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
1. 祂是我的孩子
晨曦降临,落在鎏金窗帘上,缓缓流动,清风无声,温和暖人,但生物钟让瓷很早就醒了。
祂换好衣服洗漱,准时来叫祂的京轻敲门:“爹,起来了吗?文件已经准备好了,吃完饭我就送您去开会。”
瓷理了理领带,应道:“马上。”
祂进客厅时其祂孩子还没起床,一般来说不应如此懈怠,但今天确实起得比以往早,京摆好早餐,两人坐下一起吃饭。
瓷喝了口牛奶,按惯例问道:“今天开会的内容有什么?”
京平时会提前整理联发的资料,祂手一顿:“是……有关台的。”
瓷动作一滞:“谁提的?”
京犹豫再三:“……US。”
砰!
瓷猛地将杯子搁在桌上,眼神沉了下来。
“开车,去联合国。”
联合国八点开会,瓷依旧七点就到了。
联递上一叠资料:“CN,这是今天开会要用的。”
瓷道过谢,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了起来,不多时脸色便难看得吓人。
快八点时俄也来了,随后是英法两人。
“哟,伪绅士,还能看到你真是不幸。”法日常阴阳英。
英不紧不慢地抿了口红茶:“你还没瞎,法国青蛙。”
法骂了句什么,抄起文件夹就往英脸上砸,后者躲过,恰逢一声巨响,大门砰地打开,文件夹直冲来人飞过去。
“这么快就把门换——嗯?”美戴着墨镜迈了进来,插兜里的手不知何时抬起,准确地接住了快出残影的“暗器”,“哟,想篡位啊?”
祂简单确认了一下失主,随手扔回给法,目光掠过怒视自己的某人,美心情大好,愉悦地走到自己座位坐下,双腿交叠放在了桌上。
俄懒得理祂,扫了眼几乎满座的联合国,向联道:“开始吧。”
联刚想点头,美叫住祂:“我记得台那个排在后面去了?提到前面来。”
触发关键词般,英法悄悄挪动椅子,离远了些。
联噎了半天,不知该不该应。
“怎么?我的话不中用了?”美故意放慢语调,“这点小事应该没有人反对吧?就像这个提议。”
俄下意识看向瓷的位置,然而却寻了个空。
一声哗响,众人回头,只见一大片雪白铺天盖地,瓷甩了美一脸资料,语气是少见的愤恨。
“US,我想你很清楚我的底线,谁允许你支持祂独立的,我的孩子用不着你来管,收好你那龌龊的心思!”
美也不在意,起身将脚下的资料踹远了些,脸上依旧挂着标准的无赖笑容:“台长大了不是吗?祂也想走,独立有什么不好,拥有完整的政权。”
瓷一把揪起祂的衣领,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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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是我的孩子,你敢动祂,我不介意对你动武!”
平时不管美是制裁祂还是污蔑祂,祂都可以冷静处理,只有这个不行,祂一步也不能让。
英在一旁沉默,红茶就没离过手,此时却垂下眼,杯子举在身前,走了神。
法见机不可失,一脚踩在祂脚背上,几乎使了全力,英闷哼,手一抖,红茶洒了一桌子。
英刚想骂人,法却凑过来若无其事道:“怎么?在怀念曾经那个臣服于你的祂?这可是你教出来的,UK。”毫不掩饰的嘲笑。
“我教出来的?”英熟练地将剩下的液体倒在了法的资料上,平静异常,“别忘了是因为谁才有今天这局面,FR,你功不可没。”
“你!”
英法又掐了起来。
美见瓷真动了怒,便挣脱祂的手后退了两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傲慢地微微抬起头,天蓝色的眼睛露出来一部分,让人想起东方沿岸的太平洋。
瓷没心情欣赏这些,强压下火气瞥联一眼。
后者正缩在桌子后面避免被五常的争吵波及到,见瓷看过来,忙起身宣布会议开始。
英法也吵完了,会议照常举行,只是当美再次提到台时,瓷忍无可忍,两人争执不休,差点打起来,百来人唯唯诺诺,安静了不少。
由于双方互不相让,最后也没个定论,只得不欢而散。
2. 结盟吗,小同志?
京看了无数回车上方的镜子,瓷闭眼假寐,眉头就没松开过。
祂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提醒:“爹,塞那边搬物资,您要去看看吗?”
瓷微睁眼,重复道:“塞……”
祂单手撑腮,看向窗外:“去吧,有好久……”
祂没再说下去,真是……有好久都没有再听到跟祂有关的东西了。
好多年前,瓷坐在苏的院子里背知识点,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带着些许不羁。
“哟,哪来的小同志,以前没见过啊。”
瓷回头,那人穿着风衣,头上顶着墨镜,站在阳光下笑着看祂:“认识一下,我叫南。”
风过叶缝,落下一片阴影,这是祂们的开始。
这天万里无云,苏拿着开会要用的东西,边走边看。
随着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在祂面前,拦住了祂的去路。
“嗨,老列巴。”
苏看着一只手撑墙,一只手插腰,嘴里还含着一支去了刺的玫瑰的南,恶心得差点掏出炮轰祂。
“你什么毛病?”
南切了一声,拿下玫瑰,背靠着墙,显然不打算让路。
“小同志呢?”祂简单明了地说出来意。
苏眼神凌厉:“你敢泡我学生?”
“我可是认真的!”南扯了扯风衣,又问,“小同志去哪儿了?你不会又压榨祂吧?”
“我什么时候压……”
“老师,您拿漏了资料。”此声一起,南立刻扑了上去,苏伸手就扯住了祂衣服,但也阻止不了瓷看到祂。
瓷拿着几张合同,看清来人后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南哥!”
南抽出风衣,扶了扶头上的墨镜,将玫瑰递给瓷,深情地笑着:“小同志,跟哥结盟吧。”
瓷一愣:“可是……”
苏直接拉开南,挡在瓷身前:“祂是我学生,经过我允许了吗就乱钓鱼?”
南不服地指着苏:“什么钓鱼?哥这次是打算结盟的!”祂哼了一声,自恋地理了理头发,“哥知道自己玉树临风,爱慕哥的人从这儿排到了月球。”
祂看向瓷,又将玫瑰递过去:“但是小同志,哥保证此生只爱……”苏一把折了祂的玫瑰。
南:“……”
“老列巴你干什么!是不是嫉妒哥?!怕小同志答应我?!”南气得直呲牙。
“南哥……”瓷探出头,不好意思地挠挠脸,“我不能答应你,抱歉……”
本来听见瓷叫自己,南立刻换上了一副笑容,听见后半句时却瞬间苦了脸,可怜巴巴地问:“为什么?是老列巴威胁你了吗?”
“不是……”
苏只手挡住瓷,平静道:“达瓦里氏已经答应和我结盟了。”
“什么?!”南在苏和瓷之间来回看,难以置信地瞪着苏,”你居然老牛吃嫩草?!”
瓷连忙摆手:“老师说结了盟还是师生关系。”
南听不进去,握住瓷的手就委屈地说:“小同志你拒绝老列巴吧,老列巴年纪大,就是个三分钟完事的,跟着祂没用。”
瓷:“……”
这里年纪最大的好像是祂……
苏一脚踹祂肚子上:“说谁老?!一周能换七个暖昧对象的人离达瓦里氏远点!”
瓷还想说什么,被苏拉着上了车,留下南一个人风中凌乱。
“老列巴!把小同志留下!!”
几年后的一天,瓷坐在树下出神,最近国内有些乱,祂已经几天没休息了。
突然,一个东西从树上垂下,挂在了半空中。
瓷被惊得站了起来。
南倒挂在树上,嘴里仍叼着去了刺的玫瑰。
“……”瓷无奈道,“南哥……”
南跳下树,稳稳落地,将玫瑰递给瓷:“小同志看起来不太开心啊,收到哥送的物资了吗?”
瓷本来想拒绝,听到后半句话还是接过了花,祂露出一个笑容:“收到了,多亏了南哥,孩子们才能维持生活。”
南单手将瓷抵在树上,挑起祂的下巴让两人对视:“收了哥的东西可就是哥的人了,跟哥结盟吧小同志,白宫任你炸。”
瓷:“……”
“怎么又是你?放开瓷!”身旁突然传来一声怒吼,两人同时低头。
俄手里拿着AK,冷冷地瞪着南。
“哟,老列巴的儿子啊。”南一把揽过瓷,对着俄露出大白牙,“来,看看我们般不般配。”
俄眸目露出寒光,死盯着南搂着瓷的手,默默地给枪上膛。
瓷连忙推开南,抱起俄,尽量委婉道:“南哥,我真的不能跟你结盟,老师……”
“可祂现在已经变了不是吗?”南看一眼俄,后者贴在瓷怀里冲祂做鬼脸。
瓷沉默一阵:“……我知道,但祂也是我的老师。”
“即使祂已经威胁到了你的孩子?”南头一次这么正经。
瓷如当头棒喝,说不出一个字,但祂早就明白自己的选择。
如果、如果真是这样,祂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这里,没人能跟祂的孩子相提并论。
俄察觉到祂的异常,手抱紧了些。
俄给南一记眼刀:“你隔三差五就来骚扰瓷,下次我直接以偷渡的名义给你定个罪,到时候别喊冤!”
“嘿,你怎么跟老列巴一样讨厌?小心我……”
“小心你什么?”熟悉的声音传来。
南住了嘴,转头笑起来,却与往日的笑不同,多了丝冷意。
“老列巴,来得挺巧。”
苏变了很多,甚至不愿与南多说话,祂直接走过南,瞥瓷一眼:“走吧。”
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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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俄跟着苏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在撞上南的目光时又猛地转回头,几步跟上了苏。
南盯着树下的玫瑰看了会儿,上前一步:“小同志!”
瓷放慢了脚步。
南继续喊:“要是你什么时候想离开老列巴了,就来找哥,哥永远接受!”
瓷脚下一滞,却没做出任何回应,迎着风,跟苏走了。
苏始终一言不发。
之后,苏派兵驻守种花家北境,企图进一步干涉种花家内政。
东欧剧变之际,世界混乱,没人能置身事外。
待结局既定,瓷站在山上,望着峰顶尽头,察觉到身后来人,祂轻声道:“我以为老师能熬过来。”
来人站在祂右边,平静地回答:“老列巴干得那些破事可不少,没了正常。”
“南哥。”瓷闷闷地问,“如果老师一直没变,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吧?”
“说不准,可惜大局已定。”南挑眉道,“小同志,没了祂,你还不打算跟哥一起天长地久?”
瓷叹口气:“南哥……”
“好好好。”南妥协道,“哥就知道,算了,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要借哥的肩膀靠一会儿吗?”
瓷摇摇头,不再开口。
两人吹着风,并肩站在太阳下,有那么一瞬间,岁月仿佛为祂们而止步,纷扰喧嚣都显得那么遥远。
可惜祂们的心从来都不在一块儿,几十年未改。
瓷一路狂奔,想着快点快点再快点!祂从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跑这么快。
当祂踏上那片土地时,熟悉的背影让祂欣喜得想掉眼泪。
那人听到声音,回头看了过来。
南一愣,笑道:“小同志难得主动来找我一次。”
瓷瞳孔骤缩,心沉到了谷底——南在消散。
“南哥……”瓷上前几步,却又蓦地停住,死死地盯着南。
南像没事人一样,如曾经无数次那般笑着走到祂面前,掏出一朵玫瑰,去了刺的。
祂将玫瑰递到瓷面前,用最深情的眼神说最绝情的话:“来吧小同志,像以前那样拒绝我。”
瓷怔怔地看着祂,没接。
南等了一会儿,自嘲般笑了一声,回头看看国土,又看看傻愣着的小同志,再一次温柔地叫祂:“小同志,这是最后一朵玫瑰。”
瓷猛然惊醒,扑上去抱祂,却扑了个空。
“没有下一朵了。”声音逐渐消散,再也没有一点痕迹。
没来得及接的玫瑰掉在地上,花瓣散了一地。
瓷无力地站着,看着碎了花,大脑一片空白。
飞鸟划过天际,时间静悄悄的,没了以往的生机。
“骗子……明明说了永远……”
一九九二年,苏联解体次年,南斯拉夫解体。
3. 这人是不是精神不正常?
“爹,爹……”
瓷皱了皱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京替祂打开车门:“塞就在那边。”
“到了?”瓷抚了把头发,下了车。
京道:“嗯,我在这里等您。”
瓷点点头,独自走向正在指挥国人搬东西的塞。
塞穿着风衣,眉开眼笑地看着那些物资,这些都是瓷送来的。
祂瞥见有人来,忙看了过去:“瓷!”
瓷应了一声,笑问:“这些够吗?”
“嗯……瓷,总是劳烦你送物资过来,真是不好意思。”塞看着兴奋地搬着资源的国人,有些愧疚。
瓷笑道:“别见外,你父亲帮我太多,我正愁还不了这人情呢。”
瓷看着熟悉的国土,多年波澜不惊的眼神终于漾起了一丝涟漪。
“父亲祂……”塞欲言又止。
瓷看向远处,像走了神。
“种花家如今尽心尽力地帮助塞尔维亚,正如曾经的南斯拉夫没有嫌弃当初一穷二白的种花家。”
“这份情,种花家要还,我,也要还。”
深夜,屋内灯火晦暗,只有从打开的窗户照进来的月光才使一小块地方有了可见度。
明暗交界处,一块裤角若隐若现。
椅子上的人以傲视万物的姿态坐着,祂取下墨镜,蓝色的眼睛微微下视,冷漠地看着跪在地上发抖的人。
“我不是叫你来表演懦夫是怎么示弱的,狗没了用,就该让主人杀了去喂新的宠物,对吧?”清冷的声音传遍屋内的每一个角落,在寂静的夜里杀意明显。
日顺服地低着头,越发恭敬,冷汗却渗透了一大片衣料。
美一向没有耐心,特别是对这些喜欢乱吠的狗:“爬过来。”
得了命令,日手脚并用地缓爬至祂身前,任美用脚踩住自己的头。
美今天是在洗过澡后叫日来的,因此只随便穿了点常服,并没穿鞋。
“我给了你那么多援助,你却连一个瓷都对付不了?”美猛地发力,日的头狠撞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今日在联合国开会,美不仅提出了台的问题,日还授命联合其他人反对瓷的提议,甚至泼了不少脏水出去。
但一如既往的没成功,最后功亏一篑,还浪费了美很多资源。
换作平时,美倒是会习以为常地掠过,然后下次继续,但今天因为台的事吃了点亏,心情便不怎么好了。
日疼得直抽气,却一声不吭。
美倒也没真的打算今晚弄死祂,便收了脚:“说吧,今天要什么惩罚。”
日抬起头,托着刚才美踩祂的那只脚,虔诚地轻吻着:“听您的。”
“啧。”美嫌弃地踢开祂,用力之猛,让日瞬间撞在一旁的台灯上,随着一声巨响,又摔在了地上。
“恶心!”
日嘶哑地咳了几声,又爬回美身前,身上的淤青被扯得痛到发麻。
美将一把枪,一把刀,一束针,以及一颗手榴弹扔在日面前:“选一个。”
虽然意识体不会因伤而亡,但疼痛却不会减少分毫。
日知道美折磨自己时最喜欢用刀,便乖顺地捡起刀,双手捧到美身前。
美笑了起来,清晰的少年音极为悦耳,日将头埋得更低。
种花家。
瓷洗漱完刚上床就接到了美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微微喘着气,不知是累还是兴奋。
美言简意赅,只说让祂现在来一趟,再谈谈台的问题,也不等瓷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瓷盯着手机看了半晌,抓起衣服就下了床。
“京,去美那儿。”
瓷到美家里时是被华盛顿带上楼的,刚到房间门口华便下了楼,只示意瓷进去。
瓷觉得奇怪,美大半夜叫祂过来,真的只是谈台的问题吗?但是事关重大,祂不能错过。
另外,这不是美的房间,而是一间审问室。
当初中美蜜月期时,美曾带祂到里面参观过。
但来都来了,而且……
瓷看楼下一眼——华盛顿、纽约、费城、阿拉斯加……
全都严阵以待,祂走不了了。
祂拧紧了眉,缓缓扭动门把手,刚开了一条缝,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呛得瓷想吐。
祂忍了忍,强迫自己忽略反胃的恶心,将门完全打开。
月光泻进屋内,刚好将里面的两个人照得一清二楚。
瓷猛地屏住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那坨血肉模糊的东西,血从祂身上各处缓缓淌下,让祂不住地抽搐。
旁边一堆成块状的肉,叠在血滩之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日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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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完整,鼻子和脸都少了一块,只依稀能辨认。
瓷一时愣在了门口,完全无法消化刚才看到的东西。
美背对着祂而站,手上的刀被血染得鲜红,还不断地往下滴血。
祂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顿时弯了嘴角。
美嫌恶地扔掉刀,随手拿起旁边的帕子擦了擦身上沾到的血,见擦不干净,干脆直接脱掉外套往地上一扔,绕过血迹赤脚走向瓷。
“怎么来得这么快,我都还没清理干净。”美笑吟吟的,仿佛祂只是在说自己没来得及打扫一间脏乱的屋子。
瓷迅速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这个脸上还沾着血的疯子。
美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honey?今天不是才见过吗?不认得我了?”
瓷慢慢移向左侧的窗子,京在下面等祂。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瓷镇定地瞥了眼屋内,“US,多年没叙旧,你倒多了不少癖好。”
美奇怪地看着祂:“我这么做,你不应该开心吗?怎么反倒指责起我来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瓷心觉不妙,美绝不是叫祂来看日笑话的。
“没什么,想叫你来签个合同而已。”美一把拉过瓷,后者措手不及,踉跄着到了美面前,两人仅半步之隔。
“离那么远做什么?”美明知故问,“想跑吗?”
瓷甩开祂的手:“什么合同?”
美靠着墙,笑着看祂,如聊家常一样回答:“让台自由的合同。”
瓷顿时冷笑起来,看这人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是不是精神不正常。
“你说签就签?凭什么?”瓷突然后退一大步,笑道,“你以为我跟屋子里那人一样?对你唯命是从?”
美警觉地发现不对,毫不犹豫地翻过栏杆跳下楼,还没落地,一声巨大的爆炸在二楼炸响,二楼瞬间塌了一大半。
美和华盛顿一干人避开坠落物,再抬头时已空无一人。
“呵……呵呵……”美突然俯身狂笑,“果然有后手,不愧是CN,没让我失望。”
纽约看二楼一眼,小心道:“祖国大人,日先生……”
“怕什么?就算死了又怎样?”美恢复了正常,理了理衣服,“意识体哪那么容易挂,明天就又如常去开会了。”有些失望的语气。
纽约恭敬地应下,不敢再多话。
4. 建交吗?你我各取所需
种花家。
“爹……”京小心地瞥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瓷一眼,但没打算多问,“明天还有会要开,先休息吧。”
瓷烦躁地把外套扔在沙发上:“嗯,知道了,你去睡吧。”
京点点头,轻声回了自己房间。
瓷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心里一股无名之火,烦得祂想把某人摁地上摩擦。
但过度的劳累让祂没有精力再想别的,朦朦胧胧中,意识再度飘远。
六十年代的国际秩序谈不上稳定,只能说乱麻一团。
而这个时期的瓷再度陷入了外交泥沼。
苏在自己的办公室工作,满桌的文件资料让祂闲不下来,阳光斜斜地射进玻璃窗,在书上映下一片金黄。
门把手微响轻转,一人打开门走了进来,动作轻如檐上猫。
苏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也不停,冷傲的姿态与以往判若两人。
或者说,苏修。
瓷等了会儿,见祂完全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便用不卑不亢的语气问:“老师,您找我什么事?”
苏修仍不看祂,直到把手中的那页资料圈画完才淡道:“达瓦里氏,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瓷皱起眉,祂就知道,又是那件事。
苏修为了控制祂,逼祂签署可以让自己派常驻军到种花家北境的合同,瓷拒绝了。
但现在祂把瓷叫来,下了最后通碟。
“抱歉老师,我真的不能签。”瓷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句话。
苏修终于抬眼看了过来,本就冷漠骇人的表情又阴沉了几分,祂将手中的笔猛甩向瓷,后者躲闪不及,正中脸上,划出一道墨痕。
苏修起身上前,拽住瓷肩膀,狠厉道:“你要掂量清楚自己的实力,凭什么和我对抗!”
瓷淡定地抹了把脸上的黑墨,明明没划破,却还是针刺般痛了起来。也许是心在痛。
“老师,我不能签。”还是这句话。
苏修瞳孔骤缩,全力掐住瓷往旁边一甩,听见身体与木桌碰撞发出的钝响和桌上物品被撞到地上摔碎的声音时祂才微不可见地垂了下眼,继而又看向狼狈的学生。
瓷这一下被伤得够呛,浑身都在疼,也不知伤了哪儿,但祂撑着桌子,咬死了唇不发出一点声音。
苏修看着地上狼藉一片,站直冷眼下视,语气毫无波动。
“从今日起,我将撤回对种花家的所有技术援助,留在你那儿的资料全部销毁,盟约解除,你没资格再待在这儿,滚出我的国土!”
意料之外,瓷没什么过激的反应,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祂强撑着站稳,低着头缓缓走过苏修,神色晦暗不明。
祂每走一步,身上都钻心地疼,可祂不愿回头去求那个人,一如祂五千年来的倔和傲。
看着瓷一步一个脚印地勉强出了门,又消失于一片向日葵海,苏修收回视线,走回桌边坐下。
手刚放上桌面,祂突然抬手看了眼,发现不知何时手边蹭上了一些红色液体。
苏修凑近一闻,满鼻铁锈味。是血。
祂摸了把桌沿,张开手,血迹稀疏,那是瓷刚才撞到的地方。
祂收紧拳又松开,随手拿了张资料擦了两下,又揉成团扔在了地上。
几年后,苏修派兵骚扰种花家边境,无奈之下,瓷派出军队进行抵抗,两军于两国交界处爆发战争。
苏修的毛熊虽然装备精良,却不如瓷家的兔子精通战略、吃苦耐劳,陆军交战中战斗民族竟不占任何优势,完全被挡在了境外。
瓷松了一口气,自六十年代以来,前十年期间祂抗美遏苏,凭一己之力对抗两个超级大国,又十年之间,美方有所示好,苏修却变本加厉。
如今形势稍有好转,祂却仍没法真正放松,苏修不是那么好对抗的,更何况还有美这个搅屎棍。
瓷推开窗户透气,也就是那一瞬间,一个人影突然跳上窗,单手扶着窗框抛了个媚眼:“Honey~”
瓷静止几秒,反手就把窗子关上。
果然都累出幻觉来了。
“喂!”窗子被猛地破开,美跳进屋内,拍拍身上的灰,不满道:“不是说礼仪之邦?把客人关在窗外?”
好吧,不是幻觉。
瓷后退到门口,随时准备出去叫人:“你来干什么?”
中美交恶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经济封锁,外交孤立,军事威胁……美干的破事太多了,瓷不得不防。
即使两人关系有所缓和。
美注意到祂的小动作,也懒得阻止,就瓷现在的实力,还不能拿祂怎么样。
于是祂心安理得地找了个位置坐下,跷起二郎腿,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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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大消息,听吗?”
瓷直接回答:“不感兴趣。”
“哦——”美一仰头,用看戏的表情道,“就算是那老家伙想对你家发射原子弹也不感兴趣?”
瓷睁大眼睛,下意识走近美:“你说什么?!”
种花家现在还太弱,根本没有可比肩苏美的核武器,不然也不至于落魄到这个地步。
美势在必得地抬起手,天蓝的眼睛笑成了弯月,墨镜反射着灯光,有些刺眼:“建交吗,瓷?你我各取所需。”
美家里也不算好过,经济一阵跌宕起伏,社会动荡,又深陷战争泥潭,不得不在美苏争霸中处于守势地位,祂必须为自己找个可靠的助力。
比如瓷。
瓷沉默了,美不是个好东西,不可信,但自己现在确实需要祂的帮助。
美随手翻了翻旁边堆叠的资料,上面的内容对美来说都很基础,却是瓷熬夜研究的东西。
“这技术,啧啧,真丢人。”美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你这五千年都发展了什么?”
瓷攥紧拳,却无力反驳。
不可否认,美仅用两百多年就把自己发展成金字塔顶端的人,祂真的很厉害,或者说恐怖。
美把那一沓资料推向桌边,用力一挥全部打散在地上,白色的纸片纷纷扬扬,如大雪般飘了一地。
瓷一惊,下意识想去捡。
美的声音阻止了祂:“早发展不走了吧?和我建交,我教你。”
瓷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祂。
美笑起来:“还有经济的发展决窍,祂没教你吧?我同样可以教你。”
“你要我做什么?”瓷直接问,祂知道美不可能那么好心。
“帮我。”美终于不再瘫靠在沙发背上,手肘搁在张开的双膝上,十指交叉,微弓着身体,严肃地看着瓷,“帮我赢得这场争霸赛,跟我一起对抗苏联。”
又是良久的寂静,几息后,瓷上前一步,露出一个笑,将手伸到美面前:“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美先生。”
美傲慢地笑出了声,起身握住祂的手:“建交愉快,希望我们脆弱的利益关系可以维持久一点。”
瓷挺直背脊,脸庞被灯光映出一层透明的细圈,祂笑道:“如你所愿。”
一九七九年一月,中美正式建交,就此开启了长达十年的蜜月期。
5. 以前也没见你想见我
天光渐亮,瓷逐渐转醒,但一睁眼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祂发了会儿愣,随即起身洗漱。
吃早饭时,瓷发现饭桌上的气氛明显不对,京一反常态地挑了个离沪最远的位置坐,跟谁聊天都不跟沪搭话。
这是闹矛盾了吗……
瓷有些忧心。
刚吃完饭,沪突然开口:“京,我有话……”
“爹!”京突然起身,对瓷笑道,“时间差不多了,我送您去开会。”
瓷沉默几秒,只好起身:“走吧。”走了几步,祂又转头对失落的沪道,“沪,等京回来你再跟祂说。”
沪愣了一下:“……好。”
路上,京如往常般开着车,瓷心不在焉地看了会儿手上的文件,最后还是决定问问。
“京。”瓷酝酿了会儿,问,“你和沪……是怎么回事?”
京手一抖,差点撞上前面的车。
祂勉强挤出一个笑:“没、没怎么啊,挺好的……”
瓷见祂不愿意说,也不打算逼祂,只点点头:“那就好。”
祂没看见的是,京手有些发抖,见祂没再问后反而松了口气。
路上一帆风顺。
到了联合国大厦,瓷刚下车就碰到了送美过来开会的华。
美也下了车,祂几步上前,笑着打了个招呼,瓷挑眉道:“你怎么来这么早?又要作什么妖?”
美做出一副伤心的姿态:“Honey怎么这么说我?想早点见到你,所以就来了。”
“哼,以前也没见你想见我。”瓷不愿跟祂多说,转头让京下午在家休息,换闽来接自己。
京一听,连忙说自己习惯了,不想休息,再三请求瓷收回刚才的话。
瓷无奈,只得作罢——沪,爹也帮不了你,自求多福吧。
美兴味盎然地听着祂们的对话,直到瓷瞪过来才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听够了?”瓷不耐烦地掠过祂,“听够了就去开会,别又半途中插进来要求重讲一遍。”
美走了几步,回头见京把车开远了,又见瓷上了楼,便拍拍华的肩,后者忙把盯着马路方向的视线收回来,垂下眼:“祖国大人。”
美意味不明地笑道:“华,我记得你在家里跟我提过很多次京。”
华一愣,不明白美的意思。
美笑起来,往大厦走去。
“喜欢的东西就要牢牢抓在手中,这样才不会失去。”
华在风中站了许久,直到美的身影彻底消失,祂才挪动了一下麻木的脚。
“是,祖国大人。”
会议室。
众所周知,联合国开会的秩序不算好,除了五常发言的时候。
啪!
俄把文件狠狠地拍在桌上,像是想把什么震碎,祂眼中冒着寒芒,差点咬碎后槽牙:“你什么意思?!”
美翘着二郎腿,以一种非常舒适且嚣张的姿势靠坐在椅子上:“怎么?上面写得不够清楚吗?”
俄直接起身,不知是不是因为生气,眼睛有些发红,祂语气里的杀意快要溢出来了:“你敢支持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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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语气也冷了下来,祂微抬头,慢条斯理地回答:“不行?我支持谁是我的事,反倒是你,那老旧的观念得改一改了吧?”
“祂这套歪理也不是只存在一两天了。”瓷示意俄先坐下,“不用管祂,说什么祂也听不进。”
“哈?”美阴阳怪气道,“CN,你这话说得就不太厚道了,什么叫我这套歪理?是谁思想保守落后自己知道。”
瓷平静地分了个眼神给祂:“如果你所谓的保守落后是指禁毒缴枪,那你说得确实没错。”
“……”知道自己被内涵了的美顿时僵住了笑,看向瓷的眼神也变了。
英小声道:“CN又踩雷了。”
法习以为常:“那又怎样?US哪次真的讨到了什么便宜?”
“CN。”沉默了几息的美突然提高音量,祂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多了丝危险的气息,“你别后悔。”
瓷正在整理文件,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继而又继续整理,没答。
刚准备嘲笑美的俄忍不住皱紧眉,但一时也没想好要怎么怼回去。
联见冷场了,忙岔开话题进行下一场讨论,联合国内再次热闹起来。
但瓷莫名有些静不下心,五分钟看了三次时间,虽然美经常不分场合地威胁祂,祂一向都没放在心上,但这次祂却有些突如其来的心悸。
瓷再次心烦地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祂收回视线时下意识看了眼美的方向,恰好撞上对方阴鸷的目光。
美扬起嘴角,朝祂露出一个笑。不怀好意。
6. 昨天…… 京站在院子里,犹豫半……
京站在院子里,犹豫半晌后绕了一圈从后门进了屋子。
客厅空无一人,祂脱下鞋,却没换上另一双,只是光脚踩在平滑的地板上,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不远的距离却足足花了三分钟才走到楼梯口。
京松了口气,但还没等祂再次抬起脚,身后一个不大的声音却惊得祂寒毛倒竖。
“京。”
京平复了下心跳,缓缓回头,挤出一个笑:“沪。”
沪静静地站在祂身后,张了几次嘴才问了一句:“路上还顺利吗?”
“……”京移开目光,慢慢往楼上走,“嗯,等会儿我再去接爹。”
楼梯口静悄悄的,沪突然有点讨厌这种安静,祂皱了下眉,语气却是平静的:“京,昨天——”
“我知道!”刚到楼梯转角的京猛地打断祂,继而又加快脚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以后就不用再提了。”
“……”是吗……沪没再回答,等上楼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祂默默地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不停转动的指针让祂有点发晕。
祂闭上眼缓了缓,转身留了张纸条在桌上,独自出了门。
联合国。
瓷头一次这么着急下班,祂抓起一打资料就走,也不管它是否整齐,祂上一次这么慌张的时候还是清朝。
“CN。”
身后传来那人的声音,瓷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狠瞪美一眼。
美纹丝不动地坐在座位上,笑得人畜无害:“今天的会议还有些问题,不如我们再商讨商讨?”
瓷盯着祂看了两秒,转身继续往楼下走:“今天有事,你先和俄祂们商量。”
已经准备下班的俄:“啊?”
美出乎意料地没再阻拦,反而吹了声口哨,抓起文件包跟在瓷身后,也悠哉悠哉地下了楼。
英笑道:“看来又有好戏看了。”
法看着楼梯口的方向,答道:“祂们不每天都这样吗?或者说,管好你自己,爱找死的伪绅士。”
俄啧了一声,拿起手机发了个消息,也自顾自地离开了联合国。
楼下。
瓷打开震动的手机,上面显示着俄发来的消息:你没事吧?
祂犹豫一瞬,回了两个字:没事。
身后美又赶了上来,语气轻挑:“在等京吗honey?”
瓷皱起眉,开会时的烦躁成倍增长:“闭上你的嘴,再这么叫我就把你的嘴缝起来。”
美似乎心情很好,双手插在兜里,墨镜下得蓝眸好看得勾魂夺魄。
祂丝毫不恼:“哎呀呀,honey今天有点暴躁啊,谁惹你了吗?”
瓷很想照着祂的脸上来两板砖,但此时手机响了。
祂接起电话,动作有些急促:“京,你在哪儿?”
美嘴角上扬。
电话那边说了什么,瓷愣了愣:“好,我知道了,你就在家里,不用出来,不,就待在家里,听话。”
祂挂断电话,美那烦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怎么了?京还不来接你吗?”
瓷没理祂,一边往家的方向走一边又拨了一个电话,然而那边只是一顿关机提示音,祂停下脚步,心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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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看着祂走了几十米又停下来,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按理说,如果京真的出事了,瓷第一个就会怀疑自己,把祂摁地上来两拳都是轻的,但是现在这情况……
二十分钟前的种花家。
京一个人在自己房间待到该去接爹的时间才下楼,和几个弟弟打了招呼后发现沪并不在其中,但也不好多问,出门后却发现自己的车不见了,只好回去问其祂人有没有看见。
川往锅里扔着辣椒,抽空指了指被笔压在桌上的纸条:“你看看那个,好像是谁留给你的,我没细看,你瞅瞅。”
渝拿着一包火锅底料,一边往锅里挤一边问:“这年头还有偷车的啊?怎么还偷到我们家来了?胆子够肥的。”
京把纸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深吸一口气:“沪替我去了。”
云瞬间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啊?!为什么?昨天——”
贵猛咳两声:“那什么……云啊,你昨天放在厨房的那几个蘑菇好像被冀吃了,你快去看看!”
“什么?!我说怎么不见了?!”云鞋子都没穿,光着脚就往冀的房间跑,“出了事不赖我啊!!”
京盯着把心虚写在脸上的四人看了会儿:“现在爹还没散会,没绝对重要的事不能打扰,我等会儿再打电话告诉祂,你们……”
祂抿了抿唇,想起昨天周围莫名其妙的响动,忍不住叹气:“别说出去。”
云已经不见了踪影,剩下三人点头如捣蒜。
京看着手机的通话页面,几次想打个电话给那人,最后还是默默地按熄了屏幕。
7. 动静这么大…… “真是意外……”……
“真是意外……”
华站在一步之外,皱眉看着这个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沪没想到,祂本来只是想趁这个机会跟爹聊聊,却没想到半途中一辆车横空出现,直接向祂撞过来。
祂更没想到,险险避开后一下车却发现作案者并非普通恐怖分子。
祂看了眼在剧烈震荡中摔碎的手机,突然想起这是京的车,如果自己没偷偷过来,那现在单独面对华的人应该是……
见沪一直沉思,华有些不耐烦:“怎么是你来?”
沪回神,冷笑道:“这话问得好笑,我们家派谁来接自家爹你们都要管吗?往自己脸上贴什么金。”
沪不是京,没有身为首都的顾虑和束手束脚,祂不高兴了,讽对方两句再正常不过。
华不再接话,祂现在只需要考虑一件事——按原计划让沪失踪——换个人而已,或者……
“哟,这不是瓷家的沪吗?京没来?”
两人一惊,同时回头。
莫啪地关上车门,大步走到两人中间,高大的身躯让祂们不得不抬头看祂。
莫笑道:“怎么站在这儿聊天?加我一个?”
“……”华眸子暗了暗,转身就走,“嘁!”
莫收了笑,手插在兜里,冷漠地看着华上车,关门,开远。
沪犹豫地看祂一眼:“……谢谢。”
如果莫没来,祂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莫低头看祂,几秒后朝祂伸出手:“你……”
也许是莫比沪高了一个头的缘故,沪惊了一瞬,头微微后仰,莫动作停住了。
“……”莫别过头,若无其事地问,“你是去接瓷的?”
沪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不礼貌,忙笑着回应:“嗯,我替京来的。”
莫往停车的方向走:“京有事?”
“……嗯。”沪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也慢慢地跟在祂后面。
祂有些出神,京的事祂不好说,但是必须得跟爹聊聊,这个不能瞒,至于莫……外人不知道最好。
砰!
“唔……”沪捂着头,没收住声。
祂一直跟在莫后面,一不留神就跟到了对方车门口,莫一停,祂就撞上了一个像墙一样硬的背。
好丢人……沪低着头,默默祈祷这是一场梦。
“没事吧?你怎么心不在焉的?”莫转身,拉开祂捂着头的手,“我看看……”
沪一愣,忙连退三步:“没事!谢谢你,我先走了。”
祂几步进了自己车,踩足油门,几秒后逃也似地消失了,只留下一串尾气在原地飘扬。
联合国门口。
美见瓷放下手机后就开始发呆,忍不住走过去:“喂……”
“你干的?”瓷突然看向祂,但又马上自我否定,“不对,你又不知道会是祂来……到底怎么了……不会……”
美越听祂碎碎念越沉不住气,祂一向行动大于心动,于是直接打断对方:“干什么这副样子?你的大国形象呢?”
本来还沉浸在自己思想中的瓷瞬间回神,看向美的眼神杀意波动:“大国形象?你不干那些破事我会——”
“打扰了,祖国大人。”华突然出现,挡在了美前面,微低头,“我来接您回去。”
美垂眼,猜到了七八分:“嗯,走吧。”
瓷想拦住祂:“等等……”
“沪在后面,瓷先生。”华再次打断祂,语气冷冽。
瓷挑眉——华的态度不太对,有敌意。
美讶然后轻笑,有些得意:“回去吧。”
瓷没再阻拦。
两人离开后不久沪才匆匆赶到,祂下车一路小跑过去:“抱歉,爹,我迟……”
“没事吧?手机怎么关机了?”瓷有些慌,第一反应是祂的安危。
沪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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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手机……手机坏了。”
瓷松了口气:“那还好,再买一个就是。”
两人先后上车,沪从后视镜中见莫接到了俄,正思考怎么向爹开口,听见瓷在后面问:“你和京吵架了?”
见爹主动问,沪反而轻松了些,祂边开车边回答:“没有,只是有点尴尬,京有旧伤,平时会上药休养,您是知道的。”
瓷意外道:“嗯,但是没对你们说,怕你们担心,你知道了就说明……”
“嗯……”沪叹了口气,“自从百年前圆明园被烧,京的眼睛就瞎了,这些年文物陆陆续续地回归,祂才重见光明,但并不完全,所以一直在用药,这些……
沪顿了一下:“这些我是昨晚才知道的。”
“昨晚?怪不得……”瓷示意祂继续说。
沪组织了一下语言,确保不会引起误会才开口:“昨晚我有事找京,忘了祂曾说过不希望有人晚上打扰祂,到了门口,我听见……一些声音,进去后才发现是京在上药……疼到忍不住……
“祂见我闯进去,吓得敷上的药全掉了,我解释了半天才帮祂重新上好药……”声音戛然而止,沪似乎在犹豫什么。
瓷等了会儿,见祂还是不开口,便问:“如果只是这样,只要你不说出去,也不至于如此。”
“……是,但是除了我,云、贵、川、渝也知道了,我也是最后才发现祂们也在门口,而且都是来找我的……”
沪越说越委屈:“而且从表情看,祂们肯定误会了什么,还说‘动静这么大’……”
瓷明白了:“原来如此,京脸皮薄,这也正常。”
沪哀嚎:“爹——”
瓷忍不住笑:“知道了,我会劝劝祂的,云贵川渝那边你自己去解释,放心,过几天就好了。”
心中大石落下,沪终于想起另一件事。
“爹,今天我来的时候遇到了华和莫。”
8. 海英?拿法?
英是最后一个走的,或者说,还有印。
自从印的经济超过祂后就比以前更膨胀了,时常到祂面前乱晃,说一些明示英让出五常之位的话。
鉴于印日常犯病,英并不想跟祂扯淡,往往选择直接无视,但印却从不罢休。
会议室里只剩下两人,英默默地收拾东西,印抓住机会往祂桌前一站就开始胡说八道,仿佛祂真能凭自己这三寸不烂之舌把对方劝退一样。
英只当没听见,祂熟练地塞完文件,还没起身,突然瞥见法迎面走来,祂心虚般垂眼,脚下却没动。
印一无所知,还在长篇大论,法若无其事地路过,走到自己桌前拿东西,末了却忍不住笑了一声。
此时联合国只剩三人,这一声清晰的笑传入两人耳中,毫无阻隔。
印下意识住嘴,看向法。
英糟心地皱起眉,不满地瞄法一眼,又迅速别开脸。
法把一沓资料在手中翻了几下,笑道:“UK,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只是回来拿东西而已。”
英心情并不好,祂冷淡道:“拿完就滚。”
法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印知道两人素来不和,见说了这么久英也不松口,干脆把矛头指向了法。
祂酝酸片刻,道:“FR,这些年来,你跟UK的实力不相上下,却总占着五常的位子不让,是不是太自私了点?”
“嗯?”法意外地打量祂一番,资料在手心拍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响声,“你是在挑战我的地位?”
“是,怎么样?”印可能会怕另外三常,却不怵这两人,毕竟祂们早就落魄了,哪还有一点曾经的辉煌。
印是这样想的。
这下换英幸灾乐祸了,祂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静静看戏。
法沉默几息,优雅地走到印面前,笑道:“你再说一遍。”
印突然有点后悔了,法似乎没英那么能忍,但骑虎难下,祂还是硬着头皮对了回去:“你聋?我就是想——”
哗——
一大片白色铺天盖地地砸在印脸上,声音戛然而止。
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跳,狼狈地连退几步,刚站稳又被直冲心口的冲击力一振,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缓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胸前多了个完整的大脚印。
祂震惊地抬头,却发现不知何时法已经半蹲在了自己面前,那张立体俊美的脸凑得很近,依旧带笑,但印知道这不是真的在笑。
法随手拈起一张地上的资料,看了一眼又随意地朝后一扔,见印惊恐地看着自己,顿时乐了:“干什么?刚才不是还硬气得很?这会子怂什么?”
祂像是在闲聊,笑道:“我知道你们给我们几个划了条线,分成什么劳什子上三常和下两常。”
法敛了笑,眼神冷得像刀:“但这不代表什么阿猫阿狗都配跟我乱吠,我再怎么样也是五常之一,IND,只要我想,我的一票否决权可以让你的所有提议永远无法通过。”
印憋了会儿,鬼使神差地瞥英一眼。
法顺着祂的视线轻瞄某人,一瞬后又将目光重新落回印身上:“祂只是不想搭理你,毕竟祂自己一天天的就够忙了,哪来余力管你?”
祂半是嘲讽半是不屑地道:“还有瓷那个假好人,你三番五次挑衅祂,真当祂是好惹的?哪天把老狐狸惹毛了,再打进你的首都一次也不是不可能,万一……祂就不撤兵了呢?”
法笑起来,似乎很是期待。
印没想到会发生这些事,现在巴不得马上离开。
法却又替祂掉了掸肩上的灰,道:“还有,不知道是不是我平时低调惯了,让你们忘了一件事。”
祂起身,俯瞰抬头看祂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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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眯眼,勾起唇角,似乎很随意,却又带着久违的压迫感。
“我还有个名字,叫拿法。”
印不自觉屏住呼吸,又看了英一眼,后者也收了笑,看着法不语。
海英、拿法,曾经最强的两个殖民帝国,领土遍布全世界,令人闻风丧胆,而当初的印更是全境成为英的殖民地。
那是段不见天日的岁月,是日不落帝国的一手遮天。
拿法的铁骑也曾踏遍世界大陆,祂的强大只有海英可与之匹敌。
所以才说,英法狼狈为奸。
印脑子一片空白,手足无措地爬起来想走,又被法叫住,祂脚下一拐,差点掉下高台。
“另外,顺便一说。”法右手大拇指往后一指,道,“论起综合实力,我比这货强点,少说什么不相上下,丢人!”
印不答,只是加快步伐,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出了联合国大厦。
厅内只剩下英和法,两人对视一眼,却都选择了缄默。
最后英先坐不住,拿起公文包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却听见法道:“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还真打算撕破脸?”
英回眸,见法半倚在桌边,双肘搁在桌上,斜垂的双手微曲十指,合身的西服将祂的身材完美勾勒出来。
祂指了指英右手袖口,声音里藏不住笑意,却满是嘲讽:“刀尖露出来了。”
英目不斜视,隐去利器,平静地出了门。
“这些话,下次不要再说了。”
法扫满地的纸张一眼,冷笑一声,嘴角渐渐回落,空旷的大厅传来一声冷哼,扩散到每一个角落,令人头皮发麻。
“海英?拿法?”
祂突然大笑起来,回应祂的是一声又一声的回音,这种莫名凄凉的笑声好半天才止住,接着又是一阵沉寂。
“呵,伪绅士。”
9. 火烧圆明园
那天乌云密布,那天嘈杂难安,那天血染山河,万里悲鸣。
不,那天是个晴天,晚上也是月明星稀,但滚滚浓烟遮天蔽日,像极了阴沉欲坠的雨云。
千百列外来士兵举着火把在奢华无垠的宫殿中穿梭,烧杀抢掠的声音不绝于耳,东方之宝——圆明园在这天过后将不复存在。
英站在园前,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这场“盛宴”,熊熊大火映在祂眼底,成了一整片橘红,颇为壮观。
脚下铁器声轻响,祂不耐烦地踹了旁边人一脚,声音却极显绅士:“别乱动,亲爱的皇,一点利息而已,你该庆幸你还有这座宛若城市的园子供我们赏玩——当然,你家那位也得被我们玩玩,不然就白烧了。”
清蓬头散发地跪在地上,不知名的液体顺着烂布的褶皱淌下,一身脏污让祂失去了天朝上国的高贵和尊严,脖子上的铁链被拴在一根柱子上,就像一条丧家之犬。
祂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
“嗯——这火得烧三天,啧啧,真是惊人的东方之宝。”一人穿着军装,右手拽着个一步一趔趄的人走过来,黑夜中一些东西从祂手上星星点点地滴洒在地,腥气逼人。
铁器碰撞声断断续续,法在英面前站定,松开铁链一端,在地上砸出哐的一声巨响,祂嫌弃地脱下艳丽的红手套,从丝绒的空隙中可以看出这副手套本该是白的。
英看站着的“俘奴”一眼,笑道:“折腾半天总算完工了,东西呢?”
法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随手抛了两下,用满是血渍的袖子擦了擦,祂得意地勾起嘴角:“急什么,也没差了你那份,老实说美得有点过头了,我差点想全占为己有,哈,如此落后的地方也就这些玩意儿能入眼了。”
“俘奴”咳了两声,血从脸上疯狂下涌,祂痛到战栗。
听见声音,本已半死不活的清猛地抬起头,眸中映着通天火光,和那个祂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场景。
京手上和脚上都被拷着铁链,浑身血痕,衣衫褴褛。
而那双被全国引以为傲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两个血洞,殷红的鲜血从中涌出,流了满脸,滑过脖子,染透了衣襟。
而那两个强盗、凶手却在一旁兴奋地欣赏着手上的珍宝,将这场穷凶极恶的罪行当成游戏以供取乐。
清终于崩溃了,当初签《南京条约》时都没流的眼泪在此刻一齐奔涌,祂痛苦地大叫着,手脚并用地爬向京,嘴里不停念着:“京……京……”
京发着抖,下意识想上前却被链子死死钉住,祂颤着唇,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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眶里流出红色的泪,一开口,嗓子沙哑:“爹……我想死……求您……”
铁链限制了活动范围,清连爬过去都做不到,祂匍匐在地,疯了般痛哭哀嚎,血肉模糊的手在地上划出一条又一条血痕。
匹夫之怒,以头抢地尔,如今的祂已不配再称作天子。
英法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幕,后者哼着小曲,一脚踹在京膝弯处,清手忙脚乱地接住祂,蹭了一身的血。
“想死?哪有那么好的事,今天心情不错,让你们叙叙旧。”法收起战利品,对英道,“走吧,去那边看看,等烧完了分你一半。
“呵,应该是我分你一半,别乱居功。”
两人说笑着走远,天上的浓烟一层又一层的堆叠着,不堪重负,却又无一星半点的雨水。
火越烧越大,一面又一面的园墙接连倒塌,那边爆发出阵阵欢呼,大概是又找到了多少珍奇古物。
清拼命地搂着京,泣不成声,可救世主不会突然降临,无火的背景宫楼像是要把人压垮,暗重地让人窒息。
怀里的人没了动静,如果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清恐怕会以为祂就这么去了,虽然现在差别也不大。
烟雾聚绕皇宫天空,久久不散,一如清朝那不知长短的未来。
10. 今天的气氛好沉重…… “京!!”……
“京!!”
瓷猛地睁开眼睛,汗珠从额上滴落,急促的呼吸让祂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可入眼的却是熟悉的房间。
昨天听沪提起往事,祂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只想着有空找京谈谈,却没想到晚上还是做了噩梦。
明明已经很久没做过了。
下一瞬,京从外面破门而入,急道:“爹!”
瓷一愣,还没完全从旧梦中回过神,看见京跑过来就慌里慌张地撑着床往边上挪,口里说着:“京!京……对不起……对不起……”
自新中国成立后,京从未见过瓷如此失态,不由得更无措了,忙单膝跪在床边候着:“爹?!怎么了?有什么事告诉我。”
瓷茫然地捧着京的脸,未束的长发出奇凌乱,祂手指轻抚京的眼睛,煞白的唇轻颤着,眼泪夺眶而出。
京先是一怔,紧接着便吓得魂不附体,抓着瓷肩膀问:“爹,是不是美打过来了?我去叫人!”
稍稍缓过来些的瓷听见这句话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好放开京,别过头故作淡定道:“不是,没什么,你先出去。”
京看着瓷发红的眼尾,想起祂刚才的动作和神情,突然明白了什么,想了想又不好拆穿,便应了一声,迟疑地退出去,轻关上门。
听见声音渐远,瓷反倒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后悔,不应该在孩子面前如此浮躁的……
只是曾经的耻辱,如何能忘?
门外又响起京的声音,带着些许试探和小心翼翼:“爹,七点多了,文件已经准备完毕,请快点起床。”
瓷看着窗外一片宁静祥和的院子,抿紧了唇,半响后轻舒口气。
幸好,任人宰割的清朝早已结束,现在的祂无人敢再随意践踏。
“知道了。”
声音极轻,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京知道祂应了,便回到客厅准备一天的事物。
“京。”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拉着祂就往角落里缩,小声道,“我跟那四个家伙解释过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京沉默,按照祂以往的性子应该是推开对方直接走,但是爹今天状态不太好,身为首都绝不能扩大这种负面情绪。
“知道了。”京不看祂,压低声音道,“谢谢你帮我保密,这种事情传开了容易造成恐慌,所以一直没对你们说。”
“嗯,爹跟我说过……”沪突然想起什么,立即闭了嘴,眼神心虚地乱瞟。
京一愣:“你跟爹说了?”
沪别开脸。
京上前一步:“你真的说了?”
沪直冒冷汗,赔笑道:“只是提了一下……”
“怪不得……”京心烦地按了按头,“爹做噩梦了,多半跟这个事有关。”
“啊?这可不是我的本意!”沪忙摇手。
京无奈地叹气:“算了,这件事一直是爹的心结,以后别在祂面前说这些了。”
“是……”沪想去看看爹,但又想起还有话没说完,“对了,你要小心华,昨天你老是躲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接着沪把昨天发生的事就重避轻地说了一遍,莫的部分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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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概括。
京默默听完:“美居然打算对我动手吗……”祂看向沪,“你没事吧?”
沪摇头:“多亏了莫。”
“那就好。”京点头,往客厅走,“爹马上出来了,我去厨房看看。”
“嗯。”沪出神地看着祂往外走,突然鬼使神差地叫道——
“哥!”
京动作一顿,回头:“嗯?”
沪还是摇头。
京疑惑地看祂两眼,独自下了楼。
沪背靠墙,低头看着地板。
其实祂想让京不用那么坚强,至少可以依靠祂们,可祂是首都……
沪突然很不合时宜地想到,自己上次叫祂“哥”……是什么时候呢……
秋末天亮得还算早,众人也起得早,但却一反常态地没几个人说话。
这顿早饭瓷没吃多少,脸色又差,孩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问原因,最后齐刷刷地看向了京。
“咳……”京只好装看不见,转头道,“爹,时间不早了。”
瓷放下筷子:“嗯。”
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出了门,留下一堆不知所措的孩子发愣。
路上。
京边开车边试探着问:“爹,后座右侧口袋里有面包,您吃点吗?”
“不用。”瓷手上摊着开会用的资料,时不时地翻一页,却没看进去什么。
昨晚睡眠质量不佳,祂有点犯困,但现在并不是该睡觉的时候。
“今天不用来接我,开完会后有个聚会,等结束了我自己回来。”
11. 你头发没栓好
瓷依旧到得很早,但祂不打算像以往那样看开会的资料,反而只手托腮,准备小寐一会儿。
为了防止次次卡点到的某人踹门,大门没关,以致于当美走进来时瓷完全没听到。
路过瓷身后,美有点意外地瞥祂一眼,见对方微蹙着眉,似乎心情不妙,忍不住有些好奇。
瓷的发型很普通,为了方便,只将所有长发往后一拢,松松地拴在脑后,一缕发丝不知何时挣脱束缚,软软地垂在祂肩上。
就因为多看了两秒,美注意到被瓷忽略的那缕头发,想起曾经自己多次未经允许就将这股柔软缠在指间,这人却敢怒不敢言,凭祂把玩,那模样真是让祂百看不厌。
而距离上次这样做已经是很久以前了,祂记不清。
美有点走神,手比脑子快,反应过来时自己已将那缕乌黑的青丝托于掌间,手指轻绕,冰凉的触感顺滑柔软,似曾相识。
俄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一皱眉,顿时站起身,但还是晚了一步。
美有些入迷,没注意到俄的心情变化,甚至连瓷醒了都没发觉。
“你干什么?”微不可察的懒意渗透整句话,瓷还没完全清醒,但也足够让祂意识到现在的情况。
美一个激灵,闪电般松手,噎了半天才道:“……你头发没拴好。”
瓷下意识挽了把青丝,摸到那绺漏扎的头发时“嗯”了一声,后知后觉地皱起眉:“那你刚才在干什么?”
“帮你拴”这种话世界第一是说不出口的,祂直接坐回自己位子,随口道:“想帮你剪了,看着碍事。”
瓷不悦地转回视线,没接话。
联和英法亲眼目睹了全过程,此时却不便开口。
俄见瓷伸手理头发,便直接走到祂身后,轻声道:“我来吧。”
瓷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祂,笑道:“好。”
俄一边熟练地为祂挽发,一边拿眼去觑把双脚抬到了桌上的美,后者见祂看过来,咧嘴一笑,移开了目光。
俄也不作声,只是看着手上乌亮的青丝,忍不住苦笑——也是有很多年没有做过这件事了。
整个开会过程,美时不时便瞄瓷一眼,想对其头发上手的念头不知闪现了多少次。
祂明目张胆地观察着英法,这两人也是长发,但祂却丝毫没有兴趣。
可能跟历史有关,祂想。
会议结束,联安排好了车,瓷先一步下楼,祂打算提前到聚会场地熟悉一下。
然而还没上车,最烦人的声音叫住了祂。
美大步走过来,手罕见地没插在兜里。
瓷警惕心大起,下意识后退一步,让对方够不到自己头发。
见计划被识破,美只好放弃这个恶作剧,摊开手道:“我又不做什么,退一步干嘛?”
瓷波澜不惊,问:“有事?”
美笑道:“看你心情不佳,关心一下。”
知道祂是想看热闹,瓷冷笑一声:“看见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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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不佳,你要真关心我就走远点,没准儿我心情就好了。”
美才不会当真,突发奇想地问:“认识这么久,你对我印象怎么样?”
瓷上下打量祂一番,有些嫌弃地轻叹口气——怎么样?不怎么样!
“好得很,小屁孩。”瓷看眼时间,琢磨着该走了,“还有事吗?”
若瓷不提,美早就忘了这人有五千岁,而自己才两百多岁,双方的年龄差便有四千七百多岁,一句“小屁孩”实在毫不违和。
美一时看着对方发愣,瓷便当祂说完了,说了声“告辞”转身就走。
乌黑的头发垂在身后,随着祂的动作轻微地晃动着。
美一怔,直接将魔爪伸向瓷脑后。
发丝在指间流淌,又从指缝滑走,祂却没打算抓住,只是在头发完全脱手时握紧了空拳。
瓷察觉到异样,猛地回头瞪着美,后者依旧嬉皮笑脸。
祂走近一步,将头稍低些:“要不你摸回来?”
美是短金发,在阳光下仿若真金般灿烂生辉。
瓷气笑了。
“瓷,一起吗?”俄大步走过来,挡在两人中间。
瓷朝祂笑笑:“嗯,走吧,上次聚会我没去,这次劳烦你介绍了。”
“小事,跟我还客气。”
瓷走在前面,俄路过美,轻描淡写地瞥祂一眼,最后选择了无视。
美取下墨镜,对着阳光看了看,微不可察地笑了一声。
12. 没带首都?
聚会地点不远,十分钟就到了。
瓷刚下车就蹙起了眉,转头看俄。
俄往聚会的大厦看了一眼,那里站着四常的首都。
但少了京。
俄明白了:“祂们没告诉你。”是肯定句,“但你不可能不看群消息……”
“哟,京没来啊,上次也是沪来接的你。”美欠揍地笑着凑了上来,“怎么?京罢工了?”
瓷面无表情地看着祂,没答。
本来想着这段时间尽量让京少出门,公事除外,结果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悄悄在群里屏蔽了祂——五常自带首都。
但群主是联……
瓷转头看联,后者一个劲儿地跟刚到的非五常国家寒暄,但很明显是在尬聊。
“没带首都?”一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站定在美身后半步,“一向固守常规的瓷居然也开始摆架子了。”
嘲讽至极。
若是其祂人说这话,瓷只会当听不见,但祂不会忍这个人一点。
祂刚张嘴,俄的声音却抢先了一步:“仗着主人在就乱叫?我打狗可不会看主人脸色。”
日脸色变了变,祂偷瞄美一眼,见对方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便咬了咬牙:“这难道不是事实?瓷没带首都……”
“日。”瓷平静道。
声音不大,日却下意识闭了嘴,视线仍落在瓷身上。
瓷不再说话,只是微抬头,以下视的姿态冷漠地看着祂,眼底寒霜遍布,任何感情在此刻荡然无存。
寒意突然自脚底窜上背脊,日再一次感受到了千年未曾忘记的威压。
这个眼神,祂早就在这人身上见过。
俯瞰众生,君临天下。
而自己就像……蝼蚁。
日攥紧了拳,祂恨,凭什么……凭什么当初的自己明明学到了祂大部分的历史文化,却没做到万邦来朝?
而事到如今,祂却还能露出这副表情,祂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可以呼风唤雨的唐吗?!
凭什么?凭什么?!!
“我……”日声音有些抖。
“行了。”美揣好手机,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聚会要开始了,没带就没带,吵什么吵。”
瓷瞥祂一眼,转身进门。
“管好你自己。”不知指的是谁。
俄忍不住对日嗤道:“真是养不熟的畜牲,不知道的还以为祂千年前怎么你了。”
日本来就处于爆发边缘,此时恼羞成怒:“少拿那些来说事!历史……”
“又要否认历史?”俄讽刺道,“你古时没学过祂?近代没反咬过祂?呵,还有最近排的那些东西,你以后也会否认吧?”
日差点咬碎后槽牙,却再憋不出半个字。
美事不关己地看着这一幕,俄瞪祂一眼,折身离开。
“一丘之貉。”
加上联,参加聚会的一共有十六个人,十五个都是有头有脸排得上号的国家,但除了五常都不许自带首都,因此并不算挤。
联主持着各个环节,说这是闲暇之余的放松活动,大家别拘谨。
也许是为了烘托出轻松的氛围,聚会的大厅灯红酒绿,不知名的服务员四处奔走递酒送餐,背景音乐缠绵悠扬,给人一种纸醉金迷的错觉。
但这样的聚会并不多,这仅仅是第二次。
美靠着石台,一只手肘搁在台上,一只手摇晃着高脚杯,里面的液体轻轻晃动,光影碎成了星河。
“还不错,比上次好,可惜……”祂看着一旁的联,道,“没有表演的。”
联倒吸口凉气——美这是嫌祂办事不够细致,可祂确实已经改进了不少。
祂扯出一个笑:“是我考虑不周,下次……”
“难得华和莫都在,还有黎和伦……嗯?京呢?好久没看到祂了。”震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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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聋的嘈杂声下,不知是谁突然问了一句,刚好够周围的人听到。
“……”大厅里的声音顿时低了一半。
瓷回头看了一眼,但并未露出什么情绪。
那人大概也意识到了不对,早就借着灯光遮掩不知缩去了哪儿。
华拿着酒杯,扫了一圈大厅,又将视线落回了周围寒暄的人身上。
“等会儿好像有个首都代表国家发言的环节啊。”在这难得安静的时刻,日阴笑道,“CN是打算自己上去吗?”
还有这个环节?!
瓷这才彻底相信美果然是想在这些国家面前扫祂一个大面。
祂平静道:“怎么?我不上去的话你替我去?”
“你当我是你的附属国吗?!”日咬牙切齿。
瓷哦了一声,像恍然大悟:“不好意思。”
日一愣:“你……”
瓷补充道:“你还不够格。”
“呵呵……”日额上青筋暴起,祂强忍住怒火,露出一个比鬼还恐怖的笑,“你跟我说什么都没用,耍大牌不带首都的是你,到时候难堪的还是你!”
瓷不说话,但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此时大厅鸦雀无声,只剩背景音乐还在咿呀作响,众人各怀鬼胎——看戏的、震惊的、担忧的……
俄抄起酒杯就想往日脸上砸,美闪电般拿自己手上的杯子跟祂对碰了一下,声音清脆悦耳。
祂像没看到面前的修罗场,笑道:“干杯。”
“……”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啪地把杯子猛搁在了台上,酒洒出来一大半。
这场插曲在诡异的音乐声中显得格格不入,瓷和日始终对视着。
前者仍没表态,后者却有些坚持不住了。
没人敢插嘴。
联轻咳一声,想缓和一下气氛,但有人快了祂一步。
“我来迟了。”
13. 沪来表演一个?
瓷瞳孔微缩,迅速看向门口。
众人明显都怔了一下,紧接着也看了过去。
不是京。
瓷下意识上前几步:“沪,你怎么……”
“抱歉,爹。”沪轻喘着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这件事回去之后再跟您细说。”
祂顺了顺气,提高音量:“京有事不能来,我代替祂参加,这种有先例的事,应该没人有意见吧?”
所有人面面相觑,日攥紧拳,说不出话。
啪!啪!啪!
美鼓着掌,信步走到两人面前,笑了笑:“当然没意见,来得好啊。”祂抬起沪的下巴想细看,被瓷一巴掌打掉。
“有病?!别碰祂!”
美毫不介意,摊开双手站在大厅中央,仿佛灯光下的主角:“我记得沪的歌舞一绝,来都来了……”祂回头看着还在懵圈的观众,风轻云淡得像在商量,“要不我们请沪给我们表演一个?”
“……”
聚会再次陷入沉寂,连日都没第一时间附和,众人目瞪口呆。
祂在说什么?让沪给祂们表演?现在可不是百年前啊!
果然,瓷问祂:“你说什么?”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仿佛在暴走的边缘,稍有不慎,局面便有可能失控。
英法脸色剧变,不安地皱了皱眉。
谁都知道当初风情万种的上海滩,但同时祂们也都清楚瓷的逆鳞在哪儿。
自从那件事之后,沪再没在别人面前展示过什么,瓷也没再提起过与之相关的话题。
但现在,有人明目张胆地说了出来。
这一次,连联都选择了沉默。
美挑了挑眉,不回答,只是玩世不恭地笑着,等瓷给出答案。
沪拉了拉瓷的衣袖:“爹……”
瓷侧头,看到沪的一瞬间眼神顿时柔和了下来:“没事,爹在。”
沪一怔,祂不是这个意思,祂并不怕。
但沪突然明白了京所说的“爹做噩梦了”的意思,有时候、有些事,爹比祂们还要在乎。
民国时期。
砰!
子弹擦过脸颊,射入墙壁,留下一个完整的黑洞,一缕发丝轻飘飘地落地。
沪强压下惊骇,下意识拢了把耳边的断发,想退到安全距离。
“过来。”枪口冒着烟,沙发上那人慢条斯理地吹了一下,缥缈的烟纱四散而逃。
“……”沪不动,却也停止了后退,祂拼命地攥紧拳,想用掌心的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么不听话。”皮质的军帽反射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帽檐的阴影遮住了其大半张脸,祂抬手,“杀。”
沪再次出了一身冷汗,祂还是没动,逃是逃不掉的,但祂不能给爹丢人。
死也要站着死!
祂闭上眼,大脑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如擂狂雷。
砰!砰!砰!!
“啊啊啊——”
“救我!救——”
“这些当兵的发疯了!快跑啊!!”
“杀!上面吩咐了,谁杀得最多,重重有赏!”
“草!哪来的贱民!敢咬我!”
“哟,这小妞不错~”
沪一惊,猛地睁开眼,霎时扑向窗口。
借着昏黄的光,祂看见街上一片混乱——有人抱着孩子逃命,又摔在转角;有人奋起反抗,血溅了一地;有人悲愤哭喊,却被拽着折辱……
热流直冲脑门,沪红了眼。
“住手!你TM给我住手!!”祂不管不顾地扑到悠闲自在的那人身上,死命地拽着对方衣领,疯了般怒吼。
周围的士兵想扯开祂,被那人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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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止。
“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英不急不缓,也不推开祂,只是绅士地微笑着。
“我让你停下!!!”沪像没听见祂的话,声音大到有些破音,指节因用力过大而发白。
英愉快地笑出了声,给身边人递了个眼神,那士兵应声下楼,不一会儿楼下的声音就小了下去。
沪粗喘着气,唇色发白,手轻抖着,祂头发胀,一时有些力竭。
大概是觉得有趣,英恶趣味地扶上沪的腰,挑眉道:“想好了,就按我说的做吧。”
沪死盯着祂,眼里的杀气快要溢出来。
此时祂的手离英的脖子只有三厘米,但祂什么都做不到,也不能做。
如果可以,祂真的很想把对方乱放的爪子砍掉。
沪推开祂,缓缓后退到大厅中央。
因为一些原因,祂今晚穿的是改装过得青绿色旗袍,手臂上缠着一条宽大的貂毛绒巾,风情万种。
虽然刚才的失态让祂头发散了一半,却显得别有风味。
“昨天的《夜上海》还没听完,就这首吧。”英翘着二郎腿,打了个响指。
两秒后,背景音乐骤起。
沪深吸口气,看了看黑漆漆的窗口,垂下了眼。
“挺会享受啊,可惜这次是来不及了。”一人突然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却没人拦。
“嗯?”被人打断了享受的过程,英抬头不满道,“啧,什么事你应付不了?”
“还能是什么?某人来要自家孩子了!”法双手抱胸,瞄了眼无动于衷的沪,嗤了一声:“你杀人杀得随便,祂听见动乱差点跟我拼命!我在那里忙,你还在这儿赏歌舞!”
听到前半句,沪瞬间抬头,期待地看向大门。
“哦?”英一愣,转而笑了起来,“那就请进来,一起赏!”
15. 台来了
加和美的关系有多亲近人尽皆知,美也一向不会在明面上让加难堪,祂赌的正是这一点。
瓷很清楚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自取其辱,于是趁美看向加时悄悄后退入交错横跳的舞者中,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加始终盯着美,似乎在等祂的答案,后者只瞄了一眼某人消失的方向便笑道:“好啊。”
皮笑肉不笑。
某个休息室内,沪烦躁地频频往外看,几次想出去都被拦了下来,勉强回到位置上也是如坐针毡,祂愁得几乎将五官拧在了一起:“我还是不放心,该死的美利坚!刁难我就算了,还对我爹……嘁,什么玩意儿!”
莫给祂倒了杯茶,附和道:“是,祂这百来年不都这样吗?放心,不会出事的,喝点茶,喝完再骂。”
沪一口气把茶喝完,长出口气:“不行,这就是场鸿门宴,我要带爹走,我本来就是来带祂回家的!”说着就又要跑。
莫觉得头疼,这不还没喝酒吗?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你去了会让祂分心。”
“可是——”
“是爹要带你回家。”
一听见这个声音,沪立马来了精神,直接朝来人扑过去:“爹!”
瓷点点头,跟莫打了个招呼:“俄告诉的我你们在这儿,多谢。”
祂转向沪:“走吧,回家,我跟联说过了。”
沪有些担心:“US那儿……”
“祂忙着呢,没空管我们。”
沪松了口气,转头笑笑:“莫,谢谢你听我发牢骚,下次请你吃饭。”
莫点头,常年不苟言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好。”
瓷看莫一眼,没说话。
路上。
瓷在后座看着风景,指尖点着窗沿,道:“说吧。”
沪知道祂是问自己为什么会去找祂,沉默几秒后回道:“台来了。”
瓷没答,但气氛明显瞬间沉了不少。
沪续道:“祂只说回来观个光,不说干什么,还说说笑笑的,行为举止太异常了,京在家牵制祂,让我来找您。”
“……”瓷轻叹气,“知道了,没事,祂不敢做太出格的事。”
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沪狠松了口气:“其余事照常吗?”
“嗯。”
种花家。
“不吃这个?那这个呢?”
“唉?别扔啊!你不吃我吃!”
“你!你这……啊——我受不了了!豫你来!”
“桂?桂呢?”
“找赣去了。”
“赣又去哪儿了?!”
“陕和湘不是去做饭了吗?赣去帮忙了。”
“港!澳!给我递一下肉串,还有牛奶!”
“祂是来找茬的吧?!还讽刺我!我勒个暴脾气的……”
“什么?川又去厨房了?!渝也去了?”
“冀,你去把祂们拉出来!不然菜就废了!”
“我这儿走不开!”
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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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混乱声中,京走到一旁接起电话,语气里说不出的急切和无奈:“爹,您快到了吗?”
“啊……照常?”京看向沙发上像祖宗一样的台和满屋子崩溃暴躁、乱得一窝蜂的众人,“……好,我明白了——不,没事,我这儿……很好,我能应付,您不用担心。”
京挂了电话,深吸口气,走进吵闹的人群中:“安静!”
有人不服道:“京!你看祂!”像小孩子告状。
但喧闹声小了不少,京的地位一向毋庸置疑。
台放肆地坐在沙发上,傲慢的姿态不知是跟谁学的:“京,看你刚才接了个电话,怎么?那老东西还怕我把你们吃了不成?”
京皱起眉:“台,说话放尊重点,祂是我们的爹,也是你的。”
“我的?哈哈哈——当初抛弃我时怎么不说是我爹?”台不屑道,“现在来攀亲戚,谁管你们啊?”
甘忍不住问:“那你今天来这儿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了,观——光——你哪个字不认识?”
“你——”
“甘。”京制止祂,摇摇头。
甘嘁了一声,转身回房,关门声震天响。
“好了,台。”京在祂对面坐下,平静道,“不管你是什么意思,都得等爹回来再说。”
台还想嘲讽:“那老东西……”
京没再理会祂那不孝的称呼,但明显动了真气,语气冷冽。
“在那之前,你哪儿也别想去。”
16. 白骨埋他乡
台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所有人围坐在饭厅的圆桌旁,桌上是几位“大厨”精心准备的饭菜。
灯光温暖,其乐融融。
瓷坐在台旁边,若无其事地笑着,也不问祂来干什么,只是像普通家人那样说着最近谁的厨艺进步了,谁又闯祸了。
京给台夹了一筷子烤肉:“尝尝这个,新特意做的。”
台吃了一口,别过头道:“一般般吧,还不如我。”
习惯了祂的口是心非,众人也不理论。
川的位置离瓷不远也不近,祂旁边是渝和云,云右边是贵,这四人正猜拳灌酒,笑成了一团。
川再次给云倒上酒,憋笑道:“你又输了,喝。”
云早就被几人灌得面红耳赤,闻言一拍桌子:“你们三个出老千!”
贵笑得直不起身:“没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愿赌服输。”
渝也在一旁附和,云无奈地又喝了一杯。
瓷忍不住劝祂们:“别灌祂了,再喝就该倒了。”
琼悄悄把位置换到台左边,还没说点什么,突然听见台叫了川一声,满桌人都静了下来。
川还没收住笑,看过来时眉眼弯弯,喜上眉梢:“什么?”
台道:“很久没见到你了,上次跟你聊天还是几十年前。”
由于台的叛逆,这么多年来能跟祂沟通的只有固定的那么寥寥几个人,川不算在内。
祂突然提起这件事让川一愣:“……是,怎么突然说起——”
“没什么,当初的战友嘛,想起了就感慨一句。”台喝了口酒,极其风轻云淡。
当年去打仗的当然不止兔子们,还有意识体之间的较量,三百五十万兔子出川,他们的爹自然也要上战场。
而台也参与过抗战,说是战友也不算错。
但大家都不怎么提起这件事,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事,川也不喜欢这个话题,众所周知。
祂慢慢收了笑,表情僵硬起来。
瓷看向台,后者避开祂的视线,继续说:“你就没觉得这一切不值得吗?你的孩子所剩无几,经济上也落后,要是你想离开……”
“闭嘴!”川猛地站起来,椅子带出一阵拖拉响,“我在这儿很好,用不着你挑拨离间。”
见局势极速低走,京忙道:“台你说些什么——”
“我回房了。”川转身就走。
渝想拉住祂,被贵制止。
瓷脸色难看,满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琼也换回了自己的位置。
川把自己关在房里,也不开灯,就借着暗淡的月光和城市的夜灯对着无数的瓶瓶罐罐发呆。
瓷的日常和工作轮不到祂来管,经济方面也不占优势,比起其祂人,川所受关注很少。
所以也很少有人知道祂有一样很喜欢、很珍惜的东西——装满了白毛的玻璃罐。
川的房间很简陋——床、书桌、书柜、椅子、台灯,没了。
不,还有成排的木柜,上面密密麻麻地堆满了罐子,罐子里是一撮又一撮的白毛,每一撮都用皮筋拴着,方便辨认。
也有人无意中看到过,问川那是什么,祂也只是笑,说是“孩子”。
大家云里雾里,也就没当真。
于是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守着这些罐子,在它们中间入睡。
反正祂很闲,没人来给祂什么多余的工作,祂有时间陪他们。
但祂从没想过值不值这个问题,祂只知道孩子们的话很对。
川人不负国。
祂又出了一回神,然后小心地把一个小罐子拿在手里,里面茸软的白毛顺滑可爱,一撮一撮地整齐地堆叠着。
这是那些孩子穿着草鞋徒步出川时每人各自剪下来递给川的,他们背着行囊,认真地用四川话说:“爹,要是我们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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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让它们陪到泥,就跟窝们在滴的时候一样。”
然后就真的没回来。
本来这里有三百三十多万兔子的毛,但渝后来把自己孩子的要了回去,就只剩了两百八十多万。
其实那也曾是川的孩子,但渝想要,川也没强留。
当初出川的有三百五十万只兔子,回来了十多万,川就把他们的毛还给了他们,祂觉得自己手里的毛少一点,被毛代替的孩子就少一点,可是更多的却只能用毛来代替。
所以才有了这里望之不尽的玻璃罐。
川把一些罐子放在床上,自己则抱着一只坐在中间,就像多年前这些孩子齐齐围着祂向祂撒娇一样。
祂曾在重伤之际看见先回川的一部分孩子,他们衣着破破烂烂,一身白毛被战火熏黑烧焦,脚上的草鞋换了一双又一双,却还是被磨没了底。
他们多是残疾的。
还有一些孩子是被抬着、背着回来的,明明已经昏迷濒死,手上却还紧紧地握着武器,抠都抠不下来。
川叫他们,他们也许是听见了,却睁不开眼,只是缓和了眉。
血从额头蜿蜒而下。
他们轻声呢喃:“爹……我想回家。”
川再也忍不住,抱着逐渐冰凉的孩子痛哭哀嚎。
那么多孩子,把自己的热血洒在了防线墙上,弹尽粮绝之际他们摸出最后的手榴弹,拖着半残的身躯引燃埋在墙下的炸药,与杀上来的敌人在爆炸声中同归于尽。
漫天飞尘火焰中,他们含泪笑着,隔着同胞的尸体和遍地废墟齐声高喊:“兄弟们!回——家——喽——”
最后,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和对家的念想,守住了种花家的领土。
川人不负国,可惜白骨埋他乡。
川抱紧罐子,把头埋在手弯里,许久未抬起来。
黑漆漆的房间响起祂呜咽微哑的声音:“乖,我们回家。”
17. 北美十三州
“台,你越界了。”瓷放下筷子,淡淡地看着祂。
“越界?”台得意地笑着摊开手,“我做了什么就越界了?川的脾气向来不稳定,难道这都要我背锅?”
四周鸦雀无声,但众人的眼神不免都带上了一丝怒意,京全面戒备,防止意外突生。
瓷半靠在椅子上,右手轻轻摩挲着左手无名指关节,祂淡道:“台,还记得我说过不建议对你动武吧?”
台一愣,不自觉收起笑。
“同样,我也不介意。”
联合国聚会。
又是一曲毕,美退开两步,拍拍衣袖,语气随意:“舞技退步了,自己多练练。”
加有恃无恐地看着祂:“比祂强,不是吗?”
“噗——”美突然笑起来,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CAN,如果有一天你也具备了和祂一样的实力,那你也不用练舞技了。”
“可你需要的是舞,不是武。”加声音低了下去,“如果和祂一样,你只会敌视我吧,就像……”
美并不想把这个无趣的话题进行到底,祂摆摆手,有些不耐烦:“好了,就这样吧,我还有事,你找别人跳。”
加见祂转身往某个方向去,眼神顿时沉了下来:“US,CN已经走了。”
“……”美在原地定了两秒,笑道,“谁说我是去找祂的?我只是——”
“US,我在你心里的位置永远都不会变,对吗?”加打断了祂。
“……”美没回头,一顿后仍然朝着那个方向去。
“当然。”
几秒钟的功夫,美已经没了影,加在原地发愣,灯光照在祂身上,周围结伴起舞的人仿佛成了背景,说不出来的孤独。
恍惚间祂听见有人问:“你相信祂的话?”
