑巧,但是民众心里一致认为霍氏集团又研究出了什么新型科技,此事过后,霍氏股票也跟着上涨了好几个点。 小反派出生的命运转折点过去,因地震伤亡的人数也大大减少,安今心里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下。 她扶着腰,抚了抚隆起的肚子,笑了笑。 女儿没有早产,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头。 不过安今也不由想到原剧情里一直和女儿纠缠在一起的另一个孩子,她问系统道:[系统,那个假千金出生了吗?] [没有,因为预防地震,医院少了很多伤者,那个换孩子的护士也没有因过度劳累早产。] 安今没在说什么,那个孩子本也不需要她担心。 原剧情护士都有钱养活了一个孩子,即便是早产,她估计也会想尽办法救自己亲生女儿的。 那个孩子以后也不会再和她的女儿有任何瓜葛了。 在学校放暑假的时候,安今就跟学校请了下半年的产假,安心待产。 现在肚子大了起来,安今的行动也变得缓慢笨拙了起来,不过她每天都会去琴房练琴,因为她发现,她每次弹琴的时候,胎动就会很明显。 就像是女儿在告诉她,自己很喜欢琴声一样,安今也乐得天天给女儿弹。 等安今到了孕晚期,霍聿直接将工作搬到了家里,林家人也天天来霍家来看她,而霍母每天乐呵呵地亲手给孙儿收拾婴儿房,两家人都在期盼着这个孩子的降生。 在生产当天,安今被推入产房时,也看到了外面许多张紧张的脸。 除了中风不便出门的霍父,其他人都来了,林父林母林家哥哥,还有霍母。 身上的麻药渐渐生效,安今又看到了穿着无菌服陪在她身边的男人。 霍聿顺势握住妻子的手,轻声道:“别害怕,我在这陪你。” 安今愈发心安。 整个医疗团队在产房里安静地忙碌着,霍聿等着手脚发麻,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啼哭在产房响起。 “恭喜霍总,是个漂亮的小千金。” 霍聿的心跳瞬间加速,身子僵硬地厉害。 等护士将新生儿包好递到他面前,他才重新掌握身体的主动权,颤抖地将孩子抱在怀里。 刚出生的孩子,皮肤粉粉皱皱的,稀疏的胎发,嘴巴张着,像小猫一般呜咽。 即便在妻子的梦里已经知道这是个女儿,但是等真正看到她,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霍聿难以描绘心里的滋味,他将小小的孩子捧到妻子面前,声音微哑,“琳琳,你看,果然是女儿。” 安今侧着头看着这个孩子,眉眼温柔。 产房外的众人也都在翘首以盼,当产床和怀里抱着孩子的男人出来时,大家一下子都围了上去。 “怎么样?怎么样了?” “男孩女孩啊?” “哎呦,是个乖孙女,我们霍家有小千金喽。” “琳琳还好吗?” “琳琳累了,需要休息。” 麻药还没消退,再加上身上的疲累,安今意识还迷迷糊糊的,但隐约感觉到很多人围在她和孩子身边,唇边也不由微微扬起。 真好啊,这一世女儿没有在灾区早产,没有被偷换人生,她在霍家顶级私人医疗中心出生,周边的亲人都在期待着她的出生…… 孩子出生没多久,霍氏集团的官方账号就发布了一张婴儿小手的照片,不到一小时,#首富千金诞生的话题一下子就冲上了热搜榜首。 安今只在医院里待了五天,就带着孩子跟众人一起回了霍家老宅。 夫人产后回来,老宅又是一阵忙碌。 “刘翠,把我看一下小姐,我去给小姐热奶。” 正在婴儿房角落擦地的刘翠应了一声,“好。” 等人走后,刘翠走到定制的婴儿床旁,望着里面白白胖胖的孩子,心里隐隐有些不是滋味。 这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生个丫头全家也都那么高兴,养得也精细。 好巧不巧,前几天她女儿也生了丫头,还给打了视频给她看,那个孩子跟瘦猴一样,孩子他爹见是个丫头连奶粉钱都不想掏,可怜她的女儿产床都下不了,还得向她借钱。 这个丫头怎么就那么好命呢?一出生就要大豪宅住着,一堆人伺候着…… 越想越不是滋味,鬼使神差之下,刘翠朝婴儿床上的孩子缓缓伸出了手。 “你在干什么?” 第222章 第222章真千金的偏心妈X不回家的…… 刘翠惊慌收手,转身就看到了男人冷若冰霜的脸。 “先生,我……我只是看小姐可爱,想逗逗她……” 霍聿没管她解释,径直走向婴儿床,看着里面的女儿依旧睡得香甜,才放下心来。 稍后他冷冷看向陌生面孔的佣人,“去找管家结工资,明天不用来了。” 刘翠一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竟然想伤害一个才刚出生几天的孩子,甚至在想要是能把她那个可怜的外孙女送来享福就好了。 可她也明知这是不可能的,她只是想一想,甚至连手都没有碰到小姐,怎么就要丢掉工作了呢。 现在一家都在缩在政府的救济房里,儿子定好的婚事也吹了,她好不容易找到这份高薪工作,绝不能丢了。 刘翠习惯性示弱,下跪卖惨,“先生,我不能丢掉这份工作啊,前几天我女儿也刚生了孩子,可惜她命不好摊上了烂人赌鬼,不管她们娘俩,现在我一家老小都在等着我的工资活命,走了我们就没法活了啊。” 霍聿不仅没有丝毫动容,反而紧锁了眉头,“是谁介绍你来的?” 霍家招佣人一向是会调查家庭背景,尽量招家庭稳定和谐的人,而面前这人一看就是不稳定,具有危险性的人群,显然不符合霍家招人的标准。 她生的一副憨厚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会认为她是个任劳任怨的老实人,可霍聿进来的时候,分明看到了她眼里的恶意。 而这股恶意是对他们女儿的。 刘翠还以为有了关系就能不被赶走,连忙道:“是厨房的马婶。” 两人是同乡,她求了好久,又给对方拿了钱,才找到了这份工作。 因为着急,她说话也没控制住音量。 睡在床上的小人很快就被她尖锐的声音吵醒,她挥了挥紧攥的小拳头,嘴巴一瘪就开哭。 见女儿被吵醒开始闹气,霍聿将女儿抱起哄着,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低沉,“璨璨乖。” 同时对面前佣人的耐心也彻底告罄,直接按响了床头铃声。 没一会管家就上来了,“先生,有什么吩咐。” 霍聿一边哄着哭闹的女儿,一边道:“把这人带走,连同介绍她进来的人一起赶走。” 不仅如此,霍聿还命管家好好肃清了一下老宅的佣人。 之前地震发生时,霍聿就完全相信了妻子的梦境,对于妻子所说,女儿被人换走受了很多苦的事,他心里也一直保持着警惕,只是没想到在自己家里还能遇到对女儿不利的人。 虽然不知道这人到底想干什么,但在无人时她眼里泄露的恶意却是真真切切的,霍聿自然不可能留她。 “先生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刘翠还在求饶。 管家连原因也没问,听到吩咐就直接将人拖走了。 那边热好奶的月嫂听到哭声,也急匆匆地回来了。 见到被拖走的刘翠,月嫂一时心里也慌了起来,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小姐怎么了?” 霍聿倒是没迁怒月嫂,叮嘱道:“以后即便小姐睡着,也必须留两个人照看着。” 月嫂连忙应是。 女儿一直哭闹,霍聿还以为她是饿了,他接过月嫂手里温好的奶,想去喂女儿,可惜怀里的人并不配合,扯着嗓子哭,一口都不愿意喝。 见状,月嫂弱弱开口,“先生,要不把小姐交给夫人吧。” 这原本是她的工作,但是这个孩子却有些特殊,她根本就不让她们这些人近身,就连先生和老夫人想抱她,都得看孩子心情,她唯一粘的只有夫人的,也只有夫人能哄得好她。 眼见女儿嗓子都快哭哑了,霍聿不得不妥协,带着她又回到了妻子的房间。 房间里弥漫着淡草药香和一股奶香气,安今躺在床上,身旁两个护理师在帮她进行产后护理,身体舒适放松下,人也昏昏欲睡。 听到女儿由远及近的哭声,安今慢慢清醒,抬眼就看到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奶瓶的男人走进来。 现在男人再没有从前运筹帷幄、喜怒不形于色的感觉,胸前的衬衫被孩子蹭的皱巴巴,眼底下也有些青黑,浑身带着潦草的狼狈感。 看到他,安今不由笑了笑,“璨璨又闹腾人了?” 最初安今想着,他只要多挤出来点时间陪陪女儿就行了,也没想到他现在会亲自带女儿,即便可能没有什么用…… 霍聿略有些挫败道:“被个不知轻重的佣人吵醒了,哄也哄不好。” 他也不想女儿打扰妻子休息,但璨璨刚出生没多久,还只是个认奶不认人的小宝宝,丝毫不给他这个父亲面子。 安今微微坐起,从男人手里把女儿接过来。 璨璨仅仅出生几天,霍家人都发现了璨璨是个磨人宝宝,喝奶要哄,睡觉要哄,睡醒了也要哄,还非常难哄。 不过这个难哄是相对的,对别人来说是难哄,对于安今来说好哄,因为是只有她能哄得好她。 璨璨一到妈妈怀里,或许是闻到了心安的味道,哭声慢慢弱了下来,本能地用小脑袋蹭着寻找,嘴里还哼哼唧唧的。 安今托着女儿的小屁股,调整好她比较舒适的姿势,轻柔地拍着她的背。 璨璨不太喜欢喝奶粉,一般都要哄很久才愿意喝几口,安今也不愿意勉强女儿,白天清醒的时候基本都是自己来喂她。 霍聿见一到妻子怀里就变乖的女儿,叹道:“璨璨真是太不省心了。” 请了一整个月嫂团队,全家也都在围着她转,结果女儿只喜欢粘着妈妈,一醒就必须见到人,见不到人就会哭。 女儿哭闹不止,他自然心疼,但他也心疼妻子。 霍聿现在都已经在预约结扎手术,孩子那么操心,还是只要一个比较好。 安今指尖佛过女儿睡着软乎乎的面颊,低头轻笑,“哪有你这样说女儿的,她只是还小。” 话虽是那么说,安今经历那么多世界,璨璨还真算是最难带的宝宝了。 不过想到原剧情里被护士丢在家里不闻不问,哭到嗓子嘶哑也没人管的孩子,安今觉得女儿粘人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璨璨虽然性格磨人,但却越长越好,三个月大的时候,小身子圆滚滚的,还不会翻身,整个人像一只裹在薄毯里的糯米团子。 现在的她也学会认人了,爸爸每天晚上抱着她睡觉,奶奶白天天天陪着她玩闹,渐渐地她小小的世界里也容纳了除了妈妈以外的其他家人。 “来,乖璨璨,叫奶奶抱抱。” 有了孙女后,霍母都不爱陪着老姐妹一起去打牌喝茶了,每天睡醒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孩子,偶尔还抱着璨璨去看霍父。 霍父中风不能说话不能动,但是每次看到璨璨,喉咙里都会发出“嗬嗬”的轻响,眼珠子都在跟着孙女转。 “我说你这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叫你注意身体,现在好了吧,孙女都抱不了。”霍母嘴里说的嫌弃话,眼里却隐隐闪过泪光。 璨璨在奶奶怀里,黑葡萄般的眼睛望着爷爷,又长又密的睫毛像小扇子般忽闪忽闪的,满是懵懂和好奇。 最初霍母怕霍父现在的样子吓到孙女,一般不怎么让孙女见他,现在见璨璨没被吓到,霍母也经常会抱着孙女去陪那个孤单寂寞的老头。 在女儿六个月大的时候,安今也该休完产假回学校上课。 按理来说,有那么多人照顾着璨璨,璨璨也不是离开她就不行,不过因为璨璨刚出生时,不喜欢别人带,基本都是安今来带的,所以璨璨也格外粘她。 霍聿每天上班下班,璨璨都没啥反应,一副爸爸在家就陪他玩玩,不在家她也不想的样子,而安今只要离开璨璨视线一个多小时,璨璨就会哭闹。 安今也希望把更多的时间留给女儿,所以也跟院长说了想等女儿大一点再回去上课。 院长自然表示理解。 晚间,知道妻子因为女儿没去学校,霍聿在女儿睡着后,轻轻将妻子揽在怀里,有些不赞同道:“你太宠璨璨了。” 从女儿一出生,霍聿就感受到了妻子对女儿无条件的宠溺,可他不希望妻子为了女儿一再退让自己的人生。 他捧着妻子的脸,认真道:“琳琳,家里有很多人可以照顾璨璨,璨璨也不可能一辈子都粘在你身边,你也该有你自己的人生。” 安今拉下男人的手,眸光温柔,“哪有那么严重,只是璨璨现在还小,我想多陪陪她而已。” 眼见劝不动妻子,霍聿又提起另一桩事,“既然不去学校,那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准备你的音乐巡演。” 他始终记得,妻子之前的梦想是进行全球音乐巡演,不过当时因为怀孕搁置了,但现在女儿渐渐大了,霍聿也希望妻子能早日实现她的梦想。 安今好笑道,“我去学校上课来回三四个小时,女儿都离不开我,音乐巡演来回至少好几个月,回来女儿还能认识我吗?” “我跟女儿陪你一块去,女儿我来带,你只管准备你的巡演就是了。” 安今微怔,“你能有那么长时间吗?” “时间挤一挤就有了。” “况且,我也很遗憾当时结婚后没有多抽时间来陪你。” 第223章 第223章真千金的偏心妈X不回家的…… 对于霍聿的提议,安今也很心动。 现在女儿离不开她,她还真不如直接带着女儿巡演,等完成巡演,女儿估计也懂事了,她就可以回学校继续任职。 不过音乐巡演也不是说开就开的,要制定路线,确定场地还有提前做宣传工作,当然这些都是霍聿帮她筹备的,而安今只要准备自己要演奏的曲目。 他们也约好在璨璨一岁的时候,开启巡演。 因为巡演的事,两人都开始忙碌起来,为了腾出时间,霍聿又开始加班了。 安今则每天在琴房练琴,不过身边一直有一个穿着蓬蓬裙的小团子陪着她。 琴房铺满了羊毛地毯,在妈妈身边的璨璨很少哭闹,大部分时间都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玩着自己的玩具。 林家有自己的玩具厂,玩具都是一车一车地往霍家送,璨璨每天玩的玩具都不带重样的。 她抱着手里透明圆球,小手抠了抠底部的按钮,头顶就多了一片星河,偶尔还有一条鲸鱼划过。 璨璨仰趟在地上,咯咯笑了起来,在鲸鱼再次划过的时候,蹬了蹬腿。 小孩子注意力转移的很快,看到脚上的小黄鸭袜子,就想伸着手去扯。 这个姿势让她都快团成了一个球,小脸憋得通红,哼哧哼哧像是拔萝卜似的,把袜子扯掉了。 璨璨看着自己光溜溜的小脚丫,翻了个身,爬到妈妈腿边,仰着脸笑起来,露出两颗小乳牙,“麻麻……” 安今的琴音停了,知道璨璨是无聊了,在吸引大人的注意,就伸手将人抱到自己腿上。 璨璨扭了扭屁股,小手指了一个地方,“啊”了一声。 安今这时才注意到她飞出去的袜子,无奈将袜子捡起来。 她摸了摸璨璨的小脚,重新帮她套上袜子。 “璨璨乖一点,听妈妈弹琴好不好。” 璨璨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安今每次练琴的时候,她都会很活跃胎动回应,现在八九个月了的宝宝坐在妈妈腿上,听着琴音倒是分外安静了,没有再继续捣乱。 等璨璨一周岁的时候,他们一家开启巡演之旅。 霍氏出行有私人飞机,璨璨虽然还小,但是出远门对她也并没有造成什么太大负担。 璨璨出生后一直待在霍家老宅,这还是她第一次去往外面的世界,一路上精力都十分旺盛。 “呜哇!” 璨璨在爸爸怀里,探出了大半个身子,整张脸几乎都要贴到舷窗上去,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翻滚的云海。 “看够了我们就去吃饭吧。” 霍聿试探地去拉女儿扒拉在窗上的小手,见她没再抗拒,直接将人抱回了用餐区。 在霍聿带着璨璨玩的空隙,安今已经坐在餐桌上了,一旁的空姐还在推着餐车上餐。 接下来的旅途,他们还要在飞机上待上不少时间,所以霍家的主厨也跟着他们上了飞机,餐食也都是他们习惯的。 为了让妻子安心巡演,霍聿现在也一手包揽女儿的起居。 他将璨璨放到儿童座椅上,打开桌上的一盅果泥,拿着勺子搅了搅,温度差不多了,就舀了一勺放到女儿嘴边。 结果璨璨头偏到了一边,软软糯糯地喊了一声,“妈妈。” 霍聿知道女儿这是想要妈妈给她喂的意思,可他也不想惯着女儿事事要妈妈的性子,缠得妻子一点自己时间都没有。 “璨璨张嘴,爸爸来喂你好吗?”霍聿嗓音尽量柔下嗓音,哄着女儿。 安今含笑看着他们父女俩,没有掺和进去。 霍聿难得有那么长的时间陪伴着家人,她也乐得让他们父女俩多亲近亲近。 璨璨撅着嘴,不情不愿地就着爸爸的手吃了一口饭,吃着爸爸喂的饭,还眼巴巴地望着妈妈。 安今想起女儿另个小毛病,就挑了本儿童绘本。 当初为了叫璨璨断奶吃辅食,全家可谓是废了老大功夫。 璨璨喜欢边吃饭边听故事,而且还挑给她讲故事的人,以往在家都是奶奶给她念故事,妈妈来给喂她吃饭。 知道女儿的习惯,安今翻开绘本,缓缓开口,“从前有……” 然后一道男声很快覆盖过她的声音,“从前有一只小鸭子,她总是喜欢粘着鸭妈妈,吃饭也粘,睡觉也粘,后来鸭妈妈受不了就飞走了,临走前只留给小鸭子一句话,说等你那天能成熟独立了才能再次见到我。” 璨璨哪里听过这种“黑暗恐怖”的故事,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就那么愣住了。 然后嘴巴一瘪,哇地一声直接哭了出来。 这下好了,饭都不用吃了,开始哄孩子。 安今好气好笑,连忙把女儿抱起来,暗自瞪了男人一眼。 满眼写着:现在好了吧。 霍聿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放弃给一岁的女儿说理,哄道:“爸爸讲错故事了,爸爸给我们璨璨重新讲好不好?” “从前有一只小鸭子,她总是喜欢粘着鸭妈妈,吃饭也粘,睡觉也粘,鸭妈妈很喜欢小鸭子,后来小鸭子鸭妈妈的陪伴下慢慢长大,飞向了外面更旷阔的天空。” 璨璨慢慢止住了哭声,小脸埋在妈妈胸前,抽抽搭搭的。 后来霍聿也哄了好久,女儿才愿意重新亲近他。 安今巡演的第一站是在原身学校所在地Y国,原身的多数成就都是在Y国获取的,知名度也更高。 Y国最大的音乐厅内,人潮涌动,座无虚席,除了Y国人,还有一些华人专门赶过来的。 霍聿坐在第一排贵宾席中间,璨璨坐在他腿上。 璨璨第一次来到那么热闹的地方,似乎有些害怕,一直窝在爸爸怀里。 直到灯光暗下来,聚光灯打在舞台上,璨璨看向前方,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想认又不敢认,仰头看向爸爸,“妈妈?” 安今待在家里很少打扮,头发都是松松挎挎地挽着,而开启上舞台演奏,则会有专门的造型师给她装扮,和往常自然有很大不同。 见女儿这副看傻了的模样,霍聿失笑,颇为骄傲道:“是妈妈呀,璨璨的妈妈是个大音乐家。” 璨璨小小的脑袋还听不懂,直到在家里听到无数次的旋律响起,她才确认那真是妈妈,然后咧嘴笑开。 演奏完毕,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璨璨没有被吓到,反而激动地站到了霍聿的腿上,嘴巴里咿咿呀呀含糊不清的声音混在掌声中。 即便璨璨站到爸爸腿上个子也不高,并不会遮挡视线,但后排的人也很快注意到了她。 “好漂亮的小女孩,她身上的小裙子竟然和台上音乐家琳一样耶。” “我感觉她长的也有点像琳。” 闻言霍聿眉头微挑,妻子巡演的裙子都是他专门找人设计的,同时也给女儿准备了一套小的,这样都瞧不出他们是一家的,也真是够没眼力劲的。 这些外国观众没有眼力劲,国内的网友有啊。 在上次的直播后,安今就没怎么在网上露面过,但她公开进行音乐巡演后,就会有华人将她的演奏现场上传到国内网上。 很快大家都发现每一次巡演前排都有个雷打不动的男人,偶尔还能看到他怀里露出了的小脑袋。 #首富携女参加妻子音乐会词条很快就登上了热搜,后来也经常会有观众将拍到他们一家三口的视频或照片上传到网上。 “首富都有时间带女儿参加妻子每一场演出,我那生物爹参加我家长会都没时间。” “不是说豪门无真感情吗?这不是爱是什么?” “好幸福的一家三口,呜呜,霍总怀里的小朋友这辈子还有烦恼吗?” “有钱的爹,有才有貌的妈,霍氏小千金长大会有钱有才又有美貌。” “不是,到底怎样才能拿到这种剧本。” 安今巡演进行了一年,璨璨也两岁了。 最初离开霍家老宅时,璨璨还只会喊爸爸妈妈,现在走路都稳稳当当的了。 霍聿旷工一年,飞机一落地就去了公司。 而安今则牵着女儿先回老宅,等她们一回到家,霍母当即迎上去,稀罕地将孙女抱在怀里。 “哎呦,璨璨可想死奶奶了。” 虽然他们一直在外面,但是霍母每天都会跟璨璨打视频,所以璨璨倒也没忘了奶奶,一见面就甜甜地喊道:“奶奶。” “哎!” 这声奶奶叫的,霍母又在孙女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狠狠亲了几口。 一旁坐在轮椅上的霍父虽然行动不便,但他的眼睛却一直紧紧地跟着孙女转。 安今注意到霍父的目光,拉了一下璨璨,温柔地对她说,“这是爷爷,璨璨还记得吗?叫爷爷。” 璨璨歪着头望着轮椅上的人,好奇爷爷怎么和他们不一样,“爷爷……” 霍父浑浊的眸子闪烁着,嘴角吃力地往耳根扯,想说什么,出口却是含糊的气音。 “古……古……” 安今不解,“母亲,父亲是不是想说什么?” 霍母笑了笑,“没事,老头子大方,他名下还有霍氏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说是要给我们璨璨。” 孙女不在这段时间,不止她想着,这老头也想的慌。 霍父抚在轮椅上的手指动了动,眼里满是慈爱。 安今有些惊讶,不知该感叹剧情,还是感叹他们爷孙俩特有的联系。 不同的时间线,不同的环境背景,霍父的这份股权还是留给了璨璨。 在原剧情里霍父因为中风偏瘫,无法控制表情,假千金在幼时见到他都会被吓哭,所以原身就很少让孩子见霍父,后来霍父基本就不怎么出门了,连吃饭都是佣人端上楼喂的。 小反派被接到这个家后,原身带头偏心假千金,小反派被家人排挤,受了很多委屈,只能自己偷偷哭,直到她发现了霍父的存在。 霍父不能动不能说话,成了她宣泄情绪的树洞,她会叫他爷爷,会跟他诉说小时候吃的苦,会问他为什么爸爸妈妈和奶奶都不喜欢她。 霍父虽然不会回应她,但也不像其他家人那样嫌弃她。 后来小反派离家,一向不管事,像个植物人一样的霍父第一次激动了起来,也是像今天这样说是要把自己的股份留给她。 有这股份,不管怎么样,小反派也能过的很好。 可惜小反派太执拗,又太执着家人的爱与认可,所以拒绝了,执意靠自己打拼。 还好现在都不一样了,璨璨生下来,哪怕磨人又难缠,也还是轻轻松松获得了全家人的爱。 安今揉了揉女儿的脑袋,“看来爷爷也喜欢璨璨呢,璨璨以后要多陪陪爷爷哦。” 第224章 第224章真千金的偏心妈X不回家的……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璨璨坐在琴凳上,碰不到地的小腿晃荡着,小手连筷子都拿不稳,按得每个音却很准。 安今巡演的过程中,璨璨在她的耳濡目染下,经常会模仿她的动作在钢琴上胡乱按。 见女儿感兴趣,在闲暇时安今也会教女儿来弹,璨璨很快就学会了一首曲子,一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弹给爷爷奶奶听。 “哎呀,我们璨璨弹的太棒了。”霍母拿着手机从各个角度给孙女录像,嘴里毫不吝啬地夸奖,“璨璨是小音乐家。” 霍父看着孙女眼里透着笑意,扶在轮椅上的手指也跟着音节动了动。 璨璨原本被夸的飘飘然,听到这里,她忽然站到琴凳上,摇头晃脑道:“不对不对。“ “璨璨要和妈妈一样当大——音乐家。”她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地望向妈妈。 安今忍不住笑了。 霍聿怕女儿摔倒,走过去将人抱起来,看了一眼腕表,无情开口道:“好了,大音乐家你现在应该去睡觉了。” 璨璨正热血沸腾呢,陡然被爸爸打断,她撅着嘴有些不满。 还不等她抗议闹气,累了一天的身体,沾到床没多久就睡着了。 巡演回来没多久,安今就重新回到学校任职了,她现在只带音乐班的专业课,一周只有四节课,周二和周四各两节。 虽然课不多,但璨璨就是个粘人的小尾巴,见她出门就会想跟她一起,无奈之下安今只能带着女儿一起去学校。 她刚结束巡演不久,网上讨论度很高,一下子又带着孩子出现到学校,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安今不可能带着璨璨上课,有从小照顾她的保姆,还有霍家安排的保镖,安今也放心把璨璨留在办公室里。 然而保姆能照顾她,保镖能保护她,却都管不住她。 安今每次回办公室,基本都看不到在里面乖乖等她的女儿,还得去找她。 下完课,安今根据保姆给她发的定位去找女儿。 结果就见通往宿舍和教学楼的路上,学生们都围在一起,一脸姨母笑,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拍什么。 作为传媒学校,学校里有不少知名明星和网红,这个画面其实并不少见。 “小钻石太萌了,好想偷走。” “真的好可爱。” 安今听到了她们的话,反复确认保姆给她发的定位,走进人群一看,结果就见璨璨蹲在地上和圆滚滚的小猫大眼瞪小眼。 因为她身侧还有两个保镖,学生们没有靠近,都自觉地围在她周边。 她蹲在那里,比小肥猫也大不了多少,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小猫,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 安今看着好笑,“璨璨,过来,我们回家了。” “妈妈。” 见到妈妈,璨璨也不跟小猫玩了,高高兴兴地扑向安今。 安今带璨璨去一趟学校,回到家就在网上看到了学生们拍到的璨璨的照片,评论区基本都是在说小钻石好萌。 璨璨是霍氏集团唯一的千金,自出生就备受媒体关注,也迟早会代表霍家面向公众,所以霍家都没有刻意阻止璨璨暴露在大众视野下。 不过对于网友喊璨璨小钻石,安今倒是很好奇。 白天的时候,安今也听到了学生们提到了这个名字,她当时还以为学生喊的小猫,现在才发现是喊璨璨。 后来安今查了查才发现是因为璨璨第一次在霍聿怀里被人拍到时,身上穿的那条小裙子上镶了很多亮闪闪的钻石,然后小钻石这个名字就被网友叫开了。 安今笑了笑,觉得这个称呼还挺可爱的,正好是璀璨的小钻石。 她翻着同学们拍的照片,也都知道璨璨在她上课的时候都干了什么,她先是在湖边看大鹅,后面见到小猫又去追着小猫跑。 有些照片一看就是摄影专业的同学拍的,不管是构图还是光影都非常好,安今偷偷保存了不少。 京市传媒学校的环境很好,璨璨很喜欢来这里玩,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大哥哥大姐姐都喜欢围着她,但是她也喜欢跟大家玩。 璨璨整天在学校里跑来跑去,也在大家的视线里一点点长大。 可能被周围环境影响,璨璨从小就很喜欢钢琴,安今认真教她,但也不会对她太苛刻,只当作培养兴趣。 不过没想到璨璨不仅练习认真,还很有天赋,六岁参加京市少儿钢琴比赛,就拿到了第一名。 一拿到奖,璨璨就像是拿到好成绩像家长索要奖励的小朋友,抱着妈妈的腰撒娇,“妈妈,今年那个什么种子活动,叫我跟你一起去吧,好不好嘛妈妈。” 璨璨说的就是音乐种子西部公益计划。 因为之前安今的直播让大家注意到了这项公益,这也让她成为了音乐种子计划的形象大使,巡演结束后,基本每年都会跟着学校一起参加。 来回也不过一周而已,可这对于粘人的璨璨来说,就是很长的时间。 安今之前觉得璨璨还小,再加上对那个地方有天然的警惕,就没有带她。 没想到现在璨璨长大了还在惦记着,安今无奈,试图和女儿讲理道:“我们去那里是给当地小朋友捐东西和上课的,璨璨去是要干嘛呢?” 璨璨眼睛一眨,“我也要捐,我有好多玩具,还有好多书,都给他们。” “那里条件很艰苦,没有大厨给璨璨做大餐,可能还要跟妈妈一起挤在小房子里睡觉,璨璨能接受吗?” “能。”璨璨斩钉截铁。 安今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语气里满是宠溺,“好吧,小粘人精。” 璨璨自小生在最富庶的家庭,被家里人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宠着,养得也非常娇气,安今也不想把女儿养成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小姐,璨璨能去其他地方看看也好。 安今这边刚答应女儿,那边才知道今年的音乐种子计划比较特殊,学校和合作的公益组织打算将这次活动录制成一个公益节目,为了吸引大众关注,甚至特别邀请了一个娱乐圈当红明星。 这个当红明星还是安今之前看好的未来影帝任烨。 任烨在安今推荐的剧组扮演的男五,在电影播出后,成功出圈,吸了不少粉,他一跃成了流量小生,之后邀约代言不断,最近播出由他担任一番的谍战剧更是现象级大爆,现在也是他人气最旺的时候。 他自请免费为母校的公益活动做宣传,学校自然不会拒绝,有了他的加入,这也让这档学校自制的小节目备受关注。 安今要早知道会录制节目的事,可能就不会选择带女儿去了。 虽然在网上也有很多人喜欢璨璨,但璨璨现在毕竟还只是六岁的小朋友,一举一动暴露在镜头下,难免不会有人挑刺什么的。 但璨璨已经在兴高采烈地打理她的玩具书籍,准备分享给山区的小朋友们,安今也不好出尔反尔。 此次京市传媒学校前去的有八名音乐老师,一位带队老师,还有一些志愿者学生。 往年安今都是跟着学校的包机一起前去的,但今年带上了璨璨,怕璨璨不适应,安今还是带着璨璨乘着家里的私人飞机去盘江,等到了地方,再和学校众人汇合。 与此同时,盘水山区的一个小镇。 刘梅坐在马扎上择菜,一边对着正趴在木桌上写作业的女儿说道:“听说你们学校要来几个大人物,她们还会资助学生,你明天可得表现啊。” “你要是能被资助了,咱家就很少好花好多钱。” 彭丽妮攥着手里短短的只剩一截了的铅笔,神情畏缩道:“老师说她们资助的是学音乐的……” 闻言刘梅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不行就算了,不争气的丫头,到时候她们捐物资的时候,记得多抢点有用的笔和本子。” “老师说一人只能拿一样。” “咱家情况不一样,你多拿点老师也不会说你的。”—— 飞机落到盘江机场,还要在坐两个小时的车才能到指定的地方。 汽车碾过颠簸的土路,缓缓走进了群山环抱的山镇,璨璨看着眼前极具压迫感的大山心里既新奇又害怕。 此次公益计划也不只是去给孩子们上音乐课,同时也会捐赠音乐器材和学习物资,捐赠的东西是特别展示在节目里的。 需要他们一行人走访盘水山区五个小学,上午进行捐赠仪式,下午举行开放式音乐课堂。 那边京市传媒学校的众人已经抵达第一站小学。 很多不关注公益的观众都因为当红演员任烨关注了节目,所以节目最开始也是在落后的小学里主持人采访任烨,问他为什么会在自己最火的时候参加这档节目。 任烨在圈里混了那么多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局促拘谨的学生,镜头面前回答的也是滴水不漏,说想用自己的力量,向社会传递公益理念,让更多的人关注山区的孩子等等。 就在他在镜头面前滔滔不绝,树立正面形象时,众人就听到一道软糯的声音,“小少爷?” 璨璨走下车,踩上脚下干燥的黄土,陌生环境,让她下意识地往妈妈腿边缩了缩。 等看到前面有眼熟的人,她惊奇地扯了扯妈妈的袖子,“妈妈,你看那个人有点像小少爷。” 第225章 第225章真千金的偏心妈X不回家的…… 加长礼宾车停在校门外,安今牵着女儿和众人汇合。 璨璨穿着浅粉的小洋裙,脚下踩着纤尘不染的白色小羊皮软鞋,齐肩的头发上别着一个发卡,又甜又乖。 听到动静,人群的目光都转移了过去,连对着任烨的摄像头也转移到了两人身上。 而任烨的目光却追逐在小女孩牵着的大人身上,七年多不见,林老师和当年并没有什么变化,或许是为了参加公益,打扮地十分素净,身上没带繁琐的首饰,光华内蕴,让人无法忽视。 任烨面对采访时的从容淡然消失不见,快步上前,激动道:“林老师,你还记得我吗?” 走到今日,任烨始终记得临近毕业那年,因为没有关系,无数次试戏,无数次被拒的灰暗时候,是林老师给了他推荐,还温柔地鼓励他。 不管在镜头面前说的多冠冕堂皇,只有他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才来这档公益节目。 在他第一部戏顺利播出后,就很想当面感谢林老师,可惜当时她已经离开了学校,而他也知道了两人的身份差距,就没再敢打扰她。 安今笑着回应,“当然,任同学。” 任烨现在可是星耀世娱的摇钱树。 星耀当年签的那批学生发展都很不错,其中任烨的势头最猛,如今也成了星耀的一哥。 璨璨好奇望向和妈妈搭话的大哥哥,又大胆问了一句,“你是小少爷吗?” 这档公益节目有直播和录播,刚开始直播基本都是任烨的粉丝刷屏,当安今带着璨璨走到镜头前时,弹幕开始五花八门了起来。 “夫人竟然带小钻石来了,太棒了。” “笑死真千金喊假少爷,烨仔要汗流浃背了吧。” “小钻石竟然也看过我们烨仔的戏。” “哈哈哈哈烨仔也是攀上霍氏小千金了。” “不是,没有关注到任烨竟然和夫人认识吗?” “新粉吧,夫人曾是烨仔的音乐鉴赏老师,和新晋小花兰彩花都一个班的,听说她们班基本都被夫人打包进了星耀。” 小少爷也就是任烨最近爆火的谍战片所扮演的角色,主要讲的就是一个家境优渥的小少爷,为了理想参与革命斗争,最后身死的故事。 因其悲壮的结局赚了观众不少眼泪,传播度也很广,璨璨也跟着爷爷奶奶看完了这部剧,很喜欢里面的小少爷。 其实璨璨并不明白小少爷是什么意思,只是大家都那么叫,她也跟着喊了。 任烨听粉丝叫他小少爷,倒没什么感觉,但面前的小女孩那么喊他,着实让他有些汗颜。 他这个小少爷是演的,而她才真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 “那是我扮演的角色而已,你就是小钻石吧,很高兴见到你。”任烨蹲下来,和璨璨平视,柔声开口道。 近些年来,他一直有在关注林老师的动态,对于林老师的女儿他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 璨璨这时候还分不清电视的世界和现实的世界,也把在电视里见到的人当作认识的人,和任烨交谈起来,一点不怕生。 她摇着脑袋,软声道:“我不是小钻石啊,我是璨璨。” 任烨笑了笑,跟她解释网上有很多大哥哥大姐姐喜欢她,所以大家会那么叫她,还指了指摄像机说现在很多人都在看着她。 璨璨听了觉得神奇,放开了妈妈的手,跑到摄像机面前,将小脸凑上去,“里面有大哥哥大姐姐吗?” 她看着黑乎乎的镜头,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自言自语,“没有呀。” 蹲着直播的观众陡然看到璨璨放大版的小脸,顿时被萌了一脸血。 见女儿犯傻,安今也忍不住笑了,朝她挥了挥手,“好了,璨璨过来吧,不要耽误摄影叔叔录节目。” 璨璨又乖乖回来。 在场人因为璨璨的身份,在加上她还是小孩子,基本都是哄着她,主持人也是将话筒递给她,笑眯眯地采访道:“璨璨是粘着妈妈一起过来的吗?” 一提这个,璨璨就骄傲地挺着胸脯,“才不是,我是来给小朋友们捐东西的。” 作为首富千金,众人当然不怀疑她是有这个实力,主持人捧哏道:“哦原来璨璨是小小捐助人啊。” 不远处,教学楼里,彭丽妮扒着窗台,看着外面那群光鲜亮丽的人。 她知道这些都是来他们学校捐助的有钱人,当看到被他们围到中间,众星捧月的小女孩时,心里有些羡慕。 明明她们差不多大,却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彭丽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身上的小裙子,脚下的小皮鞋,最后目光落在她头发上折射着彩光,不断闪烁的钻石发卡,眼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惊叹与渴望。 这些东西她都没有,而拥有这一切的小女孩,也像极了她在电视上看到的芭比公主—— 安今这边一行人汇合后,就会见了这座小学的校长,将自己带来的乐器、物资交给学校管理人员,然后由校方带着她们一起去参观由音乐种子计划建设而成的音乐教室,下午她们也会在这里举行公开音乐课堂。 音乐公开课是同时进行的,京市传媒学校来的八个音乐老师分别是教不同乐器的老师,将在不同教室上课。 在音乐课堂开始之前,老师们还会在操场进行一个小型汇演,让同学们感受音乐,然后根据兴趣,自主选择下午的音乐教室进行上课。 而老师们在上课的过程中发现有天赋的学生,就会由安今成立艺术基金会承担学生后续学习音乐的费用。 在老师们筹备时,那边他们带来的一些物资也被学校管理人员分到了每个班级分发给学生。 “同学们,今年的爱心物资除了一些学习用品,还有大音乐家林琳的千金捐赠给小朋友们玩具,书籍还有一些饰品。”一年三班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笑着对底下的同学道。 同学们顿时一阵欢呼,唯有坐在第一排的彭丽妮微微愣住,心想原来那个女孩的妈妈是个大音乐家,难怪她那么漂亮。 那么想着,她又下意识往窗口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班主任平复下面躁动的同学,开口道:“大家不要着急,一个一个上来领。” 盘江一直都是贫困山区,再加上前几年还遭遇了一场地震,学校经常会收到爱心人士的捐赠。 为了激励同学们努力学习,老师领到分给她们班的物资时,都是按着成绩顺序让小朋友们上台来选。 老师拿着名单,第一个喊道:“彭丽妮。” 被叫到名字的彭丽妮起身,走到讲台,看着琳琅满目的物品,下意识去拿其中的一盒铅笔。 手伸出去的瞬间,却注意到了一个亮闪闪的发卡,和那个像芭比公主的女孩头上的很像。 鬼使神差地,彭丽妮准备拿铅笔的手拐了个弯拿住了发卡。 可是她的铅笔只剩短短一截了,她也需要铅笔,彭丽妮很纠结,脑海里又想起了母亲的话,母亲说她多拿几样是没关系的。 彭丽妮不敢去看老师脸色,将发卡紧紧攥到手里,还欲朝铅笔探手,角落里就传了几声嫌弃切声。 “烦死了,又是这样,她干脆都拿完算了。 “每次她先,我们还能分到吗?” 彭丽妮的手僵在空中,突如其来的羞耻心几乎将她淹没,在老师和同学们的目光下,还是没有敢再多拿,攥着发卡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接下来老师又念到了其他人的名字,彭丽妮全程魂不守舍。 她没拿到母亲说的铅笔和本子,等她的铅笔彻底不能写了,再让妈妈买,妈妈肯定会骂她浪费钱的。 彭丽妮很害怕,她望着手里漂亮的发卡,企图给自己一点安慰。 可…… 她摸了摸自己头上短的有种扎手的头发,清晰地意识这是一个没用的发卡。 就算她带上和那个女孩差不多的发卡,她也不会像她一样漂亮可爱。 班主任拍了拍手道:“好了,物品分发完毕,同学们搬好自己的板凳,到操场汇合看表演吧。” 山区小学难得有看到知名音乐家现场表演的机会,所以小学也会打开校门,学生家长和周围居民都可以一起来观看。 