加没回答,盯着那个方向发呆,只是时间流逝,舞者匆匆,那个人还是没回来。
祂信吗?怎么可能会信,那可是US啊,随心所欲,利益至上。
但身为国家意识体,谁还不是利益的推崇者?
感情?不敢想。
加回头,联和俄还在喝,但前者一个劲儿地摇头,后者拍着桌子在说些什么。
美不在——加无奈笑笑。
祂什么都明白,不如说大家都是。
可有些东西,从来都不由人。
十八世纪三十年代。
“什么狗玩意儿,敢来老子这儿抢吃的,这年头还嫌命长?!”
“得了得了,咱们什么饿死鬼没见过,上头刚占领这儿不久,还不太稳定,收敛点,不然你有几个脑袋让祂崩?”
“嘁!”那人狠踹旁边的雪堆一脚,不知又骂了些什么,逐渐走远。
寒冬已至,弗吉尼亚本少有冰雪,但这一年却就像冬眠的动物,早早地陷入了沉寂,取而代之的是呼啸的风雪、整齐划一的军队列步和口号,以及时不时传来的枪响。
没有人哭喊,没有人反抗,这里被风雪覆盖,灰蒙蒙的,几十米开外便分不清人和狗,就像一座行尸走肉的死城。
街上也人迹罕至,除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和不得不外出购食的可怜人。
他们用看起来还不错的旧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了双眼睛出来,这样会给他们一种安全的错觉。
这样恶劣的天气,就连那些侵略者也不屑出来搜刮民脂。
那堆被踹开的雪旁边有一个被遗弃的三角桌,它倾斜着半悬在角落,反而为下方遮去了部分寒意。
男孩缩在桌下,双手抱膝,身上裹这一块算不上衣服的破布,祂似乎是金发,但此时又有些灰,看不出一点该有的艳丽。
祂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从祂有意识开始,这个世界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冷漠、暴力、残忍、死寂,还有……弱肉强食。
自己从哪儿来,为什么诞生,诞生后又该做什么——没人告诉祂这些,祂甚至感受不到民众求生的愿望——一盘散沙。
祂曾见过一个很绅士的人,但那时祂浑浑噩噩,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人叫祂——十三州。
后来……
男孩又往里缩了缩,避开吹进来的雪。
祂试图用布盖住自己的脚,却还是短了一截,脚趾冻得通红。
风像刀在刮,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突然甩了进来,十三州一愣,下意识腾位置。
紧接着一个孩子十分利落地挤了进来,连比带划地示意别出声。
这也是个意识体。
十三州瞥祂一眼,十分配合地没动。
外面似乎来了几个人,嘴里说着什么,被风声盖过,只是一直就在附近没走。
两人一动不动地贴在一起,像相互取暖的幼兽。
雪下大了,几米之外都看不清,而外面那些人见一无所获,索性换了个暖和的地方继续找。
脚步声从小到无,那小孩听了一会儿,慢慢舒了口气。
“你是谁?”十三州终于开了口,不知是不是天气原因,嗓子有些哑。
“啊。”小孩终于想过来身旁还有个人,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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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右边挪了挪,“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下面有人。”
十三州又问了一遍:“你是谁?这儿不该有两个主导意识体。”
“我是隔壁的……名字不太确定,你叫我加就好……你是小十三吧?我比你早一点诞生。”加笑笑,“也许,我们还算兄弟。”
“兄弟?”十三州警惕地打量同样狼狈的加一番,随后看向风雪之外,尽管什么也看不到,“你不会想说那些人也算父母吧?”
“我以前也不能接受。”加道,“但其实你比我好些,至少祂给了你一个名字,而我诞生于混沌,零零散散,甚至没有一个统一的称呼。”
十三州不看祂:“同样是弃子,有什么区别?”
加答非所问:“我是来找出路的。”
十三州觉得不可思议:“这儿?出路?”
“总得试试,不是吗?”
十三州显然并不相信祂的话,或者说不相信祂能做到。虽然祂不清楚这个人是谁,但同为意识体,祂能感受到相同的气息——虚弱、落败、濒临死亡。
见祂别过头,加也没再多嘴,安静地坐在旁边。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待了一会儿,最后是十三州先打破的寂静。
祂掀开怀里的一层布,露出一个半红半黄的苹果,祂递了过去:“吃吗?”
加一怔:“给我?”
“嗯。”
加没接,眼神有些复杂:“为什么?”
“你脸色不好。”
“……”明明彼此彼此。
加突然觉得这人有着莫名其妙的同情心和不必要的善良,大概是还没经历过真正的绝望。
祂接了过来:“现在你最后的食物也是我的了,我走了。”
“嗯。”十三州淡淡回应,把头埋在膝盖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加本来就是吓唬祂的,见祂这样突然久违地有点后悔,“喂,我开玩笑的。”
十三州没抬头,也不回答,像睡着了。
加抱着一开始甩进来的包袱沉默了一会儿,也没再开口。
雪渐渐从缝隙中渗进来,带着些灰,和无尽的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十三州微微偏头,露出一只眼睛,发现加靠着墙睡着了,而自己面前除了原来的那个苹果,还多了一个饼。
它们就那样放在地上,冷清得像被人丢弃的垃圾。
雪更大了,狂风夹杂着雪像是野兽的怒嚎,街道空无一人。
外面冰得刺人,但某个角落却在此刻突然有了温度。
18. 单纯来看你坟头草多高了
为了聚会的绝对顺利,大厦四周都做了疏散工作,华跟在美身后,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停车点。
美坐进后座,华也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祖国大人?”
美并没马上回答,祂半途出来,其实也是不想再跟加聊那些无趣的往事。
祂不喜欢那段经历,更厌恶那样弱小的自己。
所以祂追求无上的权利和自由。
“去CN那儿。”
华手一顿:“……是。”
车缓缓启动,美靠在软垫上眯了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祂突然道:“算了,去阿尔泰。”
种花家。
孩子们收拾完满桌狼藉,各自工作。京替瓷倒了一杯茶,静候在祂旁边。
瓷还是没真的对台动手,倒是台自己吓了一跳,嘴硬几句便匆匆离席,也没人敢追,此事就这样草草结束。
“川怎么样了?”瓷闭上眼,脸色难看。
“似乎睡着了,我也不好强行破门。”京压低声音。
“……”瓷仰靠在沙发上,沉默了许久,“等祂醒了叫我……不,你替我陪陪祂,我……”
京微微弯腰,默等祂说完。
瓷顿了顿,突然起身抓起外套往外走:“我出去一趟。”
京不解:“爹?”
瓷换好鞋开门:“我去阿尔泰看看,你留在家里。”
“可时间还没到……”
“我知道,我只是……想去散散心。”
砰!
大门关上了,京盯着禁闭的门看了半晌,一声轻叹在客厅响起,又迅速消散。
瓷许久没自己开车了,有些生疏,但今天祂实在想一个人在清净的地方待会儿。
祂知道自己这也是在逃避,川的事祂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不管是孩子、经济,还是多年的伤痛和绝望。
祂早就想找川谈谈了,可当真要无可避免地聊起这些话题时,祂还是怕,怕自己的孩子怪祂这个爹,怪祂没用,怪祂偏心,怪祂活了五千年还是保护不了自己的家人。
瓷猛地刹住车,后座的备用包由于惯性撞在靠背上,又掉进了角落。
窗外绿植幽幽,人迹罕至,祂将头埋在方向盘上,手死命地攥着方向盘边缘,长发滑落肩头,将祂的脸完全罩住,看不到表情。
五千年的历史,两千多年的分散,两千多年的封建,以至于当那些人拿着炮火闯进家门时,种花家甚至不知道机械是什么。
于是众人师夷长技以制夷,“救亡图存”四字是用血写出来的。
百年反抗,几十年发展,从人人宰割的鱼肉到联合国五常之一、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军事力量第三;从东亚病夫到东方巨龙;从“那个谁”到“CN”——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可这不是尽头。
否则今天也不可能闹这么一出。
瓷紧绷了太久,不敢有丝毫松懈,清时的下场这么多年仍历历在目,祂不想再重蹈覆辙。
很累,但祂早已习惯。
阿尔泰山顶。
这里植被丰富,具有亚寒带山地植被特征。西北部受西风和北冰洋冷湿气流的影响,气候湿润,东南部山势渐低且较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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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燥,两极分化明显。
美让华在半山腰等祂,自己一个人拿着一瓶酒到了山顶。
祂熟练地走到一堆草丛后面,在一个鼓起的坟包前坐下。
其实那里面什么都没有——意识体留不下尸骸。
本来有一朵向日葵,但这么多年早已完全变成了养分。
“喂,老毛子,本灯塔来看你了。”美往地上洒了一小半酒,“别误会,单纯来看你坟头草多高了,你说你,跟我斗那么多年,最后不还是我赢了?”
祂喝了一口酒:“还有你那个大毛子,哼,倒是继承了你的基因,处处和我作对,我知道这些你早就听腻了……”
祂自言自语一阵,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来抱怨的,发了会儿怔,仰头看天,一只雄鹰恰巧飞过,穿云直上。
“USSR,你说,如果我们不是敌人的话……呸!什么屁话!就你这样的,活过来再斗一次还是我赢!”
美又对着坟头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分钟,最后直接枕着手躺在了旁边:“切,连回嘴都做不到,没意思。”
四周又清净了下来,风轻轻地吹着,温柔似水。
祂来这儿并不是因为怀念什么,而是想就这样安静地待一会儿,前面说的那些话算是跟老朋友打个招呼,借个地儿歇歇。
尘世喧嚣,明争暗斗,纵然是世界第一也会偶尔感到厌倦。
可惜在这个时代,各怀鬼胎才是常态。
美取下墨镜,天空突然从灰暗变成了傍晚的金黄,祂有些不习惯。
可本就该是这个颜色。一如那年。
20. 我们要拍个话剧
瓷在看清对方是谁后犹豫了一瞬是走还是留,没想到地上的人听见响动突然睁眼,视线刚好撞到一起。
美的墨镜放在地上,还有些发懵的眼睛清澈又无辜。
没有了异响的山顶异常安静,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时之间两人都没动。
“……”瓷反应过来,转身就走。
“瓷。”美在身后叫祂——若非重要场合,祂们不会叫对方的英文名,而祂现在也没有心情开玩笑叫一些恶心的称呼。
瓷脚下顿了顿,又走了几步后回头:“干什么?”
美半撑着身体,坐着仰头看祂,语气少有的轻:“陪我坐坐。”
“……”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个美没了之前的霸道,仿佛露出了一些平常人见不到的东西。
祂站了一会儿,想着自己本来也是来散心的,便妥协地坐在了对方旁边:“怎么?世界灯塔也有不顺心的时候?”
美知道祂在讽刺自己,但并不想争论,只是笑道:“谁跟你说我不顺心了?只不过没人说话怪冷清的。”
瓷见祂笑得勉强,突然想起这人家里似乎还有一堆闹独立的孩子,只不过祂一向武力镇压。
难道刚才又闹了?
美往祂旁边挪了挪,问:“现在不说国际立场,就你自己怎么看待俄和乌的战争?”
瓷一向都是中立,祂从来不会惹火上身。
“我想我说过很多次,这种事情我只中立。”
“哈?”美摊开手,“现在就我们两个,没必要说这些违心的话吧?”
瓷才不相信祂说的话,鬼知道祂会不会偷录下来在下一次的国际会议上循环播放。
“我的立场不会改变。”
“……嘁。”美别过头,“老烂人。”
“嗤,死流氓。”
美突然有点想笑,但还没笑出来便又听瓷说:“到现在为止,乌还在坚持与俄对抗,你没少出力吧?”
美拿起地上的墨镜,吹了吹上面的灰,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瓷也不直说:“你自己清楚。”
“Honey,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美戴上墨镜,手撩起瓷的一缕长发,拇指摩挲片刻,将唇印在了发尾,“这可是你教我的。”
“啧。”瓷一把把头发拽回来,嫌弃地甩了甩,“谁教你了?!还有你们西方动不动就亲别人的习惯能不能改改?”
“哎呀,以前你反应可没这么大呢。”美挑眉笑道,戏谑的神情仿佛在说又不是第一次。
“……”瓷一阵恶寒,中美蜜月期那段时间由于互相需要,且祂确实属于较为弱势的一方,美有时按照西方礼节来祂也会忍着。
“以前是以前,现在一切按国际规矩来。”瓷放弃挣扎,撑着地想起身。
美看祂半晌,突然抓住祂手一拽,瓷猝不及防,踉跄一下后眼前的那张脸猛地被放大无数倍,两人差点撞个满脸。
少年道:“道个别吧honey。”
瓷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上突然一点温暖,又轻又软。
“……”你M……
与此同时,十米外的俄停下脚步,紧跟着祂的莫预感不妙,忙道:“祖国大人——”
但俄的动作更快,手上的公文包瞬间就甩了出去,直冲美面门。
瓷听到动静,瞬间推开美闪退了几米,后者头一歪,公文包擦着脸飞了过去,啪地砸进了草丛。
瓷站稳后立马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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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撞上俄复杂的眼神,祂转头看美,对方嘴角上扬。
果然是故意的……
“真是叫我好找啊,US。”俄大步上前,刻意绕开了瓷。
“哦?”美拍拍身上的灰,双手抱胸,“现在是私人时间,工作上的事明天再说。”
俄接过莫捡回来的公文包,冷笑道:“那由不得你,乌突然在边界发起新一轮进攻,是你指使的吧?”
“指使?”美笑了起来,“这个词用得可不恰当,要怎么做是祂的想法,我只是帮祂分析了一下局势,让祂能做出最符合自己利益的选择。”
“呵,歪理谁说得过你?”俄道,“我也没抱希望今天就能改变什么,我来这儿是为了亲自通知你,这次——”
嗡嗡嗡——叮咚叮咚——嗡——
三人的手机很不合时宜地同时响了起来。
瓷摸出手机一看,是联拉了个五常群聊语音通话。
三人对视一眼,均接起电话。
〔喂?都进来了吧?〕
美道:“什么事?这都要晚上了,不能明天说吗?”
英法在那边附和了几句,但背景音似乎有点吵。
〔……事情有点突然,国际上多个小国战乱不断,本来应该是常事,但近来众人将原因归到了五常身上,说是因为五常不团结,才会让其他国家争相模仿。〕联语气有点纠结。
俄烦躁道:“所以呢?说重点。”
〔……我们要拍个话剧,用于宣传各国团结。〕
……
电话里一片寂静。
〔喂?听到了吗?今晚要准备,明天开拍。〕
又是一阵安静过后,五人异口同声——
“啊?”
21. 俄演公主?!
瓷一大早就起来了,去联合国的路上又看了一遍稿子。
联昨晚给祂们发了一份文件,让五人晚上看看,说是今天过去就开拍。
虽说这也恰好缓和了几人之间的气氛,但话剧内容却出乎意料的幼稚。
联合国。
美吊儿啷铛地靠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点着腿:“话说,联你怎么会想到让我们演《灰姑娘》?这跟团结有什么关系?”
俄翻了翻剧本:“刚好五个角色,等等,我知道这个,仙女教母呢?”
联挠了挠脸,苦笑道:“这个嘛,人手不够,改成了灰姑娘自己做衣服去参加舞会,至于为什么演这个,其实是各国投的票,原因我也不清楚。”
为了拍摄顺利,今天特意清了场,整栋楼只有联和五常们。
“无所谓,都一样。”美来了精神,“怎么定角色?”
联指了指桌上的纸盒:“抽签。”
“行。”瓷倒不介意演什么,一个童话而已,演什么不是演。
祂随手摸了张纸条,见状,另外四人也陆续抽了一张。
法先英一步抢走祂属意的那张:“怎么?手残了?”
英淡定回怼:“绅士理应礼让脑残患者,单指你。”
法踹祂一脚,突然听见美笑道:“哟,本灯塔果然是王子!谁那么有幸出演假公主?”
瓷看看纸条:“嗯?继母?也行。”
英法也打开了纸条,发现都是恶毒姐姐,英大姐,法二姐。
俄在旁边眼神呆滞,脸黑成了锅底,毫无疑问——中奖了。
瓷憋笑道:“恭喜。”
美一愣后大叫:“什么?!”
瓷只想看戏,笑道:“你刚才不蛮期待的吗?”
“这能一样吗?!”美极力抗议,俄难得跟祂看法统一一次,可惜愿赌服输,再不情愿还是被迫换上了戏服。
意识体本不分男女,但由于祂们往往会试图在各个方面碾压别人,包括体型,因此众国常年以男体示人——于是百国畏惧的五常,有四个在这天换上了女装。
瓷倒不在意,毕竟很多人分不清汉服的男女款,曾经祂经常被误会穿女装,这西方贵族女性的服饰倒衬得祂雍容华贵。
英、法更不用说,本就是西欧风格的人,除了没有亚洲人的柔和之风也还算不错。
可惜俄身高一米九以上,穿上破旧的女仆装,不但没有一星半点的美感,还壮得像是偷穿了抹布的巨熊。
“苏卡……太丢人了。”俄头一次觉得自己枉为世界大国之一,祂嫌弃地扯着衣袖,恨不得立马脱下来。
美的五官深邃立体,一眼看去强势张扬,常年戴着墨镜的祂总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此时配上西方皇室的华服倒真有王子的风范。
祂对着镜子打了个wink:“不错,本灯塔果然穿什么都帅,便宜你了毛子!”
俄从裙底掏出一把刀,表情阴鸷:“杀了你就不用演了。”
联忙拉住祂,好说歹说才没真闹起来。
几人又准备一阵,联道:“场景已经布置好了,等会儿你们按剧本上演,我读旁白。”
众人应下,话剧终于开始。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贵族家里,有一个美丽的女孩,她没了母亲,继母和两个姐姐对她非常不好,常指使她干些粗活,连好的衣服也不给她穿。]
俄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块抹布,“柔弱”地盯着英法。
英一手叉腰,指指地上:“你!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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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擦干净,一点都不许漏!”
法模仿着英的语气:“没错!还有窗帘也要洗,楼梯扶手必须全擦一遍,等会儿我们来检查,要是不合格,有你好看的!”
俄咬牙切齿地瞪着祂们:“知道了!姐姐!!”
“……”英悄声道,“我感觉祂要动手了。”
法战术后撤:“打祂的戏你来。”
“凭什么?!明明是我们两个人的戏!”英无能狂怒。
俄瞄旁边的摄影机一眼,脸色更难看了:“姐姐们还有别的吩咐吗?”
英壮着胆子上前两步,举起手准备过那场打耳光的戏,俄从裙底掏出一把AK,英默默放下手,后退十步,拼命朝场外的瓷使眼色。
[但是女孩儿任劳任怨,沾了一身的灰,被大家称为灰姑娘。]
俄顺手将抹布扔法脸上,一桶脏水泼了英一身。
场面一片混乱,瓷无奈,只好示意联祂要提前出场。
早有心理准备的联头疼地继续念:[两个恶毒的姐姐却因此变本加厉,和她们的母亲一起天天折磨善良的灰姑娘,继母除了让她干活、殴打她,还不让她吃饭,不让她见外人,灰姑娘很难过,虽然不情愿,却也不得不听继母的话。]
瓷迈着优雅的步伐入场,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喝一口刚泡的茶:“灰姑娘,活干完了吗?要是没有,我就把你关进小黑屋里和老鼠待在一块儿!”
英、法急忙躲到瓷身后,祂们身上又脏又湿,比起俄更像被虐待的人。
后者不满地轻哼一声,语气却软了不少:“我这就去,您别生气——茶好像凉了,我给您换一杯。”
法拉着身旁人低声问:“有后面那句台词?”
英:“才怪。”
22. 那玩意儿也就你们稀罕
瓷挑眉,放下茶盏:“灰姑娘,给我捏肩捶腿。”
俄起身瞪祂身后的两人一眼,又瞥向冒红光的摄影机,咬牙应道:“好的继母。”
英法默默地给祂腾了个位置。
接下来瓷展开了一系列恶毒女配该有的操作——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今天不许吃饭,滚出去跪着!”
“看什么?!泼你水又怎么样?再看就剜了你的眼睛!”
“什么?做完了?那就再做一遍!直到我满意为止!”
法倒吸口凉气:“也太熟练了,CN平时还装得像个君子,一演反派就原形毕露。”
英看着得心应手的人,压低声音:“祂本身该比继母更恶劣,俄也多半忍到了极限,换作我们早死千八百回了。”
剧本归剧本,挨的骂却是货真价实的,俄被凶得晕头转向,自从苏走后,祂已经很久没被这么训过了。
正当联欣慰剧情终于回到正轨时,美吃着棒棒糖,温柔地笑问:“什么时候轮到我上场?能快点吗?”
联被抵着自己太阳穴的枪“说服”了:“马上。”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这个国家的王子要举办三场舞会,挑一个意中人当王妃,三姐妹都很想去。]
法棒读:“啊,王子英俊帅气,温柔体贴,母亲,我想去参加舞会!”
英毫无感情地背台词:“母亲,我曾远远见过王子一眼,那挺拔的背影让我着迷,我想成为他的王妃!”
俄嫌弃地呸了一口:“那玩意儿也就你们稀罕。”
瓷咳嗽一声,祂不情不愿地改口:“好吧,我也想去。”
瓷一把推开俄,高傲地看着祂:“你也配?王子不会选你这么脏的姑娘当王妃,你的两个姐姐才有希望!你就在家里做饭,不准出去!”
联:[两个姐姐也指着灰姑娘的鼻子骂了一通。]
英:“……”
法看向联:“……你怎么不去死?”
联沉默片刻:[……两个姐姐在心里嘲讽了一番,在舞会当天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欢天喜地地去了舞会,心灵手巧的灰姑娘自己连夜做了一件美丽的华服——]
“等等。”美打断道,“联,我想我们应该尊重原著,对吧?”
联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怎么能自己做衣服呢?”美笑笑,“仙女教母可是个很重要的角色,这不还有人空闲着吗?”
联明白祂的意思了:“……没准备演出服。”
“没关系,露个脸就行。”美拍拍祂的肩,示意加油。
迫于祂的压力,联只好答应上场对个台词。
[但仙女教母突然出现,为灰姑娘带来了舞会要用的东西。]
英法暂时没戏份了,忙换了衣服下场,两人莫名松了口气。
英看着联生无可恋地上了台,转头对美道:“这个话剧实际上是你在背后操纵的吧?那些小国可不敢突然把锅甩我们头上。”
法递了条干毛巾给英,对美道:“故意支开联,是想对我们说什么?”
“没什么,一个话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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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想借此看看各国的想法罢了。”美摆摆手,“不过嘛,这个话剧确实不是我选的,毕竟不管是什么话剧,只要能让我达到目的,什么都一样。”
英擦了擦脸上的水:“你不是早就知道祂们站哪边了吗?”
美把已经吃完了的棒棒糖扔进垃圾桶,笑道:“这种事多确认几次总是有利无害的。”
法刚想再说点什么,刚下场的瓷走了过来:“聊什么呢?后面的台词背熟了?”
美散漫道:“那些东西,随便看看不就知道了?”
“是啊。”瓷笑道,“毕竟某人意不在此。”
英法看准时机,悄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美装傻道:“这话我可听不懂了。”
“呵。”
瓷不再理会祂,专心地盯着台上精致的布景和毫无感情的表演者。
对完台词的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后台,联直接让俄换下一场的衣服,后者摆弄着华丽的服饰,闲聊似的问:“美支开你的原因知道吧?”
联笑笑:“祂只是想让我出个镜。”
俄冷笑:“行了,祂那点歪心思谁不知道,仗着自己吃了时代的红利,搞小动作也没人敢说而已。”
祂们平时哪有空拍什么话剧,所有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是想看看某人到底在搞什么鬼,顺水推舟罢了。
联收起笑,低声道:“祂于近代诞生,巧合之下进入了发展的快车道,如今强大至此,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就忍忍吧。”
俄复杂地看祂一眼:“……和事佬。”
23. 剧情好像跑偏了
即使对方目的不纯,但该演的话剧还是要演。
只可惜俄换了身华服还是怪异得紧,跟祂原本的风格相差太大,甚至还不如那身抹布顺眼,瓷为了给俄面子硬是憋笑憋出了内伤。
联:[灰姑娘一入场,满座皆惊,王子一眼便为她心动,两个姐姐更是在角落里悔恨不已。]
英猛灌一杯红茶,法背对着俄无声笑了个够。
美毫不顾忌地指着俄,捧腹大笑:“哈哈哈!毛子你这形象!噗哈哈——太辣眼睛了!”
英没忍住喷了一地红茶,法直接笑出了声。
俄青筋暴起,上去就是一拳,美立马反击,两人打成一团,现场鸡飞狗跳,其祂人又拉又劝的才勉强止住。
联心有余悸地擦了把汗:[王子邀请灰姑娘跳舞。]
美俄嫌弃地拉住对方,均恶心得像吃了苍蝇。美只有一米八五,俄高了祂十多厘米,两人站在一起竟不敢确定谁才是王子。
如果没有那身衣服的话。
没跳两步,俄突然骂道:“苏卡——你是正宗的西方人吗?都踩我三脚了!”
“Fuck!明明是你没跳对!”美抽出身,阴森森地看向联,“祂这身高,我才是灰姑娘吧?啊?!”
联擦擦冷汗:“抽的签嘛……”
俄忍无可忍,抡起椅子就砸了过去。
“苏卡不列!都怪你!非要搞什么话剧!”
美趁机一脚踹过去:“Fuck!大翅膀鸟人你活腻了?!敢消遣本灯塔!”
联有苦说不出,英法不敢拦,瓷也不好在俄盛怒时劝架,一时间混乱不堪。
五分钟后,美拍拍衣服道:“等会儿我们怎么演你就怎么报幕,听见了吗?”
联鼻青脸肿地接过瓷递过来的药:“好的……谢谢瓷。”
接到美的暗示,英、法再次上场,顺便将瓷拉了上去。
俄揽过瓷,对美道:“王子,我不喜欢你,你另挑一个当王妃吧。”
美笑道:“行啊,我要你怀里那个。”
俄哼道:“我要是不给呢?”
美有意无意地摸着兜里的手枪:“那我只好采取点别的手段了。”
联:[……继母突然出现在舞会上,灰姑娘拒绝了王子,王子跟她抢起了继母。]
眼看剧情完全走偏,再加上本来就没人认真过,瓷也懒得修正了,干脆挣脱俄走到英法中间揽住两人肩膀:“不好意思,我有暖床的了。”
英当场石化,一口老血不上不下,连笑也僵住了——这人怎么也乱来?!
法头脑风暴,各种思想挣扎后放弃抵抗,扑进瓷怀里撒娇:“母亲,我们回家吧。”
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内伤严重,忍不住喊祂:“喂,你节操碎一地了!”
“关你屁事!”法朝祂竖了个中指。
英嘴角抽了抽——好啊,看谁骚得过谁!
英陡然将玩得毫无心理负担的人拉入怀里,深情地捧起祂的脸:“二妹,其实我一直爱着你,也是怕王子抢走你才一起来参加的舞会——”
法一脚踹开祂,嫌恶至极:“伪绅士你恶不恶心?!”
联看一眼剧本,直接扔了:[……继母跟自己的两个女儿有一腿,大女儿也一直对二女儿抱有非分之想……]
美掏出枪对着法:“把你母亲给我,饶你不死。”
俄也拿出裙底的□□对准美:“这句话原样还给你。”
[王子威胁二女儿交出母亲,打算强取豪夺,灰姑娘不顾自身安全也要得到继母……]
瓷轻啧,演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了,越早结束越好,祂悄悄远离还在较劲的英法,故意哎哟一声,俄应声回头:“怎么了?”
瓷深吸一口气,指着美道:“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们,其实我已经有了王子的孩子。”
“……“美噎了一下,“有点过了……”
英法互掐的动作停滞了——这剧情好像已经不是单纯跑偏了……
俄愣了半天,突然反手就朝美来了一拳:“畜牲!”
美左偏躲过,无奈道:“哈?你这一拳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啊!”
俄本身就对美不满,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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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过是借着话剧的名头公报私仇罢了,美也不是白挨打的料,战况逐渐激烈。
瓷拉着还没回过神的英法蹲在杂物后避免波及,法扒拉着箱子:“不用管吗?”
瓷不以为然:“你真以为是因为话剧打起来的?这种动真气的你拿命去拦?”
联最是心如死灰,这两人掐架向来不分轻重,会议室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虽说没动高科技已是万幸,但这都是要用钱修的啊!
瓷递给祂一个眼神,示意继续报幕。
联长出一口气,语气里透着疲惫:[继母说自己怀了王子的孩子,导致灰姑娘吃醋与王子大打出手。]
瓷又观察了会儿,终于等到美俄稍稍收手,祂一把把法推到英怀里:“好了,你们可以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了。”
“差不多了,停一下,再打下去就没法交代了。”
两人也发泄完了,见瓷给了个台阶下便都停了下来,只是眼神还恨着对方。
见祂们僵着不肯动,瓷便一手抓一个往后台走,顺道瞥联一眼:“可以结束了吗?”
联一愣:[……哦,大女儿和二女儿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继母也成功地用魅力折服灰姑娘和王子,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联违心地进行最后的仪式:[本话剧完美落幕,感谢观看。]
瓷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停步问:“拍完了吧?到时候把后面那段剪一下就行。”
联终于忍不住了,委屈巴巴地指着摄影设备道:“剪?祖宗,这是直播!途中不能说,我还以为你们知道!”
闻言,瓷立刻松手跑去看摄影道具,直播还没结束,然而满间发达、发展中国家竟无一人敢言。
骤然,上方飘过一个弹幕,是巴发的:【瓷哥,这话剧不是宣传五常团结一致的吗?】
瓷啪地关掉直播,再次拉起还在懵圈的两人离开。
英法功成身退,边换衣服边打电话让自家首都来接自己。
独留联看着满地狼藉,幽幽叹气。
“一群祖宗,这么闹,也是真不怕出事……”
25. 无礼之徒!
一只兔子从门口探出头,手上拿着一本书,见只有瓷坐在沙发上发呆,便悄悄走了过去。
“爹……”
瓷回神,应道:“嗯,怎么了?”
“这个……”鄂兔把自己的作业递给瓷,“历史,我不会。”
瓷翻了两页,问:“哪道不会?”
“都不会……”它心虚地低下头。
瓷挑眉:“嗯?”
“啊不不不!”鄂兔忙改口,“这道!这道不会!罗马的政治制度——”
瓷一愣,还没开口,一只手就伸过来提着鄂兔的后颈把它拎了起来。
鄂强笑道:“抱歉爹,没看住,您忙,我给它讲题。”说着一把抢过瓷手里的作业,鞠了个躬,几步进了书房,“……你这孩子,少多嘴!”
瓷怔了会儿,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
今天有太多人说起大秦,可祂们到底相识多久了呢?
记不清,大概两千多年。
两千年,沧海变桑田。
瓷突然觉得自己老了,这五千年,祂换了太多对手,也换了太多朋友,祂们无一例外都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或强大,或弱小,都是。
瓷早已想不起那人的模样,只记得祂总是眉眼弯弯地看着自己,轻唤着。
“赛里斯。”
东汉时期,种花家走访各国,力图建立起一个完善的外交体系。
那时的瓷不叫瓷,叫汉。
祂带着丝绸和茶叶以及其它珍物四处建交,风尘仆仆,眼中却永远藏着碎光,天生傲骨,气势逼人。
那天汉带着侍从和特产来到罗马,下人说去通报,却迟迟没有回来。
汉就站在殿外等,稍久一点,祂也大致明白了情况。
这罗马,自满得很,瞧不起祂这外邦人。
日上中天,下人被催去了好几拨,罗马却迟迟不出现。
侍从急道:“陛下,这怎么办?”
汉站得笔直,唰地展开折扇。
“既然祂如此无礼,那我们也用不着讲理。”
“打进去。”
汉闲庭信步,冲上来的罗马士兵一波又一波地倒下,祂却始终游刃有余。
一路打进王厅,汉看着高座上的罗马,莫名觉得怪异。
一向是祂俯视别人,这次倒换了一番。
罗马傲然坐在王座之上,一手把玩着权杖,一手扶额,略微意外地观察着闯进来的人,转而又带上了笑。
“是个有资格与吾会面的外邦人。”
汉皱起眉,祂讨厌别人这样居高临下地跟祂说话。
“狂妄!”汉将手中铁制的折扇掷向罗马,后者以权杖相挡,虽打歪了折扇,杖身却也被划出一条半深不浅的痕迹。
罗马微愕,刚才的金戈声让祂诧异。
这可是当初在大战中都没损耗分毫的至尊王杖。
侍从捡起掉落的折扇双手递还给汉,汉随意地扇了几下风,道:“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跟朕说话?”
罗马一愣,终于认真地审视起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汉的长相较为柔和,不如罗马那般具有攻击性,乌黑的长发被一根簪子简单地别在脑后,墨色的双眸像无底洞,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索更深的东西,异域风格的服饰衬得祂更加神秘。
这是罗马没见过的一种美。
见祂毫不掩饰地打量自己,汉越发不悦。
“看什么?这是汉服——下来,朕不想抬头看人。”
士兵们举起矛,对准这不知死话的外邦人。
罗马向来暴躁,稍有不满就会直接下杀令,这是众所周知的。
但汉明显不知道,也不在乎。
士兵们等了半天,却没等来命令,只等来一声笑。
罗马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来到汉面前。
祂道:“真是个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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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外邦人,你可知有多少人连跪在吾脚下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与吾平视。”
汉冷笑道:“朕只知道敢让朕站在外面干等的,你是第一个。”
罗马不以为然:“难道什么贱奴都能见到吾?吾总得确认你有那个本事。”
汉手腕一转,折扇锋刃迅速逼近罗马,罗马抬手抓住祂的手臂,扇刃停在罗马颈前,仅毫米之隔。
罗马挑眉:“你……”
汉充耳不闻,手指挥出铁扇,罗马躲闪不及,颈侧被划出一条血痕,扇子则穿墙钉在了木头里。
汉抽出手,后退一步:“这是回礼。”
罗马拉下脸,抹了把脖子,挥退冲上前来的下人:“你到底是来建交的,还是来挑衅的?”
“既已回过礼,当然是前者。”汉让侍从将礼物拿上来,“我大汉向来以和为贵,不知贵国意下如何?”
罗马深知不能与这人为敌,可若就这么算了,祂也咽不下这口气。
祂沉思片刻,走近一步:“当然可以。”
汉没察觉到不对:“既如此,日后两国往来……”
头上忽地一轻,茂密的发丝瞬间散在了肩头。
罗马指间捏着那支素簪,笑道:“要建交,不如坦诚些,让吾看看这是何物。”
汉攥紧拳,咬牙切齿道:“那可看清楚了?”
罗马装作听不出祂的怒意:“看清楚了,有点姿色,这么有诚意的话,不如今晚服——”
汉忍无可忍,一拳打了过去,罗马侧身躲过,得逞地笑起来。
“真不禁逗。”
“无礼之徒!”
没有罗马的指令,一干士兵也不敢贸然上前,汉的侍从更是在旁边加油助威。
但尽管这天过得鸡飞狗跳,两国仍然顺利建交。
自那之后,汉称对方大秦,罗马唤对方赛里斯。
前者意为强兵外邦,后者意为丝绸之国。
26. 装什么知恩图报
之后的一段时间没人再提起罗马,一切恢复正常,只是日常的国际会议依旧闹得像菜市场。
瓷坐在椅子上,皱眉听着韩在席中大喊大叫。
“秦的长城、汉的推恩令、魏晋的九品中正制,都是源自我们大韩,还有、还有商的占卜,也是我们的!”韩每天都要来这么一出。
瓷烦躁至极,抡起一本资料就砸了过去——我让你偷!!
“秦始皇、西施,都是韩、啊!”韩应声倒地。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日愣了一瞬,指着瓷就责问,说祂公报私仇,实在卑鄙。
瓷听祂聒噪了会儿,实在忍不了,刚打算给祂也来一榔头时,韩不死心地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头破血流地颤声道:“还有……唐三彩,那也是大韩——”
砰!
一个椅子破空砸去,正中韩脑门,韩再次倒了下去。
瓷扫一圈安静下来的联合国,挑了挑眉——那不是祂扔的。
日几乎是瞬移到了扑街的韩身边,抬起脚就往死里踹,口中骂道:“什么玩意儿!也敢抢老师的东西!你也配!”
瓷突然有点膈应,坐在位置上不动。
俄觉得自己的耳朵被玷污了,祂故意提高音量:“哟,装知恩图报呢,这恩报得好啊,都遗臭万年了!”
美不屑地切了一声,对瓷道:“祂这么护着你,感动吗?”
瓷冷声道:“这话你自己信吗?祂护的不是我,是祂的老师唐。”
美嚼着泡泡糖,散淡道:“不都是同一个人吗?”
瓷回道:“等你更新换代个几千年就知道区别了。”
祂听见美骂了一句:“老不死的。”
真是个熊孩子。
会议散后,瓷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东西,一道炽热的目光让祂不得不抬头:“日,有事吗?”
日不答,只管盯着祂看。
真像啊,外貌和老师一模一样,可性格上又判若两人。
见日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瓷有种想戳瞎祂的冲动。
但日又低了头,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瓷当然知道祂在想什么,却只觉得恶心。
装什么念旧!若自己还有唐时的随心所欲,第一个就灭了祂!
瓷每次更朝换代都是在原有的基础上注入新的文化意识,又在各种世事变化中习得经验,因此虽有以前的记忆,性格却不尽相同。
对祂来说,自己既是唐,又不是唐。
或者,那是曾经的自己,一个熟悉的别人。
日也知道唐就是唐,瓷也只是瓷,否则也许就不会有当年的侵华战争。
但日也在上千年的时间里变了,变得面目可憎。
或许就算是对唐也下得了手。
没人说得清。
日做了个梦,梦到了一千多年前,祂第一次见到那个人。
那年祂以朝贡的名义头一次来到那个繁荣的国度。
祂在街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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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瞧,却又揣揣不安,什么都是祂没见过的,四周的热闹安乐是祂毕生的追求。
可这里的主人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一望无垠的疆土,望而生畏的实力,羡煞旁人的繁华……
祂将自己缩得更小了些。
日被人带到一座大得像城市的房子里,跟着七绕八绕,直到走软了腿,走昏了头才进了所谓的正殿。
祂见到了那个人,那人高高在上,高傲地俯视着这个外来者。
祂是日见过最美、最高贵的人。
日被祂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威严所折服,下意识跪倒伏拜,心甘情愿地臣服。
那是天威。
日听见祂说:“海外的臣子……朕想想,嗯——便赐个‘倭’字,名曰‘倭国’。”
很好听的声音,在日脑中回荡了一千多年。
从那以后,日成了唐的学生,学习各种文化制度,延续至今。
种花家。
“爹?您似乎心情不好?”京跟在瓷后面进了院子,替祂披上外套。
瓷深呼口气,团团白雾在冬日里格外显眼:“没什么,只是今天韩在会议上提到了唐,日就开始发疯,自我感动一番后又恶心了我一阵而已。”
“……”京表情僵了僵,祂冷笑一声,“农夫与蛇罢了,说到唐,当初也真是没看出来日狼子野心,白白教了些东西给祂。”
“哼,祂最好别再给我提唐,我没空陪祂演什么师徒情深!”
27. 明天散会别走
“日,日!”瓷啪地把一沓资料拍在桌上,拧眉道,“走什么神?该你投票了。”
日惊醒,听着熟悉的声音,抬头看见的却是瓷:“哦,马上。”
会议继续,韩不满地小声质问日上次的事,日瞪祂一眼,咬牙道:“其它的我可以不过问,但唐的东西你别想,你配不上!”
韩知道自己打不过日,只得暗骂几句,把怒火转移到瓷身上。
“你凭什么不通过我的申遗?!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祂赌瓷不敢真的对祂动手。
俄正跟美吵得不可开交,听见这货又来搅事,顺手抛给瓷一个小型发射炮弹:“用这个。”
瓷赞叹了几声俄家的重工业,然后对准韩。
“等一下!!”联飞身挡住瓷的炮口,“别!别炸!才修好!!”
祂指着韩道:“你!禁言一周,不许发言!”
韩气得直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瓷满意地收起炮弹:“没那个能力就收敛些,我也好给你留点面子。”
日一愣,刚才那一瞬间,祂甚至以为是唐在说话。
好多年前,唐居高临下地对战败的侵略者道:“没那个实力就收敛些,给自己留点脸面。”
日躲在角落,抬头看着自己仰慕的老师如何威风八面,降服四海。
祂惧怕,也崇拜。
唐赶走敌人,看向祂:“倭,过来。”
日迅速又小心地跑过去,不敢抬眼。
唐站在高处,问:“你可知朕为何放祂走?”
日摇头。
唐道:“因为朕要的不是输赢,而是人心,唯有民心所向,方能为皇。”
那一刻,日仿佛透过唐的身影看到了祂未来君临天下的盛景,而自己,要么站在祂身边,要么跪在祂脚下。
但每个人都有认不清自己身份地位的时候,而原因大同小异,无非是自我遐想。
日刚到这儿时曾在街上看到过一种又圆又红、穿成串的东西,听说那叫冰糖葫芦,祂一直想尝尝。
后来因为将算盘的算珠错认成糖葫芦而闹了番笑话,唐听说后让人去长安街上买了些回来。
那次,日受宠若惊。
会议散后,韩刚上街就看见日停在糖葫芦摊前看了半天,好笑地问:“你不会还喜欢吃这个吧?幼不幼稚?”
日冷漠道:“管好你自己,偷别人文化的盗贼。”
“偷?!”韩被戳到痛处,瞬间暴躁起来,祂指着日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的文化不也是从祂那儿复制过来的?东拼西凑,有哪样是真正属于你的?对,你还搬运了西方文化,怎么?不是喜欢唐的很吗?不坚持到底?白眼狼——”
砰!
韩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拳打出了血,祂抹了把嘴角,不可置信地瞪着日。
日甩甩手,道:“我至少没像你这么不要脸去申请专利!还有,谁允许你提祂的?”
韩疯了般笑起来:“多深情啊!祂要是知道你最后是怎么对祂的,怕是一早就出兵踏平你的国土了!”祂笑够了,眼神狠厉道,“日,你也换了不少代了,自以为对唐初心不改,实际上早就面目全非!倭?早就不是了!”
面目全非?
日一时愣住了,祂突然想起唐曾说过一句话——“强大和残忍是两码事。”
而以祂现在的样子,怕是下了十八层地狱也变不回去了。
祂心知肚明。
种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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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快到除夕了,瓷打算在家里布置一番,虽然这些年烟花爆竹少了很多,但年味不能少。
京把一系列安排记了下来,边写边问:“爹,今年给各国送年货是按去年的份例还是重新算成本?”
瓷正在剪纸,祂想了想:“还是重新算吧,每年经济都有些微妙的差异。”
“好。”
“对了。”瓷问,“最近很少看到沪,祂在忙什么?”
京摇头:“我也不知道,之前问过,祂也没多说,但好像跟莫有关。”
“莫?”瓷有点意外,“是莫的话我倒也不太担心,但祂居然没告诉我,看来是私事。”
“大概是因为之前莫帮过祂,祂想自己去还人情,下次见到——”
“爹,爹!”苏突然大喊,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刚才我在门口发现了这个!”
瓷接过来,见是一封信:“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送信……”
“……”苏欲言又止,“爹,我刚才看到……好像是……日。”
京猛地停笔:“什么?!”
苏忙解释:“我看到有个背影很像,但也不确定。”
瓷皱了皱眉,拆开信封扫了一眼,冷笑一声,把信扔在了桌上。
京赶紧拿起来看,上面只有一句话,是让瓷明天散会后先别走,祂似乎有话想说。
苏噫道:“祂想干什么?真膈应人!”
瓷展开剪好的纸,红色的龙栩栩如生,祂满意地欣赏了一番,道:“京,把信烧了,灰扔出去,留在家里晦气。”
苏还是担心:“爹,明天……”
瓷放下剪纸:“没事,今时不同往日,如果祂敢做什么,我会百倍奉还。”
28. 你认错人了
第二天,瓷照常去参加会议,京把祂送到楼下,目送祂起身。
瓷刚想下车,一只手突然抓住祂的手腕,用力有些过头。
瓷一愣,反应过来京对当年的事仍心有余悸,便安慰道:“别担心,祂不敢——”
京坐在驾驶座,低头不语,只是手更用力了。
瓷一时有些惊讶。
京从来不会如此——祂和京,与其说是父子,不如说是君臣——或者说,每个国家和其首都都是这样。
而此时此刻,平日里被职责覆盖的感情终于露到了表面上来。
“京……”
“啊……”京似乎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僭越了,祂赶紧松手,“抱歉,爹,今天小心些……”
见祂突然慌乱,瓷无奈地轻叹气:“我会的,回去吧。”
京本想留在这儿等瓷开完会一起回去,但奈何爹发了话,祂咬咬唇:“……是。”
会议中。
美无聊地趴在桌上,突然瞥见瓷在写什么,忍不住没话找话:“Honey,你发现一件事没?”
瓷本来不想理祂,又见祂问得郑重,便问:“什么事?”
“日啊。”美托腮笑道,“自从韩提了唐三彩一事后,祂就失魂落魄的,都几天了。”
瓷皱眉,停下手中的笔,美又道:“都用不顺手了,打祂都没反应,老走神。”
瓷继续写:“哦,那打狠点。”
美安静了会儿,又将自己的笔扔到瓷资料上,瓷手一抖,写歪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还是单纯犯病?”瓷忍着脾气道。
有些事比起历史的记载,当面问本人得到的答案要准确得多。
美想了想,问道:“你跟日怎么认识的?”
瓷把美的笔甩了回去:“甲午中日战争。”
美单手接住,在指间转了几圈:“你知道我不是想问这个。”
“但我只能给出这个答案。”瓷平静道,“还有,请闭嘴,你吵到我工作了。”
见问不出什么,美只好作罢。
种花家。
京刚到家,院子里就传来两个人的声音,其中一个很明显是沪。
“嗯……京昨天说想在楼下等爹,祂们应该暂时不会回来。”
“嗯?我在这儿见不得人吗?”
“不是……只是祂们问起我不好回答,其祂人倒还好。”
“这样吗……”
“你什么时候过去?”
“还早。”
“跟我来……”
脚步声响起,声音逐渐消失。
京一直站在院门口,直到里面完全没了动静才推门而入。
祂站在树荫下,看向声音消失的方向,眼睫微颤:“那是……莫?”
联合国。
联将一份申请书递到瓷面前,小声道:“韩又提交了你们的文化申遗。”
瓷没应声,手中的笔轻轻敲着桌子。
联顿了顿,补充道:“我没通过。”
瓷嘴角上扬,将笔放在了资料旁:“嗯。”
联松了口气,又问:“今天日一直在看你这边,如果妨碍到了你工作,需要提醒祂一下吗?”
瓷轻啧道:“给祂安排点事做。”
联瞥旁边一眼:“好。”
联一走,也注意到了此事的俄立马悄声道:“你今天小心些,那恶心人的玩意儿多半没怀好意,搞不好那个搅屎棍也掺了一脚。”
瓷应下,突然想起有事要问:“俄,最近莫经常出门吗?”
俄想了想:“出去的次数不多,不过每次出去的时间倒是比以前长。”
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说话,俄也没放心上。
会议结束时,瓷照常收拾东西,其余四常因为注意到今天有异常,一时间都在座位上没走。
瓷起身左右看看,以一种诧异的语气道:“怎么?今天都加班?”
美往后一仰,拉长调子:“哦——你要走了?”
见祂这样,瓷知道这人一定知道些什么,现在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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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看戏:“如果你们不打算再开个小会,我倒是想走了。”
俄道:“等某人走了,我再走也不迟。”
英看向法,法换了个姿势坐好,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瓷余光瞥到席下的某人也坐在位置上,现在整个会议室里就只剩下祂们六个人,连联都不在。
“看来没什么事。”瓷目不斜视,径直往外走。
短暂的寂静后,日突然站了起来,桌子被拍出一声清脆的响:“老师!”
很熟悉的称呼。
瓷冷眼看去:“叫我?你认错人了。”
“我知道。”日旁若无人道,“一千多年前的事,你还记得吧?”
“太久远了,记不清。”瓷看眼时间,祂并不希望在这里被人看笑话,“我建议你先闭嘴,别挑战我的底线。”
美很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俄瞪祂一眼,压低声音:“又是你挑唆的?”
美无辜地摊开手:“这次可不是我,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日似乎并不介意有旁人在,祂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
会议室里静了一会儿,最后法接起电话:“喂?到了……什么?!”
祂脸色变了变,起身绕去了角落,但仍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了过来。
“黎……复发……我马上回来……”
美开始悠闲地收拾东西——今天大概是看不了什么戏了。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瓷立马转身下楼,日下意识动了下腿,又忽地止住,识趣地没追上去。
大概连祂自己都没想好自己到底要说什么。
路上。
京一接到瓷就马上问了今天的情况,心中大石落地的同时也在犹豫要不要把沪的事告诉爹——沪肯定不会做对种花家不利的事,但祂身为首都,一向不会在有外人掺和进来的事上特意隐瞒。
然而一直到吃午饭祂也没想好到底说不说,瓷看出来祂心不在焉,但也没问。
只是有件事不得不提。
29. 世界文明之殇
晚上,瓷叫来所有人,问:“二零一九年黎的那事都还记得吧?”
京呆了一瞬,应道:“记得,世界文明之殇。”
从京嘴里听见这几个字感觉真特别,瓷笑笑,若无其事道:“祂伤口好像复发了,这两天大概不好过。”
内蒙古回道:“巴黎圣母院失火的事?不是都修几年了吗?”
青道:“别说几年,祂就是修几百年也回不到当初的状态。”
沪忍不住看京一眼,后者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瓷接着说:“按照这种情况,常任理事国应该都要派首都去看望一下,你们怎么看?”
京脸色微不可察地发生了变化:“您的意思是……”
晋道:“是以什么名义去呢?低调个人还是大张旗鼓?”
瓷笑起来,眼神中多了些谋算:“首都们应该上午最有空,京,你下午去吧。”
众人一愣,瞬间都反应了过来。
京双眼一亮,也笑了:“是,爹。”
联合国。
某国在台上发表着演讲,美凑到瓷面前:“听说京今天上午没去看黎,这段时间祂怎么老是出意外?”
“注意你的说辞。”瓷毫不意外会有人问这件事,“这些事我们家自有安排,不用你操心。”
向来聒噪的美却没再追问,祂哼着小曲打开手机玩了起来,仿佛台上的发言毫无含金量。
瓷听了一会儿,打开手机点了几下,又将其关上。
种花家。
沪收起手机,给身旁人递了个眼神:“爹发消息了,走吧。”
鄂挑眉:“你好像不急?”
平时京有点什么就祂上蹿下跳得最厉害。
“我找了人帮忙。”沪阴着脸,皮笑肉不笑的僵硬表情足以说明祂此时心情有多差,“打狗还得专业的来,多层保险。”咬牙切齿。
川拍拍祂肩,将人拉出院子。
当京站在法家门口时,祂终于明白爹为什么让祂下午来,不仅是为了错开另外三人,更是因为今天下午联合国有紧急会议,法推不脱。
黎因为要静养,单独住在旁边的小屋里。
京走过去站了会儿,抬手敲了几下门,半晌,门那边传来一个“进”字。
门没关,京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由于房间不算大,祂一眼便看见了靠在床头坐着的黎。
黎倚着靠枕,衣服大敞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从胸口缠绕到脊背,发白的脸色显出一副病相,双眼疲惫,憔悴至极。
祂原先应是躺着的,因突然有人到访才匆勿起身,只随意披了件外套在身上,弱不禁风。
大概猜到了会是京,黎咳了两声,指指床边的椅子:“请坐。”
京一言不发,拉开椅子坐下。
黎也懒得尽东道主之责,闭了闭眼,道:“我以为你会跟祂们一起来。”
“上午有事。”京不紧不慢地问,“感觉怎么样?”
黎轻侧头看祂,良久突然笑了一声:“你问我?你不知道?京,我知道你这个时候才来一定不只是想走个过场。”
祂收了笑,警惕地正视着京:“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连京自己也不知道。
祂摇摇头,起身靠近黎,含笑弯腰替祂拢了拢衣服,手指却顺着衣服下滑,一路落到绷带上。
“我能做什么?现在可不是十九世纪中叶,你们也不再是当初可以恣意妄为的拿法帝国。”京加大力度,指尖戳进带条,摸到了那条长可盖身、深可贯体的血痕,温热的触感萦绕指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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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深一步,便可徒手挖开伤口,让这人重新感受一回撕裂般的痛苦。
黎闷嗯一声,不由自主地轻颤,祂想推开京,手却死死地抓住床单,半点抬不起来。
京静止片刻,垂下眼,收回手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沾了血的手半垂在身侧。
祂轻呼口气,平静了下来。
“可惜,我们也不是。”
黎捂着伤口喘了好一会儿,终是没敢再抬头看京。
特别是京的眼睛。
京的眼睛很好看,如同泼墨的山水画,层层晕染,明暗交界,只是这远不足其曾经万分之一。
而祂原本的那双眼睛,如今有一半在法手里,更不复往日光彩,只依稀可见当初的奇迹之色。
于是两人相继沉默,黎低头看着床单发呆,余光可以瞥见京的黑色皮鞋和自己胸前微微渗血的纱布。
不知过了多久,那双皮鞋终于动了,京似乎站了起来,黎心一跳,没来由地紧张。
但京却脚下一转,离开了黎的视线。
“好好休息。”
门把手声响,紧接着就是门关上的声音,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黎终于放缓呼吸,抓紧床单的手缓缓松开,眼睛轻闭,仰靠在了枕头上。
京走到公路边上,不远处的汽车发动机震耳欲聋,温暖的阳光倾斜而下,阴影东躲西藏。
祂抚了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怔怔地站着。
祂好像……也没多高兴。
“你果然在这儿。”
京一惊,倏地抬头。
马路对面,树影摇曳处,一个人背靠着树,正笑着看祂。
“……”心跳重了一拍,祂瞥直冲向这边的车一眼,轻叹口气,扬起招牌笑容。
“好巧,华。”
30. 我像祂吗
不出所料,五常演讲时依然各持己见,争论半天也没个结果,联只好宣布下次再谈。
美叫住想走的瓷:“问你个问题。”
瓷现在一肚子火,刚才这傻逼不仅驳回了祂的全部观点,还带着一众小弟逼迫祂服从自己的安排,明里暗里地威胁。
“你还会有问题?你是世界第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还需要问我?”
美就喜欢看祂生气,这人平时太过于沉稳老练,古板得没意思。
祂愉快地笑起来:“哪能啊?就算如此不还是没让你妥协吗?”
瓷冷笑几声:“你太谦虚了。”
美脚下一蹬,带着圆轮的椅子瞬间滑了过去,刚好撞上瓷的椅子:“是你太谦虚了,这个问题恐怕只有你能回答。”
瓷被撞得差点没坐稳,心里的火气瞬间爆表,转头刚想发作,却猛地对上一双蓝色的眼眸。
祂突然有点恍惚,心跳漏了一拍。
美一把抓住对方想往后缩的手,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像吗?”
瓷一时间忘了生气:“像……什么?”
“这样笑像不像祂?”美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英和法可都说过我和那个人有点像啊。”
瓷还是不明白祂在说什么,便往回抽手:“有什么话就直说,松手。”
“嗯?我还以为你很喜欢我这样呢。”美后靠坐好,恢复了往常傲慢的笑容,“塞里斯。”
久违的称呼。
瓷大脑宕机,脸色却没变,只是骤缩的瞳孔出卖了一切。
祂突然知道美是什么意思了,而一旦想通这点,脑中某些模糊的记忆竟也清晰了几分。
像……吗?
“……你叫我什么?”
美没有回答:“所以,像吗?”
祂似乎只是在寻求一个答案,一个并不那么重要的答案。
瓷缓了缓,重新捋好思绪:“不像,样貌不过一两分相似,西方人不都这样吗?”
美啧道:“那你刚才大惊小怪的干什么?而且……”而且非要说的话,罗马还算祂爷爷,但祂说不出口,就像祂不愿意承认那人是祂父亲一样。
瓷的情绪全被打乱了,祂懒得发火,拿起东西就走:“你慢慢想,我走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其祂人早就已经离开了,这里只剩下祂们两人。
“站住!”带着一丝怒气。
但即使是这样的态度,瓷也没心情发火。
祂淡淡回应:“什么事?”
“哈?”美起身靠在桌上,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你不会以为稀里糊涂地敷衍完本灯塔后就能立马全身而退吧?”
“你的问题我不是回答了吗?”
“我不管。”美一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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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往的无赖。
瓷无奈道:“所以你想怎么样?”
“作为……世界第一,这些事我有权知道。”美哼道,“你把你和罗马的事从头到尾给我讲一遍,我就考虑考虑原谅你。”
“……”最后一句瓷没听见,但美的要求实在是无理取闹,这些事连祂自己都不想回忆,更别说告诉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而且那些事,未必是什么好事。
东汉时期。
殿宇金碧辉煌,斜阳倾泻而入,下人轻手轻脚地把又一摞竹简放在案几上,汉将狼毫沾上些墨,拿起一份新的竹简继续当前的工作。
下人看好时机,恰当地提道:“陛下,罗马那边又送了信过来,还是请您过去的。”
汉头也不抬:“还是没说什么事?”
下人斟酌片刻:“……这次是说那边当季的花开了,请您过去赏。”
“祂到底有没有正事,如果祂是朕这边的人,戏弄君主,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那……您去吗?”
“不去,朕没空。”
“可是……”下人回忆了一下,“祂这已经是第三次邀请您了,祂毕竟是我们的建交对象,如果屡次拒绝,怕是……”
汉停下手中的动作,心烦地把竹简合上,竹身相碰,清脆悦耳。
“罢了,算朕给祂个面子。”
32. 好久不见,欢迎回来
一年后,汉又接到了罗马的邀请,这已经是第三百六十四封信了。
和之前不同,这次是罗马的生辰,于情于理,汉都该去一趟。
汉将信收好,吩咐下人备车:“把朕未批完的竹简都带上,剩下的事务暂时交给洛打理。”
“是。”
罗马。
汉坐在窗前,专心地看着竹简上的每一行字,阳光撒在竹片和祂手上,悠远绵长。
罗马在祂身后看了半天,忍不住道:“又在看书?好不容易来一趟,难道不应该休息休息?”
汉手上没停:“这跟在哪儿没关系,休息是工作完之后的事……你很闲?”
“这是在嫌吾烦?不打扰你也行。”罗马笑笑,“吾的生辰,你给个礼物吧?”
汉看祂一眼:“朕送过了。”
“换一个。”罗马凑过去,指指自己的脸。
汉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祂的意思,脸一黑:“你……”
罗马丝毫不惧,又凑近了些:“一国之主,还在意这些?”
“这话该朕问你。”汉嗤道。
此时两人仅一步之遥,罗马一手按住汉的肩膀,在祂耳边轻声道:“看来是不愿意了,那反过来也不是不行。”
突然,一个着胄甲的士兵进房一步,弯腰道:“王。”
刹那,汉推开祂,低头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工作。
罗马笑容凝固了,祂转头看向士兵:“你最好有事。”
士兵忙回道:“回王的话,是汉的使者,似乎有急事。”
汉无奈道:“果然离开不了多久,朕该回去了。”
知道无法挽留,罗马只好将祂送出去,分别时,汉道:“下次,就由你过来吧。”
迎着落日余晖,微风拂面,罗马笑道:“好。”
华丽的巴拉丁山宫矗立在祂们身后,这是历史的文物,也是荒唐的见证者。
不久后,罗马也亲自去了一趟华夏,享受了贵宾的待遇。
接下来的几十年里,两人经济上你来我往,交往甚密。虽然少有再亲自去对方的国度,但信件未停,时光荏苒,从此期待之事,又多了一项。
直到……
多年后的一天,汉突然寄了一封特殊的信给罗马,说国内有要事,最近可能没时间写信,罗马不以为意,但之后一连数年,汉竟一字未传。
罗马感到诧异,想去找汉,奈何底下子民暴动,祂无从脱身。
好不容易平定纷乱,祂等来的却是只身前来找祂、遍体鳞伤的汉。
时过境迁,汉没有了第一次见面的尊贵,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狼狈。
“赛里斯!”罗马接住摇摇欲坠的汉,咬牙道,“谁干的?”
汉缓了会儿,勉强站稳,笑道:“不是谁,内乱而已,我能解决,此次来是想报个平安,顺便见见你。”
祂一直自持身份,从来不用“我”自称,但事到如今,祂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罗马欲言又止,千言万语竟说不出来一个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汉再次匆匆离开。
汉临走时回头看了祂一眼,似乎想笑,却没笑出来,只说:“再见。”
罗马突然有点心慌,这不像告别,像诀别。
可国之存亡,谁都干涉不了。
历史之车轮,滚滚向前。
公元二二零年,东汉灭亡,三国时期开始。
罗马。
空旷的大厅没有任何装饰,灰尘上下翻飞,地中央静立着一个身着华服的人。
罗马站在桌旁出神,手中握着一支素簪——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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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前祂向汉要来留做纪念的。
祂已经有近百年没见过汉了。
罗马摩挲着簪子,表情淡漠。
百年间,祂数次去到赛里斯的国土,可那里只有战火纷飞,万里焦土,那个人不在。
多年来都是。
祂打听到,汉分裂了,换句话说,汉没了。
或许以后还能合并,让祂的赛里斯以一种新的形态活下来,可希望太渺茫。
祂不想等了。
“王。”领兵长官站在门口,道,“有人求见您。”
罗马轻眨眼,像是才回神:“不见。”
“……是。”
长官刚退下,一阵吵嚷声、兵戈声便从外殿传来,罗马皱起眉。
祂转身朝外走,打算速战速决。
在一堆士兵中,有一个人身手敏捷,左右抗敌,游刃有余。
士兵们一波又一波地倒下。
罗马沉下脸,随脚踢起一支地上的矛接住,鬼魅般闪身靠近那人。
那人察觉到杀气,折身跃出人堆,双手架住矛干,躲开罗马另一只手的致命攻击,哼了一声。
“多年不见,脾气一点没改,大秦。”
后两字入耳,罗马当场愣住,这才看请来人的面容,猛地呵退赶来援助的手下。
长矛掉在地上,两人对视良久,罗马却迟迟没动。
晋笑了:“怎么这个反应?不欢迎吗?”
一时无人应答,只有墙缝里的绿植在轻轻地摇,朝露碎裂,落入地表后又融为一体,悄无声息。
半晌,罗马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好久不见,欢迎回来。”
公元二六五年,西晋建立。
公元三一六年,西晋结束,次年,东晋建立。
33. 滚出去!
晋没怎么变,只是换了个名字,两人也并没有聊及这百年来的事,大国之间,心知肚明。
罗马在那根素簪上镶了一颗红中透金的宝石,又将它还给了晋,祂说:“这根簪子还是留在你那里比较好,我拿着它倒像遗物。”
就好像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然而之后几十年的和平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罗马又迎来了一段不安稳的时期,起义抗争此起彼伏。
罗马头疼不已,日渐嗜血,只有偶尔才稍微清醒些,晋能陪祂的时间却不多,祂得照顾好自己的孩子们。
谁都希望罗马能早点度过这场劫难,可那天却始终没来,甚至事与愿违。
公元三九五年,罗马帝国分裂。
东西两个罗马帝国藕断丝连,罗马因此没消失,却拥有了两个人格,一个暴躁但能自我控制,还有一个以杀戮残忍为乐。
晋听说这件事时已经又十年没见过罗马了,祂犹豫再三,还是着人备车赶了过去。
然而还没走到门口,一声巨响从屋里传出,贯彻整条走廊。
晋一皱眉,踹开门叫祂:“大秦!”
罗马跪在地上,双手撑地,野兽般粗喘着气,身旁碎了一地的花瓶。
听见熟悉的声音,祂缓缓抬起头,腥红的双眼让晋心悸了一瞬。
“大秦……”晋想上前,却被罗马呵退了一步。
“走!快走!”祂捂住脸,极力克制自己,“我控制不了……”
这是灵魂撕裂的痛苦,两种人格无时无刻地争夺着身体的主导权,祂根本分不清自己在做什么。
在这种非人的折磨下,罗马真怕自己误伤别人。
晋犹豫片刻,还是狠不下心离开,慢慢走近两步:“大秦,我能帮你什么?”
罗马微微发抖,晋却无可奈何。
意识体的“病”无药可医。
怕罗马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晋转身想去叫人来帮忙。
地上的人却突然抓住祂,晋一愣,忙低头看祂。
罗马直勾勾地看着祂,一身的肃杀之气只有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晋才见过。
这是东罗马帝国。
“大秦……”晋尝试叫祂。
罗马不答,只用力将晋拽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失衡让晋慌了一瞬,但祂反应极快,赶在罗马有下一步动作前挣脱桎梏,闪身绕至罗马身后,然而还未动手,后者折身便按住祂的肩,另一只手去掐祂的脖子。
这是征服欲的表现。
晋别开祂的手,低身躲开攻势,趁罗马头脑不清醒迅速捏住其手腕,将祂双手反剪至背后,再从后面毫不留情地给了祂膝弯一脚,罗马顿时身体前倾,被压在了床上。
晋安抚道:“冷静点,大秦。”
外面的侍卫听见响动,忙进来查看。
他们先是一愣,然后便听见晋说:“拿绳子来。”
众人震惊地怔在原地,没人敢真去拿。
晋皱了皱眉,罗马力气太大,祂快压制不住了。
“去!立刻!有什么事朕担着。”晋狠瞪为守的士兵一眼,怒意明显。
士兵一惊,忙低头应道:“是。”
趁着士兵们忙碌,晋突然想起刚才打斗时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很清脆的响声。
房间不大,祂低头找了会儿便看见了躺在地上的簪子,就是罗马要了去、后来镶了颗宝石又还给祂的那根。
幸运的是没断,但上面的宝石被摔掉了一个角,清澈明亮的碎片溅到了角落。
晋很久没戴过这根簪子了,但一直放在身上,没想到如今却平白遭了无妄之灾。
祂把簪子和碎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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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起来收好,回头时罗马已经被绑住双手双脚,平放在了床上。
晋在床边守了一夜,问了很多话,但不知是性格如此,还是意识不清,这位东罗马帝国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祂,一字未答。
直到第二天下午,罗马才逐渐清醒。
祂时常发病,但晋数十年都来不了一次,祂只好让底下的士兵如法炮制,暂时控制住自己。
这对罗马来说是一种折磨,祂不愿意让自己如此不堪的一面露于人前,更不愿意因为这种事让晋特地丢下手中的事来帮自己。
所以当祂不知第几次失控时,面对好不容易抽空赶来的晋,祂咬牙挥退对方,低吼道:“滚出去!这里不需要你!滚!!”
晋脚下一顿:“大秦?”
“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吾让你出去!回你自己的地盘!”祂换回了那个陌生的自称。
晋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大秦,你还认得我吗?”
已经快不认识了……罗马眼睛开始模糊,祂现在只想快些把晋赶回去,以后都别再来自讨苦吃了。
晋知道祂的用意,但难免心里不爽。
正斟酌着该怎么做,罗马突然砸了一个杯子在祂脚下:“走啊!!”
碎片飞溅,划破了晋的衣角。
晋顿时怒火中生,上前就把已经分不清自己在做什么的罗马摁在地上,久违地冷了声音:“大秦,没人能指挥朕,你也不行。”
意外地,罗马没有挣扎,一反常态的没有露出暴躁的神情。
晋将祂绑起来放在床上,但没再守着祂,只是关上门独自一人走到宫殿大门透气。
这里的建筑风格与国内迥异,只是那轮圆月从古至今从未变过,就连异国他乡的也是。
微风扬起青丝,晋五味杂陈,祂回头看了一眼,靠在柱边闭上了眼。
34. 你有些偏心啊
晋回国后再次忙了起来,罗马也曾写了些信来,都是报平安的。
但祂知道一切没有这么顺利,罗马最近的情况越来越差,时常头昏脑胀,晋心里有数。
当初三国时期结束时祂正处于西晋时期,但国内混乱,祂分身乏术,后来东晋建立,祂才有机会来见罗马。
从西晋过渡到东晋时,祂也时常头晕不适。
这不是个好征兆。
十数年后,晋又去了一趟罗马,但只坐了会儿,祂说:“大秦。”
罗马不知是何事,一如既往地应着:“嗯,怎么了?”
晋抿唇:“这次我回去后可能有段时间不会来了。”
又是这样……虽说本来也不常见,毕竟对国家意识体来说,几十年不过尔尔,只是上一次极长时间不见的时候还是汉。
但罗马只愣了一瞬便笑道:“知道了,保重。”
晋点头:“你也是。”
那天晴空万里,罗马再一次目送祂离开,两人并没什么话要说,像每一次普通分别,似乎随时都能再见。
祂们不是恋人,也不只是挚友,奈何时间滔滔,千百年来,文明古国之间的联系千丝万缕,究竟是什么关系早已不重要。
不过是孤独的依靠。
罗马每天都在分裂的痛苦中煎熬,浑浑噩噩,时常不清醒,若不是祂总记得看日历,怕是连过了多久都不知道。
祂每天要做的就是管理国家、压制孩子、等晋。
晋的信断断续续地传来,几年后却突然断了联系,像是有什么预感,罗马派出下人去打听,下人果然带了消息回来。
罗马正头疼,听完差点从王座上摔下来。
晋没了。
公元四二零年,东晋灭亡,南朝建立。
罗马不知道晋是否换了个名字存在了下来,祂也没办法去求证,东罗马帝国的人格越来越强大,祂维持不住意识了。
“赛里斯……”罗马轻轻地唤着。
祂想,要是赛里斯真没了,反正自己也快不行了,到时候就在另一个世界重逢;若是赛里斯还在,那大概也只能由祂背负着历史的文明独自走下去了。
祂闭上眼,意识重归混沌。
晋的情况很不好。
或者说,南,又或者,北。
公元四三九年,北朝建立,南北两朝并存,国土再度分裂。
祂像罗马一样控制不住自己,两种人格争相夺权。
于是祂干脆放任祂们互相残杀,最后谁能留下来,谁便是胜者。
公元五八一年,北朝覆灭,隋朝建立,国土仍未合并。
金戈铁马,万里狼烟,旌旗蔽空,伏尸百万。
祂站在高处,看着孩子们争个你死我活,六亲不认。
可祂无能为力,纵然崩溃到泪流满面,也不能阻止一分一毫。
这不是外者的入侵,是背叛者的野心。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直到公元五八九年,南朝灭亡,隋统一了华夏。
祂再一次换了名字,虽然国内尚未完全稳定,但到底也重新恢复了繁荣。
终于,祂想起了多年未见的那个人,抽空写了些信过去,但都石沉大海。
罗马曾说想要一个种花家独特的手工编织品,祂一直没时间做,如今却是好时候。
祂想做一枚流苏,当做礼物送给建交之国毫不违和。
可刚做好,国内再一次动荡,朝代在极短的时间内再次更迭。
公元六一八年,隋朝灭亡,唐朝建立。
在这难得的盛世,唐终于有时间去找那位两百年未见的故友,也可以将自己亲手做的礼物带给祂。
在一个普通日子,唐再一次来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国度。
这一次,无人阻拦。
这里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祂想可能是自己太久没来了。
那个人仍然在大殿里,一如既往地高高在上。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见,唐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祂试探道:“大秦?”
罗马静了几秒,信步走下王座。
“嗯,赛里斯?”
陌生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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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
唐突然停住脚步,将两人的距离保持在五米左右。
这不是祂认识的大秦,是东罗马帝国。
唐盯着祂看了会儿,问:“大秦呢?朕说另一个。”
罗马挑了挑眉,不爽道:“你不问吾过得如何,倒问起那个输家,赛里斯,你有些偏心啊。”
或许是大国之间的感应,唐有了猜测,却仍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祂人呢?”
罗马拧起眉,用审视的眼神看了唐半晌,哼道:“当然是没了,不然吾怎么会在这儿?怎么?吾和祂不一样?你觉得吾不是祂?”
唐不可置信地看着祂,想找出一丝一毫说谎的痕迹。
这个人当然不是当初的大秦,不同的性格,不同的眼神,不同的语气——唐无法把祂们混为一谈。
这和祂自身朝代更迭的情况完全不同。
祂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罗马突然上前,唐本能后退,转身就跑,数以万计的士兵授命来拦祂,祂却像走火入魔了,仅凭一人之力杀出重围,回到了自己的国土。
唐的直觉告诉祂,这个罗马,不可信。
祂也才知道,原来早在南北朝并立之际,公元四七六年,西罗马帝国就已经不复存在,其中一个人格的消失让原先最初的罗马意识体分崩离析,只留下了一个残次品。
这场长达四百余年的纠葛终于还是无疾而终,而唐连知道这件事,都晚了近一百五十年。
那枚流苏一直被唐贴身收着,回国后祂却将它扔进了火盆,亲眼看着它化成灰烬。
不能亲手给,便烧给祂吧。
唐不再往罗马去,一心一意地教导孩子们,还收了不少学生传授文化礼仪,祂很忙,忙到没时间难过。
可不久后,东罗马帝国列兵朝唐,唐震惊之余也灭了最后的希望。
那个人是不会这样对祂的。
大唐兵强马壮,两国兵力相持,却无开战之意。
东罗马也只是威胁了一下唐,便撤了兵。
此后一千年,两国再无往来。
35. 故人之姿
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间,两百多年过去,公元九零七年,唐朝覆灭,五代十国开始。
这个混乱至极的时期持续了五十三年,九六零年,北宋建立,又于公元一一二七年灭亡,南宋开始。
一二七一年元朝建立,与南宋并存,一二七六年,南宋灭亡,近百年后,一三六八年,元朝也大厦倾塌,明朝来临。
四千余年的雨雪风霜,让明淡了所有感情,这千年的死别也将往事风化,细碎成渣。
明在这些年间又遇到了很多人,虽然各有不同,但也让祂明白世间的人来来往往,少了谁都一样。
祂早就该放下了。
“陛下。”一人跪于阶下,恭敬地低着头,“有外邦之事。”
明搁下狼毫,淡道:“讲。”
每次有外邦之事,不是哪个国家建立或来建交又或来入侵,就是哪个国家衰落覆灭了。
“是东罗马帝国,祂灭了。”
明反应迟顿了一瞬,挥手道:“朕知道了,跪安吧。”
“是。”
殿中再次只剩下祂一人。
明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金殿,在脑中搜索着有关“罗马”的所有信息,片刻后微眨眼,独自走到后花园透气。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不会为了任何人而停留,曾经称霸地中海的罗马帝国也没能例外,到现在为止彻底被世界除名。
明看着在清池旁嬉戏的白鹤,终于流露出些许的怀念。
祂出了神。
“都说会折寿了。”
“笨蛋。”
公元一四五三年,东罗马帝国灭亡。
这场延续了两千多年的文明,于此年中断。
联合国。
瓷深吸口气,平复下不稳的心绪:“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来话长了,有什么必要再提?”
“是吗?”美根本不信,“你刚才的表情不像啊。”
见不说是走不掉了,瓷酝酿了一下,道:“那我长话短说,我们建交,然后祂没了。”
“……”美忍不住问,“过程呢?”
“没有过程,谁有你那么闲。”瓷打开手机看了看最新的消息,转身往外走,“还有,你跟祂是两个人,以后别问这种二逼问题。”
美站在原地,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才微微低头,光可照人的桌面映出祂的面容,金发蓝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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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秀俊朗。
祂摘下墨镜,摸了摸自己的脸。
若非英、法突然说祂有罗马之姿,祂也不会来问这些问题。
到底是哪儿像,祂也不知道,也许不是样貌,而是气质。
世界霸主的气质。
美闭上眼,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看来不管祂愿不愿意,有些关系是永远也摆脱不掉了。
瓷打了个车,直往法那边去。
祂并不觉得罗马的事需要千古铭记,时至今日,远方黄沙之下的所埋者,已经不仅仅是曾经的霸主了。
当初所为,如今看来不过黄粱一梦。
因为什么都不明白,所以什么都好奇。
五千年来,祂的身边走了太多人,不管是曾经的古国,还是后来的师友。
祂不敢记住,不敢怀念,不敢让自己陷在这些往事之中,否则这些沉重的回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将祂压垮。
祂只能向前看,祂别无选择。
车逐渐停下,前方几十米处站着几个人,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瓷付好钱下车,向着那几个人走去。
好在,祂还不是一无所有。
36. 你别乱说话!
“呵,看来是掐点来的。”华站在树下,冷淡地看着面前的四人,眼中覆了一层霜。
祂还没来不及进入正题,一辆车突然甩尾,要不是京还在,祂毫不怀疑对方会直接撞死自己。
川嘁了声,把京护在身后:“我们来接自己家的人,怎么?有意见?”
鄂平时话不多,对外人更是沉默寡言。
祂冷道:“还不走?”
华一扫对面几人,突然笑了一声:“你们不会以为今天来了,就可以一劳永逸了吧?”
沪道:“一劳永逸算不上,但对付你是够用了。”
华看京一眼,不甘心的情绪疯狂蔓延——刚才明明就差一点……
祂收敛锋芒,举起双手,语气软了些:“哎,真是的,看来我是被当成坏人了,不过是偶遇到京,想聊聊而已。”
“……”川忍不住嘀咕,“谁信谁SB。”
华话虽这么说,但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完全没收敛,场面一时间僵住了。
“嗯?聊什么呢?华也在,不如去我那儿坐坐?”
五人一惊,京转头脱口而出:“爹!”
华看着意料之外的人,撇撇嘴,带上笑:“看来会议结束了,瓷先生的盛情邀请我心领了,我该去接祖国大人了。”
“是啊。”瓷走到祂旁边,手搭上肩,笑道,“祂费尽心机地给你争取时间,要是迟到了,可对不起祂这心啊。”
肩上一阵钻心的痛,华忍住想挣扎的冲动,挤出笑:“多谢提醒。”
瓷笑笑,拍拍祂的肩,转向沪:“开车没?”