安今作为音乐种子计划的形象大使,她的钢琴独奏每年都是作为汇演的开场表演,今年璨璨跟着她一起来了,开场的表演也成了她和女儿的四手联弹。 璨璨经常跟妈妈一起弹琴,这对于她并没有什么压力,不过周围的环境却让她觉得有些不适。 之前她弹琴要么是在单人琴房,要么是在音乐厅,而现在却在露天的操场,周围是低矮的砖房,没有灯光和成排观众席,只有搬着板凳坐得拥挤的学生和几个音箱。 璨璨坐在琴凳上,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小声道:“妈妈,我不想弹了。” 安今见女儿浑身长刺似的扭着身子,大约也知道她心中所想。 她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语气温和,“璨璨,你要知道,音乐的价值不只是在金碧辉煌的音乐厅,也是在于能让人感知到音乐的魅力。” “你看下面的小朋友,他们可能从来没有机会走进一个真正的音乐厅,甚至可能从来没有听过钢琴的声音,现在你有机会成为她们音乐的启蒙人,让她们感知到音乐,体会到音乐,甚至学习到音乐,你应该荣幸,这也是我们来这的目的。” 璨璨似懂非懂,不想让妈妈失望,也没有再说不想弹了的话。 现场的人并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只见她们母女两人配合的相当完美完成了演奏。 节目组正对着她们录制,见惯了大音乐家林琳在全国各大音乐厅演奏,此时在如此简陋的场地,虽然割裂,但网友也感受到这是真的在认真做公益,弹幕也是一水的夸赞。 “首富夫人是真的好接地气。” “都在夸夫人,我来夸夸小钻石,小钻石真的完美继承了妈妈的天赋。” “听说宝宝还是京市少儿组第一名呢。” 现场观众的震撼并不比网上的少。 凑热闹来的刘梅,坐在女儿身侧的家长席,望着台上和她女儿差不多大,却格外优秀漂亮的小女孩,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要是她女儿,去当个童模或去拍个戏,估计就能挣不少钱。 刘梅的目光从台上如仙童般的女孩,落在自家面黄肌瘦,神情畏缩的女儿,带了点情绪道:“你看看人家小朋友多厉害,你看看你,让你多抢点本子和笔都抢不到,真没用。” 彭丽妮被数落,难堪地垂下头,没敢吭声。 “听说你们下午开放日不上课,跟我一起去刷盘子去。” 彭丽妮猛地抬头,惊慌道:“妈妈,可是下午有台上很多优秀的老师给我们免费上音乐课,我想去学……” 她也很羡慕台上的芭比公主,她也想跟着一起学钢琴。 “学什么学,音乐都是有钱人学的,要不是你那赌鬼爹搅没了我的工作,我掏钱也能让你学,不过现在你只能跟我刷盘子去。” 第226章 第226章真千金的偏心妈X不回家的…… 汇演结束的下午,老师们进入各自的音乐教室进行音乐教学。 连任烨都在教孩子们声乐,当然他并非专业的,更多的是做做娱乐效果。因为他的明星效应,很多孩子都跑去了他的声乐课堂,连璨璨也跑过去凑热闹。 有节目组的人看着女儿,安今也不怕璨璨出事,自己前往钢琴教室进行教学了。 在钢琴教室里,安今也见到了七年前陷入舆论风波的小女孩,胡思思。 可以说大家最初知道这项公益都是源于她,她也是最早的受益人,节目组猜大家都很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所以特意邀请了她。 曾经那个瘦弱胆怯的小女孩,现在也长成了明媚自信的少女,现在正在市重点艺术高中就读。 下午的钢琴课上,安今给这所小学里接触钢琴不久的孩子们上课,而胡思思也在协助她,当她的助教。 教学过程,胡思思也在镜头前展现了自己过人的专业水平,众人惊奇这个山区女孩的蜕变,在主持人的采访下,她毫不避讳地谈到自己的梦想就是考入京市传媒学校。 作为资助人,安今很欣慰骄傲,作为京市传媒学校的老师,她也是自然是笑着鼓励这位学生。 课程即将结束,安今和思思在节目组的安排下,在这山区新建的音乐课堂里一起弹奏了《dreamispossible》。 山边橘黄色的落日照进室内,模糊了台上两人的身影,印得台下孩子们的眼睛却愈发明亮。 当音乐响起,像极了剧情走到头时播放出的片尾曲,这一幕,也和当年一起弹小星星的两道身影,形成了闭环。 关注过之前音乐种子计划的网友也纷纷感叹。 “思思的变化真的很大。” “从思思身上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项公益的意义,夫人真的太伟大了。” 众人感概万千,玩了一圈回来的璨璨,看到这一幕面上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小孩子的占有欲都是莫名其妙的,璨璨自小就跟着妈妈一起弹琴,潜意识里也认为这是她的专属,而现在这个陌生的姐姐占据了她的位置。 等她们弹完,璨璨就哒哒地跑过去,扒在钢琴上,朝人开口道:“姐姐,这是我妈妈哦。” 在这她初步建立的秩序里,只有妈妈才能一起弹琴。 胡思思低头,和穿着粉色小洋裙齐肩发的小姑娘对视,意识到她就是和夫人第一次见面时,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不由神情一柔。 她像是姐姐一样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知道了,你就是小钻石,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我还见过你呢。” 小到那时候还没有出生。 有时候胡思思不得不感叹人生的奇妙,原本她还只是一个山区最不起眼的孩子,因为是家里老大,很小就要包揽家里的一切家务,莫名其妙被人安排拍了一段视频后,她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年很多事她都已经记不清了,但始终记得,在那个午后的琴房里,一个还怀着孕的温柔老师带着她一起弹琴,她坐在她身边,周身若有似无的淡香,将她紧紧包裹。 她那时很小,什么都不懂,只是这当作是一个美梦珍藏。 直到后来慢慢长大,意识她的双手不再只能洗衣做饭,意识到自己能从山区土屋走到礼堂都是因为那个老师,才知道那一瞬间的珍贵。 而如梦一样出现在她生命里的老师,也是每个钢琴老师口中崇拜不已的大音乐家林琳。 胡思思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这位老师,甚至还见到了当时她怀着的孩子。 璨璨能感受到面前这个姐姐释放出来的善意,不由又看了她一眼,确认自己不认识她,抱紧了妈妈的腿。 她这副生怕别人抢走妈妈的样子,不由让在场人会心一笑。 主持人调笑道:“小钻石,那么霸道,以后有弟弟妹妹了怎么办?” 众人期待着璨璨的反应,而安今就笑着将腿边的小粘人精抱起来,替女儿回到了这个问题,“璨璨不会有弟弟妹妹的。” 闻言,胡思思略带羡慕地望向被老师抱在怀里的小女孩。 在场人都识趣,也没拿这个继续逗孩子,心里下意识更尊敬了些,毕竟小钻石不仅是霍氏集团的千金,还将是唯一的继承人。 音乐种子公益计划第一站顺利结束,他们离开这所小学,也结束了第一天的录制。 #小钻石霍氏集团唯一继承人的消息也再次登上热搜。 得知首富夫人带着孩子一起参加了公益活动,并且还有直播,第二天蹲直播的人也愈发多了。 山路崎岖颠簸,为了让观众们感受环境的恶劣,在他们赶路的过程中也会在进行直播。 然后大家就看到了一个蔫巴巴,整个人都彷佛黯淡了下来的小钻石。 他们一行人在宾馆歇息了一晚,醒来又要赶往下一所小学,刚来到盘江的新鲜感过去,璨璨现在只剩下不适和难受了。 她闹气也不会大喊大叫,只是眼泪汪汪地窝在妈妈怀里,小脸可怜又可爱。 安今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轻声哄道:“璨璨,妈妈叫爸爸把你接回去好不好?” 璨璨将小脸埋进妈妈胸前,摇了摇小脑袋。 是她自己非要缠着妈妈来的,来之前也答应了妈妈自己会坚持,现在才第二天就坚持不住了的话,她也觉得自己食言了对不起妈妈…… 璨璨这边情绪低落,一车子的人也都在花样百出地哄她。 “小钻石别难受了,哥哥给你唱歌好不好啊。”坐在前排的任烨温声开口道。 他记得昨天在他的声乐课堂,璨璨还是很喜欢他唱歌的。 然而,现在心情不好的璨璨并不买账。 任烨又开始做鬼脸扮丑,绞劲脑汁地哄璨璨开心,被观众成套成套地截表情包,而璨璨也终于被逗笑了。 直播间也乐翻了。 “烨仔你还记得你的偶像包袱吗?” “笑死了,男神背地里还有这样搞笑的一面。” “我怎么觉得有些狗腿呢?” “某种程度上,他是明智的,讨好了霍家小千金,什么资源拿不到。” “其实还好吧,没有感觉有多谄媚,更像是无能的爸爸在想方设法地哄女儿开心。” “不是,楼上是疯了吗?” “其实我也觉得有点像一家三口(仅指目前这个场景)。” “笑死,等会霍总要杀过来了。” “不是吧,首富应该没这个时间蹲直播看我们聊天吧。” 任烨哄孩子很有耐心,璨璨在学校里也经常跟大哥哥大姐姐玩,跟任烨熟了起来也是一口一个哥哥叫着。 安今见两人熟络起来,也放心地将璨璨交给任烨照顾。 等到了第三天,除了学校不一样,学生不一样,活动流程都差不多,璨璨彻底腻了,哪个老师的音乐课堂都吸引不了她了。 而妈妈又在给小朋友上课,没时间陪她,璨璨就一个人无聊地蹲在坑洼的泥地里。 她静静地望着地上的一小块水坑,试探地探出小脚,然后往上面踩。 见到她的小白鞋往泥坑上踩,盯着直播的观众都是两眼一黑。 “宝宝不要调皮啊,夫人看到会打你屁屁的。” “哈哈哈小孩怎么都避免不了喜欢踩水坑的毛病。” 老师们在不同教室上课时,直播也分成了好几个直播间,到后期再截取有趣片段,而璨璨自己跑出去玩,节目组也给她单开了一个直播间。 安今上课的时候,全网都可以帮她看孩子,这也是她放心女儿在外面玩的原因。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蹲着地上的璨璨,忽然被人抱走了。 直播间都懵了,摄像头是朝下对着璨璨拍的,网友只能看到一个男人修长的腿部出现在了镜头前,伸出结实的臂膀,光天化日之下,就那么直接把孩子给抱走了。 “怎么回事?” 弹幕满屏的问号,只见摄像头正在上移,马上就能看到对方是谁了,然后画面突然就黑了。 “天哇,偷孩子的来了。” 璨璨这边直播间黑了,观众都涌进了其他人的直播间刷屏,说璨璨被偷走了。 任烨作为艺人,会经常关注直播间的弹幕,看舆论导向,看到大家都在说璨璨被人偷走了,他心里猛地一惊,连忙出门去查看。 然而外面并没有他想象的兵荒马乱,节目组工作人员都在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工作。 至于弹幕说被偷走的璨璨,正乖乖地待在一个男人怀里。 男人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双眸深邃,看人总带着三分审视,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任烨被他看得心惊肉跳,心里隐隐猜到了他的身份。 璨璨小脑袋亲呢地枕在爸爸宽阔的肩上,嘴里含了根棒棒糖,奶声奶气道:“爸爸不要带璨璨回去,璨璨答应了妈妈要坚持。” 霍聿看向女儿,眼底漫过一层柔光,“嗯,不带你走。” 跟在任烨身后的摄像头清楚地照摄到了两人,直播间也惊住了。 “卧槽,爸爸?小钻石叫爸爸了,是霍总!” “霍总真找上来了。” 那边正上钢琴课的安今听说璨璨被偷走了,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毕竟璨璨身边除了节目组的人,还有霍聿安排的保镖。 心里想到什么,安今还是出门看了一眼。 然后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分外熟悉的男人。 安今笑意盈盈,走过去,“霍哥哥,你怎么来了?” “过来陪你。”霍聿眉眼微柔,低声道。 随后他又不留痕迹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个小明星。 他现在和妻子感情稳定,孩子也都六岁了,霍聿自然不会认为妻子捧的这个小明星会对他有什么威胁,但是直播间有人说他们像一家三口,还是让他很不适。 安今不好意思在镜头前面和男人太腻歪,视线落在女儿身上,然后纳闷地“咦”了一声,“璨璨你的鞋子呢?” 璨璨吃糖的动作微顿,眼神闪烁,满脸写着心虚,“鞋子丢掉了。” 霍聿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完整。” 璨璨垂头丧气,顿时觉得嘴里爸爸带来的糖不甜了。 “鞋子被璨璨踩泥坑弄脏了,璨璨不想穿了,就丢掉了。” 安今好笑,她说女儿今天怎么一直赖在爸爸怀里,原来是鞋没了。 她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蛋,“幸亏你爸爸来了,要不然妈妈可抱不了你那么久。” 音乐种子计划的最后两天,霍聿也一直在盘江山区陪着妻儿。 原本璨璨已经呆腻了,现在有了爸爸的陪伴,又恢复了刚来一样的生龙活虎。 这首富一家三口的相处日常也叫网友们津津乐道。 大家原本都是以为霍总会是女儿奴,宠女儿宠的毫无底线的那种,但是事实相反,他恰好是管教女儿的那一方。 节目结束后,网友对他们一家的讨论依旧居高不下。 众人也都好奇,小钻石日后会像妈妈一样成为音乐家,还是会进入企业,从爸爸手里接管霍氏集团。 不过在这个公益节目播出后,小钻石也很少活跃在网上了。 众人再次知道她的消息,还是因为霍氏集团在庆祝自家千金考入京大。 第227章 第227章真千金的偏心妈X不回家的…… “爷爷也去,爷爷也去。” 京大开学前夕,霍家全家出动,帮璨璨收拾行李,当事人却耍赖似的趴在爷爷膝前。 正在给女儿收拾衣服的安今笑了笑,现在哪怕有了全家的宠爱,璨璨还是很亲近爷爷呢。 霍母上前拉了拉孙女,玩笑道:“璨璨,你就别折腾你爷爷一把老骨头的了。” 璨璨不依不饶,抬眸,眼巴巴道:“爷爷,你说想陪璨璨去上学,就动动手指。” 霍父眼神慈爱,扶在轮椅上的手指动了动。 璨璨惊喜,“爸爸妈妈,奶奶,你看,爷爷说想陪我一起去。” 霍聿挑眉,父亲一向要强,瘫痪了之后,更是不怎么出门,怕人看笑话,无论谁劝都不听,如今能多出出走走也好。 “好,我们都陪璨璨一起去上学。”—— [阿姨,我考上京大了,现在正在前往京市的路上。] 在拥挤的火车上,彭丽妮拿着自己老旧卡顿的手机,发出了这条消息,心跳如擂。 然而久久没有收到回复。 车厢里很嘈杂,汗味和隔夜泡面汤的酸馊气混在一起,空气都是粘稠而浑浊的,而彭丽妮也早已习惯,也相信自己即将脱离这拥挤、贫瘠又糟糕的环境。 火车上的信号时好时差,忽然手机滴滴响了好几下,彭丽妮连忙拿出手机查看,而消息却是来自她的亲生母亲。 几条十几秒的语音消息,叫彭丽妮窒息。 “丽妮,你那个好心人真的会承担你大学的全部费用吗?” “那她给你的生活费多不多啊,你看弟弟现在还小,又要喝奶粉又要闹着要玩具,你看你能不能给你弟弟省点钱出来。” 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是彭丽妮听到这里,心里还是被刺了一下。 到底怎样才能满足呢,她高考完就去兼职,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最后剩下的工资差点连她去学校的路费都付不起,现在又打起了她生活费的注意。 彭丽妮麻木道:“我省不了,生活费都是打在饭卡里的,基本只够我吃饭。” 回复完消息,彭丽妮无力地靠在后座,望着车窗外光秃秃的山脉,无数次询问自己为什么会摊上那么一个家庭呢? 亲爸喝酒赌博家暴,妈妈也因为他失去了工作,被社会放逐,而她从小到大都是他们两人的出气筒,忍受着父亲暴力,母亲言语上埋怨和打击。 初中妈妈带她改嫁,妈妈以为自己脱离了苦海,对她而言也只是从一个火坑到另一个火坑。 继父只想她早早辍学,给家里挣钱,而妈妈在和继父结婚有了孩子后,也变得不再是她的妈妈了。 弟弟是她在新家站稳脚跟的保障,而她却是造成她苦难的根源吗? 彭丽妮压下心里的酸涩,安慰自己她还有另一个妈妈。 一个藏在她心里的妈妈。 也是那个从高中开始资助她的好心人。 她从小就知道学习是她唯一的出路,所以学习也格外认真,然而初中得知自己被剥夺继续上学的机会,意识到未来自己只能在工厂餐馆流浪,在这片贫瘠土壤腐烂,她不愿忍受,选择跳湖自杀。 然而,她不仅没死成,还得到了好心人的资助,可以继续上学了…… 是那位好心人将她从无尽的黑暗里打捞出来,给了她新生,可惜她不知道她的姓名,也没有见过她。 唯一拥有的联系方式,还是她千方百计从老师那里获取。 然后她拿着偷偷攒下的零花钱,去电话亭给她打了去电话。 对方是一个温柔的女声,听着大约是和她妈妈差不多的年纪。 原本她打这个电话只是为了感谢,后来不知道怎么了说着说着就哽咽了,最后声泪俱下地讲了自己糟糕的家庭,成长的艰难,以及选择自杀时的绝望。 对方没有挂断,耐心地听着她宣泄情绪,告诉她好好学习。 因为这句话,高中的她没日没夜的学习,在拿到了奖学金后,她偷偷买了个手机,加上了那个铭记于心号码的好友。 此后她经常给她发消息,分享自己的好成绩,诉说自己的少女心事,刚开始对方还耐心回她开导她,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她发的太多了,就很少回了,只说好好学习。 彭丽妮很惶恐,怕自己打扰她了,就没敢再发,直到这次顺利考上京大。 想到这些,彭丽妮握紧手机,不由再次去查看信息,发现又多了好几条消息。 彭丽妮忽视亲妈发来几条消息,连忙点开备注为“Mom”的聊天框,然而那边回复却依旧只有“好好学习”四个字。 彭丽妮心里说不上来的失望,她以为能获得夸奖…… 她没有气馁,又发过去了一条消息,[阿姨,听说您也在京市,我到京市的时候能去看望您吗?] 她真的很感激她,也很想见她。 [不用了,大学好好学习。] 看到回复的彭丽妮丧气极了,她知道阿姨自己是有女儿的。 她还见过。 那是在高一她刚加上阿姨好友时,在她动态里看到的照片。 一张是一个穿着礼服的女孩在舞台上弹钢琴,一张是她举着奖杯站在彩带飘落的领奖台上,优雅漂亮、明媚灿烂。 明明那个女孩和她差不多大,却比她优秀太多。 当时她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窥视着这个幸福的女孩。 但之后她再也看不到阿姨的动态了,她知道是阿姨将她屏蔽了,阿姨并不想让她知道她太多的生活,这点从两人聊天时,她就能感受到。 毕竟有了那么一个优秀的女儿,自然不会把随手资助的女孩放在心上。 彭丽妮眼眶微红,摸了摸头上带着的发卡。 心想,其实她曾经也有机会学钢琴的,或许也会像她一样优秀,只是她的妈妈不让…… 九月一号,京大开学这天,艳阳高照。 能上京大的,家庭条件基本都不差,开学这天,校园里豪车云集,来往有许多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校园里也十分热闹。 “借过一下,借过一下。” 香樟树荫勉强遮住攒动的人头,一个栗色长发的少女,笑着推着轮椅穿过人群。 “爷爷,这里热闹吧,下次我还带你出来。” 这个组合难免吸睛,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通道,还未等众人投去怜悯的目光,一个生得格外漂亮的少女就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她五官精致,身上的衣物配饰都能看出其价值不菲。 手里推着的老人穿着藏青色唐装,虽然偏瘫在轮椅上,嘴角微微歪斜,但收拾地异常精神干净,一看就是被人精心照顾着。 “璨璨,你推慢点啊,就知道折腾你爷爷。”霍母笑着追上孙女。 一行人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两道身影。 霍聿撑着伞给妻子遮阳,安今挽着男人的胳膊,慢悠悠地走在京大校园里。 忽然一个女孩忽然撞到了两人面前,她手里拿了很多东西,又提着行李袋又提个桶,手里还抱着凉席,现在一下子全部散落在地,四周的人群下意识地避开她。 “不好意思啊同学。”撞到人的男学生不太诚心地道完歉开溜。 彭丽妮在火车硬座上待了两天,整个人也有些浑浑噩噩的,到了京大的校园,认识到自己和周边同学的差距,心里不免自卑,完全不敢抬头看人。 低头间,她也没注意到前方搬着大包裹的学生,学生过去时,包裹正好撞了她的肩膀,猝不及防下,她直接摔倒在地上。 手里的东西全部散落,基本都是她从家里带来一些破烂玩意,就连有些发霉的凉席也都散开,大咧咧地敞开在地上。 彭丽妮只觉一股血液直冲脑门,不敢看周围人嘲讽异样的眼神,连忙蹲下来卷好凉席,然后慌乱地拣地上的东西,缺了口的牙刷杯,肥皂,一股脑地塞回桶里。 捡着捡着,彭丽妮眼里也涌出一阵热意。 然而这时视线里出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帮她一起收地上的残局。 彭丽妮微愣,瞬间这只手的视线往上移,就看到了一个温婉漂亮的女人。 她身上并没有任何醒目的logo,整个人都却着一股金钱堆砌的精贵,看上去像是见到她们这种人就会捏着鼻子绕道走的有钱夫人,身边还站了一个面容有些严肃的男人在帮她撑伞。 可现在竟然却在帮她捡她从山里带来的那些破破烂烂的玩意。 在彭丽妮愣神的期间,安今已经帮她把地上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并提醒道:“同学,宿舍在那边,要去报道的话,你走反了。” 彭丽妮如梦初醒,连忙感谢,“谢谢,谢谢你。” 安今没再说什么,挽着男人的胳膊,去找他们女儿。 而霍聿已经习惯了妻子随处释放的善心,并未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而彭丽妮望着两人的身影,怔愣了许久后,才大包小包的托着自己行李去宿舍楼报道。 她是最后一个到宿舍的,宿舍是四人间,其他三个床位上都放了东西,而宿舍只有两个人在。 彭丽妮进去的时候,两个室友正在聊天,她能明显感受到了两人上上下下扫视了她,然后眼里的轻视,漫不经心地打了声招呼,“你好。” 她尴尬地回应后,就开始沉闷地收拾自己的床铺,耳边听着那两个室友似乎是在谈论另一个室友,据说那个室友好像很有钱。 到了新环境,彭丽妮很不适应,倒在刚铺好的床上有些不想下去,然而其中一个室友忽然趴到了她的床头,“喂,你头上的发卡是哪里来的?” 第228章 第228章 真千金的偏心妈X不回家的…… 听到室友的问话,彭丽妮下意识捂住了头上发卡,她的自尊心让她不想承认这是她从学校捐赠物资里拿的,只说道:“买的。” 可惜有些东西,不是她说慌就能掩饰的,比如她身上的穷酸气。 室友嗤笑了一下,“这很贵的,看上去是好几年前的款了,不过依旧不便宜。” 言外之意——不是你这种人能买得起的。 彭丽妮被刺痛,猛地从床上坐起,声音尖锐,“那你以为这是怎么来的,是我偷的抢的?” 她厚重刘海下的眼神阴郁异常,室友被吓了一跳,悻悻地收回扒在她床上的手,没敢再招惹她。 “我就随便问问。” 宿舍氛围忽然尴尬了起来,彭丽妮取下发卡塞到枕头底下,再次疲惫地倒在床上,没过多久,就感受到宿舍的门被打开,然后响起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你们好,我是2号床的霍璨,很高兴成为你们的室友,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见面礼。” 原本对她冷漠的室友纷纷热情了起来,笑着自我介绍,然后惊奇讨论什么牌子最新款的首饰,这些彭丽妮不懂,也不想听。 正欲拿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就听到床头刻意压低的声音,“同学,你睡着了吗?这份是给你的。” 轻柔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攻击力,带着小心试探的善意,彭丽妮心里一动,微微起身,然而在看清对方的脸时,瞳孔微震。 少女栗色的长发柔顺富有光泽,肌肤通透,瞳仁清亮,一看就是那种被精心呵护长大的孩子,这也是彭丽妮最羡慕的那种人。 可她怎么和阿姨动态里的那个女孩那么像? 难道她是阿姨的女儿? 照片应该是她高一的时候拍的,相貌也更稚嫩一点,但彭丽妮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彭丽妮完全没顾及什么礼物,连忙走下床,抓住少女的手腕,“你叫霍璨?你是不是会弹钢琴?” 霍璨心里一个咯噔,虽然现在网上还流传着她小时候的照片,但也不至于现在还能认出她吧。 她谦虚道:“会一点点。” “喂,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没礼貌,一见面就动手动脚的。”方才被彭丽妮吓到的室友,见机挑刺道。 霍璨好脾气摆摆手,“没事没事,对了,我平时不怎么住校,今天报道顺便看看你们,现在我也该走了,我家人还在楼下等我,拜拜,明天军训见。” 她是恋家宝宝,虽然家里到学校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每天来往也麻烦,但霍璨晚上还是想回家,白天没课的话,可能才会在宿舍短暂休息一下。 听到她的话,彭丽妮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基本已经确认这个室友就是阿姨的女儿,所以阿姨就在楼下吗? 想到这,彭丽妮恨不得直接冲到楼下,可很快她又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冷静了下来。 对了,阿姨不想让她去找她,肯定也不想她那么贸然介入她的生活。 但彭丽妮还是太想知道她心里的妈妈是什么样子了。 她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在霍璨走后不久,就拿着水壶出门了,装作打水的样子,跟在她身后。 她们宿舍在二楼,霍璨很快就走到了宿舍大门门口,她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在外面等着她。 她脚步轻快走过去,“妈妈。” 看着女儿蹦蹦哒哒地走过来,安今眉眼一柔,“怎么样,和室友都见过面了吗?” 璨璨现在都十八岁了,在外人面前就是礼貌带着疏离的大小姐,一到家人面前就不由自由露出娇态,像是个还没有长大的小朋友。 她甜腻腻地抱着妈妈的胳膊,点头,“见过了,室友都挺好的。” “既然见过了,那咱们回家,不过璨璨你确定要参加军训吗?”霍母疼惜地摸了摸孙女细腻白嫩的小脸。 “要的,要的,我觉得好酷啊。” 见女儿这副兴奋,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后面会遭遇什么,安今笑着和身旁的男人对视一眼,“猜猜我们璨璨能坚持几天?” 霍聿神清气定,“半天。” 霍璨羞恼,“爸爸……” 躲在墙角后的彭丽妮怔怔地望着他们,只觉得这个场景格外熟悉,像是她什么时候也体验过一样。 原来她跟阿姨早就见过面了,她竟然下午帮她捡东西的有钱夫人。 彭丽妮没有打扰她,自己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望着隔壁即便没有人睡,依旧收拾格外舒适精致的床位,心里从未如此羡慕一个人过。 她压下心里的酸涩,缩在宿舍的小床,耳边室友骂骂咧咧说床小环境差,而火车上待了两天都没好好休息过的彭丽妮,这一觉却睡得很沉。 然后她做了一个异常真实的美梦——白天室友的家人竟然都成了她的。 梦里,她的爸爸不是赌鬼,她的妈妈也不是被生活压迫满腹抱怨的底层妇女,她的妈妈是优雅的豪门千金,是大音乐家,她的爸爸是华国首富,虽然不经常回家,但是对她非常好,而她从小就在一个城堡一样的家里长大。 全家人都围着她转,其中妈妈最疼她,会叫她宝宝,带她一起弹钢琴,可惜梦里的她经常刷耍脾气,不想练琴,妈妈每次都会妥协哄她。 在梦里没有人敢嘲讽她,所有人都得捧着她,就像公主一样,而她每天的烦恼就是该挑选哪个品牌的衣服搭配什么首饰。 这个梦太真实,就像是她真的经历过的一样,以至于彭丽妮醒来望着宿舍顶上有些脱落的墙皮,有种强烈的割裂感。 人无法想象到认识以外的东西,从前她对各大品牌一无所知,一觉醒脑子里彷佛装了本活的品牌百科,连某品牌冷门香氛的前中后调都能精准说出。 明明她只是草草见过一面室友的家人,现在她甚至知道他们的名字和性格。 心里隐隐有种声音告诉她,梦里经历的才本该是她属于她的人生。 彭丽妮心跳的越来越快,连忙拿出自己老旧的手机,按照梦里爸爸妈妈的名字去搜索,弹跳出来的信息果然和梦里大差不差。 首富霍聿,妻子林琳,女儿霍璨。 原来她那个室友是首富千金。 彭丽妮发了疯地去搜索霍璨的相关信息,好笑的发现,原来她羡慕的一直都是一个人,小时候见到芭比公主,阿姨动态里弹钢琴的少女,都是她的室友霍璨。 而她宝贝了那么多年的发卡,甚至为了它还得到父亲一顿毒打,也都只是她的施舍…… 关键在梦里,属于她的幸福生活都是她的啊。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这样? 彭丽妮的手抖得厉害,眼泪不断掉落,在网上翻阅着一切关于首富一家的消息,在看到她和霍璨同一天出生,而且林琳每年都会去盘江后,她心里升起一个可怕的想法。 她和霍璨的人生被调换了,而阿姨本该是她妈妈。 这样似乎就能解释爸爸为什么从小打她打得那么狠,为什么妈妈也不喜欢她,从小就让她做那么多活,甚至读完初中就不想让她上了。 为了求证,彭丽妮给妈妈发去了一条消息。 [妈妈,我真的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现在不过六点半,正是刘梅起来做早饭的时间,她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来,夹着脏话,骂她翅膀硬了,把她拉扯那么大,送她到大城市上学就不认她这个妈了。 彭丽妮听着无动于衷,反而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打开那个备注Mom的聊天框,想告诉她,她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告诉她自己受了很多的苦,她留着泪打了很多字,最后又都删了。 因为她知道阿姨肯定不会信的,她也没有证据。 她必须要和阿姨见一面,只要两人去做了亲子鉴定,或许一切都能真相大白了。 翌日中午,安今刚刚结束自己的音乐课没多久,就收到了女儿弹来的视频通话。 想到苦哈哈军训的女儿,安今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已经猜到她这个通话的目的,果然一接通,就是女儿的哭诉。 “呜呜,妈妈,我想回家,我不要军训了啊。” 霍璨哭丧着脸,白嫩的小脸上晒得红红的,早上臭美特意编的两条辫子也黏糊糊地站在脖颈,安今瞧着既心疼又好笑。 她到底没嘲笑女儿果然只坚持了半天,柔声道:“正好妈妈下课了,妈妈去接璨璨好不好呀。” 霍璨眼睛一亮,“好哇好哇,妈妈我肚子也好饿,你快点来接我啊。” 安今正想劝女儿先吃点东西垫垫,毕竟到家还有一段时间,结果就见屏幕里,女儿的身后出现了另一个女孩的身影。 霍璨也注意到了,刚跟妈妈撒完娇,被室友看到,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她扭头朝身后的室友道:“丽妮,你也没去食堂啊。” 安今听到这个名字,心下微沉。 “还没有,我不饿。” 彭丽妮回复了室友,像是恰好路过一眼,目光匆匆扫过在她视频里的妈妈,然后低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片刻,她跟室友说了声去食堂吃饭就下楼了,而霍璨乖乖待宿舍等妈妈来接。 而那边彭丽妮并没有去食堂,一直蹲在宿舍门口,烈日下等待着,等的人都有头晕眼花,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司机将车停在主干道,安今步行走到女儿宿舍楼下,正欲给璨璨发消息让她下来,就听到一阵呼喊声,“阿姨。” 接着就是一个女孩冲到了她面前,她穿着军训服,皮肤略黑带了点红,厚厚的齐刘海让她看起来有些土气。 这人也就是安今在和女儿视频中看到的她的室友,同时也是原剧情里的假千金。 彭丽妮,这原本是小反派没被霍家找到时的名字,由于她的到来,两个孩子没有被调换,这个名字自然落到了假千金身上。 在视频里听到这个名字,再想到那个孩子说自己考入京大的消息,安今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世界那么小,又那么巧,叫这两个孩子再次汇聚到了一起。 安今面色如常,“怎么了同学?” 彭丽妮眼里隐隐闪过泪花,“阿姨我知道你就是一直资助我的好心人,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有话要和你说。” 安今疏离道:“我确实资助过很多孩子,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你们好好学习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不是的,不止是这个。” 安今见她忽然激动了起来,只觉她的状态有些不对,耐心出声,“那你想说什么?” 对上面前这双温和包容的眸子,彭丽妮只觉一股滚烫的酸涩毫无征兆地直冲眼底,哽咽出声。 “阿姨,我觉得你好像是我的妈妈。” 第229章 第229章真千金的偏心妈X不回家的…… 安今听到她的话,眉头微蹙,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系统,这孩子是怎么了?她该不会是重生了吧。] [不算是,只是梦到了一些原剧情的碎片,认识产生了错乱。] 安今心里微松,可是不管她有没有重生,和假千金有母女之情的人是原身,不是她,她也不可能和假千金相认,让她介入璨璨现在安稳幸福的生活。 “你为什么会那么想呢?”她平静理智的反问。 彭丽妮嘴唇颤抖着,“是我梦到的,我梦到你是我妈妈,爸爸是霍聿,梦到我们一家人很幸福,我知道家里的一切信息,我和霍璨同一天出生,我知道阿姨你每年都会去盘江支教,我猜会不会是有人把我们调换了,才会让梦里和现实差距那么大……” 越说到后面,她的语气越弱,彭丽妮也知道自己的说法很荒唐,可是那个异常真实的梦,她根本没法解释,她哀求道:“阿姨如果你不信的话,你可以跟我去做一下亲子鉴定。” 安今望着她,“没有这个必要,你既然查了我们家的信息,那为什么不查清楚呢?我确实每年都会去盘江山区,但也是在女儿二岁之后才去的。而且璨璨是在京市霍氏私人医院出生的,不可能存在调换孩子的说法。” “你仅凭这两点就断定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你的家人也该会伤心的吧。” 什么? 阿姨在怀孕那年根本没有去过盘江,所以她之前所有的推断都是错的? 彭丽妮浑身僵硬,逐渐崩溃,她刚给自己破碎的家庭找到了理由,这是她要接受她的父母天生就不爱她的现实吗? 那她那么真实的梦是什么怎么回事? 彭丽妮思绪混乱得无法理清,可却依旧坚信梦里才是本该属于她的人生。 肯定还有什么原因的,肯定是。 忽然彭丽妮想到了她那个姥姥,她记得她小时候经常听到姥姥的咒骂,据说是她之前在一个很有钱的家庭当佣人,一个人工资能养活一家人,结果就因为想碰碰那户人家刚出生的千金,就被辞退了…… 所以她天天咒骂那个孩子养不活,骂雇主家不慈。 那户有钱人家好像就是姓霍! 彭丽妮眼睛猛地一亮,像是抓住了最后的希望,“阿姨,十八年前,你们家是不是有个叫刘翠的佣人被辞退,她就是我姥姥,会不会就是她偷偷把我和霍璨调换,其实我才是你的女儿。” 安今自然不会记得一个被辞退那么多年的佣人,甚至不知道假千金的亲属还有在霍家工作的,可她也知道对方不可能得逞。 安今轻描淡写打破她的幻想,“霍家每处角落都覆盖着监控,每道门都有门锁,门外更是有层层保安对来往的人做检查,你觉得一个佣人可能悄无声息带进来一个孩子,再将主人家的千金调包带走,若无其事的离开吗?” 闻言彭丽妮全身的力气全是被抽空一样,身形也跟着晃了晃。 梦里她也是在霍家生活过的,她也清楚地知道这不可能。 所以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想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想岔了。”彭丽妮拼命道歉,难堪地捂着脸,落荒而逃。 安今望着她的背影轻叹。 最初来到这个世界,她并不想去管另个孩子的死活。 毕竟她有自己的亲生母亲,她是否早产无力医治,是否有钱继续上学,这些都与她无关。 即便去盘江山区支教,也会尽量避开那个孩子,不和她产生纠葛。 在盘江,女孩初中毕业就被家人逼去打工补贴家用的事并不少见,但因为不被允许上学就跳湖自杀却很罕见,安今并不知道跳湖的女孩是谁,听闻了这件事后,不愿悲剧发生,便联系了女孩的学校说她愿意资助。 正是和学校联系后,她才得知女孩的名字——彭丽妮。 当时安今有过纠结。 若是细细翻看原剧情,就能发现里面有太多巧合。 假千金为何总是在小反派在时,和原身格外亲昵,为什么在小反派在娱乐圈小有名气后,也闹着进娱乐圈,娱乐圈那么多的演员和明星,怎么那么巧又和小反派对上了,为什么那么巧两家对上之后,小反派过往的黑料就被爆了出来。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 越是陪着璨璨长大,安今越是心疼原剧情里的小反派,最初她也以为小反派不喜欢弹钢琴,可实际呢,璨璨喜欢钢琴喜欢音乐,而且很有天赋。 安今也以为小反派喜欢娱乐圈,喜欢明星喜欢拍戏,甚至为了女儿,她认真经验自己的娱乐公司,想着为女儿保驾护航,可实际上,长大后璨璨并不喜欢镜头,也不喜欢媒体采访她拍她。 说明小反派在霍家那段时间,从来没敢表现出自己的真实喜好。 安今觉得帮了假千金,对不起原剧情里受了那么多苦的女儿,但也无法眼睁睁见一个年幼无知的孩子因无法上学而迈向死亡。 因为她忍不住会想,如果在原剧情里也有人帮助了小反派,她的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挣扎过后,安今还是没有出尔反尔,对其进行了人道主义的援助。 