“开了,差点被渝发现。”沪小声道。
川道:“要是祂开车,我们估计下车就得吐。”
瓷回头看捂着肩走远的华,突然听京道:“爹,祂回去会告状吧……”
祂哼道:“告不告都没区别,祂给我找的事还少吗?”
知道祂在说谁,几人面面相觑。
角落里,一人目送祂们上车,又转身离开。
路上。
鄂坐在后座:“爹,您早就知道华会挑京一个人的时候来吧?”
坐在副座的瓷侧头:“你觉得呢?”
祂想了想,道:“莫也来了,只是没露面。”祂看向沪,“这就是你今天说的帮手?”
“嗯?”沪突然被点名,心虚地移开视线,“这个事……”
川举手道:“今天我起床时听到沪打电话了。”
“你又八卦?!”沪恨不得掐死祂。
“冤枉!”川委屈道,“我真的只是路过,谁让你躲在唔唔——”
沪捂住祂嘴,咬牙道:“你别乱说话!”
“咳,说正事。”京边开车边问,“你打电话给莫,是为了对付华?”
见得救了,沪松了口气:“嗯,我托祂调查华的行踪,以防万一。”
鄂问:“爹授意的?”
沪看瓷一眼,见没反对,便承认道:“是,除了带你们过来,多准备点后手也是。”
“对了,我们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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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法就回来了。”川想起法看祂们的眼神,有点后怕,“感觉祂要吃人,不过祂没理我们,进门后就没出来了。”
“哈……”瓷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祂们估计也猜到京今下午来,才会跟美说那些话,借刀杀人。”
京不安道:“美找您麻烦了?”
“说不上麻烦,都是些无聊的问题。”瓷像在思考什么,“你们觉得,美和罗马像吗?”
“……”
车内突然沉默,不知是惊的还是吓的。
“啊,不用回答。”瓷回神,“我只是想不通,完全不存在的问题,居然也会有人纠结。”
“爹……”四人声音低得近乎自言自语,说不出的担心。
咚,咚,咚。
瓷拿起旁边的玩偶锤,给后面的三人一人来了一下,不轻不重。
因为在开车幸免于难的京:“……”
“又想什么呢?”瓷无奈地笑道,“过去的事了,离开的人又不止祂一个。”
四人:“……”这话完全安慰不到人啊!
瓷重新坐好,垂下眼许久没再说话,几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怎么开口,只好在心里把莫名其妙找茬的美给骂了个遍。
突然,祂们听见一句轻轻的话,刚好飘入耳中。
“……爹有你们就够了。”
几人看向瓷,对方正看着窗外疯狂倒退的绿植,似乎没说过话,只有嘴角的笑仍未消退。
是啊,千年万年,始终不离不弃的,还是祂们。
37. 驼峰航线
驼峰航线,始于滇缅公路的关闭,为给种花家运输物资而建立。
灯光照耀,座上密密麻麻地坐着各国意识体,听着台上的联缓缓说着近期的各项事宜。
即使昨天的事情混乱到五常没一个完全脱离了关系,但一夜过后,几人又跟没事人一样坐在一起开会。
联将记事本拿在手中翻着:“自二战结束后,德经济一直受限,如今再次超越日成为世界第三大经济体。”
“哟,又出息了。”美单手托腮,戏谑地笑着。
“某人又要蠢蠢欲动了。”法嘻笑着看向座下某处。
英抿了口茶,笑而不语。
俄蹙起眉,缓缓转向英:“我说,祂要是又作死,你可别还心慈手软的。”
法插嘴笑道:“人家可宠着呢,陪着过家家还不算,又把手底下的筹码给扔了过去。”
瓷侧目瞥英一眼,若有所思。
二战期间,德为了诱骗英,建造了一个摆有木飞机、木卡车、以及木机库的假机场,英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知晓该秘密计划,耐心等待其建造完成后让皇家空军飞过去空投了一个木制假炸弹。
德为了封锁英的港口,又不停地在当地布雷,英不得不跟着扫雷,最终形成一个规律,一三五布雷,二四六扫雷,周天休息,周而复始。
有天不知怎的,英忘了扫,德布雷时被之前布的雷炸了,本来是个丢脸的事,德却跑去骂英不守信用,英为表歉意,放走了那些救回来的德方战俘。
听出了祂的讽刺,英看着手中的茶,冷笑道:“那也是我乐意,还是说,那个时候你又能帮我些什么?”
法不以为然:“我哪能帮得到你啊,海上霸主。”
此词一出,四周所有人都看向了英。
英表情瞬间僵住,握着茶杯把手的手用力得有些发抖。
就在祂要发作的时候,联又开口了,说着美家最近出现共产党帮派一事。
瓷嗤地一声笑了,美不爽地看祂一眼,又转了回去。
“行了,这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些不自量力的蝼蚁而已。”
见美脸黑得能滴出墨来,联只好跳过此事。
美又回头看瓷,见祂脸上的笑仍在,忍不住道:“喂,不用这么幸灾乐祸吧?你真以为他们能威胁到我?”
瓷似乎心情不错:“我可没说,别对号入座。”
“你还用说。”美十分不满,但祂话题一转,问,“如果德真的又来第三次,你考虑跟我合作吗?”
“我不觉得祂敢。”瓷看着祂的眼睛,想了想,“至于合作……”
瓷刚想委婉地表达不信任,一个熟悉的词由联的声音传进了祂耳中。
“以及之前的驼峰航线,我再三强调不能再启用……”
一时间,曾经两方的争执猛灌入脑,唤醒了埋藏在深处的记忆。
——“你疯了?!这样会让你的损失高达百分之八十!”
“哎呀,都说是我的损失了,你平时跟个奸商似的,这会儿急什么?”
“这不是谁损失的问题!”
“好啦好啦,既然我决定这样做,那就说明从长远来看对我是有利的,怎么?你在质疑我对利益的热爱吗honey?”
“别嬉皮笑脸的,我没在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啊,放心,物资送得到。”
“……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嗯——你猜?哈哈,别那么严肃……”
瓷甩了甩脑袋,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见祂突然不说话了,美撇了撇嘴,没趣地切了一声。
一旁的俄犹豫片刻,悄声道:“瓷,今天下午有空吗?”
“嗯?”瓷翻了翻计划表,点头道,“有,怎么了?”
俄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道:“没什么,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瓷回头瞄其祂人一眼,见没人注意这边,随即重新看向俄:“好。”
种花家。
川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在客厅来回转的沪,忍不住开口:“别转了,我都晕了,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沪看一眼手机,又转了几圈,啧道:“说得轻巧,本来没什么,但解释起来越抹越黑!”
天知道莫怎么突发奇想一大早就给祂发消息请祂出去一趟,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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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事。
经过这么一连串的事后,沪倒不是不信任祂,只是总觉得最近不安生,更何况若非必要,跟外人来往始终不应太频繁。
这不是孩童找玩伴,不管乐不乐意,意识体走的每一步都会影响自己的孩子。
“那天你带莫回家的时候可不是这副神情。”黑抽了张纸,仔细擦着手上的水。
“什么叫带回家?”沪急了,“祂是来做客的!”
琼丝毫不给面子:“那你干嘛瞒着爹和京?”
“这次莫又帮了我们。”渝替沪回答道,“上次的人情刚还,这次又欠上了。”
“那就继续还呗,也不至于急成这样,转半个小时了。”桂剥了个橘子,分了一半给粤。
“……我是不想跟祂接触过多。”沪自暴自弃地坐了下来,“我本来想自己把之前的人情还了就两清了,这样就不劳烦爹,也不会给京添麻烦。”
“结果越欠越多?”川问,“可你不是说是爹让你请祂帮忙的吗?”
“……”沪犹豫道,“爹是提了一句,不过主要是我觉得这事也就莫靠谱一点。”
“听了半天,我感觉你想偏了。”陕摇头道,“莫请你赴约虽然因为人情关系推不掉,但祂也不会害你,就当出去玩,干嘛这么纠结?”
“因为祂不知道该怎么跟爹和京说。”晋道,“上次请莫来做客瞒着没说,祂不安得两天没睡着。”
陕更不解:“那就报备一下,说出去跟朋友聚一聚,这有什么?”
“朋友?”冀拿看新大陆的眼神看了看祂,“搞半天你还没弄清楚这俩人的关系啊?”
看着陕一副了然的神色,沪绝望地指了指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有这种谣言,所以才不敢说!”
可惜昨天牵扯的人那么多,别说自家人,怕是连某些有心人都听到了一些风声。
“……”
云忙打圆场:“玩笑而已,话说祂约你去哪儿?”
沪刚想回答,叮咚一声响让祂下意识看向手机屏幕。
下一刻,祂脸色一变,盯着屋内疑惑的众人半晌,声音低了下来。
“莫出事了。”
38. 祂难道还要弄死我?
联合国似乎从没和平过,乱是常态,每天都有新的变故,或大或小。
比如,当初有个小国提议废除俄的一票否决权,被俄一票否决。
又比如,美曾擅自提高对瓷关税,后者跟着提高,你追我赶,形成了没有硝烟的贸易战。
再比如,两年前俄与乌爆发战争,美趁机对俄实施制裁,一干小弟争先效仿,结果被停了天然气。
又或者,早已退出欧盟的英找了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拉上法及其祂国家,想从中获利。
联为和平而生,亲眼看着这个世界的每一丝变化。
有些事祂不愿意做,有些事祂也不想袖手旁观,可是祂身不由己。
就在刚才,联提到了俄乌的最新战况,不出所料,美又在旁边煽风点火,祂那方的人也有一下没一下地刺激着俄,两边差点打起来。
瓷安抚地拉住俄,以中肯的态度反驳着那些漏洞百出的说辞。
联劝了半天无果,甚至还被俄扔过来砸美的资料中了个满脸。
祂已经半个月没睡个好觉了,眼下有淡淡的乌青,此时更是头痛欲裂。
在一片喧哗声中,联按了按抽疼的太阳穴,无奈地俯下身捡掉了一地的纸片,刚捡了两张,祂突然抬头,看向某个角落。
四周还在争辩,其祂小国也在趁这个机会互相吵着各自的利益问题,乱七八糟的资料满天飞。
联悄悄起身,穿过喧闹争吵的人群,踏着满地乱扔的文件,走上台阶,径直转入一个偏僻的角落。
这里被一片阴影覆盖,将某人的身躯完全吞没,联往前一步,也进入了阴影范围,把一切喧嚣都阻隔在了明暗交界线之外。
联站得笔直,双手交叉于胸前,面无表情地直视对方,大有“给不出个合理的解释就去死”的架势。
那人背靠墙等了会儿,也许是没了耐心,也许是被联盯得心虚,祂微仰头,带着些许猖狂:“怎么?想赶我走?”
联目露寒光,压抑着积攒了许久的怒气:“NATO,这里是联合国。”
北约像没听懂:“所以?”
联上前一步,两人之间仅半步之隔。
祂恨道:“谁允许你擅自进来的?!在我发火之前,出去!”
北指着远处道:“在这儿不也是祂说了算,你敢吗?”
联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冷不丁笑起来,甚至笑得直不起身。
北拧眉,静静地等祂笑完。
过了好一会儿,联终于止住笑,猛地掐住北的脖子往墙上撞,几乎用了全力,听见对方的痛哼,祂冷道:“如果说北约是US的主场,联合国就是我的领域,你搞清楚,这里还不是祂一家独大!”
如果是别的时候,或者别的什么人,联都能忍则忍,可现在祂心中日积月累的火气恰好到达临界点,北更是无视各个国际组织之间的规矩跑到联合国来看热闹。
祂真的很生气,非常生气。
联加大力度,北抓紧祂的手,憋得满脸通红,脖颈青筋凸显。
外面的吵闹完全盖过了这边的声音,无人发现。
感受到手中人的痛苦,联微皱眉,松了手。
“咳咳……咳……呼——”北大口吸气,扶着墙缓了半天,最后却又突兀地笑了出来,“UN,你不会以为……对我动了手祂还会放过你吧?”
联还是那副神情,未露出一点惧意:“怎么?你又没缺胳膊少腿的,祂难道还要弄死我?”
“哈哈……哈哈哈——”北大笑着,随手抹了把被掐出红印的脖子,“真看不出,你还有这气性,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
祂话说得难听,联刚下去一点的火又窜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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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北似乎已经达到了目的,直接转身往外走。
祂从阴影处走到灯光的缝隙中,又一步踏入另一片阴影。
“呵,表面风光。”
丢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这位不速之客终于离开了,联出神地站了片刻,也折身回了会议之中。
两边也吵累了,联合国安静了许多。
到了发言环节,美提议派长驻军前往以色列,被俄否决后又吵了几句,最后以联说“过后再议”告终。
瓷道:“近来小战频发,叙利亚尤为严重,建议派送物资进行支援。”
联点点头:“有人反对吗?”
台下零星有几个声音,但都不大,没有常任理事国反对,因此以多数压倒少数,最后得以通过。
英又道:“最近各国的经济水平差距逐渐增大,是不是该控制一下?”
法道:“各国?不是单指你?”
英笑着看祂:“你知道我说的谁,最近过得还好?”
法也笑:“当然比你好,经济被人超过退居第六的感觉怎么样?”
“说得好像你经济有多高。”
“至少军事比你强。”
眼看两人又掐了起来,联头疼地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好了好了,先投票。”
五常发完一圈言,投完票,最后又在天然气供应上起了争执,俄说什么也不肯动摇自己的立场。
美挑明要继续制裁俄,俄拍着桌子毫不畏惧地说“来啊,怕你不成”,瓷仍不发表意见,但明眼人都知道祂支持谁,英法则暗中站队美方。
联一时竟不知该先拉谁,听这个说完,那个又怒了,那个气消些了,这个又要掀桌子了。
也许是祂表现得太卑微了些,众席中的一人突然插嘴道:“谁不继续制裁俄就给谁供应不就行了。”
39. 联合国的尊严
联动作一僵,缓缓看向声音来源,见印一副“我说的不对吗”的表情,顿时冷了眉眼。
联合国有规定,五常发言时其余人禁止干扰,而现在,一个军火靠外购的国家都敢来挑战祂的权威。
此话一出,连本不在意的五常都看了过来,厅内一片寂静。
联突然笑了:“你说得有理。”
印一愣,想说什么,联异常的眼神让祂一时开不了口。
联捏紧文件夹,指骨分明,薄薄的眼皮微撩,只侧目瞥印,连个正眼都没有,那对代表和平的翅膀在灯光下染上一层白光,清冷疏离。
声音毫无起伏:“很遗憾,现在轮不到你发言。”
印打了个寒颤,紧紧地闭上了嘴。
有那么几秒,连五常都没说话。
“哎~联今天心情不好啊。”美打破了沉默,玩笑般的语气让会议室的气氛轻松了些。
联并不接话,只把刚才的话题换成了投票形式。
众人也没有纠结刚才的事,瓷却走了几回神。
平时看惯了低声下气的联,总会让人忘记祂本来的样子。
当初瓷还很弱,想恢复联合国合法席位难如登天,那时的联从未在意过祂这个创始国之一。
没人会去关注一个落后的国家。
联象征的是国际,祂从不弱小,连欧盟和北约都要忌惮祂三分。
只有强者才能入祂的眼,所以五常代表的就是实力。
除去祂们,再鲜有人能让联低头。
可惜总有人忘。
散会后,瓷故意磨了会儿时间,等所有人走了之后干脆坐在位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联,十分直白。
联正在准备明天的文件,被瓷盯得汗毛直竖,只好抬头笑问:“有什么问题吗CN?”
瓷看祂像看什么新事物,好半天才弯了眉眼,问:“今天开会时你离开了一会儿,是什么事?”
明明在吵架,却能注意到祂这个毫无存在感的人,果然是老狐狸……
联知道瓷心思敏感复杂,便直接道:“是北约,未经允许擅自进入联合国地域,我依法将祂驱逐了。”
瓷觉得稀奇,其实祂也很少关注联,毕竟总有那么几个傻帽跳得贼凶,祂没闲心关注别的。
“你不怕US?”
联噎了一下,头顶的白灯将祂圈在光圈内,像一个舞台上的表演者,而瓷是唯一的观众。
祂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说不怕是假的,可说怕又觉得哪儿不对。
于是祂选择闭嘴。
瓷的耐心在这五千年里磨练得极好,祂没等到答案,便开始翻阅资料,完全没打算走。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过了一会儿,瓷听见细微的衣料摩擦声,似乎是联终于有了动作。
祂抬头,发现联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神不再躲闪,这一刻,祂仿佛才真正有了联合国的尊严。
联眸中闪着细白的碎光,熠熠生辉。
祂站着,瓷坐着,那些话一字不漏地传进了这唯一一位观众的耳中。
“我是当代国际社会中最具代表性的世界性、政府间的国际组织。
“职责是维护世界和平与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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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地位无人能撼动。”
种花家。
沪在短暂的头脑风暴后一把抓起车钥匙往外走,身后一众兄弟叫住祂。
“沪,你现在过去有点危险啊。”闽提醒道,“别忘了最近可是多事之秋,这趟浑水能不趟就不趟。”
鄂点点头:“莫不会有事。”
吉走到沪身边,拍拍祂的背:“虽然是恐怖袭击,但就这些还不足以撼动意识体。”
“……”沪低头想了半天,缓缓道,“吉,等爹和京回来,你帮我告诉祂们一声,就说我去赴约了,今天之内回来。”
“……”
吉盯着祂沉默了会儿,又拍了祂两下:“知道了,自己小心。”
“喂,沪。”藏抛了个黑色的东西过去,“拿着这个。”
沪单手接下,一时愣住了:“你给我刀干什么?捅谁?莫?”
“家里禁枪,用这个防身。”
沪抽刀出鞘,刀身薄如纸,削铁如泥,一尘不染的铁刃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如果不是必要的情况,祂们出门很少带刀,即使人手一把便携利器,但几乎都藏在压箱底里。
沪道了声谢,转身出了门。
新抱着抱枕,问藏:“我记得那把刀你宝贝得紧,今天怎么舍得了?”
“刀哪有人重要。”藏扯出祂怀里的枕头靠着,表情阴郁下来,“而且我总心里不安……”
闻言,同样担忧的众人安静了几分钟,突然,渝皱了皱眉,拉了川几下:“川,走。”
“去哪儿?”
“外面,有人。”
40. 约吗?
巴很弱,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祂总是跟在瓷后面转,一口一个“哥”,所有人都不屑,却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嫉妒。
巴平时胆小内敛,经常躲在瓷身后,似乎每个人都可以骂祂两句,打祂两下,只要瓷不知道。
印很讨厌巴,也讨厌瓷,如果不是巴,瓷就不会多次警告打压祂,让祂失尽了颜面。
祂更讨厌巴的装,明明前脚还在跟祂对骂,甚至气势更甚,一看到瓷就变绵羊了,委屈地说自己欺负祂,害得祂吃哑巴亏。
一看到巴躲在瓷身后冲自己做鬼脸,印就气不打一处来。
会议结束后,印见瓷始终坐在座位上不走,加上刚才吃了亏,祂便心生一计,抓起包就朝某个背影追去。
祂快步赶超目标,在祂面前停了下来。
巴像没看见祂,掠过祂就走。
印大声叫住祂:“站住!”
巴一怔,转过身来:“怎么?”
印回头看了眼,确保瓷没出来:“我上次跟你提的建议考虑得怎么样?”
巴表情微变,眼中带上厌恶。
就是这个人,就是印曾两次攻打祂的国家,杀害祂的孩子,害得祂差点灭国。
而现在祂居然还想在自己这儿捞油水,不答应就一直缠着,真当自己是世界第三了?
巴冷笑道:“我说了不同意,怎么?你非要我在国际上驳回你的提议才罢休?”
印一时无言,祂知道,这事如果放上了国际,那就不是驳回那么简单了。
但祂马上又找到了新的嘲讽点。
“你得意什么?不就仗着瓷护着你,你也就是祂的一条狗而已!谁看得起你?!”
听祂提起瓷,巴突然笑起来,藐视着印:“看不起?是,我乐意,我自愿,我就喜欢跟着祂,怎么样?你多厉害?你去试试祂会不会理你?”
印梗着脖子想反驳,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
谁都知道,这么多年,能得到瓷亲近的屈指可数,巴却排在前列,所以才会有人妒恨。
“……”印咧嘴轻笑,“你有本事,就把你这一面露出来给祂看啊,让祂看看自己那乖顺、大气不敢出的小巴到底是什么样的。”
巴眼底冰霜越发明显,就在祂考虑要不要动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祂的思绪。
“我说人去哪了,原来在这儿。”美悠哉悠哉地晃了过来,“巴,来,我有事跟你说。”
两人同时皱起眉,印在两人之间来回看,最后坏笑着往回走了。
美没管祂,对巴笑道:“听说你军事这么多年始终保持在前十,很风生水起啊,我以为你跟着我会好些。”
巴不答。
曾经祂确实跟过美,也想过一辈子这样,即使待遇不算有多好,美也告诫过祂不许跟瓷往来,祂答应了。
可后来印攻打祂的国家,美孰视无睹,祂要灭了也不管,只把祂视为弃子。
在祂绝望之际,是瓷站了出来,是瓷从印手中救了祂出险,是瓷在两次替祂解了灭国之难后还送各种武器给祂以自保。
祂没有什么可以还的,唯有一颗永世不改的真心。
“那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跟你没有关系。”巴始终与祂保持着一段距离,语气不卑不亢。
美看了祂一会儿,突然问:“祂知道吗?”
巴顿感不妙:“什么?”
“知道你这么两面三刀,表里不一,当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美取下墨镜,露出宛如太平洋的双眸。
这什么鬼形容。
巴不想跟祂扯这个:“你叫我到底什么事?”
美笑笑,重新戴上墨镜:“上次说的合作不是快收尾了吗?还有些后续细节要谈,定个时间?”
提到这事,巴瞬间缓和了神情:“没问题,下个月如何?具体时间再通知。”
没人会跟利益过不去。
美应下,余光瞥到什么,顿时凑近抚上巴的脸,蛊惑般的语气飘然而至:“跟着祂还要演戏,多累,跟我吧。”
巴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就又跳这儿来了,只抬眼道:“那也是我的事,乐得自在。”
“呵呵,我知道,你只是图祂的技术,你担心跟我拿不到,别那么想,祂有的我都有,我能给你更多,祂这个人……”
“小巴。”
突如其来的一声唤吓了巴一跳,见瓷朝这边走来,美放下手,退开一步。
瓷不看祂,只抽出几张资料递给巴:“上次你说那项研究卡关了,我想了想,这个也许能帮你。”
“哎哟,这么大方,我记得你之前也卡了好久呢。”美在旁边啧啧称奇。
瓷摸摸巴的头:“好了,我走了,自己小心。”
巴终于从惊吓中回神,忙抓住对方手,急道:“瓷哥!”
“嗯?”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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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祂的下文。
巴看看一旁好整以暇的美,又看看一如既往温柔的瓷,半天没憋出一个字,只是手还不肯松开。
瓷肯定听到了那些话,美没安好心是一回事,可瓷的选择又是另一回事。
若是放了手,以后可能就再也抓不住了。
其实祂不在乎美能不能给祂更大的好处,都说国家意识体皆为利益的赌徒,但有些恩情,远大于一切利益。
可这些刚才祂都没来得及说,现在再说还有谁会信?
巴眼中的光逐渐暗淡,突然又一咬牙,抬起头:“我没有……”
“小巴。”瓷捏了把祂的脸,笑道,“我说过,我不干涉别国内政,你有自己的自由,不用在意太多。”
“不是!”巴急得直出汗,瓷这话说得太吓人了,像已经信了美的鬼话。
瓷续道:“小巴不会的。”不知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巴愣了愣,心猛地一松。
美呵呵笑起来,鼓了鼓掌:“不愧是中巴友谊。”
瓷啧道:“小巴,你先回去,我有事要跟US聊。”
惊魂未定的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迟疑着点点头,慢慢退出了这场闹剧。
“我说你——”瓷看向美,半是无奈半是责备,“你拿人当枪使也要有个限度,小巴跟你的合作还没结束吧?这就按耐不住了?”
美无辜地看着瓷:“我是这种人吗?身为曾经的合作伙伴,我很伤心啊。”
“呵,真看不出。”
“那我哭给你看?”
“……”
瓷有些心烦——小巴是什么样的,祂比谁都清楚,印暗示祂美和巴在这边谈话出于什么心祂也知道,至于……
“你知道我不会信的,为什么要吓小巴?”
“我不吓吓祂,你现在可就不站在这儿了。”
瓷眉一挑:“有事?”
“下午有空?”美一把揽过对方肩,嘻嘻地笑着,“约吗?”
对于这突如其来勾肩搭背的举动,瓷一时没反应过来,满脑子都是又搞什么飞机。
“有约了。”瓷推了一下没推动。
“几个?”
“一……”突然意识到这话的下流,瓷猛地一鞋跟跺在这流氓脚上,美痛得手一松。
一抬头见这老古板头也不回地走了,美反而拊掌大笑。
哎呀,还是那么有意思。
41. 登徒子!
早春的阳光总是温和暖人,带着温度的光影圈点着枝头的鸟鸣,绚丽的绒羽在微风中轻颤,带偏了蝴蝶飞行的痕迹。
这本该是个令人心情愉悦的天气,但看着院外的身影,渝满脸黑线,气得直跺脚。
“不是,祂再这么坚持下去我都想夸祂了。”川趴在门缝处观察,撅起的屁股让渝想踹祂一脚。
“得了吧,这叫跟踪狂。”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祂旁边还有一个人……哎哟!”屁股突然被人猛地拍了一下,川痛得深吸口气。
“渝!”川转身刚想骂人,却见对方无辜地耸耸肩,旁边多了一个人。
湘吐了吐舌头,扯开话题:“突然跑出来,看什么呢?谁在外面?”
川起身揉了揉痛处,指指院门:“还能是谁,这次居然跑到家门口来堵人了。”
“嗯?”湘摸摸下巴,“华?”
渝蹲下身扒拉着门缝,应道:“除了祂,还有个人,眼熟,想不起来是谁。”
“我看看。”湘也凑了过去,把脸贴在缝隙上,两人一上一下地偷窥着外面的情形。
“……”祂愣了一下,“咦?”
渝抬头看祂:“你认识?”
湘点点头,表情说不出来的复杂:“科罗拉多。”
“那不是美家的吗?居然还找帮手。”川拿起手机,一时却不知该先打给谁。
渝突然啊了一声,后退两步:“过来了。”
还没等三人想出应对的法子,一阵咚咚声骤然响起。
湘低头想了想,对两人道:“你们先进去,叫其祂人也别出来,我试试深浅。”
“开什么玩笑!”川皱眉,“万一祂们图谋不轨……”
“这里是种花家,祂们不敢干什么,都留下来反倒显得我们以多欺少。”湘无所谓地挥挥手,京不在,祂得想办法转移矛盾,“而且要真有什么你们也看得见,到时候再出来帮我。”
川还想争辩,门外又是一串急促的叩响,渝冲川使了个眼色,后者切了一声,转身进屋。
等两人回去了,湘在原地顿了几秒,上前打开了门。
另一边,沪开着车往俄家去,一路上畅通无阻,但祂心情却不怎么样。
祂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多管闲事,就算是还人情,可哪有两手空空地去看伤员的?
正烦着,车前黑影咻得窜过,沪惊得大脑空白了一瞬,刹时踩下刹车。
胶质的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一长串难听的刺耳声,万幸的是没出车祸,但惯性还是让祂猛地向方向盘撞去,额头一阵剧痛。
一阵眩晕过后,沪长出口气,抬头就看见一辆横拦在前面十厘米处的车,不知为何,祂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祂抹了把头,又热又粘的液体糊了满手。
前面的车门开了,走下来一个人,沪眼神暗了暗,怒气让祂笑了起来。
祂打开车门也下了车,靠在车身上看着对方。
那人瞄了一眼沪头上和手上的血,笑着将手放在胸口行了个礼:“我唐突了。”
“呵呵……”沪甩了甩手上的血,指尖还未干透的血溅到了对方白色的衣袖上。
“伦,你这是在给谁当狗啊?”祂语气出其地平静,“我们的行踪你们还真是熟悉。”
伦毫不介意衣服上那显眼的红色,朝沪靠近了一步:“只要想,你们也可以掌握我们的行踪——沪,我们聊聊吧。”
“聊?好啊!”沪扯出一个笑,伤口附近的头发被血粘在了一块儿,红色的痕迹蔓延至脖颈,让祂看上去格外狰狞。
祂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两手一拔,刺眼的白光让伦不自觉眯了眯眼。
“谈判的前提是平等,这债——等我讨回来,咱们慢慢聊。”
种花家。
“稀客啊,有什么事吗?”湘站在门口,一步也不让。
华笑道:“我说来赔罪你信吗?”
“赔罪?”湘看向祂空空如也的手,“你家赔罪只带个人来?”
闻言,华后退一步,把科往前一推:“是两个人。”
感受到更加强烈的视线,湘皱了皱眉,向华道:“怎么?你要把祂送给种花家吗?你家祖国大人怕是会宰了你。”
华不答,又退了几步。
湘还是不看科,刚想直接关门,一直沉默的人终于有了动作。
祂一手抵住门,一手突然伸向湘,抱住了祂。
后者还没来得及反抗,熟悉的声音便猛地在耳边炸响。
“好久不见,想我了吗sweetie?”
湘一愣,顿时挣扎起来:“叫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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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放开!”
科手松了些,但仍没完全撒手:“我不认为我们的关系已经到了不能见面的地步。”
祂笑了,那赖皮的语气简直跟美一脉相承:“还记得你欠我什么吗?”
欠什么?钱?
湘一时发懵,被人圈在怀里的感觉太糟了。
与此同时,屋内的一干人通过单向玻璃观察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登……登徒子!”浙咬紧牙,向其祂人问道,“我们还不出去吗?”
“现在冲出去人质都留祂手上了!”津又急又烦,“湘和科几十年前是旧识,那时候关系不错,这些年由于国际形势难免有点隔阂,久了不见就算了,这是干什么?”
“管祂干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事!也不知道这些黄毛到底吃错了什么药,一个两个的……”
突然,一声清脆的响震得所有人心头一颤,浙忙往外看,只见科头歪向了一边,湘说了句什么,把祂推了出去,砰地关上了门。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个身影突然起身往外走,离得最近的赣脱口而出:“你去哪儿?”
鄂没答,刚打开门就跟从院子回来的湘打了个照面。
“……”鄂微眯眼,眸中的情绪被眼帘遮去,祂语气有点硬,“你……没事吧?”
湘眼神躲闪,边回答边往屋里钻:“没,我让祂们别来了,我……我去找个东西。”
看着某人落荒而逃的背影,鄂本就不苟言笑的脸又冷了一个度。
不知什么时候其余人开始窃窃私语,时不时地还有惋惜的叹气声,随着鄂一个阴沉的眼神拋过来,客厅立马恢复安静。
种花家之外,华好笑地瞅着科脸上的大红印,还伸手比了比大小。
“啧啧,瞧瞧这力度,人家可是完全没心疼你,亏你记这么久。”
科舔舔被打破的嘴角,得意地笑了声:“你还说我?我好歹能靠近祂,京呢?祂有让你站在祂一米之内吗?要说贼心不死,你才是鼻祖。”
被揭了伤疤,华也不恼,转身往自家车走:“等你脸好了再嘲讽我吧,这一巴掌算是你莽撞的代价。”
科摸了摸发热的红印,笑得更加癫狂。
祂虚捂着那半张脸,眼中泛起难以言状的欢愉。
“不,这是奖励。”
42. 你这是在帮祂说话?
瓷走后,美没有回家,转头就上了纽的车,直接去了比利时的布鲁塞尔。
刚在门口停下,本在空地上闲聊的人立刻噤声让开一条道,美长驱直入地进了大厦。
一路走到最里面的休息室,美抬手示意纽在外面等着,只身走了进去。
休息室很安静,美随手关上门,往沙发上一靠,拿起面前的冰可乐喝了一口。
一直坐在茶几另一端的人默默地看着祂这一系列动作,没有任何情绪的眸子像一片死海,吹不起一丝涟漪。
美摸着金属制的外壳,上面因为温差凝聚起来的水雾打湿了祂的手指,顺着罐身滴在了沙发上。
“NATO。”祂终于开口了,却带着明显的嘲笑,“很狼狈啊,把自己搞成这样。”
北特意换了件高领的衣服,想遮住脖子上的伤,但仍没瞒住这个人。
祂避开了这个话题,直接汇报结果:“UN有自己的想法,但还在可控范围之内,暂时不需要进行压制。”
刚将饮料罐递到嘴边的美手一顿,又把罐子放回了桌上。
祂垂下修长的手指,任冰凉的细水在指尖汇聚,反射着碎光砸向地面。
“NATO,你这是在帮祂说话?”美声音很平缓,像聊家常。
常年在祂手下做事的北却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祂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事实而已,祂不敢违背你的意愿。”
“嗯——”美起身绕到北身后,手搭上对方肩,冰得刺人的手指伸进了祂的衣领,摸到了那些被掐出来的红痕。
北一个激灵,不知是因为温度还是因为那只手。
“北啊,你说的‘不敢违背’……”美弯下腰,贴在祂耳边轻声道,“是指祂现在已经敢公然对我的人下这种死手了吗?”
北还是没动,有些发白的唇张了张,还是那句:“我说的都是事实。”
美笑了,祂抽出手,在北脸上抚了抚:“放心,你的话我还是信的,这次干得不错,好好养伤,我有空再来看你。”
随着脸上的凉意消失,门开了又关,北猛地泄了口气,身体里的血再次流通,整个人都精神了些。
祂看着桌上没喝完的可乐,拳头紧了又松,最终缓缓垂下了眼。
另一边,瓷也没回家,祂让来接自己的京把自己送到与俄约定的地点,本想让京先回去,谁知这孩子说什么也不肯,只好让祂自己安排。
这里落座了一家咖啡馆,并不大,但店前种了不少盆栽,倒也还温馨。
瓷进店,发现俄已经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旁等着了,看来也没有回去。
“来多久了?我还以为我会先到。”瓷拉开椅子坐下,向旁边的服务员要了两杯招牌拿铁。
“刚来。”俄收拾好桌上的文件,抽出一张放在了瓷面前。
瓷边看边问:“我刚才看到了圣,今天不是莫接的你?”
“嗯。”俄按了按眉心,有些心烦,“事发突然,莫遭到了恐怖袭击,我也才知道。”
瓷看祂一眼:“不回去看看?”
俄摇摇头:“圣说祂没事,而且来都来了,先把事情说清楚。”
瓷放下手上写满了字的纸,向端来咖啡的服务员道了声谢,给俄那杯扔了块方糖:“你今天找我来,就是想说伊朗和以色列的事?”
“有美给以撑腰,伊再硬气也搞不过祂们。”俄看着杯子里的褐色液体,皱着眉又丢了两颗糖进去,“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瓷搅了搅咖啡,白色的泡沫形成了一个漩涡:“我?你觉得呢?”
“我知道这些事你从来不肯掺和,但这次不一样。”俄喝了一口手里的东西,嫌弃地把它放了回去,“那家伙本来就是靠卖军火发展的经济,我这边分身乏术,乌又一直在买祂的武器,要是以那边再给祂提供机会,形势对我们很不利。”
瓷呷了口咖啡,点点头:“这些我也考虑过,放心,我知道轻重。”
像得到了什么保证,俄松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却又突然睁大了眼睛,直盯着门口。
瓷心觉蹊跷,一转头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一前一后地进了店。
“这两个人怎么又混到一起去了?”俄觉得心累,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瓷看见德坐在了不远处的一张桌边,意紧随其后在祂对面坐下,两人似乎在交谈什么。
要不是中间的一大盆绿植遮挡了部分视线,四人可能还得会个面。
“你说……”瓷转回目光,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一个人在同一个坑里摔了两次后,还会不会摔第三次?”
俄明白了祂的意思,眼神越发晦暗:“德难道还要答应祂?”
瓷摇头:“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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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口一说,德未必想这么干,意也未必还有脸因为这个事去找祂。”
俄哼道:“也说不定,有些人是死性不改,过多久都一样。”
瓷笑笑,问:“除了伊那边,还有别的事吗?”
俄重新将注意力拉回来,盯着瓷那双金赤异瞳看了半晌:“瓷,那天你和美,是一起去的阿尔泰吗?”
“……当然不是。”瓷感到意外,祂以为俄早就忘了这件事,“我去的时候祂就已经在了。”
“祂有和你说什么吗?”
“没有。”
“你是去看我父亲的?”
“不完全,只是散散心。”
“我来时你们……”
“意外。”
“你——”
“俄。”瓷打断了祂的提问,认真地看着祂,“我和祂从来都不是一路人,以后也不会是。”
俄一愣,莫名心虚起来,不再直视瓷。
祂也不是怀疑瓷什么,只是……心里不爽。
不爽很久了。
这么多年,祂一直恪守本分,不该做的事一点没做,本以为总会换来些什么,却不想被个放荡不羁的街溜子捷足先登,祂咽不下这口气。
瓷抿着苦涩的咖啡,等俄的答复。
祂不觉得俄会因为这种小事跟祂翻脸,要说利益,自己绝对算得上最优解。
恍惚间,刚刚还明亮的光线暗淡了下来,瓷抬头,见俄突然站了起来,手伸向了祂的左耳。
瓷常年戴着单边耳坠,上面有一颗金色的五角星,串着一颗红色的珠子,垂着金色的流苏。
俄的手停在了顺滑的流苏上。
祂像被按了暂停键,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动作,任由金色的线群在手上轻晃,又凉又痒。
“俄?”瓷本以为是自己耳朵上有什么东西,看祂这样子又不像,“俄?怎么了?”
“啊……”俄轻眨眼,“没什么,我刚才以为你耳坠歪了。”
祂坐了回去,一口气将自己那杯咖啡喝尽:“差不多了,我回去看看莫。”
“嗯,替我问好,我会让人送点东西过去,让祂好好休息。”
瓷给京发了个消息,跟俄一起往外走。
路过德和意时,四人目光相交,坐着的两人满脸震惊,另外两人一笑,谁也没说话,就此掠过。
43. 祂赌赢了
许是天公不作美,上午明明还艳阳高照,下午便狂风大作,乌云从天边压过来,层层叠叠,重得像随时会砸下来。
一滴雨啪嗒一声撞在地上,四分五裂,像是开了头,倾盆暴雨如瀑布般哗地落下,毫无征兆。
雨水冲刷着地面,从高处滚向低处,形成了浅流。
马路右侧停着一辆车,四周的雨水呈现出奇怪的粉色,又随着时间慢慢变淡。
阴沉的天空时不时传来闷雷声,给人一种天黑的错觉。
车前,沉重的喘息混杂着雨声,伴随着血腥味,压抑至极。
雨从头顶浇下,湿透了的头发贴在皮肤上,雨水混合着血水钻进衣服,却带不走干透了的血痂。
沪紧攥着匕首,半倚着车头,寒意未尽的春雨流进横七竖八的伤口,又被外涌的血挤了出来,像无数根针在身体里搅,痛得祂想死。
祂缓了缓,捡起车轮旁的刀鞘,摸索着拉开车门,几乎是半走半靠地进了后座。
祂不觉得自己这个状态还能开车。
车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阴暗,沪躺在软垫上,感受着湿漉漉的里衣贴在身上,随着每一次呼吸摩擦着伤口,扯开刚止住血的薄皮,浑身疼得像千刀万剐。
“呵……呵呵……哈哈哈——”沪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在这空无一人的荒郊野岭听得人背脊发凉。
从某个角度来说,祂赌赢了。
伦不敢朝祂开枪,两人全凭近战,途中伦多次企图靠语言说服祂坐下来好好谈,回答祂的只有深入骨髓的利刃。
此次冲突以伦投降离开作结,要说伤势,伦只会比祂更重。
不知躺了多久,感觉适应了些,沪一边诅咒对方强行开车半道掉沟里,一边慢慢起身踩着车里的水渍,想回到驾驶座上。
裤脚还在滴水,祂忍着麻木的痛感,刚把左脚跨过去,角落里突然亮起了光,铃声随即响起。
沪此时反应极慢,等本能坐回驾驶座后又发了会儿呆才意识到是手机响了。
祂捡起掉进座位缝里的手机,上面显示是瓷打来的。
刚才生死殊搏都没感受到的恐惧在此刻涌了上来,就像出门玩了一天,然后带着满身泥回家的孩子,总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祂用还带着划伤的手指轻轻点下接听键,放在耳边。
祂没敢说话。
电话那边等了两秒,先开了口。
[沪。]
熟悉的声音。
仅这一个字,沪心中的惧意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委屈。
明明已经不那么明显的疼痛在这一刻像被重新撕开,再次不可忍受起来。
祂一动不动地缩在座位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受了委屈的孩子总是自以为坚强,可当心里依赖的那个人以任何一种形式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所有伪装都无所遁形。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沪回过神时甚至以为对面已经挂了。
看着屏幕上一秒一秒变化着的通话时间,祂突然想到了京。
京作为首都,从来都是站在国际立场看问题,如果今天是祂遇到这件事,绝不会跟伦动手——省州意识体之间的冲突往往会直接影响到国家意识体的关系。
所以即使华明目张胆到这种程度,京依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到这儿,沪没来由地慌了,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祂忙对着手机喊:“爹!我遇到一些事,对不——”
[右转头。]很轻的声音,温柔似水。
沪心跳快了一拍,往右一看——车窗外,黑色的大伞之下,一双令人心安的眸子静静地看着祂,如梦似幻。
雨哗哗地下,打在伞面上,汇成雨线向四面八方坠去,溅起一个又一个水泡。
雨更大了。
清晨,京端着一碗粥敲了敲房间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走了进去。
昨天沪被爹接回来时那副样子可是把全家都吓了一跳——半昏厥的状态,浑身的血水,衣服破得不成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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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知道布料之下到底有多少伤。
沪坐在床上,摸了摸头上的绷带,探头往京手里看:“今天吃什么?昨天少吃了两顿,可饿死我了。”
京没说话,坐在床边舀起一勺清粥吹了吹,递到祂嘴边。
沪喝了一口,又问:“爹呢?”
京又舀一勺喂过去,还是没答。
感觉气氛不太对,沪咽下粥,乖乖闭嘴,就这样一人喂,一人吃,一碗粥很快就见底了。
京收拾完东西,帮伤员掖好被子,端着空碗出了房间,整个过程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沪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祂知道京是生气了,看祂那黑眼圈,昨晚估计没睡。
正大脑死机着,门又被推开了,十分轻的吱呀声。
沪抬头,见藏鬼鬼祟祟地从门缝缩了进来,蹑手蹑脚地关好门。
“你干嘛呢?”
“嘘!!”藏疯狂摆手,声音压到了最低,“小声点,爹和京不让我们进来,说会打扰你休息。”
沪更奇怪了:“那你干嘛进来?”
藏往祂旁边一坐,没好气道:“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昨天就不该给你那刀,说不定你就不会冒险了。”
祂顿了顿:“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是来替你解惑的,好减轻点负罪感。”
沪想了想,反问道:“你就不问问我昨天到底遇到了谁?”
“还问什么,你迷糊了一路,拉着爹碎碎念了一路,发生了什么我们都知道,皖和琼刚去把你的车开回来。”藏指指门外,“刚才京那样子你也看到了,祂担心得在你床前守了一夜,今早又跑去给你煮粥。”
“……”沪头疼地咬紧牙,恨不得再给自己来两拳,“……爹生气了吧?”
“生气?”藏惊讶地打量祂一番,“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祂转念一想:“不过要说是对英和伦,那你也没猜错。”
沪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爹呢?”
“去开会了,晋送祂去的。”
44. 这是最后一次
瓷坐在座位上看手机,屏幕却是黑的,祂一无所觉,只管盯着看。
昨天祂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了,本来京已经告诉了众人爹会晚点回来,让祂们先吃,但所有人仍等瓷回来了才开饭。
瓷扫了眼饭桌,发现沪和湘都不在,问过之后得知沪去看莫了,鄂只说湘不舒服,在房间休息,京想去看看,被拦了下来。
饭后瓷给俄打了个电话,对方表示没见到沪,莫也联系不到祂。
发觉事态不对,瓷立马开车沿着沪的路线赶了过去,开到一半,天突然开始下雨。
又开了一段路,随着距离越来越短,车灯破开雨帘,一辆熟悉的车出现在视野里,祂松了口气。
刚拿着伞打开车门,一股血腥味便扑鼻而来,祂心跳加快,脚下的步子也更大了,混着血和泥土的雨水溅满了裤脚。
走到车旁时,瓷停住了。
不只是动作,还有思绪和心情——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祂甚至不知该作何反应。
风携雨叶而过,与那意料之外的惨象一同映入祂的眼眸。
祂看到,沪浑身血蜷缩在后座,手上还握着一把匕首,苍白的脸色让人不敢确定祂是否还活着。
自从战争结束,祂从未见过哪个孩子这副样子躺在祂面前。
瓷就这么站在雨中看着,雨明明没有落在祂身上,祂却从内到外地感觉到了寒意。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手心滑落,顺着伞柄掉在了地上,祂没低头,也感觉不到手心的痛,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这一刻,时间好像回到了百年前,那时祂也是这么无能为力,明明……不该的……
突然,沪动了,祂撑着垫子起身,往驾驶座移。
瞬间,瓷眼睛再次有了焦点,想叫祂却又莫名停了下来,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
沪看到祂时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意识不清了,只是拉着祂絮絮叨叨地说着事情经过,还一个劲地说对不起,自己不是故意的。
瓷把祂抱到自己车里,一路上沪几乎晕过去,却还是死命攥着祂的衣角重复着那几句话。
一直沉默的瓷始终盯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回到家,祂让京照顾好沪,并简单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今天一早就到了开会地点。
祂在等人。
然而人陆陆续续地进来,连美都到了,英却还是没有出现,祂应当不至于傻到觉得自己今天不来开会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美见瓷盯着门口看,态度冷得像要结冰,忍不住犯贱道:“等谁呢honey?我已经到了。”
“英。”瓷简单明了地回答了祂的问题。
美哦了一声,没想通这两人有什么好等的。
联看看消息,说英晚点来,先开会,瓷什么也没说,会议一如既往的顺利。
法似乎知道什么,看了瓷几次,后者只当没看见。俄也知道一些,毕竟昨天还通过电话,猜也能猜个七七八八,至于瓷的打算,祂一时想不到。
直到会议结束前五分钟,英才姗姗来迟,几乎错过了整场会议的祂显得有些不安,但到底因为什么只有祂自己知道。
瓷什么表示也没有。
会议散后,人走得差不多了,英却没离开,祂知道走也没用,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有些事必须要解决。
不出所料的是,美俄法也默契地等着,瓷倒也没打算避着祂们,大厅空后,祂平静地叫了那人一声。
“英。”
像终于等来了这一刻,英起身走向祂:“你听我解释……”
砰!
英痛呼一声,骤然倒地,祂捂着肩膀,血不断地从指缝渗出,西装湿了一片。
其余三人愣住了,祂们瞠目结舌,会议室静得像坟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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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收起枪,语气依旧淡淡的:“解释吧。”
英粗喘着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还没开口,美突然插嘴道:“CN,你这是要向祂宣战吗?”
瓷看向祂,表情从未有过的吓人,祂的声音里是极度的忍耐,一字一顿道:“US,如果你想趁此机会给我使绊子,随时欢迎。”
俄顿时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直接拉着美往一边走:“过来,有事。”
英踉跄了几步,头有些发晕,一脚踩空,又向后倒去,一双手抓住祂的肩膀,将祂扶了起来。
法叹了口气,对瓷道:“伦只是想跟沪谈谈和解的事,大家私底下关系没必要那么僵。”
“所以呢?”瓷擦着枪身,“你们和解的态度就是半途中拦人,让对方撞一脸的血?”
英深吸口气,有些虚弱:“这只是个意外,至于私自拦下沪,若是按正规流程约祂,祂也不会同意吧。”
瓷笑了,祂站了起来:“还是一句真话都没有,真不愧是你们。”
法一惊,拉着英退了两步,瓷却没再看祂们,直接离开了。
“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我瞄准的就不是肩膀了。”
四人都明白祂的意思,但都没说话,法把英按在座位上,自己去旁边打了个电话,美用手肘捅了俄几下:“喂,毛子,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俄干脆道,“你最好搞清楚状况,平时就算了,我猜你也不想真的惹恼祂。”
美笑了声,向英走去。
瓷刚出门,一转弯就看见联站在墙边发愣。
联见祂出来,一时间怔怔地看着对方,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我、我回来拿东西……”
瓷看祂一眼,嗯了一声,转身下楼。
联出了会儿神,又看看里面的四人,也懒得去拿资料了,换了个方向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45. 晚安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几人都没再提起这件事,英和瓷还一起谈了合作事项。
沪的伤也渐渐痊愈了,只要没有造成实质上的破坏,意识体一般不会有性命之虞。伦在伤好后也继续接手英的日常事务,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这天,联合国安理会再次迎来一次较为重要的投票——巴勒斯坦申请入联。
祂和孩子们为这一天付出了几十年的心血,只为获得国际的认可,将和平带到自己的土地上。
这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偏偏有人不愿意。
各国挨个投票,十二票赞成,两票弃权,眼看马上就要成功,轮到美时,祂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缓缓吐出两个字:“——反对。”
全场哗然——美使用了一票否决权!
勒愣住了,无措地看向另外四常。
可就算其余四人全通过也无济于事,一票否决权是绝对的,同等级的权利没法覆盖。
其它的也就罢了,可这明明是众望所归的事,若是无法通过,当地的战火不知还要持续多少年。
俄怒气冲冲地瞪向美,见对方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便直接起身离席,部分同样愤然的国家见状,也跟着一同出了会议室。
美毫无悔改之意,转头问瓷:“RUS都走了,你不一起?”
“呵。”瓷冷笑道,“我要是也走了,没人用一票否决权否决你后面的提议,你不得上天?”
见计划被识破,美坦然地笑笑,祂本来也没指望成功。
“你不同意祂入联,是想帮以吧?”瓷已经感觉不到失望了,美从来都是这样。
祂和俄前不久刚表明支持伊,这货转头就为了以拒绝勒入联,祂安的什么心人尽皆知。
美听着勒哽咽的发言,反而笑了起来:“要是祂能给我带来更大的利益,我也可以支持祂。”
闻言,瓷默然地看了祂片刻:“……那你知道你的否决对祂而言意味着什么吗?你追求的是繁荣之上的极致,而祂想要的只是生活之下的生存。”
美似笑非笑:“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谁生来就强大?落后是原罪,祂要想摆脱这一切,凭什么要靠我来替祂实现?”
“你替祂实现?”瓷道,“祂从未做过这个梦,若非你百般阻挠……”
“我说——”美懒得再听下去,祂转着手上的钢笔,语气不咸不淡,“一个连联合国都没入的小国你都记得这么清楚,当初怎么没见你这么细致?”
“呵,我倒要听听你又打算挑我什么刺。”
“我问你——”美抬眼,“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瓷微眯眼,片刻后看向祂,“一百八十年前。”
“哈,我就知道。”美看向泪流满面的勒,“所以说,当你实力不足的时候,别人都记不住你这个人,更别提想过得好。”
瓷看着空了一大半的会议室,不知是劝诫还是警告:“失道寡助,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哈哈,以前经常有人这么跟我说,我不还是一路走到了现在?”
知道这人一意孤行,瓷不再搭理祂,一直到会议结束都没再说半个字。
种花家。
饭桌上,一家人聊得热火朝天,之前的阴影似乎已经完全被驱逐了。
只是京对沪还是淡淡的,虽说日常上无微不至,但话和笑却不多,沪愁得对什么都意兴阑珊。
浙常缠着湘问东问西,吃饭也是挨着祂坐。
瓷夹起一片土豆放在碗里,盯着上面的油走神,直到京叫了祂两声才反应过来,一抬头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刚才还热闹一片的景象此刻静得落针可闻。
京斟酌道:“爹,您是在烦勒的事吗?”
会议一结束,这件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全球,只要有点门路的现在基本上都知道了。
瓷本来不想跟祂们谈这件事,但见孩子们都一脸疑惑,想来不说清楚这顿饭是吃不安心了。
祂放下筷子,擦了擦手:“除了这个,我还在想美的意思——你们还记得美第一次跟我们接触是什么时候吗?”
“美?”宁说起这个人就气,“还能是什么,一八四四年,《望厦条约》,祂可占了不少便宜。”
众人纷纷点头,时不时低骂一两声。
瓷想了想:“我也记得是这个……”
桂还在思考对不对,余光瞥到粤欲言又止,便倾斜身子小声问:“有什么问题吗?”
粤摇摇头,当众人打算继续吃饭时,祂似乎终于确定了什么,抬头道:“爹,不是那年,是一七八四年,祂第一次来咱们这儿。”
瓷一愣:“……一七八四?”
那有两百多年了……
粤点头:“那年祂来经商,是从我这儿拿到的第一张许可证,您也见过祂。”
瓷皱起眉,努力回忆当年的事,但仍没有一丝印象。
那时候的自己心高气傲,一个名不经传的人跑来……
祂突然想起会议上美说的那句话,一时间思绪万千。
实力不足,就记不住吗……
然而虽说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但日子还得过,一转眼,时间到了五月份的开端。
所有人都沉浸在假期的欢乐当中,若非说有哪里奇怪,便是那天晚上。
夜晚的种花家静谧祥和,玩累了的孩子们各自进屋休息,没人注意到外面的异常。
凌晨,一只兔子揉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拖着小被子出了房门。
饮水机不远,它不打算开灯,反正眯着眼睛也能找到。
走到正厅时兔子才反应过来二楼有水壶,刚想原路返回,一团静静地站在窗边的黑影吸引了它的注意力。阴影中,金色的五角星反射着微光,美不胜收。
是爹。
它拽着被子稀里糊涂地走过去:“爹……您不睡吗?好晚了……”
一只手轻轻地在它头上摸了摸,熟悉的声音哄道:“爹等会儿睡,回去吧,晚安。”
“哦……”
兔子应下,慢吞吞地上了楼,一夜无事。
第二天,云一大早就坐在床边收拾孩子们的衣服,想着有一些不合身,等会儿跟苏说一声,做几件。
门外响起轻而急的脚步声,越来越响的踏板声停在了云门口,来人甚至没敲门,咔嚓一声拧开把手,门猛地撞在墙上,发出一阵颤音。
“云!你没事吧?!”
云一惊,手上的衣服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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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在了脚边。
看清来人,祂长出口气,捡起衣服拍了拍:“贵,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吓——”
清风掠过,声音戛然而止,云愣了愣,犹豫片刻,轻轻拍了几下突然冲过来抱住自己的贵,低声问:“怎么了?”
贵放开祂,恨铁不成钢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昨晚一点响动都没有,今天起床才听到些风声——缅朝云边境投弹,两边爆发冲突,真枪实炮地动了干戈。
“嗯?”云知道这事迟早瞒不住,便笑着把整理好的衣服放进箱子,“几十分钟的事,没必要惊动大家。”
贵狐疑地把祂从头到脚扫了眼:“真没事?没受伤?”
“没——有——”云拖长调子,把祂往外推,“好了好了,该吃饭了,大家都等着呢。”
贵被迫回到了门外,祂不甘心地想再检查检查,被云突然凑过来做了个鬼脸:“你也太小看我了,而且有爹在,不仅我,孩子们也是零伤亡哦!”
听着祂得意的语气,贵总算放心了些,佯怒地拉着祂下楼:“下次再瞒着我,你知道后果!”
云勾起嘴角,反握住祂的手。
“哼,晓得了。”
此时风过枝梢,晖入斜窗,一抬头,瓷在阶道尽头朝祂们招手,两人眼睛一亮,奔向了属于祂们的光。
巴勒斯坦。
浓烟混着焦土在热浪中翻滚,被炮火波及的孤鸟从空中坠下,炭黑的羽毛摔得粉碎。
一只满是污泥的鞋落在死鸟旁边,勒麻木地在燃烧的废墟中行走,入目之处,千疮百孔。
祂在一个少了半截身子的尸体前停下——其实根本看不出这是一具尸体,空投的炮弹早已把它炸得面目全非——但勒知道,这是自己的孩子。
祂跪了下来,用手刨着沙石不分的薄土。
手指在粗糙的石块上磨过,一下又一下;锋利的棱角于皮肤里扎根,一片又一片。灰暗蒙上指端,鲜红染尽冰凉。
勒像看不到手上的伤,更加卖力地挖着毫无动静的地表,空洞的双眼没有一丝神采。
弱国无外交,可祂真的没办法了。
当初英法轰炸叙利亚,叙想为自己争个理,那两人连听都不愿听,在祂发言时直接离席。
祂们没想过反抗吗?怎么可能。
可弱国无外交,更无动武的资本。
刺耳的呼啸在脑后响起,不知是今天的第几轮战斗机再次铺天盖地地袭来,勒在轰鸣声中抬头,却只看到了一片阴影。
啊,光又被遮住了。
祂摇摇晃晃地起身,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天地一色的火焰中走向祂的未来。
哈,看来今天注定不太好过,哦,明天也一样。
勒走过一具又一具尸体,路过一截又一截残肢断骸,不知何时起,祂的身后留下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路。分不清是谁的血。
飞机在头顶掠过,带起一阵尘风,哭叫声在这里微不足道,轰炸掩盖了一切。
祂机械地转了转头,方圆十里,横尸遍野,满目疮痍。
没有任何高光的眸子微抬,祂笑了,俯身吻在一个高挂断木的死尸额头上。
晚安,孩子们,好梦。
46. 稚子?
茂密的枝叶在风中攒动,白头鹰如箭般射向天空,盘旋几圈后落在了不远处的房顶上。
中世纪风格的院子和现代的楼房相结合,有着别样的美感。
自勒被拒绝入联后,国际风波不断——各国高校学生游行示威;美日涉外空安全决议草案被俄一票否决;种花家接连发射火箭探索月球;勒获得重审机会;以粉碎《联合国宪章》……一切都很乱,却又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绚丽的阳光穿过喷泉,透进一尘不染的窗户,形成了五彩斑斓的缩影。
随着又一局游戏轻松拿下,美无聊地把手机一扔,刚想去拿桌上的冰可乐,一只手伸过来,抢在祂前面把可乐放回了冰箱。
加无奈道:“你今天已经喝了三罐了。”
美慢条斯理地仰起头,疏懒道:“又不是喝不起,你什么时候跟瓷一样啰嗦了?”
加自动忽略了这句话:“以和勒那边处理好了?”
“处理?呵,人总是不知足的,以怎么可能见好就收,至于勒——”祂露出期待的神色,“那就要看瓷那个烂好人能做到哪种地步了。”
听祂又提起那人,加一阵烦躁,转身拨弄着架子上的灰鸟标本:“国际上很重视这件事,你的孩子也不全然支持你,你就没想过算了?”
“算了?”美翘着二郎腿,张开的手臂放在沙发靠上,祂意有所指地笑道,“那是以该考虑的问题,也是瓷该操心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再次听到那个名字,加忍无可忍,祂往美旁边一坐,质问道:“你就非要在我面前提祂吗?”
“嗯?”听出了祂语气里的不满,美倒不以为意,“顺口而已,你想太多了——话说你来几个小时了,不会就只是为了问这些问题吧?”
加脸色又难看了一分:“没事就不能来吗?还是说你这里已经不欢迎我了?”
“你还真是擅长胡思乱想。”美漫不经心地掠过了这个话题,拿起手机打算再来一局。
加拧眉,夺过手机往地上一扔,直接把祂压在了沙发上。
美也不反抗,就这么躺着观察对方愠怒的神色。
祂道:“加,这么多年你还是想不通啊。”
压在上面的人微微一怔,转而苦笑:“我想不通?是,我就是想不通,我们殊途同归,生死与共,祂又算什么?凭什么你的目光要落在祂身上?”
美脸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你知道的,你什么都知道。”加按着祂手腕的手轻抖着,“不管是我,还是祂。”
“我不知道。”美冷道,“你什么?祂什么?你又知道我什么?那些无聊的感情,配不上我的荣耀。”
“那我呢?”加落寞地看着祂,心里的冲动让祂害怕,有些事是永远也不能做的,“我也配不上吗?”
祂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早已有结论的事,居然还在期待祂亲口肯定。
早在美独立之时,祂就曾多次觊觎加的领土,只不过始终未能取得实质上的胜利,迫不得已才转为了同盟。
祂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十三州。
“……”美别开眼,“放开我。”
“回答我!”不甘和怒气充斥着加的整个胸腔,祂现在怕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美觉得祂简直是胡搅蛮缠,烦道:“我说配得上你就高兴了?那你配得上,可以放开了?”
加气得直笑,说话也带上了刺,祂居高临下道:“呵,你怕也就是对我这么说,要是祂,现在谁压谁还说不定呢!”
砰!
一股冲击力猛地袭来,天旋地转过后,加意识到两人的位置已经颠倒了,美的手正掐着自己的脖子。
“加,我不记得给过你对我阴阳怪气的权利。”祂加重力道,浑身是独属于世界第一的压迫感。
加有恃无恐,忍着窒息感强笑道:“怎么?你要……为了祂……对我动手?”
“闭嘴!”美现在听到瓷就火大,祂从没想过,祂和加有一天会因为这个人吵架。
看着对方憋得发红的脸色,祂还是心软了,松开手起身,语气恢复了平静:“我不会跟祂有什么,跟你也是——华,送客。”
一直在附近观察的华忙上前扶起加,低声劝说着往门口走。
加木讷地走到门口,突然转头道:“你现在说得信誓旦旦,有本事当着祂的面再重复一遍,就当证明给你自己看,否则,你还不如我。”
一七八四年。
天高海阔,白鸥展翅,轮船缓缓在水上划过,留下一片波纹,破碎的倒影渐渐复原。
微咸的海风轻抚着美的脸庞,头顶的浮阳映得祂那头金发闪烁着微光。祂走到甲板上,自信地挺起腰,一步一步地下了已靠岸的船。
一七七五年,十三州开始了自己的独立反抗,次年,祂改名为美。
一七八三年,英被迫承认了祂,独立战争结束。
虽说如今的美与过去有天壤之别,但国内百废待兴,要想无后顾之忧,祂必须要有资本。
所以祂来到了传说中遍地黄金的东方华夏。
稚嫩的意识体带着自己的货物,兴致勃勃地来到海口,向关口的士兵说明自己的来意。
为首的将领下令检查了一番祂的东西,确认无误后刚想放行,一声等等阻止了祂的动作。
粤从门内走出,笑着打量这陌生人一番,话却是冷的:“海外商务第一次入关需得严格把控,你当我嘅话系放屁吗?”
玩笑般的语气,将领反而心狂跳,忙跪下请罪。
美看着祂满脸的疏离,知道不好惹,可祂打听过,这华夏如今闭关锁国,就这一处通商口岸还开着,要是进不去……
想到这儿,祂再次解释自己没有恶意,只是来做交易。
“交易?”粤不屑道,“你系国家意识体吧?唔上贡,唔外交,唔请命,偏偏以个人名义嚟,要讲一片赤诚,何人敢信?”
美吃力地听着这和书上大相径庭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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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勉强理解个大概。
“我……”祂咬紧唇,低着头说不出原由。
祂也想以国家名义来,可祂尚未立宪,还没有那个资格。
祂说不出口。
粤等了会儿,见祂始终不说,便手一挥,道:“送祂出去。”
左右士兵应下,上前来赶人,美一惊,也顾不得形象,往里一扑,被守卫拦下。
祂向一米之遥的粤伸出手,不死心地喊着自己的清白,身后数十只手抓着祂往外拽,几乎把祂的衣服扯下来。
粤不悦地皱眉:“聒噪!”
祂一抬手,众人刹时举起锋利的刀对准这僭越之人,后者视而不见,还是一个劲儿地为自己争取那一丝可能。
就在刀刃即将落在祂腿上时,脚步声突然响起,缓而稳。
“何事喧哗?”
一听见这声音,粤瞬间转身恭敬应道:“回爹,是海外之人,来此贸易。”
清瞥发愣的美一眼,问道:“为何制止?”
“祂系国家意识体,却以私人名义前嚟,其心之异,溢于言表。”
闻言,清走向美,盯着祂的脸细细观察半晌,沉吟道:“为何来此?”
美回神,忙答道:“我要赚钱。”
对于如此直白的回答,清轻蔑地笑了起来,转身就走。
美急了,拼命朝祂的背影大喊:“我真的要赚钱!我要保护我的孩子!我要活下去!!”
祂一声高过一声,到最后几乎是撕心裂肺。
清停了下来,嘴角带着笑,眼中不知是期待还是轻视。
“与朕何干?”
“我……就算……”美咬牙,知道自己不占理,便话锋一转道,“听闻大清地大物博,就算我不是以国家名义来的,但区区商贸,难道你们还怕我的货物抢了当地的风头吗?”
“呵呵,口气倒不小。”清冷笑着,无所谓地丢下一句,“放祂进来,稚子罢了,能有多大的手笔。”
粤不语,只是不情不愿地挥退了下人,扔了张许可证过去,转身离开。
携着墨香的纸轻飘飘地落在美脚边,祂一时没动,反转来得太快,祂还没反应过来。
祂抬头,那两人都已没了踪影。
美蹲下身,捡起那张祂做梦都想要的纸,心里却空落落的。
祂不明白。
祂以为自己已经算得上名正言顺的客人了,所以才兴冲冲地跨越一整片太平洋来到这里,可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厢情愿。
祂攥紧许可证,牙咬得发抖。
是祂太弱,是祂还不够强,在这个世界,实力才是王道!
弱肉强食这一规则,适用于任何一个圈子。
美看向一片繁华的华夏大地,一股血直冲大脑。
祂像捕食的野兽死盯着那人站过的地方,抬手慢慢理了理凌乱的衣服,拖着货物跨着坚定的步伐大步走了进去。
稚子?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仰望我!
47. 借住一晚
加走了,美站在书桌前,看着抽屉里泛黄的许可证走神。华在门外不敢进去,其祂人更是大气不敢出,整栋屋子安静得诡异。
华也不知道自家祖国大人在想什么,虽然祂从不相信美会对谁有什么真感情,但若非要选一个,那非加莫属。
可刚才那情形……祂也说不清了。
美拨弄着那张被自己保存了两百多年的纸,墨镜替祂挡下了眼中所有的情绪。
当初祂留下这张纸是为了告诫自己弱小的代价,而现在似乎已经没这个必要了,但它还是一直躺在这里。
美从来不相信意识体可以有感情,所以对于加多年来的心思祂一直是回避的,至于加的顾虑……
祂不可思议地发现,当加说出那些话时,自己第一反应居然是“不可能!”
祂能对加说,凭什么不能对瓷说?!
像下定了某种决心,美利落地关上抽屉,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华,安排一下,出门。”
种花家。
港躲在一楼楼梯转角,藏在背后的手拿着一枝紫荆花。
二楼的门轻轻打开,脚步声缓缓响起,一下一下,离祂越来越近。
当声音到达最后一阶台阶时,港嘿地一声跳了出来,将花递到来人面前。
“爹!送您!”
瓷唬了一跳,随后无奈地笑了:“你这孩子……”祂接过花,摸摸港的头,“谢谢啊,怎么突然送我花?”
前段时间母亲节,孩子们私底下商量要给祂一个惊喜,结果意见不合,差点把家给掀了。
最后众人合伙扎了一大捧花给祂,瓷看着院子里像被狗啃过一样的花土,按照惯例在家用了一天女体。
虽说每年都会闹上这么一出,但祂现在看见花仍心有余悸。
然而港是家里的掌上明珠,难免孩子气一些,祂直往熟悉的怀里钻:“花开了,好看,跟爹配。”
瓷宠溺地拍拍祂的背:“乖。”
港还想赖着撒娇,门铃突然响了。
“谁啊……”港不满地放开瓷,嘀咕着走到门口,也懒得看猫眼,直接打开门,“大白天的烦不烦!”
“……”美站在门口,抬手打了个招呼,“Hi~”
港:“……”
华从美身后探了个脑袋出来,朝主人家点头问好。
港啪地把门关上,正在插花的瓷闻声抬头:“怎么了?谁来了?”
“……祂……这……”港表情管理几乎失控,一动不动地抵着门,就是不让。
一看就有问题,瓷放好花瓶,不顾港手忙脚乱的劝阻,亲自打开门。
被拒之门外的美正尴尬地思考要不要从窗子翻进去,门突然开了,两人一时大眼瞪小眼。
“……美?”瓷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近来北欧五国对俄制裁尤为严重,美自然是背后主使,祂们立场不同,开会都巴不得见不着对方。
美沉默几秒,拉着祂往屋里走:“先进去。”
华跟着进屋,港警惕地瞪着祂,直接群发消息摇人,不多时,几乎所有人都赶了过来,围着华不让祂靠近美。
瓷看着自然地向京要可乐的某人,不爽道:“你能不能有点客人的样子?这好像是我家吧?”
美充耳不闻,拍拍自己右边:“坐。”
瓷蹙眉,转身坐在了祂对面。
京拿来冰可乐和茶,站在瓷身后候着。
华收回在祂身上的视线,一转头就看见三十几个人用“再TM瞎看就弄死你”的眼神看着自己,忍不住想笑。
“你们身为东道主,难道就是这么对客人的?”华装模作样地叹口气,“看来我只能找京招待我了——”
“想得美!”沪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谁知道你们今天来干什么,你的位置在那边,别想跟你家大流氓接触。”
华也不解释,跟着几个带路的人去了离美十万八千里的偏室。
客厅里,瓷目不转睛地看着美喝饮料、翻手机、吃点心,想了半天也猜不透祂到底来干嘛,按理说就最近的事情祂们之间实在没什么好谈的。
在美喝第三罐可乐时,祂终于烦了:“别喝了,你大老远来不会就是为了蹭吃蹭喝吧?”
美不理祂,专注地享受着冰凉的气泡在舌尖炸开的刺激感。
祂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祂只是想求证一件事,一件祂坚信了很多年的事。
见这人还是如此目中无人,瓷一皱眉,上前抓住祂的手,强行把饮料罐抢了过来:“什么事,说。”
不同于以往,美不笑也不怒,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祂,墨镜下的眼睛似乎藏着什么疑问,可瓷觉得祂不是在问自己。
美盯着祂看了半分钟,瓷也配合地等着,突然,前者勾勾手指,后者没动。
除了京,其祂人有几个在另一边守着华,但大部分都在旁边看着这边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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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美如此举动,在场的人瞬间紧绷起来,气氛逐渐焦灼。
京从瓷手里接过可乐放回桌上,紧张地走近一步,却找不到时机隔开两人。
美又朝瓷弯弯手掌,后者脸色复杂,犹豫片刻后微弯腰:“说吧。”
下一秒,失重感乍然袭来,瓷不受控制地往下栽去,在迎面撞上罪魁祸首的前一瞬,祂猛地只手撑住沙发靠,止住了下坠。
此时瓷单膝压在沙发上,整个人差点掉美怀里,两人近在咫尺,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你干什么?!”港差点跳起来,其祂人也炸了,撸起袖子就准备拼命。
京也反应过来,声音里透着极度的愤怒:“美先生!这里不是你的地盘,请你松手!”
瓷惊讶过后一阵恼怒,手腕被捏得发痛,耳边却传来美平静的问句:“听见了吗?我的心跳。”
不止瓷,冲上来的一干人都被这句话震懵了,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不该上。
黑色的发丝垂在鼻前,祂又往前凑了凑,逼得瓷微微后仰。
美得逞般闭上眼,藏起狡黠的笑意,祂闻着熟悉的淡香,比较着与加在一起时的感受有何不同。
在说那些话前,祂想搞清楚一件事。
京的表情已经是要杀人的程度了,祂抄起桌上的玻璃瓶就要往这不知羞耻的黄毛头上砸,被弟弟们死命拉住:“爹还在祂手上!爹还在祂手上!”
虽然没人不想活蒸了这流氓,但爹没指示,还不能往死里揍。
没感觉到恶意,再加上祂刚才那句没头没脑的话,瓷还真就认真地听了听祂所谓的心跳。
……又没贴胸上,哪听得到跳没跳。
“如果你今天来就是为了浪费我的时间,给我添堵,那你成功了。”祂抬起被抓住的手,感觉腕上的五指紧了一瞬,然后就松开了。
美仰着头,将手盖在脸上,笑得像是在嘲讽自己:“……哈,无稽之谈。”
重获自由的瓷挑了个离祂更远的位置坐下,安抚了几句还处于暴怒中的孩子们。
港不知什么时候拿了条湿毛巾过来,祂毫不避讳地疯狂比划着想往瓷发红的手腕上擦,又怕弄疼了爹,恨得太阳穴突突的。
“该死的无赖!”
瓷活动了几转麻木的手腕,阴翳道:“你到底什么意思?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美看着祂笑,却答非所问。
“有空房吗?借住一晚。”
48. 你这是……在邀请我? 美忘了一件……
美忘了一件事。
本来只是想在这里找机会把话说完再走,谁知到了晚上,祂怎么也睡不着,一开始以为是烦得睡不着,但又困得要死,翻来覆去想了半天,美突然意识到——自己没倒时差!
黑暗中,祂直挺挺地坐在床上,打算把计划提前。
今天祂和华在种花家的待遇不可谓不好,简直是备受歧视。
先不说晚上吃饭时所有人想把祂们大卸八块的眼神和港那碗被捅成马蜂窝的饭,就单说给祂们的那两双筷子,祂们不会用,一晚上什么也没吃。
本来想把点心和可乐当宵夜,一找发现瓷全部收了起来,京还给祂们倒了两杯最苦的苦丁茶,两人满脸黑线,却无法辩驳。
美最不明白的是——多年来祂和瓷针锋相对,两人每个月总有那么三十来天想掐死对方,加为什么就揪着瓷不放?
至于白天那一场近距离接触,祂多少抱了点恶心对方的心态,却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与加不同,但又不像情爱。
祂越想越睡不着,干脆翻身下床,刚打算摸黑出门,但想来门外也有人守着,于是脚下一转,从窗户翻了出去。
房门外不远处,港拉着澳蹲在角落,全神贯注地盯着美的房间。
澳抱着枕头直打哈欠:“……回去吧,祂不敢弄什么幺蛾子的。”
祂白天要管着赌场那边,晚上就这么几个小时能休息,实在撑不住了。
“我之前也这么以为!”港像打了鸡血,精神比白天还好,“可是你也看到了,美居然敢对咱爹动手动脚!这怎么忍?!等会儿我们再去爹那边跟黑吉辽换岗,要是有动……澳?”
听见呼噜声,祂转头一看,发现澳已经靠着墙睡着了,忍不住一巴掌拍在祂头上:“醒醒!现在情况很危险!”
“……”澳欲哭无泪,只好强打着精神陪祂一起等。
而这晚上没觉睡的人绝不止祂们几个,种花家基本上都在黑夜中戒备。
更有人觉得华要搞事,暗地里在祂房门口布置了一系列陷阱,到时候以其惨叫为信号,直接把祂们扣下。
瓷也没好到哪去,睡不着,便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祂觉得今天的美很不对劲,明明行为举止一如既往的毫无逻辑,却又似乎有很强的目的性。
祂翻了个身,还是毫无睡意。
注定一夜无眠。
突然,窗帘被风吹起,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地,瓷顿时睁开眼,几乎是瞬间坐了起来,看向窗口时不可避免地愣了愣。
那人站在墙边,身后是大敞着的窗户,外面月色如练,如神明的赐福,冲刷着世间万物。
祂身周反射着微光,像镀了一层银。灯下影黑,瓷看不清祂的表情。
“你……”瓷一时卡壳,想让祂滚出去的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句,“你就不能从大门进来吗?”
“外面有人守着,进不来。”美声音很小,带着一丝倦意。
此时两人不再是站在国际立场对话,给瓷一种普通朋友的错觉。
祂从床头拿了件外套披上,想开灯又想起可能会惊动孩子们,便借着月光开了盏昏黄的台灯。
灯一亮,光芒瞬间笼罩住两人,虽然不是很清楚,但足够了。
美也不问祂意见,自顾自地坐在了床边。
瓷等了会儿,忍不住问:“你到底怎么了?”
祂抬眼看了过去:“……瓷,感情这种无聊的东西,配不上我的荣耀。”墨镜上晕染着柔和的灯光,画面与话语极不协调。
“……”瓷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会是这个开局,祂试探道,“所以?”
美深吸口气,站了起来:“我跟你不会有什么,跟谁都是!”
“……”瓷感觉心里的火卡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你……没事吧……”祂拉着被子往床头缩了缩,想离远一点避免传染。
美:“……”
看祂泄气般又坐了下来,瓷沉思半晌,得出了一个结论:“……你失恋了?”
美按着心口,胸前的衣服被祂捏得皱巴巴的,祂低着头嗤嗤地笑出声,最后越来越大声,若非房间隔音好,怕是早有人冲进来了。
“小点声!”瓷低声呵斥,强忍住捂祂嘴的冲动,祂侧耳听了听,门外没动静,顿时松了口气。
美玩味地看着祂,心情好了不少。
“不管是不是,别来我这发疯。”瓷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失恋这两个字对意识体来说还是太陌生了。
美兴味盎然地盯着祂笑,笑得瓷毛骨悚然。
“……是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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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挑眉道:“你们倒是都想着对方,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关系有这么好?”
对方似乎话中有话,瓷就当听不出来:“怎么?祂不要你了?”
屋内沉默片刻,美呵呵笑了,语气带上了一丝戏谑:“是啊,都怪你,怎么赔我?”
“关我什么事?”
“加说我跟你有一腿,就走了。”美睁着眼睛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的,“你不得给我个说法?”
“……什么?”瓷怀疑自己听错了。
谁?谁跟祂有一腿?!
美被祂的反应给逗乐了,憋笑道:“看你这表情,不乐意?别人想跟我有点绯闻还做梦呢。”
见祂憋得都快面部抽搐了,瓷反应过来,刹时冷了脸:“戏弄我很好玩?你就这么闲,平白跨越一整个太平洋就为了揶揄我两句?”