不过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资金是由基金会定期打入她的饭卡,安今认为也不会和她再有什么交集,没曾想她竟然能缠得老师获取了她的电话…… 安今摇了摇头,不再多想,给女儿发了个自己到了的消息,没一会就见璨璨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了。 “呜呜,妈妈妈妈,你终于来接我了。” 看到女儿,安今沉闷的心情才好了些,摸摸璨璨的小脸,见视频里看到她有些晒红的面颊已经恢复往日的白皙,也放下心来。 璨璨一向娇生惯养,半点苦吃不得,可偏偏又对什么都好奇,等新奇劲过了又麻溜地放弃了,军训是的,住宿舍也是的。 好好的单人宿舍不住,非要来集体宿舍。 因为从来没有住宿过的璨璨好奇宿舍生活,还兴致冲冲地给室友都准备了礼物。 安今已经打算等军训结束就让璨璨去单人宿舍了,尽量远离那个孩子—— 晚间,霍聿准时到家。 人至中年,霍聿心境慢慢变化,公司也由扩张性发展转变为稳健性发展,留出了空余的时间陪伴家人。 他回到家,下意识去寻妻子的身影,就看到本该在学校军训的女儿,窝在沙发上,手里还抱着一桶冰淇淋在吃。 他眉头微挑,“中午回来的?” 璨璨满脸无辜,“我本来想坚持的,但是军训太累了。” 霍聿不算太意外,“既然不去军训,那这几天跟我一起去公司吧。” 闻言,霍璨小脸一下就挎下来了。 京大军训要持续半个月,大一新生都在苦哈哈地军训,璨璨也没能舒舒服服地窝在家里,而是跟着爸爸一起上班,熟悉公司业务。 而那边彭丽妮白天训练,晚上连续做了好多天的噩梦,明明是连接之前那个美梦做的,但是对于彭丽妮来说却是个噩梦。 她的人生真的和霍璨互换了,不过不是霍璨偷了她的人生,而是她偷走了霍璨的人生。 霍璨才是霍家的千金,而她只是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 梦里她明明拥有一切,却不懂得珍惜,作天作地,妈妈为她付出一切,放弃自己的音乐事业,她却总是朝妈妈发脾气。 那时候爸爸妈妈的感情并不好,爸爸严肃忙碌,不经常回家,但是她能感受到爸爸还是爱她的,会给她很多很多钱,学校里的人一听她爸爸的名字都会羡慕她,捧着她。 所以比起每天管教她,想让她练琴的妈妈,她更喜欢的也是爸爸。 爸妈每次发生矛盾,她都会下意识偏向爸爸,因为在她心里爸爸更厉害,她现在拥有一切都是爸爸带来的,甚至还觉得妈妈不体谅爸爸,爸爸掌握那么大的集团每天那么劳碌,回到家妈妈竟然还要和爸爸争吵。 后来,得知自己不是爸妈的女儿时,爸爸好像就没那么爱她了,她只能拼命似的抓住妈妈。 妈妈也很爱她这个相依为命的女儿,可她不知道怎么就那么没有安全感,处处排挤霍家真正的千金,霍璨。 霍璨偷偷在琴房弹琴的时候,她嘲笑她手指又丑又粗糙,不配弹钢琴,在霍家为霍璨举办回归宴会时,她故意误导别人认为她是爸爸半路认回来的私生女,让别人看不起她,在家里处处在她面前炫耀,证明爸爸妈妈奶奶更喜欢她。 之后霍璨要离开霍家,她真的太高兴了,这样爸爸妈妈和霍家的一切都是她的了。 然而没想到被她嫌弃没用的爷爷,手里竟然还握着霍氏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竟然还都要给霍璨,要知道她从小在霍家受尽宠爱,手里都没有什么股份。 她开始害怕了,害怕自己迈不过血缘的鸿沟,害怕霍璨会慢慢得到家人的承认和喜欢,害怕霍璨会继承霍氏,自己被扫地出门。 这股不安和害怕在霍璨在娱乐圈大放异彩后,到达了巅峰,所以她也闹着进娱乐圈,有家里资源的倾斜和帮助,她不红也难,她想证明自己比霍璨更优秀,故意和她打擂台,颜值演技拼不过,就放出霍璨一点黑料,后面自然有粉丝为她冲锋。 可没想到霍璨竟然知道了背后是她才捣鬼,竟然还想报复她。 可惜最后还是她赢了,赢得彻底,赢得漂亮,也赢得惶恐。 她只是想要爸爸妈妈全部的爱,想要霍家,没有想过要霍璨死,她也没想到她会跳楼。 醒来后,彭丽妮颤抖的身体无声压抑地哭泣,滑落打湿了半边枕头。 原来她真的当过阿姨的女儿。 她知道这不是梦,这是真实发生过的。 那现在为什么又和前世不一样了。 梦里和现实所有的不同点都在妈妈身上。 梦里妈妈是在盘江地震后,在灾区早产的,而这一世她没有去灾区,甚至连盘江的地震都被霍氏预测到了,但之后霍氏并没有相关技术突破。 所以妈妈应该是和她做了同样的梦,或是重生了。 然后放弃了她,选择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彭丽妮脑海中不断重演着梦里的画面,心里防线一点点被击穿,情绪完全崩溃。 她无法接受自己明明获得过幸福,却不去珍惜,无法接受自己的恶毒,将那个芭比公主一样的女孩逼到自杀。 一个是她在贫瘠生活里视为救赎的理想妈妈,一个是她童年记忆里,象征着一切美好的芭比公主,都因为她,遭遇了不幸。 都怪她。 凌晨一点,彭丽妮面色苍白如纸,来到了梦里霍璨跳楼的地方。 拿出手机,发出了最后两条消息。 [抱歉,妈妈。] [是我欠了霍璨的,我还给她。] 第230章 第230章真千金的偏心妈X不回家的…… “啊——” 七点半,霍家人来到餐厅,准备用早饭,就听到璨璨抱着手机发出了一声尖叫。 霍聿拉开椅子落座,不轻不重地数落了一句,“一大清早就咋咋呼呼的。” 安今扫了他一眼,不满他总是说教女儿,然后朝女儿投去了关心的目光,“璨璨怎么了?” 霍璨惊魂未定,起身绕过餐桌走到妈妈身边,“妈妈,你看,我有一个室友自杀了。” 什么? 安今心里陡然而生一股不好的预感,低头看去,上面标题醒目——京大学生深夜绕开封锁爬到寰宇大厦自杀身亡。 报道上写明死者是来自盘江山区的京大大一学生,至于自杀原因还正在调查中。 璨璨来自盘江山区的室友,那不是彭丽妮吗? 霍聿闻言皱眉,“宿舍难免会有精神状态不稳定的人,回头我叫人帮你搬到单人宿舍。” “好,爸爸我今天不跟你去公司了,我还是回学校去看看吧。”霍璨匆匆吃了几口早饭,又拿了块面包,就赶去学校了。 安今心烦意乱地单手支额,不理解,也不明白彭丽妮为什么会自杀? 在她眼里她一直是一个目的性很强,坚韧,不妥协的孩子,原剧情小反派被迫辍学,麻木地被家人压榨,而彭丽妮却会决绝地跳湖。 而现在她考入京大,未来前途一片光明,又怎么会自杀呢。 还有寰宇大厦不是原剧情小反派自杀的地方吗? 想到什么,安今拿出手机查看消息。 因为在学校里任职,安今有很多学生的联系方式,也经常会有学生给她发消息,她基本都是抽空统一回。 安今将消息翻到底部,看到彭丽妮凌晨发给她的消息时,心神一震,【系统,假千金她重生了?】 【是的。】 安今怔然,她口中说的还,就是用这种极端而决绝的方式,一命偿一命? “怎么了?不舒服吗?”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接着安今额间就覆上了一道温热的大掌。 对上男人担忧的目光,安今摇头,拉下他的手,“璨璨自杀的室友曾是我资助的一个学生。” 之前安今就以梦境的形式跟霍聿说了前世的事,所以也没有隐瞒什么。 “你还记得我在盘江地震前做的那个梦吗?” 对于那个离奇的梦,霍聿还是记得的,妻子当时说,他们的女儿被人掉包了,即便后面找回来了,对她也不好,反而疼爱一个假女儿。 见妻子突然提起这个梦,霍聿反应很快,“自杀的学生是你梦里的假女儿?” 安今点头,给他看了彭丽妮最后发给她的消息,无力道:“我猜她或许是和我做了同样的梦。” 霍聿看过后,狠狠地皱了下眉头,“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你只是她的一个资助人,不该负担她的人生。” “她的死,与你无关,反而给你和璨璨带来了麻烦。” 霍聿是个理智到近乎冷漠的人,他不在乎自己在平行时空是否和那个孩子有过父女缘分,只想着那人自杀前的消息会不会影响到现在妻子和女儿。 虽然很残忍,安今也是那么想的。 即便没有那么多牵扯,只是一个陌生生命的逝去,安今同样也会沉重,但也仅此而已。 正如霍聿口中所说的,她的人生也不该由她负责,她自认为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 她也比原剧情的小反派幸运太多,没有辍学,没有被困在山区,刘梅是她的亲生妈妈,对她肯定没有对小反派那样苛刻。 安今固然惋惜她的离去,但更想保护女儿不受她牵连。 京大学生自杀的消息在社会上影响很大,有霍家介入,在警方排除了刑事案件后,只将其自杀原因归为抑郁症发作。 那边霍璨即便和彭丽妮相处不多,也跟着学校一起进行了哀悼。 回来之后的霍璨情绪低落,走到安今面前道:“妈妈,同学们都说丽妮是因为在学校被排挤,才想不开的,但我感觉她可能是因为她的家人。” 安今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柔声道:“怎么了?” “丽妮死了,她的家人好像并不伤心,反而天天在校门口闹事索赔。” 原本霍璨听闻室友的死亡,是震惊和惋惜,了解她的家庭后,心里对那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室友,也多了几分怜惜与同情,除此之外,还有一丝理解。 她闷声道:“如果要是我的家人也都不爱我的话,我可能也会像丽妮那样。” “说什么傻话呢。” 知道璨璨原来的经历,安今听不得这话,她捧起女儿的小脸,认真道:“爸爸妈妈最爱的就是璨璨,爷爷奶奶也是最爱璨璨。” “所以璨璨很幸运。” 大约见过不幸的家庭,霍璨才知她现在的幸福多么难得,依赖地揽住妈妈的腰身。 那边刘梅一家来到京市,闹了一周左右,因彭丽妮是请假外出,学校并无过错,最终也没能讨要到赔偿,只能最后灰溜溜地回盘江。 军训结束后,这些新生迈进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很快也将那个没相处几天的同学遗忘。 大一的活动很多,霍璨自小就在各类钢琴比赛拿到过奖,也经常会出现在京大各种文娱活动的舞台上。 霍聿作为京大的杰出校友,也曾刷新了京大建校以来的单笔最大捐赠额,京大每逢活动都会邀请霍聿,但是以往霍聿都没有参加。 自女儿考入京大后,但凡是京大的活动都会携妻子一同前去。 然后他们夫妻俩就经常能见到红着脸的小男生给璨璨告白。 霍母听说了之后,总是担心孙女被不怀好意的人骗,每隔一段时间,就笑眯眯地问孙女,“璨璨有没有谈恋爱啊?谈了记得让家人把把关。” 璨璨双手抱肩,语出惊人,“我才不要谈恋爱,倒时候我要直接联姻。” 这话直接给众人惊到了。 霍聿:“……霍家倒还没落魄到需要你去联姻。” 安今也是温声教育道:“璨璨,妈妈也是希望你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伴侣,不要随便将就。” 霍璨眨了眨眼睛,无辜道:“可是爸爸妈妈也是联姻的啊,现在不是也很幸福的吗?” 说起这个,而安今笑着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霍母也是笑而不语,而霍聿面上隐隐有些不自在。 安今朝女儿道:“即便我和你爸爸,当年我们也磨合了很久。” “怎么,那时候爸爸对妈妈不好吗?” 霍璨双手托腮,一副要听八卦的样子。 霍聿轻轻敲了一下女儿的头,“小孩子不要打听那么多事。” 霍璨瞪他,然后晃着妈妈的胳膊撒娇,“妈妈,你告诉我好不好?” 自有意识以来,霍璨就觉爸爸妈妈感情很好,甚至爸爸为了独占妈妈,还经常不许她缠着妈妈,她实在想不到爸爸妈妈感情不好的时候是什么样。 “倒也不是不好,只是有些观念不和罢了,那时候你爸爸连家都不怎么回。” 安今觉得刚结婚那会霍聿的性子真不算上多好,有些专制独裁,恨不得所有人都严格按照他要求做事,但是婚后他也在慢慢转变。 “什么,爸爸竟然夜不归宿?”霍璨瞪圆了眼睛。 然后用一种“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的眼神望着父亲。 霍聿额角微抽,“瞎想什么呢,那时候工作比较忙,经常歇在公司而已。” 安今笑了笑,“所以结婚还是需要感情基础的,而且年轻时的恋爱才更有激情。” 明明安今劝慰女儿的话,霍聿听了却沉默了,也不由多想了。 等晚间,安今刚沐浴完,就见男人解着衬衫口子,朝她走来,幽幽地问道,“你觉得我们没有激情?” 即便人至中年,霍聿也没有忘记保养和锻炼,行动间衬衫下隐约可见腰腹流畅的肌肉线条,紧实饱满的胸肌轮廓,充满充满侵略性的张力。 男人步步紧逼,安今步步后退,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小脸微红。 察觉到男人眼底危险的暗光,安今伸手抵在他胸前,不大好意思道:“我们都老夫老妻的了,不需要激情。” 都过那么多年了,比起轰轰烈烈,至死不渝的爱恋,安今现在更多把霍聿当作家人一样。 霍聿不满,攥着妻子的手,顺势将人推到在床上,他俯身撑在她上方,手臂肌肉绷紧,青筋清晰可见。 他将脸埋在妻子刚沐浴后的颈间,然后轻咬了上去,“我觉得需要。” “唔——” 没有激情,觉得无趣,可是中年婚姻的大忌。 为了不让自己陷入中年情感危机,霍聿拉着妻子回到了新婚那会独属于两人的新房,狠狠地找回年轻时的激情。 被迫接受了很多新奇体验的安今只后悔说了那句话。 不止年轻才有激情,老夫老妻才能更了解对方,清楚地知道对方的极限与敏感…… 然后每天回到家都找不到爸爸妈妈的璨璨:…… 霍璨从大二开始就正式进入了霍氏集团实习,跟着爸爸身边学习,参加各种商业活动。 等她二十五岁,行为处事都慢慢成熟稳重后,霍聿也渐渐将公司大权交给女儿。 安今依旧在京市传媒学校任职,周围同学对她的称呼也由林老师变成了林教授。 安今这一生资助了很多学生,其中不乏有优秀的,例如之前的胡思思,她后来确实如在节目所说一样,考入了京市传媒学校,还成为了安今的学生。 在老师的带领下,她斩获了许多奖项,和国内顶尖的乐团合作过,最后毕业还是回到了盘江,也从音乐种子计划的收益者,变成了播种者。 那些孩子靠着音乐走出大山,又反哺家乡,打破地域资源壁垒,让大山不再贫瘠,音乐不再高贵。 因音乐种子计划受益的学生,但凡能走到京市的,都会来学校感谢安今,安今的办公室里总是铺满鲜花,在晚年,安今也被授予时代楷模的荣誉称号。 霍璨因母亲在外界的良好形象,父亲在商界的余威,接管霍氏后也是如鱼得水,成为了最年轻也是最伟大的企业家。 而霍聿从公司卸任之后,经常去京市传媒学校,就像是普通的教师家属一样,和妻子漫步在学校,陪她在食堂用餐,直到白发苍苍。 每当看到有学生眼睛亮晶晶地走到妻子,半哽咽地说着对她的感谢,霍聿也总是会为妻子感到骄傲。 待学生走后,他牵着妻子的手,颇为感叹道:“年轻的时候,我总觉得那些山区的孩子就是因为贫穷,才更应该努力学习走出大山,而不是去学这种没有用的东西,但现在经过时间的认证,你才是对的。” 安今佯怒,挑他的小毛病,“好啊,原来我的音乐在你眼里的是毫无价值啊。” 霍聿含笑,拉着妻子的手吻了吻,“所以我是庸俗的现实主义者,你是伟大的大音乐家。” 世人提起他,只会想起他的财富,或许觉得霍氏的产品不好用,还会骂他两句资本家。 他的财富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而她的音乐与精神被时代铭记。 安今也笑了,眼角的纹路顺着笑意轻轻舒展。 这一世她陪着爱人走到生命的尽头,看着女儿婚姻幸福美满,然后寿终正寝。 这时,系统的声音响起,【宿主,恭喜你又出色地完成了任务,还有一个世界,你就能积攒足够的愿力,结束旅途,获得健康的身体和家人团聚了。】 安今面上难掩喜悦,经历一个个世界,她总觉自己在无尽的空间遨游,现在也终于看到终点了。 【谢谢你系统,封存情感,我们赶快去下个世界。】 230-240 第231章 第231章假如回到前世(霍璨与霍舒…… 盘江山区。 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背着脏兮兮的编织袋,小小的身影佝偻着腰,在路边的垃圾堆里翻找着。 她身上的衣服极不合身,上半身松松垮垮,下面裤腿还短了一截,露出的小腿布满青紫的伤痕。 “你快看,彭丽妮又在捡垃圾了。” 路边一群背着书包的男孩路过,看到翻垃圾的女孩,不由哈哈大笑。 “怪不得她身上总是臭臭的。” 彭丽妮(霍璨)难堪地咬着干裂的唇瓣,下意识抬起胳膊嗅了嗅。 她的动作又引起一阵哄笑声。 小孩子的恶意是纯粹的,看不惯谁就会肆无忌惮的欺负。 “喂,邋遢鬼,我这还有个,你要不要啊?” 其中一个男孩喝完手里的饮料,笑着冲她晃了晃。 小女孩害怕地蹲下来,伸手护住脑袋。 然而她没等到瓶子砸在身上的痛意,只听到一声充满怒气的男声响起,“住手。” 小女孩怔了怔,缓缓放下了抱着脑袋的手,只看到了面前一道高大的身影,还没等她多看两眼,一下子就被人抱住了。 “女儿,我的女儿啊。”林琳半跪在地上,抱着面前可怜的女孩,失声痛哭。 小女孩呆呆望着抱着她的漂亮姨姨,小心翼翼道:“阿姨,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小女孩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却没有这个年纪的天真烂漫,透着疲惫和麻木。 林琳摸着她的脸,泣不成声,“没有,你就是我的女儿,对不起,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把你弄丢了。” 最先开口的男人也蹲了下来,眼里满是疼惜,也藏着歉意,“我们是你的亲生父母,现在来接你回家了。” 彭丽妮浑浑噩噩,只觉得这一天像是在梦里一样,前一秒还在担心捡来的废品不够多,会被爸爸打,下一秒就告知她其实是首富的女儿。 难怪爸爸妈妈都不喜欢她,难怪她总是挨打,原来他们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其实爸爸妈妈是爱她的,只是不小心把她弄丢了。 彭丽妮鼻子陡然一酸,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瘪了瘪嘴,又忍住了没有哭出来。 不哭比哭了更让人心疼。 霍聿心里微痛,将孩子抱了起来,“别怕,想哭就想哭,我们回家。” 霍聿将孩子带走,却没有忘记那个罪魁祸首。 刘梅涉嫌拐骗儿童罪,其夫涉嫌虐待儿童罪被警方逮捕,虽然刑期只有几年,而霍聿也不会让他们活着走出监狱。 那边小女孩身上破旧不合身的衣服被换上了公主裙,被爸爸妈妈抱回了像城堡一样的家,然后她看到了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已经被改名霍璨的小女孩走到她面前,好奇道:“你是我姐姐吗?你好漂亮。” 霍舒静静地看着她,现在的她不像是那个漂亮的芭比公主,也不像是经历十八年磋磨自卑麻木的彭丽妮。 她才八岁,面黄肌瘦,头发短短的,像个小男孩,但能看出来五官很精致,虽然受了点苦,眼里却仍还有光。 一切都来得及改变。 霍舒忽然笑了,“不,你才是最漂亮的。” 你可是闪闪发亮的小钻石。 真正站到霍璨自杀的顶楼,她也明白了当年霍璨自杀心境。 死亡不是她的报复,而是对现实的绝望。 即便她努力学习,顺利毕业,也依旧逃不过被刘梅吸血的命运,血缘让她无法逃离,也无法妥协。 这个世界没有人爱她,她也不爱这个世界,她唯一爱的人也因她的恶毒,放弃了她…… 当从三十楼坠落,没有摔的粉身碎骨,反而从柔软的大床醒来,她就知道回到了梦里的鸠占鹊巢的富贵生活。 这时候她不是彭丽妮,是霍舒,而霍璨还在盘江山区受苦。 这像是上天特意给了她一次赎罪的机会,她抓住了。 她找到厨房里的佣人刘翠,让她露出马脚,也叫爸爸妈妈提前十年发现了霍璨的存在。 亲眼见到了女儿受到的苦难,爸爸妈妈也更疼霍璨。 霍舒并不在乎,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妹妹的任务。 跟她一起上学,待她一起去玩,等她头发长长,会给她梳头发,带上亮闪闪的钻石发卡。 看着这个面瘦饥黄的小女孩,慢慢变成她记忆里漂亮的芭比公主,霍舒心里的罪恶也一点点减轻…… 第232章 第232章傀儡王妃X王爷的替身暗卫…… 永昌二十年,宁王大婚,帝后亲自主持婚礼,朱雀长街一片喜意。 喜轿从宫门而出,长长的仪仗一眼望不到头。 迎亲队伍亦是浩浩荡荡,为首的宁王骑着高大俊美的白马,身姿挺拔如松,身着绛红亲王吉服,玉带束腰,满面笑意。 外面敲锣打鼓,喜乐震天,安今心里却如头上的赤金点翠凤冠一样沉重。 宁王府朱门大开,宾客络绎不绝,前段时间宁王治水有功,深得圣心,今日又迎娶了长乐郡主,可谓是盛极一时。 经过一番繁琐礼节,安今静坐在床沿,盯着盖头下的流苏发呆。 很快秤杆挑起盖头,安今视线不再受阻,抬眼就看到了面前丰神俊朗的男人。 男人满脸深情,轻声喟叹,“阿音,我终于娶到你了。” 他唇边带着笑意,俊朗的眉眼温柔起来格外溺人。 如果不知道原剧情,安今见他这副样子,也可能会以为他对原身一片情深,但知道原剧情,她只觉得反胃。 这个世界安今是将门遗孤,孟音。 原身父亲少时为陛下伴读,在陛下登基之初江山不稳时自请镇守边境,在西北颇有威望,后为国捐躯,其妻也自缢随之而去。 皇帝听闻将军之死大恸,亲自扶棺,将其葬于皇陵。 又怜原身年仅八岁便失去双亲,便将其封为长乐郡主,接入宫中教养,养在皇后膝下。 虽皇帝没有明示,但是宫里人都知道原身是按太子妃的标准来培养。 因为皇帝对原身的重视,宫里的妃嫔皇子公主都想与之交好。 原身年幼父母双亡,人也孤僻,后来十岁在太液池落水,被当时还只是三皇子的宁王庄景所救,此后也唯独亲近他一人。 三皇子原为宫女所生,在宫里如隐形人物一般,连皇帝自己都不怎么记得这个儿子,见原身与之亲近,皇帝才慢慢注意到这个儿子,也惊奇发现自己最不受重视的三儿子才智谋略竟然都不输于他两个哥哥,此后,也开始认真培养这个儿子。 原身亲近三皇子,再加上三皇子对原身也总是做出一副深情做派,甚至治水立功回来,不求封王,只求陛下为两人赐婚。 皇帝龙颜大悦,不仅下了赐婚诏书,还将三皇子封为宁王。 原身也以为自己嫁给了如意郎君,却不知道宁王对她只是利用,其心爱之人另有其人,甚至为了心爱之人守身如玉,婚后与她圆房都是身边的暗卫来代劳。 白天装做温柔贴心的夫婿,晚上给原身下药,让原身意识模糊,到死也不知道每夜和她有肌肤之亲的人,并不是她心心念念的三哥哥。 不知有意无意,宁王并没有偷做叫原身避孕的手段。 原身也在婚后第一年除夕年宴众目睽睽之下,被太医诊出了喜脉。 当时皇帝大喜,直言原身若生下皇长孙,便封宁王为太子。 宁王心有所属,不在乎她这个王妃,但是也不想养别人的孩子,尤其这孩子还是他手下暗卫的种。 可有了皇帝这话,不管原身肚子怀得是谁的种,宁王都得捏着鼻子认,还得千方百计保住这个孩子不被贼人所害。 后来原身果真生下皇长孙,宁王也如愿被册封为太子。 当上太子后,宁王自然意气风发,但是每见这个“儿子”都会觉得膈应,所以想登基的心也愈发急切,便开始给皇帝下慢性毒。 皇帝驾崩,顺利拿到传位诏书的宁王,第一件事就是派暗卫杀了在护国寺为陛下祈福的原身母子,第二件事就是封心爱之人为皇后。 可惜他这个皇帝当了三年,皇后都无所出,他开始广纳后妃,两年过后宫却是始终无一人有孕。 而这时夺嫡失败被囚宗人府的肃王喝醉时后狂言,这皇位迟早会落到他儿子手里,宁王本就多疑,彻查才发现原来肃王早在那年除夕年宴过后,就给他下了绝嗣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子嗣,并在朝中暗自煽动他立旁嗣。 宁王气极,当即派人将肃王五马分尸。 解气之后,无嗣依旧是个大问题,他有怎么能容忍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就要拱手让给他人,又着急忙慌地去寻当年因为暗卫放水逃走的原身母子。 那时原身正带着六岁的小反派生活在一个偏僻村落,当年暗卫虽然放走了他们母子,但恐吓他会一直盯着他们,她和孩子一辈子只能待在这里,不准入京,不然就杀了他们。 原身胆子小,再加上根本不知身处何处,只能听从,靠着暗卫留下来的钱财度日,后来已经成为皇帝的庄景派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她还单纯地以为庄景是来救她的。 可惜庄景早已有皇后,不会允许她这个不干净的前王妃回去,直接将她杀了,只把小反派带回了宫。 小反派出生时耳后有个月牙状的胎记,先帝也因此亲自给他取名为月州,所以庄景带这个遗落在外的“儿子”回宫,册封为太子,大臣们也并无争议。 而庄景一边需要这个儿子巩固自己的江山,一边又对这个儿子厌恶至极,可想而知小反派过得是什么日子。 皇后也恨原身之前占了她心爱之人的王妃之位,多次体罚小反派,外加精神凌辱,说原身不检点与暗卫偷情,骂他是野种,小反派敢反驳就会被拉到宫门外掌嘴。 小反派自有意识来就跟着母亲在村落生活,目睹母亲被父亲派人所杀,又被带回宫中表面贵为太子,私底下一直受帝后这对夫妻身体和精神双层凌辱,十六岁就被逼疯了。 有了太子暂稳朝纲,庄景也一直没有放弃治疗自己的绝嗣之症,到了中年自觉彻底无望有后,人便开始变态了起来,得知那个臣子妻妾有孕,就将其妻妾赐给他人,不顾纲常伦理,荒废朝政。 后来朝臣不堪忍受,纷纷投靠太子,而他们却不知道小反派在数十年如一日的折磨下,也早已半疯了。 大臣们拥护小反派上位,将庄景架空为太上皇,他直接公然在朝堂之上将龙椅上的庄景剁了稀碎,然后在满是稀碎血肉的龙椅登基为帝,之后不仅不尊皇后为太后,还将其扒光了挂在宫门外。 最开始他的疯只是对于庄景夫妻的报复,后来慢慢针对到大臣、普通百姓,后来起义军四起,京城攻破之时,他更是一把火烧了皇宫。 大火足足烧了七日,焦味三月不散,当时京城半边天都是黑的,如末日一般,连史官都不敢记载这段历史。 “同牢合卺,永结连理。” 礼官的唱念声拉回了安今的思绪,就见侍女用托盘呈上一对青釉缠枝酒杯。 宁王执起一只递到安今面前,笑道:“阿音,喝交杯酒了。” 少女似害羞般低垂着眼眸,接过酒杯,和宁王行合卺之礼。 安今知道明知这酒被了迷药,但又不能不喝,轻轻抿了一口。 洞房内的礼节走完,宁王去往前厅酬宾,安今也松了一口气,被侍女扶去净室梳洗。 她赤身泡在铺满花瓣的浴桶,任由嬷嬷们为她净身,擦拭香膏,不知道是不是那药效的原因,她头已经觉得晕乎乎的了。 这边她刚收拾好,那边宁王就有点醉醺醺地走进来,屏退了屋内的婢女。 “你们退下吧。” “是王妃。” 安今这时头晕地更厉害了,坐在床上,轻倚在床头才能稳住身形。 见男人走到她面前,她唤了一声,“王爷。” 宁王面上的醉意已经消退,眼眸一眯,着喜床上的少女。 她此时披散着乌发,身着红色纱衣,衬得肤色莹白胜新雪,侧倚着身子,身姿如弱柳扶风,惹人怜惜。 男人不由抬步走上去,牵着她的手,含情脉脉道:“阿音,怎么叫得这般生疏,我还是想听你叫我三哥哥。” 宁王装得很像,原身与他青梅竹马,又心仪于他,为了不让宁王起疑,安今只能维持原身的性子。 她弯唇,软声唤道,“三哥哥。” 宁王心里微痒,轻轻抚上了她透着粉晕的面颊。 第一次发现他这个王妃那么美。 从前孟音也很美,但美则美矣,总带着宫廷教化出的匠气,现在褪去繁琐的妆容,她本人也像是活了起来,灵动、娇媚,水润朦胧眸子又带着一□□惑。 宁王看得有些失神,慢慢地朝她凑近。 安今实在恶心这个人,没忍住微微侧了侧头,身形晃了晃,无力地说了声,“三哥哥,我头有点晕。” 然后整个人倒在床上,一副意识不清醒的样子。 宁王愣了愣,他当然知道他的王妃这是怎么了,只是愕然他竟然差点想做对不起欣儿的事。 见迷药起效,他脑子清醒片刻,吹灭了喜蜡,“没事,我们早点安歇。” 安今躺在床上,果然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房间静悄悄地一片。 只感觉身侧的男人悄悄离开,极轻地带上了门。 屋内沉寂了一会,然后她身上覆上一具冰冷的身体。 第233章 第233章傀儡王妃X王爷的替身暗卫…… 门没有开,男人就像是从屋顶落下了的一样,悄无声息。 安今眼皮沉重,重重咬了下舌尖,企图让自己保持一点清醒。 她知道这个男人对她的任务有至关重要的作用,甚至她和小反派能不能和活命都得仰仗他。 剧情里宁王并没有丧心病狂地让身边的暗卫轮流来,只是寻了身形相貌与他最为相似的暗一去做这些事。 与原身行亲密之事的是他,宁王派去杀原身母子的也是他。 宁王故意派他前去,也是为了试探他是否有二心。 当时原身回宫路途遭遇刺杀,身边护卫都死得差不多了,抱着孩子四处逃,转眼就见到了拿着剑等着她的黑衣暗卫。 原身不知道他是哪方派来的,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她怀里孩子的父亲,苦苦哀求,求他放了他们母子。 暗一不知道怎的,确实没杀原身母子,反而杀了宁王暗总中派来监视他的其他暗卫。 若说他不喜欢原身吧,他确实放了她,若说喜欢也不像,他没有告诉原身孩子的事,也没有留下来和母子生活的打算,恐吓他们不准入京后,就这样回去交差了。 是的,在宁王派去监视他的暗卫都莫名死去,在没有拿到原身母子尸首的情况下,他回去交差了。 宁王又不是傻子,逼他交代原身母子的下落,暗一未说,选择自尽。 总之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将忠诚刻到了骨子里,同样也会有一丝恻隐之心。 男人撑在她身上,冰凉气息洒在她颈间,让安今微微战栗。 接着安今就感受到衣领处落下了一只带着厚茧的手。 他的动作很生疏,显然没怎么解过女人的衣服,渐渐急切。 手掌粗粝,指下掠过每一寸肌肤,都会带来一阵刺痒,安今睫毛轻颤,很想睁开眼,又怕露出异样,只好忍着。 原身自幼被当作太子妃培养,用各种宫廷秘药养成的玉骨冰肌也格外娇嫩,可惜遇上个不知怜香惜玉的。 很快安今身上一凉。 男人伸手圈住她的腰,微微上提,往她身下垫了什么东西。 之后安今又听到一阵衣物的窸窸窣窣声,接着男人的大掌扶着她的腰…… “唔——” 少女的眉头紧蹙,唇齿发出一声吃痛的嘤咛。 他大约也没有什么经验,不知道在此之前还好需要爱抚,总是安今很不好受,有些涣散的意识也清醒了些,睁开了水润润的眸子。 暗一不仅身形样貌和宁王有几分相似,还有出神入化的易容技术,经常会替他做一些危险的事,帮宁王躲过了多次暗杀。 哪怕给她下了意识模糊的药,但还是谨慎地易了容。 在看清男人的脸时,安今的心脏猛地一跳。 像,太像了。 这个世界的任务无疑是难的,原身虽为郡主,身份高贵,背后却无靠山,一身荣宠全系于皇帝的皇恩浩荡。 原身父亲在西北是有些威望,但是将士们不会听从一介女流之辈,虽还有外祖一家在京中,但也不可能会为一个外孙女倾全族之力来帮她,所以她能对抗宁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宁王登基,等待她和孩子的是追杀,其他王爷登基,成王败寇,她和孩子亦是死,或是被终身囚禁。 左右都不过是死局,但暗一的出现让安今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 李代桃僵。 登基的必须是宁王,但是不能是庄景。 暗一不是和庄景生的像吗?易容不是能以假乱真吗?那不如……直接取而代之。 其实她大可等宁王登基后,等着暗一心软,放走他们,然后带着小反派隐于乡野,苟且偷生,不参与皇权斗争。 但是凭什么。 想到庄景楚欣夫妻两人做的事,安今就无比气愤恶心。 李代桃僵说来简单,但让一个皇家专门培养出来的死士背主,还是太难了。 想要一个男人倒戈阵营,无非需要美色,金钱,权力。 金钱,作为皇家暗卫,暗一不缺,权力,世间还有比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更诱人的了吗? 至于美色,引诱男人,安今不习惯,也不擅长,但是这是她最后一个世界了,她必须尽力而为。 念此,安今眼神渐渐迷离,主动环住了男人的腰,软声唤道:“三哥哥。” 像是睡梦中无意识的呓语,语调软绵温糯,男人身子猛地一僵。 安今身形微颤,咬唇忍住惊呼,手上攥紧了男人的衣角。 他像是真的把这当作任务一样,身上的衣物也没有脱,隔着衣物安今也能感受到他绷紧的肌肉。 听到耳边微沉,急促的喘息,安今松开了紧咬住的下唇。 她想把他拉到己方阵营,必须要给他留下印象,不能每天被迷晕,不省人事,但又不能很清醒,只能先把他当作宁王一样去亲近,慢慢引诱。 只不过也没想到男人那么受不住刺激。 男人躺在她身侧,呼吸紊乱,像是在纠结算不算这完成了任务。 迷药药效彻底上来,安今这次倒也没硬抗,正欲沉沉睡去,没过多久只觉男人再次欺身而上。 意识的涣散,身体的疲惫让安今彻底昏死了过去。 翌日,晨光熹微。 安今悠悠转醒,睁眼就看到宁王眉眼含情的笑颜。 他身着寝衣,胸前的衣领凌乱,微微敞开,也像是刚刚睡醒的姿态,若不是安今还有昨晚的记忆,恐怕也真的会以为昨晚陪了她一夜的人是宁王。 宁王温柔道:“阿音,你醒了,要不要再多睡会?父皇宽限我们明日再去谢恩。” 安今是有些困,但是更不想和宁王共处一塌。 她推了推男人放置她腰间的手,“王爷,我要起了。” 宁王应了声,也跟着起了,他行动间,领口敞开的也更大了,安今也注意到了他锁骨下方的一道吻痕。 正好隐秘,又确保她能发现的位置,堂而皇之地落在那里,像是某个人故意让她看到的。 即便她看到了恐怕也会以为自己昨晚无意中留下的,不会怀疑什么。 原剧情里,宁王每次让代替暗卫与王妃亲密,自己都会偷偷与那爱心上人相会,苟且。 如今宁王大婚,声势浩荡,京城人人皆知,那位心上人又怎会不酸呢,可不就想以这种方式宣誓主权,告诉她其实宁王陪的是她。 想到这里,安今心里不由又觉得那人可怜又可笑。 庄景和楚欣两人之间的“真爱”也叫人作呕。 楚欣自以为她与宁王真心相爱,将她这个王妃视为插足之人敌对。 殊不知宁王若真的爱她,不会另娶她人。 在剧情里宁王登基后三年无嗣,便着急忙慌地选秀纳妃,一边宠幸着别的女人,一边又哄着她只爱她一人。 楚欣自然心里难受,可也是帝王不能无后,气闷之下便把气都撒在小反派身上。 说起来,宁王现在那位心上人,此时应该就在府上,愈想安今神情愈冷。 见两位主子都起了,侍女们也鱼贯而入,伺候两人梳洗。 现在安今在王府住的地方名为秋水居,里面除了她在宫里带来的几个嬷嬷侍女,其余都是宁王派来的人。 安今坐在梳妆镜面前,只让原先伺候原身的侍女近身,任其打扮。 宫里本就好奢靡华丽之风,侍女给她梳着高髻,两侧插着金累丝嵌珍珠的步摇,妆容亦是往端庄威严了去化。 那边穿戴整齐的宁王无意识地朝王妃看去,就看着昨夜见到灵动娇柔的美人硬生生被化得匠气十足,灵气全无。 宁王见了摇头,走过去,笑道:“我还是觉得阿音昨夜褪去钗环,不施粉黛的样子最美。” 安今却懂了,宁王不喜欢端庄华贵的世家贵女,喜欢清纯小家碧玉那款的。 “王爷,妆容不整,岂可示人。” 闻言宁王心里叹气,无趣无趣,实在无趣,生得这般美人面,却这般死板,不识风情。 不过面上却调侃道:“闺房之中自然能见得。” 少女似是害羞,捏着帕子掩唇轻笑。 知道了宁王的喜好,安今自然是往他不喜欢的方向打扮,想到他昨夜心猿意马的样子,安今就反胃。 起身又给自己挑了件颜色艳丽的烟霞色蹙金双秀罗裙,行动间珠玉轻颤,流光溢彩。 卯时刚过,府里备好的早膳送入秋水居,宁王还没用,就歉意地告知她,还有公事要处理,晚间再过来陪她,安今自然是体谅。 她坐在八仙桌前,端起温热的燕窝粥,朝身边伺候高嬷嬷的吩咐道:“嬷嬷,待我用完早膳,把府里的人都叫到院里来。” “是,郡主。” 高嬷嬷是皇帝亲自赐给她的嬷嬷,连宁王都要给她几分颜面,办事自然也利索。 等安今用晚膳走到院里,府里的那些管事,掌事丫头,都到齐等了一会了。 见她露面,院里的下人乌泱泱地跪了一地,“参见王妃。” 安今没立即叫下人们起来,还思索着这里面哪个是楚欣,她的视线刚刚扫过,就见中间有个丫头沉不住气偷偷抬起了头,打量了她一眼。 安今唇瓣微勾,找到了。 这楚欣原先是宫里一个小宫女,在宁王还是不起眼的皇子时,没少给他送温暖,长大后又给宁王献计,成为了他心尖尖上的人。 宁王封王开府,自然也是把人从宫里接过来,放到了眼前。 “都起来吧。”安今清声叫众人起身。 “谢王妃。” 安今端坐在罗椅上,开口道:“管事可将府中田庄,商铺,库房的册子都带来了?” “回王妃,都带来了。”管事躬身呈上对牌和账簿。 安今随意翻了翻,也知这都是宁王明面上的产业,私底下自然不会向她透露半天,别看这些管事对她这副恭敬模样,估计私底下还是听从宁王的。 不过这账簿记账方式倒是有些耐人寻味,用的复式记账法,里面甚至还有折线图记录每月支出变化。 看了账簿,安今愈发笃定,这楚欣是后世穿越来的人。 前段时间宁王治水救灾时,提出堵不如疏,以工代赈的点子,应该也都是她出的。 第234章 第234章傀儡王妃X王爷的替身暗卫…… 作为心仪之人十里红妆,明媒正娶的王妃,楚欣没办法不去在意,也在阶下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位王妃,并不自觉地会拿自己与之比较。 她很美,肌肤雪白泛着泠泠瓷色,穿戴珠光宝气,但也不显俗气,只让人觉得华贵无比。 楚欣瞧得心里酸涩,庄景虽然也给了她很多珠宝首饰,但碍于身份她不能戴,自诩有几分美貌,也泯然于众人之间。 有时楚欣也不禁埋怨,小说里别人穿越都是公主郡主千金小姐,偏生她穿到了宫里任人欺凌的浣衣宫女,甚至和皇子相爱,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嫁给他。 不过她又安慰自己,庄景爱的是她,还许诺了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就连昨夜的洞房花烛夜都在陪她。 王妃出身高贵如何,郡主又如何,恐怕还不知道自己昨夜被一个低贱的暗卫给糟蹋了吧。 如此想着,楚欣心里竟痛快了不少,觉得面前雍容华贵的王妃也不过如此了。 眼见她素手翻阅着账簿,楚欣亦是不屑,她能看懂吗?就在这装模做样。 安今自是察觉到了楚欣不善的打量,不动神色道:“这账记的倒是新奇,我竟未曾见过,可是府上专门的记账法子?” 楚欣眼里闪过一丝自傲,上前半步,“回王妃,这是我独创的法子。” 安今下巴微微抬起,眉眼间自是波澜不惊,“哦,你叫什么?哪里伺候的?” 她说话声音不高,但极有分量,一副主子问候丫鬟的姿态,让楚欣倍感屈辱。 因为王爷的偏爱,又让她掌管着库房,她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女主人,而现在真正的王妃进府,她一下子又被打回了原型。 见楚欣久久不回话,一旁知道她和王爷关系的大管事心里着急。 “回王妃,她名为楚欣,是管理库房的管事丫头,这些账目都是她来打理的,连王爷都亲口夸过。” “连王爷都夸过,那自然是好的,今日起就让她来我院里伺候吧,把这法子教给我身边的嬷嬷。” 王妃接管府中中馈,也没人敢反驳。 楚欣攥紧拳头,屈辱地跪在地上,“奴婢遵命。” 之后安今又敲打了一番府里的下人,这才施施然离开。 把楚欣调到秋水居,一方面是为了羞辱她,楚欣在府中其他看不见的地方,或许会被宁王庇护,过着主子般的生活,但在她这里,只能当个丫鬟。 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让楚欣盯着宁王,省得宁王精虫上脑,对她动手动脚。 到了晚间,宁王刚刚进府,就听到布谷鸟急促的叫声。 他原本想往秋水居走的脚步,转回了去自己寝居,一到就见心上人正独自垂泪。 “欣儿,你这是怎么了?”宁王快步上前,将人揽到怀里。 楚欣闹脾气地打开他的手,“庄景,你那王妃好生威风,之后我可要去伺候她了。” 本来不能嫁给心上人已经够委屈了,现下她还要去伺候心上人的王妃,楚欣想想都心堵的慌。 宁王自知对不起她,抱着人好生安抚了一番,“好欣儿,你暂且忍忍,王妃算什么,事成之后,我定封你为皇后,届时我将那孟音交予你,任由你处置。” 皇后? 闻言楚欣心神一动,想到今早那高贵神气的王妃有天对她卑躬屈膝的样子,心里竟消气了不少。 秋水居这边,安今收到宁王派人的传话说是晚点过来,就知道是楚欣找他告状去了。 不过她并不在意,只要皇帝还在,宁王也不敢动她,甚至还得讨好她,果然没过多久他就来陪她用膳了。 有宁王在一旁,安今着实没有胃口,也就草草吃了几口。 今夜的迷药下到了膳后的茶水里,经过系统提示,安今又是掩袖轻抿了一口。 她睡在里侧,等宁王脱靴上床,就装昏睡过去。 宁王一贯会做表面功夫,将人揽在怀里,“阿音,昨晚累到了吧?明早还要早起进宫见父皇母后,今晚好好休息。” 安今呼吸平稳,没有回应。 等身侧宁王离开,门房轻微开合的声音响起,安今睫毛颤了颤,迫使自己清醒起来。 男人从房梁上下来,落在她身侧,许是宁王之前的话,今夜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静静躺在那里,两人中间还隔了点距离。 安今想引诱他,在他心上留下印子,两人身体不接触怎么行呢。 她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了钻,摆出一种窝在他怀里安睡的姿态。 然后她能明显感觉到男人身体僵硬了下,但是他今夜的任务只是陪睡,没有其他的。 安今心思一起,想知道男人会不会阴奉阳违。 她动了动,伸腿,不经意地往男人某个敏感部位蹭了蹭,耳边顿时听到了男人的闷哼声,旋即就有只粗粝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腿。 安今还以为男人这就忍不住了,结果对方只是将她往里推了推,把两人的距离拉开。 安今嘴里像是不满地哼唧一声,“三哥哥……” 不信邪地故技重施,一副定要缠在他身上才罢休似的。 她将小脸贴在男人身上,听着他心脏不规律地跳动着,听着男人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但他依旧没有其他多余的行为。 安今叹气,她本来以没指望以一次亲密就去挑战暗卫刻在骨子里的忠诚,只不过没想到他这忠诚死板到去硬抗生理反应。 在无人漆黑的房间,一个被迷得意识不清的美人,就算他真的做了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可他依旧谨记主子的吩咐。 以往做任务,至少还是孩子父亲是站在她这边的,但这个世界还得需要她百般诱惑。 可现下再做什么就太刻意,容易被发现异样,安今没再管他,以这种极为亲密的姿势昏睡了过去—— “阿音。” 到了第二日早上,一道温柔的男声将安今唤醒。 果不其然,身边的人又换成了宁王。 “阿音,等会还要去父皇母后那,可不能起晚了。”宁王满眼宠溺道。 安今敛目,应声起身。 因为要进宫面圣,她打扮地也更加华丽,力求叫宁王不喜,一路上他的视线也总算没怎么落在她身上。 安今与宁王才行至乾清宫,内侍就笑面迎了上来,“宁王,宁王妃,陛下已经里面等着你们了。” 宁王略有些受宠若惊,看着身边的王妃,神情不由更柔了些。 两人并肩进入殿内,见到上首的皇帝,齐齐屈膝行礼,“儿臣(儿媳)参见父皇,愿父皇圣体安康。” “长乐来了呀。” 皇帝放下手中的朱笔,走下去,扶着安今起身,颇为感概道:“早就想听长乐唤朕一声父皇了,现下也总算听到了。” “长乐在王府如何,可还习惯?” 安今知道皇帝待原身极好,也没想到是这般亲近,不像是在见儿媳,倒像是在问候出嫁的女儿。 其实这样说,也并无不妥,毕竟原身刚入宫那两年都是皇帝亲自教养,后来原身大了,才养在皇后宫里,但也是时常看望。 世人皆道陛下仁慈,善待将门遗孤,安今却知这皇恩浩荡之下,还藏着帝王的愧疚。 毕竟原身父亲的死和皇帝脱不了干系。 原身父亲与皇帝自年幼就相识,亦臣亦友,皇帝夺嫡又是全力辅佐,即便如此,最后也逃不开帝王猜忌。 但这些原身并不知晓,反而很亲近皇帝。 故此,安今轻轻一笑,眉眼间全是幸福,“父皇,长乐一切都好。” 宁王在一旁也是道,“父皇放心,我一定会对阿音好的。” “如此朕也放心了。” 皇帝话刚说完,就抱拳轻咳了两下。 安今面露担忧,正欲开口,就见皇帝挥挥手道,“朕没事,长乐你先去看看你母后吧,老三留下。” “是。” 安今行礼退下,离开大殿后,心里有些沉重。 皇帝早年殚精竭虑伤了根基,身子一直都不算健朗,所以后面宁王给皇帝下慢性毒,让其日渐虚弱,也没有人怀疑。 现在成年皇子不过有三,皆以封王,大皇子占长,有野心但资质平庸,二皇子为贵妃所生,矜贵暴戾,宁王之前一直避两位哥哥锋芒,近两年才崭露头角,朝中一下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虽说在原剧情里是原身有孕,皇帝才露出要立宁王为太子的打算,但那也不过是个引子而已,其实他本就属意三儿子继位。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个儿子会那么急不可耐,一当上太子就让他退位。 皇帝对原身的好不假,但也是介于对她父亲的愧疚,以及她是一个没有威胁的孤女。 她也不打算冒着危险去改变宁王暗害皇帝的剧情。 小反派毕竟不是真的皇家血脉,若是被皇帝知晓,哪怕错不在她,她和孩子也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有的筹码实在太少,必须谨慎,若是无法策反暗一,她无半点胜算。 现在已深秋,算起来她的时间真不多了,她必须要在宁王暗害皇帝之前,将暗一拉拢到她这边来。 思虑着,她也走到了皇后的坤宁宫。 皇后膝下无子,人也严肃,不苟言笑,时常把规矩挂在嘴边,对原身尽职尽责,比起一位母亲的角色,她更像是一个管教嬷嬷,在她的言传身教下,原身也愈发沉闷,所以见到温柔风趣的三皇子,才会动心沦陷。 安今按着原身对皇后恭敬有余亲近不足的态度,陪着皇后用了顿膳,然后就拿了些赏赐回府。 也不知道皇帝交给了宁王什么差事,他回来之后就变得非常忙碌,再加上还有楚欣缠着他,所以白天安今基本见不到他人。 虽然安今没有故意折腾楚欣,但是她来到秋水居,有高嬷嬷盯着,她也偷不了懒,真的跟奴婢一样做了不少活计,每次她受了苦都会缠着宁王。 安今也巴不得她多缠缠宁王,比起宁王,她更关心的是晚上的那位暗卫。 暗卫总是一袭黑衣隐匿在黑暗里,像是影子一样,安今见不到他,两人唯一的接触,就是在深夜,她意识朦胧间的缠绵。 虽然王府里还未有侍妾,但宁王并不是每晚都过来,偶尔也会以工作繁忙地由头宿在书房。 一次宁王说有事外出,离开了五日。 离府多日,他回来自然是要来王妃这的。 安今没心思和他虚与委蛇,早早就装作迷药发作,昏倒在了床上。 等宁王一离开,她又咬舌让自己清醒。 今夜男人一从梁上落下来,安今就隐约闻到一股血腥气。 他受伤了? 安今想凑近确认下,却被男人攥住了手,两下三下,身上的衣物就被他褪去。 现在他的动作愈发娴熟,却又一如既往地直奔主题。 安今眉头微蹙,只能尽量放松身子配合,伸出手去环住他劲瘦的腰,入手却一片粘腻。 这下安今确认他的确是受伤了,而且还是伤到了腰腹,每次用力都会崩开伤口,空气里的血腥气愈发浓郁。 都受了伤,晚上还要被主子派来做这种事。 也真是……够辛苦的啊。 第235章 第235章傀儡王妃X王爷的替身暗卫……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能证明,男人应该伤的不轻。 不过他的力气却一点没有减轻,若不是指尖触摸到的粘腻,安今还真以为他跟没事人一样。 也真不愧是皇家专门培养出来的暗卫,还真能忍啊。 安今沾着鲜血的手指捻了捻,忽然懵懂迷糊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寝殿里一丝烛光也无,漆黑一片。 说罢,她还想将手指放到鼻尖,去辨认。 男人呼吸一滞,单手攥住她的双手举过头顶,似是不再允许她乱摸乱碰。 这种绝对掌控的姿势,让安今不适地扭了扭身子,但很快又被男人压制住了。 大约他身上有伤,不想被发现,想着赶紧完成今夜的任务,所以安今的手脚都被他控住了。 安今眼尾泛红,心里微恼。 都这样了还那么听主子的话,不会偷点懒吗? 算了,反正受伤的不是她,疼死他算了…… 不知过了多久,风雨停歇。 少女软瘫在床上,乌发凌乱,朱唇微张轻喘着,腰腹腿间都沾上了血,看上去像极了历经了一场残暴的情事。 暗一垂目,黑暗并不会阻碍他的视线,少女这副惨状也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里。 男人薄唇微抿,他行事已经很小心了,基本不会在少女的雪肤上留下印子,而现在她身上却沾上了他的血。 他伸出手,用袖口擦去那些肮脏的血迹,然而那白皙细腻的肌肤上却晕开了更大的血色,便直接抱着人去净室清洗。 安今已经很累了,昏昏沉沉的,在被男人抱起时,也察觉到了他的动作。 等被人小心翼翼放进浴桶时,她渐渐清醒,却故意装作意识全无,身体软绵绵的,沉到了水里。 很快一道结实有力的臂膀圈住她的腰,又将她捞了起来。 安今像是被呛到了似的,咳了几声,思虑着就算是真晕了,现下也该清醒了,缓缓睁开眼睛。 在寝殿时一片漆黑,净室却留有几根蜡烛照明。 昏暗的烛光中,安今看到的就是一张和宁王一摸一样的脸,但又有些不同,宁王眼里总是带着虚情假意的的柔情,而他眼里却是毫无情愫的冷。 虽是如此,却在浴桶外,一只手圈在她胸前,怕她再次沉进水里,一只手拿着帕子帮她擦拭身子。 安今心思一起,修长双腿在水里动了动,伸出赤裸光洁的胳膊,环着男人的脖颈,声音娇软,“三哥哥,你为什么从来都不亲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少女娇嗔的质问,让暗一怔住,低头看去,她的眸光还是涣散的,迷蒙的,像蒙了秋雾的湖面,却始终全心全意地注视着他。 暗一的心脏忽然悸动了下,很快又收敛了目光。 主子当然不喜欢王妃,要不然也不会派他过来了,不过她应当也永远不会知道这个残酷的真相。 他还记得自己扮演的是喜欢王妃的王爷,平静地回复,“喜欢。” 那么多个缠绵的夜晚,这还是安今第一次听到男人开口说话。 他的声线竟然也能模仿的和宁王差不多。 安今心里愈发热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男人却会错了意,想到她刚才的控诉,俯下身来,贴上了她的唇瓣。 安今在水里腰背挺直,脖颈伸长去加深这个吻。 慢慢地,安今的脖子酸涩,浴桶的水也凉了。 现在秋末冬初,浴桶里的热气散去,空气中的寒气就透了进来,安今裸露在外的肩头也不自觉哆嗦了下。 男人似乎察觉到,这才将她从水里抱了出来。 一番折腾都到了三更天了,安今一身水汽地被男人抱回了寝殿,用锦被裹住了身子,却撑着她的头让她枕在他腿上。 安今体内本来就有迷药的药性,经过这一遭眼皮格外沉重,男人大腿硬梆梆的,枕着也不舒服。 她扭着头,想往被子里钻去睡觉,却又被男人按住了。 安今艰难地睁开眼睛,想看他要干嘛,却见他正拿着帕子在帮她绞头发。 因为之前沉到了浴桶里,她的头发也湿了。 安今意外,现在男人也会做这种除任务外“多余”的事情了? 不过现在已经很晚了,她就算晚上睡不好,白天无事时也能歇息,但男人估计凌晨天未亮,就要起身和宁王互换身份,白天还要跟着宁王出行保护他的安全。 白天晚上都休息不了,真是可怜。 安今心里啧了一声,看来宁王对手底下的人也不怎么样嘛。 那她的机会就大了。 安今拉着男人的手,“不用擦了,睡觉吧。” 如今天气渐冷,本就容易生病。 安今昨晚沐浴时受了凉,头发半干未干就睡,第二天一起来就有些浑身乏力,但也不算严重,最多喝完姜汤就好了。 不过安今却觉得这病了来的正好,不仅没喝姜汤,还故意开窗吹了吹冷风,下午果不其然就发起了低热。 晚间宁王回府时,听闻王妃病了,立马匆匆赶去秋水居。 “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 宁王一到先是担忧的问候,又是朝下人们呵道:“都是怎么伺候的?” “王爷恕罪。”见宁王发怒,秋水居侍女们齐齐跪下。 安今一见宁王这番作态就知他是想借题发挥,趁机将她身边的人换成了他手底下的人,毕竟原剧情中他就是这样做的,一步步将原身变为傀儡。 不过现在安今却不会给他机会,率先道:“王爷,天气转凉,害了风寒也是常有的事,与他们无关,你就别怪他们了。” 她也朝众人道:“大家都起来吧。” 现在秋水居还是安今从宫里带回来的人多,基本也是听命于她,道了句谢王妃便起身了。 宁王面色不大好看,可也不好发作。 他坐在榻边,伸手探向少女的额头,“王妃,现在如何了,太医可来瞧过了?” 这一凑近,宁王发觉这病中的王妃,格外惹人怜惜了些。 少女侧卧在床榻深处,乌缎般的长发松散在枕上,身上无半点妆饰,樱唇泛白,我见犹怜。 宁王眼底掠过一抹惊艳,神情渐渐幽深了起来。 见到宁王的神色,安今心里一个咯噔,因为在病中,她并没有上妆,而宁王大概就是喜欢她这副样子的。 她连忙咳嗽了几声,“太医瞧过了,喝几日药就好了,这段时间王爷还去书房睡吧,省得沾了病气。” 最外围的楚欣听到心里一喜,这王妃病了好呀,这样她就不用再和王爷偷偷摸摸的了。 “阿音,我不怕,你如今病了,我怎么放心得下?”宁王握住少女搭在被子外的手,满脸深情。 楚欣猛地攥紧了手,心里微涩。 就算逢场作戏,也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吧。 安今心里恶心,神色却十分动容,“我知王爷心意,可也不愿王爷因我沾上病气。” 说完安今又猛地咳嗽了一下,嘱咐道:“欣儿,你去看看药煎好了没?” “是王妃。” 安今也是故意提醒宁王,楚欣还在这。 宁王一开始也还真没注意到楚欣,等看到心上人递过来埋怨的眼神,一下子也收敛了不少。 见此,安今放心不少,面露担忧道:“对了,王爷你是不是受伤了,昨晚我好像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受伤,我没……” 宁王想到什么,一下顿住。 虽然是自己授意的,但是见自家王妃去关心一个暗卫,宁王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他转过话锋,“阿音,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一点小伤? 安今心里嘲讽,怕是没伤到他自己身上。 她的视线往房梁处望了望,虽然什么也没看到,但是宁王在这,暗一应该也在附近。 昨晚他刚给她洗了冷水澡,她今天就病了,心里很难不起涟漪吧。 而且看宁王这反应,应当也是不知暗一受伤了的。 他效忠的主子,甚至还没有仅有露水情缘的她关心他。 那等以后,一个与他有肌肤之亲的女人加上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和一个不得把他当人的主子,他又会怎么选呢?—— 安今这一病,就病了小半个月,宁王最多只是白天来看看她,每次他来时,安今就会特意把楚欣叫到屋,所以宁王也是和她说说话。 等她彻底病好,已经入冬了,屋里也摆上了炭盆。 安今病了这段时间,宁王一直和楚欣在一起,不用替身换来换去,两人也潇洒地过了一段时间。 可如今王妃痊愈,宁王也自是要到王妃房里。 安今现在已经无比熟悉前面的流程,安心地装睡等暗一。 时隔半月,他身上的伤应该也好了差不多了。 等男人落在她身侧,安今没有再刻意装意识不清,主动配合他。 经过上次的提醒,他已经学会了亲吻。 这次的体验,也是之前从未有的。 从男人的反应也能看出,至少他的身体还是喜欢她的,但仅是□□的纠葛还不太够,毕竟他找别人也能获得这种快感。 也是时候到下一步了。 在男人最放松的时候,安今环住了他的腰,似是控诉,又似在撒娇,“你上次给我洗澡的时间太长,都把我弄病了。” 男人默了片刻,声音沙哑:“抱歉。” 安今的手轻轻抚着他的胸膛,轻飘飘道:“好吧,不怪你,其实我知道你不是宁王。” 闻言,男人眸光骤然缩了一下。 安今能感受他绷紧的肌肉,但并不在意,朝他嫣然一笑,“你的伤好了吗?” “之前是我故意把自己弄病的,这样你就能多休息几天了。“ “你看,我是不是比你主子对你好?” 安今点出他的身份,并非现在就要他背主,而是想先建立一个属于两人的紧密联系。 如果暗一一直只是宁王的话,不管两人晚上怎么亲密,他也只会把这当作任务。 但现在…… 明知你不是王爷,还愿意与你偷情,是个男人应该都拒绝不了吧? 更何况,她还是他主子的女人。 第236章 第236章傀儡王妃X王爷的替身暗卫…… 男人久久没有回复。 黑暗中安今也看不清他的神情,心里也没底。 深夜再点蜡,难免引人注意,她手伸到枕下,拿出藏好的夜明珠。 明珠生晕,莹莹珠光下,男人眉骨轮廓分明,盯着她的眼神晦深难辨。 安今知道他在挣扎,她发现他身份,说明他的任务失败了,说不定会影响宁王的大计,但他也知道告诉宁王,她大约也会有危险,所以会挣扎纠结。 毕竟在原剧情里,他就是这样死板的忠诚,但这忠诚之下也有一丝恻隐之心。 所以他才会放走原身。 安今不怕他纠结,在她点出他的身份时,他没有立马把她抓到宁王面前,已经代表了他的选择。 “我知道宁王想要那个位置,我会帮他。” 她翻身趴在他身上,温热的气息洒在他面颊之上,双目含情,“娶我是王爷,与我圆房的人却是你,比起他,我也更喜欢你。” 男人喉结发干,狼狈地扭头别开视线。 安今却不许他逃避,捧着他的脸,声音带着蛊惑,“这是我们的秘密,你不要告诉他好不好?” 可不管她如何说,男人却始终没有应声…… 安今不满地拉了拉他的衣服,“你为什么不理我?” 他还穿着衣服,安今想想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在他面前都没怎么穿过衣服,心里竟有着不公平的想法。 “对了,你的伤好了吗?” 借着关心他伤势的由头,安今去扯男人的衣服,他身上的衣服本就松松垮垮,轻轻一扯就扯开了。 安今捧着夜明珠去查看,男人腰腹上的肌肉紧实,线条清晰流畅,上面却交错着许多疤痕。 见此,安今也忽然明白为什么每天晚上他都不脱衣服了。 一个锦衣玉食的王爷身上是不可能那么多伤痕的。 安今的指尖在男人腰腹上游走,最后落到了最新的那道伤,碗大般的口子,现在已经结痂,或许伤的位置特殊,每每用力伤口就会崩裂,现在伤口又隐隐渗血。 她似是心疼,“竟然还没好?宁王都不让你休息的吗?” 如果好好修养,这伤早该好了,如今这副样子,一看就是反复崩裂才会如此。 安今披了件外衣起身,从自己的妆匣拿了个药瓶,“这是陛下之前赐给的紫金凝玉膏,止血阵痛效果极佳,也可祛疤。” “本来上次就想给你的,但是当时你一直压着我,不让我动……” “以后你若是再受伤,就用这个吧。” 说着安今重新回到床榻之上,用食指挖了一点膏药,想去帮他擦药。 男人却倏地起身,攥住了她的手。 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叫安今受惊,往后坐倒在床上,身上草草披着的衣物滑落,她又□□地出现了男人的面前。 男人眸光微闪,眼底有些慌乱,松开了手。 安今看了他一眼,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含羞带怯道:“不能再来了,你身上的伤需要休息。” 闻言,男人唇线抿得很直,眼神里的情绪慢慢变浓。 安今也没再管他的反应,今天给他的刺激已经够多了,确实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这一夜,暗一睡着没睡着,她不知道,但是安今却睡得很香。 一觉睡醒,安今就发现外面落雪了。 今日朝中休沐,宁王也难得赋闲在家中。 “阿音,你在屋里闷了许久,外头下雪了,园里的梅花也开了,我陪你逛逛可好?” 因为此前安今装病,宁王也借机许久没来秋水居,如今她大好,他又知该献殷勤了。 安今不动神色,端详宁王这副样子,也知暗一并没向主子汇报什么。 今日他会隐瞒主子,来日也就会背刺主子。 想来安今心情也极好,笑着颔首,“好。” 虽然不耐烦应付宁王,但也总不能一直躲着他。 等他们出门时,正好雪停,王府后园的小径路上,积雪已被仆从扫开,露出湿润的青石板,蜿蜒通向梅林。 细雪薄薄地覆在梅枝和花苞上,冷冽中裹着幽香,丝丝缕缕沁入鼻尖,如果没有宁王在身侧,安今说不定还真有心思欣赏。 宁王牵起王妃微微泛凉的手,温声问道,“可要折一支回去?” 安今厌烦他动手动脚的,更不想秋水居里摆他折的红梅,只说要去采集梅尖雪为他煮茶,让宁王在角亭里等候。 “好,这满园清寒,正需一盏热茶熨帖。”宁王朗笑。 本就是寻个由头,外头天冷,安今随意叫下人采了些放进玉罐里,这才走进园里的玲珑角亭。 亭内红泥小火炉燃起,侍者悄然退去,只留下青烟袅袅,暖意融融。 安今端坐蒲团之上,眼帘微垂,长睫在炉火照映下于眼下投出淡淡阴影,神情专注宁和,心想待会怎么脱身。 随着她手下煮茶动作,宁王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在这位王妃身上,只见她行动时行云流水,等候时双手轻拢于膝上,宽袖自然垂落,仪态端方,举手投足带着宫廷浸润出的从容雅韵。 宁王从前并不喜这类女子,因为她像极了那位中宫皇后,规矩,沉闷,这样的女人确实适合当正妻,但却不讨男人喜欢。 想着想着,宁王眼底掠过一丝玩味,不知这类女子在床榻之间是会何种模样。 安今自然也感受到了宁王的目光,如坐针毡。 待清冽茶香弥漫亭中,她抬手,分茶入盏,茶水缓缓注入天青釉盏,这时亭外却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安今抬眸就看到了亭外立在梅树下的身影。 楚欣拿着剪刀在修剪梅枝,动静很大,像是故意在吸引人注意,然后双目泛红地望向亭内。 望着她那双如怨如诉的眼睛,安今忽然明白了什么。 据说宁王与她最初相遇、定情都是在宫里初雪时的梅园,一个是最不受重视的皇子,一个被人欺凌的小宫女,就在这深宫相互取暖,之后每年初雪宁王都会带她去看梅花,这对于他们也有着特殊的含义,而现在宁王却带她来了。 宁王自然也注意到楚欣了,心里一下就焦急了起来。 这时安今低声咳了几声,无力地抚着额头,“王爷,妾身适才吹了冷风,身子有些不适,恐怕不能再陪王爷。” 宁王的心神也都落在心上人身上,听了这话松了口气,连忙派人将王妃护送秋水居。 待王妃一行人离开,宁王还顺便屏退了园里的下人。 楚欣甩下手里的剪刀,红着眼睛气冲冲地走到角亭,“煮茶赏梅真是好雅性啊,庄景,你为什么来带王妃梅园?” 说着质问的话,楚欣肩头却控制不住发抖,目光落在茶几上的茶盏,想到方才她在亭外看到如同一对壁人的画面,气怒之下,一把将其扫落在地。 上好的茶盏碎了一地,茶也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宁王有些心疼,但也不恼火,只想着怎么安抚好心上人。 “欣儿,现在是冬季,除了赏梅,还能干什么?” “那你又为什么单单是初雪这天带她来?” “因为我今日正好休沐。” 楚欣梗着脖子,还想质问什么,宁王却强势地揽住了她的腰,吻了上去—— 从系统那里得知,宁王和楚欣已经到了干柴烈火的那一步,安今跟仆从们说丝帕落在亭里了,故意折返了回去。 安今慢悠悠地穿过梅林,角亭原本卷着的帘幕也被放了下来,遮挡了里面的景象。 宁王生性警惕,和楚欣相会,四处一个仆从也无。 安今故作不知,继续向前,就在她快走到角亭时,忽然落下了一道黑影,挡住了她的路。 “王妃止步,角亭里王爷正与门客商议要事,命人不得打扰。” 安今垂眸,望着半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的男人,微微勾了勾唇角。 她环顾一眼四周无人,缓缓蹲了下来。 暗一垂首,眼睛一直盯在地上。 只见一只小巧玲珑坠着珠子的绣鞋和一抹石榴红的裙摆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然后金线织锦的裙裾折折叠叠落在他的靴上。 他愕然抬眸,就见小姑娘蹲在雪地里,和他离的极近,正托着腮含笑望着他,问: “你是谁?” 她披着件银狐裘,雪白松软的狐毛,衬得她巴掌大小的脸愈发莹润,鼻梁挺翘,樱唇饱满柔软,许是刚从梅林走来,身上也沾了些梅香,暗香浮动,撩人心怀。 暗一心脏猛地一跳,向后退了几步,不敢再抬眼。 “我是王爷的暗卫。” 然后他就听见小姑娘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接着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握着住他放在膝前的手掌,好玩似的捏了捏。 暗一思绪停滞了几秒,反应过来甩开她的手,低垂着眉眼,一如往常的冷淡。 “王妃自重。” 听到这个四个字,安今轻笑,“自重?” 她又拉上他的手,摸着上面熟悉的茧子,“你昨晚可不是这样的。” “怎么?”她微微倾身,凑到他耳边,“穿上衣服就不认识我了吗?” 暗一瞳孔微震,脑海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强烈地跳动着。 王妃怎么会认出来他? 见他这幅呆样,安今低笑一声。 这是她第一次见暗一的真实样子,其实他与宁王眉眼生的很像,她看宁王面目可憎,她看他却格外可爱。 “方才你说王爷在凉亭商议要事,商议什么要事?难道是像我们这种吗?” 安今无声无息地靠近,在他面颊上落了一吻。 她轻笑时贝齿微露,一双杏眼朦胧温柔,盈盈似水,话音却滚烫似沸酒。 “他们在里面偷,我们在外面偷,是不是很刺激?” 男人的呼吸彻底乱了,面上的冷淡支离破碎,而这时撩拨他的人又忽然起身。 安今含笑,又望了他一眼,施施然离开。 她来也只是想刺激一下他,可不是真想在冰天雪地里和他做什么。 第237章 第237章傀儡王妃X王爷的替身暗卫…… 入夜,月色在阴云的遮盖下忽明忽暗。 安今熟练地装昏睡在里侧,等宁王走后,她就床上坐了起来,望着屋里忽然出现的男人,盈盈笑起来。 “白天不是还装作不认识我吗?” 暗一眼眸漆黑,一瞬不瞬望着她。 见他不说话,安今无辜歪头,“为什么不理我?白天还会说王妃自重,到了晚上就不会说话了吗?” 她故意逗人,“不对,你之前晚上也说过话,你说的是……喜欢。” “如果晚上,你只会说这两个字的话,倒也极好。” 闻言男人唇瓣一抿,依旧没有吭声。 从前男人从梁上下来都是直接落在她床上,现在倒好了,见她醒着,只肯在落在房屋中间的地上。 安今见他不过来,莲步轻移,笑着朝他走去。 结果她还未凑近,男人忽然后退了一步,像是在躲什么洪水猛兽。 安今好笑,“躲我做什么?” 她笑着向前迈步,但很快,她笑不出来了。 她还没碰到男人一片衣角,他竟跃身又回到了房梁之上。 这下安今傻眼了,仰头望着梁上,这她肯定是上不去的,也碰不到他了。 安今哼了一声,心里并不放弃。 她回到床上,侧躺着单手支额,身上只穿了一层薄薄的纱衣,身形曲线一览无余,怕男人在黑暗里看不清,特意把夜明珠揽到了怀里。 素手轻挑,薄如蝉翼的纱衣顺着肩头滑落,露出一截莹润如玉的肩膀。 安今望着梁上,眼波流转,万般娇媚,“为什么不下来,难道在梁上睡觉会比床上更舒服吗?” 因为亲眼看到他上去,安今也很快在黑暗中锁定那一块阴影。 他就像影子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明明身高腿长,那么大一块,到了梁上只有一小团阴影。 或许过往岁月,他都是如此,习惯隐匿了黑暗里,没有思想,没有人格,只懂得服从命令,帮主子挡剑挡刀,死了就在换一批。 念此,安今没再逗他,“下来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可不像你那个主子,我会心疼身上还有伤,今晚本来就是想要你休息的。” 暗一正支着腿紧贴着梁柱之上,闻言眼睫颤了颤,手下意识摸到自己腰腹处的伤口。 下面的安今好说歹说都没有等到男人的回应,身上还凉飕飕的,默默拉着被子盖住了自己。 “算了。” 她把夜明珠重新塞到枕下,临睡前特意提醒了一下梁上的人,“晚上冷,你若不好意思,可以等半夜我睡着后再下来,反正我不会发现。” 等床上的少女呼吸平稳,暗一垂着眼,看了一眼她熟睡的容颜,但又很快移开视线,落到积着灰的房梁。 在锦被里睡自然舒适,只是他已经习惯做了一个影子,贴在廊柱的阴翳里,躲在檐角飞翘后…… 安今也原以为是自己逗得太猛了,暗一才不好意思地飞到了梁上。 但第二次,宁王走后,他一整夜都没有从梁上下来过,在凌晨又悄无声息和宁王换过身份。 所以安今甚至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安今咬牙,大概能猜到他心里所想,从前如何亲密只是他的任务,而现在她发现了他的身份。 因为不忍,他没有告诉主子宁王,但是因为忠诚,也不想和她纠缠,保持什么背德的关系。 一连僵持了好几天,还有不到两月就除夕了,安今真是有些头疼了,不知道他在执拗什么,但肯定不能放任他再如此了。 晚间安今侧躺在床上,托着腮望着梁上,“你在那里就不无聊吗?你下来我们还能说说话。” 因为知道那套没用,安今也没有在大冷天穿着薄纱,老老实实地裹着被子。 但依旧没有人回复安今哼气道:“你不是最忠诚的吗?你那么消极怠工,你主子知道吗?” “还是你笃定我不敢告诉宁王,你才这般敷衍我。” “我是不敢让宁王知道,但我总有其他法子,明日就让厨房做些鹿茸肉汤,枸杞炖牛鞭之类送到宁王那,让他质疑你这个属下的能力。” 话音刚落,就从梁下落了一道身影,正好落到床上,翻身压到了她身上,一双漆黑的眸子幽幽地望着她。 安今惊了一下,转而笑了,男人果然是在意这个的。 她揽住男人的腰身,明眸稍弯,“你终于愿意理我了。” 男人没说话,扶着身下人盈盈一握的腰肢,俯身就要亲下来,想告诉她不用做那些事。 然而却被一只手挡了下来。 安今用手捂住嘴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叫你下来,只是怕你冷而已。” 明明是占便宜那方,偏生搞得多么委屈求全似的,反正孩子也不是今夜怀的,安今也不着急,见男人眼里染上情欲,故意想折腾他一下。 安今推了推他,让他在床上躺好,然后拿着被子盖到他身上。 “现在好好睡吧。” 她像是哄孩子似的拍了拍盖好的被子,然后也钻到了被子里,和他一起睡。 男人在黑暗里看到了少女狡黠的目光,叹了口气,将人揽在怀里。 之后男人也没再躲在梁上,听话了不少,安今最近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唯一让她不愉快的就是宁王来找她频率变高了,用完晚膳甚至会在秋水居待上许久,要么找她对弈,要么听她抚琴,甚至楚欣在时,他也丝毫不避讳。 很明显,这两人是在闹别扭。 这点从之前梅园角亭那件事过后,安今就能预料到。 有矛盾误会,宁王不想着去解决,只想靠干柴烈火敷衍过去,一闹别扭就去找别的女人让恋人吃醋,摊上这种人也算楚欣倒霉。 安今不想充当他们感情里的催化剂,但宁王找她,她也亦没有理由拒绝。 外面大雪纷飞,秋水居上好的银霜炭烧得正旺,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逸散开融融暖意。 安今静坐在琴案,手下弹的琴情意绵绵,而斜倚在榻上的宁王饮着酒,心不在焉。 安今也不在意,反正她这琴也不是弹给他听的。 寂静的室内,除去雪声,琴音,忽然响起了几声布谷鸟叫。 安今的琴音微顿,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因为她知道这是楚欣唤宁王的信号, 然而榻上的宁王皱了下眉,竟不想理会。 见此,安今的琴也停了,好奇道:“这冬季竟也会有布谷鸟吗?” 闻言,宁王面色有些不大好看,捏着酒杯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 “谁知道从哪飞来的,阿音,我们安歇吧。” 宁王吹灭烛火,安今也自觉装昏,睡到在里侧,没过多久,宁王便离开了。 感受到身边多了个人,安今睁开眼,笑盈盈转身望着男人,“我弹的琴,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很好听。” 安今轻笑一下,“你听懂了吗?” 男人诚实摇头,“听不懂。” 即便他的外表能和王爷伪装的差不多,但内里却相去甚远。 自有意识以来,他的世界就只有训练、杀人,观雪抚琴,煮茶赏梅,这些雅事都与他无关。 感受到男人的情绪,安今凑近,鼻尖相抵的瞬间,咬上了他的唇瓣。 “听不懂也没关系,我专门给你弹的,只要你觉得好听就行了。” 秋水居这边情意浓浓,宁王寝居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我才在秋水居待多久,你就那么急切地唤我,就不怕暴露吗?” 宁王有些不耐,自从王妃进府,欣儿总是疑神疑鬼的,那次梅园的事之后,还经常跟他闹气,一点不似从前懂事。 何况他可是王爷,孟音是他的王妃,就算是真碰了,又如何? “多久?这点时间你干什么都足够了。” 宁王面色难堪,“楚欣!” 原本冒着雪回来,心情就不好,现在被那么一闹,宁王也彻底恼了。 “你到底在怀疑什么,都说了我与孟音只是逢场作戏,若非如此,又怎会找暗卫给自己戴绿帽。” 楚欣声音尖锐,“你觉得这算是戴绿帽,你不是说我才是你的妻子吗?” 宁王甩袖离开,不欲与她争辩。 “庄景——” 宁王在书房歇了一宿,只觉哪哪都不痛快,到了第二日心里也阴沉了一整天。 结果一到府中,就见楚欣迎上来,呛声问道,“庄景,你昨晚去哪了?” 宁王不耐,“本王去哪,还需要向你汇报吗?” 闻言楚欣先是不可置信,接着满脸受伤,抹泪离开。 宁王亦是冷脸,甩袖径直回到了书房。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态,偏偏欣儿离经叛道地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拘着他谁也不让碰。 如果像王妃那样规矩贤惠的女子,定不会拦他。 思索着,宁王脑海里又浮现了那张端庄柔美的脸。 宁王心神一动,坐在上首,朝空气唤了一声,“暗一。” 很快,一道黑影落在他面前,“主子。” 宁王摸着下巴,声音和缓,“暗一,王妃她在床榻之上也同她白日里一样无趣沉闷吗?” 暗一怔了下,脑海不可抑制地闪过少女娇媚动人的情态,却垂着头没有回应。 宁王倒也是没有怪罪,毕竟暗一也是个极闷的性子。 想来两人做那种事,也定是没滋没味的。 “今夜不用给王妃下药了,我自己来,你在外边守着吧,如果欣儿想找上门来闹,定要拦住了。” 闻言暗一愕然抬眸。 第238章 第238章傀儡王妃X王爷的替身暗卫…… 夜色已沉,窗外月色如练,秋水居内,烛火跃动,暖香宜人。 安今姿态松懈地坐在镜台前,任由身后侍女帮她摘去鬓边的珠花,乌发如瀑般泻下来。 高嬷嬷眉眼祥和,拿着玉梳,给主子梳着乌发,嘴里说着院里的情况,“郡主,欣儿那丫头又不知道跑哪了?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安今缓缓睁眼,烛光投在她眼睑上,染上一丝倦意,“嬷嬷,不用管她。” 安今知道楚欣肯定又是去找宁王了,最近两人感情不和,难免丧失了些理智,顾虑不到那么多。 有楚欣缠着宁王,宁王不过来,暗一自然也不会过来。 不用应付人,安今乐得睡个好觉。 卸了珠钗,松了发髻,安今起身准备入睡,这时却听到门外下人的请安声。 “参见王爷。” 宁王来了? 安今眉心微蹙,宁王要在秋水居过夜,一般都会留在这用晚膳,再不济也会派人通传一声,鲜少有这种突然过来的情况。 而且今晚她的膳食里也没有什么迷药。 吱呀一声,寝殿大门被推开,带进来一股深夜寒露的夜气,瞬间冲散了室内的祥和暖意。 安今应声望去,就见穿着玄色蟒袍的宁王大步进来,挥手屏退下人。 “你们都下去吧。” 安今心生一股不祥的预感,还是强撑着笑意迎了上去,“王爷,你怎么突然过来?妾身这都没来得及梳洗打扮。” 宁王站得笔直,目光落在少女垂落在肩上的乌发,又缓缓扫过她那张素净,不施粉黛的小脸。 她确实像要准备入寝了,珠钗尽褪,乌发散落,柔和了白日里那份故意端着的矜持,五官愈发清丽动人。 宁王眸光幽深,嗓音微哑,“无妨,我倒觉得……阿音这般极美。” 今夜来秋水居,主要还是因为不满欣儿的任性,但现在他确确实实是起了欲念。 如果她早是这般样子,说不定他就不会多此一举找暗一了。 想来将一个沉闷无趣的女人调教成放/荡的样子,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宁王喉结滚了滚,抬步上前,眼神里充满侵略感,“夜深露重,阿音还未安置,可是在等我?” 闻言安今心里警铃大作,头脑也跟着昏沉了起来。 宁王怎么会对她起这种心思。 他不是和楚欣是真爱吗?容不得第二个女人插足进来吗?这又是在干什么? 宁王逼近,安今后退几步,直至腰肢抵在了梳妆镜台,退无可退。 她声音微抖,“王爷,今夜妾身身子不适,改日吧?” 宁王看到了少女眼里的慌乱,愈发心痒难耐。 “有何不适?阿音的月事不是前不久才来过的吗?” 安今神情僵硬了一瞬,她倒忘了,从前宁王为了彰显自己的体贴,可一直都是记着原身的月事的。 在她慌乱瞬间,宁王已然逼近。 宁王将少女困在镜前,见她像木头一样僵直着身子,不解风情,也不知为他宽衣解带,眉头轻佻,“难道阿音是在想这里?”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少女细腻莹润的脖颈,鼻尖嗅到股幽香,眼里不禁闪过一抹沉醉,“其实也未尝不可。” 从在宫里第一次见她时,他就在想法设法地去讨好她,到现在连人是什么滋味的都没有得尝过…… 说着,宁王就开始解腰间玉带。 见宁王这副色欲熏心的样子,安今眼里的嫌恶不加掩饰地露了出来,【系统,暗一在附近吗?】 【他在外边。】 