“怎么能是戏弄呢?句句发自肺腑,真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美越说越想笑,笑出声的前一瞬,一个枕头噗地砸在了祂脸上,硬生生把笑堵了回去。
“鉴什么?表什么?外面的谣言还是你那些嘲弄?”瓷气得手痒,祂俯身狠狠地将食指戳在少年左胸处,心跳隔着衣料传达至指尖,热烈滚烫,“你说真心?好啊,证明给我看看。”
“……”玩脱了……
美想过瓷会打祂也没想过瓷会直接破罐子破摔,祂举起手笑道:“开玩笑嘛,honey你不会玩不起吧?”
“是你玩不起!”瓷拽起祂的衣领,大幅度的动作晃掉了外套,只剩下白色的里衣,“你不总是一口一个honey吗?怎么?只会逞口舌之快?”
“……”美一愣,看着盛怒的东方美人忍不住嘴角上扬,“你这是……在邀请我?”
“……”房间突然安静。
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瓷顿时火气全无,手刚想松开,门砰地开了。
“爹!我们来——”港僵在门口,身后的澳同样愣住,比什么时候都清醒。
屋内没开灯,只有昏黄的微光,看不清细节。
瓷衣衫不整地跪坐在床上,美被拽得前倾——从祂们的角度看就像是后者强迫前者。
下一瞬,防空警报般的声音震彻种花家。
“啊啊啊!!!来人啊!!!美利坚猥亵咱爹!!!”
49. 所谓父亲
发达地区的夜晚总是灯火阑珊,柔和的夜光穿过遮光帘的缝隙,停留在杂乱的床单上。
一只手伸到床头,按下欧式的电源开关,房间乍然通明。
英取下松散的领带,在镜子前重新整理衣着,单边眼镜旁的细金链碎响,倒映在白皙的皮肤上。
“唔……”还在睡梦中的人被刺眼的白光惊醒,摸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不满地抓过被子蒙住头,迷糊地骂道,“……你有病啊,大半夜开什么灯……”
最近国际问题多且杂,为处理政事,法昨晚特地到英家里商量某些细节,一直到凌晨才睡下。
英收拾好散了一床的资料,拉开被子一角,逼祂露出半张脸:“我出去一趟。”
法拽了几下没拽回来,不得不睁开眼,又被光线刺得眯了起来,祂烦道:“……出去你的,把灯关了。”
夜还很长,侧躺的姿势让祂几乎完全散开的白发铺在枕边,蕾花边的衣袖上卷,露出光滑的手臂。祂大概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勾人。
英俯下身,替祂拨开遮住眼角的发丝,刚靠近,有些无力的手推开了祂。
法疲惫地夺回被子重新盖上,重复道:“关灯。”
“……”
英无奈地笑笑,拿起东西走到门边,再次按下开关,随着门完全关上,客厅的光线也被隔绝在了外面。
美和华被轰出种花家时正值半夜,虽然已入夏,但夜风仍夹杂着寒意,将两人本就拔凉拔凉的心浸得更是雪上加霜。
瓷有帮祂解释过,但已然暴走的港一干人和无数闻风而来的兔子什么也听不进,骂得脏字连篇,连砸带踢地把祂们给轰出了家门。
无法,美只好让华直接开车回去。
路上,美头疼地想小憩一会儿,忽地瞥见前面口袋里有东西,打开一看发现是瓶酒,上面的中文尤其显眼。
祂思索片刻,想起是瓷过年时送的年货之一,自己当时顺手拿了一瓶放车上备用。
种花家的茅台性烈,后劲大,美一直喝不太惯,祂抱着试试的心态打开瓶盖,浓郁的酒香瞬间充斥满车间,迷醉了思绪。
华疑惑地看上方的镜子一眼:“祖国大人?”
美笑道:“来点?”
“……不了,我开车。”
美也不强求,对着瓶口猛灌几口,不出所料地呛得直咳,但暖意却顺着脖子流入四肢百骸,灼烧着五脏六腑。
嗓子辣得生疼,祂擦擦嘴,暗想这酒果然不适合祂们那边的喝法。
车窗外的夜色模糊不清,微醺的眸子映着刹那的流光溢彩,祂摇摇头,企图摆脱逐渐占领意识的朦胧。
所剩不多的理智让祂想起自己家还远,从这儿开车回去后怕是刚躺下就要出发去开会了。
美闭目养神:“直接去联合国吧,然后你先回家,中午再来接我回去。”
华有些不放心,但美做了决定的事向来不会轻易更改,只好应下。
无言片刻后,祂字斟句酌道:“祖国大人,我刚才收到消息,孩子们又在战争和制度问题上吵了起来。”
美淡道:“慌什么,哪天不吵?”
“这次有点大,它们说……说您被控制了,说这个国家糟糕透……”华语气有些痛苦,祂说不下去了,闭嘴等美下令。
但美怔了怔,什么也没说,只是又喝了一口酒,盯着瓶身走神。
自由、民主、尊严……祂给了孩子们自己曾经没得到的所有东西,祂自认为尽力了,在这条路上,自己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什么都可以抛弃,唯有这些孩子……可为什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万人唾弃。
英大半夜不睡觉倒也不是吃饱了撑的,昨天祂和法分析半天国际局势,认为美这次实在做过了。不说失了百国之心,更是让瓷从中获得了不小的利益。
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蠢事,也就美这个世界第一敢如此的不顾后果了。
所以英打算提前到开会地点做好准备,若能尽快将自己在这件事上与美划清界限,就能将亏损最小化。
会议室没开灯,祂一脚跨进去,乍地被旁边的黑影吓了一跳。
那人也发现了祂,熟悉的调侃传来。
“哟,是你啊。”美靠着墙,微眯的双眸有些迷离,祂略为意外地笑道,“我还以为只有我这么热爱工作呢。”
英走近几步,浓烈的酒香熏得祂忍不住皱眉:“你喝酒了?”
“噗——”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美歪头看祂,“喝了,怎么样?”
“……”察觉到对方态度与平时不同,怕是醉了,英不再停留,借着远处的备用灯光抬步往五常席位走去,“不怎么样,少喝点,一身酒气。”
美头晕得厉害,但祂没打算强行保持清醒,祂做什么不是随心所欲。
目送英归座,美嘲讽地笑道:“听你这语气,搞得跟我监护人一样。”
英正在抽屉里找笔,闻言手顿了一下,继而继续找,整个会议室只剩下书页摩擦声和笔碰撞金属的叮当声。
美在黑暗中站了会儿,突然问:“法呢?”
“在睡觉。”
“呵,你倒惯着祂。”
英不想谈这个:“勒的事你还是再想想吧,最近情况有多不利你该清楚。”
“你觉得我需要在意勒?”
英将笔放桌上,又开始找文件夹:“时势所趋,不过对我们而言,累赘罢了,倒是麻烦。”
美一愣,突然抬头看向祂,尽管室内昏暗,只能看到一团黑影。
这句话太过熟悉——三百年前,也是在这么黑的房间,这个赋予了自己降临于世的资格之人,却亲手剥夺了祂的尊严和自由,给祂戴上了名为奴隶的枷锁。
“十三州吗……呵,又一个累赘,除了添麻烦一无是处。”
被压抑在深处的痛苦再次袭来,美捂住脸,呼吸不受控制地沉重起来。
英找齐了东西,却半天没听到回复,一转头,对方已不知什么时候矗立在了祂身侧,纹丝不动。
“……”也许是直觉,祂莫名产生了离开的想法,便起身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UK。”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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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住祂,“你后悔过吗?”
英轻拧眉:“什么?”
“三百年前的决定,后悔过吗?”
“……”这个时候翻旧账?英无法理解。
“不记得了。”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祂可不想再挨一枪。
见对方不说话,似乎走神了,英便直接绕过祂往外走,刚擦肩而过,美突然爆发了。
一句“英吉利”歇斯底里,震得英耳朵疼,一声声回音如同晨钟暮鼓,听得人发晕。
伴随着这声吼一同炸开的还有旁边不知哪儿来的玻璃碎裂声,清脆刺耳。
有什么东西溅到了祂鞋子上,大概是碎片,浓郁的酒香和美身上的如出一辙。
英没动。
“你还是这样……一点都没变……”美猛地回头,怒视着祂的背影,“这么多年,你有哪一点尽到了‘父亲’的义务?对你来说,我们永远都只是拖油瓶!”
“……”英轻叹口气,缓缓转身,“真是神奇,有朝一日能听到你亲口说这些。”
酒精的作用大概就是释放压抑的情绪,英总是尽量避开这种冲突,美又何尝不是。
但祂此刻的表情像是想吃祂肉喝祂血,明明看不清,可英总觉得祂眼眶是红的。
“你从来都不喜欢我的诞生,你只想要一块无主的殖民地!我意外的到来让你很失望吧?就像你从法兰西手中抢走加,也从来没有正视过祂!
“我们这么多年所受的苦,你难道就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英听着自己曾以为一辈子也不可能听到的质问和埋怨,心情有些复杂,但祂早已失去了辩解的资格:“……你喝多了。”
“……”
这句话如同冷水般浇灭了美的怒火,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让祂发愣,再多的话也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祂轻笑两声,带着些许失落:“……是啊,喝多了,胡说八道……”
英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却见美垂了眼,沉默着一步一步出了门,独留祂一人留在会议室内。
祂看看地上模糊的残片,自问是否认真扮演过“父亲”一角,但很快祂就自我否定了。
祂不需要做一个好父亲,特别是对别的国家意识体,而祂们也不需要有一个好父亲,特别是现在。
至于过去如何,早已不重要。
美站在路边,夜风吹散酒气,让祂清醒了不少。
祂禁不住冷笑——到了二十一世纪,自己居然还会失态到这种地步,怕不是得了失心疯。
华已经回去了,美只好打车,好在如今最不缺的便是繁华。
酒后人嗜睡,更何况祂已经算熬夜了,于是上车后昏昏沉沉地说了个地址便睡了过去,一路上车开得很稳,竟是一觉睡到了目的地。
迷糊着下车,美按记忆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不对。
自己家旁边好像没种菜啊……
这一下惊得祂酒醒了大半,忙不迭抬头,中式的别墅映入眼帘,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TM的……怎么又绕回瓷家来了?!!
50. 幼稚
美暗骂喝酒误事,本想让司机掉头回去,一转头,哪里还有车影。
“……”要是再打个车回去,怕是还没到家天就亮了,回联合国就算了,万一那人还没走,现在过去未免太尴尬。
权衡完利弊,祂心一横,熟练地绕到后院爬树翻墙。
瓷早已睡下了,美和华的离开让整个种花家都放松了下来。
跳到熟悉的浮台上,美发现窗锁住了,不说都知道是防谁,但祂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厚,当即叩了叩窗。
半晌,那边传来下床的声音。
瓷困倦地摸索着窗锁,累得连起床气都发不出来。
也不知道今晚祂到底睡了几个小时。
窗一打开,扒拉着窗框的某人立马露出一个笑:“我——”
啪!
瓷关上窗,怀疑自己还没醒,不然怎么又做噩梦了。
“不是吧,又要把客人关在窗外?!”窗被美拍得像打鼓。
“……”怕又把孩子们吵醒,瓷生无可恋地拉开铁栓,“哪个正经客人每次都从窗子进来……”
美跳进屋,自觉地往床上一坐:“今晚我要住这儿,你白天答应了的。”
瓷也懒得问祂回来的原因,随手关上窗:“你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美借着酒劲道:“我要喝可乐。”
“喝屁。”
“我就要喝。”
……
从刚才起就闻到了酒味……
瓷站在床边凝视祂:“……你喝多了。”
又是这句话……
美孩童般笑道:“那你让让我。”
“……”瓷拿起柜子上的牛奶扔过去,“喝完滚去睡。”
看着手上的瓶装奶,祂撇撇嘴:“我不喝这个。”
“别逼我灌你。”
美盯着祂,嚣张的样子仿佛在说“你来啊”。
瓷真的不想跟祂纠缠下去了,还有三个小时就又该起床了。
祂大步上前,拿起牛奶,打开瓶盖,捏住对方脸,动作一气呵成。
“美利坚,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瓷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清冷的月光如水轻晃,不怒自威的气质让美想起了两人的初见。
祂一口咬在对方手指上。
“唔!”瓷松开手,又一把掐住祂脖子,烦道,“你又发什么酒疯?!”
美还是笑,像恶作剧成功的熊孩子。
瓷被祂整得什么心情都没了,转身把牛奶放回原位,往床上一躺。
“爱喝不喝。”
“……”房间一时没动静,半晌,床摇了一下,似乎那人也躺了下来。
瓷没精力赶祂,几乎折腾了一整晚的疲倦让祂很快便睡着了,也未做什么奇怪的梦,再次醒来时已是早上,京在门口叫祂。
睡眠严重不足导致瓷头痛欲裂,祂按了按太阳穴,应了一声。
突然想起什么,祂看向身侧,那里空无一人。
想来也是。
瓷换好衣服下床洗漱,余光瞥到柜子,上面的牛奶不见了——阳光照在原来的位置上,那里有一张纸。
祂挽着发,抽空拿了起来。
上面什么也没写,只画了一幅画——贱兮兮的墨镜小人对着旁边睡觉的长发小人做鬼脸、竖中指。
很简陋,但一目了然。
“……”
“幼稚。”
吃饭时瓷特意遮住了手上的牙印,那家伙可能属狗,没个两天大概消不了。
等到了联合国,众人一如既往的和睦,尽管五人中三人有疲态,但对意识体来说,有些问题,装傻是最方便且常用的办法。
谁都有不想被点破的事。
本以为大家都会安分一段日子,然而不久后,美不顾自己早已犯了众怒,联合英空袭也门,也毫不含糊,直接用三枚导弹袭击美家航母。
所有人胆战心惊,这对美来说已经是宣战的程度了。
可就在人们噤若寒蝉,坐等祂发怒的时候,美居然笑嘻嘻地表示没打中,算了。
众人大跌眼镜。
先不说打没打中,退一万步讲,就算没中,最重要的是祂真的敢打。
就如同郑庄公射向周天子的那一箭,中不中有什么打紧,这一箭射的是其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威。
美曾经是别人没有罪名也要安个罪名上去的人,这次反而替对方掩饰起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从此以后,射向祂的箭头怕是只会多不会少了。
除此之外,勒的事虽有所好转,但仍未完全解决;北约拿乌当枪使,源源不断地给其提供援助,虽有种花家的经济支持,但俄几乎仍是以一己之力对抗半个地球;欧洲动荡,法与德站队,企图摆脱美的控制,西和意也加入其中……
世界风声鹤唳,山雨欲来风满楼。
纵然国际一片混乱,有个地方却如同世外桃源,将这些纷争拒之门外,转眼,种花家迎来了端午节。
“爹!快看我包的粽子!”湘得意地将自己刚包好的完美碱水粽拿给瓷看,还没得到答复,突然被赣袭击,泼了一脸水。
“赣!!”湘气极,追得祂满屋跑,后者大笑。
粤打趣辽龙舟划得像想下去捞人,吉、甘等背脊发凉,忙拿起叶片挡住脸。
苏气呼呼地端着一盆粽子在桌旁坐下,边数粽子边嘀咕,辽正在洗粽叶,见状问道:“怎么了?气成这样。”
“还唔私浙!”不问还好,一问苏直接炸了,“窝私上私个当!为瑟啦,气得唔呗唔杠!”
“……”一旁的内蒙古满脸问号,“说什么呢?方言都气出来了。”
刚过来的黑看看苏,玩笑道:“不说我还以为闹着玩呢,吴侬软语可不是吹的。”
“黑!”苏一拍桌子,怒道,“能不能严肃点,我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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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黑也坐了下来,“所以到底怎么了?刚才说的什么?”
“我说——还不是浙,我真是上了祂的当!还笑呢!气得我没话讲!”苏越说越生气,“跟祂说了粽子要留着中午吃,祂倒好,答应得爽快,趁我不注意,带着孩子们煮一个吃一个,还赖我!看看,这剩了几个!”
这边正恼着,浙那边早又悄悄去祸害别人了,甜粽咸粽混了一堆,惹得众人直骂。
川渝见反正都乱了,趁机扔了几个辣的进去,云贵跟着藏了几个折耳根馅的。
瓷清点着分出来的粽子,嘱咐闽别忘了给台送去。
所有人各忙各的,突然有人敲门,鲁笑道:“谁把自己关外面了?豫,去开门。”
豫包着粽子:“凭什么你不去?”
“去嘛,我帮你把粽子端进去。”
“中。”
豫洗了个手,袖子都没放下来,小跑到门口,笑着打开门:“不给我点好处可进不来啊。”
“……”
俄摸出几张卢布:“这个可以吗?”
“……”豫看着门口的八人,石化般愣了会儿,回头大喊,“京!!”
“怎么?”京闻声赶来,在看到美俄英法及四位首都时同样一愣,转身就往厨房跑,“爹!”
“……”
不多时,全家上下都知道家里来了客人,目的是蹭饭。
美探头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粽子,啧啧称奇:“我就说今天来有好处吧,瓷你家吃得是真不错。”
俄穿着围裙在一旁帮忙包,英煮粽子,法装盘,瓷无奈道:“大少爷,你是不是也该干点什么?”
美见瓷在调味,好奇道:“我试试你这个?”
“……这个不是拿给你做实验的,去洗米。”
厨房外,华帮着京分粽子,沪站在两人中间,正眼都不瞧祂一下。
华发起好几次话题都被京打太极式的话术给敷衍了过去,沪在旁边放肆地嘲笑,莫送来新的粽子,几人开始了分工。
伦对粽叶很感兴趣,粤随口给祂科普了几句,黎也想试试包粽子,最后在两人的注视下成功毁掉十八片粽叶。
桂看得嘴角直抽,赶紧把多的粽叶收了起来,生怕全废了。
冀找来新的线想送到厨房,刚走到门口,一声类似于爆炸的轰响惊得祂心一跳,满屋人都看了过来。
下一秒,法的笑声响彻一楼。
“哈哈哈——我说祂不能进厨房吧!伪绅士你煮个粽子都能炸锅哈哈哈——”
美:“哦哟,新型炸弹啊!米都飞了哈哈哈——”
瓷:“我的粽子!!”
俄:“锅里有水啊,这什么原理?”
英:“……”
外面听完了全程的众人:“……”
粤看向伦,后者别过头装看不见。
黎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两人差点掐起来。
52. 过来
端午过后,须臾的欢欣重归忙碌,国际上还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每天都是那些事,但依旧闹得沸沸扬扬。
美在台上发言,一口一个俄乌关系和战争变成这样都是俄的问题,简直是逮着俄脊梁骨戳。
俄火冒三丈,抄起旁边不知是谁的鞋子就砸了过去,美边躲边指责其粗俗。
瓷道不接受某国的甩锅行为,再有下次,就把那锅烧红了扣对方头上。
英指桑骂槐,暗讽法翻脸比翻书还快,后者发言时明言前者毫无主见,不堪大任。
意识体之间的关系很神奇,明明前几天还坐在一起吃饭说笑,转头就能心狠手辣地互相捅刀。
半天折腾完,所有人都抱着“对方真TM是个傻逼”的想法回家了,瓷又因为其它会谈耽搁了时间,回去得更晚,刚打算在车上歇歇,电话响了。
本以为是刚才的合同有纰漏,拿起来发现竟是莫打来的,祂按下接听键。
“喂,莫,有什么事吗?”
“什么?”京听见瓷疑惑的语气,“我?可……好吧,但我没什么把握,只能尽力。”
瓷挂了电话,对京道:“去俄家。”
京应下:“出什么事了?”
“大概是今天的事激怒了俄,莫说祂一回去就把自己关在浴室,好像还摔了什么东西,怎么说都不开门,又不敢直接拿钥匙,莫怕出事,让我去看看。”
“这种事让您去?”京不解,“祂们自家的问题旁人插手,怕是会适得其反。”
“我也这么想。”瓷看了眼通话记录,关掉手机,“但莫已经将姿态放到这么低了,去看看也无妨,我也没打包票,过去一趟算给祂个面子。”
“是。”
一路上风驰电掣,车一停在俄家门口,候在门外的圣立马迎了上来,带着两人进屋。
京被安排在客厅休息,瓷直接去了二楼。
莫在浴室外急得团团转,听见脚步声,转头看见瓷的瞬间像看到了救星,祂几乎是左脚踩右脚地小跑到瓷面前,一股脑地把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
瓷点头,莫道过谢,拉着圣下楼。
知道这是在给自己发挥的空间,瓷做好心理准备,走到浴室前轻敲几下。
“别烦我!!”室内传来一声吼,震得瓷刚做好的心理准备差点塌了,祂现在知道为什么刚才莫没有劝俄了。
“……是我,瓷。”
“……”那边没了动静。
“我可以进来吗?”
“……”还是没回答。
瓷摩挲着莫给的钥匙,道声打扰,转锁推开了门。
祂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性,甚至想过俄会直接给自己来两拳,但门后的场景还是让祂呼吸一滞。
窗帘关得很严实,室内光线昏暗,俄拿着伏特加缩在满水的浴缸里,衣物全湿,漏水的花洒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放着水,溢出浴缸后又流入排水孔。
架子上的拉帘被蛮力扯了下来,洗漱用品东倒西歪,破碎的镜子铺了满地,甚至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瓷关上门,踏着湿漉漉的地板来到俄面前。
俄似乎没想到瓷会直接开门进来,祂失措地抬头,浅蓝的眸子倒映着东方美人的身形。
瓷伸出手,替祂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整理湿乱的发丝。
俄别过头,躲开祂的手:“……脏的。”
这么一通发泄后,祂身上自然算不上干净,但瓷不在乎。
祂关掉水,把浴缸里的也都放掉,然后拿走伏特加放一边,找了条勉强还算能用的帕子,像照顾孩子一样擦着俄的头发。
毛巾下,俄闷闷地开口:“你不要总是把我当小孩子。”
“好。”瓷答应着,手上却没停。
“……”俄也不挣扎,只是无言几息后突然道,“瓷,我见到了乌的孩子。”
瓷动作一顿,继而继续擦:“嗯。”
“那些孩子比勒的好不到哪去,他们求我,求我放过他们,求我救救他们,他们衣服好破,身上都是泥和血……”
瓷不说话,战争这种东西,从一开始就该知道会有什么结局。
俄续道:“可我的孩子就该死吗?他们也不好过,有些孩子永远地留在了前线,我连尸骨都找不回来,为什么……为什么美利坚这么热衷于打仗,祂没有心吗?”
瓷轻嗯:“这么些年,祂是什么样的,我们再清楚不过。”
祂知道俄如今的压力,那些人对祂的制裁项目高达五位数,站在祂身后的人却少得可怜,俄就像深海的孤帆,窒息、绝望。
可以说如今世界平衡的赌注全押在了祂身上,若连祂都放弃了对抗美和北约,那一切就都乱套了。
正想着,下方的人忽然抓住了祂的手,毛巾翻卷,露出上抬的眸子,蓝光闪烁,似绝境的孤狼,也似其王。
“我不会屈服的,祂不配。”
瓷静静地注视着祂,忽而勾唇轻笑,抬手抹去俄脸上的水渍,说不清是欣慰还是赞许。
“这才是俄。”
柏林。
穹顶式的欧洲高楼于城区边缘拔地而起,通体米白色的多立克柱建在阶座之上,巍峨雄奇。
透亮无形的平开窗内,崭新的皮革沙发摆放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面前的小桌被漆油覆盖,黑白相间的花纹像荒野的血豹,微旋的设计给人一种流动的错觉,晕眩压抑。
突然,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在上面,挡住了法观察的视线。
德坐在祂对面,示意祂喝点。
法没动,只是反复打量起这个狼子野心的阴谋家,德被祂看得不自在,面上却笑着:“身为盟友,我还是希望你能用信任的眼光看我,而不是——”祂比划几下,“这种警惕防备的眼神。”
法配合地翘起二郎腿,移开了目光,心里却没多少信服——德有撕毁合约的案底,怎么想都不可能全身心依附于祂。
知道有些事难以更改,德换了个话题:“这次你怎么不叫上英?我以为——”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法厌烦地打断祂,“我跟祂好像关系没好到这种地步吧?比不得你和意,这样都敢接纳祂。”
德弯了眼,琥珀般的眼瞳像嗜血的鳄鱼,看不出一点温情:“原来是因为这个,我还在想你这些天在不高兴什么呢。”
祂取下右手的手套,活动着修长的手指,轻佻道:“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同伴,为什么不同意?怎么?你吃醋了?”
“你也不怕闪了舌头,德意志。”两人距离并不远,法冷声说着,一脚踩在祂膝头,锃亮的皮靴修饰出完美的腿型,收腰的长裤衬得这个姿势更是优雅。
德任由祂发泄,继续解释:“欧洲早该与美利坚划清界线了,多一个人,多一份胜算,至于意这次会不会再次反水……那是之后的事。”
这一番话下来,法越发气恼——什么叫之后的事?难道因为意而失败了还可以存档吗?!
“呵呵,你对祂还真是情有独钟!”法一个字比一个字咬得狠,祂猛地踹在德的单人沙发上,其劲之大,竟连沙发带人地后仰了四十五度,要不是德反应及时,准摔个人仰马翻。
随着闷响落地,沙发重归原位,德劫后余生般扶额,耐着性子安抚法:“你要是信不过,就看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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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论智谋,祂比不过你。”
法嗤之以鼻:“祂接连背叛你,你倒不计前嫌,你真以为意是傻子?祂要是真的呆,就不会坑你坑得这么惨。”
刚才的意外让德的手套掉在了沙发旁,祂也不捡,直接取下另一只扔一块儿,起身走到法身后。
因为来得匆忙,法刚到时发型几乎全乱了,等德泡咖啡的空隙祂想重新扎一下,但还没扎好德就回来了,因此祂现在头发是散的,发带正搭在沙发靠上。
德撩起祂肩上的发丝,指腹无意似的轻蹭脸颊,被法一巴掌打掉。
祂微侧头,声音冷漠:“你最好明白,要是意倒戈,我也不会陪你送死。”
“听起来很有威慑力。”德也不在意挨了一下,再次将手伸向祂的头发,只是这次没什么多余的动作了,祂一边替法束发,一边循循善诱,“可是到时候反悔美利坚可不买账啊,祂心眼多小,睚眦必报,我想意不会这么蠢,你也不会的,对吗?”
法从善如流:“是你太想当然了,美是霸道,但祂懂蛰伏,也懂局势,更懂利益。只要可以清除威胁,祂不介意与任何人结伴同行——当然,也不排除兔死狗烹的可能性,或者说可能性很大,不过我们若想与虎谋皮,这点风险自然是要担的。”
知道法拿话激祂,德系好发带,玩弄着白顺的发尾,淡淡开口:“你说,我的手艺和英比,哪个好点?”
“你用不着含沙射影,阴阳怪气。”法起身往外走,祂还有别的事,该说的也说了,祂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都是一路货色,分什么高低贵贱。”
“嗯——是该走了。”德将摸过祂头发的手放在鼻前轻嗅,邪笑道,“外面的人可等你半天了,是该好好聊聊。”
法脚下一顿,望向几十米外的大门,熟悉的金发像白纸上的墨点,怎么也忽略不掉。
身后传来德故意拉长调子的声音,有些慵懒,又毫不掩其戏嘲。
“支持祂独立的是你,为祂倾尽国力的是你,送祂自由女神像的还是你;如今背叛祂、与祂站在对立面的仍然是你。
“要怎么面对祂,你可想好了?”
法静止几秒,再度迈开脚步,踏入无尽长夏。
“说得真难听,这叫审时度势。”
不再理会德的反应,祂直往门口那人去,只是不知是因为这盛夏,还是炽热的心跳,脚下的每一步都如同赤脚踩在灼烧的铁板上,痛得祂想倒回去。
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曾经祂有过吗?
这么烫,这么痛。
法莫名回忆起来。
啊,不,不是烫,是冰,是祂在灰暗的荒芜之地,踏着万里风雪,一步一陷地走到那个金发小男孩面前,唤了一声“十三州”。
男孩抬头,脏兮兮的脸上是对生的渴望。
祂问:“想活吗?”
十三州怔怔地看着祂,反应慢了半拍:“……想。”
像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法柔和了眉眼,在冰天雪地中伸出手。
“过来。”
寒风扬起碎发,头顶的阴云裂开一条缝,露出天外的曙光。祂宛如救世主降临。
十三州迷茫的神情逐渐转化为坚毅,将手递了过去。祂要赌一把。
“好。”
微哑,却又孤注一掷。
意识回笼,面前还是一片金灿,纯白色的雪却变成了白黄的阳光,金发的困顿小男孩也长成了一手遮天的世界霸主。
法在十米处停下,面无表情地与戴着墨镜的霸主对视。
美伸出手,本就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几近透明。
祂说——
“过来。”
53. 听啊亲爱的
法恨英,恨得刻骨铭心。
自千年前的诺曼征服起,祂们之间的冲突几乎没停过,后来的百年战争更是世仇,血海深仇。
十七世纪五十年代,法在两人的霸权战中取得了欧洲霸主地位;十八世纪中叶,祂在北美拥有了面积巨大的殖民地,翻云覆雨。祂是法兰西殖民帝国,是祂人眼中满手命债、活该入地狱的恶魔。
所有人闻风丧胆,除了英。
祂有更大的野心。
一七五六年,七年战争一触即发。
英为牵制法与普鲁士结盟,后者也因要制约沙俄而需要祂的海上力量,两人不谋而合。
法虽也有奥地利等盟友,但实力悬殊仍大,一七六三年,法败,与英在巴黎郊外的凡尔赛宫签订《巴黎和约》。
祂被迫将整个法属加拿大、法属路易斯安那中密西西比河以东的部分割让给英,承认英在印度半岛的统治权——祂的殖民体系彻底瓦解。
这是耻辱,奇耻大辱!
祂恨,祂想报仇,祂要报仇!
此后,两人之间的较量与战争只多不少,可海英的强大并非一朝一夕,法无法一雪前耻。
英凭借着那些肮脏的筹码,建立起了世界上最大的殖民帝国——日不落,祂取代了法。
天边暗红,海面亦然,无数的冤魂怨鬼嘶哑着嗓音,在淋漓的鲜血中叫嚣。
衣冠楚楚的绅士拿着祂华丽的权杖,穿着祂得体的西服,踩着祂宿敌的头,一步一步地走上了世界之巅。
祂高坐王位,祂睥睨众生。
北美的殖民地被英收入囊中,祂恣意妄为地压榨掠夺,无论生死。
法不是受害者,是战败者,祂们都是近代丧心病狂的侵略者,同流合污的人大概没资格谴责别人,只是祂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一七七五年,北美。
圆月似玉,纱雾微扬,夜鸦沐浴银河,黑与白交融,扑棱声与亡音重叠,羽绒飘坠。
密集交错的枝叶投下疏影,将地面分割成支离破碎的残片。
黑色的鸟绒轻落在一人肩上,又随着祂的动作再次飞舞,不知所踪。
英站在月色中,隔着数重虚影注视着那个永生难忘的背影,那人似乎是听见了声音,却没回头,只是抬头看天。
祂自言自语:“后半夜了……”
“法兰西。”毫无波动。
法一怔,转过身来,在看到英的一瞬瞳色暗沉,转而又笑:“好久不见,过得还好吗?”
英幽幽开口:“如果我没记错,我们前几天刚见过,而且,我想我没邀请你过来。”
“是吗?刚见过……”法苦恼地思索片刻,如梦初醒般一拍手,“啊,看来是我太想你了,没有你,度日如年。”
“……”疯了吗……
英看着面前像被夺舍了的人,动了动唇,还没说话,法突然雀跃地走到祂跟前,孩子般不谙世事地歪头,侧边的头发垂在肩上:“有什么关系,当初我没邀请你,你不是也过来了吗?”
两人面对着面,间隔不足半米,英甚至能看到祂眼里的光。也许是月光。
“所以呢?你是来抢回去的?”带着明显的挑衅。
法不答,只是笑得越发灿烂:“听说你税收得很重啊,嗯——《印花税法》?《供宿法》?《汤森税法》?还有——”
“在我所有的殖民地中,这里已经是最少的了。”见祂装傻,英便顺着祂的话说,“别说得好像自己是个什么好人,搞得跟你的手有多干净似的。”
祂右手始终插在兜里,那里面有一把枪。
法一开始就发现了,但祂心情依旧很好。
“热武器嘛,落在谁手里都是致命的,只不过看对着谁罢了。”法抚摸着木制的围栏,光影斑驳。
祂仰头,天边泛起鱼肚白,晨曦翻滚,与大片的暗夜格格不入——天要亮了。
咔嚓,子弹上膛。
英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法,尾音上扬:“可惜,现在你才是待宰的羊羔。”
法吹了声口哨,大大方方地走向祂,抓住祂的手将枪狠怼在自己心脏处。
肌肤相贴,如火舌舔舐,这是独属于祂们之间不死不休的烙印。
祂在英耳边道:“打吧,反正死不了,而且……”祂朝对方耳廓吹了一口气,“我得不到北美,你也别想。”
英淡然地看祂一眼,面不改色地抽回手,不好的预感却如寒冬的泥鳅绕上背脊,让祂头皮发麻。
夜风吹得法浑身舒畅,飘拂的发丝遮住了祂近半张脸。
“不列颠,我现在最想要的不是殖民地,而是你。”祂咧开嘴,单手拨开凌乱的头发,露出癫狂的笑容,“我要你跌落神坛,我要你向我俯首,我要你坠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法大笑起来,以俯视的姿态看着这个自己在睡梦中也惦记的人,兴奋到战栗。
英手指微蜷,蓦然一发力,闪身到法背后,打旋的叶片沾着银光落下,恍若利器。
法仿佛预判了祂的行动,千年的默契让祂下意识转身双手架住攻势,借力退远。
祂甩了甩发麻的手臂,知道英这一下是冲着自己命来的。
“呵呵,伪绅士。”法似乎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热切地看着再度抬手的偷袭者,语气更加愉快,“真是寂静的夜晚,很没意思不是吗?我送你一场热闹吧,这是我对你最真实的心意。”
祂在英冰冷的目光中举起手,拇指与中指相触,打了个响指。与此同时,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一声炸响,与响指重合,紧接着便是暴乱的嘈杂。
英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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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回头,视线却不受控制地粘在这个疯子身上。
法背对着祂,晨色落在祂身前,月华照在祂身后,两种光交杂变化,张牙舞爪地纠缠着征服的欲望侵蚀万物。
祂张开双臂,迎着逐渐蔓延的曦光,像一场盛大的庆祝,柔声如蛇。
“听啊亲爱的。”祂在冲锋声中侧头,上挑的眼尾尽是笑意,“枪响了。”
北美十三州,独立开始。
柏林。
法看着美伸出的手,暗自思忖。
祂当初帮十三州,完全是出于自身的考量,如果放任英强大下去,祂自己绝对落不到好。
而美如今对祂的拉拢大概也是差不多的心思,可祂不想再当附庸——这从来都是别人的位置。
但是……法抿唇,明面上和美对着干也不是祂的作风。
心中天秤倾斜,祂听话地上前几步,像以往无数次那样。
刚到美可及范围之内,向祂伸出的手顿时化作利爪,狠拽住祂的衣领,粗暴地甩在旁边的墙上。
脊椎猛撞在烫硬的石墙上,法闷哼一声,骨裂般的痛让祂有些站不稳。
一只脚嘭地踩在祂身侧,美用力捏住祂脸,逼祂直视自己。
祂鹰视狼顾,轻言细语,似淬了毒的玫瑰:“法兰西,你不会背叛我的,对吧?”
多年的恐惧像阴魂不散的恶鬼,在此刻再次缠上法,祂本能地想逃,可牢笼般的束缚固若金汤,祂连动都动不了。
“不……”呼吸有些急促。
同样是国家意识体,客观来说祂们平起平坐,但实力不允许。
看出了祂眼底的恐慌和挣扎,美反而勾起嘴角,松开手,指尖从下颚缓缓滑向雪白的脖颈,停在大动脉上。
温热的跳动持续规律,美惋惜地叹口气:“法啊,你该乖点的,明明你在我这里一直都有特权,为什么要起些不该有的心思呢?”
压力在单薄的皮肤上汇聚,刺痛的动脉让法明确地感受到了祂的怒气。
“法。”世界霸主委屈似的看着祂,恳求的语气,“你再帮帮我,留在我身边。”
这样的话配上这个人,简直诡异到恶心。法打了个寒颤。
美总是很嚣张,高调放肆得让人容易忽略一件事——实际上,祂有一张无辜到可以骗过所有人的脸,只要祂想。
可祂手上的动作和说的话完全是两码事。
血肉被生挖撕裂,湿滑的液体划过颈侧,红色浸染白花边,法屏住呼吸,不敢乱动。死不了,但痛。
美似乎在商量,又好像在请求,声音轻得卑微,可祂禁锢住的人却被祂接下来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
祂楚楚可怜。
“答应我吧,法,否则我就只能用铁链把你锁起来了,就拴在我家门口,好不好?”
54. 把祂还给我
六月末正是一年最热的开端,炎浪翻卷,蝉鸣满院。
沪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被刺眼的烈阳逼得眯起眼:“爹和京怎么还没回来?”
路过的晋打了个哈欠,回道:“京不是在群里说了吗?去俄家里了。”
“嗯?”沪吐掉草,回头问道,“什么?什么时候?”
“三个小时前就发了,你最近怎么回事?不在状态啊。”晋点开手机,把证据举到祂面前晃了晃。
“……啧。”沪倚着门深思少顷,突然道,“晋,你帮我打探一下京的态度。”
刚想去睡午觉的晋停了下来,祂愕然:“京?不是吧?你俩还闹着呢?我看这段时间京对你一切如常啊。”
沪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是如常,也不如常,眼神不对。”
“……”晋差点翻白眼,“你戴显微镜看的?”
“你就说帮不帮。”
晋果断摇头:“要是被发现可就遭老罪了,我不干。”
沪与祂对视片刻,掏出一张黑卡扔过去:“报酬。”
晋双眼放光,怕祂反悔似的一把塞兜里:“成交。”祂边走边用“小伙子真上道”的语气道,“我去眯会儿,等京回来叫我。”
“知道了。”
晋走了两步,忽地想起一件事:“对了,莫那边你处理好了吗?”
沪摊开手:“没,搞不定,至少最近是顾不上了。”
“你之前到底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还人情?”晋还是奇怪。
沪轻抹眼角,遮住了精明的算计:“金钱债算得清,人情债可说不准,这种东西性价比太低,要是能以最小的代价摆脱麻烦,可以避免以后被迫大出血。”
“……你倒一如既往的精打细算。”该说不愧是经济中心吗……祂还以为是爱上了。
似乎知道祂在想什么,沪笑笑:“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之前沪在家养伤,莫来探望过几次,但每次祂都找借口婉拒了,两人这么久硬是一面没见上。
晋总觉得有哪儿不对,想说什么又词穷,最后只得叹了口气,摇着头往房间走。
“也罢,冗杂的感情本来也不适合我们。”
“……”
沪眼神暗了暗,直到听见关门声才轻嗯,转头继续盯着门口等。
蝉音聒噪,从四面八方围袭而来,吵得人心烦意乱。
祂木桩般站着,不知要等多久。
太平洋彼岸,美家。
由于地区时差,这会儿已是半夜,大部分人都各自歇下,只有三个夜猫子还精神奕奕地在客厅耗着。
天花板中央的水晶灯吊着细碎的冰菱,于墙上折射出零落的光斑。
华在桌边倒水,科玩着兜里的折叠刀,盯着祂看了半天,喂了一声:“我说,祖国大人今天怎么不带你过去?纽上位了?”
华不紧不慢地给第二个杯子倒水,清凉的水声在这炎炎夏日仿若剧毒的解药:“你问我?我以为你知道呢。”
科嘁道:“不会又是因为上次那事吧?”
俄亥俄坐在大理石制的浮窗上,蜷起一条腿,右手搭在膝盖上,疏懒道:“就是因为那一巴掌,也就是湘没告状,否则——”祂朝科脑袋做了一个开枪的动作,篾笑道,“你也该挨一枪。”
科选择性失聪,祂回味般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好久没见了……”
“伤好了就又浪了?”俄亥俄不屑一顾,“祖国大人让华留在家里就是为了看住你,别有事没事跑去惹火。”
“祂看住我?祂自己都一地鸡毛。”科走到窗前弯下腰,与其平视,“还有,你是在教育我吗?我不自己争取,难道要学你一样拿着人家不要的东西像个小媳妇似的天天哭?”
俄亥俄冷了声音:“你说谁是小媳妇?谁哭?找死?”
“呵,怕你?”
眼看两人蓄势待发,华放下水壶,呵止道:“省省吧你们,科,祖国大人那顿鞭子没让你长记性是吧?别把责任推我头上,做选择的是你,湘的心不在你这儿,你再去一次保不齐瓷就知道了,到时候还得祖国大人去要人。”
之前华和科在种花家闹了一番后,美本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结果第二天英就挨了一枪,祂越想越不对,回家一问才知道自家人也掺了一脚。
那天晚上美屏退所有人,只叫来科。祂坐在落地窗前的转椅上,右手绕着一条黑色的细鞭,看着窗外的灯火辉煌,像平常一样淡淡道:“科,翅膀硬了,敢背着我行动。”
科的脸还没完全好,虽然敷过冰块,但时间太短,还留有明显的红印子。
知道事情败露,祂熟练地跪下:“抱歉,祖国大人。”
窗外的光照进无灯的房间,为两人隔出一个单独的空间。
美将椅子转了一圈,面向科:“疼吗?”
科摇头。
祂摩挲着皮鞭,又问:“怕吗?”
还是摇头。
祂笑了起来,用力一甩,鞭子啪地砸在地上,回声阵阵,鞭梢恰好擦过科的手臂,祂一抖,倒吸口凉气。
不看都知道衣服破了,伤口火辣辣地疼。
祂不知道那天晚上挨了多少鞭,只是在数次濒临昏死时有一个念头反复出现在祂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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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可以,凭什么祂不可以?凭什么?!
美下手极重,那晚上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声音,一鞭又一鞭,却没有惨叫,只有如同上刑的鞭笞声回荡在整个梦境中。
意识体的自愈能力很强,科只躺了一天,扶着走了两天,用阿拉斯加的话来说就是——“没看出后悔,不甘心倒是真的。”
科失神地捂着脸,像想再在其中感受到那人的温度:“祂答应过我的,祂逃不掉。”
“呵。”俄亥俄冷笑一声,“疯了。”
闻言,科放下手,反讽道:“比起我,鄂那性子才难磨吧,冷得能冻死人,也不知道你看上了祂哪点。”
“闭嘴。”俄亥俄阴了脸,“我没那心思。”
“呵呵,你自己信吗?”科眼神狂热,“俄亥俄,我们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大不了抢过来,你说呢华?”
华擦着花瓶,随意道:“抢谁?京?湘?还是鄂?前两个有瓷护着,最后一个都用不着瓷出手,祂那性格,够你愁的。”
“哦——怪不得某人不敢硬刚,一天天的就把条破围巾当个宝,哦对,那叫汉绣。”
俄亥俄忍无可忍,本来祂们一家也算不上多和睦:“你又有什么?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还是一个拒之千里的巴掌?”
科喉头一动,刚要反驳,华及时打断了这场争执:“少说两句,这些都是次要的,祖国大人让我们等人,要是错过了,就等着受罚吧。”
谁都知道,美的罚不是罚,是刑。
经华这么一提醒,两人顿时收声,敛去锋芒,专心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几分钟后,科按耐不住道:“黎是去了英那儿吧?这是被什么绊住了,再不来咱们就要守一整晚了。”
俄亥俄回道:“急什么,祖国大人说祂会来就一定会来,难不成伦还拦着不准?”
正说着,门铃响了。
祂哼笑一声,翻身下地:“瞧瞧,来了。”
离得最近的华率先打开门,户外壁灯映着来人苍白的面庞,果然是黎。
祂扶着墙,风尘仆仆,气息紊乱,汗水打湿鬓角,连一向整洁妥当的衬衫也在匆忙中开了一颗扣子,露出一片雪白。
更别提优雅。
成片的观赏花木潜伏在黑暗中,背景板般岿然不动,却又压抑得像铺天盖地的浪潮。
不等华开口,连气都没喘匀的黎突然扑上去一把掐住祂脖子,狠狠地将祂抵在墙上,满眼的红血丝衬得祂那疲惫的嗓音像来讨债的恶鬼。
祂的手在抖。
“我的祖国大人呢?把祂还给我……马上!!!”
55. 这就心疼了?
藤蔓爬上木架,嫩叶苍翠欲滴,不知是露还是浇花留下的水珠依附其上,绿意盎然。
法站在空旷的房间里,俯身看着成排的绘画工具,连颜料都周全齐备,祂转头,对上某人悠然自得的眼神。
美头靠在门上,期待似的微笑:“不喜欢?我记得你很感兴趣的。”
法有空时会画画,这算祂的一个爱好,就像英热衷于红茶。
但不应是现在。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个画架,空白的纸固定在上面,似乎在等谁赋予它色彩。
美并没有真的给祂戴上铁链,但却把祂带到了这处偏远之地,一般人都不知道美还有这么一个住处。
法神色复杂地看着祂,一时猜不透祂目的何在。
“随便画就好,我想看你画。”当祂这么说时,稍微熟悉一点的人都知道这是命令。
“……”法妥协了,祂在一堆崭新的画具中拿起一支笔,挤了些颜料在画盘里,又盛了点水,走到画架前,沾色,提笔,落笔。
落日的余晖从大片的玻璃窗穿过,将一圈金黄赠予这位特殊的画家,也为祂的画铺上了灿烂的底色。
祂以红、绿、黄、蓝、褐五色为主色,白颜料调色,其它的不过寥寥,画笔在祂手中如有生命,上下翻飞,却始终不脱离其掌控。
美在法身后看了会儿,墨镜下的眼睛满意地微弯。祂退了一步。
法在一大片红色上勾线填色,荆棘玫瑰跃然纸上。
正画到关键,祂莫名顿了一下,转身看美一眼,在得到“继续”的指令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如坠冰窖,但随后祂又垂了眼,深吸口气,握紧笔,继续画。
血色的玫瑰一朵一朵地绽放于画纸上,绿叶重掩,荆棘缠绕铁栏栅,灰暗的天空为这座玫瑰坟场奠定了绝望的基调。沾着血的残羽落在花瓣上,却不见尸体,只有淅淅沥沥的红色雨线覆盖整个画面。
画到后面,法已经有些握不住笔了,逐渐乏力的身体让祂力不从心。
有问题,不知道是什么有问题,也许是笔,也许是颜料,或许画纸。
不重要了……法咬紧唇,疼痛让祂清醒,支撑着祂落下一笔又一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转,黄昏已过,天暗了下来,灯火亮起。画基本完成,唇被祂咬破,血顺着下巴滑坠,滴在纸角,浸染玫瑰。
这是最完美的一笔。
像瞬间被抽干了力气,法手一松,色盘和笔叮铃哐啷散落一地,早已浑身发软的祂放弃抵抗般倒下,白色的衣服被五颜六色的颜料玷污,冰凉的地板接触身体那一刻,祂缓缓闭上无神的双眼,失去了意识。
终于等到这一刻,美哼着小曲走到画架前欣赏了一会儿,又蹲下身用指背抚了抚法的脸,刚抬手,一个声音叫住了祂。
“够了吧,没必要。”
“……”美轻挑眉,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踢开挡路的画笔,“这就心疼了?我还想让你亲自动手呢。”
英皱起眉:“这么做没有意义,CN和RUS才是最大的敌人,对法下手只会让祂们更团结,这不是明智之举。”
“下手?不过是一点警告罢了。”随便得像在说今天吃了什么。
英摇摇头,掠过美,俯身横抱起昏迷的人,蹭了一身的颜料:“警告过了,人我就带走了。”
美没有拦,只是目送两人到门口:“英,你不是个眷恋感情的人,还是说你觉得祂醒了会感激你?”
英没有停,怀里的人安静得让祂不习惯:“只是时候未到而已,与利益相悖的事你也不会做,否则我走不到门口。”
美不再言语,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两人的身影,祂才又回头看了眼法画的画,边上已经变成红褐色的血迹比鲜红的颜料还要显眼。
祂睫毛轻颤,遮住眼中波动,站了会儿后便也转身离开,只留下那幅画和满地狼藉。
英出了美的地盘没多远,明明还在沉睡的人突然不安地动了动手,微睁的眸子没有任何聚焦。
那些东西对意识体影响有限,美用的量也不大,法醒得也就快。
“唔……”感觉到簸动,法头疼地抓紧伸手可及的一切,反应过来时英已经停在了路边的一排公共座椅前,湖水般的眼眸静静地看着祂。
“……”此时天已黑,法借着月色看清了抱着自己的人,慢慢松开死拽着祂衣服的手,西装皱巴巴地舒展开。
“……居然会是你。”祂知道迟早会有人找到自己,但……
“也不是第一次了。”英将祂放在长椅上,两人并肩而坐。
法还没完全缓过来,腿还是软的,这也是为什么刚才祂没马上让英放自己下来的原因。
祂靠在椅子上休息,瞥英身上的脏污一眼,放缓呼吸:“你真要和美站在一起?”
祂们之间,从来不用多说什么废话。
英取下单边眼镜,用随身携带的镜布擦拭着:“我有的选吗?”
法反问:“为什么没有?”
英动作慢了下来:“……”
“算了。”不在乎的语气,“随你。”
“你呢?一直说要退出北约,就不怕孤立无援?俄至少还有个瓷,难道你也要和德一起站队瓷?别忘了之前我们还用沪试探过祂的底线。”也是平淡的语调。
“不行?瓷不是因小失大的人,而且谁说我就站定了?如果局势有变,我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良禽择木而栖,祂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倒是你,白俄都在国际上骂你是美利坚的狗了,你不还是不肯换条路走。”
“……”英就知道,祂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祂换了个话题,“黎去找华了。”
“什么?!”法噌地坐直了,祂慌忙地想找手机,却发现掉美那儿了。
“我已经通知祂回家了,你回去就能见到祂。”英戴上眼镜,将祂顺手一起带出来的手机还给法,说至此,祂依旧没什么情绪,就好像理所应当。
法松了口气,很没诚意地道了句谢,想打个电话给黎却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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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电关机了。
今天法许久不回去,黎又联系不到祂就去找英,但英也不在,伦透露了一些情报给祂,祂才找到美家去的。
实际上,英在来这儿之前亲自去找了华一趟,祂没告诉法的是祂赶过去时那失控的场面。
黎疯了般与那三人扭打成一团,地上和衣服上的那些血都不知是谁的。
本来一打三完全是找死,但只有祂在拼命,另外三人反倒有些束手束脚。
直到英打断这场不要命的斗殴,黎还在因为愤怒而喘气颤抖。
祂想去找美,英说祂去了也没用,这是送死。
黎置若罔闻,推开祂就往外走。
英道这样法也讨不到好,并承诺自己会完好无损地将祂带回来。
最后黎沉默半天,只道:“希望你说到做到,否则我们会赔上一切让你们付出代价。”
这是省州意识体的使命,就像国家意识体生来便是为孩子们而活一样。
英看着正在试力气的法,欲言又止。
其实英法之间不止有恨,还有数次的合作和结盟,有时候祂们巴不得对方死无全尸,却又会在其陷入绝境时伸出援手。
不管是祂们如今的风光,还是不得已的窘迫,几乎都是拜对方所赐。
法进五常是英拉的,英入欧盟有法的支持,虽然最后祂还是离开了,但这掩盖不了法接纳过祂的事实。
而两人巅峰地位的失去也都有对方疯狂的憎恶和踩踏。
祂们相看两厌,祂们藕断丝连。
感觉恢复了不少,法随手把手机放兜里,说了声“走了”便起身离开,祂没有一起走的意思,但英还是默默地跟在祂身后,一起往家的方向走。
静谧的夜晚没人说话,只有微风携着水汽轻拂,就像初恋中的情侣晚饭后约着在河边散步。
这真的是很怪异的一幕,祂们不该如此融洽。
风越来越大,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法突然心情明朗起来,祂张开双臂,迎着夜风走在前面,衣料窸窣作响。
祂走了很长的路,踉踉跄跄地走到现在,花了两千多年。祂曾为奴隶,也曾当霸主;祂曾烈火焚身,也曾搅动风云。
是非对错,功过几许,细数下来,竟也难评。
英看着面前似歌剧院舞者的人,轻轻屏住呼吸,将其一颦一笑尽收眼中。
祂们相伴千年,相杀千年,走过同样的路,也做过不同的选择,到底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谁也说不好。
而如今祂们再一次做出了相背的抉择,东趋西步,一如往昔。
法的脚步逐渐轻快,发尾上下颠簸,这里没有路灯,也没有万家烟火,祂伸出手,撒下星河璀璨。
清风徐来,荧火点缀,祂含笑回头,如千年前那般再次闯入绅士的心绪。
早该如此。
或许明天的祂们又会水火不容,甚至为对方的痛苦而真心实意地欢呼。
可那又怎样?
本该如此。
56. 想听曲儿了
联合国的会议大概只有联和五常发言的时候才会安静些,如果五位祖宗不互掐的话。
近来菲律宾总是在瓷管辖的南海范围内挑事,美已经在明面上对其进行支持了,然而当瓷给予菲一些实质上的警告时,美转头就当看不见,导致菲这段时间过得心惊胆战。
瓷在台上发完言,列了暂定的十八位将赠送嫦娥六号带回来的月壤的名单,美确认了几遍还是没看到自己的名字,恨得牙痒。
“喂,不带你这样的,你连日都给了,就不给我?”美死皮赖脸地往刚下台的瓷旁边挪,企图改变祂的决定。
瓷一把推开祂:“不,韩也没有。”
“哦……不对,祂没有关我什么事?!”美像个没要到玩具就耍泼的无赖,要不是这里人多祂都要扑瓷身上了,“科学不分国界,你列出来的那些人一大半拿着都没用,不如给我!”
“啧。”瓷感觉这人像个八爪鱼,明明只有两只手,却怎么也扒不下来。祂被烦得一脚踹在对方的椅子上,底盘的滑轮瞬间把美带到了两米之外,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英的椅子,红茶泼了法一桌子。
“UK!!”法还没开始发言,但是这份稿子已经完全被红茶浸透,根本用不了了,祂怒火中生,“你手残还是脑残?!”
英实在冤枉,抽了几张纸给祂:“你骂US要划算一点。”
法才不管这些,拿起自己被毁的稿子就往祂脸上拍,两人吵闹了好一番,联不停地劝架,最后英只好答应帮祂现打印一份。
美看了场热闹,对瓷道:“罪魁祸首啊你。”
瓷习以为常:“这句话原样还给你。”
“关于月壤……”
“《沃尔夫条款》是你定的,怎么?对我适用?对你就不适用了?”想起当年的狼狈,祂越发冷淡,“US,你可真是个土匪。”
美天真无邪地笑道:“这些东西都只是符合当时的局势而已,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呵呵,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么小气。”瓷看向桌上的发言稿,道,“不过你家里乱成这样,居然还有闲心把手伸这么长,德克萨斯不闹了?”
话音未落,空气瞬间凝固,美缓缓转头,微眯的眸子酝酿着巨型的风暴,揣在裤兜里的手似乎抓着什么东西,祂蓄势待发。
换了旁人可能会吓一哆嗦,可瓷不吃这一套,祂视而不见,完全没有理对方的打算。
“CN,你要知道,至少我还能管得住祂,台什么时候听过你的话?难不成你觉得自己很称职?”毫不掩饰的挑衅。
“你家选举跟闹着玩似的,居然还有心思挖苦我?”瓷出乎意料的没生气,笑却不及眼底,“你自家门前雪都没扫尽,管什么祂人瓦上霜?”
“……”美看着祂上挑的眼尾,神色愈发冷冽,心底征服的欲望成指数增长,比任何时候都强烈,而一旦明确地感受到这个念头,那股毒火便开始肆无忌惮地蔓延,甚至开始操纵祂的理智。
祂们总是在互相试探底线,尽可能地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只有将对方逼到无路可退的时候才会稍稍收手,而结局无非两败俱伤。
美不再接话,并不是哑口无言,藏在身侧的手攥得刺痛,这是祂拼命压制的冲动。
也只有瓷能将祂激怒到这种地步了。
也许祂们在某些方面是契合的,但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背道而驰。
五常发完言之后,其余发言人轮流上台,白俄明确表示了对瓷的亲近,然后顶着巴阴沉的眼神欢欢喜喜地回到原位。
芬兰加入北约后,各方面都向着美,此次更是直接污蔑瓷参与了俄乌战争,被警告后仍不思悔改,俄嘲讽其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叙控诉美在继抢自己石油之后连小麦都没有放过,祂曾经是可以出口小麦的国家,如今却连饭都吃不起了。
美心不在焉地听着,完全没当一回事,在祂看来,别人守不住的东西,自己光明正大地拿过来,怎么能叫抢?
如此强盗的逻辑,奈何在场的人却没一个能替叙主持公道,联也只能宣布下次再商榷。
一向如此。
联合国大厦之外。
苏将车停在路边,蓝牙耳机里连着浙的电话,祂调了调音量:“嗯,到了,京那边怎么样?晋计划成功了吗?还没进正题?好吧……”
前段时间晋答应沪帮祂探探京的口风,谁知道国际上又乱又忙,瓷脱不开身,京也就跟着东跑西跑,今天才找到机会跟祂换岗。
晋的借口十分拙劣,在京送完爹回来的时候就开始装病,非说自己不舒服,要京陪着。
京满头问号,不知道意识体能生什么病,按理说最近应该没什么事才对,但鉴于晋叫得实在是惨绝人寰,祂只好答应留在家里,让苏帮自己去接爹。
苏没等多久,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当三三两两的意识体往外涌时,祂趴在车窗上,寻找着自己要接的人。
不多时,熟悉的身影便映入眼帘,祂一喜,刚想抬手叫爹,一个人快祂一步拦在了瓷面前。
菲鼓足勇气直视面前的人,连祂自己都没意识到腿有些发抖。
瓷等了几秒,见祂始终不开口,便问:“什么事?”寒冷彻骨。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祂对菲实在没什么好感。
“……瓷。”菲深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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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说话有些没底气,“南海的事,你应该知道并非我自愿,我不想和你开战,你……”
开战?瓷挑眉,原来菲是在怕自己对祂动武,祂觉得好笑,故作为难道:“你不想就不开?决定权好像在我手上吧?”
祂居然真的有这个想法?!菲止不住地冒冷汗。
祂咬牙:“只是一点冲突,有必要吗?”
瓷笑道:“如果我想,有何不可呢?”
菲惊愕:“你这样和US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瓷凑近低声道,“祂打你不需要理由,而我弄你,叫师出有名。”
这句话如同千斤重锤猛砸在菲心上,祂一阵眩晕,几乎昏过去。
“你干什么?!”
随着一声怒吼,一个人突然插进两人中间,隔开了祂们。
苏挡在瓷面前,瞋目竖眉:“你们这些人,就知道欺负我爹,给你们脸了是不是?!”
菲懵逼,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我?我欺负祂?”
瓷也很意外:“苏?你怎么来了?京呢?”
苏抽空回头:“晋和沪找祂有事,我来接班。”说完见菲还盯着自己发愣,便直接拉着自家爹离开,路过菲时还威胁地哼了一声,后者有冤无处诉,最后只能失魂落魄地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而不远处的一辆车里,有两人恰好目睹了这一幕。
华坐在驾驶座,兴味盎然地点着方向盘:“菲居然敢直接跑到瓷面前去提这些事,要是瓷真的那么好说话,祖国大人早就不用顾忌什么了。”
坐在副座的纽盯着窗外,不置可否。
祂今天完成美交代的任务后刚好遇到来接祖国大人的华,由于自己没开车,便一起过来了。
祂听着华的话,注意力却在别的地方。
此时大厦空地上的人并不多,纽目送苏和瓷上车,看着前者温柔的笑容,耳旁依稀响起曾听过的柔声细语,微微有些失神。
祂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想什么呢?听见我说话了吗?”华注意到祂走神了。
“嗯……”纽惆怅地叹口气,对着已经开远的车露出遗憾似的浅笑,“没什么,就是有些想听曲儿了。”
“嗯?我们家有这种东西?”
“我们家没有,不代表别人家没有。”
话语间,金色的短发进入视线,纽愉悦地哼着久违的调子,心底打起了算盘。有科的前车之鉴,祂倒也不打算贸然行事。
后车门被人打开,美满脸戾气地坐了进来,压抑的氛围让纽失望地闭上了刚想张开的嘴,看来时机尚未成熟,得找个别的机会再报备了。
57. 我没空
联合国人散尽后,法拿着一张借款名单独自在位子上琢磨着,时不时圈画些什么,安静的环境很适合思考。
祂在几百年前就开始用高利贷来赚钱,自诩比英赚得更加盆满钵溢,而至今法也没放弃借钱这一方案。
祂盯着上面近期该收利息的国家名字,签字笔在指间翻转如花,心中思量着该先找谁。
“这几个未必拿得出来,要是强制……”
法自言自语,沉浸在利弊的权衡里,不自觉手一滑,笔弹簧般射了出去,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速度之快,甚至响起了破空声。
啪!
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笔,又抛了回去。
刚回神的法看对方一眼,收回了刚想站起来的脚,也懒得道歉:“又有什么没拿?”
英不答,走到祂身后瞥了一眼那张名单,幸灾乐祸地笑问:“这次收回了几方的债务?可别又亏得家徒四壁。”
“……”法蓦地抬眸看祂,手中的纸被捏得凹陷下去,英明确地感受到了祂快要实体化的怒气。
“生气了?”惹火祂这件事总是让英止不住地兴奋,祂毫无诚意地笑道,“别这样看我,我是在关心你。”
关心?法冷笑一声,这摆明了是在戳祂痛处。
法当初放高利贷确实是赚了不少钱,但凡是投资性的项目都伴随着不小的风险,祂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军事力量没有什么债是收不回来的,可惜祂算漏了一种情况。
近代时期,祂曾借出巨大的金额给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奥匈帝国和沙俄,本是坐享其成的美事,却没想到一战后前两个直接解体,法震惊错愕之下连找谁要债都不知道,最后一个子儿没捞着,更别提本金。
至于沙俄,法借钱给祂时是极放心的,因为祂本身的信誉就闻名全球,毕竟连和荷兰开战时都说就算是敌人,但欠的钱还是要还的,其讲究程度可见一斑。
但天要下雨,人要倒霉,拦都拦不住。
那时的沙俄已然更替,新生的苏维埃不承认之前所签的所有不平等条约,包括借款协议。
法一气之下派出军队想凭武力要债,但即使当时的苏四面楚歌,举步维艰,祂的实力却是不容小觑的,最后法妥协了,选择了和平谈判。
然而苏根本不把祂放在眼里,要钱?可以!但是法必须先把战争赔款给祂,否则免谈。
法无可奈何,最后依然什么都没要回来,白打一仗。
一九九七年,俄为了和祂搞好关系,象征性还了点,大概千分之一,简直是杯水车薪。
而根据祂们现在的关系,想把其它部分要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几件事让法百年间的经济漏洞大得女娲补天都补不回来,气得祂一个意识体心脏绞痛,至今想起来仍是两眼一黑的程度。
而英居然拿这个来嘲讽祂,或者说,也只有英会这么干了。
“呵呵,要是我的钱上真有什么诅咒,第一个就借给你。”法按下心中暴躁,折好名单准备离开,反正祂跟这个伪绅士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有空吗?”英无视了祂刻意的疏离。
“没空。”法连原因都不想问,起身就走。
“你有。”笃定的语气。
“……”法都要气笑了,回头道,“你谁啊你,凭什么安排我的行程?”
英愉悦地扶了扶单边镜框,走到祂面前伸出手,后者迅速后退一步,死盯着祂的一举一动。
对,就是这个眼神,警惕、敌视……还有……憎恨。
英无法克制地心跳加速,下意识地靠近。祂喜欢法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就好像……祂们之间的恨意可以代替祂们,跨越一切时空经纬,在历史长河中永垂不朽。
法有些不安,英进祂就退,想将两人的距离保持在一个固定的数值上,然而没退几步,背上突然一痛,撞上了尽头的墙壁。
英没停,边走边问:“约在老地方?”
法其实并不怕祂,但对方诡异的行为让祂一时摸不着头脑,祂皱眉:“我没空。”
“你会有的。”英停了下来,两人脚尖几乎相贴,再近一步,便撞上了。
也许是位置的问题,法总有一种自己处于劣势的错觉,祂很不喜欢,特别是当对面的人是英的时候。
祂猛地推开这个毫无自知之明的人,克制住就地跟祂来一场的冲动,一秒都不想多等,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神经。”
英看着祂越走越快的背影,眼中的笑意又深了一个度。
“过奖。”
种花家。
苏刚到家就往晋的房间跑,本来想在门口偷听一下情况,谁知刚到楼梯口就发现房间门是开着的。
祂悄悄走过去,探出半个头,出乎意料的,里面只有沪。
“嗯?怎么只有你在?”沪是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沪安详地躺在床上,仿佛看破红尘,听见苏发问,祂吐魂般有气无力地回道:“暴露了……”
“什么?”苏刚想进去,突然听见楼梯另一边哭天喊地的拍门声。
“京!我错了——开门好不好——京——”
“……”叫得比早上还惨。
苏坐在床边拍拍沪:“到底什么情况?”
沪长叹口气。
今天本来晋演得好好的,京毫无防备,沪藏在房间里的窃听器也到位了,眼看临门一脚,结果沪忘了关窃听器上的双向语音,旁边浙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只有京和晋两个人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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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结果可想而知,晋和沪一起被京加入了黑名单。
“……”苏表情一言难尽,“我想过可能会有意外,但是没想到会是这么弱……”祂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我也没想到。”沪苦笑,天知道祂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可能正应了那句“关心则乱”,越在意的事,越要出错。
“你怎么不把晋拉回来?”苏听着外面的鬼哭狼嚎,心道爹应该也听到了,问起来可不好说。
沪生无可恋地半抬起头:“你看我这样子能拉得回来吗?”
“……”苏已经不知道自己无语了多少次了,祂摇摇头,转身往京和晋那边去。
走到扶手边,祂瞥见瓷在客厅跟浙说着什么,后者手足无措,心虚地直摆手。
果然……
苏头疼地快步走到在门口求饶的晋身后,一把捂住祂嘴,低声道:“别喊了,爹回来了。”
本来还在挣扎的晋瞬间收声,眨巴着发红的眼睛盯着祂。
苏指指楼下,拉着祂回到沪在的房间,轻声关上门。
“得,就闹吧你们。”苏拉开椅子坐下,“这下爹知道了,事情的严重程度可就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了。”
沪坐了起来,祂也才意识到既然苏回来了,那爹肯定也回来了,本来祂们之间的小矛盾是没必要惊动爹的。
“我的错。”沪糟心地揉了把躺乱的头发,“我会去跟爹解释的,京那边——”
祂恳切地看向苏。
“……我就知道。”苏只觉得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自己已经从旁观者变成帮凶了,本来只是接爹的话祂是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
晋知道自己是绝对跑不掉了,就是不知道爹的问话会什么时候到来。
如果说美的家法是皮肉之苦,那瓷平静的询问就是精神上的折磨。
祂总是坐在犯了错的孩子面前,手上拿着书或茶杯,微垂凤眸,淡淡地问着事情经过,轻挑的细眉和意味不明的微笑看得人心里发毛。
除去一些类似于抄书的小惩罚,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那孩子跟瓷说话时都可以听出其中隐晦的训导,不经意似的,却又无法忽略。
每当这种时候,没有人敢跟祂嬉皮笑脸,只有当瓷感觉到之前犯错的孩子已经彻底记住了这个教训,一切才会恢复原状。
晋知道爹爱祂们,只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古老的文化底蕴早就将礼仪和规矩刻进了祂们的骨子里。
所以才有“礼仪之邦”和“蛮夷之地”的区别。
不过祂倒宁愿暴风雨来得快点,长痛不如短痛,比死更可怕的是等死。
三人正商量着接下来的计划,门突然被扣响,沪和晋一个激灵,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58. 斯人已逝
苏无奈地看着战战兢兢的两人,几秒后,门又响了几声。
……再不开怕是会惹恼爹。
祂心力交瘁,见晋和沪还在磨蹭,只好自己上前去开门。
手刚放上把手,门外的人突然道:“是我,浙,爹出门了。”
苏一顿,屋内的三人同时猛松一口气,沪跌坐回床上,祂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看来还是做少了。
晋反倒看淡了,甚至还有点失望,漫长的等待又加时了。
门终于打开,浙一个转身缩了进来,反手关上门:“算你们走运,刚才爹接了个电话,被俄约出去了。”
“又出事了?”苏不觉得国家意识体私下见面能有什么好事。
“不知道,不过爹看起来不急,应该没问题。”浙气恼道,“我才有事,替你们挨了次问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舌头都快打结了。”
沪往床头一靠,没精打采道:“我也没想到会连累这么多人,本来……我以为是小事。”
“那要看你说的是哪件事了。”苏道,“今天确实算小事,但是你和伦打的那一架可不是小事,京是生你的气,但气的从来都不是你给爹添了麻烦,日后换了家里的其祂人,也都一样的。”
麻烦终归也只是麻烦,但有些东西、有些人,是永远也不能失去的。祂们之间,说“血浓于水”都浅薄了。
晋见沪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大为震惊:“难道你一直觉得是自己犯了错、闯了祸,京才一直心存芥蒂的?”
沪懵道:“难道不是吗?”
“……”晋现在确定自己答应帮祂绝对是个极其愚蠢的错误了,“你的脑子都用来赚钱了吧?”
浙只恨自己手上没把瓜子,祂交叉着双腿,遗憾道:“莫惨了,要是不知道放弃,怕是有苦头吃了。”
沪看向祂:“莫又怎么了?”
“没什么,嘴瓢。”浙懒得费这个劲了。
一言毕,三人看着迷茫的沪陷入了沉默,似乎该说的话已说尽,能不能想明白,就看当事人的悟性了。
另一边,瓷已经自己开车到了目的地,祂本来想问清楚家里什么情况,但俄的电话让祂不得不先把这些放一边。
祂停好车,来到这片林子里唯一的建筑前——这座废弃的仓库已经塌了一小半,其它部分的水泥也脱落出了深浅不一的坑。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锁,在这破得四面通风的墙壁面前多余得像一个笑话。
瓷看紧锁的门一眼,绕了一圈从坍塌的墙洞走了进去。
里面很宽敞,大部分东西都已经搬走,只剩下一台老式的发动机遗弃在这里,祂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孤零零地面向墙站着。
瓷放轻脚步,绕过发动机,没有东西挡住视野,祂突然发现俄旁边还有一个人,是白俄。
空旷的环境将脚步声无限放大,特别是在没有任何杂音的时候。
俄脚尖微转,回头看了过来:“来了。”
瓷点点头,见身上沾满稀稀疏疏红色液体的白俄惊恐地看着墙角,又求救似的朝自己眨眼,这才注意到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味,地上那滩暗红与堆积的灰相融合,颜色被覆盖,所以一开始没看出来。
祂低头去看俄的手,后者下意识往背后藏。
似乎反应过来这样有些幼稚,俄懊恼地让开一步,露出地上的血迹。
“没留住,乌听见我给你打电话,跑了。”
瓷抓过祂的手看了看,发现手背上只是一些小擦伤,血应该都是别人的:“你动手了?”
俄对这种肢体接触有些不适应,移开目光道:“不是,乌身上本来就有伤,我们半途中遇到祂,把祂扶到这里来,才沾了祂的血。”
像是怕瓷不信,白俄忙解释:“地上的血是乌坐的地方,俄……大哥手上的伤是怕祂撞到帮忙挡了一下铁门框。”
俄打电话给祂是想着乌肯定不愿意跟自己谈,白俄没什么话语权,也只能欠瓷一个人情,可惜乌如今是拒绝跟任何人聊这些事了。
这几年下来,包括乌在内的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疑问——祂到底是在为谁而战?
孩子?自己?还是利益?都不是。
在祂看着自己的两个至亲一左一右架着自己往仓库走的时候,祂昏昏沉沉地问:“哥……我们为什么要打仗?”
俄抓着祂肩膀的手紧了紧,又走出百米后才呢喃道:“因为父亲不在了。”
否则何至于被别人逼到这个地步?
白俄沉默了一路,祂也没想到随便出趟门会先遇到俄,然后又遇到乌,祂们分居几十年,曾经在父亲看护下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也许在俄给瓷打电话时乌也听到了瓷的声音,除去家中血缘,也只有曾在祂们家学习、常抱着委屈的祂们轻声安慰的瓷更接近于亲人了。
所以祂逃了。
本来一开始遇到俄和白俄时乌就不想让这两人看见自己如此难堪的一面,可惜这浑身的新伤旧伤让祂没法及时隐藏起来,稍有力气,便拼着一丝清醒闯了出去。
俄立场尴尬,一直看着别处,没反应过来,白俄怕扯开祂身上的伤,也没敢硬抓,于是便有了现在的局面。
“抱歉,让你白跑一趟。”俄略带歉意道,见瓷白净修长的手指被自己染上了未干的残血,便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我请你吃饭吧,白俄也一起。”
“不麻烦了,我家里有点事,要处理一下。”瓷攥紧拳,尽量不把血弄到衣服上,“至于乌,祂自己不想通,别人也勉强不了。”
俄脸色阴沉:“如果……”如果我有父亲的强大,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这一切?
这个问题祂想了很多年,至今没有答案。
而同样没有答案的,还有另一个问题。
祂凝视着瓷,碧蓝色的眸子像初春的露掉进碧澈的池,荡起阵阵涟漪。
俄抬手想去碰祂的脸,指端的血污与瓷毫无瑕疵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后者没躲。
由于身高差异,瓷看祂需要微仰头。
那只手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层无形的屏障,每进一毫米都难如登天。
俄知道,什么都不一样了,不管是国际局势,还是私人关系。
在好多年前,瓷总会选一个阳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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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的日子坐在树下,俄趴在祂腿上,问祂看的是什么书,然后在苏嫌弃的目光下被拎起来,祂拼命蹬腿反抗,苏作势要打祂,瓷在旁边给一老一小顺毛,乌和白俄就躲在瓷身后幸灾乐祸。
多次午夜梦回,醒来时恍然若失。
瓷等了一会儿,见那只手始终与自己的脸保持着两厘米左右的距离,祂不确定俄要做什么,但至少没有敌意。
于是祂试探着主动将脸靠了过去,然而在带着温度的皮肤接触手指的一瞬间,俄像被什么烫到了,闪电般缩回手。
祂一时头昏脑胀,心跳到了嗓子眼,刚想为自己刚才唐突的行为解释一下,一转头就撞上白俄被放大了无数倍的脸,吓得差点爆粗口。
一直守在窗口的白俄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两人旁边,差点凑到两人中间去,祂用审视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看,俄心虚地别过头:“看、看什么?该回去了。”
白俄趁机一把挽住瓷的手臂:“我今天没开车,瓷哥哥可不可以搭我一程?”
俄不认可道:“我跟你好像要离得近一点吧?麻烦瓷做什么?”
白俄嘀咕道:“不是,明斯克在林子外的第三条街上等我,到那儿就可以了。”
“那坐我的不一样?”俄想把祂拽过来,“瓷说了家里有事,你瞎闹什么?”
白俄往后一躲,却又不敢看祂的脸色。感觉抓着自己的手又紧了一些,瓷回道:“没事,顺道而已。”
“……”俄瞪白俄一眼,对瓷道,“等有空……”
话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妥,在祂心里有条线始终隔在祂和瓷中间,一旦越过了,便是万劫不复。
祂闭了嘴,冷着脸往回走。
“嗯,好。”突如其来。
俄一怔,转身看祂,依旧是淡然的微笑,就像记忆中的那样。如夏日的清水淌过胸膛,又像秋天的火焰点燃了红枫,明明不掺任何杂质,却烧得人心慌。
“……啊,哦,嗯……那你……记得找我……”话刚说完俄就自悔失言,转头慌不择路地溜了。
白俄拉拉瓷的衣袖,后者掩去带着些许玩味的神色,拉着祂往外走。
“瓷哥哥,你对大哥真好。”听不出是什么意思。
瓷从来时的那个洞走了出去,应道:“祂对我也很好。”至少利益相同的时候是这样。
白俄顿了顿,又问:“和父亲有关系吗?”
“……”瓷抿唇轻笑,“可能吧。”
听出了祂不愿多说,白俄也不再问,只是又跟紧了些。
其实从几年前开始祂就有一种自己只有瓷了的感觉,因为家破人亡,内斗不休。除了抓紧这唯一的一根稻草,祂别无选择。
瓷回头看了看破败的仓库,也没有多做解释,祂相信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份独属于自己的答案。
就像祂。
瓷看着前面疯狂逃窜的背影,光落在祂眼里,温柔地荡漾着。
曾经苏联与种花家联手种下的情谊之树,几十年来历经风吹雨打,生离死别,最终在俄手中获得了新生。
斯人已逝,然所遗之物,已亭亭如盖矣。
59. 青天白日的
法出了联合国后直接让黎开车去柏林,祂说自己没空虽是气话,但也不假。
祂对美利坚曾经过河拆桥的行为始终耿耿于怀,只不过不得不依附于祂,倒是德这边,只要多留个心眼,还算能合作。
黎在路边停下:“祖国大人,刚才伦发消息说UK找您,要重新排一下行程吗?”
“管祂去死。”法脱口而出,继而反应过来话糙了些,“……在这里等我。”
“……是。”看来又吵架了。
这两人隔三差五就要闹一闹,伦和黎心照不宣,通常是不帮也不劝,先不说一点作用没有,就祂们那床头打架床尾和的德行,何必白忙活一场。
车停的位置离约定地点还有些距离,法下了车,沿着十字路口往里去,刚转角,一个出乎意料的人拦住了祂。
加背靠着墙,微微侧头,闲聊似的:“又来见德?我以为上次的事之后你会听话些。”
“听话?”法一听就知道加在这里是谁指使的,祂藐视着眼前之人,“呵,难道我要像你一样对祂有求必应?更何况要到哪里去、要见谁,都是我的自由,祂就这么想限制我的行动?”