安今唇瓣翕动,正欲张口唤人,话到嘴边就被她咽了下去。 不对,她还不能叫暗一。 她要唤暗一,说不定还会害了暗一。 两人现在关系不伦不类,原本他就不欲与她纠缠,她半诱半逼才让他没有继续躲在梁上,但这种关系始终过于浅薄。 且不说他会不会为了她背叛自己主子,就算他真的背叛了宁王,现在也不是李代桃僵的好时机。 现在离宁王登基还有一年多的时间,这段时间也是他势力迅速发展的时候。 学识谋略这些是伪装不了,暗一他未必能应付得了朝堂上的事。 现在朝中三位皇子分出三股派系,彼此争斗不断,大皇子肃王能在后面悄无声息地给宁王下绝嗣药,势力也不容小觑。 所以宁王现在还有用,他不能死,她和暗一之间的事暂时不能暴露。 不如再蛰伏一段时间,等宁王夺到了皇位,他们再坐享其成。 安今思绪转得很快,最后还是选择求助系统,【系统,你能不能帮我迷昏宁王,最好能让他潜意识里以为我和他发生了关系?】 【嗯,这也是我们保护宿主的办法。】 在系统应声的瞬间,原本还一脸痴迷的宁王,忽然后仰重重倒在了地上。 安今也软倒坐在梳妆镜前,但她心里并没有松懈下来,宁王的暗卫还在外面,她还需要看暗一的选择。 外头不知何时又飘起了大雪,暗一紧贴着冰冷的廊柱,身形几乎与柱身投下的浓黑融为一体。 他待在檐角挂着灯笼的照不进去的死角,只有被风卷过来的雪粒,会落在他身上。 一门之隔,门内的一切声响,都被死寂的雪夜无限放大,一下下刮着他的神经。 暗一垂在身侧的手攥紧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压住体内那股几乎要冲破躯壳的冲动。 忽然一阵身体倒在地上的闷声响起,里面所有的动静都消失了。 一道黑影从黑暗里跃出,“头儿,主子好像出事了,我进去看看。” 然而他还未碰到门,就被人扣住了肩膀。 暗三微愣,转身就看到一双比夜色还幽深的眸子,里面剧烈地翻腾着什么情绪。 他还来得及分辨什么,就被一个手刀打昏了过去。 暗一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目光越过冰冷的雕栏,投向那扇紧闭的殿门,然后推门而入。 迎面就是一阵暖香,他的主子倒在地上,而王妃背对着他,正坐在菱花镜前梳妆。 似是感受到有人来了,她悠悠转身,唇上胭脂娇艳,偏生肤色莹白胜新雪,整个人如海棠般秾丽,声音魅惑,“是我把你主子弄晕了,你要叫人把我抓起来吗?” 暗一望了她一眼,很快又垂眸敛目,轻微地摇了下头。 安今心下稍安,继续引诱,“那你来做什么?” 暗一缄口不言,像个站桩一样站在那里。 安今起身朝男人走过去,步步生莲,围着他,绕了一圈。 或许今天不用他“侍寝”,也没有易容,露出了原本俊朗的面目,发间肩头都落着雪,一到室内慢慢融化,洇湿了衣物。 “难不成……” 安今脚步和声音一起顿住,踮脚在男人面颊上落下了一吻,调笑道,“难不成是找我来偷情的?” 刚涂上没多久的胭脂就落到了男人冷峻的面上,形成了一个充满旖旎色情的唇印。 男人眸光微闪,依旧没动。 安今轻笑,像是觉得好玩,右手食指蹭了蹭唇边的口胭,然后又抹到了男人的唇上。 男人淡樱色的唇瓣也染上了艳色,加上面颊上的唇印,一点不像是个从暗卫营出来的死士,而是个历尽风月事的浪荡子。 安今眼波流转,食指缓缓向下,划过他的喉结,白皙修长的手指钩住男人的衣领,轻轻一拉。 虽然没有使多大劲,男人还是顺着她的力道向前了几步。 安今满意极了,慢慢将他带到内室深处那张宽大的床榻,锦帐垂落。 这次,烛火未熄,男人伸手去扯她的腰带,无声回应她方才的问话。 安今却按住了他的手,在男人略带不解的目光中,主动脱了衣服。 “我不喜欢宁王,也不喜欢他碰我。” 话说着,她伸出光洁的双臂,环住男人的脖颈,又看了一眼帐外的宁王,吐气幽兰,“以后别迷晕我了,迷他好不好,你不觉得这样很刺激吗?毕竟他可是你的主子……” 暗一望着她,抬起手掌慢慢抚过她的发丝。 半响,才应道:“好。” 他不懂什么刺激不刺激,只听出来了她想要他帮她。 得到了准确的答案,安今彷徨不安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面上多了些真情实意的笑,奖励似的吻住了男人冰冷的唇瓣。 今夜过后,谁也不知道宁王还会不会再来,即便有系统,她也还需要一个宁王身边的人帮她瞒天过海。 如果当时她发现暗一的身份,暗一知而不报,只是隐瞒主子,而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背叛了。 毕竟不会有一个忠诚的手下,眼睁睁看着自己主子躺在地上,还堂而皇之地去跟他的女人亲近。 等之后她与暗一有了孩子,两人的关系也会更加紧密,之后再劝他弑主,轻而易举。 念此,情浓之时,安今故意抚上他的胸口,软声唤了一声,“三哥哥。” 男人果然攥紧了她的腰肢,即便他总是一派恭顺的样子,但在这种事上也难免会有几分霸道,“不许喊这个。” “那喊什么,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 “那我不如喊你……夫君。” “好。” 安今不禁笑了笑,说起来她还真该感谢一下宁王,让她那么快摸清了暗一的态度。 她勾着男人的脖颈,抚了抚自己锁骨,提醒道:“身上要留下痕迹,这样你那主子才会相信。” 第239章 第239章傀儡王妃X王爷的替身暗卫…… 宁王一觉醒来,只觉浑身酸痛。 头脑尚未清醒,就听到一阵轻柔的女声,“王爷,你该上早朝了。” 宁王睁眼就看到了身侧的王妃,只见她穿着雪白中衣半坐在床上,锦被滑落至腰间,面上虽有些疲惫,眉梢间却透着些娇媚,一看就是承了雨露的。 王妃这副样子着实动人,可宁王回忆昨夜之事,竟丝毫不觉得快活。 宁王冷淡起身,心想这种沉闷无趣的大家闺秀,果然没滋没味的。 侍女轻手轻脚地伺候着宁王更衣,在一众侍女之中,楚欣端着水盆的指节泛白,见宁王从王妃床上起来,用尽全力才忍住没有把水泼到他头上的冲动,重重将盆放下。 咣当一声,动静之大,还在床上的安今都忍不住望了过去,好整以暇地看着楚欣一副要捉奸的样子。 高嬷嬷呵斥道:“你这丫头怎么毛手毛脚?” 这人好歹也是王府里管账的大丫头,王妃把她要过来,让她传授那些记账的新奇法子,她不好好教就算了,甚至平时都不怎么见到她人,可每逢王爷过来,她都会上赶着来伺候,做这些粗活。 虽然郡主说不用理会,但高嬷嬷总觉得这人心思不纯,想勾引王爷。 刚偷完腥就被心上人撞见,宁王难免有些心虚,咳嗽了一下,“无碍,退下吧,日后若是再如此,也不必在王妃这伺候了。” 楚欣不可置信抬眸,用一种极为心碎受伤的目光望着宁王,随后垂眸退了下去。 见心上人这般模样,宁王顿时心生怜惜,匆匆穿戴好衣服,随意寻了个理由,就追了过去。 一大清早就观摩了一场好戏,宁王走了也没人打扰她,安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又躺回锦被里睡了个回笼觉。 昨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刺激到暗一了,她一晚上都没怎么阖眼…… 那边等宁王找到楚欣时,她正在梅园的角亭里,抱着膝哭得伤心。 宁王之前心里对她的那点子气性早就歇了下去,现在只有愧疚和怜惜,他上前将人抱住,“欣儿,我——” 不等他说完,楚欣就崩溃地对他拳打脚踢,“庄景,你混蛋,你怎么能那么对我?你怎么能碰别的女人?你放开我,我要和你断了,我要离开王府!” 他是她在这个异世界唯一能依靠的人,她原以为他和其他男人不一样,才甘愿留在他身边为他谋划,助他成大业,可他却背叛了她。 宁王闻言大惊,也没有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之大,不似寻常争风吃醋,仿佛只要他碰了别人,她就会决绝地离开他一样。 他当即否认,“欣儿,我没有对不起你,我没有碰王妃。” 两人相识多年,牵扯甚广,欣儿不仅能给他献出妙计,还帮他打理着多家私产,不提这些,年少的情分也让他不可能放任她离开。 “这段时间你总是与我争吵,我一时气不过才宿到了王妃那里,但是我们什么也没发生,连新婚之夜我都是寻了暗卫替我,现在我又怎会碰她?” 他这一番诡辩,楚欣竟也真止住了哭泣。 她泪眼朦胧地问道,“你当真没有骗我?” 想来也是,古代的男子最在乎女子贞洁,庄景又贵为王爷,肯定不会去碰一个残花败柳。 宁王满脸深情,“当真,我只爱欣儿一人,你若不喜欢,这段时间我不会再去找她,只陪着你好不好?” 听闻恋人没有背叛她,楚欣情绪渐渐恢复,“那今年的除夕年宴,你也得带我去。” 除夕年宴只能携带家眷,以往她虽是以丫鬟的身份跟着他,但他都会偷偷牵着她的手,告诉她在他心里她就是他的妻子…… 宁王眼里闪过一抹犹豫,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好。” 他温柔给她擦去眼泪,“王府的梅园再好也不如御花园的,届时我偷偷带你回去看可好?” 又想到两人在梅林的相遇,楚欣神色动容,“好。” 连续几天,宁王都在哄着楚欣,两人重新和好如初,再加上临近年关,宁王忙于政事,去秋水居的时间便更少了。 宁王不来,安今也自然以为暗一不会再来了。 直到有次夜半,听见了门窗轻响的声音。 起初安今只以为是外头风雪太大,翻了个身子继续睡,忽然又感受到了一阵凉意。 安今困意全无,扭头看去竟见一道黑影站在她的床头。 男人一袭黑衣劲装,面上还蒙着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安今心里的警惕惊慌消退下去,紧绷的身体也软了下来。 她饶有趣味地望着男人,“你怎么来了?” 男人垂首沉默。 安今知晓他就这个性子,从锦被里伸出芊芊玉指,攥着男人衣角,将人拉到床边,然后攀附到他身上,声音娇媚,“怎么?想我了?” 暗一望着她,点头。 安今有些意外,转而笑了。 每次都是她勾他,他倒是难得主动过来。 安今坐在男人怀里,勾着他的脖颈,眼波流转,“看来是真想了,要不然也不会半夜偷偷过来呀。” “哦不对,偷情确实得半夜偷偷来,那下次我给你留窗好不好?” 男人未答好还是不好,只是按住她扯着他腰带的手,“半柱香。” “什么半柱香?” “我只有半炷香的时间。” 暗卫要时时刻刻守在主子身边,不能离开太久。 安今手下动作微顿,轻轻在他耳边说着话,“半炷香的时间你还来做什么?” 说话间,她伸手缓缓扯开他蒙着脸的面罩,直起腰,在他冷峻的面上啄了一口,“难不成是想偷个吻?” 男人垂着眼睫颤了一下,望着怀里桃腮带笑,娇艳欲滴的少女,指节无意识地收紧,又缓缓松开。 “只是想来看你,没想到把你吵醒了,抱歉。” 安今唇边浮起一丝笑意,知道他是抽时间过来的,没再闹他,握住了他的手,“没关系,半炷香也好,正好陪我说说话。” “那次过后宁王有怀疑什么?” 暗一摇头,低声道:“当时主子忙着哄楚姑娘,并没有察觉什么。” “哦?宁王是怎么哄的?”安今有些好奇,楚欣当时不都“捉奸在床”了吗?这也能哄好? 随后两人当时的对话,也被暗一转述了出来。 安今听了不由嘲讽地勾了勾唇角,难怪宁王能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登基为帝,这左右逢源的本事也不是谁都能有的。 不过听闻两人要在除夕年宴去御花园梅林,安今倒是动了下旁的心思。 暗一来过一次后,此后不管宁王是否来秋水居,他晚上都会过来,安今也总是会为他留一扇窗。 很快除夕年宴就到了,没等宁王开口,安今就主动带上了楚欣赴宴,身边还跟了个高嬷嬷。 除夕年宴也是皇室宗亲的家宴,宁王一向喜欢在这个时候表现自己的恭顺知礼,早早就携王妃进宫,一起先去拜见了皇后。 一到坤宁宫,宁王一口一口母后,叫得如身生母亲般亲热。 不怪他汲汲营营,他母妃早逝且是宫女出生,无人为他谋划,若能讨到皇后欢心,过继到皇后名下,夺嫡的胜算也就更多了几分。 皇后对宁王不冷不热,反而关怀了安今几句。 安今要帮宁王登基,自然也在皇后面前挑着宁王的好话说。 毕竟皇后膝下无子,以往不参与皇子们的争斗,如今她这半个养女嫁给宁王,她也迟早会站到宁王这边。 宴席设在保和殿,安今和宁王在坤宁宫陪着皇后说了一会话,就先去赴宴了。 大殿一派热闹,大殿之上皇帝皇后的席位还空着,其余人差不多都来齐了。 紫檀木长案成列排开,案上珍馐罗列,金盘玉碗流光溢彩。 原身自幼在宫里长大,对于这种场合也司空见惯,在座的王室宗亲,安今大多都脸熟。 不过现在倒是第一次以新妇的身份出席,如今宁王在朝中愈发受到重用,安今也跟着收到了不少调侃和恭维。 楚欣在身后侍候,见此心里不免又泛起了酸水,不过心上人偶然望过了来的眼神又让她心安不少。 安今也只当没看见二人的眉来眼去,依着规矩,端坐在宁王身侧。 临近开席,各种脂膏熏香,酒肉菜香混在一起,殿里的空气愈发沉闷。 安今胸口微微发闷,藏在案下的手无意识扶上了小腹,来之前她还在想怎么在宫宴上自然地爆出自己有孕的事,没想到已经开始不舒服了。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内侍高声唱念的声音响起,安今回了回神,扶着桌案起身,跟着众人一起行礼,高呼万岁。 佳节盛宴,皇帝心情亦是很好,笑道:“都起来吧,今个是家宴,不必多礼。” 丝竹乐起,皇帝举杯,说着辞旧迎新的祝语,祈愿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说到这里,皇帝特意提了宁王。 “今年大家能过个好年,老三可出了不少力。” 年末接连大雪,京郊也发生了雪灾,宁王提前建立了临时安置所收留灾民,又建议富户捐粮抵税,妥善解决了此事。 皇帝这番大肆表彰宁王,底下的人神态各异。 宁王笑着志得意满,嘴里却说着谦逊的话,“解百姓之困,为父皇分忧,正是儿臣该做的事。” 就在宁王起身回话的时候,安今瞧着时候差不多了,装作胃里不适,以袖掩口。 宽袖无意中扫过案上酒壶,酒壶倒在盘上发出些声响。 动静不大,但是众人的视线都在宁王的席位上,也都注意到了。 皇帝坐在上首,看得也最清楚,开口关怀道:“长乐怎么了?” 皇帝一开口,席上所有的视线全都落在安今身上。 宁王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却一副紧张姿态,“阿音,可是身体不适?” 安今没理会他,起身对上首的皇帝回道:“父皇,长乐失礼了,只是方才闻到腥味,有些恶心。” “三弟妹该不会有喜了吧?” 皇帝闻言一喜,“果真?” 安今眉头微皱,望向对面席位开口说话的肃王妃。 对方长相柔婉,眉眼带着些病气,据说是因为半年前流过产,身子才一直不好。 此时面上满是关切,像是一句无心之言,却把安今放到了火架上。 若她真有孕还好,若她未曾有孕,少不得让人空欢喜一场。 上首的皇后扫了肃王妃一眼,“不可妄言,长乐身体不适,去传太医。” “对对对,去传太医。” 因为殿里设宴,偏殿本就有几位太医候着,以备不时之需,没一会,太医院院判便被内侍引着走了过来。 太医搭脉时,众人不自觉地屏息,大殿里丝竹管弦也都停下来。宁王才受了陛下的褒奖,宁王妃若再有孕怀了皇长孙,那今夜宁王府可真是出尽了风头。 院判闭目凝神,片刻后笑着睁开眼睛,声音里是抑不住的洪亮喜气:“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恭喜宁王,宁王妃这是有喜了。” 宁王神情瞬间凝滞,面上未见喜意,连忙上前问道:“几个月了?” “宁王妃有孕已一月有余了。” 一月有余,一月有余…… 宁王眸子微亮,难不成是那晚? 第240章 第240章傀儡王妃X王爷的替身暗卫…… 随着太医的话落,殿里气氛微微凝滞。 肃王妃神情微妙,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给宁王妃造势了,她才成婚多久竟真有了身孕,又想到自己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眼神不免黯淡了下来。 皇帝反应过来,却是抚掌大笑,“好,好!” 连道了几个好,皇帝大步走下来,来到安今的席位前。 安今正欲行礼,却又被皇帝扶住,“长乐你已有身孕,不必多礼,快坐下。” 他面上是毫不掩饰的畅快,朗笑道:“新年伊始便得此佳讯,实乃国之吉兆啊。” 话说着,皇帝忽然转身面向诸位宗室勋贵,声音洪亮,极具威严,“这一年,宁王南方治水,北方救雪,性资仁厚,常怀爱民之心,如今又即将有嗣……” 宁王不可置信抬眸,隐隐感知到什么,心脏狂跳不已。 “若长乐顺利诞下皇长孙,朕有意册封宁王为国之储君,东宫太子。” 此番话落轰然炸响整个大殿,众人闻言皆是震惊不已,席上艳羡、暗藏锋芒的视线,不由都落到了宁王妃的肚子上。 这还真是怀了个金疙瘩。 安今端坐着接受各方打量,面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言行举止娴雅,荣辱不惊。 众人暗道,这长乐郡主真是好命。 虽自幼失去了双亲,却能养在陛下娘娘身侧,享受也都是嫡公主的待遇,如今嫁给宁王不久又有了身孕,连带宁王也要被封为太子了,这福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大皇子肃王捏着酒杯,难掩气愤,一个孩子而已,他的王妃被诊出有孕时,当时父皇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宗亲们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是堆着笑意道喜。 宁王心里狂喜,忍得双目赤红,其实他也不敢保证这个孩子百分百是他的,可如今,不管怎样,这个孩子都得是他的,还必须得是个男孩。 他竭力克制内心的激荡,掩饰自己对于皇位的觊觎,“谢父皇隆恩,不过这个孩子,无论男女,都是儿臣与王妃的心头至宝。” 说着,宁王在安今面前蹲跪下来,小心翼翼地覆上她平坦的小腹,一脸深情,“阿音,你现在身子可还不适?” 宁王隔着厚重宫装的触碰都让安今觉得恶心,她轻轻拂开他的手,温声道:“还好,只是身子有些乏了,我回汀兰宫歇下便好。” 汀兰宫也是原身自幼居住的寝宫。 宁王眼神愈发柔和,“那我陪你一起去。” 说着就要伸手扶她,安今见宁王这副体贴入微的样子,心里渐渐古怪了起来,宁王该不会以为这孩子是他的吧? 那还真是巧合极了。 楚欣也怔愣地看着宁王,心里酸涩得厉害,脑海里不断浮过方才他半蹲下来轻抚着王妃小腹时的模样,两人也像极了一对初为人父人母的新婚夫妻。 现在的庄景可还记得答应过她,要陪她去两人曾相识相爱的梅林。 起初楚欣听闻王妃有孕,虽然惊讶,但并不在意,因为只有她知道,这深得帝后重视,被寄于厚望的皇长孙,不过是王妃和一个暗卫媾和而来的野种。 可宁王的反应却让她发慌,两人相识多年,她也太了解他了,一眼就能看到他压抑不住的喜悦,对权力的渴望,以及那一抹不经意间的温柔。 楚欣死死盯着王妃尚且纤细的腰身,又想到之前宁王赌气,没有和她在一起的那两个晚上,算算日子,和这个孩子的月份竟也对得上…… 安今感受到了楚欣的慌乱,她特意带她来,今晚的大戏也没唱,自然不会让宁王这个主角离开。 她回绝了宁王,善解人意道:“今夜佳节盛宴,王爷怎好提前离席,妾身身子不适,就不扫王爷雅兴了,在汀兰宫等王爷散席来寻我。” 不仅如此,安今还特意把楚欣留了下来伺候宁王。 上首的皇后听闻她身体不适,便陪她一同回去了,安今也得以坐到皇后仪仗回汀兰宫。 皇后虽然不苟言笑,但却格外细心,一路上嘱咐了安今不少事,怕她有孕后应付不过来王府的事,只说再给她安排几个经验老道的嬷嬷。 “汀兰宫也如你未出阁时一样,本宫每日都有派人打扫,只怕你哪日突然回来。” 安今心里微暖,原身与皇后平时里虽然不算亲近,但到底相伴多年,如今她嫁入王府,皇后一个人在宫中或许也会孤寂,盼着她回来。 “谢谢母后,长乐以后会多进宫来陪母后的。” 皇后神情微柔,拍了拍她的手,“今晚过后,也不知会有多少人盯着你的肚子,日后在府里好生养胎,进宫也少些,如果有孝心,等孩子出生后,再多带着孩子来看我。” 安今笑着点头应下,虽然这孩子并非皇家血脉,但她好歹算皇后的养女,她肚里的孩子也勉强算得上皇后的孙儿。 在剧情里皇后就非常疼爱这个孩子,皇帝驾崩后,宁王伪造了原身和孩子坠崖而亡的假象,皇后也是唯一一个不相信的人,一直在派人查明真相,结果在新皇登基不到两月就“郁郁而终”了。 不过这一世,她们定都会好好的。 回到汀兰宫,皇后就差太医熬了碗安胎药,盯着安今服下。 安今服完安胎药,歇了一会,又陪着皇后说了会话,从系统那得知,宁王和楚欣已经到御花园梅林私会了。 她拉着皇后的袖子,软声道:“母后,我方才在席上闷到了,你能陪我去御花园逛逛吗?” 皇后神情有些僵硬,长乐一向懂事知礼,少有像这样撒娇的时候,她自然不会拒绝,“好。”—— 作为今夜除夕年宴最大赢家,宁王出尽风头,心中难免得意,在席上饮了不少酒,借着醒酒的功夫,如约带着心上人回到相识定情的梅林。 因为保和殿办宴,宫侍们都在那伺候着,御花园这边少有人烟。 到了一处隐蔽幽暗的角落,楚欣就拉住宁王的手询问,“庄景,我问你,王妃肚里那孩子——”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人按到梅树上,用唇堵住了嘴巴。 “嘘,欣儿,小心隔墙有耳,什么事回去再说。” 楚欣被吻的小脸羞红,也知这不是说话的地,便没再吭声。 宁王满意她的乖顺,愈发心潮澎湃,与他相守多年的心上人,王妃肚子里的孩子,还有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这些他都要。 月黑风高,心上人就在怀中,宁王又饮了酒,身上难免燥热,情难自抑。 吻着吻着,宁王解开楚欣的衣带,大手探入她的衣襟。 楚欣双眼微瞪,伸手想阻止。 宁王却挑起怀里人的下巴,调笑道:“欣儿,羞什么,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楚欣羞涩,半推半就,就在两人都意乱情迷的时候,忽然响起一道厉声。 “谁,谁在哪里?出来。” 宁王脸色瞬间煞白,连忙抽身。 皇后看到梅林阴影里的两道身影,脸色铁青,没想到带着长乐出来赏梅,都能遇到这种腌臜事。 想来也是趁宫宴偷跑出来对食的宫女太监,皇后掌控六宫自然容忍不得这种事,她强压怒火,对身侧的安今道:“长乐,你如今有孕,见不得这些脏东西,要不先回去吧。” 安今本就是来看戏的,哪肯走,抱着皇后的胳膊,“母后,长乐没事,长乐在这陪你。” 皇后未再多言,反正长乐迟早会成为皇后,也该学着处理这些事了。 见那两人还不肯露面,皇后对着身边的侍从冷声道:“把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揪出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宫的。” 侍从提着宫灯朝那一片阴影走去,众人也都看到了梅林里衣衫不整的男女,而这男人竟是宁王。 “王爷?” 安今不可置信地出声,小脸微白,身形不堪重负地晃了晃。 “长乐。” 皇后连忙扶着安今,脸色愈发难看,目光如刀在两人身上扫过,“宁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女子是谁?” 宁王慌忙整理凌乱的衣衫跪倒在地,伸手就是往自己脸上抽,“母后,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我……喝多了……” 楚欣也战战兢兢地跪着,头也不敢抬。 可跟在安今身后的高嬷嬷也认出来了她,当即跪倒了皇后面前,指着楚欣道:“娘娘,你要给我们郡主做主啊,这人原是府里伺候郡主的丫鬟,在王府时就总爱在王爷面前晃,定是她趁郡主不在,恬不知耻地勾引了王爷。” “我没……” 楚欣被这般控诉,心里百口莫辩,只能双眼通红,满腹委屈地望着心上人。 什么勾引,明明是她和阿景先在一起的,都是那个孟音非要来插足他们之间,她有皇帝皇后护着,有着高贵的身份,嫁谁不行,怎么就偏偏来抢她的阿景。 皇后见这丫鬟当着她的面,还敢眉来眼去地勾引宁王,不由面色一沉,“心术不正,拖下去赐死。” “母后?”宁王也是一惊。 楚欣面上血色尽褪,不顾一切地拉着宁王的衣衫,“阿景,你救救我,救救我……” 宁王面色挣扎,怎么偏生在他快要当太子的节骨眼,出了这样的事。 皇后无子无宠,稳坐中宫之位多年,他可不敢小瞧了皇后,万一被她查出他与的欣儿有私情,甚至查到他用暗卫代替圆房,他就完了。 可他对欣儿也是真心,怎么忍心看她被赐死。 此处偏僻少有人来,他还未开府出宫时,两人也经常在此亲密,今日皇后与王妃怎么就偏生走到了这里…… 对,王妃。 宁王猛地抬眸望向王妃,面上满是痛苦和内疚,“阿音,都怪我都怪我,我当时喝的烂醉,竟把这丫鬟当成了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听宁王这番说辞,楚欣心如死灰,整个人软瘫坐在地上。 安今看够了好戏,眉眼适时带上一丝受伤,又似不忍,委曲求全道:“母后,算了吧,正好我现在有孕,不便伺候王爷,不如让王爷把她收入房里的吧。” 她也不想让楚欣那么便宜的就死了,倒是乐见这对真爱相互折磨。 楚欣自知身份不够,宁愿没名没份的当个奴婢,也不愿给宁王当妾,原剧情里宁王登基后光明正大地迎了她做皇后,她却又觉得是原身曾插足了他们之间的真爱,没少折辱无辜的小反派。 现如今她当了自己最不愿意的妾,安今倒想看看他们这份爱,还能坚持多久。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40-250 第241章 第241章傀儡王妃X王爷的替身暗卫…… 皇后不满长乐心软,宁王显然与这丫鬟早有勾结,但她毕竟也不是宁王生母,强行杖杀他枕边人,宁王只怕会心生怨怼,也只能作罢。 “这丫鬟出生卑微,魅惑主子,日后进府也只能当个通房。” 闻言安今心中暗暗赞叹,她本来想的也只是让楚欣当个妾而已,没想到皇后轻飘飘一句话定死了楚欣的位份。 有了皇后这话,日后楚欣不管熬资历,还是生子有功,也都只能当个通房了。 楚欣面上毫无血色,依她现在的身份,她或许还该谢恩,可她唇瓣嗫嚅着,说不出来一个字。 妾,她怎么能当妾呢?不对,通房甚至连妾都不算,只是一个陪睡的丫头而已。 宁王自觉委屈了心上人,可这已是王妃求情,皇后格外开恩的结果,也不敢再多言。 皇后敲定事情后,朝着宫人们严肃道:“今夜之事不准往外传一个字。” 此事固然是宁王行事不端,但毕竟长乐已嫁给了他,又怀了他的孩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比起其他皇子,皇后自己也更是倾向宁王登基。 宁王日后要当太子,起码名声上不能有什么太大的污点,皇后虽然气愤,但也只能冷着脸给他擦屁股。 “长乐跟我走,宁王,等你把此事妥善解决了,再来接长乐回去。” 安今任由被皇后牵着离开,皇后贵为六宫之主,却像是娘家人一样为她撑腰,安今动容也领情,只是离开时目光不舍地望了一眼暗处。 暗一应该也知道她怀孕了吧?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有皇后出手瞒着,宁王这桩丑事到底没有闹大,宫宴过后,大家都在谈论宁王妃这胎若诞下皇长孙,宁王便可当上太子,也没有人注意到宁王府多了一个通房。 楚欣委屈,宁王却是气愤,今晚大喜大惊下,让他理智全无,等回到书房冷静过后,怎么想都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寻不到由头。 他眼神冷漠地凝视着前方,声音低沉而冰冷,“暗一。” 话音刚落,一阵轻风拂过,一个黑影如同鬼魅一般悄然出现在他面前,低头应道:“主子。” 宁王冷眼望着底下一派恭顺的暗一,他曾是是他最满意的下属,现在再看他竟怎么都不舒坦。 就是他代他与王妃亲密,若不是那晚他一时兴致,王妃肚里的孩子指不定也会是他的。 宁王沉声质问,“有人来了为何不提前通知我?” 暗一垂首,“当时主子叫属下离远些,等属下发现皇后和王妃时,已经来不及了。” 宁王心里的气郁彷佛找到了宣泄口,当即抓住桌上的茶盏掷了过去,“办事不利,去戒堂领一百鞭。” 暗一没躲,茶盏正好砸到了他的肩上,里面的茶水淋了他一身,他恭敬应道:“是。” 那边安今在宫里过的倒是舒坦,只是皇后怕到她孕期遇到这种事郁结于心,没少开导她,劝她不可用情至深,说什么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态,未来说不定还会有三宫六院。 安今自是听劝,在宫里好好养胎。 只不过宁王翌日便来宫里接她了。 宁王生怕王妃在宫里逗留太久,会招人探究,况且王妃肚子的孩子可关乎着他能不能当上太子,还是得在他自己的庇护下,他才能安心。 收个通房不需要过什么礼,不过是收拾出过个院落让她住下,一晚上便也安置妥当了,故此他一大清早就来接王妃了。 皇后此番作态,本就是为养女撑腰,自是不肯轻易放人。 第三日宁王又是亲自前去,说尽好话,各种赔罪,安今故作动容,皇后才堪堪放人。 安今这一回王府,皇后赐下来如流水一般珍稀补品,还指定了两名太医专门照看她这胎,又拨给安今几个经验老道的嬷嬷,将整个秋水居守得如铁桶一般。 此事过后,宁王对安今愈发温柔小意起来,安今心里不耐,只盼着夜幕赶紧降临。 如今王妃有孕,宁王自然不可能留在这过夜。 宁王走后,安今心里才轻快下来,知道暗一晚上会过来,她也屏退了屋里的守夜侍女,特意给暗一留了窗。 安今静静地躺在床上,毫无睡意,一直盯着黑暗中的某个角落。 万籁俱静的深夜,安今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户那边传来了轻微的响声。 安今抬眼望去,正好和翻身进来的男人对视上。 男人依旧一袭黑衣,蒙着黑色面巾,浑身几乎与黑暗融于一体,若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他的存在。 可安今对这道黑影却再熟悉不过了,缓缓露出笑意,“你来了,等你很久了。” 随着男人落入屋里,空气里就多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安今鼻尖微动,蹙了蹙秀眉,“你怎么了?又受伤了吗?” 暗一摇头。 “还骗人,我都闻到血腥气了。”安今故作嫌弃的挥手在鼻尖扇了一扇。 暗一沉默不语,只是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安今倒也不是真的嫌弃他,只是怀孕了对气味比较敏感,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可也还是关心他的。 她拿出枕下的夜明珠照明用,起身朝他走去,“伤到哪了?我给你看看。” 男人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漆黑的眼底闪过难懂的情愫。 明珠的莹莹晕光下,少女的面部线条愈发柔和,一双温软如春水的的眼眸带着关切,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在她靠近时,男人将藏于袖子的匕首高举过头顶,单膝跪倒地上。 安今脚步顿住,“你这是做什么?” 暗一抬眸,泼墨般的瞳子映着少女的身影,眼里仿佛压抑着什么激烈的情绪,后面又归于平静,吐出三个字。 “杀了我。” 周遭空气凝固了一瞬,安今满是不解地望着他,“为什么?” 她想过很多他知道她有孕后的反应,唯独没想都他竟会是拿着刀让她杀了他。 暗一眸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死寂的眸子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我死了,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孩子不是王爷的。” 这孩子会是天家血脉,会受尽宠爱,楚姑娘如今成了王爷妾室,也没有人再能威胁到她的地位,她可以继续做她的王妃,太子妃,甚至是皇后…… 若不是王爷糊涂,王妃本不该与他这种人扯上关系,更别提还能有个孩子了。 只有他死了,这个秘密才能被永久深藏下去,王妃也依旧冰清玉洁…… “就因为这个?” 安今不懂他这颗榆木脑袋怎么想的,垂眸望着他手里泛着冷光的匕首,将其扔到了远处。 随后她缓缓蹲下身子,拉着他的手,放至自己的小腹上,认真地问道:“你死了,我和孩子怎么办?” 隔着单薄的素白中衣,暗一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热,垂在一边的手不由微微一紧。 “你有想过我们的未来吗?” 听到未来这个两个字,暗一低垂的眼睫轻颤了一下。 他缓慢而呆滞地抬眸,望着蹲在他面前的少女,又想到了那日梅园落在他靴上的那抹金线织锦裙摆。 那不是片刻的降落,她在问,他们的未来。 可暗卫本就没有未来,他们是刀,是盾,唯独不是人,命轻得像一片羽毛,从没有想过自己会与他人产生联系,也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这种话,彷佛他这如鸿毛一般的命也变得举足珍贵了起来。 安今见男人沉默,她换了个问法,“难道你能接受,咱们的孩子一直叫别人爹爹吗?” 暗一无力地阖上眸子,他不能,可是他也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 除夕年宴,见她身体不适,他也只能躲在暗中担忧,得知她是有了身孕后,他暗里的怔然欣喜也无人知晓,席上恭喜的也都是他的主子。 暗一再睁眼时,眼底翻涌的情绪也都沉了下去,涩声道:“主子以为这个孩子是他的,没有我这个父亲,对于孩子而言,或许会更好,所以我能接——” “可我不能。”安今失声打断他的话。 安今知道一个忠诚的下属脑海里不会有弑主的想法,而她需要一点点勾出他的野心。 她双眸含泪望着男人,“可我不想我们孩子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喊你爹爹,不想你总是受伤,不想只有晚上才能与你偷偷见面。” 安今伸出手,轻轻抚着他的面颊,“既然你和宁王生的这般像,又能易容成和他一般无二,那这皇位他坐的,你亦能坐的。” 暗一瞳孔微震,机械迟钝地望着她。 安今能看出他眼里的震惊愕然,声音愈柔,带着些蛊惑的意味,“如果你成了宁王,你就是我真的夫君了,我们的孩子也是尊贵的皇长孙,你也不会再是见不得人的暗卫了,你将会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接受万民朝拜。” 她说了那么多,男人始终像个石像一样僵硬沉默,安今有些着急了,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比权力更诱人的了。 她病急乱投医道:“你若还喜欢美人,亦可纳后宫佳丽三千,我不会拦你。” 说完,她又加了一句,“我只有一个要求,皇位只能留给我们的孩子。” 闻言,男人目光停留在她的面上,不知道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眸光幽沉沉的。 安今被看得心里微慌,解释道:“毕竟这个皇位是我们一起谋划来的。” “好。”沉默了许久,男人忽然应声。 终于得到肯定的答复,最初的计划成了一大半,安今该高兴的,可见男人是听到美人才应下来的,心里又忍不住有些发涩。 男人就是如此,况且她最初也是用美色诱他的…… 第242章 第242章傀儡王妃X王爷的替身暗卫…… “好了,此事以后再议,现在能让我看看你的伤了吗?” 安今压下心里的涩,伸手去扶他起来,然而手触碰到他的后背时,一片粘腻,借着珠光,她看清了自己手上满指的鲜血。 她愣了片刻,再仔细看去,男人整个后背的黑衣竟都被染成了深色。 暗一拂开她的手,“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回去歇一下就好了。” 说着就要起身朝窗外走,从前他的动作敏捷,让人难以察觉行踪,而现在只是从地上起身,身形都晃了晃。 “你又想骗我,这哪里是小伤。”安今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走。 男人胳膊动了动,见他又想甩开她,安今抿唇,毫无威慑力地威胁了一句,“你不准走,你走了,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其实是假的,他若真走了,她也拿他没有什么办法,毕竟在这里,她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了。 可男人却真的顿住了脚步。 见此,安今才露出点笑意,将男人扶到床上,让他趴着,自己脱去他身上的衣服查看伤势。 然而她一拉衣服,就听到了男人闷哼声。 安今动作微顿,低头望去,男人整个后背都是血,血肉模糊一片,皮肉翻卷着,粘连着衣衫。 眼前血淋淋的景象,让安今头脑发昏,彻底慌了,“怎么会伤那么重?” 顾不上男人有没有回答,安今连忙去拿了伤药和一些干净布巾,她将布巾浸湿,小心擦拭他背上的血迹,血迹被擦去,伤势愈发触目惊心。 安今甚至都怀疑他是怎么能下床走到这里的,她声音忍不住地颤抖,“都受伤了不会好好休息吗?为什么还过来?” 男人额前渗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呼吸声较之前更为沉重,显然此刻也不好受。 他回道:“想来看你,就来了。” 闻言安今眼睛渐渐湿润了起来,说得那么好听,方才她和孩子都劝不动他弑主夺位,一提后宫佳丽三千,他一口就应下了。 安今敛去委屈,不再去想着这些,拉下他蒙在脸上的面巾,望着他苍白如纸的面颊,眼睛微红,“我问你,你这伤是不是宁王打的?” 他背上的明显是鞭伤,也不知道挨了多少鞭,整个后背都被抽烂了,没有一片好肉。 安今语调颤抖着,“是因为前两日梅林的事,对吗?因为我,你被他罚了。” 在一个多月前从暗一口中得知,宁王楚欣要在梅林相会时,安今就盘算着借着皇后的手对付他们二人。 不过宁王身边有暗卫,恐怕没那么好捉奸成双,便特意叮嘱了暗一不要那么早通风报信。 只不过她没想到宁王竟会对自己手下那么恨。 暗一眉眼微垂,“不是。” 主子做那种事,他们暗卫是最为难的,远不得近不得,加上梅林四通八达,一时失察也是正常的。 暗一知道自己受的一百鞭不全是因为失职和迁怒,一半也是来源于男人的占有欲。 或许主子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现在隐隐开始在意王妃了。 