“法,祂是真的会把你锁起来的,祂做得出。”加站直了,郑重地直视着祂,谁都能听得出祂语气里的规劝,“这么多年都忍了,难道你就非要在这个时候背叛祂吗?你现在倒回去,我可以当做没见过你。”
都说美如今已大不如前,但这只是在跟巅峰时期的祂比,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祂都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违抗的世界第一。
“……”法与祂对视片刻,最后移开视线,与祂擦肩而过,“连反抗都不敢的人没资格评判我,至于你要吹什么耳边风,我不关心。”
听见脚步声渐远,加没有去追,祂本来也没打算就凭这几句话劝退祂,不过是公事公办,走个过场而已。法对美阳奉阴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彻底背叛也只是迟早的事。
加看着地上匆匆觅食的蚂蚁,在心里反复默念着“不敢反抗”四字,莫名把自己给逗乐了。
祂怎会没有反抗过?曾经被殖民时反抗过法,后来也反抗过英,再后来美向祂宣战,祂又和英共同反抗美,甚至还亲眼看着英一把火烧了那时的白宫。
祂敢说当时的自己看着通天盛火,心里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吗?
只是现今局势到底是不同了,加很清楚,就算抛去个人感情,自己也还不能失去美利坚的庇护,如果有必要,感情也可以是祂拿来谋利的东西。
倘若一朝利益冲突,祂们必会刀剑相向,不说输赢,至少那时的自己绝不会让感情成为心软的累赘。
就像曾经那样。
法虽然说得决绝,但难免底气不足,此番回去后美说不准会发什么疯,但德这边的事很重要,不能违约。
思索间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院门口,两边的人朝祂行了个礼,法径直进了院子。
门没锁,祂推开一条缝,里面站了两个人,交谈声入耳。
德背对着门,看不见表情:“这次你说话可过一下脑子吧,法一直不太相信你。”
意哼道:“你这话说的,真不中听。”
“可为了你,我得罪了不少人,怎么谢我?”有笑意。
意手搭上祂肩,揽过脖子,声音轻缓,引诱万分:“你说呢?”
德微低头:“那……”
咚咚,法敲了两下门,两人瞬间松手,看向门口。
“青天白日的,你们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祂倚着门怒笑,仿佛在要一个解释。
“……”德忽略了祂话中的损意,示意其过来坐,“单纯聊天而已——路上还顺利吗?”
“顺利,太顺利了,我看你们也挺顺利的。”法冷瞥无辜的意一眼,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要不等聊完正事,我亲自到门口替你们把把风?”
知道祂嘴毒,德满不在乎:“你想多了,那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
意只是笑:“法你这么大摇大摆地过来,万一被美利坚知道了,祂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那依你的意思,我还得东躲西藏的,不从大门进来,该从哪个洞钻进来是吗?”法今天一上午心情都不是很好,祂眼神凌厉如刀,笑语间抬手就去掐意的脖子。
后者刚坐定,完全来不及躲开。
千钧一发之际,德抓住离意脖子仅几毫米的手,挡在了前面,祂赔笑道:“你知道祂说话就这样,也算是关心你。”
法对“关心”这个词已经厌烦了,祂甩开德:“用不着。”
德拉着意换了个位置,直奔主题:“这段时间以来,美想控制你的念头愈发明显,你有什么打算?”
说到这个,法颇为头疼:“还能怎么办,除了周旋,又不能来硬的。”
就连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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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后会有什么下场祂都不敢细想,但要让祂安于现状也不可能,所以祂宁愿冒这个险。
这话题刚开了个头,柏突然进来在德耳边汇报消息,意似乎听到了什么,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了法脸上。
察觉到视线,法拍拍衣袖,警告地看了回去。
柏说完后便退了出去,德看法良久,惋惜道:“既然你有事,那咱们改天再聊吧。”
“什么?”法不解,“我什么时候——”
“法兰西。”
法一惊,转头看向声音来源,那人脚步快出了残影,转瞬便停在了沙发前。
“你怎么……”
英站在祂面前,面无表情道:“跟我走。”
法皱眉:“凭什么?”
德和意懒得掺和,反而看戏般欣赏起了这一幕。
英朝两人颔首,拽起目标就走。
“英吉利!!”法惊呼,然而对方力气极大,仿佛不达目的不罢休,祂挣扎一路无果,踉踉跄跄地被扯到了院外。
英不顾其愤怒的叫骂,无动于衷地一把把祂甩到墙上,猛烈的碰撞和熟悉的疼痛让法想起了美。
这两个人……怎么动不动就把人往墙上摔……
法还没适应天旋地转的视角,愠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是真的想死是不是?”
“你说谁——”法烦躁地抬头,在触及英遍布寒霜的眸子时心莫名一颤,话哽在了喉咙里。
祂心虚地别过头:“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对自己到底是有多自信?”英居高临下地挑起祂的下巴,却还笑着,“在这里谈完回去跟美接着谈?你猜祂会怎么跟你谈?加劝你也没用,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是吗?”
其实两人身高差不多,但地势陡峭,英站的位置有一个凸包,导致法吃了地形的亏。
祂有些恼火:“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一路跟踪过来,就是想看我的笑话吗?”
“呵呵,我要是想看笑话,就直接去美那里等着了。”英拇指摩挲着法柔软的下唇,温热的触感让祂有些着迷,“与其让祂囚禁你,不如我……”
法惊诧,猛地推开祂——祂就知道,这人贼心不死,恨不得亲手杀了自己。
像看不到祂的戒备,英得意地舔了舔拇指,笑得越发灿烂。
“现在你有空了,接下来,该把时间交给我了吧?”
61. 我期待已久
落日熔金,青葱峰岭雾气散尽,唯有高处奔涌而下的激流溅起水花阵阵,仿若袅袅烟丝。
瓷披着黄金般的光晕推开院门,夕阳打在祂手上,圈点出细细血斑——本来简单擦过,但匆忙中还是留下了痕迹。
祂甫一抬眼,不知等了多久的京恰好冲过来,刚叫了声爹就看见了瓷手上和鬓边干涸的血块。
祂惊愕失色,忙伸手去扶:“发生什么事了?谁把您伤成——”
瓷失笑:“不是我的血,一点小意外。”这个季节的种花家平均温度居高不下,祂脱下外套往浴室走,见京松了口气后仍跟着自己,便猜到了几分,“你想说今天晋那事?”
京点头:“都是大家闹着玩的,我会处理好,爹可不可以……”
瓷听懂了,转身等祂继续说。窗户半开,菱形的余晖盖住其上半张脸,乌黑的眸子染上璀璨的色彩,像海上的泡沫斑斓脆弱,又像深海的天空遥远救赎。
京心悸,请瓷别再过问这件事的想法堵在了胸口,闷得人呼吸不畅。
让爹别管家里的事——祂真是疯了。
京站的位置偏向于角落,与瓷相比可以说是完全被笼在了阴影里,明明是盛夏,祂却莫名打了个寒颤。
万籁俱寂,祂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大得门外都能听到。
瓷亲眼看着祂从犹豫到紧张,再到后悔,暗自反思自己平时的教育方式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孩子们在祂面前好像从来都不敢放肆,祂自认为不算个多严格的父亲。
要不以后在家用女体,做个慈祥的母亲?
祂开始思忖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你觉得,我平时用女体会不会好些?”瓷直接问了出来。
“……”很突然的问题,京像被按了暂停键,懵逼两秒后答道,“爹用什么都行,可是……为什么?”
祂们一向不在意这个。
“……”祂这么一问瓷反倒觉得自己钻牛角尖了,祂将外套递给京,“帮我拿套干净的衣服过来,至于晋……我累了,你们自己解决吧。”
京思路十八弯,短暂的空白后大喜:“是!”
瓷独自进了浴室,打开花洒,水冲刷地板,冰凉的脆响淹没脚底,祂赤脚踏上地毯,悬挂的琉璃珠相互碰撞,混音如仙乐。
今天目睹了一番俄家的惨状,再回到重要之人身边时难免恍然。
水汽氤氲,缠绕似茧,祂任水流浇灭心中的躁动不安,发尖血迹脱落,透明的液体被染上一缕粉红。
不,不会,祂绝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永远不会。祂要保护的人,谁都不能伤害。
祂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这些。
而后的一段时间京怎么处理的那件事瓷并没有多问,祂相信这点小事不用自己操心,倒不是不在意,只是还有更大的事需要祂出面。
七月下旬,勒前往北京签署《北京宣言》,结束分裂,这一历史的里程碑在和平与战火的见证下圆满结束,世界欢呼雀跃,除了某些人。
在无法阻止这件事的情况下,美再一次选择了整不了瓷就直接祸害所有人。祂在众目睽睽之下投入大量资金进大流行病基金会,说是防范下一波疫情,祂要干什么大家都清楚,但谴责之外无人能阻止。
然而在丧心病狂无差别伤害的同时,美还在种花家附近部署核弹基地,想逼迫瓷服软,后者直言不讳,宣布停止磋商免谈。
美不甘心,非要找事,要求对方进行核裁军,瓷道可以,但美必须先做个示范,换言之,要么自己青云直上,要么美自断命根。
世界第一怎么可能答应这种要求,祂从来都是白嫖,拒绝后瓷和俄联合组织轰炸机进入美防空识别区巡航,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国际人人自危,但吃瓜好事者也不在少数,好在法开的奥运会恰逢其时,转移了众人大部分注意力。
在震惊世界的开幕式那晚,瓷和孩子们坐在电视机前看直播,祂头一次恨自己只有一双手,不能把所有孩子的眼睛都捂上。
想直接切画面又怕孩子说自己封建,硬是在内心连绵不断的呐喊中看完了整场开幕式。
而后祂僵硬地转头笑道:“看看不同的文化也好,包容开放,兼收并蓄……”
被雷得外焦里嫩的一干孩子:“……”爹被鬼上身了?
第二天瓷才知道,全世界只有自己一帧不落地放完了,不是,说好的自由尊重呢?现在搞得好像只有祂不保守一样。
至于法禁止俄和白俄参赛,在不知道被骂了多少次“走狗”之后,韩的热度几乎超过了此事。
自从韩在平昌冬奥会开幕式的时候把法的国旗放成了俄的国旗,法就一直怀恨在心,自家开幕式直接把韩念成朝,连续两次把祂国旗弄错,甚至选手名字都打错了,韩的榜单名字前不是放种花家的国旗就是放南非国旗,气得韩心肌梗塞。
英嫌弃法的伙食差并选择亲自给自己孩子做饭的同时无语道:“……你这几天到底在干什么?”
“又不是故意的……”才怪,君子报仇,六年不晚,祂看看英送来的吃食,“……就你这手艺,还嫌上我了?”
英无视了这句话:“除了韩,你还把五环旗给挂反了,南苏丹国歌放成了苏丹国歌,阿根廷出场放瓷的国旗——还需要我一一举例吗?”
“……”法移开目光,不认错,也不改,反正都是敷衍了事的,何必那么认真。
闹剧尚未结束,工作仍是日常。
英家里骚乱不断,开会时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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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却鲜有人当真,毕竟祂隔几年就要来这么一出,这种赖账的手段倒是屡试不爽。
瓷同俄窃窃私语,美做贼心虚,悄悄靠过去打算一探究竟,被当场抓包。
“干什么?想加入我们?”俄点着桌子,露出一口白牙,“还是说你希望我们再巡航一次?”
美丝毫没有暴露的尴尬,祂明目张胆地挑拨离间:“得意什么呢?搞得我以为你们之间的友谊有多坚不可摧,哦不,是你们自己这么觉得。”
祂向瓷笑道:“苏联那时候你们不也是这么认为的吗?怎么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俄装作可怜道:“瞧祂嫉妒这样儿,也不知道身边有多少可信之人,还骄傲起来了。”
瓷认同道:“就祂干的那些破事,还想让别人信祂,异想天开。”
最近这两人算是第无数次被惹毛了,冷嘲热讽的语气一点不收着。
怜悯般的口吻刺痛了形单影只的美,英还在发言,法自己事多还没处理好,顾不上祂这边。
祂凝视着统一战线的宿敌,眼中藏着千里冰封的寒冬,漫山遍野,覆雪皑皑。
美的眼神向来炙热,里面多是疯狂的欲望,凡靠近者,无不是飞蛾扑火,灰飞湮灭。
冷下来也一样,只是又多了一丝高位者不近人情的残忍。
散会后,祂不顾旁人诧异的神色,像要把什么捏断般死命把瓷拽进巷子的角落,高墙拦截视线,里面几乎被隔绝。
“来一场?”美盛气凌人地活动着手腕,巷子留存空间本来就不大,祂往那儿一站几乎完全堵住了出口。
瓷一向是能动口就不动手,孩子们的损失能少一点是一点。对于美的问题祂冷眼相待,不置可否。
“要宣战就上国际说,白纸黑字,否则空口无凭,你怕是转头就把锅往我头上甩。”听不出半点慌乱。
美知道瓷就这个性子,可惜祂最讨厌的就是这人一副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淡漠模样。祂凭什么孤标傲世,凭什么宁折不弯,凭什么在这个疯了的世界中出淤泥而不染?装什么装?!
祂看不惯,祂偏要打破这一切,把这个人扯落泥潭,踩在脚下,碾碎祂千年的傲骨,让祂不得不向自己俯首求饶,在狼狈落魄中变成身不由己的傀儡。
这个念头已经存在了两百多年,瓷每跟祂作对一次,欲望的火苗就上窜数丈,燃尽心脏,沸腾血液,将祂引向理智的边缘坠入深渊。
“不,不打仗,你,只有你。”这样的想法让美兴奋得语无伦次,眼中倒映着冷淡的敌人,却笑得愈发张狂,背光的面庞唯有那双鹰似的眸子蓝辉玓瓅,祂步步迎向对方,eonhoney——
“I''vebeenlookingforwardtoit.”
62. 抗美援朝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上甘岭。
夜晚无月,地皮炭黑,与天地融为一体,震耳欲聋的炸响接连不断,流星似的火花划过天际,消失于尽头。
时不时被炮火照亮的半边天下,十余人矗立于高山之巅,泾渭分明的草皮对面唯有一个靠着山壁不断喘息的人。
若非对面那群人多东倒西歪,粘稠的液体如丝线滑落,恐怕还真分不清到底是哪方在负隅顽抗。
瓷严阵以待地瞪着那些忽明忽暗、似鬼似魔的脸,吐纳间血疯狂外涌,褴褛的衣衫几乎全红。流沙似的杂质撞击着喉道,肺烧得刺痛,又呛出更多的血来,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大概不止一个人的血。
美也好不到哪儿去,要不是身后那十六个人帮祂分担了不少火力,祂怕是也无法做出一副安然自若的姿态来炫耀。
这里刚结束了一场战斗,瓷一对十七,勉强获胜,但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让祂的脑子像冒着雪花的黑白电视,断断续续,随时会熄灭。
眼前也一片模糊,画面甚至开始扭曲,气息越来越重,祂只能勉强扶稳让自己不至于摔下去。
对面那群黑影似乎在说什么,但瓷听不清,有人走了过来,停在了祂面前。
炮火声一阵接一阵,零落的山石在剧烈的震荡中滚落山脚,听不见落响。
美躲开瓷爆发的反击,抢出祂捏在手中的手榴弹猛扔出去,两秒后直接在空中炸响,将最近的石壁炸出一个大坑。
“你这是打算同归于尽?”美掐住祂的脸,试图制造恐惧,但实际上祂现在也没有余力再战了。
这并不在祂的计划之内。
美侵略朝就是算准了没人敢碍祂的事,也没人能碍祂的事,就算瓷选择了插手,可一个自己脚跟都还没站稳的人,根本扭转不了局面。
不管是军事还是盟友,自己都有绝对的优势,打谁不是打,顶多延长一点时间,祂等得起。
不,祂失算了。
祂以为在这样的压迫下这个人迟早会缴械投降,就像没有人敢在祂的权威下垂死挣扎,那些蝼蚁该趴在祂脚下苟延残喘,可这个人,这个人比自己还疯。
没有武器,没有粮食,换个人来早求饶了,可瓷犟,犟得让人害怕。
相较于美,那时的种花家没有飞机大炮,没有坦克地雷,只有连人都分不够的小米加步枪,就像拿板砖去打铁械,唯有撞得头破血流,粉身碎骨。
战争之地温度零下,雪霜覆尸,湖面成冰,劣质的棉服无法御寒,材料不够便用报纸垫着。没装备就全靠捡,打赢一场便捡敌人的武器,若没打赢,也早就做好了觉悟。
不过背水一战。
没有飞机也就无法在敌人的拦截下送来粮食,遍地积雪便是种花家孩子的食物,在敌人嫌弃肉罐头时,他们笑着鼓励战友,不停地往冻得坏死的嘴里塞那些不知被人踩了多少脚的雪。
他们不爱吃,但要靠这个撑着,撑到凯旋归家的那一天。
没有那么先进的武器,就靠战略,他们往雪里一趴便是几天,最后冲锋号响起,没有站起来的同胞便长眠于异国他乡,迎着第一缕晨光等候胜利的欢呼和祖国的怀抱。
瓷知道,祂什么都知道,所以只要祂还在,就绝不会向这些人低头。
祂扳着对方越收越紧的五指,因失血过多而发白的皮肤此刻却窒息泛紫,嘴角不受控制地冒血,却还噙着笑:“怎么……会……要死也是你死……我可……不会去陪你。”
美现在力不从心,只得烦躁地甩开手,逼问道:“就你现在这实力,凭什么以为还可以多管闲事?”
“凭什么?”瓷笑起来,一扫美看似整洁的服饰和身后那所谓的同盟,笑得直咳血。
对面的人装得游刃有余,实际上伤痕累累,全是祂一枪一炮亲手打上去的,如今过来羞辱祂也不过就是想面子上好看点,没一个能真正杀了祂的。
那嘲讽的笑声格外刺耳,美强忍住朝祂脸上来一拳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明哲保身不好吗?”
“如果你给过我这个机会的话。”瓷调整好呼吸,终于不再呕血,只是满身狼狈让祂看起来像个脆弱的玻璃娃娃,但没人敢真的这么觉得。
“如果我现在给你呢?”
“不好意思,不接受。”
如果朝真的沦陷,种花家就会暴露在这群瓜分血肉的野兽面前,祂不可能置身事外。
美觉得自己快疯了:“你真以为自己能打赢这场仗?就凭你一个人?!”
“有何不可?”瓷举起枪,对准敌人的额头,里面还有最后一颗子弹,祂笑道,“就比如这一次,我一个人,赢了。”
美一怔,也不管已经快抵上自己皮肤的致命武器,恨意溢满这片被战火荼毒的山地,一个字一个重音:“你真是一点没变,那股子该死的傲慢真让人厌恶!”
“这是你的自我评价吗?”瓷抬眼,红色的左眸几乎快滴出血来,“不过,是贪婪。”
又是一声炮响,高升的火光照耀着两人的侧脸,映在彼此眼中。
真让人恶心。
巷子。
墨镜被一阵拳劲扫撞上墙,打落在地,裂痕遍体,同时一缕青丝飘坠,掉在脚边。
美抚了抚擦伤的眼角,平复紊乱的气息,得偿所愿地笑了:“对,就是这样,咱们好久没动过手了,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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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轻瞥肩上长发的断口,放弃摸刀的打算:“不打了。”
不知道美抽什么疯,突然找祂打架,虽然两人默契地选择了冷兵器,且只过了一招,但瓷只想到此为止,再过分些难免影响到孩子。
“嗯?”美一顿,“有些扫兴了啊。”
话音未落,祂脚下一踏,刀直冲瓷面门,丝毫不给拒绝的机会,被挡下后反手肘击。
听见闷哼,美还没来得及高兴,后颈一点冰凉,来不及推开,剧痛过后兴奋占领上风,两人拉扯着滚到了地上,灰扑了一身。
“疯子!”瓷忍不住骂道,揪着祂衣领的指缝间藏了一枚刀片,在割和放之间犹豫。
“这个词更适用于你吧。”美用刀尖挑起祂的下巴,莫名有些切齿拊心,“你才是个疯的,CN,伪君子,对谁都敢下手的疯子!”
不管是对英的皇家海军开炮,还是后来一打十七,亦或是抗美遏苏,以及建国不久就整顿周边不安分的国家,这些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美对祂的认知。
祂第一次见到清时,除了憎恨祂的高傲,还有些看不起。诞生于近代的美深知世界发展的速度之快,祂没受过封建思想的影响,生来就追求自由的祂想不通选择闭关锁国的人能有什么远见,祂认定对方终将一败涂地。
事实证明祂猜对了,但只对了一半。
在那张桌子上,祂亲眼看着这个人用发抖的手一笔一画地签下《望厦条约》,心中升腾的快感几乎把祂淹没。
我说过,我要你仰望我。
美做到了,祂成功地折辱了曾经不可一世的天朝上国,但很快祂就玩腻了,手下败将不配得到更多的关注,直到后来……
祂突然走神,瓷瞬间收回已经冒头的刀片,一膝踢上对方柔软的腹部,不顾其痛哼起身就走。
动静大了些,等一下就该来人了。
美扶着墙适应着这一下毫不收力的攻击,突然哑声喊道:“瓷。”
以为祂还要来,瓷快步走到巷口,一顿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祂对这个人的耐心早就在上百年的折磨和冲突中消磨殆尽了。
美目送祂远去,缓缓滑坐在地,身上到处都是细小的伤口,不重,但也舒服不到哪儿去。
手指突然碰到一处柔软,低头发现是一绺青丝,祂愣了愣,攥紧一瞬后松开,头发绒羽般飘落,风一吹,散了。
不知坐了多久,地上的光影已经变换了好几次角度,一抹阴影突然罩住祂,高处的声音问道:“高兴了?”
美一改先前发怔的模样,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换上平常疏懒的笑意,仰头侧目:“还不错,不过……是谁给你的胆子跟踪我?嗯?”
63. 手感不对
瓷刚到家就开始下毛毛雨,星星点点的细丝很快便形成了淅淅沥沥的屏障,京撑着伞跟在祂身后,愁绪萦绕眉间,升上心头。
爹最近本就忙得脚不沾地,怎么还不是满身血就是一身伤的,问祂也说没事,可……怎么可能不忧心。
屋檐下,京收起伞,换鞋进屋:“爹,热水我让冀放好了,我去拿药,等会儿帮您擦点。”
“嗯,对了,俄今天说有空要过来做客,记得按祂那边的习俗准备些招待的东西。”瓷现在身上不是淤青和灰泥,就是各处不轻不重的挂彩,被斜雨一扑,凝固的污秽钻进伤口,微痒刺痛。
“好。”京脑子里一团乱麻,终究抵不过困惑的侵蚀,“爹,您的伤……是US干的吗?”
“……”瓷取发绳的手一滞,“嗯,没事,我能应付。”
祂总是这样,什么时候都说没事,也正因如此,南海仲裁那次祂单刀赴会,走之前甚至还在哄孩子开心,直到祂生死一线回到家,孩子们都不知道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待尘埃落定,真相才逐渐浮出水面。
京知道自己问再多爹也只会说些让祂安心的话,祂背过身装作收拾东西,掩去眸中水光,故作轻松道:“美以前帮过我们不少,之前还让日在那些事上道歉,我还以为祂改过自新了。”
前段时间日家里出了点事,悲愤下翻出陈年旧账质问美那年为什么朝祂要投原子弹,并要求获得歉意。
这无异于痴人说梦,美不徐不疾地例出日对种花家的罪行,说要不祂先给瓷道个歉。
“祂可不是好心,只是拿我当盾牌而已。”
瓷也曾相信过美,但三番五次的针对打压和血腥制裁让祂失望,却不是对美失望,而是对那个曾经对祂抱有希望的自己失望。
美没有信用,祂做事全凭利益牵引,可自己居然还期待结局能有所不同,何其可笑。
至于如今的美,哪怕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祂也不足为过。
“历史祂一清二楚。”瓷如同一池秋水,哪怕石破枫落,也再不会为其起一丝涟漪,“不仍判那人无罪?”
若非祂多次维护日,瓷又怎会多年来始终无法彻底为种花家讨回公道。
这些是种花家所有人心上的疤,每每掀开,总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可就是要记住这些痛,越难以忍受,越要将痛彻心扉的苦难刻在记忆的最深处。
不是要活在其中,只是不应忘怀。
如果忘记历史,历史就会重演,所以祂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铭记。
回忆是一种会自动美化的东西,就像蒙尘的明珠,越是朦胧,越是美好。但当仇恨数值达到一定程度时,那些丑陋可悲的事实就会在尘灰下扭曲变形,变成不可磨灭的疙瘩烂浆。
无数令人心惊肉跳的人体实验、剥皮活蒸、刮肉断骨……一桩桩、一件件,时隔多年仍记忆犹新,此仇,不共戴天。
而帮着隐瞒洗白这一切的人,又能好得到哪儿去?
京收拾衣服的动作久久停滞,雨势渐大,轻柔的乐章化为急促的鼓点,阵阵催人心。
清爽的风吹拂过境,带走沉重的思绪。
雨下得突然,美没来得及给擅自跟踪祂的加一点教训,两人同坐一辆车,回去的路上加道是乌找祂,自己只是个报信的。
“乌说祂马上就要突破俄的边境封锁了,希望你给些支援。”
“也就是这么说而已,你当俄吃素的?支援?还没做出什么实际成果,就敢向我要支援。”美不顾浑身狼狈,松散地靠在软垫上,“祂只是在向我证明自己的价值罢了。”
祂近来多分了些心思在以那边,乌怕被当成弃子,迫不及待地来邀功,可谓病急乱投医。
加用湿纸巾替美擦拭着眼角伤口的脏污,问道:“那不管了?”
“等祂真的帮我干成了什么实事再说吧。”美挡开祂的手,“这种事不用你亲自做,把我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就行。”
字字渗透着功利的气息,句句弥漫着金钱的腐烂。
加轻嗯,转头看向窗外,天已然全阴,密密麻麻的雨点打在玻璃窗上,模糊了视线,隔绝了观察。
接下来几天众人在忙碌中抽空参加奥运,可惜仍是冤家路窄,中美、英法、韩日、德意排名分别挨着,始终较劲,体育是软实力的表现,谁也不肯服输。
随着奥运会的结束,乌攻破俄防线的消息传遍全球,引起一片哗然。但也仅此而已,一小支队伍罢了,被消灭只是迟早的事。
俄未出面解释,有人说祂多少是有些轻敌了,防线略微薄弱,才会被敌人趁虚而入,否则凭两方的实力差距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但也有人说祂是在诱敌深入,准备一网打尽。
众说纷纭,无一定论。
对于这件事唏嘘的人很多,高兴的也不在少数,法更是一连几天脸上都带着笑容,虽然祂也在美的施压下援助了乌,要说损失绝不可免,但正合祂意。
“还要帮?”黎感到诧异,祂家祖国大人和波兰投入的成本没多少收回来的,而且美利坚现在不一定会护着乌,祂是主力,要是反着来,肯定讨不了好,“可US尚未声明,祂又多疑,这么做会不会……”
“当然会,但我就是要加码。”法一路抚过摆放在阳台的鸢尾,冰凉的柔软融入体温,在烂漫中绽放。
“祂要是出手,以那边就别想顾全,要是不出手,全面投入中东……那也别想我和波再做这赔钱买卖。”祂靠着栏杆,白发在光下细闪,如根根银丝。
黎保持缄默,祂还是觉得给美挖坑太过于冒险,可法的野心自中世纪起便逐渐膨胀,一发不可收拾,现在也不曾改。
久居人下?祂可不甘心。
而美自然也收到了乌的消息,法和波的小动作并没特意隐瞒,本来就是做给美看的。
饭后休憩时,华整理好近期的事宜,问道:“祖国大人,法和波的心思固然不纯,但问题也是确实存在的,您看是否支援乌?”
还在小寐的美睁开眼,有些疲倦:“法果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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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唯唯诺诺,实则暗地里背刺,可惜这次的阴谋阴得光明正大,我还真没法将这个作为对祂动手的借口。”
“要敲打一下吗?”
“不用,关系不大,现在没功夫理祂,乌那边暂时放着,某人还没下场,我可不想做无用功。”如今祂骑虎难下,瓷却坐山观虎斗,摆明了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可祂非要拖这个人下水,在这一池污泥浑水中,谁也别想纤尘不染。
“看来得去打探一下了。”美起身伸了个懒腰,回眸道,“走吧,咱们又要去当不速之客了,要是吃了闭门羹,就用老法子进去。”
华:“……”
万一吃的不是闭门羹呢?那轰祂们出去的可就不一定是人了。
种花家。
“喝点茶吧,我特意挑了不那么苦的。”瓷将杯子往对面推了推,茶水轻晃,却没洒出来。
本来准备了伏特加,但俄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为防局面失控,便提前把酒收了起来。
俄浅尝一口,一皱眉,放回了原位:“最近乌的事,你怎么看?”
国家意识体聊天一向是屏退所有人,因此偌大的客厅只有祂们。瓷一开始以为俄说的做客只是简单的来游玩,可能本来是,但天有不测风云,计划到底赶不上变化。
“你的实力我不担心,就怕美和祂的人不安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不止。”瓷指指旁边的果盘,“这个甜些。”
俄没心思吃,摇头道:“祂不会轻易派军队过来,我打算……”祂忽地闭嘴,不想再提。
其实祂只是想换个地方、换个心情,才选在今天过来,谁知还是聊上了政事。
瓷不知祂是单纯来商讨策略还是想请求援助,便也不轻易开口,屋内的气氛瞬间压抑到了极点。
两人默默地看着杯中漂浮不定的茶叶,良久未动。
“Китай。”
瓷微怔,自从国际名称确立之后,俄很少这样叫祂,祂也许久没听到过这个称呼了。
而俄一旦唤祂“契丹”,便不再是站在国际立场与祂对话——这是一个很奇特的称呼,镌刻着岁月的痕迹,却又被流年无情掩埋。
今天不谈国际局势?
像对上了暗号,瓷看向俄,两人视线相交,莫名都没躲开,反而松懈了不少。
俄想趁机转移话题,门铃突然连续响了好几声,瓷道声失陪,前去开门。
门扉旋转,光泄进屋内,投下绵长的阴影。
玩世不恭的笑容入眸,几乎在门开的瞬间便无限放大,随着一声“honey”猛地扑了上去。
瓷惊愕,下意识侧身一躲,美没刹住车,与出于好奇跟在瓷身后的俄抱了个满怀。
刚踏进来的华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一时间寂静异常,似乎连蝉鸣都小了些许,察觉到有问题的美顺手捏了两把怀里的人,手感不对……
祂抬头,迎面对上一张黑成了锅底的脸,死盯着祂的可怖眼神似要把祂千刀万剐。
“……Fuck……”
64. 听说你会唱曲儿?
烈阳高挂,屋内开了空调,周身的凉气和玻璃上映照的刺眼白光形成了两个极端。
莫赤裸裸地盯着淡然喝茶的沪,忽视了京放在祂面前的水果,满屋子接待客人的东道主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而这样谜之尴尬的气氛已经持续了十分钟。
京看出了些什么,但也不便多嘴,只坐到沪旁边悄悄把手伸到背后轻推一把,暗示祂快说话。
沪本来打算装聋作哑到底,有些事犯不着摆到明面上来说,感觉到推力,祂疑惑地看看京,见对方不停地往莫的方向瞟,一时语塞。
自上次的事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爹没再过问,京也闭口不谈,似乎是想冷处理,等大家自然遗忘。
晋提心吊胆了几天后见无事发生就渐渐恢复了正常心态,苏也没找到机会去问,只有沪三天两头地到京面前晃,倒也没热脸贴冷屁股,京依旧温和地给予祂回应。
只有在沪试探地询问之前那两件事时才会轻飘飘地略过,并借口有事走开,导致沪一直无法再像以前那样亲近祂。
今天难得主动让祂做点什么,可惜是为了旁人。
沪捏着杯把,焦躁的心情和茶水的温度使手心出了层薄汗,祂缓缓呼出口气,终于不再避让那炙热的视线,笑道:“也是好久没见了,我一直想约你出来的,只是时间总凑不到一起。”
莫淡然地看着祂眼中似有似无的笑意,像春日的蝴蝶消弭于灰烬,零落散尽。
祂早该想到,专精损益得失的沪对自己哪会有什么除职业假笑之外的表情,之前大概也差不多,不过演得好罢了。
“难道不是你一直在躲我吗?”冰原般的寒气让周围吃瓜的人打了个哆嗦。
沪很无辜:“没有啊,误会。”
莫无意似的拨弄着袖口的纽扣,目光却落在了沪的白领子上,上面有一抹红色的痕迹:“既然你想约我,最近我刚好有空,定个时间?”
“……”祂单纯客套一下,这人怎么听不出来,“我这两天有事,下次——”
“嗯,看来是忙。”
被打断的沪讶异其态度突然的转变,莫后面的皖疯狂比划着指祂的领子,急得差点直接上手。
沪这才反应过来莫飘忽的眼神到底在看什么,以及那句“忙”的意思。
“等等,这个不是那什么……”其实祂有点想顺着对方的话直接承认,但要是传出去,辟谣起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这只是绘丹青时不小心染上去的而已。”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是祂和皖今早闲来无事摸出一堆工具想画会儿玩,结果在颜色浓淡上意见不一,吵架般的辩论逐渐演变成互抹颜料的小孩子打闹,最后各废一件外套,纸上一片空白。
没想到衬衫上也不干净,偏偏还被客人瞧见了。
莫哦了一声,垂眼不语。
眼看冷场了,京想叫其祂人先出去,把这里让给两人,猛地被一声巨响阻止,一干人条件反射般刷地站起来,直往院子赶。
刚打开门,热气扑面而来,暴呵掺杂其中——
“你找死!!”
“抱一下怎么了!我还没嫌弃你——干什么!想在这里打?瓷你不拦着?!”
“什么情况?!”豫目瞪口呆地看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美被刚刚还和和气气跟爹聊天的俄追得满院子跑,撸起的袖子露出其紧致的肌肉,不知道实实在在挨上一拳得躺上几天。
华不敢靠近边躲边骂的美和不把人打残不罢休的俄,只得转头向瓷求助:“瓷先生……”
“祂吃不了亏。”瓷不慌不忙地招手让孩子们进屋,只要不砸祂的东西,闹一会儿也……
砰!
一声炸响,瓷回头,美站在倒散一地的架子和茶叶中间,得瑟地冲俄做鬼脸:“打不到吧毛子,服不服?”
离祂二里地的俄稍愣后连退三步,指着美对发怔的瓷道:“祂干的。”
瓷有晒茶叶的习惯,几十年前在祂们家时就这样,乌有一次不小心把容器打翻了,马上就可以收工的茶叶全废,瓷虽然没责备祂,脸色却难看了好几天,那段时间家里的氛围怪到了极点,也不知道最后怎么过去的。
也许是基因遗传,种花家的孩子对与农耕相关的事总是格外上心,看到这一幕的众人瞬间收了笑。
突如其来的指控和安静让美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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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问题不简单,祂僵了动作,极慢地转头,还没看到瓷,不知谁崩溃地骂了一句“败家玩意儿”,人群瞬间炸了。
瓷深呼吸数次,强压住火气:“京,带客人进屋。”
“……是。”京知道爹要发火了,赶紧叫上俄和华一同回屋,前者避之不及,又肉眼可见的幸灾乐祸,后者默默祈祷,但想来也用不着自己操心,便踟蹰着跟了进去。
等门关上,瓷一回头,美不见了,再抬头,树后露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
躲什么……
见祂看过来,美心虚地防备道:“大不了我赔你,不就几片叶子……”
就?瓷跟祂说不通,一转往之前接待俄的客厅去:“跟我过来。”
屋内,一群按耐不住好奇心的观众齐刷刷地将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爹是怎么收拾美的,但几分钟过去,外面越发安静,除了鸟鸣和风声一无所获。
“没意思。”桂嘀咕道,“可惜了那些龙井……”
苏若有所思:“不过爹生气肯定是真的,等会儿就看美多几个包。”
华在一堆盼着美出事的人里显得格格不入,只得战术清嗓,恰好听见苏的声音,顿时想起纽之前说的话,虽然没点明,但多少能猜出来。
祂忍不住开口:“你……”
“嗯?”感受到视线,苏抬眸,温热的呼吸洒在耳廓,有些不适应。华凑得太近,祂这一侧头,两人差点撞上。
“你?!”苏乍地被这近距离唬了一跳,一句“当着京的面干什么”差点脱口而出。
众人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只听华不理苏的反应直问道:“听说你会唱曲儿?”
“……哈?”什么语气,当祂卖唱的?
“一来就问这种话,美这么教你的?”俄挡开华,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不屑的眼神与看向美利坚时别无二致。
“……”忘了还有这尊大佛,华别过头,不想与祂起争执。
转折一起,在场的人开始坐立不安,瓷不在,俄要是动手都没人能劝得住。
京无奈,示意冀和粤帮忙,两人收到信号,立马热情地招呼起来,不安的气氛稍稍缓解。
65. 来时的路
干燥的茶叶在风中打旋儿,混着稀疏树叶飘零铺了满地。美磨蹭地跟在瓷身后,脚下碎裂声响,酥麻入心,更添狐疑。
这是什么意思?选个好地方打一场?还是奸商属性大爆发,想让祂当场破产?随着门关上,祂再次疑惑——打架的话进屋干什么,空地方便得多,真要钱?
“坐。”
瓷顺手关窗,风声渐歇,发丝下的流苏微颤,美瞥着其侧边隐藏起来的断发,意味不明地怪笑一声:“这么客气?我还以为你要讹我呢。”
“茶叶当然要赔,但我们先聊点别的。”瓷拉开椅子坐下,“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天来不就是想看我的态度吗?来都来了,说吧。”
“……”确实,美从来都不指望自己的那些计划能瞒住瓷,祂们针锋相对数年,是比朋友更了解彼此的敌人。
美顿了两秒,开门见山:“中东和乌,你选哪个?”祂也不坐,就这样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前倾,习惯性地俯视面前之人。
瓷看着近在咫尺的金发蓝眸,西方特有的立体五官攻击性极强,特别是像现在这样带着质问和挑衅的情绪,那张脸就像一柄镶了宝石的利刃,非要割得人鲜血淋漓,体无完肤。
“我为什么要选?”瓷笑起来,一把拽住祂的领带,美被蛮力一带,又往前靠了些。
“该做选择的是你。”东方美人起身,就着桌上还未用过的叉子末端挑起对方的下巴,迫使祂抬头,“这场追逐战已经不容许你两头跑了,亲爱的世界第一,中东和乌,你势必要放弃一个。”
冰凉的触感因着熟悉的人而有些陌生,瓷接下来还说了什么美没听清,祂看着那张开开合合的红唇,有些懊恼。
祂刚才居然对瓷的举动和称呼感到惊讶,可能是不得不抛头露面的局势束缚了这个人太久,久到自己都忘了,忘了祂本就是个性格极其恶劣的人。
温文尔雅?都是假象,伪君子!
这些年来发生了太多事,瓷逐渐学会隐锋藏芒,将那股傲气封在骨子里,以柔和的微笑示人。
久而久之,很多人都以为祂本身就是这样的——温和、老好人、固守陈规……
但美却很清楚那张笑脸下藏了多少利益算计,这层伪装在清之后就再也没有卸下来过,对谁都是。
自己可以在亲昵地叫着爱称的同时对阶下囚上酷刑,而瓷同样也能于谈笑风生中毫不留情地致对方于死地。
美曾在其中寻找共鸣,但发现祂们都始终无法相信对方,回应这种追寻的往往只有一杯下了毒的水和见血封喉的暗器。
这是强者的通病。
“我上次说的,第一次见面的时间,想起来了吗?”美突然问道,打断了瓷喋喋不休的分析。
“……嗯?”瓷放开祂,轻靠在柜子上,挑眉道,“我说那么多,你一点没听进去?”
美理理衣服,敷衍地嗯了两声:“听了,所以想起来了吗?”
“……一七八四?”瓷记得粤说过是这一年。
“具体呢?”
“……”祂怎么知道……瓷不答。
沉默说明了一切。
“……你果然还是不记得。”美抬步走向祂,手指抚过桌面,水果叉掉落地板,声响刺耳,“你要想起来,你不应该就这么忘了,凭什么只有我记得那段经历,你不该置身事外,也不能。”
美手撑上柜台,几乎把瓷圈住,语气里尽是急切的不甘,近乎魔怔:“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你必须想起来,这样你才知道自己当初的想法有多愚蠢!”
太近了……瓷的后腰已经完全抵上了柜子边缘,为了保持距离的同时维持平衡,祂只得不断后仰,就差坐柜子上了。
留在那里?什么奇怪的说法……
“坐好再说。”祂想推开框住自己的手臂。
哗——
这么一动,两人拥挤的姿势瞬间扫落一堆摆放在旁边小物件,叮叮当当地滚满桌底。
美无动于衷,反而摸上自己亲手斩断的那缕头发,轻轻一勾,稍长了些的青丝垂落脸侧,原本平整的断口已然参差不齐。
祂偏执地将其绕上手指,重温着凉顺的质感,如此近的距离,隔着布料的体温下声声鼓响,带动着另一颗心脏的跳动。
真让人留恋,可惜这不是祂的所有物。美流露出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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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神情。
祂再次将手伸向对方光滑的脖子,白皙似玉,真想亲手给这里戴上些什么。
美思绪飘远,在碰到皮肤的前一秒,瓷迅速抓住祂的手腕,趁这空档转回桌边,脱离了不怀好意的限制。
“看来你没打算好好跟我谈。”瓷绕过地上杂乱的物件走到门口,转身看祂,“既然如此,请回吧。”
美不顾其话语间的不满,失神地开口:“就算你帮勒和乌度过了这场危机,等祂们站稳脚跟,迟早会独自高飞,甚至威胁到你的利益,划算吗?”
“地球并不是独属于哪一个人的,美利坚。”瓷答道,“我能做的只是在祂们绝望地行走在这片沙漠里时递上一碗水,至于能否成功穿过它,这并不是我能左右的。”
不可控的因素实在太多,高高在上的霸凌者游戏般赋予祂们艰险的旅途一场又一场通向地狱的沙尘暴,但生命如野草,哪怕千人作践,万人踩踏,只要还有一点水源养分,便可漫山遍野。
“那乌呢?你相信祂能恢复繁荣?”美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思,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必要了,“瓷,你别忘了我们为什么存在。”
意识体的诞生,除了依赖于土地、子民和文化,还有信仰。
那天乌顶着晴空残云,在孩子们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地推倒了自己土地上的最后一座列宁雕像,于万众呼声中背叛了自己诞生时的信仰,而违背规则的人,终将被规则惩罚。
祂选择抛弃一切,所以如今只余虚妄。
“我不会忘,乌也没有忘,祂只是不想再走这条路了。”瓷转头看向窗外,膨胀的帘子下透着朦胧的光晕,犹如水面下的希望,触手可及,却又一触即碎。
“我只希望有一天……”很轻的声音,恍若许愿。
祂停住了,美追问道:“希望什么?”
窗帘猎猎作响,风到底还是从缝隙中窜了进来,翻开边上的书籍,书页哗啦飞转,被光收纳其中。
瓷上前合上书,放回架子上,祂背对着美,抚摸着烫金的书名,凹凸不平,字字过指。
“如果有一天祂后悔了,我希望,祂能走回来时的路。”
66. 跪下求饶
天青如烟,从远处的灰暗过渡而来,明月若隐若现,抵不过一片狂风。
美隔着玻璃仰头看天,破碎的灯光被墨镜反射,分散成末。
祂取下墨镜扔在角落,拿起桌上放了一天的报告,上面的内容祂已熟记于心,但此刻却又显得有些陌生。
上次去了瓷家一趟,没想到俄也在,本以为三个人总要闹一场才会罢休,谁知从房间出来后,瓷只是很平静地留几人吃饭,俄看见美就烦,直接婉拒了。
经过两人的一番交流,美再次确定了瓷的态度,实在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便也早早离开。
半个月过去,美总会不受控制地反复想起那人那天说的话,祂不会因此动摇,但有些困惑。
在这个世界谁不是自身难保,就连如今地位尊崇至此的自己也有过不短的蹉跎岁月,怎么会有人愿意平白腾出手去拉深陷囹圄的累赘一把?
祂不认同瓷的那些观点,或者说祂们很少有肯定对方的时候。
美将报告揉成一团随手投进垃圾桶,坐在椅子上单手扶额。
瓷说中东和乌祂必得放弃一方,祂偏不,回来不久后便在指使乌继续进攻的同时支援中东,可惜强敌与内奸共存,计划完全无法实行。
多方的施压实在太过猛烈,欧洲更是越发难以控制,一想到法也在其中上蹿下跳,祂感觉脑子里的筋都在抽痛。
这些人……这些不听话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好怜悯的!
祂将手指插进发缝里一阵乱揉,正烦着,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
不听话……弱小……美微眨眼,早已被遗忘的遥远记忆于此刻上浮,占领思绪。
一九零一年。
阴暗的封闭房间无烛火,唯一的光源只有地上的一个火盆,里面不知装了些什么,即使没人添柴加油,依旧越烧越旺。
地上铺满条状的铁链,随着阶下囚的动作碰撞碎响,与火焰跳跃同步。
清衣着破烂,露出来的皮肤无不是伤痕累累,血肉外翻,连杂乱湿透的长发下都有血划过的痕迹。
祂几乎将整个重心靠在了墙上,一旦失去这个支撑点,祂就会毫无还手之力地砸落在这群凶手面前。
沉重的喘气声时不时地传入众人耳中,忽地火苗轻炸,短暂的覆灭后又向上窜了一寸。
“瞧瞧你这副可怜的囚犯模样,前面那么多条约都签了,现在装什么爱民如子?”轻微的脚步声响,德转出旁边的阴影,一脚踹在俘虏身上,鞋底的纹路剐蹭伤口,清踉跄了一下,扶着墙咬死牙不出声,剧烈的疼痛却让祂浑身发抖。
“好了,再打等会儿连字都签不了。”奥匈猛地一拽手上的链子,另一头正栓在清的左脚裸上,祂被迫上前一步,差点没站稳。
“你在反抗什么?六十年了,你要是有那个本事,还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奥匈把玩着铁链,火光刺眼,祂转向法,“条约拿过来了吗?”
“在意那儿。”法漫不经心地递了个眼神过去,意啧了一声,胡乱把东西塞给奥匈。
“别磨叽了,不用点手段祂不会签的。”祂一把扳过清的脸,逼祂看着自己,“听好了,你的孩子都在我们手里,你一天不签,我们就折磨一天,京的眼睛还瞎着,你其祂孩子也不错呢,让我们玩玩不过分吧?嗯?”
“不……”清无光的眼神再次聚焦,沙哑的嗓子发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音节,祂抓住意的手臂,拼命摇头。
“哑巴终于会说话了?”日用铁钳拨弄着一旁的炭火,火星四溅,“怎么我动刑的时候跟死了一样?”
椅子后的俄挑选着墙上琳琅满目的刑具,回道:“你第一天认识祂?问的什么白痴问题。”
英看着地上一堆沾血的利器,惋惜道:“这些东西还不如一句威胁来得实用,实在不行,就把祂的孩子带过来,当着祂的面全来一遍吧。”
“不!!!”此话一出,清瞬间大叫着挣脱意,猛地朝英扑了过去,后者勾唇笑,固定在墙上的铁链连着清的脖子,被祂这一动作拉得笔直,祂被迫停在了一步之外,脖子勒出了血痕。
“真没意思,疯狗一样。”美坐了半天,愈发烦躁,这种无法迅速获得利益的无聊举动在祂看来很不划算,“你们怎么还玩起来了?快点签完离开这里,脏得令人作呕。”
其余七人不置可否,但似乎也厌倦了,小型的剥离器在指间运转,琢磨着该从哪个角度下手。
一九零零年,八国联军侵华,清不出所料地输了,输得毫无疑问,输得一塌糊涂。
胜者为王,次年,欣喜若狂的侵略者们拟好《辛丑条约》,第无数次将这种耻辱死钉在清的头上。
清拒绝了,祂不想签,也不能签。比起之前的那些,此条约对华夏的控制和掠夺是最为严重的,一旦签了,将是万劫不复。
不能签……不能签不能签……不能不能不能……不可以……不……
清碎碎念着,睁大的空洞眼眸再也无法掩饰藏匿的恐惧,祂难以遏制地颤抖。
“啊,真是执拗。”看出了祂的崩溃,德低声笑道,“这样吧,你跪下向我们求饶如何?为了你的子民。”
清这些年来固然狼狈,但始终秉持着千年古国的信念,那么多丧权辱国的条约都没能让祂低伏于这些人脚下,祂的孩子也是,面对再惨烈的磨难,祂们疤痕贯体,却依旧昂首挺胸。
祂们的爹可是□□啊!是唯一延续了数千年不倒的古国啊!祂们骄傲了那么久,周边哪个国家不是定期上供,以华夏为尊?!
即使是这么逆风的局面,可只要爹还在,祂们就相信还有转圜的余地。
而现在这些人说——“跪下向我们求饶”。
清看着眼前数个面露戏谑的入侵者,一阵耳鸣,祂颤着腿,徘徊在倔强与屈服之间。
“哈,这都不肯,看来那些孩子对你来说也不过如此。”奥匈转身开口,“日,去挑几个祂的孩子来,好戏马上要开场了。”
“还指挥起我来了,不过嘛,我也很感兴趣。”日抱怨着,眼中却闪着兴奋的火焰,祂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祂迫不及待地去叫人,刚走到门口,身后突然扑通一声,紧接着在场的人均噗嗤笑了出来。
日回头,祂看见那个曾经高不可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膝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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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砰地着地,俯身磕头,一如这些年来臣服拜倒在祂座下的臣子。
从这一刻起,清彻底褪去了龙袍,从神明贬为庶人。
血污遍体,铁链满地,祂从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跪得这么干脆,就像山茶花整朵整朵地掉。
“哟,我还以为有多难呢,这不是跪下来了吗?”
“哈哈哈,这就是皇?你的傲气呢?露出来看看啊!”
“自大的家伙,可以自给自足所以闭关锁国?真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主宰了?”
侮辱嘲笑的话语充斥着这窄小的房间,清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抬头木讷地问:“你……说话算数吗?”
如果只是跪下来就可以救孩子们……
“算数?什么算数?我有向你保证过什么吗?”德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玩味地拍拍祂的脸。
清怔愣半晌,突然自嘲般大笑起来,整个刑房回荡着祂的狂笑,悲戚万分。
祂居然开始奢求摇尾乞怜可以换来别的国家意识体的心软了,何其可笑!成王败寇,多么浅显的道理。
大概……是真的走投无路。
祂突然明白,原来骄傲是会坠到地上的,更会在那些恶魔残忍的蹂躏下逐渐生锈发臭,最终变成一摊人人厌弃的烂泥。
似乎厌烦了这场无聊至极的羞辱,美不耐地取下手套扔进火盆,火苗瞬间卷袭棉布,转瞬即逝:“吠什么吠?吵死了!直接把条约拿来让祂签,就凭祂的实力,还怕能强硬到底?”
奥匈无所谓地抓起清的头发,死命后扯,打断了祂笑到咳嗽的声音,一张纸被递了过去。
“趁我们失去耐心之前,把这个签了,否则我们刚才说的话可不完全是假的。”
清呆滞地看着上面的几个大字,满身钻心的痛处仿佛都不存在了,祂颤颤巍巍地接过来,五指的血抹上纸张,像卖身契的泥印。
美扔了支笔过去,东西在污秽中骨碌碌地滚了一圈,撞上膝盖。
清缓缓地扫了一圈面前的八人,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又低了头,捡起脚下的笔。
祂跪着,几乎拿不住这西洋玩意儿,一手铁画银钩的好字落在这张纸上,弯弯绕绕,如蛇如虫。
不能签,可命运从未给过祂选择的机会。
刚一签完,俄立马夺了过来,确认无误后挑眉道:“成了,耗这么久,真是浪费时间。”
“好处拿到了,以后这里就是我们做主了,至于祂……”美瞥清一眼,“关在这里吧,别出来给我们添乱。”
“还用你说,我们的经验可比你足。”英冷淡地擦了擦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随手把帕子扔在燃烧的炭上,领着一干人满载而归。
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外面交谈的声音,跪着的人还是跪着,直不起来的腰像千斤巨石,压垮了祂最后的精神支柱。
祂倒在了血泊中,半睁的双眼看不出一丝生气,沉重的铁链如同牢笼,将祂困在这方寸之地,堕为囚徒。
至此,清彻底跌落神坛,沦为列强控制华夏的傀儡。
明天的太阳还会升起来吗?
会的,但不再属于祂。
67. 爱只是一个玩笑
门外几声扣响,将美从回忆中拉了出来,祂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什么事?”
门被推开一条缝,华谨慎地走进来:“祖国大人,我收到消息,塞尔维亚那边政治危机更严重了,游行活动不断,我们要不要利用这一点?”
“塞?”美不太想管那边,且不说已有的问题还没解决,有瓷护着塞,祂根本不好下手,“算了,继续关注祂的近况,等个机会。”
“是。”华想退出去,美抬手叫住祂,话音刚落,举起的手刹那停在空中,走神般迟迟无下文。
华知道祂在思考,便站在身侧等。
入夜后的北美天边总是泛着橙紫,由成排的灯火映着水面反射而来,与建筑的暖光交相辉映,岁月如常。
美转向窗口,慵懒道:“记得南吧?南斯拉夫。”
“是,祂是红方阵营,外交政策与瓷相似,与我们有过合作,可惜不识时务。”华对这个人的印象已有些褪色,回答得稍迟缓,“祂不怎么偏向我们,解体也算个好事。”
“嗯,祂跟瓷关系不错呢,两人也算患难之交。”不易察觉的笑意。
华不明白美突然提这个做什么,只顺着答下去:“听闻祂们之间除了利益还包括一些……不重要的感情?”
“嗯?这是你的看法?”美来了兴致,回眸笑道,“不得不说,从表面上看确实如此,但祂和瓷所表现出来的又能有几分真?”
“您的意思是……”
“或许南确实对祂有好感,但绝不至于痴迷,更不会把感情放在第一位,祂早就看出了局势走向,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意识体对于自己内部的矛盾可比谁都清楚。”说到这儿,美莫名顿了一下,又续道,“南走的每一步都是在为自己的孩子铺路,否则塞现在的处境只会更差。”
华思索几秒:“也就是说不管是众人传的南一往情深,还是瓷放不下已故之人,都是有失偏颇的?”
“一往情深?放不下已故之人?”美低声重复了一遍,呵呵笑起来,却没有嘲意,似乎只是单纯觉得好笑,“南啊,祂对谁不是深情款款?祂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把宝押在了瓷身上,祂知道这个人礼数必有来有往,倘若某天自己的孩子需要,祂不会袖手旁观。”
“那瓷又是……”
“瓷那家伙,你真以为祂不知道南的这些算盘?哈,祂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放不下,活了几千年,有什么放不下?”美哼道,“祂的示弱、讨好,甚至是温柔,都只是因为那时的祂付不起失去这段友谊的代价而已,南走后祂怅然的是结局依旧,要说有多难过……”
美冷笑,就此打住。
一席话下来,华反倒有些感慨,这与祂一直以来所理解的出入太大:“只是表面功夫吗……真是薄情。”
美挑眉——薄情?实际上祂还没往这个词上想。
瓷确实不可能因为哪一个人的离开而失魂落魄,但心中酸楚应当不减分毫。
也许那些较为美好的相处时光都有演戏的成分,也许对瓷来说最不缺的就是匆匆过客,但祂从不薄情。
祂只是不想沉沦于这些,迟早会失去的东西,何必纵容自己放肆依赖……
美狠皱起眉——自己怕不是疯了,居然在心里为那个人开脱起来,瓷对别人倒是情深义重,一提起祂脸色不知道变得有多快,明明自己也帮过祂不少。
华见祂神情变化莫测,知道这儿暂时没自己的事了,便悄悄退出去,开始安排明天的一系列行程。
与此同时,铁锁轻转,一人开门进屋,又咔嚓一声关上。
“华。”纽脚下未停,大步上前拉着刚松口气的华转入角落,气压低得瘆人,“伊拉克那边要出事,我们可能得撤军。”
“什么?”华头又开始疼了,“祂又要干什么?最近还不够乱吗?”
“前两年压力太大,咱们就陆陆续续撤了一部分,不久前法又派了些过去,再加上国际上战争不断,抱怨声越来越大。”纽双手抱胸靠在柜子上,缓了口气,“祂那边反抗激烈,再不撤,一旦祂和其祂人沆瀣一气,我们更吃亏。”
“不行,这边撤了其它地方也站不住。”华果断道,“按祖国大人之前的计划来,可以答应,但先拖着,等风头过了再说。”
“好。”纽应下,想走又想起一件事,“上次你和祖国大人去瓷家做客,有什么收获吗?”
“你指哪方面?”
“各个方面。”
“……”华沉思良久,认真道,“赔钱了。”
“……哈???”
种花家。
京慌里慌张地冲进客厅,也不知道该问谁,便直接统一喊话:“爹呢?你们看见了吗?”
“爹?”正在拉架的云一拍脑袋,“塞那边最近不是闹得厉害吗?爹开小会去了。”
“开小会?自己一个人?怎么也不叫我……”知道了下落,京冷静了些,终于注意到了正揪着渝领子拼命晃的贵,“……这是怎么了?”
“你那个死天气能不能不要再打了?!啊?!!”贵气血上涌,一张脸憋得通红。
“人家热嘛……”渝委屈。
“那你瞄准再打啊!两炮打川,一炮打我,你要干什么?!想当老大啊?!!”
“这不有两炮没歪吗……”渝心虚地目移。
贵气笑了:“那打到想要的天气了吗?”
“……”
京听懂了,戳了两下躲在一旁看戏的受害者之一:“你不劝劝渝?”
川眼神坚定:“劝不了,祂妄图取消高温已经很久了,这得爹来。”
“……”胡闹。
京想斥责两句又心软,最后只能安慰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一转头,桂恰好一把把粤按在沙发上,整个人压了上去,口中骂道:“你个扑街仔!一天天的就知道抓着这点子事不放!!”
粤得意地笑道:“是你先截胡的,还不许人说?”
“你们又是……”京刚想问,闽冒头插嘴道——
“就那年,桂也打雨,没给粤留,两人今年还吵着呢。”闽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拉着京诉苦,“你看祂们,吵架还误伤旁人,粤好歹能捡漏,那年我可一点没捞着,全被这两人拦截了,以后可不能这么干了!我这边也很热啊,能不能定个规矩……”
“……”京听得脑瓜子嗡嗡的,这雨……就一点雨怎么还闹得家里鸡犬不宁的?
好不容易止住闽的嘴,京心累地走到阳台透气,暗忧大家总爱纠结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知是好是坏。
阳光正好,比前段时间降了点温,乍一暴露在其中像扑进晒了一天的蓬松棉被,唯有松散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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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贪恋。
一瓶蒙着水汽的冰水递到了京跟前,祂下意识接过:“谢谢……”
沪趴在温热的栏杆上,沐浴着暖阳,懒洋洋地劝道:“别太焦虑,大家也就是闹着玩儿,过两天就好了。”
“……”京将水放在一旁,摇头道,“我是在想塞的事,我怕……”
“怕祂走南的老路?”沪转了个身,背靠铁栏,侧头看祂,“南为祂做了那么多准备,要是真头铁乱闯,不仅辜负了南,也对不起自己的孩子啊。”
“南……”提起这个老朋友,京突然问,“你相信爱吗?意识体之间的。”
“嗯?”沪不解,“怎么问这个?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对我们而言,爱不就是随口一说的玩笑吗?”
京垂眸看着楼下的菜园,微风瑟瑟,叶片轻颤,祂苦笑:“是啊,所以我才知道当初南这么说时爹肯定不信。”
南说过爱瓷,但没人能保证祂只对瓷说过。
加也向美表达过类似的感情,都说“爱”字不难说出口,却要人用一生去证明——但祂们不是。
祂们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对任何人说“爱”,可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玩笑,听者不信,说者,同样不信。
这是一个人尽皆知的谎言,或许真假参半,但谎就是谎,纯净水中哪怕只掺入一滴黑墨,也再洗不干净。
每个人都在扮演面具下的骗子,要么骗别人,要么骗自己,然后在莫名其妙的默契下不约而同地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
感情是祂们的过敏原,亦是利益的牵引线。
“南自己信吗?”沪很是理解这种虚假的表达,“反正只是一句话而已,说了也不少块肉,但祂给的实质性援助倒是不可多得,否则也换不来这场持续多年的人情债。”
京应道:“除去现今的友好关系,爹帮塞也确实有这个原因。”
“所以我才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啊……”沪小声嘀咕。
京盯着祂看了半晌,劝诫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又吞了回去,祂转身进屋:“外面热,回屋吧。”
“啊?”沪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话,拿起京留在原地的水就追了上去,“等等,水你没拿!”
声音渐远,玻璃门挡住了大部分热气,于阳光下跳跃舞动,扭曲翻卷。
沪跟在京身后吵嚷个不停,云贵川渝还在满屋子乱窜,粤和桂翻出记仇的小本本,在闽的见证下条条细数,一干看热闹的喝彩不断。
京突然轻松起来,嘴角不自觉噙着笑。
也许感情是团乱麻,没人理得清,强行捋顺只会作茧自缚,但无所谓,大家平安遂顺比什么都重要。
门口的浙忽地喊道:“爹回来了!”
京回头,瓷刚拿着公文包进屋,外套都还没来得及脱。
“爹!您管管渝!祂要翻天了!”贵冲了过去。
“胡说!!”渝心惊,忙凑上去解释。
瓷无奈地笑,像春日的桃花簇拥,消融深冬的冰雪。
祂身后光芒万丈,风儿喧嚣,携碎光潜入屋,分散在每一处角落。
沪似乎在笑两人幼稚的举动,京没听清,只拉着祂跑过去,和众人一起围在爹身旁,听祂说着今日的见闻。
普通的日常没有所谓的轰轰烈烈,如此平淡。
也如此可贵。
68. 生日快乐!
九月末是金秋的起点,四季轮回,年复一年,人间烟火却总有不同。
巴转着指间的相片,坐在一面贴满东西的墙前神游。白天不用开灯,但这间屋子背阴,比起其它房间还是暗了些。
祂拿起一旁的报表看了眼,又随手放下,忽地起了一阵风,薄薄的一张纸轻飘飘地落地,却没人捡。
“祖国大人,越在客厅等您。”外面响起拉合尔的声音,祂识趣地没直接开门进来。
“……找我有什么用。”巴哼道,拂衣起身,走到门口时熟练地将手中的相片贴在墙上,门开时光透了进来,照亮了原本隐在阴影中的墙壁。
拉垂眸避开视线,跟在巴身后去接客。
越南的到访并不意外,自从前几天瓷发射了洲际导弹后,举世震惊,落点在北美洲下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在向谁示威。
这件事也许跟越关系不大,毕竟祂本就身处东南亚地区,但祂和瓷关系有些特殊,难免心惊肉跳。
今天的太阳不算烈,微暖的温度压不过初至的凉风,越捧着一杯温水小口喝着,听见脚步声,祂颔了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这样的礼数巴见怪不怪,反正也不是什么正式会面。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有失远迎。”巴敷衍地笑了笑,坐下后让拉去招待河内。
“自然是东风。”越的目光在祂脸上停了几秒,放下杯子,“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急啊。”
巴调整了一下坐姿,手指抚摸着沙发垫上的编织纹路,粗糙硌手:“急?急什么?你在急什么?”祂笑得天真无邪,“你离得那么近,真要有个什么也用不上那玩意儿。”
“……我现在跟祂关系很好。”越不喜欢祂的说法,眉头差点拧成疙瘩,“不过,你就不怕祂成为第二个美利坚?”
“拥有洲际导弹的可不止祂和美利坚,以前怎么没见你慌成这样?”巴往后一靠,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怕祂?”
后三字入耳,越莫名抖了一下,咬牙转头,眼神飘忽:“我有什么好怕的……”
客厅一时静了下来,巴突然不笑了,越的样子让祂想起了一些事。
祂动了动喉头,张口道:“瓷这些年从来没有打过你的主意吧?你找我难不成是觉得我能给你些什么?那你找错人了,不如找白俄。”
“你觉得瓷是什么好人吗?”越脱口而出,说完后脸瞬间煞白,好像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抬头见巴毫无反应,便强作镇定道,“祂也就是近两百年才装了下大善人,往前数几千年……”
祂眼中露出恐惧,指甲深陷进肉里:“……你没吃过这种苦……”
巴懒得反驳祂,战争的苦谁没受过,不过是对象不同罢了。
但祂明白越的惊恐从何而来。
吊民伐罪、教化四夷、伐不臣……这几个词可以说是曾为世界之巅的华夏对外的一致口径。
特别是东南亚的国家,数千年来几乎是闻华色变。对祂们来说,那人是神明,不是奉祂为神,而是实力的绝对碾压将祂捧上了神座,无人敢不服。
都说清时祂衰落了,但这仅限于晚清,也仅限于列强。
有些压制是深种在骨子里的,如今的瓷看起来温和善良,对谁都扶一把,受了恩惠的人自感激不尽,但……
越不否认自己纠结的态度:“我是对祂有些……滤镜,但想和祂搞好关系也是真心的,找你不是让你帮忙,你应该知道我偏向于你们这边。”
祂想说偏见,说到一半觉得不妥便改成了“滤镜”。其实越根本没想过要对瓷做什么,祂还没那么不自量力,美朝祂抛了数次橄榄枝,祂也没想过转阵营。
不知是不是历史原因,祂总觉得……比起美,瓷更惹不得。
来我这里找安全感?巴简直要笑出声了。
“只要你不作死,短时间内祂也不会动你,别学菲,否则……那句话怎么说的,我想想……虽远必诛?哈哈——”巴笑得肩一抖一抖的,事不关己的模样看得越火大。
“嘁,真欠,也不知道你一天天的在祂面前演什么。”越默默翻了个白眼,“累不累啊?”
“嗯……没办法。”巴歪头乖巧地笑笑,真无害得像邻家眨巴着大眼睛的糯米团子,“谁让祂喜欢我这样呢。”
“……”你有病吧?越想吐。
祂受不了了,直接起身告辞,自己的态度表明了,就算巴去告诉瓷也不怕,自己始终不是祂的敌人。
巴才不想留客,懒懒地道了声“慢走”,慢悠悠地回房。
太阳又高了几个度,房间门开后亮度变化不大,祂愉悦地转了个圈,脸轻贴上满墙的相片。
那密密麻麻的照片光滑冰凉,被光圈在其中,无法完全清除的飞尘上下飘浮,却落不到墙上。
巴笑起来,珍惜地抚摸着那些留影。
每张照片上都有两个人,这是祂和瓷一路走来的历程,从初识到建交、瓷救祂出泥潭,再到那人教祂技术、送祂武器,以及祂给瓷的回礼……过去种种,构成了祂们之间的友谊,交织成网,编为羁绊。
巴知道瓷对自己这么好是有原因的,祂需要自己。所有人都深知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地散发自己的善意,瓷也一样。
但无妨,这些就足够了,够祂生存,够祂护己,够祂在这乱世中不至于毫无尊严地卖笑乞怜,而代价仅仅只是一点地理优势的帮助。
祂寻求着瓷的庇护,落下一颗不纯净的真心,这样的真心能维持多久呢?十年?百年?千年?
祂不知道。
巴温柔地注视着墙上正中央的一张照片,上面那人于光下与祂并肩而立,笑容似河间芦苇经风过,轻柔地飘进祂不设防的心房。
祂将额头抵上相片,轻唤着:“瓷哥……”
云海挡住阳光,屋内再次暗了下来,将墙面与静立的人共同淹没,好似无人来过。
种花家。
赣将一面红布哗地展开,挂在满是气球彩带的墙上,边观察边问:“怎么样?好看吗?”
新退后几步左右看看:“还行,就是有点单调,往右挪一挪呢?”
“……你们干嘛呢?”琼走过来扯了两把布,嫌弃道,“什么审美?对着门挂红布,不如挂五星红旗,还有那些气球,俗不俗?”
“哎哟,别给我扯掉了!”赣一把抓起布,免其遭琼的毒手,“爹要过生日了,喜庆一点怎么了?没品。”
“气球怎么了?你那个顶着个球的帽子就不俗了?”新不服。
“那是生日帽!中式的!”琼辩解。
“哈哈!这些都不如我的!”浙一个滑步进屋,骄傲地向三人展示自己的成果。
只见门外屋檐下挂上了成排的大红灯笼,流苏轻晃,显眼的中国结在空中微旋,甘正在爬梯上调整位置。
“嗯?其祂人呢?怎么就我们几个?”赣发现了不对,“爹马上回来了,人少了来不及啊。”
“家里这么大,祂们到处布置呢,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而且爹是明天的生日,来得及。”甘接着话下梯子,拍了拍手,“打个电话给京吧,问问到家的具体时间。”
“行,我来。”新眼疾手快地拨了个电话过去,没两秒便通了,“喂,京,快到了吗?”
琼收拾着满地的碎料,听见新失望地啊了一声:“什么啊,会议又延长了,不是已经延长好几个小时了吗?那……好吧……”
见祂挂了电话,赣忙问:“怎么了?不回来吗?”
“京说美挑事,会议延长了,到家可能得凌晨。”
“……”几人嘴角抽了抽,对视一眼,默契地骂了声脏话,转头继续准备明天的庆祝。
联合国。
俄一拍桌子,指着美道:“你有完没完?!你的工业怎么样自己心里清楚,别有个什么毛病就赖别人头上!”
“你们打了那么几年,对我们这些无辜者就一点影响也没有吗?赔偿难道不合理?”美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瓷现在的行为就是霸权!道歉有什么问题?!”
“霸权?你说我还是你自己?”瓷不知道祂是怎么总结出这么荒谬的结论的,那发洲际导弹就是想警告祂这段时间安分点,别像个猴似的乱窜。
这下好了,窜得更凶了。
“我有把导弹砸人家家门口吗?”美质问道。
“没有。”瓷实话实说,“你是直接砸人家家里。”
“你!”
“还有,我说了只是试射,别对号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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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
英法无奈地听祂们吵,一分钟看了三次时间——不是,祂们为什么也要跟着留下来啊?这次祂们没帮腔啊!
多数无关的人早就已经离席,在场的寥寥无几,联加班加得怨气比鬼还重,却做不了这群祖宗的主,一时间走得很安详。
“还有二十天前的会晤你什么意思?车压我脚?!”新账吵不过,美开始翻旧账。
“压着了吗?连红毯都没压到好吗?”提起这个瓷也恼火,“你站在毯子尽头,不就是想让我下车时第一脚踩在地上?居心叵测!”
九月上旬的旧金山会晤,美在红毯上迎接瓷,虽然铺了红毯,但祂却站在了边缘,就是想用这种小手段驳一驳瓷的面子。
瓷也不惯着祂,轮胎直接擦着地毯过去,美被迫后退一步,让开了位置。
祂知道瓷的意思——不压红毯是礼数,但你同样不能挡我的路。
这个小插曲并没影响两人的会谈,瓷下了车依旧笑吟吟的,美也算友好,但祂明显在意得不得了,现在果然拿出来说了。
“你有证据?也就你这种封建的老东西才这么斤斤计较!”
“到底是谁计较?”
“呵呵,是啊,你以前可不计较呢,当初我在你那儿买的飞机拆了都装不回去!你是一点尺寸都不计较!”美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我——”瓷难得顿住了,一瞬间竟有些尴尬,“……你研究时没出过错?别扯开话题!”
几十年前的种花家在这方面确实薄弱了些,如果说苏联教了瓷工业化,美就教了祂标准化,从某个角度来说,祂们都算半师。
听到此处,俄反而没心思吵了,坐在位置上走神。
眼看话题完全走偏,联总算有机会插嘴了:“咳咳……那个,应该都讨论差不多了,今天就先到这里,下次会议再谈。”
美没吵过,正想找个台阶下,闻言立马装作为难道:“既然联都说了,这次就放过你们,最好给我收敛点!”
英法像找到了救星,抓起东西就跑,生怕祂反悔。
瓷也心烦,一眼都不想多看祂,匆匆而过,掀起一阵风。
等了数个小时的京好不容易接到爹,见祂关车门时动作带气,差点把车把手拧下来,就知道美肯定没干好事,便安慰道:“美一向看不惯咱们,爹别为祂生气,不值得。”
“……祂没事找事的本事倒是见长。”瓷扶额叹息,看了眼时间,还差半个小时到十二点。
外面一片漆黑,夜已深。
祂闭了闭眼:“回去吧,至少这几天不用开会,眼不见为净。”
“是。”
一路上瓷没过多关注窗外的景色,祂太累了,今天几乎是跟那人吵了一整天,换了谁都头疼。
不知过了多久,祂昏昏欲睡,京叫祂:“爹?爹?到家了,进屋睡吧。”有些心疼的语气。
“唔……”瓷缓缓睁眼,点头下车。
走了十几步,祂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太亮了,这个时间家里应该熄灯了。
祂恍惚地抬头,大门敞着,整栋楼灯火通明,通了电的灯笼排排高挂,挂饰摇曳,气球彩带遍布内外,五星红旗正挂大厅,鎏金的材质熠熠生辉。
瓷一时愣神,刚才还静悄悄的客厅忽地涌出一堆捧着花欢呼的孩子,像百川奔流,排山倒海地汇入大洋。
“爹!生日快乐!!!”众人齐声高呼,灿烂的笑容挂在每一个人脸上,发自内心的真诚。
瓷反应过来,一看时间,十二点整,国庆了,祂的生日。
祂换了很多次生日,但每一次都意义非凡,五千年的路,祂走得跌跌撞撞,一路颠沛流离,换来的是河清海晏。
头顶星空横跨银河,从天的尽头撕开一条通道,沉沦于月华。
此去柔芒三千里,祂披星戴月。
京悄悄给众人点了一个赞,瓷看着孩子们期待的眼神,终是弯了眉眼,灯火与星光一齐入眸,收纳此间美好。
花香四溢,同暖流交缠着绕上祂历经沧桑却依旧坚韧不屈的心脉。
“谢谢,辛苦了,我很喜欢。”
祂笑着,与珍重之人共同步入繁华。
一如数千年来的承诺。
69. 笑一个
国庆在任何国家都是大日子,国际会议也不是天天都有,瓷本想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几天,奈何前段时间以色列在挑起多处战火的同时攻打黎巴嫩,伊朗则出于多种原因向以色列降下数枚导弹。
这种情况任何人想要完全置身事外都是不可能的,就算不参与、不发言也总会有人找上门来。
当世界为勒欢呼时,伊私下向瓷发起邀约,美名其曰叙旧。
由于上次瓷去见塞没叫京,这半个月京几乎是无时无刻不跟在祂身后,就怕祂又悄悄跑出去,有个什么万一都没人知道。
因此这次的谈话瓷没能避开京,只好带祂一起去,一般来说,如果不是什么国际会谈,国家意识体都不会带首都,但也因人而异。
山地之上,一间年代感极强的木屋依水而建,河面上的断桥无人修缮,缝隙中已然长出根根杂草。
瓷坐在窗边的坐垫上,德黑兰端上水果和茶,同京一起退下。
坐在对面的伊枕着窗,没有太多的郑重,祂随意地伸了伸手:“请,别的你大概也吃不惯。”
瓷谢过,却没动:“你这次动作太大,以有美撑腰,最近要多留意。”
“嗯?哈哈——”伊趴在窗边,吹着河风低低地笑起来,祂就着这个姿势看向客人,“这么谨慎,可不像你啊,秦。”
“谨慎些总没坏处。”瓷拿起面前淡绿色的清茶捧在手里,叶片荡漾,温度从手心蔓延至手臂,似乎连风都暖了些。
伊不接话,懒洋洋地闭上眼,感受着清净之处带来的安逸。
祂曾为称霸欧亚非三洲的波斯帝国,后作为波斯第二帝国——萨珊王朝时首次与瓷有了较深的接触,那时后者正值秦朝,虽说如今时过境迁,就连伊都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当初的那个人,但“秦”这个称呼却保留了下来。
除去正式的国际场合,祂还是更喜欢这样叫瓷。
就像唐曾用女体接待过一次阿拉伯,从此阿拉伯对祂一直都有女体滤镜,包括现在——每当提起瓷时,祂的第一反应总是东方那位戴着昂贵的丝织手套、神秘而强大的女王——丝幕之主。
由于这样的形象无伤大雅,瓷也没纠正过,就随祂去了。
“你没做错。”瓷看着杯中的袅袅水汽,轻声道,“以的结局只有这一种。”
“我当然不会错。”伊睁开眼,指着河上的断桥道,“秦,那座桥是被飞机投的弹炸毁的,很可惜对吧?不然这里只会更完美。”
祂平静地回头:“战争这种东西受苦的只有孩子,可总有人以和平的名义发起争斗,子弹就是子弹,飞多久都不会变成和平鸽,但面对一些吃硬不吃软的人时,唯有以暴制暴,我想你明白的。”
那天晚上,流星雨般的导弹划过天际,在以色列的土地上开出朵朵带血的火花,人们相信那些冤死的加沙孩子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看着,看这场中东夜放花千树,看这场赐予战火开端的罚罪,看这场盛大的焰火葬礼。
那时的瓷望着种花家漆黑一片的天空,第无数次庆幸现今的自己有将这一切挡在家门外的能力。
“可某些人不明白。”祂放下杯子,“我也没什么要叮嘱的,你当心祂们的报复就好。”
伊沉默半晌:“你说的合纵连横,我会考虑的。”
“只是一个建议,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不希望你落下风。”
“……哎哟,都说今天是叙旧了,真严肃啊秦,跟老友见面不高兴?我记得你们之前演话剧时不是这样的。”伊轻松地略过了这个话题,祂不满地伸手过去,发现太远了够不着,便隔空上钩了一下手指,“笑一个。”
“……”瓷还真笑不出来。
祂轻叹气:“既是叙旧,那聊点别的吧。”
“你先笑一个。”伊重复道。
“……”瓷起身就走。
“秦!”伊佯怒,转而又一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好啊,这就不认人了,真绝情。”
瓷回眸,瞥见其衣袖下的偷笑,脚下不自觉停步。
祂也曾问过自己伊到底还算不算波斯,但发现越深究越心酸,非要说的话,现在勉强还算旧友的都没几个了,更别提不曾变过的。
这样就很好了不是吗?祂还强求什么。
“……好了,说说你这些年间又发生了什么趣事吧。”瓷重新坐了下来,双手交叠放于膝上,微风缓缓入屋,茶烟飘散,祂笑道,“说些史书上没写的。”
伊一愣,也弯了唇,哼道:“那可多了,有点长,你确定要听?”
“洗耳恭听。”
窗外,残桥断处炭黑一片,又被点点绿植覆盖,河边枝叶繁盛,片片飘落水面,引得孩童俯身捞叶。
战火的伤疤会被时间抹去,但那断口却会一直刻在人们心上,直到哪天孩子们能在暖阳下笑着捧起一池闪着光的希望,和平终将到来。
华盛顿。
法躲在墙后,亲眼看着美送走以后又回到家里,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没过去。
“刚才不是还看得津津有味,现在又怂了?”一旁的英直言不讳,“美不会放弃以的,只要你还没明面上跟祂翻脸,你就逃不掉。”
“不用你提醒。”法今天戴了一双极薄的丝织手套,祂思考时手上总喜欢玩点什么,此时那双手套已经被祂扯松一半了。
伊这次确实太过明目张胆,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美记恨祂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英法作为常年站在祂身后的人,难保不会被拉去当挡箭牌。
而经过这几年的战事可以说是人心尽失,都不用别人说,祂们很清楚自己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
法想找美说明自己不参与这件事,但一来就看见美在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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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谈话,神情极其不悦,英又突然从后面拍祂一下,魂差点吓掉。
“如果你要现在去触祂的霉头,我没意见。”英冷笑道,“我还可以进去看看祂是怎么把你大卸八块的,你猜我会不会在旁边鼓掌?”
“你不说风凉话会死?”法不敢吼太大声,直接拽下要掉不掉的手套一把甩祂脸上,“你以为你就能讨到什么好吗?帮不帮祂都是条死路,不然你来干什么?”
“……”脸上轻纱柔软,扑在皮肤上似水流过,舒适微凉。
英接住掉落的手套,猛然想起中世纪的法。
那时的法家里有一个习俗——决斗前会把自己的丝织手套取下来扔对方面前,这对祂来说是一种挑衅。
可惜的是在对方看来跟调情差不多。
当时欧洲多个国家都有染上一点,但除法外都不是很盛行,英第一次被扔手套时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而自从法发现自己和别人的理解略有不同后就很少这么做了,只不过面对英时总是失控。
后者随手把手套揣兜里,拉着法远离美的屋子:“别想了,你不可能成功。”
“闭嘴!放手!!”法不敢在这里闹出太大动静,被迫跟着走,一步三回头,明显还不想放弃。
英置之不理,直到完全走出后院也不停,法彻底火了,抓住祂的手猛地甩开,推得英一个趔趄。
“滚开!!你到底想干什么?!”火气一旦泄露,就再装不回去,那些不满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这段时间你有多莫名其妙不用我说吧?你跟着美坑了我多少次也不用我细数吧?现在装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管不着,少在这里指手画脚!最近你对美殷勤成那样,接近我的目的不就是拖我下水,让我为你们承担大部分火力吗?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突如其来的爆发让英一时愣神,法这是在……诉苦?抱怨?还是责骂?
不知是不是错觉,祂好像还听出了一点……委屈?
“你确定了阵营就别来干扰我的行动!你不配!我跟你不熟,关系也不好,滚回美身边当你的忠犬!以后出了什么事也跟我无关,就你现在这情况,真不行了我也不会管你,我高兴着呢!伪绅士!!”
法吼了一长串话,气得缺氧,骂完最后三个字胸口剧烈起伏,换气频繁得狼狈。
祂刚缓过来,想看看英现在的表情有多精彩,一抬头,那人站在树荫下,笑得居然有些……亢奋。
“喂……”骂傻了?法一时宕机。
“你说得对,我是祂这边的人。”英往前走了几步,捏住对方躲闪的脸,“看来你自认为不是,那你说……”
祂按住法的肩,附耳低声笑道:“不是祂的人却擅自闯入祂的私属领地,如果把你告到祂面前,我这条狗会有多大的奖励呢?嗯?”
70. 换国计划
英最近过得很不好,财政赤字、两党相争、战争压力、国内动荡、内忧外患……祂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被动的。
也许是从北美十三州独立开始,也许是从祂的殖民体系崩溃开始,又或者,早在所谓的日不落开始降落时祂就已经无力挽回了。
赤橙的太阳落在海平面上,波光粼粼,黑夜来临的前一刻,是独属于亡魂的寂静。
英走在浅滩边缘,水漫过脚裸,影子被夕阳拉得无尽无头,一片死寂中,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碎了,残片飞扬,落魄的霸主却什么都抓不住。
祂的辉煌、祂的荣耀、祂的一切的一切,就此落幕。
祂不甘心,那个王座除了自己谁也配不上!祂用猩红的双眼死盯着海岸对面的大陆,逐渐亮起的灯光宣示着新主人的占有权。
仇恨在英的眼中蔓延——那是祂的东西,那本该是祂的东西,那就该是祂的东西,凭什么白白便宜了别人!
然而任何人都该识时务,做不到这一点的人已经在土里了。
美的发展实在是太过于迅速,旁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仅仅两百多年,竟让英从其主变成了附庸。
这一晴天霹雳任谁来都受不住,但英熬过来了,祂回望过去的两千多年,发现最差的身份不过是奴隶,就算是回到起点,这一次的处境也好了不知道多少。
生存和翻盘谁先谁后,只要不是傻子都分辨得出来。
英跪在黑暗中,一点一点拼凑着祂那柄断成无数截的权杖,祂相信自己会拼好的,总有一天、总有一天,祂会重新拿着权利的王杖,再次回到世界的中心!
祂攥紧破碎的杖渣,锋利的边缘刺破手心,温热的液体顺着掌缝流下坠落,冰冷的眸子染上嗜血的狂潮,至死方休。
就算是依附于曾经的奴隶又如何?这个世界本就是慕强的,强大如曾经的罗马,不也有埋葬于黄沙之下的时候。
回到起点?不,祂只是暂退王位罢了。
最差不过,从头再来。
砰!
脖子上的五指骤然收紧,猛撞在树干上的后脑勺痛到麻木,英却看着突然冷下来的人发笑:“这才……是你啊,呃……这些年……窝囊得……不累吗?”
“我是不是给你脸给多了,英吉利?”法冷声说着,一巴掌扇过去,英顿时头歪向了一边,半边脸印出红痕,嘴角渗出了血沫。
这些年来法变了很多,唯一不变的是陷入绝境时的疯狂,向英示弱和被美控制,祂一个也不想选。
祂放开手,又一把拽起英的衣领,一个膝踢将其狠顶上树干,一直任祂发泄的人吃了痛,反手抓住踢上来的腿,重心下降,带着对方一齐滚落下坡,一直到河边的围栏才止住。
法反应迅速,一停下来立马摁住对方脖子,右手抖出袖中匕首,对着英的脸直扎下去,与此同时,后者手中铁丝绕上法的脖子,一用力便可割断咽喉。
“干什么呢你们?打情骂俏打到河岸去了?打算殉情吗?”
间不容发之际,一声调侃硬控住两人。匕首尖刚碰到英的脸,一点血珠缓缓外冒,法脖间的铁丝也有一半陷入皮肤,血丝蔓延。
压在上方的法侧目,只见美含着笑,双手抱胸靠在树上,斑驳的树影随光罩在祂身上,仿若邻家少年郎。
“……小打小闹而已。”英推开尚无反应的法,顺势收了带血的铁丝,后者回神,隐去匕首,站了起来。
美走到岸边,上下打量一番两人皱巴巴的沾灰外套,最后将目光落在英红肿的左脸上,摊手向法笑道:“怎么下这么狠的手?两个人过日子还是要多包容的。”
法不爱听这话,拧眉擦血:“谁跟祂过日子?怕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嗯?”美转向英,“好好哄哄,都不认了。”
英装模作样地挑眉笑道:“故意伤害的罪可比家暴重。”不知在讽刺谁。
法摩挲着指间的血,冷呵一声:“你没动手?我身上的伤难道是我自己干的?”
“我这是正当防卫。”
“行了,秀恩爱回去秀。”美靠上栏杆,“在我家附近闹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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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我给你们腾个房间继续?”
听出了祂的挖苦,法脸色越发难看,恨骂一句“都什么东西”,也不告辞,直接转身离开。
美望着祂愤然远去的背影,讶异开口:“你这次惹狠了啊,小心祂真跟你翻脸。”
“不会。”英回答得毫不犹豫,转而又问,“你这是要出门?”
“嗯哼。”美绕了一圈走上台阶,英紧随其后。
“为了伊的事?”
“不,这件事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我另有安排。”美眼神忽地犀利起来,墨镜外的天空黯淡无光,“伊绝不是孤军奋战,其中肯定有某人的手笔,想称心如意?呵呵,做梦!”
英听懂了:“你要去找瓷?祂撤侨时被以威胁了,这个时候估计还在气头上。”
“用不着,祂只会跟我打太极,一点作用没有。”
“那你是……”
美伸出手,风过指缝,带起衣角飘扬:“俄在叙那儿的武器库被以炸了,我要不去慰问一番,不显得我小气?”
“……”英不觉得俄现在会比瓷好说话,“以的犹太人都去了乌那儿,听消息已经趁机扯落乌的国旗换上以的了,‘换国计划’初步实现,乌的存在变成了未知数,祂在前线的孩子有一部分选择了投靠俄,俄估计也正心烦。”
这几年来,人人都在问——乌到底是在为谁而战?
到此为止,终于有了答案。
为以,为犹太人,为这场蓄谋已久的“换国计划”。
乌懵懵懂懂地跟着这群魔鬼走遍罪恶之地,制造了无数伤亡,又将伤亡之处变为罪孽深渊,祂也许不是主谋,但错了就是错了,可祂至今不知。
当这个计划彻底落实,无可动摇的时候,祂的存在就会归为一片虚无,如果那时祂才后悔,来时的路早已封禁。
“又不是我干的,祂总不能迁怒好人吧?”美还是笑嘻嘻的。
“……”英彻底无话可说了,祂看着美走在前面的轻快身影,突然觉得——
这人真是比当初的自己疯多了。
71. 不可以
专属办公间内,莫习惯性地打开遮光帘,让屋内亮堂些,又在沉重的气氛中搬了个板凳到俄对面,随后默默收拾好一地的染血资料,重新站回俄身后。
俄一只手放在桌上,右手随意揽了把蔫巴的碎发,毫无节奏的点桌和额头暴起的青筋让人一眼便看得出祂的烦躁。
乌垂下无神的眸子,一言不发地落座。
良久无人开口,只有手指重点在桌面时发出的敲击声,乌就这么等着,不时淡淡地抹一把额头和脸上的血,将本就血红的衣袖打得更湿。
砰匡!
俄忍无可忍,气极之下抓起桌上装饰用的水晶花直接砸在乌头上,后者下意识缩了一下,还是没躲开,巨大的砸响听得莫一阵牙酸。
水晶花掉在地上,啪地碎了一地。
哒,哒,哒……
血顺着乌的脸流下,一滴滴坠落在透明得反光发白的碎片上,像冰天雪地里开出了花。
“祖国大人……”莫忙安抚住俄,乌从出现在这里开始就一直是浑身伤和血的状态,实在禁不起再受一次刑了。
“乌,你还有脸来?跟着祂们踩了个大雷,终于想起来找我了?”俄看着对面木偶般发愣的人越发来气,想再砸个什么又隐约有些不忍。
乌极慢地眨了下眼,像才感觉到痛,不顾糊满右眼的血,机械地伸了伸脖子,抬头去看这个自己本该亲近熟悉的哥哥。
“我……我知道我的孩子来找你了,你可不可以收留一下他们?我、我这边……”祂失去了往日的神气,话语间莫名的轻颤和停顿宣示着祂头脑的混沌。
祂甩了甩脑袋,想尽可能把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说清楚,可总有一股拉力牵扯着祂的意识,让祂词不达意。
“我收留?那你呢?你把他们交给我,然后自己当个废物烂在外面?!”俄忍不住吼道,“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父亲走了没人管得住你了是吧?!基辅没劝过你?你考虑过一下吗?美利坚是什么人你不知道?父亲在祂手上吃了多大的亏你没看见?!你所遭受的一切难道不是咎由自取?你自认为完全正确,还找我干什么?!”
“唔……不是……”乌好像什么都没听进去,听进去的也不知道到底理解了多少,祂抱住头,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我有点……头晕,你先听我说……你帮帮我的孩子,我……坚持不下去……的话,你……美那边……以祂……”
没说两句,祂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俄不耐烦地想打断祂,乌却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砰地往地上一跪,抓起铺了一地的红色水晶片就往心脏上方两寸的地方猛扎。
血,全是血,那些喷涌而出的液体混着地上原先便有的,染尽地板,莫不知道祂到底失了多少。
乌也不痛呼,眼神反倒清明了些,祂攥着一把利片,完全不在乎手心的剧痛,只是跪着、近乎趴着朝俄膝行几步,咽下喉中腥甜:“如果我的下场就是这样,我认了,但孩子们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不可以。”俄冷淡地看着趴在地上狼狈求助的人,说出的话比极寒的雪山还冻人心。
乌抖了一下。
“我没有义务帮你,你不也没打算就此收手吗?”俄抬手向莫道,“给祂开通行证,让祂滚回去。”
“……”莫一惊,乌猛地抬头。
“少在这里装可怜,自己不尽力反倒指望别人处理你的身后事,没有这么好的事!”俄哼了一声,眼神却似薄冰细流,软了些许,“我不扣你,自己回去抓偷家的贼,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那你就等死吧!”
乌还是没反应过来:“可……为什么……”
不等祂问完,圣大步走进来,也不看祂,迅速在俄耳边说了句什么,后者神色再次阴翳下来,厉声道:“圣,送乌回去,别多嘴。”
“是。”
圣忽略乌疑惑而急切的表情,扶起满身血的人就往外走,身后莫直接关门,回头道:“祖国大人,去隔壁谈吧,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俄点头,等整理好仪容来到隔壁的接客厅,某人已经摆出一副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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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的姿态坐在沙发上擦墨镜了。
“嗯?看样子你刚忙完。”美不经意似的瞥祂袖口上的血迹一眼,嘻笑道,“也不弄干净再来,知道的说你重视客人不愿意让对方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摆架子呢。”
“闭嘴,没空跟你废话!”俄本来也没打算用多庄重的礼仪去接待这个不速之客,祂强忍住让美站起来别坐自己沙发的冲动,走到其跟前俯视道,“有屁就放,你到这儿来能有什么好事,说完滚!”
“急什么?我可是听说你武器库被炸了来关心一下,就这个态度?”
美本来想把英一起叫来,但后者明显不太乐意,祂懒得劝,反正俄也不能拿祂怎么样。
“呵呵,难道不是你指使的吗?”俄最烦说话弯弯绕绕的,“别跟我来这套!你这个时候过来,除了乌的事也找不出别的理由了,要么直接说,要么,滚!”
美把墨镜往旁边一放,抬头静静地看祂几秒,蓝色的星眸和碧蓝的寒池相对,一时竟分不出谁更胜一筹。
祂话到嘴边又打了个转:“你和乌都是祂教出来的,区别倒挺大。”
俄瞳孔骤缩,电光火石间一拳砸向美的脸,被对方偏头躲过,较硬的沙发靠发出一声闷响,凹了下去。
“我说了,别跟我废话。”俄没收手,就这样将其架在自己伸手可及的范围之内,面无表情地一字一句道,“你以为到这一步就万事大吉了?当我死的?”
“哦?乌可还没撤军,你要帮你的敌人?”美丝毫不惧祂的怒火,祂本来就是来探情况的,如此正合祂意。
“……”即使知道这也算一种利用,但俄很清楚该如何抉择,祂放下手,后退一步,“我承认,你们的计划几乎天衣无缝,但只要我还在,你们,或者说以,不,是那些犹太人——”
祂眼中倒映着美上扬的嘴角,势在必得的邪笑与其中坚定不移的信念两极分化,正如祂们之间的万丈鸿沟,无法逾越。
“那些人,永远都别想在乌的土地上扎根,斯拉夫人不欢迎你们的入驻!”
72. 你又要丢下我吗?
莫从始至终都在门外没进来,这种场合不是祂该干涉的,祂趴在门上,忐忑地想听美的回复,但那边却沉默了。
“……”美悠闲地摇着二郎腿,目光落在俄脸上,一点一点下移,一直到祂垂在身侧用力得发抖的手。
祂忍不住笑,拿起墨镜起身单手戴上,一拍衣服道:“你不用向我示威,在乌土地上放肆的人又不是我,你要真想帮祂,不如去找以谈谈,比在这儿跟我耗强多了。”
“呵呵,你是在怂恿我吗?等我去了你不得又藏在这些棋子背后整我。”俄见祂有离开的意思,便伸手将其拦住,却没看祂,只是平静地直视着前方道,“你可能是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决定有多荒谬,要是以后才后悔,你也不会比乌好到哪里去。”
美按下拦在自己身前的手臂,转头挑眉笑道:“你们还真是会催眠自己,谁都不能预知未来,凭什么我就一定是错的?好好看着吧,我从不会押毫无胜算的赌注。”
从诞生到现在,这两百多年间,美下了无数次注,祂总是用自己的全部去赌——赌法会因与英势不两立而帮自己,赌周边国家实力不足不得不割让领土,赌苏政策有误,赌瓷需要自己的帮助,赌那场争霸赛自己必会夺得头筹,赌每一次的决定带给自己的利益大于弊端。
一次又一次的豪赌送祂上青云,祂诞生的时间实在太短,太仓促,太无奈,所以祂拼命地争,毫无厘头地争,泯灭人性地争。
美不明白为什么瓷每次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丝不可名状的深意,那种像在叹息,又像劝诫的神情,祂讨厌得要命。
俄淡淡地瞥祂一眼,让开一步:“那就走着瞧吧,我很期待到时候你跪着忏悔的样子。”
美与祂擦肩而过,玩味地撩了下其衣袖上的血污,低声细语。
“呵,你们自残的结果,我同样期待。”
首尔。
韩焦灼地在客厅来回踱步,仁川急匆匆地拿着最新的报告冲进来,不等韩问便迫不及待地汇报道:“瓷那边有消息了,祂要在黄海海域演习,俄则在我们领土另一端!”
“嘁!祂是铁了心要给朝撑场子……”韩无意识地啃着拇指的指甲,右手的已经被祂咬得凹凸不平,几乎快咬到肉了。
“联军还没动静,我们……”
“等!等美的指令!”韩满眼红血丝,铁青的脸色不知是累的还是急的。
距离犹太人一事不久后,朝韩之间爆发冲突,双方飞机炮弹各种威胁,新的战争一线之隔。
至于美共一大的召开,虽然还无法对美造成实质性的影响,但仍让众人对祂本就不高的信任又降了一个等级。
“你怕瓷做什么?一点骨气都没有!”椅子上的人不屑地晃着手上的水杯,轻蔑的语气仿佛谁也看不上眼。
“你还说我?!”韩转头就冲以发火,“之前是谁敌我不分拿着《圣经》就要求划分土地的?你是不怕瓷,那也只是你不了解祂!”
“呵呵,就那件事,祂还没说话,你们跟打了鸡血一样,我还没怪你不帮衬着,你有什么脸怪我?”以最近也烦,韩一动怒祂便也忍不住了,要不是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祂真想给这没用的废物也来一下。
韩不顾仁还在,指着以气道:“祂说?你希望祂说什么?你的罗马是不在了,我们的大汉可还在呢!要说没脑子,我还真争不过你——”
啪!
水杯在韩脚边砸出了残影,陶瓷片混着水溅了一地。
“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我说话?”以缓缓放下手,睨着吓得退了两步又被仁扶稳的韩,看垃圾般的眼神中闪过一瞬蔑笑,“十八国驻军……呵呵,好好珍惜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吧,毕竟,时间也不多了。”
祂站了起来,路过大惊失色的韩时顺脚踹了仁一脚,前者尖叫一声,忙扑过去护在孩子身前,却又怕得不敢看以。
以大笑,玩狗一样嫌弃地呸了一声,砰地关门离开。
“祖国大人,祖国大人……”仁急忙去拍韩的背,想让祂冷静下来。
“不、不……不会有那一天……”韩死命咬着唇,不顾盈满口腔的铁锈味,抓紧仁的手臂不放,“首尔、首尔呢?祂们会不会对其祂人下手?”
“首在跟美家的人了解联军的情况,以备不时之需——祖国大人,您该休息了。”
“……对,对,我还有用,我还有用……”韩含糊地重复了几遍,任由仁将祂扶回房间,只是神经质的念叨依旧不断。
客厅的桌上插着一瓶木槿花,粉色的花瓣因营养不良而微微泛黄,窗外鸟雀惊起,枝丫乱颤,像也受了刺激,外侧的一瓣木槿花脱离根部,在空中打了个转儿,落在了地上。
无人在意。
罗马。
德直勾勾地盯着嘴里哼着小曲仰靠在座椅上的意,指间转着一枚硬币,心思不知在何处。
“嗯?我可什么都没说,法你别乱给我安罪名。”意玩世不恭地对着电话笑道,“我知道,你的决定我不过问——我的决定?问得这么直白,我可是会很为难的……”
德收起硬币,走到其身后俯视祂,后者仰头看见祂过来,便笑笑算是回应,见德还是不动,意伸手抚了抚祂的脸,做口型道:“马上就好。”
德眼神暗了暗,未答。
朝韩的冲突不算大,不一定会打起来,但复杂的是若只涉及祂们两方还好,偏偏瓷和俄也在此事上表明了态度。
十九国联军……瓷当初那么弱尚能一打十七,甚至还赢了,更何况现在,而且还有俄……
真是个烂摊子。
思索间意已经挂了电话,祂躺坐着,双手揽上德的衣领,发现够不着脖子,刚想缩回手,后者突然弯下腰给予其回应。
“你要走?”无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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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儿?”意笑问,装傻的样子德再熟悉不过。
感觉脖子上的手离开了,德直起背,目送祂起身:“为什么不告诉法你的想法?”
“我自己都没想好。”意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溢出的泪花在阳光下细闪着锋芒,“韩这边有美呢,我选哪边都是个难啃的骨头。”
祂背对着德挥挥手,拙劣地转移话题:“我去给你拿点招待的东西,还是那些对吧?我都备着——”
“你又要丢下我吗?”德陡然出声,无怨气,却莫名凄凉。
“……”意停下脚步,在德看不见的地方拉下嘴角,眼神黯淡了下来。
又?这是质问吗?祂在不满?明明两次都是祂自己要信的,谁也没强求……
祂们本该是比家人更亲近的关系,可意不这么觉得,德只是需要自己的助力而已,要是拿德挡刀可以换来国内的安稳,坑祂至万劫不复又何妨?
一次如何?两次又怎么样?那有第三次也不足为怪,德该有心理准备。
意不心疼。
“怎么会?我只是——”祂笑着回头,在看到德平静得称得上是面瘫的脸时一愣,笑僵在了嘴角。
德不是个好人,但也不能只用坏来形容,黑白从来都不是泾渭分明的,可那双嗜血的琥珀瞳却又实实在在曾是无数人的噩梦。
无温无情,无道无义。
似乎所有东西落在祂眼里都会褪去色彩,生命流逝,化为乌有。
意当初骗祂两次、抛下祂两次,也许德事前也不是一点没察觉,只是祂不信意的绝情,又太信自己的地位,所以一次又一次地选择相信、接纳。
鳄鱼也有心软的时候吗?意从来不信。
可祂却见过德的炙热,那是冰凉的体感之下,唯一的一丝温情。
“什么?”德还在等祂的下文。
“……”意笑不出来了,祂暗啧一声,妥协道,“美不靠谱,我要撤军,韩的事我不掺和,你自己看着办。”
此话一出,德瞬间融化了坚冰,眼角露出一抹浅笑,祂柔和了语调:“嗯,我相信你的决定。”
祂这么说,就是要和意站在一条线上了,后者多少有些不乐意:“你和法早就私下有了合作,你要把祂带上?”
“不用我说,祂自己会关注你的行动。”
“……”意还真不想像滚雪球一样把这支队伍越扩越大,一两个人还好找借口些,美又不是傻的,只是祂们现在的小动作还不足以让祂腾出手来收拾而已。
祂想反驳又发现自己不占理,由于历史的特殊,祂一撤军,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暗地里盯着,这种事最多也就是拖延一下,想瞒是瞒不住的。
“算了,你直接告诉祂吧,否则之后借题发挥,可就不是站不站队的问题了。”意哼道,“毕竟盟友嘛,还是要多些信任的。”
莫名的讽刺。
73. 凭什么信
意不信德,可全世界都觉得祂凭什么不信德,面对这些质疑,祂装傻充愣,在乱世中背着骂名一路走向盛世,又在盛世的下坡路中滚落泥潭。
祂不信德。
十至十五世纪,德为了掠夺财富掌控霸权,向意发起了长期的残忍侵略,这场征服战断断续续,持续了几百年。
在漫天似火如血的残晖之下,横尸遍野之中,意靠早已报废的武器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躯体,金黄和橘红融为一体。
祂与敌人相对而站,却不看对方,只是低着头闷笑,声音堵在喉咙里,取而代之的是从张开的嘴里一股一股往外涌的血。
这次的冲突仍没分出胜负,德目睹着祂的狼狈,无动于衷。
夕阳落在琥珀瞳里,像被吞了进去。
几百年前的祂们好像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祂们还不是独立的国家意识体,压在身上的包袱与现在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
德眯起眼,莫名回忆起那时的意是什么样的。
祂看着再次拿起武器动起来的人,与当初那个披着光、笑着扑向祂的身影重叠,只不过这一次没有柔情,只有致命的狠辣。
德躲过攻击,刀一转直捅进意的心脏,血和痛哼一并蔓延,像一张巨大的网包裹住祂们的过往,笼罩回忆。
那时的意是什么样的呢?德恍惚地想。
意一刀斩过祂的手臂,几乎完全砍下来,而换来的也是其对大动脉的利落切割,就像砧板上待宰的肉块,谁也不躲,只是进攻。
是什么样的呢?
血污如水花四溅,蒙蔽双眼。
不重要了,反正祂们都面目全非。
全世界都指责意凭什么不信德。
祂凭什么信德?
一战时意与德结为同盟,而后倒戈。一九三四年,德意因奥地利归属问题再次开战,意为对抗其与英法合作,关系长时间紧张,二战德再次拉拢祂,意同意后依旧不战而降。
全世界应该问德凭什么相信意,但这个问题祂不会回答。
祂们的关系和英法很像,又不一样,祂们坦率多了。
人尽皆知的偏心,但祂们自身嗤之以鼻。
谁又信谁呢。
莫斯科。
俄没想到美跑来惹了祂没几天后居然敢直接到中东去当两面派,嘴上呼吁停火,实则煽风点火,上蹿下跳得举世瞩目。
而以也趁这个机会找到了俄这儿,后者恶心这个人得紧,但由于国际局势却不得不接待祂。
“哟,稀客啊。”
俄见莫将人带进来,头也不抬地继续看报告,也不想请祂坐,而以对这些早就习以为常。
祂知道俄最烦说话啰里吧嗦的,便懒得铺垫直言道:“我想请你帮我调节一下和黎巴嫩的关系。”
“哈?”俄放下资料,看智障般的眼神良久未变,祂冷笑道,“调节?你自己收敛点比什么都强,还有,别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跟我说话,你还没能力承担我的怒火,我不想提醒第二遍。”
“……”以跋扈惯了,面对美时都有恃无恐,但总有人比祂更强势。
祂下意识地想反驳,硬生生憋了回去,拳头攥得死紧,却不能在这里放肆。
以知道自己的处境越发艰难了。
干了那么多破事,祂几乎被全世界孤立,美利用归利用,在外交上也是一点不帮忙。英跟着美,在这方面说不上话,法偏袒黎巴嫩,至于瓷……
以还没傻到明目张胆地去找一个心眼子比马蜂窝还多的人求助,祂可不想被坑得稀里糊涂,最后连底裤都不剩。
挑挑拣拣,最后的选项只剩俄了。
且俄还在给伊提供武器,要是不能从祂这里找到突破口,以只会在泥沼里越陷越深,祂必须自救。
见祂噎了半天不说话,俄也猜出来了,祂意有所指地挑眉道:“美利坚呢?你有事不找祂,跑来跟我废话,谁给你的勇气?”
以刚想回答,俄反而呵呵笑起来,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美不愿意下场?看来你对祂也没多重要,炮灰?呵呵——”
“我和伊要是无休止地打下去,你的利益也会受损。”以不想再听祂的奚落,打断了祂的嘲笑,“伊那边你有话语权,我来找你是对美的警告,祂不愿意搭上自己的利益,那中东一乱,叙的地盘祂也别想了,这样的回答可还满意?”
俄收了笑,冷下来的眸子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祂缓缓开口:“……真是养不熟的狗,敢背刺美,你想过后果吗?”
“背刺?不,只是提醒。”以嘴角上扬,眼中泛起癫狂的笑意,“我和祂合作图的可不是变成一枚弃子,我知道你未必会答应,但我的目的仅此而已。”
以在乌那儿的事还没完,但俄并不方便在这种时候以此为要求进行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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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祂和乌现在只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独立意识体,就算念着旧情放点水,也不可能违背自身利益去帮祂。
“行。”俄往椅子上一靠,做了个送客的手势,“目的达到了就请吧,你说的我会考虑,在我反悔之前,滚远点。”
以眼角抽了抽,换了别人祂早动手了,可惜俄是个硬茬。
祂憋着一肚子的火转身离开,忽地听见身后人不屑地笑了一声。
“垃圾。”
以目眦欲裂,趁自己爆发前大步离开,关门时全力一摔,巨大的冲击震得墙一抖。
莫皱眉:“什么态度?”
俄不以为然:“这是祂窝囊的发泄方式,不用管——对了,把祂找我的消息放出去,呵呵,也该给美找点事做了。”
“您真要帮以?”
“帮?伊那边还轮不到我做主,我也没有这个义务,只不过——”俄弹了一下手上的纸张,慢悠悠地抬眼笑道,“祂们那边乱点,我们才有获利的机会,以都亲自把刀递给了我,不用可就浪费了。”
莫其实并不希望自家祖国大人掺和这些事,但祂也不觉得俄的决定有错,便低声应下,转头去安排事宜。
种花家。
瓷整理完近期的文件,靠在椅子上长吁口气,手中的笔尚未放下,在指间摇摇晃晃地转着。
京也看了一些资料,知道祂在琢磨什么:“爹,俄前几天说以去找祂了,可伊的立场依旧没改变,还有美,祂似乎还是不打算出手帮以。”
“俄也就是说说,祂和以怎么可能是一路人,更不会去劝伊,伊性子也直,祂动起手来根本不在乎美帮不帮。”瓷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推开窗透气,“美跑去中东拖延时间也是想扳回一城,呵,想得倒美。”
“……最近局势紧张,过两天开会祂估计也不会消停……”
“祂还腾不出这个手。”听出了京的担心,瓷应道,“不过按祂的性子,只是使点小手段……也该到我了。”
瓷在计谋的比拼上向来得心应手,而苍生这副棋盘任谁来都得落子无悔,恰好,祂也最擅长这个。
京还是不放心,刚想说话,桌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两人同时看去,看清上面的名字后,京脸色骤变。
瓷挑了挑眉,淡然地按下拒听键,十秒后,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接电话,或者开门。]
74. 不能让祂们见面
“爹?”突如其来的沉默让京有些不安,祂看不清反光的屏幕上写了什么,但瓷细微的表情变化却尽收眸中,“祂想做什么?”
瓷沉吟着捏紧手机:“京,把资料都收好,让其祂人别擅自出来,准备接客。”
“是。”京猜到了,“就在客厅吗?要不要戒备些?”
“不用,祂还占不到我的便宜。”
祂听着有条不紊的收拾声响,独自来到院子拉开门,意料之中的臭脸被冬日的暖阳洗刷,半点没柔和下来。
“呵呵,挂我电话?我还以为你也打算装没看到短信呢。”美攥着手机的掌背青筋显露,鼓胀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开,看向目标的眼神称得上残暴。
祂最近过得实在算不上顺,即使墨镜遮去疲色,火气却重得方圆十里寸草不生。
科跟在后面,没有华的郑重,祂双手抱胸,下巴微微昂起,不怀好意的谑笑藏于眼角,在瓷看过来时歪歪头,回以无害的耸肩。
“这次不带华?”瓷挡在门口,完全没有放人进去的意思,“没有预约我可是很难办的。”
“预约?怎么?Honey你很忙吗?”美上前一步,差点踩瓷脚上,但后者面不改色,丝毫不退,“比我还忙?”
最后四个字重得能听见磨后槽牙的咯吱声,祂的怒火直指面前这个云淡风轻的假好人,燃尽寒霜,极度了解祂的科下意识畏惧地退了半步。
美这段时间做成的事不在少数,但碰壁的也数不胜数,而失败的来源在哪儿,祂清楚得很。
如果可以,祂在门开的瞬间已经将枪抵上对方脑门了,可惜对象不符合条件。
“我想我说过,我不喜欢这个称呼。”瓷扶住门框,截断了客人往里去的举动,祂向来不吃恐吓这一套,“要么回答我的问题,要么请原路返回。”
当前这节骨眼儿祂们确实不适合私下会面,先不说传出去会被人怎么编排,单论美亲自上门问罪的嚣张气焰,瓷不想自找麻烦。
“……我带谁来你都要过问?手伸得那么长,不知在中东埋了多少颗钉子吧?”美语气越发冷冽,怒极反笑,周身因喉咙里低亢的嘶笑而发抖,祂今天的状态奇差,若是换了平时祂只会用轻浮的调子调戏回去,难以想象来这儿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起来世界第一是在外面碰了一鼻子的灰啊,找我撒气可不是个好选择。”瓷一脚跺上那只企图往里绕的不安分皮鞋,面上依旧职业假笑。
美痛得嘶了口凉气,盛火差点喷薄而出,屋内一人打断了祂们。
“爹,是有客人吗?”京若无其事地赶来,看见被拒之门外的两人后惊讶道,“……怎么不进来?需要我准备点什么吗?”戏份很足。
瓷接过话头,惋惜道:“算了,客人似乎不是很想进来。”
睁着眼睛说瞎话!!
美切齿低吼道:“华守家,行了吧?!”
“那么有何贵干?”瓷脚下使劲,力度大到似乎想把祂钉在地板上。
“……啧。”美已经在门口站了好几分钟,祂再不受待见也是世界霸主,偏偏有人熟视无睹。
祂一把掐住瓷的后颈,手指插在发缝里,冰滑浸人,美恶劣地凑近笑道:“我想你了,理由很充分吧?”
瓷动了动,发现那只手阻止了自己后仰,面前那张锋芒毕露的脸近在咫尺,格外讨人嫌——不管是语言交流还是肢体接触,含蓄的亚洲人对过于亲近的表示从无好感。
“美利坚,一点诚意都没有就别异想天开。”祂毫不怀疑美现在有直接掐死自己的想法,但祂们向来以惹对方不爽为乐,谁也奈何不了谁,“你那点事我不想管,为虎作伥的话,免谈。”
从美动手开始,京就已经站到了瓷身后,规规矩矩放在身前的手攥着什么东西,祂盯着美逐渐收紧的爪子,灼热的眼神几乎能把铁板洞穿。
“Honey,我发誓今天的重点不是这个。”美感受到京的杀气,反而莫名畅快了不少,似乎别人的负面情绪便是祂的快乐源泉。
祂耐着性子抚了把瓷脖间的青丝,头发的凉意和手掌的温度交融,随着陌生的皮肤刮蹭传达至神经,瞬间,久违的危机感让手中的人汗毛倒竖,祂猛地抓住了那只为非作歹的手。
“你还真是……有够恶心的。”瓷一发力,迫使美松开手,指端陷入手腕,祂反感地黑了脸,努力克制把它捏断的冲动。
“……京还在呢。”手和脚同时传递至中枢神经的剧痛让美出了层虚汗,但祂一收开始的怒气,笑得旁若无人,“不进去聊,是想在这里给你孩子留下心理阴影吗?”
祂们都很清楚对方的软肋是什么,瓷果然顿住了,手上警告地用力一拧,在场四人都听到了一声清脆得令人发指的骨骼碰响。
听见闷哼,瓷放了手,收回差点把对方皮鞋踩成烂泥的脚,让开了进屋的路。
“别的地方我管不着,但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最好明白适可而止。”
美拦住急于给祂看伤势的科,随意揉了两把青紫的手腕,原本锃亮的皮鞋也留下了一个凹陷下去的大鞋印,祂将目光落到对方被自己掐出指印的脖子上,惬意地眯起眼。
“当然,如你所愿。”
二楼。
琼躲在栏杆转角处目睹全程,见美和科最后还是进了门,只得一撇嘴,转身回房。
“怎么样怎么样?到底什么情况?”祂刚关上门,等候已久的豫便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京在群里说不让我们出去,到底……”
“美和科来了,啧,怎么又来了……”琼很是想不通,“祂们找茬也要分时候吧,隔三差五就往这里跑,自己没事做吗?”
同样恰好在琼房里玩乐的赣点头又摇头:“找茬就是祂要做的事之一——对了,你说科也来了?华呢?一般不都带首都吗?”
“谁知道,隔得有点远,听不清。”琼比划着拉着豫给赣演示,“我还看到美那死犊子摸咱爹,就这样把鸡爪子伸过去——”
豫从发懵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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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鸡皮疙瘩,胡乱扒拉几下推开祂,抱住自己嫌恶道:“西方人也太开放了,上次科还抱湘——”
话音未落,三人均反应过来,豫问道:“湘呢?没露面吧?”
“我问问。”琼边说边在群里道明情况,顺便戳了戳湘,三分钟过去除了炸锅的其祂人,主角毫无动静,“……怎么不回……”
“等等,你在群里说,京不就知道我们偷看了吗?”赣突然提道,但显然阻止晚了。
“……”琼停下打字的手,脸色一僵,眼神失去了高光。
……祂忘了!!
“……”赣无奈,手机忽地又响了一阵,祂看一眼后轻啊一声,“鄂说湘出去了,最近降温,祂去找孩子们收集情况。”
“那也快回来了,不能让科看见祂,不然保不齐会闹出什么来。”豫蹑手蹑脚地打开门,踮起脚碎步走到栏杆旁,见楼下的人刚坐定,从高处俯瞰一无所获,祂锁定美身后的科,开始消息轰炸京。
奈何京工作时只设静音,几分钟发了几百条消息也完全引不起祂的注意,豫暗叹一声,对赶来问原由的琼和赣低声道:“得让京把科安顿到其它房间去,等湘回来才不会撞上,但祂不看手机,我通知不了。”
“这还不简单。”琼道,“祂消息是静音,但电话有震动,我来。”
祂是个行动派,当即一个拨号过去,果然,楼下的一个脑袋动了动,赔礼后转身接起电话。
琼压低声音:“京,看群里。”
京:“嗯?”
确认京听到了,琼直接挂断电话,半分钟后,京发了个“知道了”。
赣和豫击了个掌,还没来得及庆祝,琼突然收到一条私信,是京发的。
[说了别出来,等客人走了自己来找我。]
“……”琼当场石化,无声的尖叫被豫一巴掌捂住,强行拖回房间。
“好了好了,大功臣,湘会感谢你的。”
琼欲哭无泪,抓着豫的手一顿嚎:“呜呜呜呜呜!!”
祂又不知道!!
赣耳力过人,关上门道:“群里不是发了吗,祂自己会看,京不会对你太残忍的。”开玩笑的语气。
豫终于松了手,琼深吸两口气,讨好地眨眨眼:“那要不你们陪我去?”
赣躲开视线,豫吹着口哨哼哼唧唧道:“……那对我们也太残忍了。”
“……”
我真是信了你们的邪!!!
楼下,京以招待客人为由将科带到偏僻罕迹的单人后厢房,暂时支开了祂。
另一边,实地考察完毕的湘抱着一沓填满字迹的意愿表兴致勃勃地推开院门,走到门口掏出钥匙想开门,熟悉的交谈声透过门缝传入耳中,祂停了下来。
有客人?祂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笑容渐隐。
好像又是那个黄毛,阴魂不散!
不满归不满,为了不打扰爹会谈,湘很懂事地转了个方向,打算从后院最幽静的小门回去。
75. 我们都是利己的
茶几两端各摆放着一杯热茶,水汽飘散四溢,即使是在室内,寒冷的冬日也将其凝固成了团团白雾,无端温馨安逸。
美不喜欢喝这些,祂翘着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茶盖,陶瓷的边缘颤巍巍地碰撞出悦耳的清响,似草原上一连串叮当的牧羊铃。
“不喝就放着,手痒?”瓷越来越觉得美像个没长大的熊孩子,年轻气盛,锋芒毕露,总以为无论何时都能所向披靡,这世间没什么能挡住自己的步伐。
而这样的想法,往往不会长久。
“我每次来你都准备这个,是什么待客之道?”美挑衅般在最后一次下放中加重力道,茶盏被撞得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连带着茶水摇晃,溅湿桌布。
“我只知道入乡随俗。”瓷面不改色,“某人一来火气就这么旺,喝点茶正好。”
“噗嗤。”美没忍住笑了出来,祂摩挲着指间残留的水渍,拉长了调子,“瓷,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来你在中东那边动的手脚不比我少,不过这段时间才开始动用棋子,想以此驳回我的行动。”
在西方精心摆上一场又一场具有针对性的鸿门宴时,瓷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祂花费数年精力在战略要地布好了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只等蠢蠢欲动的飞虫自愿闯入,作茧自缚。
“又是你那套威胁论?跑到正主面前来宣传,昨晚没睡醒?”瓷从不正面回应这种试探的话术,如果说美是一只完全暴露、见谁扎谁的海胆,祂就是被一层软肉包裹起来的同类,突破底线前只觉硌手,不会轻易伤人,而这种感觉类似于隔靴搔痒,比直接的暴力更让人难以忍受。
习惯于打直球的西方人更是极其厌烦莫名其妙地转移话题,美听到第一句话时就皱起了眉,实际上祂每次和瓷说话都怕这种情况,感觉鸡同鸭讲,牛头不对马嘴。
“瓷,我果然还是更乐意看你气恼的样子。”美脸色古怪地轻吁口气,“你也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说出那么一两句真心话。”
“嗯?”这人又在说什么东西?
同样,美的思维跳转太快,瓷有时也会觉得沟通困难。
“不承认算了,已经证实的事不需要你点头。”美不想浪费时间,直言道,“叙的地盘有我和RUS站场,要是你也想分一杯羹……”
“我不想。”瓷打断了祂,“说话分主次,俄不是去抢劫的,伊也一样,至于你,我想不用我点破。”
俄在苏走后就与美达成协议,将核武器上的浓缩油低价卖给祂,而后者也一直依靠这点薅羊毛,但自西方得罪俄以来,这个项目便遭到了双方的抵制,并且进一步加剧了中东的冲突。
美在那边周旋几天后不仅没讨到好,还被迫换撤停泊在阿曼湾的航母,转而将重心移到亚太地区的对峙。
而几个周边的国家看出了祂的勉强,更是突然硬气地要求祂撤离全部军事力量,拒绝被架空成为傀儡。
叙是中东的心脏,美想通过控制祂来扭转局面,却被俄、土耳其、伊朗等绊住了脚,再加上底下的人各怀鬼胎,不听使唤,祂一时间举步维艰,一筹莫展。
这些人,这些事,这些仿佛早已准备好、一环扣一环、就等祂一脚踩进来的蛛网,处处都留有那个人的痕迹,这样令人毛骨悚然,却不得不自投罗网的阳谋,祂想不出第二个能设计出来的人。
“CN,别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知道你在乎什么。”美冷了声音,祂痛恨这个不知好歹的人,可也就是这个人,总让祂无可奈何,“念旧是优点,但对意识体来说也是个致命的缺陷,那老东西留下的孩子你都想护着?别那么贪心,俄和乌打多少年都是祂们的家事,你凭什么插手?”
要不是瓷一直帮衬着,有自己给乌源源不断地提供支援,俄又怎么还会有多余的精力在中东打乱祂的计划。
“呵,你没插手?乌的武器是地上捡的?”嘲讽的口吻。
“你还惦记着祂的恩情?”美充耳不闻,自顾自道,“USSR后期的作风选择性失忆?别忘了那时你可被逼得和我站在了一条线上。”
“过去与现在无关。”瓷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愿意提起那个人,“我帮谁也是从实际情况考虑,冷血动物要是想指点一二,恕我拒绝。”
“是吗?反正俄和乌现在是伤的伤,废的废,兄弟相残的戏码我看得很过瘾,还剩个白俄——”美不会把对方明显拿来搪塞的说辞放在心上,祂张狂的笑意中带上了突兀的兴奋意味,其微微前倾身子,低声道,“我很想知道,如果白俄也陷入了战争,你会不会有一丝的心疼——哦不,实际上你并没有心这个东西不是吗?说我冷血?哈哈,难道像你一样披张廉价的画皮在脸上,假惺惺地笑就有情有义了?”
瓷敛了眉,翕忽扇合的睫羽下是闪烁着芒刺的寒意:“你是在责备我薄情?当初法几乎掏空了自己才把你拉起来,你转头就无视了祂的求助,你才是没有心的那个吧?”
不管法当初是出于什么目的帮助的美,就结果而言,后者确实是受了不小的恩惠,如果没有法的支持和援助,难说美现在还会不会有这样的实力和地位。
即使祂在独立强大起来后有给予法特殊的同盟地位,但上岸第一剑,当斩扶持之人。
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那又怎么样?想要站稳脚跟,就必要舍弃一些不重要的东西。”美满不在乎,“法这次不也跟德意一起跑了,看不见利益的时候,谁都不会做无用功,我是,法是,你也一样。”
“所以呢?你不断挑起战争,也是因为看到了利益?又卖军火?像以前那样?”
“你猜?”美呵呵笑道,“瓷,我们都是利己的,你装得再大公无私也没用,我们诞生的基础就是自私的,那还要多余的感情做什么?白俄决定站在俄身边就总有一天会卷入战争,期待吗?”又是莫名的亢奋。
“美利坚。”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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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凤眸,呵斥之意在冷淡的音调中无限扩大,冰浸得人骨头打颤。
“哈,我也不喜欢你用这种语气叫我,就像我失了承诺,亏欠了你似的。”美终于满意地笑起来,与祂说的话完全不符,只要这个人肯为自己产生一点意料外的情绪,祂的所有心思就都没有白费。
情绪是特殊的突破口,就像坚不可摧的精神世界裂了缝,才有可下手的地方。
瓷从未小看过美,即使祂年少轻狂,但这股疯劲儿却不是谁都可以比拟的,且现在中东那块并没有完全摆脱美的控制,细密的暗线埋藏在地下,只等时机成熟,一声令下便可破土而出,形成新的斗兽场。
“你就这么肯定现实会按你的计划进行?”
“我承认,你和俄都是变数,但赢家只有一个,也只会是我。”美张开手臂仰靠在沙发靠上,墨镜下滑,露出满是笃定和轻蔑的蓝眸,祂几近自负地扬起嘴角,“等着吧honey,祂们都将沐浴在战火之下,而你我,都会是亲手放这把火的人,烧死所有的棋子后,执棋人才会真正下场。”
瓷不接话,淡淡地看着这个大放厥词的少年,那双常年风平浪静的眸子依旧没激起一丝涟漪。
两人相对而坐,一方轻世傲物,一方不为所动,两个极端的冲突只会形成无形的硝烟,扭曲着摧毁周遭一切事物。
祂们都是苍生棋盘的执棋人,各自驱棋吞子,颠覆乾坤,谁先下场,就会变成棋子的一部分。
只要还没到掀桌子那一步,这盘棋在分出输赢前,谁都不会轻易露出破绽。
无非你死我活。
后院。
初冬的阳光不算烈,铺在身上暖洋洋的,这样好的天气很适合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睡午觉。
晋有午睡的习惯,此时正在院中空地的躺椅上小憩,对于家中发生的事一概不知,与屋里一触即发的火药味和警惕心相比,悠哉得像另一个世界。
湘推开看似上了锁,实际矮得能直接翻进去的后门,路过晋时抬头看了看天色,一大片乌灰的厚重浮云正从天边铺天盖地地飞速靠近,明媚的天气忽而转阴。
祂推了推还在熟睡的人:“晋,要下雨了,回屋睡。”
“唔……”晋迷糊地睁开惺忪睡眼,见是湘,便悠闲地伸了个懒腰,惋惜地看了眼乌云,“好,你先进去吧,我把椅子挪走。”
“行。”湘抬步往里走。
“话说几点了,感觉没睡多久……”晋打开手机看时间,被锁屏上一连串的群消息看懵了,祂嘟囔着点开,“怎么了,这么热闹……”
湘刚哼着歌拧开把手,门开出一条缝,身后突然传来尖锐的爆鸣:“湘!!!别进——”
“嗯?”湘疑惑回头,但来不及了,门已经打开,而当祂看到凌乱无措的晋死死盯着门里时,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如惊雷般砸进祂耳中,心脏骤停。
“哎呀,真是意外的收获呢。”
77. 你又骗我
单人休息室窗明几净,湘将科扶到沙发上,身上的压力成功转移后,祂松了口气,折身拿止痛药:“把外套脱了,我们的伤只凭药治不了,先止痛。”
“好。”
由于理亏,京和晋再不放心都只能在门口等,这间屋子此刻只剩湘翻抽屉的哐当声和科解扣子时衣料摩挲的响动。
“这是外敷的,我记得晋踹的侧边,你自己来。”湘拧开药瓶,递给脱得仅剩一件白衬衫的科。
“嘶——”科伸手去接,扯到伤口痛得直吸气,祂可怜巴巴地盯着满脸质疑的人,“我动不了,你帮我吧。”
这个骗子说的话,湘一个字都不想信:“你伤的是腰又不是手……”
“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不帮。”
“湘……”撒娇似的。
“不帮。”坚决得可谓铁石心肠。
“那我只能叫祖——”
“我帮。”
大丈夫能屈能伸!湘自暴自弃地拿鞋尖踢祂一下:“趴好!”
科笑道:“趴不了,就这样上吧。”
“嘁!”湘暴躁地一只腿压上沙发边缘,右手将坐着的人框住维持平衡,沾了药的左手从衣摆处伸进去,打算胡乱抹一片就作罢。
“Sweetie,不先检查一下吗?”
耳边传来极不正经的调笑,两人距离过近,湘刚摸到对方紧致温热的腰背,一只手就顺着祂的腰线摸了上来,随着一股蛮力往里一带,科再次抱住了祂。
“科!!!”湘被这一下搞得失了支撑点,搭在沙发上的手一弯,落在了这登徒子肩上。
人在失去平衡时总是会下意识抓紧手边的一切事物,慌乱中涂药的左手猛地抓了把刚劲有力的腰肢,硬将刚才还游刃有余的人逼出了一声呻吟。
“……Sweetie,这么照顾伤患是会被投诉的。”科声音弱了不少,似乎真疼泄气了,但手却丝毫不松,下巴搁在怀里人的肩窝处,细细嗅着令人怀念的熟悉气息,另一只手按住对方想抽出来的左手,“继续吧,我还疼着呢。”
“……你又骗我。”湘挣扎几下无果,再加上把柄在祂手上,便认命地安静了下来,语气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麻木,祂咬牙道,“你这个骗子,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编制谎言的丝网,我真该早点看清楚,一个字都不信!”
“……那不是谎言,是手段。”科沉默几息,“我们的立场不同,你不也一直和我保持距离,从未真心待过我吗?”
“呵呵……那你现在装什么?手段也该用在刀刃上,否则下次就不灵了。”湘狠掐手底下发烫的肉一把,感觉到按着自己的手抖了一下,耳边呼吸更加急促。
“……湘,我知道你一向言而有信,那你答应过我这个骗子的话还作不作数?”
“不作数!”湘已经不记得自己答应过祂什么了,尽管想来不会太离谱,但祂什么都不想认,祂只想和这个人分道扬镳,再无私交,本来祂们也不该有太深的牵扯,“科罗拉多,我们两清。”
本以为科听了这话要么发疯要么直接听不懂人话,但祂只是缄默,左手一下一下地轻拍着湘的背,像是安慰,又像珍重。
“……”湘一时愣住了,没明白这什么意思,大概就这么过了两分钟,祂忍不住了,“喂……”
突然,不知谁的手机响了两声,几秒后,科松了手,湘连忙光速起身后退,差点贴门上去。
祂看见科不动声色地打开手机看了会儿,然后拿起一旁的外套摇晃着身子站起来,差点没站稳摔茶几上。
湘下意识想扶一把,想起刚才这厮的嘴脸,硬生生忍住了,然而当科调整好状态抬头走来时,祂终于意识到——
也许有利用的算计,但这伤,是真的。
祂不由自主地盯着科白得像纸一样的脸色和额头细汗,以及稍稍发颤的手和轻微的蹒跚:“……旧伤?”
“……哈,我还以为你不会信。”科自嘲地笑着,却掩不住痛苦的神色——晋那一脚刚好踹在了祂在煤田战争中留下的旧伤处,否则怎么也不可能这么轻松就被干掉。
湘别过头不答,祂刚才确实不信,所以下手时一点没留情。
“我要走了。”科伸手去拉把手。
“等等……”湘急了,都怪自己沉不住气,科要是告状……
“放心,是祖国大人叫我,有事要处理。”祂看到消息时也怔了一瞬,按理说美现在应该还在跟瓷掰扯,突然说要回去处理土耳其和以那边,实在有些突然。
“哦……”没有拦人的理由,湘只得让开位置,门一打开,一直趴在门上听墙角的两人没反应过来,骤然尴尬地跟科打了个照面。
“哎呀,上完药了?”晋打了个哈哈,飘忽的眼神在看到对方衣衫不整的样子时差点跳起来,但见湘又穿戴整齐,一时间举棋不定,忙往屋里缩,“湘,湘,祂没干什么吧?”
“……你们听了这么久不知道?”
晋啧道:“门隔音太好了,什么都听不见。”
京也收到了瓷的消息,让祂把人带过去,便朝科颔首道:“好些了吗?我带你过去吧。”
“嗯哼。”科穿上外套,回眸看向依旧忧心忡忡的湘,“湘妙手回春,多谢款待。”
京意味深长地笑笑,带着神情餍足的客人离开了后厢房。
等湘反应过来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后人已经没影了,祂张开还残留着药物的左手,狠松了口气,看来这件事算过去了,至于两人没说完的话……
祂握紧拳,甩了甩手。
罢了,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
科一露面便被美催着赶紧开车回去,行色匆匆,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瓷和京目送两人离开,后者问道:“爹,是不是又出事了?”
“算算时间,估计是土那边有行动了,祂接了个电话,突然就要走……”瓷关上门,走到茶几旁顺手收拾好被美糟蹋的茶水,“不过也聊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看以怎么做了。”
京点头,想起还没教训琼,打开手机便又听瓷道:“你们出意外了?科看起来状态不对。”
“……”京僵了僵,想敷衍过去,但首都不能对祖国撒谎,更不能在明确的问题上答非所问,于是祂除去感情因素,将事情本身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瓷听了半晌,指尖时不时地点着桌面,祂看看紧张的京,思索片刻后长叹道:“也不算做错了,但过于冲动,科对湘动手?哪种动手?”
祂不认为美敢让自家人在祂的地盘上明目张胆地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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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大脑空白良久,鬼使神差吐出两个字,“……调戏。”
“嗯?”瓷挑眉。
京后悔了。
祂支吾着点头又摇头,最后借口去拿药给爹擦一下脖子的指印,一溜烟地逃了。
“……”瓷无奈地扶额,这有什么不敢说的,家里的事祂哪样不知道,之前湘躲在房间不出来的那两天,祂就隐约有所察觉,如今看来……
祂抬头,窗外乌云还在翻滚,却始终没落下一滴雨来,只有闷雷从远处传来,宣告着倾盆大雨将至。
枝丫被风刮乱,断枝卷入云海,似断了线的风筝般飘向天际尽头的交界线,再无归途。
美坐在后座,凝视着科开车的侧颜,托腮道:“目的达到了?非要跟华换班,我以为能有多大的把握,苦肉计?”
今天美本来是打算带华过来的,谁知科听到祂要来种花家,当即请求随行,只是带两个人过去说不通,美和华都明白祂的用意,刚好本来就是去发泄的,便一拍板同意换人了。
只不过美失算的是湘没出事,科反倒牵动了旧伤,一出来脸白得像鬼。
“只要不彻底断联,我就还有机会。”科答道,“计划还有推进的余地。”
“你的骗局早被识破,还想拿祂当冤大头?湘看起来很没脑子吗?”美轻笑起来。
“所以苦肉计是必要的一环,怀疑的种子无法根除,就需要重新开辟一片花园。”科感觉自己的心脏紧紧地收缩着,甚至有些不明确的阵痛,仿佛在警告祂谨言慎行,但祂自发地忽略身体的反应,继续道,“只要今天祂动摇了内心的怀疑,相信了我的任何一句话,转机便交到了我手上。”
“哈哈,既然这么有信心,那我就拭目以待。”美取下墨镜在手中转着,封闭的车窗染上丝丝雨线。
下雨了。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带着笃定一切的自信。
美的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利益永远大于一切,同样,种花家的人也从不会轻易相信旁人,相反,有时候舍弃一些筹码更能引蛇出洞,瓮中捉鳖。
棋逢对手,感情上没有赢家,但理智上,谁也不愿成为败将。
而后不久,美与土谈判无效,后者坚决与以断交,以成了地中海的困兽。
但两人不仅不收敛,几天后美更是第六次否决加沙地带停火草案,将当地所剩不多的人民彻底置于绝境,视生命为儿戏。
人权与民主是祂曾经纵使被折磨得血肉模糊也要拼死追求的东西,而如今那份独立宣言早已被祂亲手抛向风中,随着祂的初心一起被钉在人道主义的耻辱柱上。
除此之外,美与英法继续支持乌打击俄,后者被惹火了,不日便宣布调整核武器使用原则——不管战争另一方有没有使用核武器,就算是常规的炸弹,只要对本土造成了威胁,那祂就会对其以及背后的同盟国实施核打击。
此话一传遍国际,世界噤声。
美趁机找到乌,毫不客气地往椅子上一坐,打趣道:“你这大哥还真是个暴脾气,这都多少年没人用核武器了,祂居然想破例?”
乌拉开日常关闭的窗帘,让明艳的阳光照进来,似乎这样便可以祛除自己身上腐朽的气息。
“祂不会用的。”
78. 南京大屠杀
很轻的声音,却又不容置疑。
美将腿放在桌上,翘起椅脚,晃悠晃悠地摇着:“你确定?你就这么相信祂?还是相信你们之间所剩不多的感情?”
乌揉了揉憔悴黯淡的眼睛,摇头道:“不,只是现在不适合冒险而已,核武器一旦用了,就没法再约束旁人,最后的结果只有同归于尽。”
“所以你打算硬刚到底?”美兴味盎然地示意祂也坐,“乌,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要是你为了自保想走……”
自从上次俄让乌自己回来处理家事,问题不但没解决,还莫名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鸠占鹊巢的人是不会自己离开的,但影响并没有继续扩大,让乌始终保持在清醒与混沌之间,换一种说法就是——这样的傀儡更听话,也更好用,等这颗棋子彻底被榨干价值后,再吞掉也不迟。
“不,我还没有……”乌没坐,祂用力敲了几下浆糊般转不动的脑袋,嘀咕着一个字也听不清。
祂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美观察少顷,满意地勾起唇角:“想不起来算了,以后再说——上次我给你看的武器合同怎么样?在我这里买,可比外面划算。”
乌呆滞地站了会儿,提线木偶般点头,慢慢往办公室去:“……好的,我去拿,签字……还要签字……”
祂神情恍惚地路过美,手割过没清理干净的柜角断面,刮破一道口子,血顺着指尖滑落,祂毫无反应,径直走进房间。
美放下脚,摸着桌旁装饰用的卡牌桥,低低地笑起来。
“走回来时的路?”
祂随手一挥,精致的牌桥轰然倒塌,交叠散落,刚才还是令人赏心悦目的饰品,现在已然变成了一堆垃圾。
“路,早就断了。”
时光流转,如书页翻篇,日最终还是一狠心,将中程导弹的消息放了出去,有瓷的压力在,美果然没了动静,至于日会因此受到什么惩罚,国际上猜测不断,但都只是饭后谈资,没人真的在意。
这边没搞上事,美转头就假意去劝黎以停火,以爽快答应,两人一唱一和,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炸了叙和黎的边境运输线。
人人都觊觎叙,控制了它就相当于控制了中东,所有人都明白,如果它乱了,伊朗也会受到致命打击,美和以才有利可图。
不知是不是怕瓷又插手自己好不容易扭转的局面,美再次对瓷提高关税,企图以此牵制其行动。
韩被当成血包与朝对线,经济大跌,几乎被抽光了精气。
美为了在叙那儿夺得好处,派出空军与伊拉克的人在哈马对峙,俄和瓷都明确表示反对这种不人道的行为,但美依旧一意孤行。
因此这段时间瓷几乎都不在家,京也跟着东跑西跑,家里的事基本都是所有人分摊着在管理,琼上次被京训了两个小时后不敢再造次,根据京的要求干什么都报备,虽然依祂的性子不上报也瞒不住。
“爹什么时候回来啊?”渝无精打采地趴在沙发上,被无主心骨的操劳日常搞得身心俱疲,“京也是,被谁给绊住了……”
“还不就是那些到处蹦的,爹想不管都不行。”贵端上最后一盘菜,招手道,“别懒着了,快去叫大家吃饭,特别是苏,这两天祂心情不好,记得哄着点。”
湘曲膝仰靠在鄂肩上看书,闻言起身道:“那我一起去?”
“都别去了。”鄂替祂拉了拉毯子盖好,“我半小时前叫过,苏说今天祂晚些吃饭,让我们别等祂。”
“……虽然……但是……”湘不知该怎么说,其实种花家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但正因如此,感同身受的同时也说不出安慰的话。
饭厅陷入了沉默,谁都没了说话的欲望,仿佛连光影都凝固了形态,将一切定型于此,只有二楼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扩散到每一个角落。
苏将自己锁在房里,用钥匙打开平常从不会解锁的床头柜,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泛黄的旧笔记,那是抗战胜利后祂根据自己的记忆写的,距今已有八十多年了。
祂不喜欢翻看这本笔记,有时候几年都不会打开一次,但今天突然就想看看了。
苏轻拂去面上灰尘,仔细除去污垢,坐在床边迎着光慢慢翻开第一页,熟悉的字迹密密麻麻,有些被不知名的水浸湿,花得看不清,但祂知道自己写了什么。
这本笔记是用最简单的牛皮纸做的外壳,颇有些厚度,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但里面真正写了字的只有三分之一。
祂摸着第一页第一行的日期,上面写着——
[1937年9月23日,晴。]
一九三七年九月下旬,在金陵决战的消息传遍城内家家户户,墙上报纸横七竖八,报道着战争的逼近,人心惶惶,女大学生游行示威,表明抗争的决心。
苏捂着左臂血流不止的断口,顶着满脸疤痕和破烂的战袍撑在城楼上,俯瞰着孩子们的勇气和生命力,纵然狼狈,眼睛却炯炯有神,燃烧着荒原的希望。
意识体的伤会随着当地实际损失的恢复而康复,祂并不担心这个,但其它城市相继沦陷,这里大概也守不久。
“沪……沪坚持不了太久,得想办法……”苏喃喃自语,想搬救兵却想不出谁还有余力帮自己,楼下的孩子们聚集一堆,挥舞着旗帜,愤怒地喊着口号,誓死捍卫祖国领土完整。
祂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又低头检查了一边伤势。
“……还能坚持,我还能保护他们……”
像是哄孩子,更像是哄自己。
苏盯着那个日期看了半晌,直接略过烂熟于心的内容,连翻几页,找到了第二个日期。
[1937年11月20日,阴。]
一九三七年十一月下旬,淞沪会战战败,上海沦陷,溃兵涌进金陵,这些人脸上毫无生气,仿佛失去了精神支柱和活着的意义。
血泥裹了一身,都不知伤在何处,健全的、残疾的、濒死的,踉跄着、扶着、抬着进城……
他们没家了,故乡的土地已落入敌人手中,金陵是他们在疲于奔命的痛苦中暂时的喘息之地。
本地人缩在角落看着这群“自己人”行尸走肉地进入城门,不解为何如此颓靡,他们明明还有机会夺回属于自己的家园,可每个人眼中都没了高光,瘦骨嶙峋的单薄身子撑起破布一样的衣裳和这破破烂烂的命运。
苏依旧从高处看着这一切,比起两个月前的状态,这次祂背上多了两条贯体的血痕,右膝盖以下的位置也瘪了,风掀起空荡荡的裤脚,没了立足之处。
“还挡得住吗……”祂靠着石墙,眼中多了些迷茫,头发散了一半,透支的身体被血覆盖,宛如着了一身暗红衣襟。
苏将城中一切情形尽收眼中,虽然气氛沉重,但孩子们仍互相鼓劲,一遍又一遍不服输地喊着保家卫国的口号。
祂深吸口气,稳住心神——孩子们尚且如此,自己又凭什么先打退堂鼓,更何况还有别的城镇等祂巡视,若是停在了这里,那自己也太不尽责了。
自责一番后,苏扶着墙一点一点往下挪,打算再去扬州看看。
天色晦暗,不明显的光线映着祂走过的路,一条血河刿目怵心,扶过的石墙上也留下了稀稀疏疏的红色液体,黑暗将祂吞没,从一个地狱走向另一个地狱。
阳光洒在笔记上,圈画着那些涂抹了一层又一层的字迹,苏沉默着又往后翻了几页,这是第三个日期。
[1937年12月7日]。
上面本来写了个“晴”,但被划掉了,也没补充。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七日,苏被俘虏,日带着东京一干人来到金陵城外,祂一脚踹在躺于血泊中的苏身上,满意地听到了呛咳和痛哼。
“这个样子还来迎战,不把民叫出来?”长靴踩在苏仅剩的右手上,狠狠碾压,被折磨得伤痕累累的人却只是怒视着祂,咬死了唇一言不发。
“呵呵,有点骨气,跟祂一样是个不识时务的。”日一把扯起苏乱糟糟的头发,血沾了满手,白色的手套几乎全湿,祂指着不堪一击的城门恶魔低语,“看呐,这么脆弱的防线想拦住谁?真是没用啊,和你爹一样,谁都保护不了!骄傲?现在的你们配吗?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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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挣扎几下,吃人的眼神死死剜着这个该死的东西,见祂还有力气反抗,日突然笑了起来,一耳光扇过去,用劲之大,直将人打出了耳鸣,鼻血不止。
“这么有精神,好啊,刚好亲眼看着孩子们去死,该杀多少呢……”日佯装烦恼。
东提议道:“全杀了吧,免得管理麻烦。”
这句话入耳,正垂死的苏猛地往前一扑,被日拉着头发一扯拽了回来。
“该死……你们都该死!!!”苏张着血口,粘稠的血浆从中流出,一直滑到下巴,狰狞的面貌与曾经那个如水墨丹青幻化而来的祂判若两人,“我要杀了你们……杂种!杂种!!!”
祂胡乱骂着,用尽力气和词汇,换来的是深入骨髓的殴打和刑罚。
可祂早已无法反抗。
没人会救祂,谁也不能。
苏继续翻,到了第四个日期。
[1937年12月12日,阴。]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二日,金陵城内的人们在长鸣的警报声中疯了般涌向浦口火车站,他们要离开这里,有票没票的都想上车,顾不得该与不该,因为他们知道,明天这里就会变成一座死城。
妇人带着孩子,扯起薄得只剩一层布的围巾擦着其脸上的泥巴,抱一个牵一个;男人扛着家当行李,宝贝般攥着火车票;孩子们不知道为什么搬家,但都乖乖地跟在爹娘身后,胆怯地打量着周围。
有的人没赶上火车,坐在地上痛哭流涕;有的人赶上了,却因拥挤在途中被卷下轨道,当场身亡;还有些死不离开,痛骂着侵略者,昂首挺胸地等待时代的宣判。
苏趴在角落,衣料下的双腿血迹斑驳,祂借着花木遮掩,混着撤退的警报声疯疯癫癫地念叨着:“走吧……走吧……快走吧……走了才能活下去,快走吧……”
祂眼中已无色彩,只剩下强烈的求生欲,却不是祂自己,是希望孩子们逃离战火,在乱世中幸存的虔诚心愿。
可能走的毕竟是少部分,大部分人依旧留在了金陵,在惶惶不安中等候明天的到来。
天还是阴的。
苏在这一页停留了许久,最后随手一翻,直接翻到了痕迹最明显的第五个日期。
[1937年12月13日]。
依旧没有天气,比起前面每个日期写的长篇幅,这一页只有两个字。
屠城。
那天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苏自己也说不清,只知道遍地血海尸骸,祂像个疯子嘶吼着去挥砍那些看着祂笑的扭曲身影,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的倒地中呕着血爬起来,以蜉蝣之力撼大树,无异于螳臂挡车。
但苏早已失去理智,祂流着血泪,燃烧着自己最后的精力扑向这些畜牲,可双方实力悬殊太大,没能杀了对方,反倒让自己伤上加伤。
最后祂力竭地仰躺在孩子们的尸身上,望着白茫茫的天空,周围的人好像在笑,说的什么祂都听不清,只是浑身湿漉漉的,恍惚间分不清是血还是水。
苏像一叶孤舟,在绯红的长江江面上游荡,摇摇欲坠,飘无定所。
视线逐渐模糊——是下雨了吗……祂想。
祂不知道。
意识溃散中,警报再次长鸣,每一声都拉着苏从天堂坠向地狱,在二者之间徘徊,撕扯着灵魂的苦痛,向人间发出哀鸣。
啪!
笔记本哗啦一声掉在地上,苏回神,耳边却实实在在地回荡着长鸣的防空警报,一声接一声,仿若亡魂的悲鸣。
这是种花家的习惯,是纪念那三十万同胞的方式,也是铭记历史的提醒。
祂捡起笔记,轻抚十三号的字迹,轻轻贴在心口处,感受着自己的心跳传达至书页上,就像他们也活过来了一样。
苏没有直接写三十万,因为祂知道不止这个数字。
长达一个半月的屠戮,带走了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机,空城萧索不见人,漫山遍野皆是人。
乱世如麻,枉死的孩子们没有看到河清海晏,也不曾拥有锦绣年华,但警报未消,山河无恙,这盛世,如亲所愿。
80. 买枝玫瑰吧
车内开了暖气,与街道雾似的寒流相撞,在玻璃窗上凝成一整片白霜。
瓷出神地翻着手中零散的资料,暖意十足的环境却让祂指尖发凉,脑子被大厦下惨烈的场景占据,定格了思绪。
祂有第一时间扑上去抓叙,但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指端与衣角短暂交错,风声坠落,时间无限地拉长后,闷响甚至传不到楼顶。
叙大概是算好了时机的,那个时间段楼下没人,少数徘徊的孩子都已离去,扭曲模糊得看不出人样的血腥残骸没有吓到祂心心念念的子民,而他们对时不时便有的巨响漠不关心。
三人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在看到白骨上堪称一堆残血烂肉的东西时,瓷知道自己没有确认状况的必要了。
马极其淡定,向两位客人真诚地赔礼道歉后便叫来人把这一摊不知名物体抬走。
祂见京脸色复杂且欲言又止,便平静而无神地解释道:“没事,祖国大人只是需要睡一觉,你知道的,外伤不会导致我们的消亡——不过请恕招待不周,我得陪着祖国大人。”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罕见但有用的逃避方式,瓷不知道叙在坠亡的那一刻是在庆幸得以短暂的解脱还是遗憾明天自己又会再次醒来,但至少今天,祂可以在梦中休息片刻。
虽然叙利亚如今治安混乱,但部分主要地区仍设有红绿灯,京在偶尔逆流的交通中靠边停车,盯着灯牌上的秒数等待通行。
咚咚。
车窗被轻轻敲了两下。
瓷按下车窗,寒气翻涌,碾压过车内暖意,外面冬阳高挂,刺骨严寒中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灿烂的笑容。
他抱着一大捧绚丽婀娜的粉红玫瑰,衣着单薄,只穿了一件背心和刮烂了一只衣袖的夏季外套,鼻子冻得通红,两腮干皮成鳞,像覆了一层薄雪。
“先生,要买一枝玫瑰吗?”男孩深褐色的眼瞳中描绘着光彩,他积极地向这位陌生的先生展示着商品的价值,“这是大马士革玫瑰,代表着纯洁与纯真,以及无私和纯粹的爱,我们花了很长时间种植反季节的特产,比五六月份的还好些——相信我,把这个带回去送给家人、爱人、朋友都是首选!”
瓷耐心地听他宣传完,问了下价格。
男孩打量祂几眼,试探地报了个价,只见这位先生拿出几张崭新的大额叙利亚镑,道:“都给我吧,早些回家。”
“谢谢先生!”男孩喜出望外,手忙脚乱地完成两清,玫瑰刮过车窗,蹭落了几瓣粉色,他珍惜地攥着来之不易的钞票,显然这是今天唯一一笔完成了的交易,便大着胆子问,“先生是送爱人吗?”
“不,送家人。”瓷靠上车边轻拂去他鬓边白霜,温热的体温融化冰凉,“回去吧。”
男孩先是惊了一跳,下意识害怕地想躲,紧握的掌心摩擦粗砺的货币,他硬控住身躯,被这一下暖意恍了神。
好温柔的先生……
“爹。”绿灯到了,京催促着,不敢在路上久留。
“走吧。”瓷收回手,在重新行驶的摇晃中关上窗,“也该回去了。”
这段时间祂一直在外奔波,有时过夜都是将就着在车里过,偶尔回到家也是深夜,粗略一算,约莫有半个月没见到家里的孩子们了。
“……回家吗?”京还没完全从叙的冲击中走出来,开车都有点分神,老是从后视镜偷瞄瓷,就像怕自己一不注意,猝不及防摔下楼的便是祂的祖国大人。
“嗯,外面的事忙得差不多了,先等祂们的动作,家里也该顾着,而且时候到了,过两天我要去阿尔泰一趟。”
“……是。”
车内再次安静下来,玫瑰的香气绻缱沁人,混着暖气悠扬流淌,在残酷的严冬里开辟出了一小片夏的芬芳。
瓷刚到家便被一众干嚎着扑上来的孩子困得寸步难行,港拉着祂的手将整个人都贴了上去,撒娇似的抱怨:“爹——您好久没回来了!爹不要我们了吗?”
“不会。”刚才还颇为难的瓷突然放缓了语调,莫名的严肃让港瞬间收声。
“……爹?”
“永远不会。”祂承诺般郑重地挨个看过每一个孩子懵圈的脸,让京把车里的花分给大家,摸着港的头道,“抱歉,最近辛苦你们了。”
澳疑惑地看着手里的几枝花,向还在数玫瑰的京悄声道:“京,发生什么了吗?爹好奇怪……”
“……”京顿了顿,继续数,“没,外面乱,爹有些累了。”
等安慰完孩子们各自做事,瓷瞥见京空空如也的双手,随口问道:“京,你没给自己留吗?”
京知道祂在问花:“不用,云对这些上心些,交给祂打理比我养得好。”
“也罢。”瓷点头,折身去检查孩子们这些天的管理成果,随着祂的动作,衣领里藏匿的两片花瓣轻飘飘地落地。
京俯身捡起来,想随手扔了又忽地止住,再三思量后夹进了床头的书籍里。
接下来几天家里的气氛明显比瓷不在时活跃多了,新年将近,所有人都开始准备过年的货物。
至于家门外的风波和已经到了的圣诞节,前者所幸范围有限,后者种花家也不在乎,只有觉得新鲜的孩子会模仿西方的习俗,在有氛围但不严谨的打闹中感受一番别国风情。
瓷嘱咐好京注意事项,按习惯独自开车到了阿尔泰,这次没有多余的人打扰,祂象征性地清理了一遍墓地周围的杂草,放了束反季的向日葵作祭奠,自己则坐在了一旁。
“老师,别怪我敷衍,这里应该常有人来打扫,也没剩什么给我了。”祂如往年那样一个人吹着山风,自言自语地说着,就像真有人陪祂闲聊一样。
“我没带伏特加,您喝起来总是没节制,这次不许喝了。”瓷回忆起什么,眸中浮上笑意,“……就这样陪我待一会儿吧,每年都来叨扰一次,别嫌我。”
山间狂风大作,一阵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抚摸,声声回响,似为应答。
祂闭上眼,享受着片刻的静谧美好。
“瓷。”熟悉的声音没有太多的意外,仿佛早就知道祂会在这里。
“……”瓷睁开眸子,身侧的人已经熟练地坐了下来,祂淡然笑笑,“俄。”
俄看了眼地上的向日葵,将一瓶伏特加放在花旁,另一瓶拿在手里准备开盖。
“要来点吗?”