在主子成婚前,主子交给了自己那么一份特殊的差事,暗一就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 不管主子在意不在意王妃,王妃名义上都是他的女人,而他这个碰了王妃的属下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如若不是主子恰好认定那个孩子是他的,他受得只怕也不止是一百鞭那么简单了。 虽然男人否认,但安今也知道肯定是那件事,不论是惩罚还是迁怒,总归是她连累了他…… 安今咬住下唇,心里愈发内疚自责,加快手上动作,给他涂着药。 每当她指尖触碰到他的伤口时,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安今无法想象此时他忍受着多大的痛苦,眼里的泪水也不自觉地滴了下来。 不久前的眼泪只是为了让他答应帮她,现在却真是因为心疼和愧疚。 若早知他会受那么重的伤,她肯定不会轻举妄动了,都怪她…… 后背的伤处被药膏敷过,灼痛感渐渐平息,暗一心口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得有些发胀。 然而感觉到水滴砸在背上时,暗一心尖也跟着颤了一下。 他趴在床上,看不到身后人的神情,但能感受到王妃在关心他,心疼他。 这样便够了。 安今整整用了一瓶紫金凝玉膏,才勉强将男人背后的伤覆盖住,又绞了一件中衣充当纱布将他的伤口紧紧缠住。 “你今夜能在这待多久?”安今望着外边的夜色,担忧出声,他现在的伤势最好还是不要动。 “一整夜。” 暗一挨了这一百鞭,常人下床都难,他自然也不用到主子那里守着了。 闻言安今稍稍安心,侧躺在他身边,抱着他的胳膊,“那你在我这里好好休息,我会照顾你的。” 少女轻柔的声音却让暗一神情恍惚了下,照顾这个词对他来说实在陌生。 每次执行任务受了伤,都是领了些药,靠自己熬过来。 得知王妃回府,他强撑着身子来找她,本也没打算活着回去,当然他也不会让自己死在这里。 只要残余一口气,他都会再翻出这道窗,寻个无人的地,悄无声息地死去。 可现在他不仅没有死,伤口被精心处理过了,安心歇在锦塌之上,身侧是温香软玉,而她还怀着他的孩子…… 念此,他忍不住侧头去看看她。 而安今正侧躺着面对他,见男人苍白的面色,心里止不住的心疼与怜惜,“自从遇见你好像总是在受伤,你那主子对你一点都不好,以后你不要听他的话了,你要听我的话。” “好。”暗一牵强地扯出笑意。 “他今日敢打你,来日我们也要加倍奉还回去。” 暗一听着耳边的似是为他抱不平的碎碎念,一直紧绷的身心不由放松下来,阖上疲惫的眸子,意识却开始昏沉了起来,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 黑暗的,粘稠的,充斥着血腥和不安。 那时候他还不是暗一,只是代号七十八。 自有意识以来,便被关在暗卫营的地牢,没有父母,只有一个训练他们的统领,没有玩伴,身边的人都是敌人。 在无止境的厮杀里,只有他活了下来,所以他成了宁王的暗一,他也多了个主子。 那么多年,他已经习惯做一把没有思想的刀,如行尸走肉般穿梭在刀光箭雨,血雨腥风中。 忽然,他听到了一阵小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 “暗一,你要撑住啊,我和孩子不能没有你……” 一抹石榴红的裙摆在暗一脑海划过,彷佛撕裂黑暗,破开粘稠绵密的血雾。 暗一竭力地撑开眼皮,就看到一张满脸泪痕的小脸。 “你终于醒了。” 安今盈着泪的眸子溅开喜意,拿下他额上的帕子,伸手抚上去,掌心的温度依旧很烫,但比之前好了太多。 原本她都快要睡着了,男人却突然发起了高热,伤口感染引起的高热,可是会要了人命的。 深更半夜,安今也不能去呼唤大夫,只能拿着帕子一遍遍地浸冷水给他降温,男人始终烧得意识不清,可把她吓坏了。 想到是自己连累他被罚,害他受伤至此,甚至差点危及性命,安今就止不住眼泪。 暗一艰难抬手,帮她抹去温热的泪水,声音沙哑,“放心,我没事了。” 为了她的那句话,他也不会让自己那么早死的,至少不能死在王妃目的达成之前。 虽见男人暂时脱离危险,安今还是心有余悸,拉着他的手,双眸湿润,“答应我,回去要好好养伤,最好再找个大夫看一下,伤没好之前,不要再像今晚这样不顾身体的过来了。” “好。” 从前暗一并不觉得自己的命有多重要,而现在对上这双含泪的眸子,却觉得他这条命重过于千金。 暗一蹭了蹭少女略带疲惫的面颊,想到金枝玉叶的王妃,怀着孕还照顾了他大半夜,喉咙不由滚了滚,艰涩出声,“睡吧,不用为我担心了。” 安今还是很担心他,不敢睡,可她确实很累了,最后到底也没熬过身体本能,躺在男人身侧,沉沉睡去—— “王妃……王妃……” 一整个晚上,安今都没有睡多久,早上被侍女唤醒时,还有些不愿起。 “王妃,楚姨娘还在外面等着给您奉茶呢。” 安今脑子昏沉,一时没想起这个楚姨娘是谁。 不过忽然想到受伤的暗一,她猛地起身,视线在屋里扫视了一圈,昨夜男人留下的痕迹依旧完全被抹去,连被她绞得稀碎的中衣也被他带走了。 侍女们见王妃起身,连忙为她梳妆打扮,随后用膳,一番折腾都过了一个半时辰了,又经过侍女的提醒,安今这才想起来去见楚欣。 楚欣在暖阁等了许久,秋水居来来往往的侍女见到她,都要投来几分异样的眼光,这也叫楚欣煎熬万分。 只觉这是王妃故意在给她下马威,楚欣心里愤恨,暗骂王妃虚伪,明明不喜欢她,却还要故作大度,让庄景纳了她,恐怕就是为了搏一个贤良的名头,古代的女子就是可怜。 等见到姗姗来迟的身影时,楚欣又忽然觉得自己的念头很可笑。 王妃身着银红撒花袄夹,被侍女扶着坐在铺着白狐裘的圈椅上,鬓边金钗垂着几颗东珠轻晃,清泠泠的响,雍容华贵,裹在华贵的的锦缎皮毛里,偏有股子冰肌玉骨的清艳。 虽然王妃可怜,但却是庄景明媒正娶的妻子,而她在院里挂几段红绸,摆上一对红烛,仅这,庄景还安抚她,说是皇后都在等着看他的态度,他也不能做的太过分。 是以她当时穿着粉色婚服,坐在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屋里草草张贴着的几张喜字,想着半年前宁王大婚的盛况,眼泪几乎都要流干了。 她除了庄景的爱,什么都没有。 她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只能牢牢抓住庄景,好在庄景答应了她,只要等他登基,皇后王妃,以及她肚里的野种,都会交予她来处置。 这也是能忍受现在屈辱的唯一动力,楚欣双膝微屈,将茶盘捧得与肩平齐,“请王妃用茶。” 她低垂的目光落在王妃尚且平坦的小腹,忍不住恶毒地想,像王妃这种自视甚高又封建的女人,得知自己怀的宝贝疙瘩其实只是个野种,她应该会很崩溃吧。 第243章 第243章傀儡王妃X王爷的替身暗卫…… 安今垂眸望着面前楚欣,或许身份的转变,她换上崭新的衣衫,鬓边插了支银鎏金梅花簪,看着也比以往出挑了许多。 经过梅林一事,宁王都那番不负责的态度了,楚欣还能对他死心塌地,甚至还恭恭敬敬地向她敬茶,可见宁王哄人的本事一流。 想到昨晚暗一受的伤,安今恨极了宁王楚欣二人。 虽然宁王最为可恨,但楚欣也是造成原身悲剧的始作俑者。 最初代替圆房的事,就是楚欣提出来的。 宁王那人根本不是会为心上人守身如玉的性子,只不过楚欣在意,所以他迁就了。 楚欣自知自己的身份不能为宁王提供助力,但她的现代观念又不能接受与人共事一夫,所以就想到了个让暗卫代替圆房的主意。 只顾自己的爱情,丝毫不顾原身这般女子知道真相后怎么活。 如今安今动不了宁王,但能动得了楚欣,可暗一也在宁王手底下,宁王也能动得了暗一。 不过就算她不特意折腾楚欣,对于心高气傲的楚欣来,现在当这个通房,只怕已是对她最大屈辱,指不定还将账算到了她头上。 楚欣半屈着腿端着茶盏,这个姿势最为费力,见王妃迟迟不肯接过茶,不由咬牙暗恨。 安今心思转了一圈,见楚欣腿部颤抖,快撑不住了,才接过茶盏,浅浅抿了一口。 “起来吧,既然入了府就好好侍奉王爷,早日为王爷开枝散叶。” 如今两人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安今倒也希望这楚欣能好好缠着宁王,省得宁王到她这碍眼。 闻言楚欣愈恨,开枝散叶?然后生下个庶子吗? 她要生也是等着庄景登基后再生,届时她的孩子也会是皇长子。 不管她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是一片恭顺,“是。” 安今简单训诫楚欣一两句,就打发她走了,回寝殿补觉。 昨晚本就没睡好,安今眉眼掩不住的倦意,然而刚换下外衣,小腹就传来阵阵坠痛。 安今虚护着小腹,面色也跟着苍白了起来。 “郡主,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嬷嬷们见状,都被吓得不轻,急忙围拢过来,“快,快去请太医!” 安今被嬷嬷扶着躺到了床上,隔着床帷,伸出一截皓腕,任太医诊断。 “章太医,王妃这是怎么了?”高嬷嬷焦急不已。 太医三指轻搭于脉上,闭目片刻后,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王妃脉象虚浮,胎气有些不稳,想来是王妃近日劳神过甚,或是心绪不宁所致,虽无大碍,日后切不可再劳心费神,静养为要。” 安今抚着小腹暗叹,昨夜暗一高烧不退,还险些危及性命,她确实忧心了一晚,没想到仅一夜没休息好,孩子就开始闹了,真是个金贵宝宝。 她垂下眼睫,声音还有些发虚,“多谢章太医,我会好好静养的,只不过今日之事还请太医切勿宣传出去,对外只说是例行请平安脉。” 要是她今日动胎气的事传出去,暗一知晓了恐怕会担忧。 章太医也知宁王妃这胎意义非凡,自然不敢朝外多言什么,不过不该隐瞒的,他也不敢隐瞒。 太医走后,安今喝了碗安胎药,眼皮沉得厉害,鼻尖萦绕着殿里淡淡的安神香,沉沉睡去。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安今醒来精神便好了许多,睁眼就发现床边还坐了个人在守着她。 “阿音,你醒了?身体可还不适?” 宁王见王妃醒了,连忙扶她起身,还贴心地拿了引枕,让她靠着。 一醒来就见到宁王,安今不免觉得晦气,垂眸道:“王爷不必担忧,妾身好了许多。” “没事就好,我回到府中一听闻阿音动了胎气便赶来了,见阿音无事我便也放心了。” 安今心里不耐,这时耳边隐隐听到女子的惨叫声,伴随着还有巴掌声,她皱了皱眉,“外头怎么了?” “这……”宁王神情有些微妙,似有些难以启齿。 安今又看向高嬷嬷,高嬷嬷立马回道:“是皇后娘娘派的女官在掌掴楚姨娘。” 安今意外,“为何?” “因皇后娘娘听闻郡主见了楚姨娘就动了胎气,这才……” 太医本就是皇后派来的,虽然安今嘱咐太医不要向外宣扬,但她的情况肯定会汇报到皇后那里去。 安今了然,原来大家都把她今日动胎气的事算到了楚欣身上,毕竟她初初有孕就撞见这种丑事,又恰好见了楚欣就身体不适了。 到了皇后这种地位,不必细究楚欣是否不敬王妃,单因她身体不适,就足够皇后治楚欣的罪了。 只不过…… 安今扭头看向宁王,他就那么看着自己心上人挨打吗? 宁王正欲说这件事,他拉着王妃的手,关心道:“阿音,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那楚姨娘惹了你?” 安今明白宁王想借她的手为楚欣开罪,顺势道:“不关楚姨娘的事,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 她对挑拨他们两人关系没兴趣,反而害怕两人闹翻,惹得楚欣狗急跳墙,而且她身子不适,本来也与楚欣无关。 听着外边的动静,楚欣应当也挨了不少巴掌了。 安今朝高嬷嬷道:“嬷嬷你去叫外面停了吧,派人跟母后报个平安。” 高嬷嬷领命出去,外面的巴掌声很快就停了。 宁王心里松了口气,见到斜歪在床上,面色还有苍白的王妃,心里愈发柔软。 王妃果然温柔大度。 安今醒时就是已到了下午,宁王陪着她用了晚膳后才离去。 晚间,宁王一回到寝居,就见楚欣双颊红肿,朝他崩溃大喊。 “王妃肯定是装的,想故意陷害我。” 宁王虽心疼心上人,但对她的话并不赞同,“欣儿,王妃确实身体不适,关键她本还想瞒着……” 皇后派来的两个太医,一个就是他的人,王妃的情况他了如指掌。 关键他不认为,王妃会拿自己的身体,去陷害一个小小的通房。 “总之,你日后少去见王妃,省得又被寻了错处。” 楚欣听宁王言语中无意中表露出来对王妃的袒护,愣了一下,转而开始发了疯一样冲上去挠他。 “庄景,你竟然帮她说话,你是不是喜欢上王妃了,一个暗卫上过的女人,你竟也喜欢,你别忘了她肚子里还怀着个野种。” 今日楚欣跪在秋水居门外,众目睽睽下被打了几十巴掌,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创伤,正需要爱人安慰的时候,他还却在帮别人说话,楚欣心理防线彻底给击溃。 她说的话实在难听,宁王面色不由一沉,见楚欣这副癫狂的样子,不由又想起温婉端庄的王妃。 王妃身为郡主,对他尚且温柔有礼,唤他王爷,欣儿倒好每次都直呼他其名,生气时对他也是又抓又挠。 宁王甚至心里有些后悔了,或许最初就不该听欣儿的,让暗一代他圆房。 王妃身份好,能给他带来助力,人也懂事漂亮,不善妒,怀着他的孩子,还允许他收通房,是一个绝佳的正妻人选。 不过现在可惜了,他未来的皇后不可能是一个不干净的女人。 宁王压住心里的不耐,拉住楚欣的手,“欣儿别闹了,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可关乎我们的大计,我们在一起风风雨雨那么多年,眼看我大业将成,你暂且再委屈一段时间,待我登基后,我定会好好为你出气。” 只要等他登基了,随这两个女人去闹—— 安今养了两日,身体恢复如常。 太医说要静养,安今连着几日没出门,安心呆在秋水居,白日困倦了就睡觉,无聊了就给肚里的孩子缝制衣衫。 白天睡得多了,晚上就易醒,这夜安今迷迷糊糊中就听到了窗户轻响的声音。 她起身,见到床头的黑影,忍不住惊喜道:“你怎么那么快又来了,伤好了吗?” 暗一眉眼间的冷意化开,带着些温柔,“好了许多。” “我看看。” 安今才不信他的话,上次他都差点死了还说是小伤,她必须要亲眼看过了才好。 男人顺从地躺在床上,安今褪去他的衣物,见伤口差不多都结痂了,便也彻底放心下来了。 她又给他重新穿上衣服,眉眼亮晶晶的,“你今晚能待多久?” “主子允了我两个月的养伤时间。” 提起宁王安今就气,忍不住嘲讽道:“他倒是大方。” 暗一未再谈宁王,他眼帘低垂,抬手放到她的小腹,哑声道,“你和孩子……” 安今无奈,见男人这反应,也明白他是知道她之前请太医的事了。 原本她是想瞒着,不欲让他担心,没想到皇后去在府里大张旗鼓地惩戒楚欣。 她伸手覆在男人手上,温柔一笑,“我和孩子都很好,只是他淘气闹了我一下,原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府上太过紧张了。” 想到什么,安今眉眼一弯,笑开了,“看着你主子把我们的孩子视若珍宝,是不是很有意思?” 虽然安今不耐烦应付宁王,但是看着宁王误以为这个孩子是他的,对她关怀备至的殷勤样,又觉得好笑,要是哪天他知道了这个孩子其实是暗一的,想必宁王的脸色也会十分精彩。 暗一抿唇不语,感受着掌心下温热柔软的小腹,很难想象里面正在孕育一个生命,一个他与王妃的孩子。 暗一胸口发涨,一股难以描绘情绪在他心尖蔓延,有疼惜,有自责。 上次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感受到它,就先把它惊扰了。 安今望着男人的神情,不由眉眼微柔,只觉得他身上渐渐多了一种“人”的情绪,不再似从前如一把兵器的冰寒。 从前夜间,一片漆黑中,两人或许连对方的面容都看不清,只有被情欲支配的身体接触,连说话都很少。 而现在他们有了血脉相连的孩子,有了共同的利益与目标,关系也更加紧密。 安今任他抱了一会,享受了片刻温情后,轻声开口道:“好了,既然你有了两个月的假,你就来跟着我学习吧。” 未来暗一要取代宁王当皇帝,对治国理政一窍不通可不行,安今特意去王府的藏书阁找了些史书策论来教他。 晚上用夜明珠看书过于伤眼睛,两人也不会看太久,基本都是叫他带回去看,遇到什么不懂地再来问她,暗一学的倒也认真。 暗一只有晚上才能来,安今晚间也会多熬一会来陪他,晚上睡少了,白天就会来补觉,秋水居众人也都以为王妃孕期嗜睡,并没有多想什么。 很快冬日就过去了,安今这胎也过了最危险的头三个月,到了春日,安今收到了许多请帖,无非是邀她踏春,赴宴赏花之类的。 安今从宫里嫁入王府后,鲜少应约,如今从这些请帖中,动了想出门的念头。 她肚里的孩子关乎着宁王能否当上太子,自有孕后,宁王对她的衣食住行管控颇严,安今不免觉得窒息。 安今特意跟宁王提了下出门踏春的事,宁王果然以担忧她身子的事否决,只恨不得她日日待在屋里,直到平安产下孩儿。 恰好此时,安今收到了原身外祖家陈家的来信,信是原身大舅母所书,说是怕她孕期苦闷,让府里的几位表姐妹陪着她去京郊的庄子散散心。 原身虽长在宫中,但对于在世位无数不多关系亲近的亲人,原身还是很亲近陈家的。 不过安今嫁入王府后,忙着做自己的任务,倒是很少联系陈家了。 原本安今都歇了出门的念头,此时不免又起了心思,她若出门,宁王定会派人保护她,而这人指不定就会是暗一。 她故作郁郁寡欢了几日,太医也道王妃要保持心情舒畅,宁王最终还是妥协了,不过将地点选到了京郊的皇家庄园。 皇家庄园外有侍卫看守,内务有皇后在管着,其他皇子的手也插不进去,即便如此,宁王还是不放心,临行前,事事都安排了个妥当。 故此时隔两个月,暗一再次收到了宁王的传召。 他跪在下首,“主子,有何吩咐?” 宁王视线并未看他,不咸不淡道:“暗一,你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谢主子关心,属下已经康复。” 宁王嗯了一声,“王妃要去城郊散心,本王命你去暗中保护王妃,切记,如遇危险,本王要你以命相护。” 第244章 第244章傀儡王妃X王爷的替身暗卫…… 正逢春日好时节,京郊春意盎然,惠风和畅。 安今乘着轿子离开了宁王府,心里也跟着轻快了许多。 行至中途,她忍不住卷起轿帘,朝外扫视了一圈,虽然不知道暗一在哪,但是得知他也跟随来了,心情愈发明媚。 到了地方,安今被侍女扶着下轿,脚刚沾地,便被眼前景致晃了眼,千树万树的桃花开得泼泼洒洒,风过时,落英籁籁如雨。 庄前石阶上,站着一位约莫四十出头的妇人,身后跟着两位妙龄少女,见她到了,三人齐齐上前行礼,“参见宁王妃。” 安今忙笑着将妇人扶起,“舅母,不必多礼,你们到的竟这般早。” 郭氏眼角堆着熟络的笑意,“托王妃的福,我等才有幸到这桃花庄一观,多看一眼就是赚的,岂能晚到。” 这庄子种着万顷桃林,春日景色最为壮丽,也被俗称为桃花庄。 郭氏说话风趣,一行人说说笑笑,沿着铺满花瓣的小径向庄内走去,气氛倒极好。 早知有贵人要来,庄里早就备好了各种特色膳食。 进了屋,众人落座,侍女们奉上各式点心,桃花新酿的蜜水,郭氏絮絮叨叨说了些家常,又说到安今肚里的孩子。 “我看王妃这胎怀像倒是极好,一看就知是个小皇孙。” 安今抚着肚子,笑而不语,现在还不到四个月呢,穿着衣服能不能看出怀了都不一定,又能看出什么怀相,不过是挑些以为人爱听的话。 府上人也是张口闭口的都是小皇孙,还好这个小世界的小反派真是个男孩子,要不然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 安今没再谈这个,问候道:“舅母,外祖父外祖母近来可好?” “劳王妃挂念,府上一切都好,只不过……” 说着郭氏叹了口气,一左一右拉着身侧两个少女的手,“就是如兰如梅这丫头的婚事还没有着落,我到现在还愁着呢。” 安今笑得意味深长,心道果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两位表妹身上,如兰生得纤弱,清雅端庄,如梅唇红齿白,娇俏动人,仔细端详着她们的装扮,穿戴皆是不菲。 头上的珠钗,手上的玉环基本都是出自宫廷御制,也都是原身给的。 原身长在宫中,虽说锦衣玉食,但也鲜少感受到亲情,陈家作为原身在世唯一的亲人,她也很是亲近陈家人,凡是她穿戴之物,表姐妹一旦说喜欢,她都会送到她们手中。 可惜她以为的亲情,也不过是靠利益维持的。 陈家书香门第,但除了原身外祖父外,几位舅舅官职都不怎么高,家中男儿不争气,就想靠姻亲帮扶家中。 安今明白这些事,但并不想揽这活,陈家算她半个娘家,和宁王府也能搭上关系,府上来求亲的必然也有不少高门,而陈家竟无一人看上,说明眼界甚高。 她唇边噙着浅淡的笑意,“两位表妹才貌双全,自然能挑到合适的郎君。” 郭氏亦是笑着点头,随后状似无意问了句,“对了,今日宁王没陪王妃过来吗?” 闻言安今神情顿时微妙了起来。 难不成郭氏今日所求,不是找她说媒,而是想让两个表妹进宁王府? 想来也是,陛下已透露出要立宁王为储的心思,宁王的身份不比往常,也基本被认定成了太子,若能进宁王府当个侧妃,等宁王日后登基少不得也是个妃位,自然非一般门第能比的。 她似笑非笑,回了句,“王爷公务繁忙。” 郭氏见话题引到了这,试探道:“说起来,王妃一人在王府中想必也寂寞,若有自家姐妹相伴,岂不更好?” 未等安今回复,郭氏就拉着人介绍,“如兰性子温顺,针线活也好,如梅性子跳脱些,天真烂漫,若她们哪个能入王妃的眼,到府里跟着王妃学学规矩,也是她的福气。” 正中安今心中所想,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两位表妹,见她们面上皆是羞怯,眉眼透着丝野心。 看来并非郭氏一人的主意,两人也是情愿的,并且整个陈家都喜闻乐见。 安今语气温软却分明带着界限,“舅母说笑了,府上事务繁多,我恐怕顾不上表妹。” 郭氏脸上的笑僵了僵,指着窗外的桃花笑道:“如兰如梅,瞧那株重瓣开得真好,你们去折两枝带回去插瓶吧。” “是。”孟如兰面上不动声色,孟如梅年纪还小,不懂隐藏心思,明显有些失落。 两人被支开后,郭氏几次试探都未能如愿,终于按捺不住明说了,“王妃,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就直说了,宁王迟早会有侧妃侍妾,如兰如梅都是好孩子,又与你一同长大,不比不知深浅的外人,若能提前进府,来日也可帮衬与你。” 安今放下手里的茶盏,瓷杯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舅母。”她声音轻柔,却不容置喙,“王府纳妃,非我能做主。” 安今自然不在意宁王娶多少侧妃纳多少妾,关键日后暗一成了宁王,这些人该如何安置? 她们又不比楚欣,暗一要取代宁王,宁王必须死,而对宁王最熟悉的楚欣也必须死,但是对于其他无辜的女子,多一个都是麻烦。 郭氏急切:“可……” 安今打断她,“舅母,今日本是出来散心,就不提这些琐事了。” 话已至此,郭氏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没在庄里待多久,面色不好地带着女儿离开。 安今本也是来与暗一私会的,而不是来和陈家人叙旧联络感情的,无所谓是否得罪她们。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安今也不想那么快回去,即便陈家人走了,她也找了借口,在庄子里多留了几日。 白天人多,暗一不好出来,等一到了晚间,安今就早早歇息,打发下人们离开。 待房间里人退下后,房梁上就落下了个人。 在这里不比在府中需要处处警惕,屋里留了盏灯,男人一袭黑衣,在烛光中也染上了几分暖意。 安今见到他,眉眼笑开,熟练地将他蒙在脸上的黑色面巾取下,将人拉到床上,两人就像是寻常夫妻一般躺在床上。 “今天白天你一直在跟着我吗?” 暗一目光柔和,“嗯。” 安今侧身抱着他的胳膊,目光转了转,问,“我那两个表妹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她们都想进王府当侧妃,你喜欢哪一个?” 暗一神情古怪,“那是主子的事。” 安今一笑,眉梢和眼角间带着些勾人的媚,“他的不就是你的吗?” “比如……我。” 安今环着他,双眸含情,娇声唤了一声,“夫君。” 暗一薄唇微抿,拉下她的手,“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安今是故意试探暗一,若他真喜欢,说不定她会还真帮这两姐妹进府,给楚欣添添堵。 正好安今自己也和他割舍开来,省得日后再伤心。 暗一未言,却忽然吻了上来,他的唇带着微凉的温度,覆上来先是轻轻啄吻,随后辗转加深。 安今眼睛微睁,男人鲜少这样主动,慢慢她也沉浸在这个吻中。 两人许久未这样亲近,一吻结束不免都有些情动,安今面上也泛起了潮红。 想起她提起那两人的目的,她微微撑起身子,望着男人,缓声道:“我若问你主子,他定是希望妻子贤良大度,为他娶妃纳妾,恨不得全收了。” 安今双手慢慢抚到男人胸前,“这点你可千万不要跟你的主子学啊。” “好。”暗一答应地一如当时想要三宫六院时的轻巧。 安今倒是有些分不清哪个才是他的真实想法,不过得了承诺总归心安些,心想,日后若当了皇帝的暗一也能像这样听她的话就好了。 接下来几日,也是安今来这个世界后,过得最轻松的一段日子了。 她常常支开侍女随从,与暗一同吃同住,真的像是夫妻般生活在一起,晴时出门赏花,捡些花瓣做香囊,如遇微雨,就在亭里看雨打芭蕉。 晚间暗一在屋里继续看书,安今陪着他一起,也只当是给孩子做胎教了。 日子过得悠闲惬意,安今气色也愈发好了,高嬷嬷每日都问她什么时候回王府,都会被安今敷衍过去。 庄子景色优美,还没有宁王来骚扰她,自然是能呆多久待多久。 就这样潇洒了小半个月,庄子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宁王来时,并未提前通知庄子上的人。 安今还在桃树下荡秋千,裙摆轻轻扫过沾满落花的地面时,她眉眼间的笑意盈盈漾开。 暗一站在架后,掌心虚虚扶着绳索,力道拿捏得恰好,既让她玩得尽心,又不会有闪失。 安今有着身孕,不能荡太高,没一会就腻了,她又仰起小脸,眼睛亮晶晶地问着身侧的男人,“要不你坐这,我来推你。” 少女仰头时,鬓边那枚点翠嵌珠的花钿随着秋千起落,发间还落着些花瓣,映得侧脸愈发莹白如玉。 暗一眉眼温柔,抬手捻起她发间的花瓣,忽然他动作一顿,晃眼间消失在原地。 秋千带着惯性晃了两下,缓缓停住。 安今心里纳闷他怎么突然跑了,转眼就在不远处看到了一道穿着玄色蟒袍的身影。 她笑意凝在唇边,一瞬间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第245章 第245章傀儡王妃X王爷的替身暗卫…… 突然见到宁王,安今真有种偷情被抓的惊悚感,但心想暗一警惕性极高,应该没被宁王看到。 她稳住心神,拂去膝上落下的桃花瓣,拢了拢微乱的裙摆,起身道:“王爷你怎么来了?” 宁王新奇地望着王妃,眼里闪过一抹玩味,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不那么端庄的王妃。 或许不在府上,王妃打扮也颇为清雅素净,却愈发鲜活动人,宁王脑子都是方才王妃在秋千上的笑颜,娇艳姿媚,令身后满园春色都失了颜色。 “我来接王妃回府。” 宁王来时本来是有气的,身为王妃,怎么能一直待在庄子里,他几次派人来请,王妃都不愿回,他便亲自来了。 如今来了,那股气也毫无缘由地消散了,他目光落到王妃肩上粘落的花瓣,抬手帮她拂落,“方才看什么?笑那么开心。” 对于宁王的触碰,安今背脊微微一僵,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本能,没有躲避。 她声音温软如常,带着丝羞赧,“许久没荡秋千了,一时心喜,让王爷见笑了。” 宁王自然不会笑她,“既然喜欢,回到府里,我叫人在你院里扎一个,也不必一直待在这里。” 安今本也没想过能一直留在这,宁王都来寻她了,她应了声,顺势道:“那我这就回去差人收拾东西,跟随王爷回府。” “不必着急,这桃花庄的景色确实美极,我便在这陪阿音待一晚,明早再启程回府。” 宁王在她身周望了一圈,似乎才察觉不对,眉头紧皱,“你身边的人呢,怎么没见人跟着伺候。” 安今心里一个咯噔,“我没让她们跟来,想自己放松一下。” 宁王听了,没忍住斥道:“胡闹。” “此处虽是皇家庄园,但难免不会有什么意外,万一遇到危险,该如何是好?” 宁王此前几次遣人叫王妃回府,而她身边竟无人听从,本来就有几分不满,借着失职的由头狠狠地斥责了安今身边伺候的人。 他这一来,桃花庄轻松欢乐的氛围一扫而空,庄上的人都战战兢兢,小心伺候着。 宁王嘴里说是因景美留下来,可在安今这耍了一通威风后,也没见他对庄上的景色多感兴趣。 两人一同用了晚膳后,见宁王丝毫没有要走的架势,安今提醒道:“王爷,得知你要留宿,我已叫人将隔壁厢房收拾妥当了。” 宁王倚在榻上,望向王妃,虽说她又恢复了往常的端庄模样,连唇边的笑意都像是精准丈量过的,可想着她白日的样子,宁王心尖莫名发痒。 “不必了,今夜我宿在王妃这。” 说着宁王就挥手屏退了屋里的侍女。 很快,屋里只剩安今和宁王两人了,周遭的空气也渐渐凝滞了起来。 宁王朝安今走来,牵起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着,暧昧道:“阿音在这庄子上一住就是小半个月,可有想我?” 他眸子幽深,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安今下意识甩开他的手,似羞似怯地垂着头,掩饰面上的嫌恶。 “王爷,我如今还有着身孕。” 宁王望着她垂首时露出的白皙细腻的脖颈,眸光愈暗,兴致起来了,可不是一时能消下去的。 “无妨,我问过太医了,三个月后便可同房。” 宁王再次牵上了安今的手,强势地将人带到怀里,唇边勾着笑意,“阿音莫怕,我会轻些的。” 这副色中饿鬼的模样,只叫安今反胃,正要呼唤系统帮忙,忽然宁王擒着她的力道一松,身形也跟着晃了晃,安今见状用力将人推开,他整个人昏倒在地。 与此同时,梁上落下来个身影。 见到暗一,安今惊慌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直接从宁王头上跨了过去,扑向他,“夫君,方才吓死我了。” 暗一安抚地环抱住怀里人,“我在,别怕。” 在男人熟悉的怀抱,安今心绪慢慢平复,被宁王碰过的手忍不住用男人胸前的衣物擦拭着,像是粘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嫌恶。 她又望了一眼四仰八叉倒在的地上的宁王,往他身上踹了一脚,“夫君,是你把他迷昏了吗?” “嗯。”暗一应了声,捏住她乱蹭的手,从怀里掏出块帕子,眉眼认真地帮她擦拭着。 见她白皙的手背都被擦红了才停下来,随后暗一垂眸望着躺在地上的宁王,忽然拔出了藏于靴里的匕首。 安今见之微惊,按住了他的手,“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虽然安今也很恶心宁王,恨不得叫暗一杀了他,但是现在还不是好时机。 暗一抬起眼睫,“主子醒来会察觉不对。” 这迷药只能让他昏过去,醒来有没有发生什么,还是能感受到的。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敷衍过去。” 确保万无一失,安今叫系统像上次一样,帮忙给宁王造了两人行房的幻觉。 闻言,暗一没多问什么,听话地收了匕首。 对于这种无条件的信任,安今心里微暖,跟着说着自己的计划,“宁王想登基,要通过陛下的考核,要笼络群臣,还要解决一旁虎视眈眈的两位王爷。” “而你需要做的……” 安今想想都忍不住心情愉悦,唇角扬起,指尖勾住男人的衣襟,“就是等他做完这一切,在他登基前夕,杀了他,再取而代之。” “坐享其成,是不是很好?到时你便是陛下了。” 安今凑近,眼波像是含着春水,故意地在男人耳边,娇媚地唤了一声,“陛下。”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称呼,代表着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也最能诱起一个男人的野心。 而暗一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揽住少女腰身的手紧了紧,轻声道:“明日回府后,晚间我就不能随意过来陪你了。” 闻言安今心里也有些不舍,暗一要重新回到宁王身边任职,时间肯定没那么自由了。 她踮起脚,在他唇上落了个缠绵悱恻的吻,“没关系,等日后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只要除了宁王,我们一家三口就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 暗一眸光微黯,没有回答,指尖动了动,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养伤的这两个多月,他时常陪在她身侧,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孩子在慢慢长大,至于日后…… 翌日宁王醒来,果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安今也跟着他回到了王府。 从桃花庄回来后,安今再也没有想着出门,安心在府里养胎,不过陈家那两姐妹还是不死心,借着来看望她的由头,多次来府上拜访。 关键她们有次撞见楚欣,得知她是宁王的通房,甚至还起了冲突,给了楚欣不少难堪。 最后闹到安今面前,两方人安今都不喜欢,也就各打一大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解决了,正好也借此勒令那两姐妹不许再进府。 春去夏来,安今的腹部日渐隆起,皇后派来的太医每日三次例行请平安脉,所用药材膳食皆经严格检验,这胎养得也极为安稳。 许是王府里有楚欣盯着,宁王也没再敢荒唐地在秋水居过夜。 宁王不来,暗一晚间也只能抽空过来。 不过安今也不是每天晚上都能看到暗一的,他能过来的时间不定,有时来了见她睡着,也不会把她叫醒。 安今有时也很想和他说说话,告诉她叫醒她也没事,就算晚上休息不好,白天也可以补觉,但是男人却不会来吵她, 所以安今偶尔夜间醒来能见到男人的身影,都会是莫大的惊喜。 在安今怀孕九个月的时候,暗一带来一个消息,宁王在暗中搜寻与她同月生产的产妇。 安今一听便知,宁王这是想提前准备,就怕她生下是个女孩,让他的太子之位不保。 她问道:“若我生下的是女孩,他打算如何做?” 暗一眼睫轻颤,“溺死,狸猫换太子。” 安今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在知道孩子是他的前提下,还这般狠辣,合该是给别人养孩子的命。 暗一半跪在榻下,拉着她的手贴在面上,语气无比郑重,“我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安今眉眼温柔,摸了摸他的面颊,“嗯,我相信你。”—— 安今足月之日,恰好在秋分早上。 她这边一发动,府上就连忙派人快马去追去上朝的宁王。 安今躺在产房里,房里四位稳婆围着她,不断安抚她的情绪,给她含了块参片,“王妃娘娘不要害怕,太医院院判带着七位御医就守在外间,王爷也快回来了。” 那边宁王得到消息立马折返了回府,心神不宁地在产房来回踱步,只盼着王妃能顺利生下他想要的儿子,也少些折腾。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宁王望着端着血水来来进出产房的丫鬟,不由愈发焦急。 忽然门外响起一道尖细的嗓音,“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帝后的仪仗刚至,产房里就传来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 接着就是稳婆出来报喜,“生了生了,是小皇孙。” 皇帝一来就听到了这个好消息,不由朗笑出声,“快抱出来给朕瞧瞧。” 产房里,安今有些脱力地倒在锦被上,偏过头,看向正被稳婆用明黄色绸缎裹着的孩子,孩子红通通的,皱着小脸,哭声却中气十足。 安今不由虚弱地笑了笑,可惜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孩子就被稳婆抱出去了,产房众人也都满脸喜意地涌到外间讨赏。 而无人注意到一到黑影落到了产榻前。 殿外是此起彼伏的道贺,暗一半跪在塌前,满眼疼惜地抚了抚少女汗湿的鬓发,“音音。” 第246章 第246章傀儡王妃X王爷的替身暗卫…… 男人一袭黑衣,黑巾蒙面,忽然出现在无人看守的殿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意图行凶的歹徒。 而安今见到他,却缓缓笑开,声音透着疲惫,“你怎么来了?” 帝后亲临,外头一片喧闹,即便在殿里也能听到外面的动静,安今也没有想到男人敢那么大胆地出现在这里。 “我一直在。”暗一十指攥紧她的手,哑声道。 宁王为了储位,要求这胎必须是男孩,他怕他们的女儿会被迫害,一直在守着她。 “那你见到孩子了吗?” 暗一点头,“见了。” 那是个男孩,关乎宁王的储位,宁王不会让他出事的,所以暗一才放心过来看她。 “朕一来这孩子就出生了,怕是与朕有缘呀。” “这小子是机灵,我在这等半天都不愿出来,原是知道要等着皇爷爷呢。” “这孩子生得真好,嘴巴像长乐,眉眼我瞧着倒像极了老三。” 听着外间众人的笑声,以及还在认真讨论孩子像谁,安今望向男人,抿唇轻笑,“看来他们都很喜欢我们的孩子。” 在侍女轮班的间隙,两人只短暂温情了片刻,仅几句话的时间,外头很快就响起了脚步声。 暗一眸光微黯,只能匆匆离开。 男人离开后,本就疲惫的安今也在一众侍女的照顾下沉沉睡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日落西沉,醒来府上发生了许多事。 孩子依旧如前世一般,一出生被皇帝赐名为月州。 宁王还在孩子身边抓到了一个心思不轨的奶嬷嬷,据说奶嬷嬷是靖王生母刘贵妃买通的,意欲谋害皇孙。 只因靖王妃前不久也被查出有了身孕,想让其为她肚里的孩子让路。 皇帝大怒,当即将刘贵妃贬为贵人,靖王为生母求情,也被斥责了,而宁王也顺理成章地被封为了太子。 安今醒来时,立储的圣旨已经送到了府上,她现在也已经是太子妃了。 “恭喜太子妃,贺喜太子妃。”秋水居也都纷纷喜意洋洋地道喜。 安今笑着又赏了众人一年的月例,然后叫人把孩子抱来。 孩子刚被奶嬷嬷喂过,小小的身子裹在襁褓里,睡得正熟。 安今从奶嬷嬷手里接过孩子,忍不住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小脸。 