“不了,你也别喝为好,等会儿还要开车。”
祂们以扫墓为目的来这里时总是一个人,大概也是怕扰了死者清净。
“……”俄盯着酒瓶看了看,里面的液体晃动着波纹,可以想象喝一口下去火辣从喉咙延续到胃里的暖意是多么的安逸,但祂停了会儿,最后踯躅地撂在了一旁。
祂烦躁地挠挠头,叹道:“你怎么还是这么爱管我,以前我听话,现在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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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了。”
俄似乎很想表示自己今非昔比,但在瓷眼中祂只是个在向大人证明自己长大了的固执孩童。
“听话?我记得你那时很讨厌我。”瓷眯起眼,难得地犯了点恶趣味。
“……没有。”俄嘴硬地反驳道,“只是……不太适应家里突然多个人。”
瓷挑眉笑着,不拆穿祂,只是这样戏弄的眼神在俄看来更无地自容。
“……别这样看我。”祂总觉得手上没个东西不知道该干什么,想拿酒又怕瓷说,便抓起那束向日葵摆弄着,把新鲜的花瓣挠得蔫巴巴的。
祂没提起自己的现状,但大国的一举一动瞒不过有心之人。
乌这两天起了心思,在某人的指挥下偷袭俄,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伊也有点扛不住压力,隐约有示弱的趋势。
法在给予乌援助时倾囊相授,但面对国际上的压力,难保不会再次被背刺。
瓷在与台的沟通上绞尽脑汁,耗尽耐心,可惜这孩子冥顽不灵,似乎很想要一个完整的童年。
美与土杠上,在叙的问题上互不相让,像两条见着了肥肉却都想独吞的疯狗。
英更是财政危机严重,失业率直线上升,但军事费用却不得不单独列出来。
到底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瓷适可而止,收敛调笑的神情,两人并肩而坐,在花木扶疏中缄默不语,安宁的时光显得刚才的窘迫微不足道,就连祂们近来的迫不得已也不再难堪,仿若往昔。
一九四九年十月。
深秋的白桦林金叶繁茂,枯叶堆叠,一脚踩进去看不见鞋子,柔软碎裂直达心底,天地一色的金黄圈住了清秋,惬意沉眠。
“听说父亲收了个学生,以后要来咱们家学习了。”乌盘腿坐在卧室的地板上,宝贝般擦着刚得来的枪支。
“我也听说了。”白俄在边上应着,“好像就是那个活了几千年的,前两天刚建国,叫……瓷?欸,大哥你知道的,就是之前的清和民。”
被叫到的小人儿正清点着满墙的战利品,闻言一皱眉,不悦道:“清就清,民就民,还瓷,懦夫一样的人,那老东西看上祂什么了,学生?呵,鬼知道在图谋什么!”
当初沙俄参与八国联军侵华,后来更迭为苏维埃,而俄作为最得力的孩子,历史事件也影响了祂对这个国家的看法。
懦弱、无能、腐朽、封建、任人宰割……这便是祂对这个人的全部印象。
摩尔多瓦小声嘀咕:“可是祂已经建国改名了,而且之前还任打任骂的,现在居然能翻身,确实厉害……”
“你哪边的!!”俄一个空弹盒砸过去,摩抱头鼠窜,叫苦不迭。
正吵着,听了半天的哈萨克斯坦从门口探出一个头,插嘴道:“大哥,父亲回来了,那个人也跟着回来了,你要去看看吗?”
“不去!”俄正来气,一想到祂不认可的人竟然要在家里长住,而自己毫无发言权,祂就恨不得当着苏的面直接冲上去给那个什么瓷两拳,告诉祂这里不欢迎弱者!
“那我去。”白俄对瓷很是好奇,一听人已经到了顿时两眼放光,屁颠屁颠地就跟着哈往外跑。
乌和摩也很意外自己那对什么都冷眼相待的父亲居然会收学生,想来其祂人应该也都过去了,便一拍俄肩膀,头也不回地溜了。
“你们!”俄咬牙骂道,“叛徒!!”
81. 王八蛋
“嘁!”俄扫一圈空荡荡的屋子,到底按耐不住,赌气般迈着最大的步子往外走,“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魑魅魍魉!”
秋风萧瑟,卷起一地落叶,祂按着毛绒绒的帽子,寻声来到围了一堆人的前院,老远便看见苏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听瓷笑着向孩子们自我介绍。
那人穿着朴素的军装,帽子拿在手上,放于心口,一头长发编成辫子挽在脑后,只有少许碎发轻扬,清爽干练。
祂的脸、脖子、手,以及其它裸露出来的皮肤都有些许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大概是刚脱离战争不久。
乌和白俄等稀罕地拉着祂问东问西,从过去的经历问到未来的打算,瓷均温和地笑着一一回答,惹得一干孩子好感度上涨不少。
“啧,道貌岸然。”俄藏在树后,要强的性格不允许祂加入这场“认亲”。
“俄呢?”苏突然问,“又去哪儿鬼混了?”
“……大哥……”摩也不好直接说俄讨厌瓷,不愿接纳祂,便支吾着道,“在后面,应该快到了……”
“又在使性子?”苏很了解自己的孩子,一向直来直去的脾气让祂冷笑一声,轻瞥某棵树后的一角冬帽,不耐道,“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
“……哼。”知道暴露了,俄板着个脸僵硬地往前走了几步,直到白俄扯了扯祂的衣角,唤了声“大哥”才恶狠狠地抬眼瞪着不明所以的瓷,鼓着腮帮子一言不发。
“嗯?”瓷第一反应便是这孩子不喜欢自己,祂瞳色一沉,挂上招牌笑容俯身摸摸俄的帽子,轻声道,“你好,我叫瓷,是你父亲的学生,以后请多指教。”
“假惺惺!”俄啪地拍掉头上的手,像头受惊欲反扑的野熊。
“什么态度?!”苏一把掐住祂的后颈,不顾其龇牙咧嘴的恐吓,单手拎了起来,举到瓷跟前,“道歉!”
“我不!”
“别让我说第二次。”语气低了下来,苏的暴脾气远近闻名,俄能感觉得脖子后的手又用力了几分,如果自己跟祂犟到底,肯定免不了一顿打。
“……”祂瞪着面前终于可以平视的东亚面容,少许划伤为其增添了不属于这张脸的战损狼狈,却额外多了些独特的魅力。
瓷等了几秒,见这孩子被衣领勒得两颊泛红,却还是不服地憋着恶气,那凶狠的眼神似要把祂五马分尸,便苦恼地双手接过来,善解人意地劝道:“老师,别勉强祂了,是我来得突然,给我们些时间熟悉好吗?”
莫名而突然的温暖怀抱让俄懵了一下,而后瞬间炸毛,拼命推着瓷的肩膀,双腿乱蹬:“你干什么?!放开我!谁允许你抱我了?!你!!”
“就祂最能折腾。”苏被闹得烦,伸手就要把祂扯下来,“不乐意祂抱就下来,我这些天不在你要反了?”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只要瓷松手,祂今天挨顿毒打都是轻的。
“唔!”俄惊了一跳,身体比思想诚实,祂一把搂住瓷的脖子,脸埋在肩颈里,紧抱着救命稻草不放,闭眼大喊,“我不下去!我下去了你又要打我!”
“老师。”瓷安慰地拍拍怀里人的背,向还在气头上的苏笑道,“您先进屋吧,我跟祂聊聊,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苏哼了声,转身回屋,“还愣着干什么,没事做?”
其余孩子一听,忙跟在祂身后七嘴八舌地汇报着近期事宜,独留脸色阴沉的瓷和松了口气的俄在外面。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认可你——”声音戛然而止,俄静止般盯着瓷小白花似的微笑怔了须臾,猛地一挣,落了地。
祂迅速后退到安全距离,不可思议地凝视着对方疑惑而诧异的脸。
祂刚才在放手的刹那瞥到了这人异常的表情,也说不上多奇怪,可其眸中情绪的变化却再熟悉不过——那是利弊的权衡和假意迎合的算计。
但只有那一瞬间,当俄眨眼再看时,瓷又变成了众人面前那副温柔无害的样子。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祂是头熊,此时任何人都能听见祂喉中隐忍的低吼。
“……”瓷垂了眼,上前蹲下身,天真中带着一点委屈,“我只是想向你父亲学些东西,这样才能救我的孩子,可以让我留下来吗?”
“……又不是我说了算。”俄再次拉开距离,现在祂也不确定自己所见的是不是幻觉了,这人看起来实在太无辜、太委曲求全了。
违和感如此强烈,却又挑不出毛病,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俄看着瓷背光的脸庞散发出一圈柔和的光晕,与那孩童般的讨好笑容融合,脑子里一团乱麻,这个情况已经超出了祂能处理的能力范畴。
祂落荒而逃。
很久以后祂才知道,那是自己无意间窥视到了瓷与表面不符的内心却因没有足够的了解而导致思维混乱的产物。
也是瓷在那时得以生存发展的必要手段。
圣诞节后的第一天,种花家首次试飞六代战机,再次轰动世界。
这一天对美而言无异于大年初一,但此事却逼得祂凌晨起来赶往五角大楼加班,周围道路水泄不通,堵得人们怨声载道。
沙特收到消息便明示有意愿购买,瓷暂时没这个打算,委婉地表示需要时间考虑后美的电话无缝衔接而来。
“喂。”瓷慵懒地坐在落地窗前晒太阳,刚洗过的头发散在铺了满椅的毛巾上,水珠无声浸湿绒线,“不自己过节给我打电话?怎么?想顺便给我也送个祝福?”
〔少废话,六代机卖不卖?〕对面显而易见的比平时浮躁。
“呵,你说呢?”瓷差点被这个问题逗笑。
美不死心地质问道:〔沙也想要吧?你一直都乐意跟祂做生意,这次难道也卖?〕
瓷听出了其中的试探和不甘,祂笑起来,侧头凑近手机耳语般回道:“你知道吗,我们家有句俗话,有钱不赚——王、八、蛋。”
最后三个字说得极慢极轻,一字一顿,莫名被骂了的人沉默半晌,没回话。
良久的默然扩大了窗外的窸窣声,树影婆娑,常青的香樟和金黄的银杏交叠,错乱了时空,混淆了四季。
以为话题就此结束,瓷刚想挂了,美毫无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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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再次发问:〔你在我过节的时候试飞,什么意思?〕责备的意味。
“你多虑了,我还没那么无聊。”这人没个假想敌是不能活吗?
可惜对面置若罔闻:〔呵呵,也对,喜欢挑最合适的时间破坏别人的美梦也是你的作风。〕
电话传导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些,不知是不是开了一晚上会的缘故。
“……”瓷停了两秒,恰好一片金灿的银杏叶穿过窗扉,飘落在椅子把手上,祂拈起来观赏片刻,意有所指,“你不也曾拿别人的死亡庆祝你的节日。”
〔哈哈哈——〕电话里传出一连串的狂笑,〔你要为祂出气?晚了点吧?〕
祂笑得很大声,冲击得人耳朵疼,对方就像想用这种方式刺激祂、报复祂似的。
“美利坚,如果你没别的事就别在我这儿发疯。”瓷有时极其看不惯这个人的性格,那种不顾一切也要拉上所有人陪葬的偏执。
〔你还真是没记得我一点好,不管是驼峰航线的供给还是二战的胜利,以及那十年间我给你的帮助,你完全没念着,只有那老家伙,你至今没忘。〕咬牙切齿的语气几乎让瓷能想象到祂溢满杀气的眼神和勾着轻蔑笑意的嘴角。
真是糟心。
不可否认的是,美确实帮过祂,但祂们之间利益占比实在太重,而美利坚这个人,从来不念旧。
自苏和南走后开始算,一九九三年,美以化学武器为由关闭GPS,让瓷在一望无际的深海中、孤舟独桨的银河号上孤独飘零了三十三天。
一九九六年,美再次关闭GPS,导致种花家两枚导弹发射失败。
一九九九年,中驻南大使馆被美恶意炸毁,三人死亡,两人失踪,二十多人受伤。
二零零三年,瓷申请加入欧洲伽利略导航系统,花费两亿欧元却被戏耍,以及多年来申请加入空间站被拒……
比起那些帮助,有些伤害更不可覆盖。
“看来你自认为大义凛然,从没做过对不起谁的事。”瓷瞄了眼枝丫后刺眼的太阳,举起手挡了挡,“那没什么好说的,好好过节,彼此安生。”
〔要是苏还在,看见你现在这副嘴脸不知会作何感想?〕美刺激人不成反被激怒,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瓷揉捏着指间叶片,满心荒唐可笑:“你以为祂跟你一样蠢?早在祂把筹码压到我身上时就已经知道我所求了,至于我的表现,不过是趋利避害的方式。”
没人喜欢一个野心勃勃的跟班,呈现出相对无害的样子,看起来言听计从,比锋芒毕露讨喜多了。
但祂居然会在这种事上骂美“蠢”,大概也是真动了气。
〔怪不得,刚到我这儿来的时候听话成那样,怕再次被抛弃?〕美的声音再次愉悦起来,胡说八道似乎很能取悦祂。
“你今天到点没吃药吗?”瓷无意识地捏碎了手中金叶,少许冰凉的汁液带走温度,祂罕见地失了态。
〔真可惜,要是你能一直那么听话该多好。〕对面的人丝毫不介意语言攻击,反而回味似的低笑着,犹如引人堕落的恶鬼。
82. 你刁难我?
一九八六年,客房内。
书桌上的小型金鱼缸波光粼粼,用于生态模拟的小石头和水草被折射得扭曲不清,唯一一条金鱼扇动着绚丽的尾羽,翕忽浮游,影子和水光一起映在桌角。
瓷放下电话,在窗栏斜影中拿起桌上的飞机数据表细细看了几遍,上面的问题被红笔圈出来,一眼看去整页都是笔记。
祂捏着纸,头疼地折好锁进抽屉里。
客房连着客厅,自与美建交以后,祂来此地交流的次数越发频繁,对于这里的房屋结构也算是轻车熟路。
刚才打电话时便听见了开门声,大概是美回来了。
瓷调整好状态,推开门便看见美正脱了外套不知往哪儿放,瞥见祂出来直接理所当然地扔过去:“帮我挂起来。”
怀里突然多出件衣服,祂见怪不怪地叹口气,依言挂上衣架后洗了个手,走到沙发旁不卑不亢道:“我有事找你。”
美似乎很忙,手上不间断地写着什么,头也不抬地敷衍应道:“什么事?”
“关于飞机的改造问题。”瓷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空中技术的漏洞,但怎么都无法突破瓶颈,若非不得已,祂也不会主动跟这个人开口。
“哦?”美停了动作,翘着腿抬头笑道,“要我帮忙?也不是不行,不过嘛,钱不能少。”
“……”祂倒也没打算白嫖,只是如果对方狮子大开口,现在的祂也拿不出来,“……你要多少?”
“我想想——”美深思熟虑一番,张开五指,“这个数怎么样?”
“这都够买你们的新型机了!”瓷怒道,“你刁难我?”
“欸~怎么这么说呢?”祂摊开手,傲慢地掀起眼皮,拖长调子,“我帮你不得有售后服务?钱都是算在里面的。”
“……不愧是资本家。”瓷莫名笑了声,忽而冷静下来叹道,“算了,我自己解决。”
美反倒一愣,一时接不上话,纳罕道:“这么快就放弃——”
“祂以前什么都给我。”轻如蚊鸣,胜似幻听。
沙发上的人放下笔,沉声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瓷转身道,“我回去了。”
“是后悔了吗honey?”美起身从后面按住祂的肩膀,贴上去附耳道,“在指望USSR帮你?呵呵,你知道吗,那老东西最近可惨了,国内经济停滞,贫困暴乱,现在怕是要气死了。”
幸灾乐祸的语气和挑衅敲打的口吻。
“没有,只是感慨而已。”瓷意料之外地没有推开祂,惆怅般回道,“你不帮我,难道还不允许我想别的办法?”
“……”其实苏此时根本顾不上曾经的学生,但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美不想凭空多出些变数,祂松手坐回沙发上,“行,我可以帮你改飞机,只收刚才说的四成,能接受吧?”
在祂看不见的角度,瓷嘴角微微上扬,折身笑道:“成交,我等会儿先把飞机图纸给你。”
“先别急着高兴。”美勾勾手,不怀好意地笑道,“我顺了你的意,你是不是也该拿出点该有的态度?”
瓷顿了顿,上前一小步,尝试道:“……谢谢?”
美忍俊不禁,又招手:“来,低头。”
“……”祂犹豫着缓缓弯腰,随时准备躲开,“干什么?”
一双手突然伸过祂的脸,落在了后脑勺,还没来得及反抗,那人又哄道:“别紧张,头发乱了,帮你挽好。”
“不用了,我自己来。”瓷别开祂的手。
“别乱动,如果你还想要优惠的话。”明显的威胁腔调。
每当知道自己有求于祂时,这人的恶趣味总是爆发得毫无征兆。
“……”被逼无奈,瓷保持了整整一分钟这奇葩的姿势,再直起身时感觉腰酸背痛,一摸头发跟之前别无二致,祂好气又好笑,“你挽什么了?”
“你猜?”美将手枕在脑后,朝墙上的钟扬了扬下巴,“给你两个小时,把设计图给我,明天开始改。”
提到这个,其它的都是小事,瓷立马点头,当即回房打电话联系家里。
祂背过身时,美的目光落在了祂的发绳上,那上面不知何时多了朵不知名的红色小花。
细茎水分饱满,花瓣娇嫩艳丽,一看便是不久前刚摘的。
房门关上后,美一把扯开身后的落地窗帘,藏在里面的人嘁了声,一掀风衣,坐在了祂右边的椅子上。
“你叫我来就是看这个?”南的眼神向来温柔似水,但此刻却满是嘲意。
“怎么?不满意?”美反问。
“你真是有够无聊的。”
美不置可否,提醒般无情地点破道:“看到了吗,南,你视如珍宝、求而不得的人这几年在我这里乖巧得不像话,我说什么都不会违抗,就算没有苏,祂也不会选你作为同路人。”
“嗤——你以为小同志有多依赖你?”南取下头顶墨镜,终于笑了出来,“祂是燎原之火,小心引火烧身。”
“那我可就有点好奇了,要不要赌一把?”美期待似的看着关上的隔音门,“看看祂的底线在哪儿。”
南忍不住皱眉:“……你就非要惹怒祂吗?”
祂吹了声口哨:“你不觉得瓷生起气来有趣得多吗,平时那副样子实在扫兴,也亏你这么锲而不舍。”
“不觉得,我也不会跟你赌,既然祂选择跟你合作,就不要让祂失望,否则祂的反击你未必会想体验。”毫不犹豫的回答。
美觉得匪夷所思:“你一直拉拢祂难道就只有单纯的私心?别天真了,你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你知,我知,祂也知,别说得好像自己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一样。”
早在一九四九年一月五日,南就已经宣布承认种花家的合法地位,但由于当时瓷对南这个人了解甚少,不敢轻信,且苏一直施压,不管是对方的建交请求还是结盟请求,祂都不可能同意。
直到一九五五年形势明朗些,两人才于一月份正式建交。
而结盟一事,南一等便是几十年,遥遥无期。
“私心?呵呵,我们也配谈私心?”南看着桌上花瓶里含苞待放的花蕾,冷笑道,“不管小同志选不选我,都不是你能离间的,我支持祂的选择,也相信祂的判断,至于你,夜路走多了,总会撞到鬼。”
美笑起来,不假思索地一把折断瓶子里生机勃勃的花枝,转头向南展示刚才还充满希望此时却已注定入土的生命,祂放肆地笑着,手一翻,断枝坠地。
“可惜,我从来不信这个。”
二零二五年。
美挂断电话,眼中还残留着未散的阴霾,祂侧头瞥见正在叮嘱孩子办事的俄亥俄,略一思索后将祂唤了过来:“你跟鄂还有联系吗?”
俄亥俄没想到祖国大人突然叫祂会是问这个,怔了两秒后答道:“……没有。”
“想办法制造联系。”美断然道,“既然CN那么闲,那我们也该给祂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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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子,什么都好,反正祂最在乎的无非那几样。”
“可鄂的性格……”
“不用管结果,我只需要一个引子。”
俄亥俄没多问原因,应下后回到房间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小盒子,祂抹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轻轻打开,一条米黄色打底,绣着精致花纹的围巾映入眼帘。
这是鄂曾送给祂的见面礼,除了文化的交流,还有祂们友谊的见证。
祂其实没那个自信仅凭这个打动许久未见,且郎心似铁的鄂,但既然美下了令,祂便只需要服从。
俄亥俄出神地摸着熟悉的绝佳材质,耳边突然听人调侃道:“哟,小媳妇又在睹物思人了?”
烦人的语气独一无二,祂啪地关上盒子,冷声道:“科,我没允许你擅自进我房间,另外,有些风凉话说多了就没意思了。”
“我看可有意思。”科靠着门笑道,“祖国大人说的我都听见了,啧啧啧,你这是打算直接把东西还回去?到时候后悔可就要不回来了。”
“不用你操心,瓷家的人都有念旧的毛病,你不也是看中了这点才缠着湘的?”俄亥俄推开祂,拿着盒子出了门,“我们半斤八两,交易只要值得,就无所谓失去。”
种花家。
每临年节,这里总是热闹非凡,即使是白天也有除岁的爆竹噼啪炸响,随风带来硝烟的气息和和平的福报。
湘抱着一个快递盒敲响了鄂的房间,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鄂,你的快递到了,我顺便帮你拿了。”
“快递?”鄂正在收拾杂物,手边放了一个装满旧物的大箱子,祂拍拍手接过来看了看上面的信息,“……没写谁寄的。”
“嗯?不是你买的吗?”湘扫了眼箱子里的杂物,拿起一包跟板栗有几分相似的种子和一本没用过笔记本,本子里夹了几片七叶树的叶子,“你要把这些放地下室?”
“嗯,没什么用。”鄂用伸缩刀割开胶带,从快递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跟快递箱的尺寸不成正比,祂顿时心中有了猜测,手放在盒盖上迟迟未动。
“怎么了?”湘把东西放回去,惴惴不安地盯着盒子,“有什么问题吗?”
鄂摇头,亲手打开盒子,一条米黄色的汉绣静静地躺在里面,上好的面料处处都是旁人留下的痕迹,不知被其曾经的主人爱抚过多少次,以至于都有些旧了。
祂看了眼围巾,没说话,再次关紧盒子,放回快递箱。
湘知道这条围巾曾被鄂送给了谁:“……祂什么意思?”
鄂漫不经心地把箱子递给祂:“可能是想以后两不相欠,形同陌路。”
真的假的……
祂把刚才的种子和树叶标本单独拿出来,用一个废弃的装饰盒装好:“刚好祂的东西我也用不着,下午寄回去。”
“真的是这个意思吗……”湘看着手里的箱子,突然眼睛一亮,从盒子下面拽出一个纸角,“等等,还有封信。”
鄂毫无波澜地嗯了声,接过来看都没看,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燃,随手扔在刚整理出来的杂物上。
“你这是干什么?!”湘一惊,顾不得逐渐扩散的火苗,一把拍在地上胡乱踩灭。
虽然熄得及时,但信件仍被烧掉了四分之一,信封和信纸残缺的地方黑了很大一块,一碰就碎,看不清字迹。
鄂摇头拒绝再次递过来的信:“你觉得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联系我能有什么好事?不如烧了干净。”
83. 把自己卖了吧
“……”湘无言以对,祂收回残破不堪的信,将箱子放在床边,“围巾你自己处理,这我没法代劳。”
“放着吧,等会儿一起丢地下室。”
“真的不看信?”不同于祂和科,俄亥俄与鄂并没闹过不愉快,造成如今这个场面仅仅是因为后者一句——“没必要。”
“除非祂写了军事机密。”
“……”拒绝得真是让人哑口无言。
鄂的性子向来如此,若说祂铁石心肠不准确,要说冷心冷情也太偏激,大概只是理性占了绝对上风,情感反而被压抑得几近湮灭。
湘拍了拍信上的残渣,一边琢磨处理方式一边关门回客厅,抬头便见川拿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个粽子,只露了双眼睛出来,坐在沙发上直发抖。
“怎么了?家里也没冷成这样。”祂上前扒拉两下被子,顺手摸了把川往回拉的手,“……这么冰,你那儿气候不应该啊。”
“……你问渝。”川话都说不利索,便用眼神示意祂看地上。
湘一低头,这才看见渝正半蹲着守在川旁边,攥着被子一角的手拽也不是,放也不是,心虚的眼神一览无余。
见祂看过来,渝小声解释道:“我不是想再试试打雨吗?一不小心……又偏了。”
“哈?你冬天打雨?”湘难以置信。
“……”渝嗫嚅着唇,半天答不上来,手上不自觉用力胡扯,把好端端的被子扯成了一条直线。
川神志不清地眨眨眼,盯着湘手上的东西看了半晌,忍不住问:“咱家里也着火了?”
近日美家加利福尼亚州的洛杉矶惹了山火,加上飓风蔓延火势,长时间遏制不住,几乎把整片地皮烧成了黑碳,建筑全无,漫天星火飞扬,至今未灭,从高处俯瞰就像盛了一整片岩浆,仿若大电影里的世界末日。
“什么啊,这是俄亥俄寄过来的,看日期已经是好几天前寄的了,前两天就到了,鄂一直没去拿,可能压根没注意短信。”湘拉了根板凳坐下,拿不定主意,“鄂想烧了的,但我总怕错过些什么……”
川渝听明白了,眼睛瞬间亮成了电灯泡,渝立马凑上去对着湘手里的信虎视眈眈:“湘,祂不看我们看,反正只要不影响到祂,俄亥俄挖了多大的坑都不怕。”
川疯狂点头,被子也不管了,一双手蠢蠢欲动。
“你们……”湘捏着信纠结片刻,“说得有道理。”
三人对视一眼,缓缓打开信封,湘虽然心有负罪感,但终究抵不过好奇,直到信纸完全展开,祂深吸口气,这一看却愣住了。
祂本以为这封信会写一些煽情或者挽回的话,再要么就是不择手段地逼鄂见自己,但实际上面只写了两行字,以至于连火都没烧过去。
“我知道鄂不会打开这封信,请你告诉祂,围巾有个地方不小心被我刮坏了,我自己不会补,补好了请寄回来……”渝读了一遍内容,大失所望,“就这个?就给我们看这个?”
“也就是说还要转告鄂?那我们偷看信的事不就暴露了吗?”川提议道,“要不装没看到?”
湘为难道:“可是这条围巾代表的是友谊,除非俄亥俄自己不要,如果这点忙都不帮,反倒是我们不对。”
“……”川渝神色复杂地对视一眼,同湘一起陷入了沉默。
美与加的交界处。
维多利亚风格的高楼建于荒原之上,纷繁复杂的水晶吊灯下是一张四人桌,扎好的窗帘坠着穗子,倒映在光洁的地板上。
屋子里摆放了好几个花瓶,主人似乎很喜欢把装饰品搁在高处,除了桌上有一瓶外,其余的都放在了两米以上的地方。
美抬了抬墨镜,挡住了头顶的强光:“都到了,那我就直说了,格陵兰岛归我管,不管欧洲的计划是什么,我都已经给了最大的宽容。”
德对此次赴约毫无心理压力,祂收到邀请时便知道美想通过威慑祂来震慑欧洲,可惜祂还真不知道怕是什么。
“你跟我们说有什么用?丹麦同意了?”德抽了枝花在手上玩着,漫不经心的样子显然没把美放眼里。
“祂的意见很重要?”美不屑一顾,“还有墨西哥湾,我觉得以我的名字命名更恰当,你们要是少破坏我的好事,我也用不着把你叫过来旁听。”
斜对面的以敲敲桌子,对美道:“我听说你家着火了?要是你腾不出手,叙那边不如完全交给我。”
“真是贴心。”美冷笑道,“不过算盘未免打太响了,火有加帮我灭,你关心下自己吧。”
以做出惊奇的样子,阴阳怪气地叫了声对面的加:“看不出来啊,挺会以德报怨,美前两天还说想把你变成祂的第五十一个州,这就帮忙灭火?你装的是水还是汽油?”
虽然祂们表面上是同盟,但内里四分五裂,实在说不上团结。
每当利益冲突,为利而来的人终将为利而散,而微不足道的感情则会变成一把缠着恨意的利刃狠刺进敌人的心脏,带出模糊的血肉和鳄鱼的眼泪。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肮脏?”加始终盯着手上翻转的硬币,半眯的眸子似乎下一秒就会睡过去。
但以的话并不完全错,祂不得不承认,如果有可能,祂真的很想把水换成汽油,让那些火把美的土地烧个干净,最好把这个人一起烧死,永世不得超生。
加是顾着旧情,可美做事一而再、再而三地突破祂的底线,总有一天感情会完全耗尽,让本就占绝大多数的利益彻底覆盖思想,到那时生存受致命威胁,就算领土相邻,自己也必须另谋出路。
“呵呵,你们给我唱三簧呢?”在德看来,不管祂们之间有什么恩怨,至少在这张桌子上,自己才是唯一的外人,“加你是大度,不过最好还是看看英再说话,毕竟你旁边这个人可是已经想把英一起‘解放’了。”
“所以你就是用这个让祂跟你合作的?”美对那些自己已经做了的事直认不讳,祂痛心疾首道,“我有实际行动吗?不管是英还是加,我只是想帮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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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发展得更好而已,好心当成驴肝肺。”
“瞎话说多了还真当回事?”德把手里的花放回去,看了眼时间起身道,“我以为有什么值得听的事才来赴约,现在看只是浪费时间,不用送了。”
不等回答,祂懒散地迈开步子,走了两步后回头:“哦,还有件事——”祂用开玩笑的口吻道,“加你要是撑不住,不如把自己卖给祂吧,祂不是说想用钱买?哈,当然,如果你真的能拿到一分钱的话。”
德无所顾忌地大笑起来,不顾加铁青的脸色和因差点把硬币掰断而发白的手指,大步出了门,即使把门关上后里面仍依稀能听到绕梁的余音。
加闭上眼平复疯狂的心跳,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刚沾上肩膀,祂条件反射般猛地一把挥开,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起身退了两三米远,原先坐着的椅子倒在了地上。
美的手还停在空中,表情意外地有些愣神。
“……抱歉,我……”加无力地上前几步,不知该先扶椅子还是解释自己的行为。
“……”美放下手,没多看祂,“坐吧,我们还有事要说。”
“……好。”
以靠着椅背饶有兴致地目睹加发着抖把椅子拉起来,美还在说接下来的计划,祂没听进去几句,却止不住地想笑。
百年故友吗……不过如此。
安卡拉。
阳台的藤蔓缠绕上爬架,隔绝了外部气温的屏障透过阳光,刚浇过水的土壤闪着光,像挖出了宝藏。
土扔下剪刀,取下沾了泥土的手套,背对着刚进来的安道:“安排好了?叙那边怎么样?”
安恭敬回道:“我已经将消息放出去,表明了支持叙的态度,叙不能就这样分裂,祂现在虽然元气大伤,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呵,美铁了心要弄祂,我偏不让祂如意,我得不到,祂也别想。”土将手套扔进垃圾桶,转身接过安递过来的报告,随手翻起来。
“祖国大人,除了美,我们是不是还要提防着瓷?祂的发展速度实在……”
“提防祂做什么,君子易处,小人难防,虽然瓷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不过总归还能划分到君子一栏,不主动招惹怕什么。”土走马观花看了一遍报告,往桌上一扔,“法最近给乌的帮助有点过于多了,当初救了美这一条蛇还不够,难道想故技重施被咬第二次?”
安回道:“美让祂帮忙,祂就顺着这话掺点私货,估计也是不想让美那么快得逞。”
土轻笑着看着阳台上唯一一条还活着的藤蔓,它拼命地朝着阳光爬,可已经关上的玻璃门让那狭窄的空间成了一方囚笼,阻断了去路:“你说,这算不算另类的四面楚歌?”
安顺着祂的视线看去,垂眸应道:“在这种环境下生存总归要付出代价,野心越大,代价越大。”
土收回目光,惋惜地笑着。
“可惜我只想观赏,如果为了爬得更高而破坏了美观,就只能铲掉重新种一盆了。”
84. 如果能征服
加开完会从大门出来时已经是正午了,美还在里面,准备离开的以路过失神的人时轻蔑地挑了挑眉,手拍上加的肩膀,脚下一转绕到左侧,指尖撩起祂的衣领。
“瞧瞧,随便付出信任的人会遭到多惨烈的背叛,CAN,你在乎的东西在祂那儿从来都一文不值,怎么样?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归属?”
“闭嘴!”加反手推开祂,正眼都没给一个,“我的决定轮不到你插手,这个时候挑拨离间,你很想尝试一下US的手段吗?”
“我好言相劝,你不听就算了,反正被吞并的不是我。”以遗憾地做了个再见的手势,转身走向路边等候已久的车,祂打开车门,回头恶意地一字一顿补充道,“US的第五十一个州。”
逐渐消失的大笑混着汽车尾音听得加气息紊乱,祂绊了好几下脚才坐进渥的车,汗津津的手在车把手上打滑了几圈,门终于关上。
渥踩下油门,从后视镜瞥见脸色极度难看的加,忍了许久还是不禁开口:“祖国大人,您该休息了,您已经几天没合眼了。”
“……休息?”加嗤嗤地笑出声,手蒙在眼睛上,看不见神情,“我哪来的时间休息,祂明摆着觊觎我们,不择手段,我还得陪笑,呵呵……如果真的有那么闲就好了。”
渥接不上话,憋着一口气开了段距离后突然道:“祖国大人,我们得留条后路,有些事并不是美一个人说了算。”
“……”加没第一时间回答,祂放下手,仰头看着轻晃的车顶,放空了思绪。
意识体之间的关系跟地理位置密切相关,祂在站队的同时始终提防着美背后捅刀,祂有段时间以为只要自己够乖够听话,那个人就会网开一面,至少把主权留给自己。
可惜,狼是喂不饱的,在利益面前谈感情,痴人说梦。
加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祂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整个人如释重负,彻底冷静下来:“渥,去CN家,我有事要跟祂谈。”
见祂听进去了,渥猛松口气,一转方向盘,开向了另一个方向:“是,祖国大人。”
此时的种花家正值深夜,除了因为还没想出对策而一筹莫展的三个夜猫子,其余人都睡下了。
湘打了个哈欠,把燃着的蜡烛挪到中间,盯着面前残破的信件叹了口气:“咱们明天再想吧,大晚上脑子不清醒,什么都想不出来。”
坐在床对面的川缩在被子里差点睡过去,眯着眼含糊道:“要我说,就把这信放桌上,让鄂不经意间看到……”
“打开放?亏你想得出。”渝靠在川身上,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三个人都撑不住了。
对于明天还要早起处理事务的祂们来说,熬夜熬到凌晨简直犯规,瓷一般专注于处理国际上的麻烦,有多余的精力才会关注一下家里的琐事,省意识体便要担起家里大部分的重务,层层下放,一级管一级。
说到底,谁都没那么闲。
不知犯困是不是传染,渝刚说完,唯一还睁得开眼的湘也开始眼皮打架,没开灯的环境还是太催眠了,三人在烛光的映照下渐渐闭上眼,几乎坐着睡着了。
黑夜是精神的栖身所,犹如一只看不见的大手轻抚着人们每一根疲惫的神经,诱哄着坠陷美梦的天堂。
咚咚。
突然的敲门声像一颗炸弹,落在祂们耳中如同惊雷,湘一个激灵,应激般刷地下床:“有人来了!”
川渝精神一振,前者把被子一扔,跟着摸了下去:“是外面的声音,这么晚谁会来?”
渝差点被推下床,摇摇头甩开朦胧的侵蚀,走出房间道:“不会又是美吧?祂有完没完?”
祂们为了商量对策聚在了离大门最近的一个小房间里,因此能第一时间接收到外面的信号,但没人敢轻率地开门。
咚咚——第二次敲门声。
湘打开客厅的灯,慢慢走过去,对身后各顺了一把刀的两人道:“如果真的是祂,等会儿你们直接把刀扔出去,我把门锁了就当没人来过。”
川渝一顿点头。
湘深吸口气,在第三次敲门声响起前咔啦一声扯开一条门缝,灯光覆盖月色,照在来人的半张脸上。
“咦?”
随着门彻底打开,川渝也愣了,意想不到的两位客人披着月华,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再度举起来的手还没放下,眼中却没有疲色,尽是死水般的寂静。
渥看了眼对面的两把刀,心惊地挡在加前面礼貌点头:“抱歉,是我们来得唐突,请谅解。”
湘沉默两秒,回眸递了个眼神给渝,后者不语,把刀交给川,转身上了楼。
湘让开身位,用招牌笑容请客人进屋:“请二位稍等。”祂向川道,“去切点水果端过来。”
“……行。”
加刚坐下就被沙发角落缝里的一根头发吸引了目光,那个位置十分隐蔽,若非角度特殊,一般打扫都不会注意到。
祂拈在手上仔细辨别了会儿,暖灯之下,金色的短发眼熟得不像话,激起心中千层浪。
加不知道这是那个人什么时候遗落在这里的,但至少说明两人私下有往来,如果祂们之间达成了一致,那自己的夜半到访还有什么意义?
走神间,身后脚步声渐近,伴随其间的还有满是试探的问候。
“这么晚赶过来,是有什么急事,片刻都等不了?”话音刚落,突然出现的身影也落了座,唤回了祂的神志。
加不想跟这个人玩心眼子,坦荡才是最佳选择,祂攥紧手中的东西,看向面前狐狸般微笑的人:“CN,你是个聪明人,我的来意没必要多费口舌,我只想知道你的答案。”
瓷抚了把耳边的碎发,不紧不慢地应了声:“嗯……来意?你指的是哪种?投诚?合作?还是和某人一样单纯扰人清梦?”
也许祂们的关系明面上不算僵,但加长时间作为美的身边人,不知道跟着祂在暗处整了瓷多少次,如果说信任可以打分,那绝对在红线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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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加握着东西的手紧了紧,异物的触感像一根傀儡线,时刻提醒着祂不可背叛主人,略一挣扎,便会皮开肉绽。
“……我们目标一致,你知道的。”祂盯着瓷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上挑的眼尾藏不住算计的意味。
加始终想不通美为什么会愿意跟这种人拉扯较量,并肉眼可见的乐在其中,在自己看来,瓷从来都不是可以随便拿捏的软柿子,更没有表现出来的善良大方,祂更像一方清池,倒映着善恶对错,池子下面却是无底洞,一水之隔,疯与恶交缠,白骨埋黄泉。
“我知道,祂也知道不是吗?”瓷示意湘去招待渥,待客厅只剩下两人时续道,“加,若我接纳了你的一时冲动,美追究起来,你敢保证自己不会倒戈?我又凭什么相信你的保证?”
加刚想发誓却听见最后一句话,准备好的说辞在嘴里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瓷,比起被祂吞并,我宁愿被你差遣。”
这是事实,尽管两边都是深渊,但总有一边死得痛快些,更何况瓷的为人大家都看在眼里,当初打进印的首都都撤了出去,完全没有驻军的意思,这一点祂早就想好了。
祂赌瓷不会看上自己的领土。
“嗯?”半夜被吵起来太费精力,瓷用食指拨了两下睫毛,发涩的眼睛好受了些,祂抬眸笑道,“加,有些话说了是要负责的,你赌我的人品,也要赌美忍耐的限度,你们那串个门的距离,祂真要对你动手我是赶不过去的。”
“无所谓,只要祂能看出我的态度,就不会轻易下手。”加被看穿了也不心虚,反正美最忌惮的就是瓷的势力壮大,自己用这个来威胁祂最合适不过。
瓷倒觉得意外,祂听渝说加到访时虽然不算惊讶,但也没想到祂会如此直白,直白到毫不掩饰利用的意图。
祂忍不住轻叹气,好笑地看着加:“该说你们不愧是北美最好的盟友吗?拿人当盾牌都一样的明目张胆。”
加自嘲地笑道:“难道我不说你就不知道吗?祂乐意跟你周旋,我没那个心思。”
窗外夜色浓郁,连虫鸣也消匿于寒冬,瓷冷淡地与那双死寂般的眸子对视良久,嗤笑一声,半是嘲讽半是无奈:“那祝你用得顺利,有了这趟造访,我的回答已经不重要了,你刚才说的话已经足以让祂多疑,本身你也没打算把自己送给我不是吗?”
加听完这番话,忽地也笑了,祂起身停在瓷身前,微微俯身探向对方耳边的流苏,指端轻挑,纳罕道:“怪不得祂总是跟我提起你,这么聪明的人谁都喜欢,如果能征服……”
瓷抓住脸旁的手,皮笑肉不笑:“可惜,你们还没这个能耐。”
加眯起眼,愉悦地笑了:“合作愉快。”
厨房里,川拿着两把刀来回磨,铁器滑过的声音无比刺耳,刚进来的渝烦躁地捂着耳朵不解道:“湘不是让你切水果吗?你干嘛呢?”
“每次都切水果,你看哪次有人吃了?”川哼了声,“人家不怕我们下毒都算好的。”
85. 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渝听厌了,夺下刀扔一边:“话是这么说,但礼数得周全,爹那边火药味正浓,至少给渥送点吧。”
“半夜三更来还想浪费粮食?什么道理?”川把厨房的灯一关,大步走出门,“我去湘那儿看看。”
“欸!”渝摸黑跟上去,“你等等我!”
湘为了不离爹太远,将渥带去了今晚商量的小屋,进去时蜡烛都还亮着,远远的便看见黑暗中一点光。
“看来你们今晚也忙。”渥等湘开了灯、收了蜡烛才坐下,一眼便瞥到了床上烧了一角的信纸,“晚上点火,还是要注意防范措施。”
“……多谢提醒。”湘把展开了的信随手放在门口的柜台上,陪坐道,“请坐会儿,等一下川会拿水果过来。”
“费心了。”渥看着柜台的方向,幽幽道,“我之前偶然碰到科,祂还是提起你……”
“你们感情真好。”湘若无其事地打断祂,“下次遇到,就不用提起我了。”
这些人还真是见缝插针,要说没点歪心思谁信。
渥满不在乎地回头:“你就一点不惦念祂?”
湘差点翻白眼:“我跟祂不熟。”
“我倒记得——”
“湘。”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人屈指敲了两下门,两人侧头,恰好看见鄂注意到柜边的信,拿了起来。
“等等!别看!!”湘脑子一热,猛扑上去。
可惜晚了一步,上面的内容本来就没多少,扫一眼便能看完,祂抢回来的同时收到了鄂清冷异常的眼神,吓出一身冷汗。
“……鄂……”祂不知道自己现在道歉还有没有用。
目光越过对方肩膀,湘见川渝两人愣在两米外,三人对视一眼,前者看见了希望,后两者转身就跑。
……真没义气。
“……哈哈,我是担心信有问题……”祂干巴巴地解释着,讨好地去拉鄂的衣袖。
“所以一直熬到现在都不睡?”鄂今晚也没什么睡意,所以才闻声起床,下来见这间屋子亮着,过来便看见这一幕。
以及意料外的信。
“是……”怎么感觉重点不对。
鄂垂眸,阴沉的神色落在意犹未尽的渥脸上,后者僵了僵,起身笑道:“你们聊,祖国大人那边该结束了,就不多打扰了。”
“我去送祂。”湘总算找到了借口,几乎是局促地拉着渥溜了出去。
鄂没追,目送祂们去客厅:“你们呢?”祂折身看着空无一人的墙,“不打算解释一下?”
“……”听墙角的两人慢慢探出脑袋,川竖起三根手指,战战兢兢道,“我发誓,湘说的都是实情。”
渝点头:“我们担心你。”
“……”
鄂凝视祂们片刻,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另一边,加和渥没多留,客人一走,家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瓷没了睡意,靠在沙发上闭眼冥思。
湘送完人,回来见川渝鬼鬼祟祟地推搡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低吼道:“你们两个没良心的!”
“误会啊,当时渥在,家丑不可外扬,人多了反而让人看笑话。”川指指渝,“我们一直都在旁边,想着要是鄂真发火就出来帮你。”
“真的?”湘气消了些。
渝道:“鄂回房了,祂说那个围巾祂会处理,但看不出来气不气……”
“什么围巾?”沙发方向突然传来平静的询问,直接给渝吓出了气音,几近炸毛。
湘倒吸口凉气——糟,忘了提醒祂们爹还在。
“……爹。”渝一步分成了三步,恨不得粘地板上,可惜距离本就短,再怎么拖延也得走到目的地。
另外两人也站到了旁边,俨然一副平日里挨训的样子。
瓷很有耐心地等三人到齐,既不抬头,也不睁眼,轻缓的语气让人分不清清醒和梦呓:“说吧。”
三人面面相觑,湘顿了顿:“……爹,今天很晚了,这些事我们能解决,您不用为我们分神。”
祂们不喜欢瞒着爹任何事,但时常都心有灵犀地隐藏事实,并非刻意为之,只是如今的祂们早已能独当一面,不能什么小事都靠爹来回奔波,徒增烦恼。
川也道:“爹顾着外面就好,家里有我们。”
“……”瓷睁开眼,不再提问,直接道,“我记得鄂曾送出去一条汉绣围巾,是那条被还回来了吗?”
渝抿唇:“……是。”
“原因呢?”话问到这个份上,不能再回避。
湘无法,只得详细地解释了一遍,暗自观察爹的脸色。
“……省州一般私下不会有往来,更何况是这么拙劣的借口。”瓷看着加坐过的位置,分析道,“应该是美想给我们找点麻烦,按信上说的做吧,我倒想看看祂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三人狠松口气:“是。”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美那边都没动静,围巾寄回去后也了无音讯,倒是伊一直在尝试跟法商讨国际事宜,但在彻底摆脱附庸的身份前,后者的选择从不让人意外。
祂完全没在乎伊已经火烧眉毛了,说什么都油盐不进,被其指责支持恐怖主义。
矛盾激发的次日,伊跟英法德三人在日内瓦进行会谈,依旧是各说各的,根本谈不拢。
反观也门,祂本就不惧美的淫威多年,这段时间更是正面刚其和以,凶悍程度简直任谁来都得挨一巴掌。
此事过去后,两边倒是安分了好些日子,法应付完一堆烂摊子,回到家脱下外套,发尾疲惫地搭在肩上,昭示着主人的困倦。
“最近事杂,久等了。”
德合上手中打发时间的闲书,示意柏去叫英:“我没等多久,英第一个到,你要想道歉,不如跟祂说。”
“我定了准确的时间,祂来早了关我什么事。”法变脸速度之快,“我想我没迟到。”
“哦——对。”德莫名笑了,看好戏的情绪充斥其中,“怎么也是该祂道歉,来早了没事做,非要给自己找麻烦。”
“……你到底想说什——”
哐!厨房一声金属落地的撞响,柏慌里慌张地跑出来,手上多了好几抹黑灰:“祖国大人,UK说……”
祂瞥脸色难看的法一眼,支吾着续道:“嗯……祂……马上出来……”
法起身径直走向厨房,德憋着笑,悠哉悠哉地跟了上去。
伦咳了两声,把已经染成碳黑的拖把放在角落,准备用最后一条干净的帕子把墙上熏出来的炭黑擦掉,英则端详着一盘类似蛋糕的东西纠结。
祂本来没打算来这么早,但早上收尾的时间提前了,刚好路过这里就顺道进来等,直到把身上带的资料全部看了一遍,仍没有第二个人来,英便盯上了厨房。
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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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祂的做饭水平并没有那么糟糕,只是说不上擅长而已,但意外总是猝不及防,特别当代价与众不同时。
“你们……在我家里做什么?”满是难以置信和不敢面对。
“……”伦擦灰的动作顿住了,英将食物放在碗柜上,淡定地洗了个手,“已经快中午了,总得有人做饭,试试?”
“你不仅炸我家厨房,还想毒死我?”法嫌弃地向同样震惊的黎道,“告诉其祂人,以后但凡祂来家里做客,都提前把厨房锁上。”
“是。”
英不知为什么很执着:“真的不试试?东西我都收拾好了。”
“要是没收拾好你现在已经在外面了。”法端起那盘不知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倒进垃圾桶,“在我把这个垃圾袋套你头上前,滚出来聊正事。”
“可我饿了。”英抓住祂收回盘子的手,附耳道,“你不请我吃点东西?”
德站在门口狡黠地看着两人,见法突然瞥过来,当即举起手转身道:“没关系,吃饱了再出来,我不急。”
“啧。”法推开英,把盘子往洗碗槽里一扔,也没收力,差点砸碎,“有意思吗?”
“当然有。”英抬起湿漉漉的手指,在对方留下水渍的袖口蹭了一下,撩起一缕白发浸湿,“伊果然还是最乐意找你,祂都能看出来你的摇摆不定,美怕是早就想敲打敲打你了。”
“我做什么了?”法挑眉笑道,“我现在做的事都是依着祂的心意,祂凭什么责难我?”
“祂的惩罚也能以奖励的名义施行,你应该领教过。”
“……”法不语,别开还捏着自己头发的手,“德还在等我们,走吧。”
祂走向沙发上笑吟吟的人,英站在原地,长吁口气后缓步跟上。
人人都愿事事顺遂,奈何常常天不遂人意,事与愿违。
朝不保夕罢了。
种花家的年节已经准备了很长一段时间,年味渐浓,除夕当天众人打扫完所有地方,准备辞旧迎新。
晚上的年夜饭一如既往的热闹,瓷招呼着喋喋不休的孩子,一回头皖被黑拍了一脸的干面粉,活像要上台唱戏。
宁把热气腾腾的鱼汤端上桌,甘舀了勺想尝尝,被烫出了眼泪。
赣把自己编的中国结拿给瓷看,浙掏出个大了好几倍的坐等夸奖,鲁指着上面差点打成蝴蝶结的线团笑出了声。
只有这种时候,祂们才像个真正的孩子,在瓷倾尽所有的庇护下放肆玩笑,无忧苦难,不惧祸患。
饭后,瓷带着孩子们齐齐围坐院落,豫从黑漆漆的草木中窜出来,手上还举着一个打火机。
“快快快,都坐好,马上开始了。”
闻言,一干人争先恐后地往瓷身边靠,有两个钻进祂怀里,被其祂人拼命往外拽。
吵闹中,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刺入耳膜,袅袅白烟顶天立地,响雷炸于高空,火星向四处溃散,如坠落的流星雨般没入黑暗。
余音未完,接二连三的锐鸣和炸响携着璀璨的火花在空中绽放,夜色被映得五彩斑斓,胜似打翻了的调色盘。
所有人的脸庞不断变化着光彩,圈圈晕染,唯一不变的,是其眼中万千星辰般的火树银花,和对美好未来的无限期许。
瓷搂紧怀里的孩子,珍如瑰宝,春风十里,带不走祂所爱之人。
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86. 我恨你
新年过后,短暂的安逸消匿于热闹的残片,国际局势的动荡并非一朝一夕,日作为最识时务的人不断两头跑,前有跟瓷商量免签政策,后有借新春贺合作。
美找祂谈过两次,谁知这家伙两碗水真端得平,一时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但加就没那么好运了,祂跟瓷的会面毫不意外地传进了美的耳中,等手里的杂事处理完,两人约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在白宫会谈。
正中央的桌上插着两国的旗帜,棕色的毛皮沙发左右各一个,屏退所有人后,会议室静得只闻错落的呼吸和心跳。
加不得不承认来这里是需要一些勇气的,比如此时对面的人正一下一下地点着脚,不紧不慢,像行刑的倒计时;再比如那人搅着头发,靠在沙发上冥思的样子不知在酝酿什么坏心思……
祂低下头,握在一起的手开始出汗。
“加。”美陡然出声,无视对方惊了一哆嗦,慢悠悠道,“你看我这些天有什么变化吗?”
“……”加抬眼,光打在两人身上,驱散严寒。
这人与印象中的别无二致,祂翘着二郎腿,单手撑头,习惯性地散发威压——金短发、宝石蓝眸、殷红薄唇、神情傲慢,以及总不喜欢扣的领扣……
加没再往下看,嗓子却有些干,祂舔舔嘴角:“……没有。”
“嗯哼。”美摸上自己略干涩的眼角,睫毛扫在指尖有点痒,祂眯眼笑道,“我最近一到晚上就睡不着,你说是为什么呢?”
会议室静了几秒,心跳声大到震耳欲聋:“……乌那边……怎么样?”
“还不错,俄除了土地不让,资产倒没说不行。”祂理所当然道,“这不是意料之中吗,之前还寸步不让,其实只是好处不到位,合同谈妥了,谁会因为旧情这种小事跟利益过不去,对吧?”
调子很是懒散,悠闲得像要睡着了,这种不设防的状态在祂身上很少见,加只在十三州时期见过。
祂保持着端正的坐姿,闷嗯一声:“瓷的关税还要控制吗?”
“哈,如果有用的话。”
“日那边……”
“加啊,你都不关心一下自己的关税吗?”美撑起身,压上对面的沙发,一手按住祂肩,一手绕上其稍长的发尾,温热的气息吐在耳廓,温柔得不像话,“怎么样?这次的惩罚还满意吗?我特意在一众提高的关税中关照了你那边的,欧洲不听话我可都是直接动手,瞧瞧,你多特别。”
今天的美太反常了,反常得像气疯了,如此近的距离,加终于发现了对方说的变化——肉眼可见的疲惫和乏力,但都被祂很细节地掩饰了过去,世界第一不屑于展现自己弱势的一面。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已经很顺着你了。”加抓住头发上的手,相较于快把骨头捏断的力气,祂声音轻如乞求,“放过我,对谁都好,你习惯逼迫别人,日的表现你还不满意吗,如果祂投靠瓷,你以为我还会留下来?”
“……”瞬间,美的神色阴冷下来,与窗外透进来的暖阳格格不入,祂一把掐住近在咫尺的脖子,不顾手腕的剧痛,一字一顿,“你威胁我?”
“……呃……是你……在威胁我。”加铁青着脸瞪祂,死命掐住窒息的来源,指甲陷进筋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进了指缝,祂无暇顾及,眼前一阵阵发黑。
美将人死死按在沙发靠上,束发的橡胶圈被蹭掉,头发散落:“CAN,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想好再回答。”
声音传入耳中变成模糊的风声,像极寒的深冬里呼啸的风雪,是祂背着众筹的物资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的弗吉尼亚,那年祂仰着脏兮兮的脸,胸有成竹地对那个同样稚嫩的金发男孩说——
“我是来找出路的!”
加不明白,祂要找的出路明明很多年前就找到了,可现在压在自己身上,想致自己于死地的人为什么又和曾经的那些侵略者一样……面目可憎。
原来祂一直都被困在那座名为“奴隶”的监狱里,从未出去过。
不知何时手上已是湿润一片,缺氧的感觉却愈发强烈,那张红唇还在说着什么,祂听不见。
一股血直冲天灵盖,加猛地扑上去,跟数年前浑身栓着铁链的自己一样,义无反顾,飞蛾扑火。
没想到早已脱力的人会突然反抗,美一个没压住,咚地一声被死摁在地上,脖子一阵剧痛,牙齿深陷进血肉,带着温度的红色液体浸透衣领,淌了一地。
祂扯住身上人的头发,痛得差点晕过去,连续的熬夜和焦虑造成的损伤是不可逆的,本以为这点力气拽不动,但那人却松了口,只是没有起来的意思,头埋在了伤处。
“我恨你。”耳语般的气音,格外清晰。
美没动,手上的伤口也在流血,两处都疼得不可思议,但祂呆滞地盯着天花板,走了神。
风扬起花纹金帘,光被切割成好几块,支离破碎。
就像祂们。
莫斯科。
“祖国大人!”莫亦步亦趋地跟在疾步的俄身后,小跑都赶不上,喊祂也没有回应,只能提着文件包追,“祖国大人!乌那边已经解决了,祂没有反对!”
“啧。”俄近乎暴力地推开门,外套丢在地上,伸手道,“手机给我。”
“……祖国大人?”莫停在房门口,手里是装着资料和手机的包,祂犹犹豫豫地在里面翻了几下,抬眼偷瞄俄。
后者看在眼里,烦躁地捏捏眉心:“这次不骂人,我给瓷打电话,跟美会了面,怕祂多心。”
上次会议祂和美因为战争问题吵得不可开交,散会后气不过抄起电话拨号过去,接通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
此后祂的手机多由莫保管,虽然如果真要骂也拦不住。
闻言,莫松了口气,将手机递过去后顺手关上门退了出去。
俄坐在床边,郁郁葱葱的藤蔓枝丫探进窗户,花蕾摇曳,祂盯着上面的一点红,熟练地点下快捷号码,放在耳边等接听。
祂和美的会面不仅是对乌方处理的协商,更是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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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合作的桥梁,尽管祂们私下一直没断过联系,但真正搬上台面又是另一回事了。
俄知道自己这几年一直被人当枪使,其中包括但不限于美、瓷和欧洲一干人,祂作为国际上前三名有话语权的人,自然不甘沦为别人争权夺利的工具。
无论出于公利还是私心,祂都不希望因此跟瓷生了嫌隙,哪怕祂们从未完全信任过对方。
一长串忙音后,那边接了。
〔喂?〕特意压低了的声音,很明显。
“……在忙吗?”
对方顿了顿:〔没有,有事吗?〕
俄突然有点心虚,话到嘴边绕了一圈变成一句:“有空吗?”
“……”瓷站在走廊上,回眸瞥房里的客人一眼,低声道,“今天有安排,怎么了?”
电话那边没了声,祂拿下来看了看,确认没挂后又叫了对方一声,俄终于开口了:〔我跟美见面的事你知道吧?我……我觉得应该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嗯?”还以为出什么事了,这人拧巴的性格真是一如既往,瓷朝还在等待的客人笑笑,回身道,“我记得你们聊的是乌的事,怎么?还有没报道的内容?”
祂调侃起人来比起美简直毫不逊色。
俄被怼得噎了好几下,最后无奈地叫了声瓷,郑重道:〔我只是想跟你说,我和你的合作不会被影响,希望对你来说也是。〕
目的太明确了,祂只是在定合作对象的心,同时也向对方寻求一颗名义上的定心丸,就像小孩子间“真玩”“假玩”的承诺,但祂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苏庇护的幼稚孩童。
瓷瞳色暗了暗:“当然,我们还在一条船上。”
窗外的花蕾上忽地多出一个移动的黑点,是一只蚂蚁,风刮得越来越大,它被吹得东倒西歪,随时会被卷走坠落,摔成一摊烂泥。
俄得到了回答,刚想挂电话,那头的人极慢地叹了声:〔……果然长大了。〕
祂手一顿:“什么?”
这回换对方沉默了,瓷似乎以为祂已经挂了:〔……没什么,我在跟京说话。〕
通话终于结束,瓷扫了眼空空如也的走廊,折身回到接客的房间,落座道:“久等了。”
“是我冒昧打扰。”埃及打量了番屋内的陈设,感慨道,“许久没来了,装修风格变化真大。”
“也要与时俱进,以前的用在现在不合适。”
“那也要有的用,这一点我倒羡慕。”埃弹了下白陶杯,水波荡漾,“千年前祂留下的东西我没守住,想想还真可惜,不然也能和你交流交流。”
瓷知道祂在说谁,埃似乎并没把自己看作曾经的那个人:“舍弃过去也不失为一种选择,不用美化没走过的路——你今天来,还有别的事吧?”
“……呵,没事也不会主动来讨人嫌。”祂打了个响指,眼中那股生死看淡的劲薄雾般缭绕,“我不打算接纳加沙的人,也不想掺和美架空勒的事,谈谈合作吧,我会给出让你满意的报酬。”
87. 宝贝儿
美从进会议室到结束会谈的时间总共不超过半个小时,祂关上车门,烦心道:“叫纽在家等着,等会儿由祂送我——俄亥俄出发了吗?”
“出发了,据可靠消息,鄂今天会在西北地区跟宁谈资金问题,之前沙特给种花家投了好几个项目,都在宁那儿。”华开着车,从后视镜瞥见自家祖国大人肩颈上深可见骨的牙印,沉默片刻后支吾道,“您……还好吗?”
祂压根儿没看见加出来,渥还在后面等着,八成是闹翻了,希望不会影响后续合作。
“……没事,祂还脱离不了掌控。”美摸着伤口,头一次有点犹豫,祂从没想过加会忤逆自己,明明这么多年祂一直都很听话,不管做得多过分都百依百顺。
祂去找瓷也只是想警告自己而已,并没有背叛的决心,美什么都知道,但祂就是不能容忍养了这么多年的狗产生自主意识,白日梦也不行。
“……那瓷那边……”
“呵呵,按照俄对祂的忠心,这会儿应该已经通完气了,刚好送祂一份大礼。”美拉了拉衣领,把牙印遮住,“京的行踪你应该一直都很清楚,去吧,我允许了。”
华转动方向盘,嘴角轻扬:“是,祖国大人。”
种花家。
送走客人后,粤将一份报告递给沉思的瓷,纳罕道:“埃居然会来找咱们合作,之前接触不多,还以为是站美那边的。”
“但祂说的合作风险太大了,美想购买加沙,并把土地上的人强行赶到埃和约旦那里,埃不愿意但拒绝不了才来找我,如果答应很有可能给美把矛头对准我们的机会——嗯?”瓷刚翻一页又翻回去,不可思议地将上面的文字看了好几遍,随后轻蔑地弹了一下纸张,声响清脆,“澳这是仗着有主子撑腰,开始乱咬人了?”
不知祂哪来的胆子,近日竟敢在未得到允许的情况下将自己的反潜侦察机驶进种花家的西沙群岛,直接就被歼16给轰出去了,要不是报告上提了这么一嘴,都不用瓷费神。
“祂还指责我们,说不符合国际法,需要给点教训吗?”
“有些狗不挨打是记不住疼的,嗯……好久没演习了。”瓷把报告扔在桌上,扶额笑道,“就用055吧,在祂家东部珊瑚海沿悉尼以东的海岸南下航行,国际法……呵。”
“……”粤莫名打了个寒颤,应下后岔开话题,“美和俄商量着要瓜分乌,这个事不用管吗?”
“不用,欧洲不会同意的,俄跟祂根本就不是一条心,私底下说不清偷偷踹了多少脚,美看上的也不仅仅只是乌,祂的野心远不止这点。”
“德呢?今年祂……”
“粤,你觉得德跟以前比如何?”瓷突然问道。
粤不明所以:“……没那么强势?”
“是岌岌可危啊。”祂差点笑出声,狐狸般让人汗毛倒竖的笑容转瞬即逝,“……不说这个了,京还没回来吗?”
“……没,刚才发消息说快了,这会儿应该在路上了。”
京每个月都会定期去检查各地的政策落实情况,算是首都的工作之一,长此以往也算得心应手,但今天耗时有点久了。
瓷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你叫两个人去接一下,还有鄂那儿,祂跟宁实地勘察去了,之前俄亥俄的事还没动静,我有点不放心。”
“好。”
“……算了,我亲自去——”电话铃响起,打断了吩咐,祂看了眼,迟疑了一下才接起,“……喂?”
〔Hi~honey,我在你家门口,来迎接一下?〕开口就惹人嫌。
瓷迅速挂断电话,表情难看得像吃了苍蝇。
粤有不好的预感:“是谁?”
“脏东西。”
京考察完最后一个地点时已经是晚饭时间了,为了不影响交通,车停在人迹罕至的郊区边缘,祂合上笔盖把东西一股脑扔进后座,刚打开驾驶座便听见有脚步声靠近。
“嗯?好久不见,亲爱的。”
如此戏谑的语气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京瞳色一暗,关上车门,抬头看过来时已带上了笑,“这么巧,华,跟你家祖国大人来会谈?”
“不,这次只有我一个人,你也只有一个人……宝贝儿。”华停在祂面前,低头凑近,最后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显然对之前在法家吃的亏怀恨在心。
京抵住祂的肩,拒绝了祂继续靠近的想法,脸上还是笑:“那就是来观光,很遗憾我今天有事,不然还能带你四处看看。”
“别这么绝情,亲爱的,向我服软会少吃很多苦。”华一只手按住祂的后脑勺,一只手捧着右脸,强行把祂拉过来,唇擦着左脸过去,陌生的温度让京极度抗拒,刚抓住脸旁的手便听祂道,“听说鄂今天也出去了,你猜猜,俄亥俄今天又在哪儿?”
一点湿润的滚烫舔过皮肤,京猛地一脚踹在华腰部,拉开距离后手掐住祂的脖子狠撞在地上,脚踩在了对方胸口。
发丝垂落耳边,祂嫌弃地擦了下脸,冷声道:“鄂呢?在你们手上?”
“咳……呵呵,在不在我们手上,全看你的选择。”华一点没气恼,反而兴奋地喘着气,背部的疼痛更像兴奋剂,让祂不自觉地盯着身上的人笑。
京向来温和,从不主动发难——人人都这么觉得,但祂看上的可不是这个人伪装出来的一面。
华抓住胸口那只愈发用力的脚,顺着脚踝伸进去,摸上光滑的小腿,感觉对方僵了一下,祂满意又挑衅地扬起笑,完全不顾现在不是刺激对方的时候。
手上突然一空,更加凶狠的力道猛踹在华腰侧,祂闷哼一声,滚了一圈后在京嫌恶的眼神中慢慢爬起来,祂还是在笑,指背抹去嘴角的血,舌尖轻舔指端。
“宝贝儿还是这么暴力……人前的乖巧懂事都是装给瓷看的吧?”刚才那两脚太狠了,说话都有点喘。
“闭上你的嘴,屡教不改的东西。”京对祂的印象一直都不太好,不仅因为祂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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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更因为初次见面时对方轻薄的行为。
严格来说,祂们第一次正式会面是在一九七八年中美建交时,那时候种花家弱势,各方面都迁就一点,祂接待华时也同样秉持这样的观念。
如果对方没有蹬鼻子上脸的话。
“……不乐意我提祂?没关系,那我们就聊聊你感兴趣的。”华尽量平稳地走过去,却压抑不住牵扯到伤口的细碎呻吟,祂不怕死地撩起京搭在肩上的发尾,放在鼻尖轻嗅,“比如……鄂那边怎么样了?”
“有宁在,祂们没机会独处。”京抬起冰冷的眸子,没了刻意释放的亲和力,祂也不再是传闻中温室里的花朵,能位及首都,靠的绝不仅仅是地理位置的优势。
如果那天沪一干人没及时赶到,今天这样的场景就是第二次上演了。
华有无数次还手的机会,但在祂看来,这种程度的打骂只能算调情,还不值得自己认真对待。
看着祂得逞般的笑容,京有点后悔刚才留手了——不管怎么说,私下的冲突能小则小,真闹到爹那里去得不偿失。
……真闹心。
京说得对,祂们没机会独处,但机会是人制造出来的,只要俄亥俄想,这点小事不可能做不到。
特别是在没想到美会在自己分身乏术时下这种命令的情况下。
整理好的项目合同莫名其妙少一页,鄂记得自己是清点好了的,唯一的缺口就是刚才路口起了骚乱,祂怕孩子们出事去疏散了一下。
人多手杂,不知掉哪儿了。
“我回去找找,在这里等我就好。”
鄂把东西放在车里,叮嘱好宁后折返回去,可惜一路找到项目开发地点也没见到踪影,正自责大意了,身后一只手递过来一张写满字的纸。
“是在找这个?”很温柔的语调。
“……”鄂沉默片刻,回身接过来,“嗯,有劳。”
说罢便要走,连祂为什么在这里都不想问——太明显了,祂怕自己忍不住一拳打对方脸上。
临近傍晚,周围的人几乎全散了,火烧云在天边翻滚,染成一片橘红。
俄亥俄小心翼翼地叫住祂:“……我想跟你聊聊。”
“不必。”拒绝得斩钉截铁。
对付这种人吃软不吃硬的人不能像华和科那样死皮赖脸,不过必要时也需要一点手段。
眼看人就要走远,俄亥俄大步上前拽起祂的手腕将人扯到墙角,手压在左侧挡住了去路。
“但我有话要说。”
没想到祂敢直接上手,鄂眼神冷得像刀,杀意波动,祂一把揪住对方衣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想死?”
“……”不得不承认,每次看到祂冷淡到无情的样子,俄亥俄都会控制不住地滚动喉头。
遗憾……又痴迷。
如果祂只见过这样的鄂便好了,就不会忘不掉曾经七叶树下那抹略带无奈的笑,尽管那样耀眼的光从不会照在自己身上。
88. 那你躲什么?
瓷没在家里接客,应美要求,两人约在了一家最近的高档餐厅,恰好饭点,美随手在菜单上划了一下,甚至没给约会对象看,直接拿给了服务员让上菜。
“我全点了一遍,懒得费事。”祂托腮看向左侧的落地窗,洁净的单向玻璃映着市中心的车水马龙,百米高的楼层将城市全景一览无遗。
瓷喝了口白水,冷笑一声:“你最好能全部吃完,我们这里不兴浪费粮食。”
虽然是工作日,但这家餐厅声名远扬,生意一向红火,客人络绎不绝,两人特意临时订了个包间,要不是身份特殊,提前一个月都未必拿得到名额。
美收回视线,取下墨镜放在桌角,懒洋洋地拨弄着刀叉:“小气,你还缺这点粮食?”
“你没挨过饿?忘本倒是快。”
“不敢当,这一点比起乌,我还差得远。”祂笑嘻嘻地把套装中的筷子扔进垃圾桶,“怎么样?俄跟你说了吧,你不是一直觉得祂会坚守底线,不跟我同流合污,可惜在利益面前,所谓的亲情全是放屁。”
瓷把水杯隔在一旁的架子上,没有露出对方期待的怒意:“不用祂说,新闻都写了,听说你为了给欧洲下马威,关税又涨不少,不怕祂们反抗?”
“我还不了解祂们?反抗也就那两天,给个甜枣就又跟狗一样粘上来,畜牲就是这样,只管有没有肉吃。”祂从来不把弱者当人看,那些东西只配低伏于自己脚下,用血肉尸骨为祂铺路,送祂上山巅。
“呵呵,是打怕了吧,不过只要有点气性,反扑是迟早的事。”瓷瞥祂衣领处的牙印一眼,笑道,“看来还是不够痛,狗都知道念旧,某人却连狗都不如。”
祂没明着骂,美听懂了也不生气,只管起身双手撑桌,隔着桌子俯身垂眸:“你呢?标价几何?要给你多大的好处才能奉我为主?又或者,需要前所未有的高额关税……”
祂把自己逗乐了,抬起静等祂说完之人的下巴,沉吟道:“要不你也来当我的狗,我给你一人之下的地位?怎么样?”
祂们不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对方,但这个距离往往代表着挑衅和羞辱,美每次看着那双藏着星火的眸子,都会想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那片惊不起涟漪的深海。
靠近,沉溺,沦陷。
瓷默然地看祂片刻,突然觉得应该教教小屁孩应有的尊老礼节。
“按综合实力来说,我现在已经是一人之下了。”祂抓住面前的手死死钳住,起身一勾对方的衣领,将其硬扯过来。
由于重心不稳,美下意识去撑桌子,空碗和盘子被挤得哐当乱晃,险些掉下桌。
“还有,你那套撩人的手段有点幼稚了,没人嫌弃过吗?嗯?”瓷捏住祂的脸,缓缓靠近,在即将吻上时感觉到了对方的错愕和挣扎,随即一勾唇,错开了位置,在其耳边轻声笑道,“小朋友,对长辈要有礼貌,我没功夫陪你闹。”
说着就要松手,美一愣,被最后一句话激起了好胜心,祂最讨厌被人小瞧,特别是这个人。
“……呵,好啊,那你躲什么?”祂气笑了,掐住近在咫尺的脖颈便豁出去了般往前凑,桌子被压得吱呀作响,钢制的刀叉咣的一声落地。
“……抱歉,打扰了,先生们的菜好了。”门口传来服务员哆哆嗦嗦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只要里面的人说一句“滚”,自己立马就关门走人。
“……”瓷推开发疯的人,用眼神示意祂坐好,“送进来吧。”
“切,没意思。”美往椅子上一靠,别过头不语,悄悄平复略快的心跳,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
两个服务员推着餐车,一人捡起地上的餐具,换了套新的,一人摆好第一批菜,只在桌子中央留了一个空,最后从餐车最底下掏出一个鎏金的龙纹盏。
美被吸引了目光,又见对方再次摸出一个精美的心型蜡烛,终于忍不住了:“你干什么?现在是白天。”
服务员低头应道:“先生您刚刚点的套餐里有营造良好氛围的服务,请问……”
“……收下去吧,别的菜也不用上了……其它服务也不用。”瓷无奈地蹙眉叹气,这种大餐厅的全套菜系和服务简直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再晚点取消就能送房卡上来了。
“……好的。”
人一走,包间里的气氛瞬间尴尬到了极致,美咬死了牙不主动开口,手臂处的衣服被抓得满是褶皱,像极了闹别扭的熊孩子。
瓷也没心思吃饭,转头看向楼下停着的车:“……美利坚,你其实是在拖时间吧?今天是纽陪你来的,华呢?俄亥俄呢?很巧的是——京和鄂今天也不在家。”
祂回头,平静地指出一个事实:“在风口浪尖做这种事,不是你的作风,也讨不到好,目的呢?”
“……”美抬眼,鬼使神差地笑了,“当然,我没打算用祂们来威胁你,但孩子们都有自己的想法,你凭什么断定京和鄂就不在乎这些,毕竟你们家的人……都重情义。”
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讽刺似的。
瓷面不改色,光穿过一尘不染的落地窗,为祂身侧镀上一层碎金。
“呵,狂妄。”
哈尔科夫。
基辅小心翼翼地放下文件,绕过杂乱的沙发走到浮窗旁,上面的人穿着单薄的衬衫,挽上去的袖口露出纵横交错的疤痕,祂像没听见声音,痴痴地看着院子里的景观。
“……祖国大人,合同订好了,要检查一遍吗?”
“……”乌缓慢地眨了下眼,嗯了声,“不用了,有什么好检查的,用资源和土地成就名声,对方再钻空子,情况也不会更差了。”
祂说得又轻又慢,仿佛一口气上不来就会撒手人寰,而实际上这段时间祂常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有时候傍晚睡,醒来已经是两天后的半夜了。
国际上都说欧洲是亏吃得最大的一方,但日最近更憋屈,在俄乌战争中出钱数额名列前茅,却连口汤都没喝上。
欧洲好歹还能拉着美要说法,祂没这个胆子,只能去找乌,谁知后者更是没自主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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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的权利,最后悻悻而归。
被这么一搅和,乌状态更差了。
“……祖国大人,我们……是不是应该再争取一下?”基多年来一直在劝祂,但祖国的决定不是祂能改变的,可换了谁都不甘心。
“嗯……我会的……”几乎听不清,祂好像走神了,甚至不知这句话是在回答谁。
乌曾多次在美俄两方表明自己捍卫领土完整的决心,可早已被摆上棋盘的弃子没有发言权。
“祖国大人……”
“嘘,基,你看。”祂贴上玻璃,失神地望着院子。
基顺着祂的视线看过去,那里只有被草草打理过的半枯盆栽和七倒八歪的工具,没什么特别的。
“……好远啊,走不动,回不去。”乌眷念地将额头贴在上面,呵出热气为玻璃覆上一层霜。
基突然明白了什么,轻声问:“有多远?”
“646.8公里。”
祂一颤,鼻子发酸,轻轻蹲下抱住自己的祖国大人,痛苦地把头埋在祂肩上。
646.8公里,那是哈尔科夫到莫斯科的距离。
也是祂魂牵梦萦的故乡。
乌跟外界断了联系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人抱着自己,便哄孩子一样拍着基的背,衣袖滑落,无数血疤触目惊心,祂呆呆地望着熟悉的方向,喃喃低语。
“父亲……”
空洞的眼神穿过院落,轻飘飘地载着思绪,带着祂奔赴久违的故土。
另一边,粤带着湘、鲁去找鄂和宁,沪和苏去接京。
瓷在看到纽的瞬间便给祂递了个眼神,两位国家意识体前脚刚走,祂们后脚便赶了出去。
粤本来没想带湘去,但仔细一想,要是那边打起来,也就湘拦得住了,不然鄂把俄亥俄打残了容易被讹人。
“啧,电话没人接,不会已经打起来了吧?”湘挂断忙音,又打了一个过去,还是没人接。
“放心,就算打起来,鄂也不会吃亏。”粤专心地开着车,不徐不疾道,“我倒更担心京那边,俄亥俄还算有分寸,华就是个疯的,京容易被占便宜。”
不一定打不过,但肯定被吃豆腐。
“沪和苏带家伙事儿了吗?万一……”
后座的鲁也不慌,接过话头:“沪骨子里比谁都傲慢,家里没人比祂精明,怎么可能什么准备都没有——这些人也是够恶心的,阴魂不散……”
祂对这种话题相当敏感,那些人看京和鄂的眼神总让祂想起一个人,一个想起就反胃的人。
关心则乱,湘如坐针毡,恨不得一步千里,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没人接。
好在还能定位,祂死盯着逐渐缩短的距离,恨道:“早知道把渝拉上了,祂开车快。”
“是,车都能飞起来。”粤玩笑道,“到时候下车就先给对方拜个年,说不准俄亥俄心情一好就不为难鄂了。”
“粤!”湘咬牙嗔怪,不过这么一拌嘴倒缓解了焦急的心情,目的地渐近。
89. 做个交易
不规则的光影下,领子上的那双手用力得微微发颤,俄亥俄面不改色地握住了那份从不曾属于自己的温暖:“你要是想动手,刚才就动了,我倒一直想问问——为什么?”
当初那么普通的一次见面,为什么只丢下一句“没必要”,没有冲突,没有先兆,甚至那段时间中美都没闹矛盾。
就这样再无私交。
鄂阴了脸,狠甩开覆上手背的体温,恨嗤一声:“我不想回答,滚远点,围巾我补了,你的东西也还给你了,如果是美让你来找我的麻烦,那就打一场。”
“……还给我?你是说那些树叶和种子?”那天祂不仅收到了完好如初的汉绣,还有当年亲手交于对方的信物。
那天,祂砸了满桌的杂物。
俄亥俄眯起酝酿着怒意的眸子,细细打量起面露警惕的人来。
祖国大人说点到为止,祂也向来不会在鄂面前做什么出格的事,毕竟有些人如同惊弓之鸟,稍一恐吓就再难得到信任,长远来说实在不划算。
但自己的忍耐也有限度,在美身边耳濡目染这么多年,总要学到点东西,比如……
祂毫无预兆地吻了上去。
鄂一惊,反应再快也跟不上神经病一样的脑回路,偏头偏出了残影仍被那抹柔软擦着嘴角划过了脸颊,祂手一转,刀尖没入敌人肩头,反身将其钉在了墙上。
种花家禁枪,所以人手一把便携利器。
还没人敢对如今的祂们开枪。
祂一脚踩在墙上,抬起没沾血的手擦了下嘴角,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冷得人打颤。
“俄亥俄,你真以为我不会动手?”