或许是感受到了安今的触碰,小家伙咂了咂嘴,发出细弱的声响,小脑袋稍稍偏了一下继续睡。 他偏着脑袋,安今正好看到了他耳后的胎记,淡淡的红色,呈月牙状,很漂亮。 安今指尖描摹他的耳廓,眼里盈满温柔,“以后你的乳名就叫小月牙吧。” 本来安今就觉得府上的日子乏味无趣,如今有了小月牙,她的心彷佛一下子被填满了,怎么看都看不够。 晚间高嬷嬷想把孩子带下去,让她好好休息,安今拒绝了。 念起上午暗一临走时黯淡的眸子,她还想着等晚上他们一家三口在好好亲昵呢。 安今借着孩子差点被奶嬷嬷害了,自己不放心的由头,坚持要自己照顾孩子。 “嬷嬷,没事,你们都下去吧,小月牙跟我一起睡。” 高嬷嬷哪敢让没带过孩子的郡主,和小主子一起睡,万一小主子被压倒了,或是被闷到了都是莫大的罪过。 而且郡主还在坐月子,身边哪里离得了人,说什么也不同意像往常一样让她一人在寝殿。 安今不是第一次带孩子,可也无法劝服身边的人。 最后屋里还是留了个丫鬟和奶嬷嬷,丫鬟睡在她床边脚踏上,伺候她起夜喝水,奶嬷嬷睡在外间,夜间孩子醒来帮忙照顾孩子。 小月牙还是很好带的,吃了就睡,醒了就吃,安今即便亲历亲为照顾他,也不觉得累。 只不过或许屋内有丫鬟奶嬷嬷,暗一不方便进来,安今许久没见到他人了,不过夜间偶然间听到的窗户轻响声,能证明他来过。 小月牙养在安今身边,唯一不好的点就是有时会见到宁王。 或是宁王是真把小月牙当成了儿子,也或许因为这个儿子让他当上了太子,宁王偶尔也会来看他。 “月州,有没有想父王啊?” 宁王每次心血来潮来看孩子,不管孩子睡着还是醒着,都要把人抱起来,拿着玉佩在孩子面前晃悠,似逗小猫小狗一般。 每次小月牙被宁王没轻没重地吵醒,都会委屈地哇哇大哭。 安今心疼地把儿子抱在怀里,一边没忍住厌烦道:“殿下,月州睡着,你非吵醒他作甚?” 宁王摸了摸鼻子,只觉王妃有了孩子后对他嫌弃了许多,但也没多想,以为当了母亲的女子都是这般。 他讪讪笑道:“我这不是想跟他玩吗?” 安今没理他,轻拍着小月牙,柔声细语地哄着。 一旁不受待见的宁王,也不自觉被王妃哄幼子时的温柔姿态吸引了目光。 往常雍容华贵的王妃,现在发髻都未挽,抱着襁褓里的孩子,眼底掩不住的柔和,身上也比从前多了股母性的温婉。 宁王瞧着心里一软,心想虽然当不了他的皇后,但好歹王妃也给他生了个儿子,日后他也不会让放任楚欣对他们母子俩下手的。 不过孩子哭闹起来,实在磨人,宁王听着头大,每呆多久就走了。 见宁王走了,安今用额头蹭了蹭小月牙的脸,小声告诉他,“那不是你爹爹。” “你爹爹才不会那么对你,他若见到你,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很快小月牙就要满月了,正好那边内务府也传来东宫已修缮好的消息。 宁王府众人一起搬到了东宫,在宫里一起给小月牙办了盛大的满月宴,皇帝不仅亲自出席,还下令减免半年赋税,与万民同庆。 宴会持续到了傍晚,各种珍馐美味流水般呈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月州还小,早早就没了精力,安今也抱着孩子退席。 结束热闹后,回到东宫华丽,却有些陌生的宫殿,安今心里却愈发空洞。 她又垂眸望着怀里的孩子,小月牙粉雕玉琢的小脸睡得红扑扑的,闭着眼时最是乖巧,睫毛又长又密,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着。 安今瞧着心里微暖,抬指触了触小月牙的长睫。 席上众人都在说小月牙眉眼随了宁王,但他们若见了暗一,定会觉得孩子更像暗一些。 想到那个许久未见的男人,安今忍不住叹息。 宫里巡夜只怕比王府严,也不知道暗一还能不能过来。 如今安今出了月子,也不需要人时时照看了,夜间便让下人们都去了耳房,只留下一个奶嬷嬷睡在外间,方便夜里和她一起照顾孩子。 在奶嬷嬷给小月牙换过尿布后,安今便抱着小月牙入睡了。 夜色如墨,宫墙内的灯火一盏接一盏地熄灭,只剩下零星几处还亮着微光,一道黑影贴着宫墙的阴影移动,翻越进了一处宫殿。 他的身形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如同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朝着床榻前走去。 锦缎帷帐垂下,遮挡了视线,暗一伸手,缓缓撩开床帐,朝里面看去,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 她侧身睡着,如瀑布般的乌发散落在枕上,衣领有些凌乱,臂弯处还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 对上孩子黑葡萄似的眸子,暗一心里一跳,他竟是醒着的。 他的小手还揪着攥着娘亲胸前的衣襟,乌溜溜地眼睛转了转,发现来人了,就那么望着他。 暗一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害怕他会忽然哭闹,把人引进来。 然而他似是好奇地望着突然出现的人,倒也没哭。 暗一心头发软,想去抱他,却又不敢碰,指尖蜷了蜷,终于忍不住,极轻极轻地碰了一下他的手。 没想到那小手竟握住了他的指腹,暖暖的,软软的,力道还不小。 暗一心脏在胸腔擂鼓,震得耳膜发疼。 不过很快那只小手就松开了,继续攥着娘亲衣襟,扯了扯,不知道想干嘛,哼唧了一声,然后小嘴一瘪,像小猫一样呜咽出声。 安今被儿子的哭声吵醒,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黑影,她愣了几秒,惊喜道,“你来了。” “郡主,是小主子又开始闹了吗?”忽然从外间传来奶嬷嬷的询问声。 暗一目光一凛,正欲翻身离开。 安今好不容易才见到他,哪能让他走,拉住他的衣角,让他躲到床里去。 床帷外隐隐有烛火晃动,像是奶嬷嬷举着烛台,进殿查看了。 安今稳了稳声线,隔着床帷,朝外道:“没事,嬷嬷你去睡吧,我来哄就好了。” 奶嬷嬷知道太子妃一向体恤下人,倒也没有起疑,熄了烛火,又回到外间歇息。 暗一平躺在床里侧,侧目正好和孩子平视,他呜呜咽咽地哭,眼睛水汪汪的,长长的睫毛都被沾湿了。 之前他只能在暗处远远地看这个孩子,这还是第一次离他那么近。 见他哭的可怜,暗一的心也跟着揪起。 安今将奶嬷嬷打发走,这才把小月牙抱到了怀里哄。 小月牙到了娘亲怀里,哭声弱了许多。 暗一微松,眼里却闪过自责,低声道:“我好像把孩子吓哭了。” 安今低眸望着在她胸前乱蹭,嘴里还哼哼唧唧的儿子,眼里盛满了温柔,“没有,他应该是饿了。” 四周漆黑一片,安今倒是也没什么顾虑,直接解开了衣襟。 殿里静悄悄的,婴儿的啜吸声在寂静的内室格外清晰。 暗一别过脸去,耳根发烫。 小月牙吃饱后,安今本想哄他睡觉,但他却难得精神,眼睛一直盯着暗一,像是不解床上为什么会多出来个人。 安今捏了捏儿子的小手,柔声笑道:“小月牙一直看爹爹做什么,是认出爹爹了吗?” 暗一怕吓到孩子,一直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见孩子一直望着他,心里还是忍不住得地发柔发颤。 他喉咙滚了滚,声音微哑,“小月牙?” “对呀,你看他左耳后有个月牙胎记,所以我叫他小月牙。” 安今轻轻扭着小月牙的小脸,给暗一看。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父子俩第一次相处,安今也怕小月牙真把宁王当成爹了,为了让他们父子亲近,她将孩子抱到男人怀里。 “你来抱抱他吧。” 暗一眼睫微颤,很少接触这种脆弱的生命,抱住孩子时,动作僵硬得有些好笑。 安今忍不住发笑,伸手调整他的姿势,“要托住这里,要不然小月牙会难受的。” 小月牙也不哭不闹,任由自己被抱来抱去, 安今摸了摸他乖巧的小脸,笑盈盈道:“看来小月牙很喜欢你这个爹爹呢。” 如今刚满月的小月牙,也不会去想为什么晚上的爹爹,和白天的爹爹不一样。 第247章 第247章傀儡王妃X王爷的替身暗卫…… 卯时刚过,楚欣就在太子妃殿外守着了,等里面的宫人通传太子妃起了,她才能进到内殿。 “太子妃万福金安。”走到殿里,楚欣不情不愿地行礼道。 安今出了月子后,就恢复了楚欣每日的晨昏定省。 虽然安今也不耐烦见楚欣,但是每日见她一副屈辱,又强忍着的样子,倒也觉得有意思。 安今并未立即叫她起来,不紧不慢道:“听闻殿下近来经常去你那?” 语气就像是善妒的主母在敲打一个受宠的妾室。 之前她有孕坐月子的时候,宁王倒是没有避讳,经常去楚欣那歇着,毕竟整个东宫也只有一个通房。 可如今她的身体完全康复,宁王再不来就说不过去了。 毕竟宁王不来,暗一也只能偷偷来,能呆的时间不定,有时能呆一炷香,有时仅有一盏茶时间,他们一家三口能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 闻言楚欣心里不忿,庄景来找她,关她什么事,太子妃有本事怎么不去找庄景。 这太子妃一贯是面慈心狠的,这般妒忌她,待会肯定又要找理由折腾她。 “是。”楚欣垂着眼,掩下眼底的情绪,“殿下近来处理公务有些劳累,喜欢奴婢为他揉按头部放松。” 安今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这才叫人起来,“这段时间侍奉殿下你也辛苦了。” 话说着,安今从身旁的锦盒中取出一支金凤钗赐给了她。 凤钗工艺精湛,凤头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展翅高飞,其华丽程度令人移不开眼。 可楚欣收到这支身份象征的凤钗,面色却极为难看,只觉太子妃是在故意羞辱她,提醒她的身份。 楚欣双拳紧握,指尖几乎陷入肉里,强忍着情绪,“谢太子妃赏赐。” 庄景已经是太子,离那个位子只有一步之遥了,她倒要看太子妃还能嚣张几时,届时她要她百倍偿还她今日所受的屈辱。 “呜啊……” 正想着,楚欣忽然听到了一阵婴儿含糊的咿呀声,她不动声色地抬眸,太子妃斜倚在软榻上,周身环佩罗绮,华贵依旧,怀里却抱着一个小婴儿。 小婴儿被明黄色的襁褓裹着,白白嫩嫩,像是剥了壳的荔枝。 对于这个金尊玉贵的小皇孙,楚欣之前是没机会见的,那场盛大的满月礼,她也没资格去。 只听说太子妃很疼爱这个孩子,平时寸步不离。 人的本能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是起不了恶念的,这个孩子在楚欣眼里也只是个可怜的野种。 可如今见到这个孩子,楚欣心里却猛地一沉。 这孩子怎么和庄景还真有几分相似。 安今自是注意到了楚欣的视线,把儿子往怀里抱了抱,“没事就退下吧。” 说起来,小月牙也真的会长,长了一双和宁王暗一都像的眉眼,既不会有人怀疑他的皇室血脉,又能让楚欣乱了阵脚。 等楚欣退下,安今唇角微扬,亲了亲儿子的眼睛,小声道:“很快爹爹就能来陪你了。” 敲打完楚欣,安今现在也开始“争宠”了,若是宁王几天不来,她就会差人过去送个汤汤水水。 只要皇帝皇后还在,宁王就不得不顾及她这个妻子的颜面。 而楚欣在她这受辱,又怀疑小月牙是不是宁王亲生的,只怕会看他看得更紧,可不就只能像从前一样派暗一来。 那边楚欣确实和宁王闹了,宁王也十分头疼。 他打心眼里,已经把太子妃当成了自己女人,肯定是不愿让其他男人碰的。 可他一晚不陪楚欣,她就闹得厉害,连儿子和他长的几分像都要疑神疑鬼,最后还是见了那个和他有几分像的暗卫,她才放心。 要是自己再去太子妃那,指不定又要闹翻天,也只能由着她了。 也多亏了楚欣的醋性,暗一才能整夜都待在安今殿里。 有时嬷嬷怕孩子打扰到两位主子亲近,便会把小月牙抱到偏殿,不过安今每次又会把孩子抱回来。 接下来这段时间,安今日子过得倒也轻松,宁王当上太子后忙碌了许多,白天几乎见不到他人,若进后院歇她殿里,来的也是暗一。 白天无事时,安今就会带着孩子看皇后。 或许原身是半路养在皇后膝下的,皇后对她也是责任偏多,加上后面朝夕相处才有了几分感情,而对于她看着出生长大的小月牙,皇后却是格外溺爱。 想着皇后一人宫中孤寂,安今和小月牙也成了坤宁宫常客。 小月牙五个月大的时候,他也开始会认人了,宁王要忙于得朝政,陪着小月牙最多还是晚间的暗一,他也只认自己的亲爹爹,有时宁王逗他,他连理都不理。 当然也有一部分安今教导的原因,她可不想儿子第一声爹爹是叫宁王,每次晚上暗一来,安今都会笑着对小月牙说道:“这个是爹爹啊,叫爹爹。” 现在的小月牙还不会说话,但也会咿咿呀呀地应一声,见到爹爹,手脚就欢乐地扑腾着。 暗一抱住儿子,眉眼渐渐柔和下来,陪着他玩闹。 殿里的烛火只余角落一盏,昏黄的光晕勉强撑开一小片朦胧的暖意。 小月牙玩累睡着后,安今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入床榻旁的摇篮,就听到身后男人低沉的声音。 “主子准备要给陛下下毒了。” 皇帝虽然身体一直都不好,但在撑个两三年还是没有问题的,可惜宁王等不及了。 这皇权一旦沾染,欲望就会无限放大,慢慢泯灭人性,楚欣也越来越无法忍受这样伏低做小的日子,两人一合计,便想给皇帝下毒。 闻言安今神情稍凝,得知风雨欲来,心里也沉甸甸的。 “嗯,字迹你临摹的怎么样了?” 之前从王府搬到东宫收拾东西时,安今也在原身的妆匣中找到了从前宁王写给原身的一些酸诗和信件,她正好叫暗一拿去,模仿他的字迹。 暗一:“足以以假乱真。” 相貌、声音、字迹暗一都能模仿,再加上他一直跟着宁王,几乎可是说了解他的一切。 可安今还是忍不住担忧,“他平时身边有多少人,你有把握悄无声息杀了他吗?” “很多时候只有我和暗三在,暗三打不过我,主子他……也很信任我。” 安今心口微松,依赖环住他的脖颈,闷声道:“那就好,你可一定不能有事啊。” 暗一眸光闪了闪,只抱紧了怀里人,未答话。 在小月牙九个月大的时候,皇帝开始病重了,安今有时带着小月牙去皇后那,都找不到人,只听宫人说皇后在乾清宫侍疾。 安今对皇帝的情绪也很复杂,她本想带着孩子去看望皇帝,但是小月牙还小,众人都怕他染上病气,也不许他们入内。 皇帝病了后,大部分朝政都交给了宁王。 或许大权在握,宁王愈发不用遮掩,经常宿在楚欣哪里,楚欣每次早上向她请安时,眼底都是掩不住的嚣张得意。 这天,连着一月没来安今寝宫的宁王忽然到访,语重心长地对安今说,她身为太子妃,要她去护国寺为皇帝祈福七七四十九天。 闻言安今心下微沉,这最关键的节点还是到了,甚至比原剧情还提前了两个月。 在剧情里,宁王就是故意将原身母子支开到护国寺,结果不到半月皇帝驾崩,宁王登基,派人暗杀原身母子,还嫁祸给靖王一党,不仅解决了原身母子,还有了正当理由铲除了靖王一脉。 明知是局,可为帝祈福,安今没有理由拒绝,“好,那让楚姨娘和我一起去吧。” 她设计让楚欣成了宁王的通房,楚欣远比剧情里的更恨她,楚欣和宁王呆在一起,两人指不定又要出什么歹计,楚欣还是得在她眼皮底下。 如今皇帝病重,国将不稳,肃王靖王也在一旁虎视眈眈,她此时带着孩子出门必然危机四伏,楚欣在她身边,就是是为了楚欣,宁王也会好生护着她们的,而宁王自己想做什么也定会投鼠忌器。 他们不想他们母子活着回宫,安今也亦不会叫楚欣活着回去。 宁王眉头微皱,“这是为何?” 安今哼了一声,“我去寺里清修,为父皇祈福,你们好在东宫里腻歪是吧。” 宁王神色放松下来,原来女人间的争风吃醋。 这段时间,他确实宿在欣儿那比较多,没想到像她这样端庄的人,还会使小性子。 他轻笑两声,不在意道:“如今父皇病重,我哪有这个心思,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让她跟你一起去就是了。” 第248章 第248章傀儡王妃X王爷的替身暗卫…… 前往护国寺的路上确实不太平,楚欣坐在轿子里听到外面的刀剑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随后眼神不善地望着坐在她对面的太子妃。 要不是这太子妃执意要她来,她哪会遭遇这些? 不过想到她也只能威风这一段时间了,心情不免又愉悦了起来。 安今无视楚欣的目光,抱紧了怀里的儿子,捂住着他的耳朵,不让外面的声音吓到他。 小月牙脑袋软软地靠在娘亲怀里,眼睛半睁半闭着,本来都快睡着了,感受到娘亲的动作还以为是在跟自己玩,咯咯笑了起来,伸着藕节似的肉胳膊去抓娘亲的手。 他穿着软绡小褂,胸前挂的蟠龙玉佩随他的动作晃荡着,笑起来彷佛能让人感受到他身上甜丝丝的奶香气。 瞧着可可爱爱的小月牙,安今什么糟糕的心情都没了,蹭了蹭他软乎乎的面颊,心里发柔。 趁着小月牙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宝宝的时候,正好解决这一切吧。 以后他只会有一个亲爹爹,不会认贼作父,不会在那对狗男女手下备受屈辱苛待,他会成为最尊贵的小太子。 她和他爹爹都会永远陪着他,叫他无忧无虑地长大。 很快,外面的动乱就被护送他们的精兵平息,她们一行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平安抵达了护国寺。 护国寺为她们精心准备了一处清幽的禅院,不过寺里条件不比东宫,此行又是为帝祈福清修,在这里的日子必然要比在东宫艰苦许多。 初到陌生环境,小月牙不安地哭闹了几日,一刻都离不开娘亲。 寺里的日子安今倒还适应,认认真真念经上香祈福,她跪在蒲团上祈福时,小月牙就躺在佛前的软垫上,伴随轻缓的木鱼声,睡得倒也安稳。 十日后,皇帝药石罔效的消息如阴云沉沉压在京城上空,护国寺也笼罩在一片肃穆中。 这天暮色渐渐吞没禅院,皇城方向传来了密集,不详的钟鼓声,寺里沉重的钟声也跟着响起,一下一下回荡着,叫人不安。 禅房里,烛光摇曳,安今素衣如雪,跪在蒲团,缓缓闭上眼,长睫渐渐湿润。 人的感情很复杂,皇帝与原身有杀父之仇,但也有养育之恩,她没有出手阻止他的死亡,但也会为他的离世而难过。 “呜呜呜……” 一旁睡着的小月牙被丧钟吵醒,似乎感受到不安的气氛,开始哭闹起来。 安今没再顾着难过,扶着案几起身,把榻上的儿子抱在怀里哄,“小月牙不哭哦,会没事的,不要害怕。” 小月牙攥着娘亲衣襟上玉扣,委委屈屈地哼唧着。 忽然砰地一声,禅房房门就被人从外边大力推开。 安今定眼望去,来人正是楚欣,她也不再伪装,一袭正红色衣裙,发髻高耸,珠翠摇曳,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着比以往卑躬屈膝的样子夺目了不少。 也难为她特意打扮了一番才来。 安今心里嘲讽,面上不动声色,“楚姨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别叫我楚姨娘。” 楚欣嫌恶地望着面前的太子妃,她穿着素净宫装,未施粉黛,乌发仅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褪去了王府所有的华饰,只余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与沉寂。 曾在琼楼玉宇,呼奴唤婢,如今在这简陋的寺庙禅房,独自抱着哭闹不止的幼儿。 看着这孤儿寡母的凄凉场景,楚欣油然而生一股大仇得报的畅快,“孟音,你也有今天。” “陛下已龙驭宾天,你的靠山没了。” 楚欣望着她湿润的眼眶,笑意愈浓,“不过你先别急着伤心,你以为陛下真的疼爱你吗?都是假的,还不是因为他杀了你的亲生父亲,害你年幼家破人亡,心生怜悯而已。” “而你就是个可怜虫,庄景也不爱你,只是利用你而已,庄景爱的是我,我们早就是在一起了,如今他即将登基,也只派了人来接我。” 这些杀人诛心的话,安今听了心里并无波澜,悄然握紧了藏于袖子的匕首。 这是她出宫前,暗一留给她,上面淬了毒,见血封喉。 楚欣突然发难,无非是觉得这天下已经是宁王的了,而外头守着的精兵也都是宁王派来的,能听从她号令,把她这个太子妃当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不过可惜这里面还有皇后派来保护她和小月牙的,是临出宫前,她特意找皇后要的人手。 真打起来,她未必没有胜算。 如果真有生命危险,再不济还有系统可以帮她。 可从楚欣的话不难猜出,宁王派来的人已经和她联络上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她敢那么嚣张肯定还有其他底牌。 安今选择先示弱,如楚欣所希望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你瞎说什么,我不信。” “我就知道你不信。” 楚欣朝空气唤了一声,“暗一。” 窗纸上闪过一道极为模糊,几乎与摇曳竹影融为一体的修长暗影,很快这道身影无声无息地落在楚欣面前,就像个忠诚的守卫者。 楚欣得意,“你知道他是谁吗?” 安今原本还想楚欣如此嚣张的底牌是什么,看到暗一时差点没笑出声来,悬着的心彻底落了下来。 小月牙也止住了哭泣,被泪水浸透的眸子盯着那道身影,瘪了瘪小嘴,小手冲他挥舞着,似是想要爹爹抱。 安今捏住儿子的小手,忍住笑意,“哦,他是谁?” “他就是你怀里孩子的爹。” “你怕是不知道吧,庄景根本就没有碰过你,夜夜和你缠绵的都是这个暗卫。” 楚欣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快意,等着看这位高贵的太子妃崩溃,故意刺激道:“还有你怀里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什么皇室血脉,而是你和这个暗卫的野种。” 闻言安今眸光微冷,异常平静地回了句,“说完了?” “你不信?” 这平静彻底激怒了楚欣,她充满恶意地询问道:“暗一,太子妃的滋味如何?” 暗一低垂着头,未答。 楚欣自觉面上无光,气急败坏道:“我问你话呢,你上太子妃上的爽不——” 暗一手臂的青筋暴起,抽出藏于靴里的刀,一把将其插入她的胸口。 在楚欣震惊的眼神里,暗一平静地将刀拔出,“你也配辱她。” 拔刀时血液喷在他的面颊上,男人轮廓分明的脸庞在摇曳的烛光下愈发惊心动魄。 安今笑了,款款走近,拿出手帕帮男人擦去面上的血迹,奖励似在亲了他一口,“你做的很好。” 楚欣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惊恐地瞪大双眼,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和濒死的恐惧,“你们……你们有私情?” “你猜对了。” “不过你不会再有机会说出去了。” 安今把孩子交给暗一,拿过他手里沾血的刀,笑盈盈间,再一次将刀插在楚欣的胸口中。 这一刀也是为了前世在她手下受尽屈辱的小反派。 看着楚欣彻底咽气,安今心口的郁气消散了不少,转身望向男人。 方才还如杀神般的人如今单手抱着孩子,眉眼一片柔和。 安今心里并未完全放松下来,略有担忧道:“你怎么忽然过来了,宫中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主子派人接楚姨娘秘密回京,我不放心你就来了。” 从暗一口中,安今知道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皇帝三天前就去世了,不过宁王一直把控着乾清宫并未透露出去,就是为了逼靖王肃王出手。 靖王肃王果真按耐不住,合谋发动宫变,宁王正好将其一网打尽,兵败后靖王自尽,肃王被囚于宗人府。 如今万事俱备,宁王也只等明日登基了,便差人来接楚欣回宫。 或许这个世界宁王真把月州当成自己儿子了,并没有打算杀他们母子,想着先把楚欣哄回宫,然后把他们母子囚到桃花庄。 可楚欣沉不住气,得知宁王即将登基,就迫不及待地跑过来耀武扬威,想让暗一动手杀了他们母子,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解决了劲敌,前朝后宫都在宁王的把控之中,又登基在即,现在也只怕是宁王最得意,最放松的时候。 “走,回宫,正好是我们窃取他成果的好时机。”—— 皇宫现已被象征国丧的素白淹没,而易了新主的乾清宫却一片喜意。 殿里烛光通明,宁王坐在案前,把玩着手里的玉玺,畅快地低笑出声。 忽然一道黑影落在他面前,恭顺道:“主子,我把楚姑娘带回来。” 话落,“楚欣”大步流星走进殿里,怒气冲冲地瞪着宁王,正欲张口说些什么,然后又警惕地看向四周宫人。 宁王心虚地收敛了笑意,只怕她张口就质问自己为什么不杀了太子妃母子,摆手道:“你们都退下。” 看着心上人的冷脸,宁王无奈道:“欣儿,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你就别和我闹气了。” 他走下殿,牵着“楚欣”的手,将人拉到一处架子上,上面赫然摆着象征九五至尊的龙袍。 宁王手指抚过上面金线绣就的金龙,眼中是毫不掩饰、近乎贪婪的志得意满。 “欣儿你看,明日我就能穿着它,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而你会是我唯一的皇后,整个天下都是我们的了,你又何必在意那对母子的死活呢。” 可不管他怎么说,“楚欣”都没有回应,宁王眉头一皱,“欣儿,你怎么不说话?” 还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宁王只觉后颈一凉,一股巨大力量瞬间攫住了他。 第249章 第249章傀儡王妃X王爷的替身暗卫…… 宁王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被人扼住咽喉,下意识惊呼的嘴巴也被人死死捂住。 这时“楚欣”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为什么不说话?因为我不是她啊,你连自己心上人都认不出吗?” 听这声音,宁王瞳孔猛地一缩。 是孟音,她怎么会在这里,还顶着欣儿的脸。 宁王被掐着,一张俊脸涨成了猪肝色,转着眼珠拼命地往后看,却看到了他最忠诚的手下。 宁王怔了下,接着胸膛剧烈起伏,眼里透着被背叛的愤怒,也有质问,拼命挣扎,喉咙里也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安今欣赏着他愤怒又无能的神情,“你是不是想问,暗一怎么会帮我?” “说起来这还多亏了你呢,其实从新婚第一夜我就知道,晚上的人不是你。” 宁王怔然,不解她是怎么发现的。 安今声音愈柔,“给别人下药的时候,也没有想过那药会要下到自己身上吧,在秋水居和桃花庄那两晚,你昏睡在地上的时候,我和暗一可是很快活呢。” 宁王面上由难以置信的错愕转为狂怒。 安今没去看他,视线落在悬挂在紫檀木衣架上明黄色的衮衣,她抬手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啧啧出声,“真漂亮啊,辛苦你机关算计,汲汲营营那么多年。” 随后,她无辜地朝宁王眨了下眼睛,“不过可惜,是我们的了。” 宁王双目赤红,额角上青脉暴起。 “既然你那么大方把妻子都让给暗一了,那干脆把皇位也让出来吧。” “对了,还有孩子。” 安今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却杀人诛心道:“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们的孩子视若己出。” 得知自己被彻底愚弄,宁王完全丧失理智,眼神阴狠地恨不得生吃了面前之人,却始终无法撼动扼住命脉的手。 他转着眼珠,望向身后扼住他的人,猩红的眸子下似乎又藏着某种威胁。 嘴里竭尽全力,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眼,“敢弑主,那你也……” 暗一垂眸,手上加重了力道,没有多余的声响,只有骨骼错位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咔嚓”一声轻响。 宁王眼里浓郁的恨意,狂热的野心,对皇位的贪婪,瞬间凝固、涣散,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 他临死前那含糊不清的几个字,安今并未听清,想来也不过是一些咒骂。 见他毫无生气的躯体沉重地砸落在地上,安今面上的神情异常冷漠。 想到小反派原剧情的遭遇,这段时间宁王对她的觊觎,以及暗一被打的那一百鞭,将他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可惜在这乾清宫见血不好处理,让他那么轻易死了,也算是便宜他了。 “都解决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殿里响起,带着股尘埃落定的平静。 他跨步走来,方才轻而易举夺人性命的手,轻柔地捧起面前女子的面颊,眼里一派认真,“日后没有人能再欺辱你了。” 闻言安今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 宁王已死,天亮之后,他便能成为天下之主,而他此刻想的确实没有人能欺辱她…… 她拉着他的手,抬眸问道:“以后能欺负我的只有你了,你会吗?” 如果没有暗一,她这个世界的任务,不会进行的那么顺利。 现在的暗一是对她很好,但是日后他成了皇帝,大权在握,难保不会变心,而且她还是唯一知道他秘密的人。 暗一望着她,眼眸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语气却格外笃定,“不会。” 安今缓缓笑开,“嗯,我相信你。” 她取下那身龙袍,庆祝着他们的胜利,“来看看合不合身。” 暗一顺从地脱下身上的黑色劲装,换上那象征着九五至尊的龙袍。 片刻后,一直隐在黑影里的男人,此时皇袍加身,竟也隐隐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仪。 依旧是那挺拔的身姿,依旧是那张属于宁王的脸,而那双眼睛却截然不同,不再是宁王的审视算计,也不再是暗一的隐忍克制,那是一种全新的,带着滚烫温度,炙热眼神。 安今心跳加快,帮他调整了一下衮服领口的盘扣,芊芊玉指抚上他的胸口,声音娇媚,“陛下……” 上次那么唤他还是为了诱出他的野心,这次却是为了庆祝。 男人眸光温柔,揽住她的腰,“音音。” 空气忽然变得粘稠了起来,在他俯身凑近时,安今躲了下,有些别扭道,“不要用宁王这张脸亲我。” 虽然明知这是暗一,但是顶着宁王这张脸,真的会叫她不适。 暗一听话地放开她,“嗯。” “时候不早了,我去接小月牙回来。” 他们半路偷偷回宫,安今被暗一易容成楚欣模样,小月牙也被暂时放到皇后宫中照顾着了。 如今事了,一个去处理多余的尸体,一个去将儿子抱回来—— 翌日,天光破晓,笼罩皇城多日的阴霾散去,皇宫褪去素白,开始庆祝新帝登基。 九重宫阙之上,太和殿巍峨矗立,一道明黄身影沿着汉白玉台阶而上,步伐沉稳,带着帝王从容不迫的威仪,直抵上首的御座。 下方黑压压跪满了身着的朝服的文武百官,宗室勋贵,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新帝登基,皇后被封为太后,移居慈宁宫,原太子妃孟氏也被封后,这些都无可厚非,让群臣有些意外的是,小皇孙被封了太子。 虽然居嫡居长,只不过众人没想到陛下会选择那么快立储,小皇孙还不到一岁,尚未看出其资质。 固然惊讶,还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挑战新帝的威望。 而在后宫的安今也将宁王身边贴身伺候的人都换了一批,确保不会有人察觉出异样。 对于安今暗一来说,这是偷天换日的一夜,在小月牙眼里也不过是普普通通地睡了一觉,然后换了一个宫殿。 坤宁宫小月牙来过很多次,并不陌生,良好地接受了新环境。 日暮时分,烛光柔和,安今坐在铺在厚厚绒毯的榻边,手中拿着本画册。 小月牙依偎在母亲怀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画册,小嘴咿咿呀呀的。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闯入殿内,宫人纷纷屈膝行礼,小月牙看到来人,却发出不满的“啊啊”声。 来人身着明黄常服,面容被刻意画得添了几分威严,眉眼间那点平日熟悉的温和全掩在肃色里。 安今屏退了宫人,笑着捏了捏儿子皱起的小脸,“小月牙怎么不认识爹爹了?这是爹爹啊,你之前还不是想爹爹的吗?” 从前晚间,暗一来陪小月牙大多时候都是没有易容的,如今暗一覆上假面,估计小月牙也把人当成那个招人厌的宁王了。 暗一眉眼柔和,紧绷了一天的心神也松懈了下来。 他没有在意儿子的驱赶,坐在他们身侧,抬起手想摸摸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 小月牙又不满地“啊”了一声,手脚并用爬到娘亲身上,似乎想离他远些。 暗一停了动作,喉间几不可闻地低叹一声。 安今忍俊不禁,故意把儿子抱到暗一怀里,以为狼入虎口的小月牙死死地攥着娘亲的衣襟不丢,蹬着小腿,浑身都在抗拒,嘴巴一瘪就要哭。 可是落到男人怀里,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他又愣住了,泡着泪的眼睛睁得溜圆,一瞬不瞬地盯着爹爹,像是在确认什么,含糊不清的咕哝,“咿呀……” 瞧着儿子小脸写满疑惑的样子,安今轻轻笑出声,朝男人道:“日后多陪陪他,他就熟悉你了。” 从前因为环境和身份,暗一能陪在小月牙身边的机会实在不算多。 暗一唇角微挑,笑意却未达眼底,“好。” “对了,今天我们小月牙会喊娘亲了。” 安今捏着儿子肉肉的小手,眸光温柔,“小月牙再喊一声,给父皇听听好不好?” 母后父皇对于刚学说话的小月牙来说还是些难,安今也都是先教他喊爹爹娘亲。 小月牙咯咯笑,露出粉嫩的牙床,软乎乎道,“酿……” 声音很轻,却如羽毛拂过两人心尖。 安今心里愈柔,凑过去亲了亲儿子面颊,“我们小月牙真棒。” 暗一静静地注视着他们母子,手指微动,碰了碰怀里幼子柔嫩的脸颊,又望向面前温柔如水的女子,神情有些恍惚。 这样的生活他从未想过。 蜉蝣朝生暮死,享受过片刻温情,足矣。 两人陪着小月牙玩了一会,小月牙便被奶嬷嬷带去了偏殿。 寝宫只剩他们两人,男人也卸下了那张假面。 安今刚沐浴完,就被男人抱住,男人下巴抵在安今肩上,姿势带着一种依赖和疲惫。 “累了?白日还适应吗?”安今声音轻柔,微凉的指尖抚着他的背脊,似是要抚平他白日紧绷的神经。 男人嗯了一声。 安今秀眉微蹙,“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如今男人大权在握,从一个默默无名的暗卫成为了九五至尊,不说畅快得意,也从不该是这种死气沉沉的沉寂。 男人起身,对上她担忧的眸子,摇头,“没有。” 随后将人压在榻上,放下床帏,声音微哑,“只是有些想你了。” 两人确实很久没有亲近过了,从前都是在漆黑的屋里,现在殿里通明的烛光透过帷帐洒进来,能清楚看到彼此…… 不知道是不是从前,两人只能偷偷在一起的缘故,如今光明正大在一起了,暗一变得愈发粘人。 她不喜欢他顶着宁王那张脸同她亲近,他每日来到她寝宫时,都会把易容卸下,然后再在清晨时重新覆上假面。 刚当上皇帝的暗一,前几天还励精图治,稳定朝纲,到后面愈发懒散,下了早朝就是往安今宫里跑,要么传安今到御书房陪他。 御书房内,安今正捧着卷书看,忽然膝上一沉,低眸就见方才还在端坐在龙椅的男人,枕在了她膝上。 安今抬眸望着桌上推挤如山的奏折,放下书卷,帮他揉了揉额角,柔声道:“陛下,你的奏折还没有批呢,不要当昏君啊。” 男人额头轻轻抵在爱人膝头,声音有些沉闷,“不想批。” 安今无奈,轻声哄道:“那我帮你好不好?” 男人闭着眼,嗯了一声。 安今随手抽出一本奏折,看清上面所书,神情微妙,小声试探道:“这个叫你选秀的折子我帮你驳了?” 说着安今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引诱他时还说不会拦他后宫佳丽三千,如今事成,她却出尔反尔了。 “好。”男人又应了声。 百依百顺的样子彷佛她说什么,他都不会拒绝,安今心口不由微暖,不管身份的转变,暗一还是那个暗一。 然而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一月。 一月后,男人忽然变了。 别说不来她宫里,安今有时去找他也会被拒。 “皇后娘娘你请回吧,陛下忙着处理朝政,嘱咐了不见人。”守在御书房外的大监战战兢兢道。 又是这样的说辞。 安今神情微凝,没想到男人的变心来的如此之快,不愿见她也就算了,有时她叫嬷嬷带孩子去看他也会被拒。 她望着那道紧闭的殿门,忽然生出了股怒气,竟硬闯了进去。 “让开。” 第250章 第250章傀儡王妃X王爷的替身暗卫……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御书房外乱成一团,宫人知道帝后感情深厚,也不敢硬拦,还真叫人硬闯了进去。 安今扫视殿里,并没有什么笙歌燕舞或是红袖添香的靡靡之象。 殿里死寂得可怕,浓郁的龙涎香也盖不住一股刺鼻的血腥气。 安今莫名一慌,快步朝上首的紫檀木御座走去,就看到面前触目惊心的景象。 御案后,男人鬓发被冷汗浸湿,一只手捂住胸口半跪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另一只手死死地抓着鎏金扶手才没倒下去,而地上是一大滩血迹。 安今大脑一片空白,再想不起来的目的,惊慌地扑到他身边,“陛下,你怎么了?” 她想去扶他起来,目光触及男人唇边下颌狼狈的血污,以及青紫的唇瓣时,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你怎么会这样,太医,太医……” 安今语无伦次地朝殿外唤人,宫人本就担忧里面的情况,听到动静鱼贯涌入。 “皇后娘娘怎么了?” 这时一只冰冷的手掌按住了安今的手,男人虚弱的声音响起,“音音,不能请太医。” 忽然想到什么,安今神情蓦地一变,朝宫人道:“无事,你们退下吧。” 待宫人离开,安今强装的冷静崩塌,颤着手帮他擦去唇边的血污,哽咽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跟宁王有关?” 暗一艰难地摇了摇头,眼神涣散了一瞬,视线又努力聚焦在她写满惊惶的的脸上。 他试图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嘴角刚一动,更多的鲜血便不受控制地涌出,染红了他苍白的下颌,也染红了安今想为他擦去血渍的指尖。 