“呵呵……咳,鄂当然会。”俄亥俄餍足地笑起来,咽下喉中腥甜,祂胜券在握地看着调换位置占了上风的人,耳中听见逐渐放大的汽车行驶声,笑容越发灿烂。
“我记得你跟湘关系很好。”祂微抬头,不怀好意的样子完全不像被捅穿了的阶下囚。
肩上的刀一转,俄亥俄闷哼皱眉,在几乎凝聚成实体的寒气中深吸两口气:“……别紧张,我又不是坏人,但科的心思你应该知道,我也拦不住。”
外面车停了,有人陆续下车,残光疏影下,熟悉的声音此起彼伏。
“鄂!鄂!能听见吗?!”
“该死,宁是说往这边来了啊……鄂!”
“鄂!听到回一声!”
鄂走了一瞬神,俄亥俄见机一把拽出凶器,带出大股大股的鲜血,祂咬牙没出声,迅速拉着面前的人转入又一个角落。
“鄂,我们做个交易吧。”祂压抑着粗重的喘息,那双汹涌着浪潮的眼睛亮得吓人。
“……”鄂刚反应过来手机在宁车上,而且为了谈话一直是静音,连震动都没开,祂迟钝地嗯了声,狠蹙起眉,“……你说什么?”
“嘘,小声点,你也不想湘看见我们在一起吧。”意外到好笑的低语。
那一刀特意避开了要害,伤也就是看着严重,只是狭窄的破砖墙无法挥散淡淡的血腥气,为了不被外面的人发现,两人的距离几乎为零,血蹭在了鄂的衣袖上。
“……”祂很想再给对方来一刀。
俄亥俄很享受这种掌握主动权的势在必得感:“考虑一下,稳赚不赔。”
声音越来越近,鄂心一紧,镇定抬眼:“……说。”
另一边,京的位置比鄂近不少,沪和苏已经到了,只是一下车就差点被华“抱得美人归”的画面吓出尖叫。
华脸边带血地笑靠在石块上,一手搂着背对着祂们的京,一手朝来人打招呼,低声道:“你们家救兵到了。”
京刚才还诧异这人怎么突然敢在挨揍的时候抱上来,一听这话冷笑道:“是你的救兵。”
祂甫扳开腰上的爪子,一只手猛地将祂扯离危险范围,下一秒,华悠闲地歪了下头,一把刀嗤地插进原来的位置,倘若躲得再慢一点,祂的脑袋此时就已经是两瓣了。
“我可没说要让你打,不过身为最傲慢的利益商贩,这么冲动可赚不了大钱。”祂双手抱胸,轻笑着,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闭嘴,贱狗。”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听得苏打了个颤——这个语气,沪是真动气了。
眼看祂青筋暴起地拔出墙里的刀,京拦住祂:“沪!”
“你还护着祂?!”祂不说话还好,一开口沪就来气,华的前科不是一两次,到底为什么非要忍着,就因为首都的身份?!
凶狠到算得上质问的态度让京一噎,还没回答就被看时间的华打断了,后者举起手机晃了晃,视线越过两人落在了最后面的人身上。
“做个交易,最近三个月我不骚扰京,你,来接个电话。”蓄谋已久般。
“……”京瞥祂一眼,“想都别想。”
“嗯哼,无所谓。”华压根不在乎祂们内部的争吵,遗憾地摊手叹气,“不过你是不是该给当事人一个选择的机会,独断专行可不好,对吗,善解人意的……大哥。”
恶心透了。
沪火气又上来了,苏默然片刻,伸出手:“可以,说话算数。”
京摇头:“不行。”
“一个电话而已,你的安危更重要。”
华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笑容,将已经接通的电话递过去,苏举在耳边等了会儿,那边半晌没动静,祂看对面好整以暇的人一眼,垂眸道:“……喂?”
沪紧盯着祂,京趁机看向华,接收到威胁的眼神,华无辜地笑笑,还没来得及做出保证,熄屏的手机直接被扔了回来。
“无聊的把戏。”苏头也不回地拉着两人上车,不顾沪疑惑的表情关上车门,自己则独自上了京的车,祂回眸淡道,“记住你的承诺。”
华被这一套连招整得愣了好一会儿,随即低闷地笑出了声:“……当然,当然,言而有信是我们家的传统美德。”
百米高的大厦下,靠着车门等候的纽盯着短暂的通话记录挑了挑眉,忍不住咋舌:“一句话都不肯听完,闹脾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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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们可没那几人之间的矛盾和绝情,去年苏亲自去纽那里办的艺术展可谓相当隆重,惊艳四座,直到分别都没出现哪怕一丁点不愉快,按理来说不应该。
即使苏从来不肯私下联系祂。
刚收起手机,美走出旋转式的玻璃门,单手插兜拉开后座的车门。
“走吧。”
纽应声将车开上马路:“谈妥了吗?CN有没有为难您?”
“祂还为难不了我。”美撑着头,随手抛着从桌布上薅下来的玫金纽扣,硬币在空中翻转,反射出刺眼的光,“谈不拢倒是真的,不过我跟祂一向没什么共同话题——华和俄亥俄那边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该收工了。”
“很好,撼动不了根本,找点小麻烦也不错。”祂勾起嘴角,一把握住掉下来的纽扣,夹在指缝间轻舔金属材质,与其眸中暗光交相辉映。
楼上,瓷坐在椅子上,垂眸目送不速之客远去,身旁的服务员恭敬递上几张折好的通告,祂接过来两指展开,硕大的“关税”二字夺人眼球。
祂随手将纸捏成团,扔进垃圾桶。
“幼稚。”
湘等人找了好几分钟才察觉到某个角落有动静,刚走过去就迎面撞上出来的鄂,一看祂身上有血,湘撸起袖子就要往里冲,被拉了回去。
“不是俄亥俄?”祂疑惑。
鄂摇头,什么也不说,粤和鲁看在眼里,只得打了个哈哈帮忙敷衍过去,上车时湘听见祂说:“以后别跟科来往,祂不是好东西。”
祂迟疑了一下,余光瞥见闪动,面朝下放在鄂腿上的手机屏幕没熄,光影两秒变一次,像有人在给祂发消息。
湘冷了脸,闷声道:“……嗯,你也是。”
意有所指。
俄亥俄跟华汇合后毫不留情地互相嘲笑了一番对方的狼狈,后者听完全过程好笑道:“你拿科的自由去换联系?不怕祂宰了你?”
“祂最近没有行动计划,物尽其用而已,倒是你,答应纽有机会就帮祂——祂给你什么了?”
没有好处可使唤不动这个人。
“嗯……”华勾下被血沾在脸上的发丝,弯了眉,“一张入场券而已,毕竟苏的戏,值得好好欣赏。”
……看上人家的东西了。
俄亥俄嘁了声:“凑什么热闹,真当纽乐意。”
“这不是重点,京跟CN一脉相承,放不下每一个家人,这是戏曲的入场券,也是我的门槛费。”华笑起来,指尖的残血被祂碾碎,撒落夕阳,“我们从不做亏本买卖,今天投入成本,让祂们发泄够了,下次,就该我们了。”
祂们家的人,嗜利如命。
此事有惊无险地过去后,055收到指令,准时在澳家附近进行航行演习,后者大惊失色,当场改口符合国际法,滑跪速度之快看得一干吃瓜群众直翻白眼。
意外的是,乌好像突然有了气性,在白宫跟美大吵一架,双方言辞激烈,在场的人都怕两人打起来。
90. 我们奉陪到底
乌说自己可以签矿产协议,但是美必须要给予安全保障并拿出部分武器的生产线作为诚意。
美一心想先把好处拿到手,但又不肯给实质性的东西,流氓似的抛出一句“要安全保障找欧洲”,放肆的轻蔑笑容直接把乌这个火药桶给点炸了。
祂咬牙指着这个强盗,手抖得不成样子,愤然吼道:“你自以为置身事外,实际上千疮百孔,总有一天战火会烧到你自己身上,到那时你在乎的东西一样也保不住!也只有那个时候,你才知道什么叫剜心蚀骨之痛!!”
本来还游刃有余的人猛地抬头,火燎过眼尾,嗜血的狂潮卷袭仓皇的猎物,祂气极反笑:“身处战火中央的人是你,被屠尽子民的人也是你,失去筹码、一无所有的仍然是你!你不用操心我,我好得很,就怕某人国运已尽,坚持不到梦寐以求的那一天了!”
“美利坚!!!”
“哦对,你还利用我,利用全世界,拿第三次世界大战做赌注,你这样的人,忘恩负义,没有任何价值!”祂反咬一口,说一句笑一下,仿佛被这出好戏取悦到了,全然不顾对面的人已经气到血色覆面,浑身战栗。
可惜吵架归吵架,双方实力悬殊,祂不肯签,美没耐心,反手就把人给轰了出去,乌吃尽了苦头,脸也没了。
俄听说后立马煽风点火,直言美没动手已经给足了面子,乌心里堵得慌,自知想要改善局面只能向这个哥哥示弱,可祂不愿意,一直都不愿意。
由于长期处于高度紧张和意识混沌的状态,回到家时头昏脑胀的祂一脚踩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基一干人唬得不轻,手忙脚乱地接住,家里乱成了一团。
与此同时,英当着美的面频频向瓷示好,想在乌那里捞好处的心思几乎写在了脸上,但祂最期待的是中美能够擦枪走火,才不枉自己六年前放的狠话。
会议结束后,瓷主动在门口拦下了祂,将其带到少有人经过的死胡同。
“有事?”英很意外。
“是你有事,我再不找你,你怕是就要亲自到我家去了。”瓷背靠着墙,双手抱胸做了个请的动作,“说吧,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最近在乌身上花了不少心思,美没空收拾你就算了,还敢三天两头地往我这里跑,真不怕祂生气?”
“怕有用?你们几个瓜分乌,我想分一杯羹有错?”
“嗯?我们?我可没插手。”瓷笑道,“你借俄的钱援助乌,可要做好还不上债的准备,俄的脾气你也知道,别被人当了枪使。”
英也笑,却看不出来有多少愉悦:“我一个人当然不敢乱来,不过欧洲也不全服从于祂,只是这点钱的话还不用担心。”
“……”地上的影子动了动,与枝桠疏影交叠,一声轻轻的叹息传入对方耳中,“……英,你难道不觉得如果欧洲跟俄产生冲突,最后的受益者只会是美吗?俄还有余力争一争,而你们……我想你们应该不想当桌上的那盘菜吧?”
祂淡淡地瞥外面的嘈杂一眼,重新将视线落回英身上:“祂纵容你们搞小动作,你们也不想想为什么?乌的锅能甩给你们,别的也能,欧洲无法拒绝,只能照单全收,到时候要买的单就远不止这个数字了。”
“……”英默然良久,突然咧嘴笑了,含着笑意的眼角微弯,祂避开外面探寻的目光,拽住瓷的领带往自己的方向一扯,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了吗?真聪明啊CN,老实说我一直很羡慕你的脑子,就是难征服了点,毕竟,与往日不同了……”
极其遗憾的语气。
瓷被拽得前倾,祂抽回领带,推开面前的人:“我也一直很疑惑你们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动手动脚是你们那边的传统?那还真是有待改进。”
不知道为什么,西方的人每次说话都会莫名其妙地开始上手,当初的吻面礼更是有够让祂头疼的,单论这一点俄要好很多,起码迄今为止没有逾矩过。
英后退一步,跳过了这个话题:“美那边我不会挑火,乌的事还要祂同意,欧洲不想一起被瓜分,那就一定要牺牲别人。”
“就怕唇亡齿寒。”瓷言尽于此,多的也不该由祂来说,祂朝藏于墙后的人颔了颔首,“走吧,有人等你多时了,今天说明白了,下次就别再来找我。”
“那太遗憾了。”英瞥见墙后银发,勾起嘴角,“不过话别说太绝,我想你总有用得上我们的时候,美的胃口大,真吞了乌和欧洲对你没有好处。”
“……”瓷笑笑,没有正面回话。
祂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美每做成一件事,局势就不利一分,特别是最近,逐渐增长的关税不是个好兆头。
英走出胡同,将外面偷听的人一同带走,隐约还能听见两人拌嘴,瓷长吁口气,看着手机上的新通知抿了抿唇,给京打了个电话。
祂走出不见天日的巷子,烈阳携热浪扑面,裹挟清冷的话语,利刃般划开初夏。
“发通告回应美方,无论祂要打什么战,我们都奉陪到底。”
这场没有硝烟的关税战,注定是伪装成和平的烽火,燃尽肮脏的贪念,将欲望挫骨扬灰。
种花家。
浙把自己挂在扶手上,一摇一晃地看着毫无动静的一楼:“最近爹和京都好忙啊,这个点还没回来,欸,沪,你知道怎么回事吗?京有跟你说吗?”
“……祂跟我说干什么。”刚从房间出来的沪啧道,“祂想法多,有必要跟我说?”
“嗯?”浙意识到不对,回头纳罕地眨眨眼,“怎么这个语气?你们又吵架了?不是祂在生气吗?你怎么也气上了?”
苏抱着一叠衣服路过,接过话茬:“祂总觉得京之前是在帮华说话,人家在车上就解释了,这人非不听,下车还摔门,京也就是这段时间没空,要不然不知道得哄成什么样。”
“我说呢,京这几天一有空就给祂递东西,上次我吃的水果盘就是沪从房间里端出来的,我还疑惑不吃为什么要切,原来是京给的。”浙用手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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戳沪两下,“欸,别闹了,京怎么可能帮华说话,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我无理取闹?!”沪越想越烦,忍不住争道,“你是没看见祂护着那犊子的样子,不让打不让骂,还给祂抱,明明是京不占理,怎么都说我……”
祂恨嗤一声,指着楼下沙发上的人道:“算了,你们少操心我这边,真想八卦不如问问鄂,天天都在发消息,也不知道俄亥俄给祂灌什么迷魂汤了,祂可向来最不乐意接触这些琐事的。”
“祂才是真不用我们操心,鄂有分寸,而且湘最近鬼鬼祟祟的,真有问题祂早炸了。”苏把衣服放好,打开手机递过去,“你可少给京添堵吧,美到处加关税,看最新消息又要跟咱们杠起来了,最近没得安宁的。”
“……”沪看着京在群里发的消息,撇撇嘴,应了声“知道”便折身回房,门一关就点开某人的消息界面,靠着门连打了几分钟的字。
消息刚发出去,祂看着绿油油的手机屏幕立马后悔了,连忙撤回。
算了,反正……祂只需要自己不添乱。
沪盯着脚尖,细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竟无端生出一点委屈来。
……就知道对别人好。
一直都是。
加拿大。
“该死的!!”加将手上的东西狠摔在地上,还不解气,又踹了两脚,纸片飞扬,“百分之二十五的关税,祂疯了吗?!”
渥不敢说话,只默默收拾屋内的一片狼藉。
美还是没放过祂们,关税一天比一天重,已经到了无法支付的地步,再加上“第五十一个州”的传言,加不可能再装傻充愣了。
祂抓起电话就拨了过去。
“……US!你什么意思?!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吞并我?!呵……对,你是谁啊,世界第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但你别忘了,你在我这里也有不少货,而且还需要我供电,我照样可以提高你们的电税,甚至切断供电!我不敢?你看我敢不敢!!”
祂对着那边就是一顿吼,最后听都不听直接掐断通话,差点把手机摔了。
“……”渥沉默着给仰躺在沙发上的祖国大人倒了杯水,“……祖国大人,我们真要硬刚吗?CN有那个底气,但是我们这个距离……”
这个距离,美随时都会出现在家门口。
上次的会谈结束后,加一直没出来,渥只得上去找,重要之人那样半死不活地坐在血迹斑驳的地上的画面,祂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第二次。
“……不刚……还能怎么办?任人宰割吗?”加痛苦地闭上眼,窒息感如影随形,祂很清楚这是无法长久的,也许美再威胁一次,自己就马上服软了,像以往无数次那样。
祂不甘心,凭什么瓷能保留所有的尊严说出“奉陪到底”这种话,凭什么美听见这句话时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诧异,凭什么自己顺从百年却还是得不到一丝应有的尊重?!!
有很多事,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91. 祂一定会求我的!
叙利亚。
被炸毁的基地绵延成河,长时间无法修复的废墟堆在西海岸,这个早已失守的地方成了内战的牺牲之所,鲜有人会靠近。
海风夹杂着腥臭,贪婪地腐蚀每一处生机。
“祖国大人!土又派了人到我们北部干涉战争,那边乱成一团了!”马火急火燎地从废土下跑上来,气喘吁吁地汇报情况。
“……土?”站在碎石堆上的人缓缓地重复了一遍名字,隔了良久才嗯了声,祂垂下眼帘,遮住倒映着人间炼狱却黯淡无光的眸子,“祂果然也觊觎着中东的好处……先安抚民众,组织远离危险,别让那些人胡来。”
“是。”马站在祂身后,按了按又开始隐隐作痛的头,眼睛花了两秒,祂用力闭上眼,再睁开时视野里多了一只骨节分明但伤痕累累的手。
“又头疼了吗?”叙不知何时走到了祂面前,祂轻抚过马的眼角,捧着祂的脸将温热的额头抵上对方的,声音好像在打颤,“对不起……对不起……马,对不起。”
有气无力的语调只容两人听见,坠落山头的夕阳宛如融化的岩浆,燃尽天幕,共海水一色,微咸的风随着涨潮的澎湃涌上浅滩,又退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马眨了下眼,轻拉下脸上的手,回头望向浓烟滚滚的远方,那里被战争波及,被不轨之人占领,被一场又一场的轰炸摧毁,硝烟四起。
那是名为大马士革的首都。
祂突然有点茫然了,回首再看,刚才还停在山间的夕阳不见了,天边只剩火烧过后的残色,晕开头顶逐渐蔓延的淡蓝。
“……没关系。”祂听自己喃喃自语。
叙大概不知道自己现在一身的死气有多没说服力,祂刚启唇,一人骤然从下面冲了上来。
“祖国大人!以突然在街上屠戮叙利亚的子民!我们拦不住!!”爆炸一样的声音落在两人耳中,连神经也跟着一起炸开。
阿勒颇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汗水糊了满脸,祂本来想打电话,但自从战争爆发,信号被屏蔽是常有的事,电话根本打不通。
祂连气都没喘匀,只撑着膝盖,抬起憔悴的脸期冀地看向唯一的主心骨。
“……什么?”叙眩晕了一瞬,祂听见震耳欲聋的心跳与脑子里沸腾的血管跳动同步,浆糊一样的思绪怎么也运转不了,过了好几秒才吐出一口紊乱的浊气,“……带路。”
颇看马一眼,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只得强忍泪意,踏着残留着余温的废墟,毅然决然地朝着被炮火照亮的半边天奔去。
叙走了两步,猛地跑起来,火落在祂眼中,代替了神采,风刮过耳廓,传来远方的枪声,此地的夜幕即是祂们的落幕。
不知是不是幻听,惊恐的惨叫越来越清晰,辨不清方位,祂忽地想起了那日瓷的话。
“我们不能原地踏步。”
头更晕了。
叙深吸口气,咬紧牙关冲进车里:“走!”
颇应下,以最快的速度开向末日般的橘红。
一路死尸遍地,破败无人的楼房比比皆是,破碎的玻璃,烧了一半的旗帜,以及被战火熏成炭黑的建筑,无不昭示着此地如同丧尸进城般的残酷事实。
叙握紧车把手,无法思考的大脑是不可忽略的拖累,马揽着祂的肩膀给予安慰,外面越发吵嚷,等飞驰的车停下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但零零散散的火苗照亮了视野,街上密密麻麻地站了两队人,只是右边的明显占上风。
一听见下车声,左边队伍里的霍姆斯立马转头,看见叙时莫名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铺满长街,血流成河,粗略一数,大概上千人。
乱麻一样的心绪,脑子嗡的一声,叙猝不及防地扑向右边为首的人。
以云淡风轻地瞥祂一眼,不屑地嗤笑着,毫不犹豫地抬手,瞄准,扣下扳机。
砰!
枪声与倒地声重合,溅起血花,被迫向往自由的飞鸟折断了羽翼,坠入地狱。
“祖国大人!!!”
马砰地跪了下去,想把叙扶起来,一只脚猛踩在后者肩膀的伤口上,逼出一声呻吟,将其死钉了回去,血污浸透头发和衣服,冰凉得像严寒里的冬雪。
“这么热情?我这人向来投桃报李,还满意吗?”以一脚踹开来扳自己脚的马,让人制住祂,身后的特拉维夫等人拦住颇一干人,祂用枪怼了怼叙的眉心,后者疯了般用困兽的眼神死死剜着祂,血止不住地从嘴角溢出。
“呵呵,就这点本事还真把自己当人看了?嗯?”以狠狠碾着脚下的伤口,抓起叙落在血滩里的头发猛扯起来,逼祂仰头看,“喏,还没认清现实吗?不管过多少年,你都没有保护自己孩子的能力,偏偏还占着中东最好的地理位置,你说说,这能怪谁?”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血源源不断地从喉咙里涌出来,叙说不出话,也听不清嘈杂的声音,连看都看不清,但祂却扬起嘴角,抽搐着呕出血的同时张了张嘴。
没有声音,但以看清了口型。
“滚。”
祂一时怔了,反应过来后勃然大怒,一脚将人踹得在地上滚了一圈,趴在地上几乎将肺咳出来。
“好!好啊!”以收起枪,朝旁边的人招招手,笑容称得上残忍。
“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种花家。
落地窗前,瓷检查了一遍关税单,递给京:“可以了,暂时就这些,要是美加价再说。”
“是。”
“对了,其祂人呢?有回复了吗?”
“有。”京打开记事本,总结道,“欧盟在部分商品上加了25%的关税,美威胁说如果不取消,自己就将增加200%的关税作为‘回报’。”
瓷来兴趣了:“欧盟一向以法为首,祂怎么说?”
“……祂说‘谁怕谁’。”有时候祂真的不敢相信这个世界是正常的,“还有加,将美那边的电税提高到了25%,美对韩的部分商品也是提高到的25%……最近都不太安宁。”
“韩?呵,祂是自作孽,敢找美要核武器的核心技术,没有被炮轰已经是走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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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近来波及全球的关税战愈演愈烈,股市巨震,很多地方直接崩盘了,唯有种花家在一夜之间绿油变红海,瓷命汇金亲自下场实现宏观调控,速度之快,很多人甚至没感觉到经济的变化。
比起外面俄偷袭乌、乌反击俄、美乌假意谈判实则剑拔弩张以及美也互殴的乱象,这里简直平静得不像话。
京本来是想让瓷先好好休息一天,好不容易落了脚,结果一回来还是在处理国际事务,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但劝又劝不听,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尽量帮忙分担点。
“对了,爹,美那边一直在喊话,我们真的不回应吗?”
瓷在本子上记着东西,头也不抬:“不回,晾着就行,有些人就是越理越来劲,不理反而更有效。”
……真的没问题吗?京没来由地担心。
“……是。”
然而事实证明,祂的担心是多余的,对于瓷的已读不回,某人比谁都难以接受。
白宫。
美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固定电话,时不时地又掏出手机看一眼,祂撑会儿头就换一个姿势,手指烦躁地频繁点着桌面,最后气恼地取下墨镜扔在手边,整个人萎靡不振地趴在了桌上。
华看在眼里,忍不住开口:“祖国大人……先回去吧,您已经在这里等一天了。”
“我不信祂不打电话求我。”美赌气般咬死了不挪窝,祂明明已经把关税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其祂人多少都有点撑不住了,但东方的某人除了跟着拔高关税,一点示弱的迹象都没有。
这就算了,可是祂连着发了好几条通告,对方甚至一句话不回!
这TM是冷暴力!!!
美抓紧墨镜,把头埋在手臂上,说什么也不肯走,祂就不信了!瓷一定会打电话求祂的!!
“……”华无言以对,神情复杂地伸手又缩回,祂偶尔会觉得自家杀伐果断的祖国大人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每当这个时候,自己都会在祂身上看见十三州的影子。
到底是个稚嫩的意识体。
即使位列世界第一。
巴黎。
法送走客人,回到客厅往沙发上一躺,半天没起来。
黎给祂倒好温水,催促道:“回屋睡会儿吧,您一整天没合眼了。”
“睡不着,这次的事没完,德刚才说得没错,我们不可能跟美斗到底,总有顾忌。”
“……您真的想跟瓷合作吗?”
“英都去了,我为什么不能?不过……只是个备选方案。”法坐起来,接过精致的金纹陶瓷杯捂在手里,盯着清澈见底的水淡道,“现在整个世界都希望中美能打一仗,只有祂们互相消耗,我们才有可趁之机,但祂们毕竟不是傻的,打谁都不可能打对方。”
黎憋了半天还是想问:“最近俄乌、美也、以叙都打得不可开交,我们这个时候找瓷的话,胜算会不会更大?”
法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笑:“不会,祂只会落井下石,人面兽心的伪君子,任何想从祂手上讨到好处的人,最少也要扒层皮。”
92. 你最好了
“那德呢?”黎皱眉,“祂偏心意是众所周知的,跟祂合作风险很大。”
“我知道。”似乎想起了有意思的事,法带上了笑,”说起来上次韩朝的事意带德一起跑的,我倒意外,以为有良心了,不过仔细想想,祂一个能打到敌人接受自己投降的人,背刺只是早晚的事,就看那时的德还能不能接受第三次背叛了。”
“德去年就接受了祂的投诚,祂是疯了吗?同一个坑摔三次。”语气甚至有点嫌弃。
“祂赌这次不会摔,不得不说,德对意好得有点过头了,已经超过了盟友的范畴,说不定意说点好话,祂就……”祂轻垂眸,走神般自言自语地吐出一句,“……很不理智。”
无数次的背叛,无数次的原谅,无论其中利用占了几成,就结果而言都很不划算,可当事人心甘情愿。
“……刚才出去的时候是意接的祂。”黎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个事实了,“感情用事是大忌,祂们……”
“不用担心,祂们只是暂时离不开对方而已,如果有动摇根本的风险,这两人翻脸翻得比谁都快,就像当年……”法回忆起曾经的刀剑相向,叹气般轻笑一声,没了下文。
祂其实很多时候也想不通,德到底为什么对意那么……纵容。
二战时期世界乱成了一锅粥,人人自危,光是主战场就让所有人应接不暇,弱者更是自身难保。
但意这家伙把打仗当儿戏,跟英对上的那段时间不是主动投降跑去敌方阵营蹭饭,就是在干旱地区打电话让德送水煮面。
甚至有次故意被俘虏,德跑来救祂还被一顿坑,说什么都不肯跟祂走,宁愿被英关起来。
法至今忘不了德当时的脸色。
若说这人注定与全世界为敌,那祂的身边一定会留有意的一席之地,只要后者愿意,那里永远都是祂的归宿。
都说全心全意依附旁人必定不得善终,但这句话在德意这里不完全适用,法曾试想过如果意死心塌地地臣服于德,祂们的结局会不会比现在好。
可惜没有如果。
意对德,从来不忠。
“……祖国大人,祖国大人。”叫好几遍了。
“……啊,什么?”堪堪回神。
黎将亮屏的手机递过去,小心道:“英约您出去。”
“……”法狠蹙起眉,没接,“跟祂说我没空。”
明眼人都知道英跟美是绑在一起的,这两人是一丘之貉,谁靠近谁倒霉,而作为欧洲的领路人,法跟祂们有最根本的区别。
黎依言回复,半晌后——
“……祖国大人,祂说您不去的话,祂就亲自来找您。”
“威胁我?”相当不悦。
“……祂还说……”
“说什么?”
“说……如果您说没空是跟上次一样在骗祂,祂就……”黎睁大眼睛,张了几次嘴也没念下去,祂悄悄去瞄沙发上的人。
发现端倪,法抢过手机,简洁的聊天界面最上方写着“伦”,但很显然上面一堆是伦在转述英的话,而最后一句不管是人称还是语气都变了,是本人亲自发的。
上面赫然写着——
[如果祂的没空是跟上次一样在骗我,那我敢保证这次的惩罚不仅仅只是一下午的囚禁。]
“……该死的!”法猛地站起来,差点把手机捏断,尽管自战争结束后祂们已经很久没动过真格了,但小摩擦从未停止。
不怕归不怕,但挑衅就是另一回事了。
“备车!”祂抓起钥匙就走,气极反笑,“某人这么嚣张,还指不定是谁囚禁谁!”
“……是。”黎停了两秒才跟上去,祂其实很想说这应该是激将法,但自家祖国大人面对英时总是比平时冲动,而后者恰好很了解祂。
明明都占不到好处,双方却乐此不疲。
当局者迷。
另一边,罗在前面开车,意坐在后座左侧,单手扶额闭目养神:“储备战略物资的事商量得怎么样?这么做可就相当于跟美叫板,你们想好了?”
“签了点临时协议,具体的还要看情况。”德右手边放了一小沓印满字的纸,用书钉整齐地钉在一起。
“已经签了?”意睁开眼,视线落在了合同上,“真快,不多考虑考虑,不怕祂坑你?”
这话由祂说出来简直荒唐。
德答非所问:“你呢?该给我答复了吧?还是说又要临阵倒戈?”
祂说话向来不掺杂任何情绪,毫无起伏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那双琥珀瞳轻转,却没映入对方眼中,后者一心盯着那几张纸,也没察觉到开始凝固的气氛有多诡异。
“这话说的,我上次没带你?”意很自然地俯身去拿协议,“我看看具体条款……”
啪!
温暖强劲的手掌不容抗拒地按在祂手背上,将那沓纸死钉在了座位上。
意僵了一下,下意识想抽身却被强硬地按在了原地,手被压得有点痛,这个姿势重心不稳,车陡然一颠簸,祂慌乱地用右手抓住德的大腿,勉强稳住没摔下去。
被这样桎梏住,祂连抬头看神情都做不到。
头顶传来平静的问话:“我为什么要给你看?”
不是质问,也不是埋怨,像每一个普通的疑问,平铺直叙,犹如永远无法流动的死水,潜藏着最危险的信号。
“……”意眯了下眼,瞬间的权衡后扬起无害的笑,祂尽力偏头去看,却怎么努力也只能瞥见微微滚动的喉结,手上崭新的裤子都快被攥皱了。
“……因为你最好了。”孩童般真诚的口吻,用烂了的话术。
听见讨好的话,德突然一把扳过意的脸,逼祂抬头,后者被拽得手一软,没撑稳,整个人趴在了那双腿上,只是脸还被掐着。
“我很好吗?”德垂下眼眸,淡淡地问着,还是没有情绪起伏。
意被祂的举动惊到了,但现在这个姿势太奇葩,受制于人的感觉太压抑,祂很不喜欢。
“……你先让我起来。”祂示意对方看后视镜,那里能看见罗黑成了锅底的脸色。
“你先回答。”可惜德不关心。
“……”意无奈,只得扯扯嘴角笑道,“当然好……”
“如果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也好吗?”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事不过三,祂愿意相信意不代表意值得相信,赌输了的代价也不仅仅只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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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整个欧洲。
于情于理,祂都赌不起。
必要的话,祂也可以用一点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你会吗?”意不笑了,直勾勾地看着祂,“强迫我?锁起来?还是逼我在不平等条约上签字?”
脸被捏着,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去拿文件的左手被那股温暖死死地握住,像要把其掐碎融入骨血,占为己有。
“你不会听话的,就像那天你选择了作为敌人的英,也没答应跟我走。”
那年祂带着军队,带着武器,带着物资,气势汹汹地去找英要人,后者把赖着不走的人往外一推:“请便。”
德去拉人,意甩手就后退了一步:“我不走。”
英靠着墙,看戏般弯了眼:“都说不是我抓的了,祂自己投降跑过来蹭吃蹭喝,你煞神一样一路打过来,人家还不领情,啧啧。”
大战期间善待俘虏是公认的规矩,某人不愿意打仗自然就摆烂,只是如此一来背后的盟友就会遭到成倍的战争压力,其中的损失堪称天文数字。
但意不关心,祂只需要尽量减少孩子们的伤亡并保证国内的安稳,其它的祂通通不在乎。
祂看对面眼巴巴盯着自己希望祂改变想法的德一眼,熟视无睹地回了营帐。
是的,祂不在乎。
即使有人愿意千里迢迢地来救祂。
祂也不在乎。
意抿唇,用力挣扎了两下,被德硬拽了回去:“为什么不选我?一次都没有。”
“……放开我。”心里有股火在烧,明明是自己理亏,祂却有点生气了。
“……可是我一直都拿你没办法。”德轻声说着,视线始终没离开过那张脸,就算是曲意逢迎,起码祂愿意骗自己。
樱桃般苦涩的滋味在心中蔓延,从冷漠的琥珀瞳里溢出来,有了些许动容。
世人常叹爱恨的保质期短,但祂们之间从不存在新鲜感一说,路过彼此人生的时间太长,相识相知太久,久到海枯石烂,久到物是人非。
祂低头,缓缓落吻。
心里紧绷的弦终于断了,意想躲却躲不开,忙推祂,疯狂往罗的方向瞟:“等等……”
德充耳不闻。
两唇相贴的前一瞬,高速行驶的车猛地刹住,惯性差点把两人甩出去。
罗慢慢回头,祂毫不掩饰杀意波动的眼神,僵硬的嘴角保持微笑,满脸黑线。
“德先生,目的地到了,请。”
字都要被咬碎了。
“……”德放开护着对方头的手,一言不发地转身下车。
那份协议留在了车里。
意懵了会儿,拿起来看,是复印件,原件应该在法那里。
这一份本来就是带给祂看的。
祂收紧五指,不算厚的纸被捏得凹陷了下去,压出一道道无法修复的折痕。
犹如天堑。
英吉利海峡。
此地又名拉芒什海峡,长560公里,最狭窄处仅宽34公里,英法于多佛尔与加来隔海峡相望上千年,这里也是祂们谈话的常驻之地。
法到的时候方圆百米空无一人,应该是有人故意清了场。
93. 把你送给我
这条海峡并不平坦,除了曲折的海岸线外还有大面积的峭壁和岛屿,浅滩浪潮来回翻涌,海的呼吸不绝于耳。
“故弄玄虚。”
法让黎在原地等着,独自一人往陡峭的石崖深处去,刚绕过足以遮挡全部视线的障碍物,藏于阴影下的人骤然笑起来。
“我还以为你找不到呢。”浮阳的白光将祂分成两个图层,上半身完全隐匿,只有单边眼镜的金属链反着细碎的微光,檐下风铎般摇曳着风情,蛊惑了岁月。
“你每次都往这躲,很难找吗?”法别开眼,也不过去,站在两米外的阳光下企图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英同样不动,只调侃道:“不是没空?”
“……你还好意思说?”
“专门为我抽的时间?”明知故问。
“……”
法每次跟这人说两句就莫名起火,祂捏着眉心做了个“停”的手势,强压下这些天堆积的烦躁:“你找我什么事,有事说事,我今天真没空陪你闲扯。”
祂平时都有戴手套的习惯,但今天走得急,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晃了晃,浮金下白得毫无血色。
英顿了顿,脚下一动,突然抓住了那只手。
带着点湿意的皮肤有点发烫,突如其来的接触惊得对方像砧板上的鱼,连着抓了好几下才抓稳。
“你干什么?!”吓得不轻。
英不徐不疾地掏出一双极薄的丝织手套给祂戴上:“你的,还你。”
法愣了两秒,想起祂指的是什么时两只手都已经戴好了,手套上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体温,像自由惯了的白猫被迫穿上别扭的小鞋,祂浑身不自在,取也不是,留也不是,手停在空中忘了放下来。
被祂的呆样逗乐了,英忍俊不禁,嘴上却还不饶人:“高兴傻了?还是在嫌弃?几十年前你请求跟我合并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样子。”
一九五六年的法还没有核武器,苏伊士运河和多处殖民地也面临严重的危机,祂捉襟见肘,处处碰壁,万般无奈之下找到情况完全相反的英提出合并的建议,被拒绝。
随后祂一咬牙,直接说自己可以加入英联邦,依旧被拒绝。
“这个时候想起我了,法兰西?”高高在上的人傲慢地投下轻蔑的目光,语气满是怜悯,这比嘲笑还刺痛人心。
法本下定决心放下所有尊严去求祂,但那人语言上刺激还不够,竟翘着腿戏弄玩物般用鞋子抬起阶下人的下巴,懒洋洋地搅着头发:“这样吧,让我看看你的诚意,能不能比监狱里的那群囚犯更能取悦我。”
最终祂受不了如此侮辱,也明白这只是猫抓老鼠的游戏,自己就算把自尊踩进泥里也不可能说服对方,此事便就此作罢,但一开始是保密的,直到二十一世纪才传入国际。
勾起了不好的回忆,法一把扯下手套扔进海里,轻薄的织物漂浮水面,随着海浪的拍打去往远方。
“有事说事。”声音完全沉下来了。
“……”再次成功激怒祂,英满意地拍拍祂的肩,笑道,“伊朗那边的事知道吧?祂要对美留在中东的基地下手,这样一来石油价格必定大涨,最后还是欧洲买单,这件事我不敢苟同,怎么样?你们应该也需要我的帮助,要不要合作?”
法挑眉:“为什么不在电话里说?”
“哈,万一某人脾气暴,话都没听完就挂了,我上哪儿哭去?”
如果是电话沟通,在祂提到合并一事时对方就已经劈头盖脸一顿骂外加拉黑一条龙了。
法的脾气其实很好,高贵优雅的气质完全不逊于英的绅士风度,但有些人就是看不惯这一点,非要亲手打碎,将其蹂躏作践,见证那些美好一点一点腐烂,璀璨的宝石失去光泽。
就像当年海峡彼岸的绅士用最不堪的方式将这个人折辱,那双起初还会闪烁光芒的眸子慢慢黯淡下去的样子,实在比祂珍藏在国库里最珍贵最稀有的宝贝还要让人爱不释手。
不知道祂在想什么的人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沿着海岸慢慢往回走:“别贫了,美现在的行为很奇怪,疯了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以前再嚣张也没到这个地步,就像是……想制造一场大乱然后抽身退回北美。”
“你是说祂想复制二战的行动路线?”英并肩走在左侧,回忆道,“卖军火?现在的祂想靠战争财再上一层楼有点痴人说梦了。”
“只是猜测,祂连盟友都敢得罪,难保不会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战后隐居幕后坐收渔翁之利。”
“德要出手了?”祂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法啧了声,“谁在跟你说德的事?这么念念不忘,想站队?”
“站也不会选意在的地方。”
“你以为美会带你一起飞黄腾达?”
“我可不指望祂,不过万一呢?”
“呵。”
两人都不说话了,连合作也没再提,海水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漫过脚底,又退回原处。
法倒想多个帮手,但英根本就不是诚心的,说不准哪天打探完消息转头就跑去跟美邀功,这些年祂们绑得太死了,谁都不敢轻易付出信任,代价太过沉重。
余光瞥见身边人的侧颜,眼镜链一晃一晃的,细听还有金属碰撞的乐响。
英是很了解祂,但祂又何尝不了解对方,用威胁的方式逼祂过来,只能是有电话里说不清的正事要谈。
冲动是真的,心照不宣也是真的。
可就是因为这样,才少了许多选择。
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
知其不可为,便不为。
路的尽头还很远,等在那里的人小成了黑点,祂们还可以一起走很长一段路,直到某时某刻停在岔路口,短暂的交错后各奔东西。
即使同道,也注定殊途。
走到一半,英突然停了。
法走了两步见人没跟上来,便回头叫祂:“怎么了?”
夕阳垂钓,浮光跃金,热风拂过眼角,海鸥落在浪花上,勾勒出影子的轮廓。
英默然片刻,吐出一句:“我还不想回去。”
“……”法哑然,“……你是小孩子吗?”没玩够不想走。
点头。
祂无语笑了。
“晚点回去吧。”英朝来路颔首,那里一个脚印都没留下,“陪我走走。”
“陪你?你给我多少钱?”戏谑至极。
“你开个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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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一样。
“把你送给我。”不遑多让。
英笑了,没有回答,只自顾自掉了个头:“走吧,还有很多事没说。”
“……”法没动,静静地看着那个熟悉到刻进骨髓的背影渐渐远去,嘴角回落。
无限拉长的影子在金黄的沙滩上摩挲,发丝翻飞,交杂飘扬。
如果一定同道殊途,那总有人会绞尽脑汁延长前两个字的时间,哪怕昙花一现,哪怕徒劳无功。
祂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是连指尖都被风吹凉了,前面的人却还没走出多远。
就像故意在等谁。
法轻眨眼,意识还未完全回笼,祂下意识迈出第一步,朝着那个不归人,在沙砾上落下瞬间被海浪吞没的抉择。
或许祂们永远都不会在心跳的刹那留下动摇的痕迹,但早在数千年前,在某个被仇恨压得喘不过气的角落,就已有什么无法理解的东西悄然滋生,百年千载,不见天日。
同道殊途,不经意间挥洒了一路的种子在无数次的爱恨交织下生根、发芽,然后被祂们亲手掐死、枯萎。
祂们早已做出了选择。
不久后,面对美在关税上的多次打压,瓷宣布对其所有商品的进口关税提高至34%,双方你来我往,关税越发离谱。
欧洲决定开发以南美为主的新市场,但实际上对美也不敢有太过分的举动,后者在压制祂们的同时对瓷喊话——如果不撤回,自己将把关税提到50%,也不会再给祂谈判的机会。
祂甚至在国际上谴责瓷这种“长期滥用贸易行为”,一长篇通告字字泣血,委屈得像个小媳妇,还说跟韩达成了协议,放言要等瓷亲自打电话过来谈话。
结果又不眠不休地等了一宿后,那边传来八个字——“坚决反制,奉陪到底”。
祂气得砸了一屋的东西,直接把对种花家的关税提高到了104%,国际哗然,众人面面相觑,没了声音。
种花家。
冀安顿好客人,关上房间门,刚出来就被陕给拉到了一边。
“莫歇下了?没提起沪吧?”刻意压低了声音。
“嗯,沪跟着爹出门的,祂怎么可能问。”
陕叹口气:“最近乱死了,俄半夜来借宿,又拉着爹出去看电影,这大晚上的,不睡觉看什么电影,你说祂们是不是有事瞒着咱们?”
“嘘,慎言。”冀摆手,将祂拉走,“沪和圣都跟着的,不会出事,京也睡了,安静点。”
“……”陕回头看看暗处的楼道,闷声应下。
电影院。
几乎覆盖整个墙面的屏幕播放着广告,灯已经熄灭,还有一分钟就要开场了。
此处地段繁华,大半夜也人满为患,但这间却很神奇,除了二十四个座位的第一排和均为二十八个座位的二三四五排,后面整整八排都没人,除了唯一为三十四座的最后一排。
这一排左边最里面的两个座位隐约有影子晃动,只不过从前面看根本注意不到。
这个位置,屏幕上的字几乎粘成了一坨,眼力再好也看得头疼,瓷揉着困倦的眼睛,头也开始晕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选这个位置?”
94. 谁说祂不懂?
右边的人顿了两秒,别过头不看祂:“只剩这两个座位了,其它场次时间不合适。”
大半夜就合适了?瓷一贯不会当面戳破拙劣至此的谎言,祂扫了眼空荡荡的座位:“是吗……买了票不来是什么公益活动?”
“……”这人有意调侃的时候总是让人哑口无言,俄心虚地把玩着手机,一秒八百个动作,祂清了下嗓子,坐直道,“……可能是哪个团队有事集体退票,也可能中途晚点来。”
理应座无虚席的地方空出这么多位子,谁都能猜到一两分,只不过擅自买下几百张票的人似乎并不愿意承认。
电影开始了,全场寂静,但背景音太大,最后一排压低声音后完全影响不到前面的观众。
瓷盯着色彩斑斓的屏幕看了两分钟,被这个视觉受限的位置搞得兴致缺缺,便阖上眼向同样没认真看电影的同伴道:“越把美那边的关税降了回去,看样子是指望不上了,你跟祂谈话时记得多留个心眼。”
越出了名的怕美,也出了名的蠢,祂刚把对美关税降为零,后者立马把祂的关税从46%提高到了88%,惹得国际上嘲讽质疑声不断。
越是心甘情愿给祂当狗,可惜美最不缺的就是畜牲。
近日这位霸主像着了魔,疯狂在各国的税上做文章,当祂威胁说要将种花家的关税提高至125%时,瓷甚至都不屑于回应了。
反观欧盟,为首的法和德转头就跑去找墨和瑞商定贸易计划,并放话正与印、泰、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等谈生意,进一步威胁罪魁祸首。
尽管最后欧盟有松口说可以谈,但如果美给不出实际的好处,祂们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彩色的光影在那张五官立体似风雪的脸上划过,碧蓝的眼瞳在细长的睫羽下沉落,冰河世纪般冻住了细流。
没有回答。
俄选这个位置很显然并不是来看电影的,那就只有私事这一个可能,除了谈政事,瓷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祂深夜跑一趟。
祂调整了一下坐姿,轻轻靠过去,发尖扫过把手,带起一阵香风,像茶,又像花。
也可能只是洗发水的味道。
刚要再次开口,一只手突然贴上祂的脸,手指插入发间,拇指蹭过温软的红唇,向上移,落在因熬夜而泛红的眼尾,宛如胭脂涂的眼影。
“……今天不谈这些,至少今晚。”俄低头垂眸,巨大的阴影从上方坠下,将两人遮得严严实实,祂手上一紧,又松了,缓缓收回。
先不说僵持几年都没结束的战争,单论乌在跟美大吵几次后仍然选择跟自家人对着干这件事,祂都不可能有心思看电影。
特别是今晚,那些该死的、活该被拿去当厕纸的战报递到祂面前时,祂恨不得当场把美和乌这两个脑子被马桶盖夹了的白痴一起踹进西伯利亚的永久冻土带当一辈子的廉价黑奴!
祂专门换了个地方喘口气,就算看不进电影也不想再聊这些破事。
见祂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瓷理了一下被抚乱的头发,很有眼力见的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夜已深,没有了必须要做的事,作息相当规律的亚洲人在哪儿都能小憩一会儿。
祂瞥目不转睛看着屏幕的人一眼,将手肘抵上座椅把手,扶额闭目休息,几乎是瞬间就睡着了。
失去意识前,透过垂落的发丝,看见的最后一幕是俄因拼命遏制暴躁情绪而攥得发抖的拳头。
这孩子……还是这么犟,什么事都更乐意憋着,真像……
一九七二年九月十日。
本该是初秋的季节还陷在盛夏的烈风中无法自拔,连檐上鸟雀都仿佛被高温刺激得更烦躁了,啼叫一声高过一声。
进入大厦的人形色匆匆,跨过某条线时又忍不住放慢脚步回头看,导致一大片频频回眸的不明人士堵在狭小的入口迟迟进不去,引起一阵抱怨。
瓷在车里确认了几遍资料无误,刚下去就被一道沉重的阴影擦着肩挤了过去,差点被撞倒,祂抬头,恰好迎上那人淡然的目光,冷漠得像是在看陌生人。
苏修若无其事地转回头,径直往联合国去,门口的人立马让出一条道。
中苏交恶人尽皆知,没人想看祂们和好如初,十几年前关系破裂的壮观场面倒是被一干观众津津乐道。
即使是刚才那样的小事也让这些人心里乐开了花。
瓷紧紧抓着手上的文件,顶着旁人异样的眼光跟在后面走进大厦,青涩得像个毛头小子。
祂去年刚恢复联合国合法席位,还不太适应这种场合,再加上实力不足,这些年和苏的关系愈发差,跟美也还在交涉,总是担心出错,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落人口实。
“哟,还没换掉这个跟班呢?在这种地方丢了人可是会连着你的脸一起踩地上的,要是缺个背锅的,我不介意给你推荐几个。”嚣张挑衅的口吻高调放肆,故意拔高的音量听得一干看戏的人暗自嗤笑。
“如果你不想我用钢丝把你这张讨人嫌的嘴缝起来就闭嘴,只会逞口舌之快的西方人。”苏修突然折身握住身后人的手腕,冷瞥台阶上的人一眼,毫不停留地掠过。
骤然传递至神经的灼热宛如烧红的铁铐,瓷被烫得挣了一下,那股力道却越发大,如同警告,祂阴了脸,快步跟上,连旁人的脸都没看清。
在外人面前维系最后虚伪的和平已经是共识了。
为了名声而已。
“……哼。”美收了笑,接过身旁递过来的文件,向刚进来的英道,“看见了吗,这次你和法提出的修正案可不一定能通过,有些人态度硬着呢。”
祂们不满索马里、几内亚和南斯拉夫三人反对以侵略叙和黎巴嫩的提案是众所周知的,但苏修在此事上一直是含糊其辞,众人估计不是中立就是赞成,毕竟这件事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影响祂的利益,祂自然也不会想给自己找麻烦。
“只是一点拌嘴的话不会改变祂的决定。”法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过来,发尾软软地搭在肩上,祂颔首示意两人入座,“其祂小国的票不用担心,USSR更不可能一意孤行,至于CN……祂的意见不重要。”
此次投票为分段表决,一票否决权效果减半,修正案的通过几乎是板上钉钉的。
美不语,大步落座。
所有人坐好后,联开始简述会议主题,随后开始投票准备。
瓷正襟危坐,时不时地重复细读修正案,祂早把这份文件研究了个透,脱稿都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对于其中的不公平和危害更是熟烂于心,无论别人怎么想,祂这张反对票是投定了。
祂悄悄去看苏修,后者漫不经心地用笔头敲着桌子,那份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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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头到尾都没翻开过。
敌对不代表断联,祂们之间的关系依旧很复杂,瓷曾多次暗中在这件事上旁敲侧击,但祂始终没松过口,也警告再三追问的人不要多事,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
少给我添乱。
瓷收回目光,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繁冗的流程结束,几人轮流发言后,印突然站起来,没有任何前缀直接提出分段表决,瓷一惊,如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次的那样立马投下反对票,常任理事国的否决提示音响彻会议室,所有人都愣住了。
“……”死一般的沉寂。
“噗嗤——”美陡然笑出声,趴在桌上一抖一抖地抹去眼角的泪花,指着怔愣的瓷笑得直不起腰。
英别过脸,微眯的眸子闪过一丝不屑,嘲笑的意味不言而喻。
法单手托腮,轻笑着投来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也没说话。
在场的人回过神,顿时一片窃窃私语,还有不少笑声夹杂其中。
瓷倒吸口凉气,浑身都僵住了,如坠冰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祂一定做错事了。
“安静!”联维持好秩序,回头时眼中也满是疑惑,刚想解释,冰冷的机械提示音再次响起——
USSR投下反对票。
短暂的安静后,会议室再度一片哗然,美笑不出来了,皱眉看向苏修。
分段表决中一票否决权削减为半次否决权,但两位常任理事国均投下反对票,即可视为一票否决,这次的修正案被驳回了。
这是祂们完全没想到的。
“看什么?我不能反对?”苏修冷声道,“我和CN都不同意,结束吧,我还有别的事,没时间陪你们耗。”
“……呵呵,USSR,你其实一开始没打算反对的吧,不然早就投了。”结局已定,美还是不依不饶,至少要在嘴上讨点利息,“CN不懂分段表决的规矩,你难道也不懂吗?没教?我们可都知道祂曾是你的学生。”
分段表决需要得到提案国的同意,如果事先征求意见,索、几和南绝对不会答应,也就不需要常任理事国行使否决权,但显然瓷并不熟悉这个规则。
“谁说祂不懂?你哪只眼睛看见祂不懂的?”苏修将套了壳的文件狠砸在桌上,拍出一声脆响,连面前的名片都被震歪了,祂丢下满屋的人起身就走,“自己玩去吧!”
知道事态失控了,瓷没功夫理会身后一连串的呼唤,一路小跑着追出去,联赶紧安抚其祂国家,善好后结束此次投票。
“USSR!苏!老师!!”跑出大厦,瓷一把抓住前面越走越快之人的手,终于打断了这场追逐,祂喘匀气,再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得慢慢放手,气氛一时尴尬得无以复加。
“达瓦里氏。”突如其来,出乎意料的平静。
呼吸停滞了一瞬,瓷谨慎地抬眼,猝不及防闯入一双泛着涟漪的碧蓝眸子,春池般荡漾着波纹。
祂垂下眼帘,咬牙没出声。
苏修松开拳头,将印着指甲印的宽厚手掌轻落在往日倍加疼爱如今却只剩敌视利用的学生脸上,温柔地抚摸着其上扬的眼尾,略为粗糙的酥痒蹭过心尖。
“为什么要追出来,达瓦里氏,我该说你什么好,又该拿你怎么办……”祂低声自问,指尖顺着白皙的皮肤下滑,猛地掐住了脖子。
95. 错哪儿了?
“唔……”重心不稳,背脊撞上玻璃门,哐的一声震得脑子发懵,瓷抓住那只手,竭力想挣脱,一双星火不熄的眼眸死盯着对方,与刚才进退两难的样子判若两人。
被祂的眼神刺激到了,苏修神色一暗,抬步压上去,低头附耳,沉声道:“别自作多情了,CN,我投反对票可不是为了你,谁影响力大,得到的好处就更多,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否则怎么会插手这种事?嗯?”
“……放手……”脖子上的力道勒得瓷喘不过气,肩胛骨硌得发痛,压在身上的人就像一座沉睡的火山,不知何时就会彻底爆发,祂挣扎了几下,刚抬脚想踹,对方却突然轻哼一声,松了手。
“多管闲事。”苏修瞥祂身后一眼,转身就走。
瓷捂着脖子咳了两声,扶着透明的门回头,美双手抱胸靠在墙上,交叉的双脚时不时地点一下地,微妙的笑容刺得祂眼睛疼。
见外面的人看过来,祂无害地笑笑,站直信步上前,嘴里说着什么,听不见声音,画面逐渐扭曲模糊,只有那只手穿过破碎的玻璃,抬起了祂的下巴。
“……瓷,瓷,醒醒……”熟悉的声音。
“嗯……”头有点痛,脖子还酸,瓷半睁着眼缓了几秒,意识回笼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靠到俄肩上去了,后者的手正放在祂脸上,微凉,很醒神。
祂撑起身,手边的座把手不知被谁抽了上去,让两个座位合成了一个,祂睡太熟,没发现。
电影十分钟前就结束了,前面的座位全空,灯却没开,导致祂没第一时间醒。
“……抱歉。”瓷取下发绳,刚想重新扎一下头发,身边人突然勾走了手上的绳子。
“我来吧。”俄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一下肩膀,捞起黑发,熟练地整理起来。
“……先回我家休息吧,莫还在那儿。”闲聊。
“不用,天已经亮了,我会给祂打电话直接回去。”
“有事没办完?”
“嗯。”
话题被终结,四周再次安静下来,束发的时间比想象中长,足足有两分钟,俄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放开手:“好了。”
瓷一摸,不是自己平时的发型,编成了一股麻花,只在尾端系了一根发绳,坠子垂在发尖,随着动作轻晃。
“……”
“喜欢吗?”
“……”
见祂摸着头发不说话,俄反倒得逞般笑起来:“很好看。”
瓷看祂一眼,把耳边松散的发丝揽到耳后,没深究也没重新扎,两人在奇怪的氛围中相继离开影院。
沪在车里睡了一晚,算着时间设了闹铃,手机一响便惊醒关掉,一转头,圣扒着半开着透气的车窗,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苦大仇深的眼神彻底把祂给吓清醒了。
“你干什么?!”祂差点爆粗口。
“……”圣敲了两下窗户,车窗刚降下来,祂立马眯起眼,阴沉道,“我昨晚就想问,你主动跟出来,是因为不想跟莫见面吧?为什么?”
“……不是。”沪愣了下,直接否认,“你想多了,我是担心爹。”
“要是真担心,就应该多派几个人跟着。”圣直起身,冷漠中带着敌意的脸色又阴翳了几分,祂居高临下地哼道,“别的我不管,但是别忘了你还欠祂人情,你这么精打细算的人,不会打算就不还了吧?”
沪皱眉,想辩驳又被祂打断。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祂想要的东西,只要你愿意,就给得起,真心实意也好,虚情假意也罢。”圣将一张折好的纸扔进车里,刚好落在祂腿上,“想通了,就打这个电话。”
沪心情复杂地拿起来,还没打开,余光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祂顺手把东西揣兜里,下车替爹开门。
目光触及堪称“人妻”的发型,祂脚一崴,差点没忍住直接上手把发绳扯下来。
瓷坐进车里,目送俄的车远去才道:“走吧。”
“爹,您的头发……”
“怎么?”
“……跟平时……不太一样。”祂转着方向盘,尽量说委婉一点。
“嗯……俄编的。”
“什么?祂上手了?!”音量陡然拔高。
瓷不答,只摘下绳子换回原来的发型。
天边晨曦翻滚,地平线的尽头露出一线金光,刺破淡蓝的残夜。
祂看着窗外倒退的景物,回想起刚才的梦,还有几十年前在苏家被几个孩子拉着编头发的场景。
那时苏看着祂的麻花辫,说“很合适”。
但瓷不喜欢,或者说,祂不喜欢任何被动的局面,尤其是明显的掌控暗示和服从测试。
俄应该知道,祂这么做也许是无心,也可能是自己睡着后不小心透露了什么。
祂打开手机,看着上面美新发的通告,面无表情地划掉。
关税战本身就是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孩子们做不了生意,怨声载道,美没办法,声称海关系统崩了,并没执行法定关税。
再加上国内经济下跌,英和日学着瓷一个劲儿抛售美债,导致罪魁祸首受创越发严重。
不久后,始终没恢复的关税把手底下的人逼急了,澳转头就向种花家销售能源,巴西则贩卖大豆,连阿根廷跟美的货币协议也延期了一年。
美气极,对华关税暴涨到245%。
前所未有。
华盛顿。
沙发上的人晒着太阳,两条腿交叉着放在茶几上,一只手枕在脑后,悠闲地翻看着矿产协议。
华站在一旁发消息,与外面的人沟通。
伊最近跟美杠上,后者起了轰炸的心思,但由于跟乌的谈话迫在眉睫,就暂时搁了下来。
不出所料的是,乌到底撑不住,终于答应把矿产资源给祂,美假意通融,允许祂加入欧盟,但是关于北约却一字未提,也没给出什么承诺,反倒把祂曾经放弃核武器库一事拿出来说了一遍。
一九九四年,乌、俄、英、美在布达佩斯签署协议,乌同意放弃当时世界第三大核武器库,包括祂从苏那里继承的遗产,换来的是祂们给的安全保障和领土完整、主权独立的承诺。
而如今这三人却是瓜分祂的三大巨头。
祂听见时脸都绿了,祂知道美突然把这件事拿出来说的意思无非一点——你自愿放弃核武器库,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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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向我要安全保障?
无赖的嘴脸让乌一阵阵眩晕,脑子里的血管像要爆炸,连喉咙都开始发甜。
恰好此时俄发通告宣称美想放弃乌的话再好不过了,自己有遵守停火协议,但这个弟弟完全没有,祂正好一肚子火,要好好发泄。
两方都把祂当成了可以瓜分的猎物,可乌毫无办法,走投无路之下居然在联合国污蔑瓷私下给俄提供了帮助,是帮凶。
话刚说完就被对方一个眼神吓得一哆嗦,瞬间闭了嘴。
最后安全保障的事没解决,资源也给出去了。
美检查完协议,门响了,华适时开口:“阿拉斯加把祂带来了。”
祂云淡风轻地嗯了声,头都没抬:“带进来。”
阿拉斯加打开门,将人送进去,识趣地跟着华退到了院子里。
来人站在茶几前,越过那双鞋子想去看对方的脸色,却被纸遮住了视线。
美细细地把协议整理好,再次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放下时已经又过了十分钟,期间没受到一点打扰。
祂把东西往旁边一扔,淡道:“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一直不吭声的人低下头,小声辩解:“我也没办法,最近经济不景气……”
“这么说你也知道自己错了?”
“是。”
“错哪儿了?”
“我不该……抛售美债。”
“呵呵。”美起身伸了个懒腰,绕到祂身后,手放上对方肩膀时明显地感受到了紧绷的肌肉,祂狠掐住手底下的人,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日,我可以原谅瓷的这种行为,但你不行,知道为什么吗?”
日心跳漏了一拍,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硬生生忍住了。
祂咬牙不语。
“因为我看重你啊。”感觉到祂在发抖,美笑着从背后掐住祂的脸,轻言细语,“你怕什么?我好像很久没对你动过手了,所以胆子才这么肥,是不是?”
屋内只剩两人,明明没有人发火,却连外面的艳阳也驱散不了里面诡异的气氛。
“……抱歉,请您原谅。”呼吸困难。
根据往常的经验,话说到这一步,美马上就要开始动手了,所谓的惩罚实际上就是上刑,也是训狗的一种方式。
但今天祂却一勾唇,放开手重新坐了回去。
“日,我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最近的事你也知道,对我很不利,我呢,也没功夫理会那些小喽啰,你得保护我啊。”最后一句的调子又轻又长,大有循循善诱的意思。
日一贯是相当圆滑的,在祂听来,这段话的意思只有一个——你去探路,简称送死。
祂握紧拳,低头遮挡藏不住杀意的眼神,顺从地弯腰:“……是。”
从屋里出来,东开车原路返回,祂担心道:“祖国大人,我们怎么办?”
真帮美是不可能的,祂们还没那么蠢。
“明着拒绝当然不行,我记得家里有个madeinChina的世博会存钱罐,给US送过去。”日抬起汹涌着火光的眸子,狞笑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小小地威胁一下,让祂们吵翻天去吧!”
96. 退圈声明
我本来是想悄悄锁文走的,但收到了读者的询问,想了想,还是道个别吧。
其实我一开始没告诉你们是因为我怕自己又心软,之前好几次背起行囊都因为评论区的挽留停了下来,我太容易受外界影响了,所以害怕自己不坚定会再次停下脚步。
我在这里太内耗了,每天都会去对比数据,实际上我心知肚明,连载三年一千收藏,比不过符合网站规范的衍生,这个题材也比不过同圈的热题材,自带流量的衍生做到这个份上,实在是一败涂地。
与其如此,不如到此为止。
我想说,我不是救世主,也不是什么希望,我只是个百无聊赖的叙事者,想一出是一出,想写的时候就写一点,不想写的时候就去别的地方玩玩,仅此而已。
关于退圈,原因有三。
第一个已经说了,至于第二,就是这个圈子太特殊了,没有官方没人管,连主心骨都没有,简直是个非黑非白的灰色地带,圈内人尚且觉得算案底,在圈外人眼中更是一群想吃子弹的疯子。
我入圈四年,到现在为止还是觉得ch圈很有趣,历史是祂们的过往,时政即为现在,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骄傲,经历的磨难远超常人所想,千年万载,璀璨的文明从不腐朽。
最近追剧看到一个角色的哭喊:“国之间,只有利,而无情啊!”
我恍惚了一下,仔细想想,ch圈真是太有意思了,赋予本该无情的国家感情,用最通俗的方式转述枯燥的现实,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圈子,我当初就是被这个吸引,一步步走进神奇至此的2.5次元。
可是待了一段时间后我就发现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大多数人好像并不在乎历史,也不在意时政,甚至会为了磕CP扭曲事实,把残酷的战争写得十分唯美,两国明明生灵涂炭,却被人高呼“好甜”“好虐”。
从此以后,我不再关注这个圈子的任何东西,除了时不时在这里更一章,几乎与世隔绝,当然,这不妨碍我去了解历史时政,它们并不专属于ch圈。
然而最近我又去翻了翻这个圈子的东西,除了极少数的优质手书,90%以上都是私设的娱乐,我去看了些“镇圈神文”,跟想象中也不太一样,于是突然发现,这已经不是我印象中的ch圈了。
思考了一宿,我还是走吧,在灰色地带待了太久,本来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好,可惜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我已经不适合这个圈子了,但你们不一样,按年龄来算,你们好些人可能都得喊我阿姨,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才是新的希望。
这个圈子硝烟四起,很多人甚至为了别的国家要死要活,这到底喜欢的是什么?皮套还是人设?亦或是三次元的国家?
互联网的普及会让小孩子早早接触世界,三观会受网络的影响,我想说,在成年之前,还是理性对待真真假假的网络吧。
当然,成年后也一样。
只有一点,应对祖国绝对忠诚。
这一点不受任何客观因素影响。
第三点嘛,是我自己不配。
我一度以为这个圈子的门槛相当高,不说出口成章,也要精通中外历史,对时政关注敏感。
但我并不够格,浅薄的文化底蕴不配用寥寥数笔去概括如此的波澜壮阔,以致于每次翻开历史书都自惭形秽,所以我翻资料的频率越来越高,写文的时间越来越长。
但一看评论区——“不如以前有趣了。”
我两眼一黑。
是,是的,确实,我以前整活比较多,感情线也更多,可读性更强,现在历史时政占比太多,大家不喜欢也是人之常情。
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写法,对应的读者也不同,这里的人来来往往,走了很多,也来了不少新人,兜兜转转,每次看到一两个两年前的熟悉昵称,我都很高兴,因为这代表这一路有人跟我一样坚持到了现在。
随着数据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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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我常常迷茫,在原地来回踱步,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可能是文笔,可能是剧情,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最后挑挑拣拣,筛选到最后,发现我本来就不该在这里,这个文也不该存在。
从头错到尾。
几十个收藏的时候我才写了几章,那时候我还没签约,但依旧写得超级开心,涨一个收藏、多一个点击、多一条评论都能让我高兴得在床上来回滚。
我想,这应该就是热爱,就像高二时我在学校写下第一篇ch手稿,给唯一一个固定读者看的时候一样,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我喜欢写。
现在是怎么了呢,写得好累,很失望,果然什么都不一样了,有些积极的读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再也没出现过了,也许是不喜欢内容了;有些读者注销账号了,是我没想到的决绝;有些读者没说过一句话,但其实但凡说过一句的,我都记得。
我在这篇文的评论区很活跃的,因为我视你们为同好,志同道合的人一定会殊途同归,我曾这样相信。
但现在还是不同了,不是你们的问题。
是我,是我想不明白很多事,所以干脆收拾收拾离开这个我待了四年的地方,反正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谁走谁留都没差。
写不写都一样。
打下这行字的时候,我顿悟了当初一时兴起定下的笔名是个怎样的回旋镖,年少时只感觉诗句朗朗上口,猛然惊觉教育具有滞后性,一如那句“前人之述备矣”,当初早就教了的东西,至今才福至心灵。
这是我郑重的告别,请不要到别的地方叫我回来,我只是重新背起早已收拾好的包袱,去了另一个地方继续创作。
也许这个号以后我还会写点别的东西,但跟这本一定不一样。
如果有缘,我们可能还会在另一本书里重逢。
谢谢大家的陪伴,另外,我很抱歉。
但我无可奈何。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97. 不偷文会死吗
不是,怎么又有搬运的,连着搬的话剧那几章,我真服了,我只是退圈又不是死了,真以为我就不看任何相关内容了吗,之前刷视频刷到偷文的,今天刷小红书又刷到偷文的,都没标明出处,腆着个大脸说是自己写的。
我明明记得我说过不止一次禁止搬运,我所有的文都是签给了晋江的,别说其他人,连我自己都没有在其它平台发表的权力,谁搬谁犯法!
怎么,是抱着侥幸心理还是觉得无所谓?这个圈子的风气就只能这样了吗,哪怕ch圈本身不犯法,这些行为也是犯法的,家里人没教还是学校没教?
最基本的遵纪守法都做不到,还混国拟圈?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
我刚入这个圈子的时候就经常发现很多人发的作品一模一样,而且大部分都没有标明来源,那些作者的心血就这样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到处乱搬,偷盗者名利双收,原作者饿死街头。
我退圈的导火线就是听说又有人搬我的文,即使当时没有找到具体在哪儿,我也接受不了这种情况,毕竟有先例。
衍生就是这样,因为是大众共用几个角色,所以作者的辨识度很低,与其创造出来便宜别人,不如到此为止,我宁愿不写,也不愿意拱手让人。
我不知道搬我文的人到底有多少,发现了一两个,背地里就有更多,同人为爱发电,换来的是各种不公,最后磨得连爱也没了,离开的作者也就越来越多。
衍生作品不受尊重是常事,没有创造力的老鼠一个接一个,都企图不劳而获,我最近还在犹豫要不要回来写点什么,这件事如同一桶冰水浇在我头上,当场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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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我写什么,都会有人觊觎,仗着我曝光不好,背着我干些下三滥的事,处理起来还心塞。
之前想锁文就是怕有些人看我退圈了,就更加肆无忌惮,在此我要强调,我是退圈,不是退网,搬出去的内容是有几率被我刷到的,要点脸行不行?现实是有多不满足,才会像只见不得光的脏东西,到网上来偷残渣剩饭?
社会的败类也莫过于此了,或者说米虫,没人教没人爱,过着腐烂的生活,拿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招摇撞骗,一两次可能没人发现,但夜路走多了总有栽的一天。
如果没这些人,我大概还在连载这篇文,可惜如果也只是如果。
嗯,就是回来警告一下那些不安分的人,反正被我发现了肯定不死不休,我的合法权益不容任何人侵犯。
我会捍卫到底。
98. 你,归我了
一八九七年十一月十三日,胶州湾。
夕阳落得很快,夜幕之下,数支舰队在水上航行,笔直站在船头的人扬起凌乱的碎发,微眯的琥珀瞳载满贪欲。
这场侵略行动早有预谋,祂许久前就看上了这片名为山东的土地,恰好借“演习”之名满足自己的野心。
拂晓时分,720名士兵在前海栈桥强行登陆,将士们本想死守阵线,奈何清下令严禁开战,只得被迫放弃青岛退至四方村,最终撤至烟台。
十二月中旬,德军完成对青岛全域的军事占领。
闲人止步的禁区被包得水泄不通,中间的别墅围了好几重士兵,宛如一眼望不到头的铜墙铁壁。
桌边的人只手撑额小憩,但很明显没睡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不徐不急地点着桌面,清脆的响声震得众人心一紧又一紧。
铁链碰撞声逐渐靠近,伴着粗重的呼吸起伏,最终缓缓停在了桌前。
柏手一停,没睡醒般颤了两下睫毛,与德一脉相承的琥珀瞳犹如蜜蜡,封住了所有感情。
“我就不自我介绍了,你应该很清楚我的身份。”祂没看面前的俘虏,只是又闭上了眼,语气淡淡的,“祖国大人把你交给我,这块地方也就归我管辖,以后的行为习惯、发展方向,甚至未来归属,都得按我的计划来,明白吗?”
“……”换气越发频繁,原本安静下来的铁器又开始碰响,像主人在压抑什么无法控制的冲动。
“哑巴了?”柏不满地抬眼看来,目光触及一身破烂长袍、披头散发的人时,忍不住狠皱起眉,“我说了不准随便动手,还有,这穿的什么?不是让你们给祂换一件吗?”
下属忙低头推卸责任:“这些伤是祂自己弄的,企图逃出去,衣服……祂死活不肯换,还扬言要杀了您……没有命令,我们也不敢硬来……”
“……呵呵,这时候还看重气节。”柏讽刺地笑起来,抬脚用鞋尖勾了下对方沾着血点的衣角,愉悦地弯了眼,“自己换,还是我帮你?”
“……噗……哈哈……”鲁突兀地笑出了声,被锁在一起的手抖得铁链叮铃哐啷地响,祂透过杂乱的发丝,疯疯癫癫地看向椅子上的侵略者,想靠近又被其他人扯了回去,“……你们这群畜牲……死有余辜哈哈哈……杀了你们……”
祂说话有点颠三倒四,不知道这段时间受到了多大的折磨,但清军并未抵抗此次侵略,伤亡远小于其它战役,大概心理上的创伤比物理的严重多了。
“……”柏叹了口气,翘着的腿一晃,皮鞋落地,咚的一声,砸在每个战战兢兢的人耳中,祂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掐住那张还在笑的脸,嫌弃地垂眼,“真脏,让你洗也不洗,连准备好的衣服也不换,看来你还没认请现状,那我再说一遍,从今天起,你,归我了,明白?”
鲁恶狠狠地咬住嘴角的手指,直接咬破了皮,两种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恶心得祂想吐。
“嘁!”柏一耳光扇过去,不轻不重,打得对方脸歪向了一边,祂恼怒地摩挲着流血的伤口,白皙的手指在鲁脸上擦了个干净,抹出几条血痕,“真是难训的狗,不过不要紧,来日方长,我会把你彻底变成我的东西,以我喜欢的样子。”
手停在衣领上,鲁瞪着祂,不知是不是宁死不屈的眼神刺激到了这个高高在上的人,那只手一用力,刺啦一声,把外套撕成了两半,紧接着,刺啦声一声高过一声。
那人带了点戏谑的笑意:“首先,把这身碍眼的抹布换了。”
鲁拼命挣扎,表情凶狠得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却又一次次被士兵按回原位,不得不亲眼看着那双手撕扯自己的衣物,将最后的尊严剥夺殆尽。
那些人仿佛狰狞的魔鬼,不管祂挣脱多少次,都会有更多的手把祂拖回地狱,死守的清之子象征终于被彻底粉碎。
没有人愿意在如此耻辱的情况下被强行改变,可世殊事异,一切都不再由得祂。
鲁屈辱地闭上眼,放弃了抵抗。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祂在柏的监视下按照德的要求进行新的发展建设,即使心里再不甘,也不得不承认,如今这里的生活条件已经不是当初能比的了,只要不爆发冲突,孩子们也不会吃亏。
“怎么?心动了?我早说过,跟着我和祖国大人,比跟着你那个软弱的爹强上百倍。”柏瞥了眼祂身上的德式皮裤、花边紧袖和圆顶礼帽,满意地将人揽过来,头贴了过去,朝一片繁华的景象摊手,引诱般低语,“只要你听话,以后会比现在更好。”
“……”鲁攥紧拳,没动也没答。
祂当初怎么也没想到,明明是侵略的本质,却得到了意外的发展。
下属上前低声提醒道:“时候到了。”
柏点点头,用指背轻抚鲁的脸,温柔得像在对一只被囚禁起来的金丝雀说话:“教育的时间到了,今天不会再打翻餐盘了吧?”
“……”依旧一言不发,只有阴翳的眸子无法忽略。
比起发展的甜头,更让鲁觉得恐惧的,是自己在潜移默化中习惯了对方的习惯,不管是德国的啤酒文化,还是香肠文化,甚至餐桌礼仪,祂都已经习以为常,一举一动,与曾经的自己天差地别。
昨天是祂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原本难以入口的食物逐渐变得还不错,而祂在没有人提醒的情况下,破天荒下意识吃了一口每天都按时送来的东西。
温热的食物入口,鲁愣了一下,随即发狂似的掀翻了整张桌子。
祂崩溃地想了一晚上该怎么办,在纸上分别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爹的名字,枯坐一夜。
黎明到来的前一刻,祂把写着自己名字的纸撕碎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把爹的名字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最后锁进了抽屉里。
如果一定要舍弃一方,那必是祂自己。
鲁早有觉悟。
幸而不辱使命。
二十一世纪,种花家。
豫打着哈欠走出房间,刚睡了个午觉的祂还没完全清醒。
“嗯?你又在喝下午茶啊,怎么不睡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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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懒洋洋的嗓音。
“一点习惯。”鲁抿了口绿茶,“起这么晚,再等一两个小时都要吃晚饭了。”
“还不是因为昨晚沪拉着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睡晚了,早上又要早起处理事情——话说祂跟爹从电影院回来后就奇奇怪怪的,两个人都心不在焉,问又不说。”
“爹呢?”
“出去了,印和巴不是又要打了吗,爹去跟巴商议细节,本来是用不着的,但是好巧不巧,这次的导火线是在美访问印时出现的,祂亲眼目睹了枪击事件,还能放过拱火的机会?”相当不屑。
鲁应了声,放下茶杯:“我还以为爹不会管这件事。”
豫哼道:“我还希望呢,谁让当事人心里没数,明里暗里地邀请。”
这次的矛盾爆发后,印不仅没有给出解释,还第二天就断了巴的水,阻断77%的农业。
巴完全不怂,宣称自己已经做好了武装准备,不向任何国家求援也能解决这次事件,但如果有必要,也会同一切友好的国家进行交流。
至于这个友好的人是谁,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印有美撑腰,仍坚持断水,无异于直接宣战,美乐坏了,趁机强烈谴责此次恐怖袭击,并表示对印全力支持。
瓷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巴还没有发出求援信息,但私下委婉地邀请了“友好的国家”进行会谈,说是想听听旁人的意见。
尽管众人常嘲笑印的脑子不好使,不过对于这件事,祂反应得很快,转头就悄悄跑去美家造访,试图得到实质性的支援。
祂不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摆设跟印象中差别不大,唯一不同的,是柜子上多了个“madeinChina”的世博会存钱罐。
房子的主人正背对着祂,仔细地用布擦拭瓶底,慢条斯理的模样配上阳光下像在发光的五官,很引人注目。
祂没坐,印也不敢坐。
五分钟后,美把一尘不染的存钱罐放回原位,依旧没转身:“你猜,这个罐子原本是谁的?”
“……CN?”
“猜错了,JPN。”
“祂送你的?”
“哈,算是,不过更多的,是威胁。”淡淡的。
“……祂?”印无法理解。
“祂当然做不到,但如果是拿另一个人来压我呢?”美围着柜子绕了一圈,优雅地坐在沙发上,含笑看向客人,“你不也是忌惮那人才来找我的?说吧,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印咬牙道,“我不需要别的,战争就该公平,你只要帮我牵制CN,让祂没空插手就行。”
“嗯……按理说,我应该拒绝。”美舔了舔牙齿,手来回在存钱罐上抚摸,似乎稍不注意就会把它打碎,“不过给CN添堵这件事,我很有兴趣。”
最后两个字轻得听不见,祂眼中的光芒愈发璀璨,印怔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祂忍不住笑。
“……那还真是,托祂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