血迹越擦越多,安今的泪水也不受控制地落下,“告诉我好不好?你怎么了?” “别怕……咳咳……” 男人呼吸沉重,刚吐出两个字,就引出了一阵剧烈咳嗽,唇角不断溢出黑血。 大片大片的血渍,叫安今头脑发昏,身子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暗一拉着她,声音嘶哑破碎,断断续续道,“禁军统领……受过主子恩惠,忠心耿耿,可信……” “内阁首辅圆滑,门下师生众多,素有威望,却……咳咳……与儿媳通奸,主子曾以此逼他站队。” “刘将军迂腐……只认正统,曾是……你父亲旧部,我已将……他从西北调回,亦可信……” “别说了。”安今泣不成声,泪水模糊了视线,“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我不想听。” “要听。” 又一波剧烈的绞痛袭来,男人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闷痛。 良久,他才缓过来,艰难地从案上取出一道明黄色的布帛,气若游丝,“月州还小,我死后,你垂帘听政,朝中一切事由由你决定。” 安排好一切,男人眼里的煎熬和痛苦褪去, 只剩下最原始、最深切的眷恋和不舍。 他伸出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想要拂去她脸上沾染的湿意。 “答应你的,我做完了,你和孩子不需要我也能过得很好……我走了……” 他听不懂王妃的琴音,不懂什么梅尖雪煮茶,他仅有的只是那张和王爷相似的脸…… 王妃又怎么可能喜欢他。 不过是发现主子的虚情假意和计谋,想要用他报复主子罢了。 他都知道,但是他愿意帮她。 她曾问他们的未来,可惜暗卫本就没有未来,暗卫的命都掌握在主子手里。 偷天换日,李代桃僵,于他而言,不过是为了保护她和孩子。 现在他的使命完成了,他也可以放心离开了。 男人疲惫地闭上眼睛,抚着她的手也缓缓地垂落…… 安今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声音破碎而颤抖,“需要,什么时候都需要……我不想月州那么小就担上重担,我不想被骂妖后,我也不想你离开我们……” 可惜男人的生命还是在飞快地流逝着,安今脸埋在他汗湿的颈窝,泪水滚烫,“怎么会这样……我们好不容易……” 她六神无主地求助系统,【系统,暗一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家暗卫都会被一种特殊毒药控制,需每月服用解药,解药一停,就会尝到蚀骨钻心之痛,七日便会肝肠寸断而亡。】 闻言,安今浑身血液彷佛凝固了,大脑嗡嗡作响。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难怪当时她引诱暗一的时候,他会犹豫,难怪宁王那样谨慎的人会对他那么不设防,难怪在原剧情里,暗一在放走原身母子,不仅没有逃,反而回去赴命,然后自尽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开出了足够的条件策反了他,什么至高无上的位置,什么后宫佳丽三千,殊不知,在他选择帮她的那一瞬,就没有想过自己能活…… 想明白这一切的安今心脏陡然被攥紧,有些喘不过气来。 蚀骨钻心之痛,原来这七天他都在忍受这种痛苦吗?难怪这些他不愿见她。 安今捧着男人苍白的脸,泪流满面,“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啊,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如果她提前知道,她一定不会让他那么快把宁王杀掉,一定会和他一起面对,帮他寻找解药。 可他却到最后一刻,都不愿同她讲这些…… 他总是这样,自己承受这一切,上次硬生生挨了一百鞭,快要死了都面不改色地告诉她没事,而现在他真的要死了…… 望着男人毫无生气的样子,安今乞求系统,【系统,你能不能帮我救救他?】 系统声线冷漠,【宿主,这是你最后一个世界,完成后你就能早早回家了,何必多此一举。】 安今的泪水再次汹涌而下,哭着摇头,【不一样。】 她欠他的,她好像给他带来都是麻烦,上次他帮她挨了一百鞭,这次帮她,丢了命。 【我不想他死,主少国疑,月州还不到一岁就要担负起一个国家,他会很难过的,系统,求求你,能不能最后再帮我一次。】 系统长叹一声,【我帮你控制毒素,一个时辰从太后那拿到解药或许有救。】 【太后那有解药?】安今眸子里燃起一抹希望。 【皇家暗卫营本就是用皇室秘药控制的,这些暗卫被分给皇子们时,暗卫统领都会改良毒药,解药也只有他们各自主子所有,不过这暗卫统领是太后的人。】 被指明方向的安今抹了眼泪,重新振作了起来,将男人扶到榻上,吩咐了殿外任何人不得进入御书房,就立马动身前往慈宁宫。 她不敢耽误时间,脚程很快,到了慈宁宫,见到太后,安今竭力控制情绪,和太后寒暄了几句。 等聊到了小月牙,她顺势道:“陛下安排了两个暗卫在月州身边,说是保护月州的,不过日后也都不知道这暗卫是听月州的,还是陛下的,母后,你那里有掌控这些暗卫的办法吗?” 太后明显有些意外,没想到一颗心扑到陛下身上的长乐,还能有如此觉悟,“怎么忽然想到了这个?” 安今稳住心神,“前朝屡屡劝陛下选秀纳妃,陛下还年轻,又风流多情,日后总会有其他妃妾皇子,我不得不提前也月州考虑。” “既然知道他风流多情,当时为何执意嫁他?” 安今眸光黯淡,小声回道:“他有时候还挺好的。” 暗一冒充他的时候。 太后摇头,“罢了,此事不难,这些个暗卫只所以忠心耿耿,也不过是靠药物控制的,我虽无解药,但有解药药方。” 话落,便差人去拿了解药药方。 等了片刻,拿到药方的安今掐着掌心,强忍着情绪,“谢谢母后。” 安今不敢再在慈宁宫停留多久,又十万火急地派心腹将药方送到太医院熬制解药,特意嘱咐了要快,一分一秒地都不得耽搁。 新帝登基后,太后也并未贪权,主动将后宫的管理权让渡给了安今,还给了她不少人手,一番动作之下也没起太大波澜。 交代完一切,安今也将几天未见父亲的小月牙一起抱到了御书房陪暗一。 安今临走前,将男人沾血的外衣换了下来,此时他无声无息地躺在龙榻上,面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唇色泛着乌紫,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 “咿呀……” 安今坐在榻边攥着男人的手守着他,而榻上小月牙却不老实地爬到爹爹身上,嘴里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小月牙并不能理解爹爹这是怎么了,见爹爹不理他,小月牙不满地啊了一声,伸出肉乎乎、带着奶香的小手,拍了拍爹爹冰冷的脸颊,似乎在催促他快点醒来陪他玩。 没有得到回应,他歪了歪小脑袋,似乎有些不解,努力支起上身,低下头,将自己温热柔软、还带着奶膘的小脸贴上父皇冰冷僵硬的额头,笨拙地蹭了蹭。 安今瞧着心里又泛起了一阵酸楚,紧攥了男人冰凉的手,声音微微哽咽,“小月牙还没来得及叫你一声爹爹,再撑一会好不好……”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安今愈发焦灼,一次一次派宫人去询问解药是否调配好了,终于在最后一刻,一碗温热泛着苦味的汤药被送到了御书房。 男人昏迷中,安今试了几次都没能喂进去,心里着急,最后这苦得叫人舌尖发麻的药汁,被她一口一口渡给他。 苦味还在口腔打转,舌尖又苦又涩,在系统提示,男人情况稳定下来的时候,安今紧绷的心神才松懈了下来。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全文完结】 第251章 第251章傀儡王妃X王爷的替身暗卫…… “代号七十八,还有两个人,快起来杀了他们,不然死的就是你。” “暗一,主子的任务还没完成,你再撑一会。” 暗卫在生与死之间游走磨练,暗一也曾多次在濒死中被唤醒。 有时是求生的本能,有时是命令。 它们把他从深不见底的黑色沼泽拉出来,胡乱地在他致命的伤口上撒点廉价药粉,推着他继续前行。 仅有两次不同。 唤醒他的是女子的哭声。 一次,她说,她和孩子不能没有他。 一次,她说,孩子还没来得及叫他一声爹爹。 他想,是啊,那是他和王妃的孩子,无数次在深夜辗转,却只能偷偷看一眼的孩子。 还有那萦绕在耳边无助的哭声,他也不想她再伤心了。 所以他没再放任自己在黑色沼泽中沉沦,皆尽全力,挣脱厚重粘稠的黑暗,向上,终得窥见天光。 暗一睫毛颤了颤,艰难地睁开双眼。 入目,不是漆黑肮脏的地牢,不是随意那个可以栖息的横梁檐角,是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大殿。 “咿呀……” 暗一意识尚未完全回笼,一道小手就忽然拍到了他面上,接着眼前的视线被小月牙天真无邪的笑脸遮蔽。 这是孩童最纯粹的亲近方式,毛茸茸的小脑袋依赖地抵在他面上,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地在说什么,眨巴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刮在暗一的面颊上,也触及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暗一调动微末的力气,拉着儿子,将人抱到怀里。 小月牙顺势蜷缩下来,小小的身子紧紧依偎在父皇臂弯,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小脑袋枕着父皇的胳膊,咯咯笑开。 怀里孩子鲜活的样子叫暗一有些恍惚,也愈发清晰地认识到,他还活着。 他游移着视线,目光触及到攥着他的手,伏在榻边的女子时顿住,便再也移不开眼。 即便睡梦中,她也睡得不安稳,眉头紧蹙着。 暗一心脏微痛,极其轻微地回握了一下她的指尖。 只是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动作,伏在榻上的人,却得倏然惊醒。 安今抬起头,第一时间看向榻上。 “你醒了?” 在给男人服下解药,等待他醒来的这段时间,安今想着,等他醒了一定要狠狠地说他,责怪他什么都要一个人扛着,什么都不跟她说。 最好再惩罚他一下,让他下次再不敢瞒她。 然而看到男人憔悴面容,和那双格外温柔的眸子时,安今不争气地眼眶一热,扑过去抱住他。 “你现在怎么样了?身上还痛不痛?” 暗一牵强地笑着安抚她,嗓音干哑,“我没事了。” 死而复生,毒发时那种焚烧五脏六腑的剧痛褪去,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知道是她再次救了他。 那日他负伤带刀去寻她,本就存了死志,却劳累她怀着孕照顾了他一整夜。 这次他本不欲叫她担忧,打算悄无声息离去,可她还是闯了进来,又救了他…… “那就好,那就好。” 安今眼睛红红的,抚着他的面颊,“你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我都需要你,月州也需要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至于你身上的毒,我有解药,你以后再也不会遭受这样的痛苦了。” 闻言,暗一喉咙微滚,只觉胸腔像是被什么滚烫而又酸涩的东西填满了,涨得发痛。 从前拿到他们暗卫解药的人都只会想如何掌控他们,如若办事不利,便会故意晚给他们几天解药,当做惩戒。 而她拿到解药却说以后再也不会让他忍受这种痛苦…… 暗一唇瓣翕动,正要说什么,却被她捂住。 “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我是有要求的。” 安今将脸埋在男人颈窝,闷声道:“以后你要听我的,关于你的任何事都不许瞒着我,也不许有其他妃妾,只能一辈子守着我和小月牙,知道吗?” “咿啊……” 缩在爹爹臂弯的小月牙啃着小手,咧开嘴巴应和着。 暗一毫无血色的唇瓣,向上弯起,“好。” 见此,安今才满意,一整天都在陪着他,对外解释也只说是陛下突发恶疾。 虽解了毒,暗一还是元气大伤,不过皇宫里有种各种名贵补品,养了几日便养好了,至于身上的毒只要按时服用解药,则无性命之忧。 经此一事,安今着手培养了几个心腹太医,专门照看暗一的身体。 即便暗一身体康复如初,他依旧不喜欢批折子,安今无事的时候,经常会带些点心、汤药去御书房陪他。 宫人们只道皇后温柔贤淑,却不知朝中大半的折子都是他们眼中贤惠的皇后批的,至于他们陛下,最多的时候就是在一旁软榻上带孩子。 陪伴孩子的时间多了,小月牙很快就学会了叫爹爹。 秋分时,就到了月州的周岁宴。 作为新帝登基后的第一场宫宴,又是小太子的周岁,自然十分隆重,阖宫上下皆有赏赐。 陛下特旨,勒令天下,减免赋税,以示皇恩浩荡,与万民同贺太子诞辰,番邦史臣更是携奇珍异宝觐见。 宴上帝后并肩坐在御座上,安今望着锦毯中央,在众目睽睽之下,抓着玉玺不丢的小月牙,眼里满是温柔。 这一世,月州真的是受尽宠爱,令人尊敬的小太子了。 念此,安今微微侧目,身侧男人一袭威严龙袍,脸还是宁王那张脸,但安今再也想不起宁王淫邪猥琐的样子,满脑子都是暗一晚间褪去假面时的模样。 安今面颊微红,借着御案的遮挡,悄悄抓住了男人放置膝上的手。 这一切,都多亏了他。 暗一目光从儿子身上收回,望向端庄华贵的皇后,眸光柔和,顺势握紧了她的手。 陛下登基数月,始终不提选秀的事,朝中只听闻帝后情深,今日见到了不免心想果然如此。 由于宁王为迎娶长乐郡主打造的深情人设深入人心,众人也没有怀疑什么。 只是朝堂后宫息息相关,陛下一直拒绝选秀,朝臣却想将自家女眷送入宫中,为家族获利。 太子周岁宴过后没多久,不少朝臣又以皇嗣单薄为由上奏选秀,不过无一例外被驳了。 正常情况下,皇帝专宠皇后虚设后宫,能给陛下施压,劝得动陛下的,便是太后了。 可偏偏陛下非太后亲子,反而皇后算是太后半个养女,更为亲昵些,叫群臣束手无策。 前朝的风云,深在后宫的太后也不是不知。 在看到安今牵着小月牙进慈宁宫时,太后望着她眉眼间满是幸福的样子,不由感叹。 “从前哀家并不喜欢宁王,总觉得他心思过重,娶你也是别有目的,没想到他竟是真心的。” 日久见人心,宁王除了那年除夕闹出了来个荒唐事外,其他的都挑不出来错。 登基那么久,待长乐一如往昔,对两人唯一的孩子,更是视若珍宝,一登基将他捧上太子之位,不可谓不是真心。 安今笑而不语,宁王对她确实别有目的,可谁也不知他早已换了个芯子。 “皇祖母。” 为了前朝后宫的稳定,太后理智上当然觉得陛下选秀更好,但当膝上趴上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奶声奶气地唤她皇祖母时,情感上早就偏了。 “埃。”太后应了声,满眼慈爱地将孙儿抱在怀里。 宁王又不是她亲生,她管他是否子嗣单薄,长乐肚里爬出来的才是她的乖孙。 这天下,也合该是她乖孙月州的。 四年一晃而过,群臣依旧没有劝动陛下选妃,甚至隐隐有了妒后的传言。 后来被圈禁的肃王爆出曾给陛下下了绝嗣药后,再没人敢提此事,巴不得帝后感情好些,省得自家女儿进宫,膝下无子,孤苦一生。 群臣再不敢提选秀之事,专心培养陛下的独苗苗,也就是太子殿下。 小月牙八岁之前一直养在安今膝下,八岁之后就搬到了东宫,进入尚书房,接受各大名儒教导。 此后经常有一个身着杏皇色太子常服的小小身影穿梭在宫廷间。 他的相貌糅合了父母的优点,唇色红润,肌肤白皙,虽年纪尚小,但行止间已初具储君的气度。 “母后。” 刚离开母亲身边的月州,就像离了巢的雏鸟,每日从尚书房下学,都要来母后这里撒娇。 安今眉眼温柔,轻轻抚了抚儿子束得整齐的发顶,柔声道:“在尚书房还适应吗?” 月州仰着脸,回了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嗯,太傅都夸我聪明。” 安今俯身,捏了下他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声音轻柔得像在哄人。 “那我们最聪明的小殿下未来一定爱民如子,把国家治理的很好,对不对……” 月州被母后哄的找不到北,重重点头,脆生道:“对。” 安今低笑出声,知道月州肯定不会成为那个癫狂,火烧皇宫的亡国之君,也盼着他赶紧长大,正好将批奏折的事交给他。 后来,从小被寄予厚望的小太子也确实长成了所有人满意的样子。 他天资聪颖,温润有礼,八岁上上书房,十三岁入朝堂,十八岁登基。 历朝来,新帝登帝,哪个不是从腥风血雨,权力倾轧走过来的,而月州却是被自己父皇母后,以及群臣捧着上去的。 然而其心智谋略,并不弱于任何一代帝王。 见月州能应付朝堂上的事,已成为太上皇和太后两人,一同去了京郊的桃花庄颐养天年。 桃花盛开的三月,安今坐在桃花树下的秋千上,在漫天飞扬的花瓣中,扭头望向身后的男人,言笑晏晏,“夫君。” 没有人见过宁王老去的样子,在暗一面上有了第一道皱纹时,他的面容也在一点点朝自己本来的面目过渡。 现在的他面上亦没有任何伪装。 男人目光缠绵,捻去她发间落下的花,“嗯。” 十八年前,两人曾在这里,在四处无人时,短暂地度过了如夫妻般的生活,十八年后,两人光明正大地回到了这里,在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 不过偶尔月州想念父母了,会过来看他们,每逢佳节,他们也会回宫陪着孩子。 不知过了多少个岁月,暗一还是先于安今一步离开。 他早年经受过残酷训练,体内暗伤众多,又很身患剧毒,能撑到现在,还是当了皇帝后,进过多年精心调养和上天眷顾的结果。 对于暗一来说,此生亦无遗憾。 前半生在黑暗中厮杀,无意进了闺阁,深夜中的莹莹明珠晕光,竟也照亮了他的后半生。 如今唯一不舍,放心不下也就是她了。 凭着这一口气,暗一最后又睁开沉重的眼皮,望着依旧守在他榻前女子,伸出枯瘦的手,声音微弱,“音音,抱歉,这次……我可能……撑不下去……” 安今攥着他的手,忍住哽咽,“没事,你已经很累了,不用再撑了。” 暗一笑着安详阖眼。 生前暗一曾表示过不想葬于皇陵中,安今明白是怎么回事,在他走后,便和月州商议,将他葬到桃花庄。 暗一和安今两人都没有告诉月州过去的恩怨,他也很是不解,但还是遵循了父皇母后的意思。 后来寿终正寝的安今也被葬于此地。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恭喜你宿主,你再次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圆满地结束了你的历程。】 第252章 第252章大结局(上) 被拉回系统空间,安今又变成了最初十九岁少女般的模样,她有些近乡情怯,“系统,我真的能回家了吗?” 【是的,宿主,你还记得你之前说的那颗长着发光果子的树吗?】 “你不是说世上没有会发光的果子吗?” 【我想起来了,是有的。】 安今心口忽然一阵悸动,“在哪里?” 她总觉得那个地方对她有种莫名的牵引力。 系统没有回答,似是而非道:【先回去吧,那可是你曾期盼的生活。】 【封存的情感我已为你解封,记忆我收走了,等你玩好我再来接你。】 “什么……” 安今脑子一团雾水,还来不及多问两句,一阵失重感传来,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A市,医院。 “今今,不要怕,爸爸妈妈都在外面守着你。” “呜呜,姐姐……” 安今被推入手术室时,脑子里闪过爸爸妈妈,还有弟弟紧张关切的面容,也不再害怕这场能决定她生死的手术。 麻药上来后,安今合上眼睛,然而不仅没有丧失意识,反而被拉进了一片漆黑的空间。 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远方隐隐闪着一道祥和的白光。 安今下意思追逐这那道光,在她伸手触碰它时,黑暗褪去,四周场景陡然开始变化。 她没有反应过来,手里忽然被塞了本书。 安今摸不着头脑,环顾四周,白色墙面泛着冷光的,身下的床铺着蓝白条纹的床单,空气里也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她不是在做手术吗?怎么又回到病房了? 不对,安今盯着自己捏着漫画书的小手,陷入沉思。 她怎么忽然变小了? 视线再一移,漫画书下面还压着一张做完的卷子,上面写着,二年级(上)期末数学模拟试卷。 安今顿时欲哭无泪,她怎么突然回到八岁的时候了。 这时病房忽然从外被打开了。 安今还以为是爸爸妈妈回来了,抬眸却看到了一个男子。 来人一身劲装,生得剑眉星目,背着把用布缠着的剑,很像极了她手里漫画书里面描写的侠客。 安今怔怔地望着他,就听到他问。 “想出去玩吗?” “想。”安今下意识点头。 可想到什么,她又有些沮丧,“可我不能出去。” 她八岁的时候,身体状况很差,基本只能待在病房里,打针输水抽血…… “没关系,不会有事。” 说着男人抬步上前,他身量很高,本该极具压迫感,但安今竟一点不怕他。 任他将自己偷走。 是的,是偷。 男人将她抱起,足尖轻点窗沿,从医院七楼一跃而下。 凛冽的风瞬间灌满口鼻耳目,安今意识到什么,害怕地将脸埋在男人冷冽的怀里。 就在安今以为两人都要摔成肉泥的时候,下坠的身体就像是被一股柔和却强大的力量轻托了一下,风声变了调,身子轻盈得不真实,像是在飞一样。 逃出了那间熟悉的病房,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离她越来越远,鼻尖消毒水的气味也渐渐散去。 安今心跳如擂鼓,有种打开新世界的新奇,也有种脱轨的刺激感。 看着飞速掠过的景象,看着男人脚尖点着水面,带着她跨越整片湖泊,安今愈发激动。 原来漫画里能飞檐走壁的侠士都是真的。 最后两人并肩坐在湖边的草地,安今仍意犹未尽,小脸也红扑扑的,她攥着的男人的衣角,“你下次还能来陪我玩吗?” 男人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回答。 “不可以吗?” 安今正失望着,周围的场景如同电影画面一般迅速切换,眨眼间屁股下松软的草地,变成了柔软病床。 她又回来了。 安今伸出自己的小手来看,她好像又长大一点了。 前一秒还在撒野地玩,现在又要一个人待在病房里了,巨大的落差叫她心里难受。 而且爸爸妈妈也不知道去哪了?竟然也不陪着她…… 这是她记忆里从来没有的。 安今越想越难过,她垂着头,眼神渐渐湿润。 忽然一道手掌轻柔地抚了一下她的发顶。 安今泪眼朦胧抬头,又看到了一个男子。 他玉冠锦袍,风仪雅致,如同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世家公子。 “你也是来陪我玩的吗?”安今眼巴巴地问道。 男人静静地望着她,少女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得近乎透明,整个人就像是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他轻叹了一声,“芜妹,怎么在不同的世界,你的身体还是不好。” 男人清淡的语气里藏不住的怜惜,莫名叫安今心口一酸。 “吾妹?你是我哥哥吗?” 闻言男人轻笑出声,“是也不是。” 这话把安今搞迷糊了,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医生说我很快就能好了。” 所以不要再为她担心了。 男人面上的笑意如春风拂过,“那我也便放心了。” 话落男人也消失了,场景再次变化。 安今的病床上多了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个蛋糕,点燃的蜡烛正好是数字十八。 看来梦里的她又长大了一些。 这里对安今来说就是梦,毕竟只有梦里才那么荒诞无厘头。 望着面前晃动的烛火,安今心想或许她该许个愿望。 她双手合十,还未来得及闭眼,蜡烛尖端的火光拉长,里面竟慢慢浮现出一个身影。 安今眼睛睁圆了,男人银发金眸,穿着闪耀着金纹的白袍,庄严,而充满神性。 祂说:“生日快乐,乖孩子。” 在此之前,安今并没有见过神,但她本能觉得,神就该是这个样子。 她呆呆地望着祂,忘记了回话。 神也并不介意,嗓音依旧温柔,“吹灭蜡烛,吾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 实现愿望?安今心里微动,小心问道:“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当然。” “我想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好。” 随着话落,四周的场景开始坍塌。 滴—— “恭喜,手术很成功,就看患者醒来后的恢复情况了。” “太好了,太好了,谢谢你医生。” 安今只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虽然不记得内容了,但是梦里那种甜蜜、幸福的感觉,仍然在心尖蔓延。 没有疼痛,没有害怕,只是做了一个香甜的梦,这场决定她生死的手术成功了,困扰了她十九年的病魔也被驱散了。 “今今,今今,你醒了。” “呜呜姐姐……” 安今悠悠转醒,见到家人时,不知为何鼻子陡然一酸,就彷佛自己走了很远的路,才终于和他们重逢了。 “爸爸妈妈,康康……” 安今想去抱住家人,起身时手上却一痛,这时她才注意到手背上还插着输液管。 安母连忙将女儿按到床上,“今今,先别动。” 主治医生看着监测仪上的的数据,叹道:“真是个奇迹,心脏功能明显改善,各项指标都在恢复正常,要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 闻言,安母喜极而泣,安父也红了眼眶, 还躺在床上的安今瞧着心里酸涩,面上却露出幸福的笑意。 心想,以后她再也不会叫家人为自己担心了。 这时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哒哒地跑到床头,殷勤道:“姐姐姐姐,你要听康康讲故事吗?” “好呀,康康。” 经历手术,安今也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好转,从前她情绪稍微激动一点,就会胸闷气短,饭也吃不下,实在无法进食的时候,只能输营养液。 而现在吃什么都香,苍白的面色也渐渐红润了起来。 不过因病长期卧床,她下床时需要拄杖才能慢慢行走。 这天她照常从复建室做康复训练回来,四肢有些酸软无力,拄着拐杖慢慢回病房。 偶然路过门没关的十四号病房,她下意识朝里面望去,然后愣住了。 里面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背对着她,地下是一堆玻璃碎片,而其中最大的一片握在少年手上,正欲往自己的手腕上划。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身体比念头更快。 “不要——” 安今下意识想冲进去阻止,却忘了自己这具身体还过于孱弱,陡然失去平衡,摔倒了地上的,手肘和膝盖传来丝丝痛意。 不过好在她没有摔倒玻璃渣上。 然而那个背对着她的少年听到动静,操控着轮椅,朝她过来。 少年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苍白瘦削,灰暗的眸子一片死寂,大腿上盖着毯子,下边裤腿空荡荡。 轮椅停在安今面前,少年缓缓伸出了手,手里是一大块沾血的玻璃碎片。 “分给你,我们一起死。” 血液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在地上,少年语气清淡地像是在分一颗糖果,叫安今毛骨悚然。 “我们为什么要死?” 少年的目光望向她摔在手边的拐杖,“你的腿不是也坏了吗?” 闻言安今大概知道少年为何会自杀,尽量不去看他空荡的裤腿,“腿坏了就要死吗?” 少年不解地望着她,满眼写着“不然呢”。 安今深呼一口气,“生命很珍贵的,我前十九年可是连医院出不去,只能待在病房里都没想过放弃自己的生命。” 她满眼认真,“你的腿带上假肢就能正常行走,与常人无异,不要轻易放弃。” 少年眸光闪了闪,俯下身子,忽然在少女面颊上咬了一口。 安今吃痛,捂住脸,嗔怒地望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却恶劣地笑了下,彷佛在说,让你多管闲事。 “今今,今今。”忽然安今耳边听到安母的呼喊。 安母怕安今吃不惯医院周边的饭菜,每次到中午回家为她做好菜再带过来,这个点应是她回来没见到她,在寻她。 安今也不想管这个奇怪的少年了,她捡起拐杖就想跑,可又担心他再自杀。 临走前,还用纸巾包裹着,抢走了他手里的玻璃碎片,“我走了,你的手在流血,记得叫护士给你包扎。” 安今匆匆回到自己病房,见到妈妈后,心安了许多,也没再将少年恶劣的行径放在心上。 用完午饭后,安今怕那个少年再想不开,也怕他没有及时处理伤口,便去护士台询问了一下情况。 结果护士却一脸古怪地说,七楼没有十四号病房。 安今愣住,不信邪地自己去寻了一下,却发现她无意闯进的病房,成了一堵墙。 若不是她兜里还有块沾血的玻璃碎片,只怕安今也会以为那是幻觉。 第253章 第253章大结局(下) 直到安今身体完全康复出院,她也没有再见到那个奇怪的少年。 出院后,安家人都在庆祝她身体康复,安今也渐渐将他遗忘。 “姐姐,姐姐,你想去游乐园玩吗?”安康眼巴巴地跑到安今面前问道。 游乐园? 安今有些恍惚,这个无数次幻想等她身体好了一定要去的地方,现在对她竟没了吸引力,就好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已经去过很多次了一样。 不过看弟弟眼里写满期待的样子,安今捏了捏他的包子脸,柔声道:“想呀,我们一起去。” 在安今出院的第一周周末,他们全家出动,一起去了游乐园。 安今身体好了之后,他们这个家也终于步入正轨了,安康正常去上了幼儿园,安母也重新回到了职场。 而安今短暂地放松了一下后,就开始备战今年的高考了。 之前身体不好的时候,学习那么枯燥的事,对安今来说都算是消磨时间了。 不能跑不能跳,甚至都不能盯太久的电子屏幕,她也只能学习了。 高中的知识她之前就已经学完了,又系统复习了三个月,也不出意外地考上了A市最好的大学。 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安今彻底放松下来,开始去尝试一些刺激的极限运动,例如爬雪山。 行至海拔四千米处时,空气开始稀薄了起来,安今气喘吁吁,艰难地跟着向导的步伐,却忽然看到了一个躺在雪地的红衣男子。 远远看去,安今还以为是个尸体躺在哪里,毕竟登顶失败,埋在雪地的尸首数不胜数。 走近一看,这人姿态还很悠闲,双手垫在脑后,还翘着个二郎腿。 安今望着自己身上厚重的装备,又看着男人身上单薄的红衣,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没忍住问了一句。 “你不冷吗?” 男人生得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朝她笑道:“冷啊,要不要过来给我抱抱暖一下。” 轻浮。 安今默默评价了一句。 随后跟着继续向导上前,前行数十步后,她没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果然没再看到那道红衣身影。 安今也只当那是她在这高海拔的雪山,因缺氧产生的幻觉…… 九月开学,安今满怀期待地前往大学。 之前一直待在医院,她都没怎么去过学校,也没有什么同学朋友,只有家人陪着她。 上了大学后,她参加了各种社团,交到了许多朋友,狭小的世界开始一点点拓展。 在大一结束的暑假,他们还约着一起去山里露营。 在沿溪的平地扎了帐篷后,同学们就开始撒野了玩。 山林的空气很新鲜,景色极佳,安今从前也没来过这种地方,本能地觉得新奇,便沿着小径四处看了看。 等她意识到自己走远了,看不到同伴时,开始往回走,然而越走越迷,甚至连路也没有了,她拿出手机想给同伴发消息,却发现这里连信号也没有。 安今心里不由慌了,忽然在前方看到了一个茅草屋,她没多想便朝那走了过去。 这是一个很简陋的屋子,地上还是泥地,外围只围了一圈篱笆。 安今走近发现院里竟还有人。 男人穿着粗布短打,正拿着砍刀砍柴,处处充满原始的气息,就像是被时代发展遗忘的角落。 正砍柴的男人似乎也察觉到有人来了,抬眸望了过去。 他的目光落在少女光洁的胳膊,和裸露着的小腿,眉心不由皱了皱。 察觉到了男人的目光,安今有些局促地攥紧了裙角,又望了眼四周环绕的山,满脑子都是女大学生被拐卖留置山村的新闻。 对方的面相也十分凶神恶煞,眉骨处还有道疤,看起来很不好惹,可安今心里又隐约有种声音告诉她,他不是坏人。 安今鼓足勇气,站在院外,朝里问了一句,“你好,我迷路了,请问怎么从这里出去?” 闻言男人放下了手里的砍刀,起来朝她走来。 安今后退了半步,男人却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带着她抬步朝外走去。 这如云流水,彷佛做过无数次的动作,叫安今微微愣住。 只是引路的话,应该用不着牵手。 男人的掌心很热,带着厚茧,莫名叫人心安,安今一时也没有松开他。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男人身后,穿过山林,踩过草地,不知走了多久,看到了一条小溪,旁边还搭着几个帐篷。 正是他们同伴搭建的地方。 找到大部队,安今心喜,正准备跟男人道谢,扭头却发现男人消失了,手心被男人牵着的热度却还残留着。 就在安今愣神的时候,耳边响起朋友焦急的声音。 “今今,你跑去哪里了,给你发消息也不回,吓死我们了。” 安今不好意思道:“我没事,不小心迷路了而已。” 安今回到队伍,少年少女在一起烧烤野炊,唱歌,好不欢乐,安今却有些心不在焉。 男人走的太快,她连一声感谢都没来得及说。 等准备离开的时候,安今叫了同学,想重新回去感谢那个好心人。 他住着茅草屋,看起来经济条件不是很好的样子,她还有一些零花钱,或许可以给他一些表示感谢。 可惜,安今原路返回,怎么也没能找到那座茅草屋。 眼看天快黑了,也不能因为她一个人耽误大家原定的行程,只能无功而返。 不知为何,安今又想到之前在医院遇到的那个奇怪的少年,雪山上的红衣男子…… 这样的事,安今在后面也经常遇到,她跟着家人一起去西北自驾游的时候,就有一个穿着藏蓝色民族服饰的少年说想把她带回家。 在她和朋友参观一处皇家别宫时,就在大殿上看到一个被绑在柱子上的男人…… 这些她从未与人说过,也把这当成她的奇妙经历。 大学毕业后,安今进了自家经营的公司,之前从未参与管理的她,处理事务起来竟然得心应手,安父也是连连夸赞。 那些曾经在背地说她是拖油瓶的远亲,也都转了口风。 安今就这样和家人平淡温馨地生活着,也曾有很多人追求过她,不过她始终没有恋爱的打算。 安父安母在她二十九岁时提了一嘴,得知她没有结婚打算后,就没再催。 安今无数次确认自己是幸福的,不缺钱不缺爱,但偶尔会莫名觉得空虚。 这种空虚,在父母离世,弟弟也结婚生子组建了家庭后,愈发浓郁。 之后,她开始频繁梦到一颗树,树上长满了发光的果子,树下倚靠着一个绿衫少女。 少女和她生得很像,却更加空灵,两个辫子用藤曼扎着,戴着绿叶额饰。 她常常坐在树下,或坐在粗大的枝桠上,去看那些发光的果子,仿佛只要看着它们就会开心。 但忽然有一天,她不见了。 只有那棵树还立在那里,树上好多个果子黯淡了下来,甚至开始慢慢变黑枯坏。 安今不知道这些果子代表着什么,看着它们黯淡下来,心脏抽痛,忍不住地难过。 她该怎么做才能帮它们? 这时,她忽然听到了一阵电子音,【看到那些枯死的果子了吗?】 听到这阵奇怪的声音,安今竟觉得有些熟悉,“它们怎么了?” 【他们原本该是三千世界的主角,但是出了一些状况,成了下场凄惨的反派。】 闻言安今心里猛地揪了一下,“怎么才能救他们?” 【你已经救过了。】 本该是没有任何起伏的电子音,此时竟也带了几分温柔。 刹那间,无数记忆涌入安今的脑海里,见到小世界里一个个可爱的孩子,安今空荡的心也彷佛被一点点填满。 然而更远一点的记忆,是她一个人在万界之心,守护着命灯神树。 神树长着无边无际的枝桠,每一根枝条上都缀满了果实,延伸出无数条光脉,连接着三千世界的本源。 这些果子的光芒强弱,色泽变化,都与对应世界主角的命运轨迹相连接。 万界之心没有日月星辰,岁月在这里没有意义的刻度,自有意识以来,就只有她一人,所以她很无聊…… 每次触碰那些果子时,看着小世界里的人间烟火,愈发孤寂。 所以她走了。 由她意志维系守护的小世界也如脱线木偶般发生了偏差。 忆起所有事后,安今眼泪止不住地涌出。 还在做任务时,她感谢小反派们给她获得健康的机会,却也心疼他们的遭遇。 而现在她才知道,原来他们所遭受的苦难都是因为她…… 【你说你想要家人,所以你有了全心全意爱你的父母,但你选的那具身体无法承受你的神魂,所以你身负顽疾。】 【后来久病在床的你又想要健康和自由,这些我都满足你了,该回来了,今。】 一阵灵魂抽离感觉传来,安今没有抗拒,只是含泪问道:“告诉我,你是谁?” 自有意识以来,万界之心就只有她,他怎么会知道她跑出去了,又怎么会默默引导她去做任务救那些孩子? 【我是万界之主,亦是你的创设者,你也可以叫我——天道。】 安今明白了,他就是神树的意志,是她依偎在神树上感受到的那股祥和的力量。 她在万界之心待了那么久,竟不知道他是能说话的……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传来熟悉的草木气息,安今飘忽的神魂仿佛落到了实处。 再睁眼,梦里出现的神树静静地矗立在她面前,万界之心,流辉静谧,法则如常。 安今抬眸望着神树枝桠上略有些黯淡的几颗果子,想起寄养外祖家被磋磨的小雪儿,在魔窟长大的守善……被掉包的小钻石,以及认贼做父被逼疯的小月牙…… 她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双手撑地,大颗大颗的眼泪砸落,“都怪我那些孩子才会受了那么多苦。” 风吹过枝叶间隙,命灯神树上的果子晃动着,像是在安慰她。 一道声音也从虚无传来,【不用自责,你已经弥补过了,我创设你出来叫你守护这些孩子,却也忘了你会无聊。】 【以后会有人陪你的。】 闻言安今泪眼朦胧地抬眸,就见树后显出一道高大的身影,眸光温柔,缓步朝她走来…… (全文完)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