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首称臣》
1. 强娶豪夺又怎样
“能侍奉郡主是你几辈子修不来的福气,卫公子可别傲气过了头...反倒误了自己的前程。”
“承蒙郡主抬爱,只是小生一介读书人,万万不敢亵渎郡主千金之躯,您还是请回吧。”
卫云承立于案台之前,笑意吟吟地婉拒了佩玉的话,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温和又疏离。
柬帖在半空无人接手,气氛陷入僵持。佩玉蹙眉看着眼前身姿欣长,不为所动的男人,眼里的烦躁快要溢出眼眶。
郡主午后小憩向来不长,她还要回去为外袍熏香,可不能在他身上多加耽搁。只能勉强扯出笑容,垂眸再次重申,
“这是柬帖,还望公子您明日准时到寺中为郡主讲解佛经。”
没等卫云承动手来接,佩玉径直把精致的请帖往桌上一放就转身离开。和郡主待久了,到底也沾染了主子的几分心气。
出门在外,贴身大婢女代表的是主子。卫云承这么做,是不把郡主看在眼里,是故佩玉对他也没了好脸色。
「不识好歹的书生,要不是长了一副好相貌,这泼天的富贵哪轮得到他头上」
碍于郡主再三说过要客气对待卫云承,佩玉到底是忍住了脾气,没有失了体面。绷着脸走出书房,瞟见站在门口,穿着朴素的林南,
[当真儿是没有规矩的乡野人家,郡主派人来访,竟也不知行礼]
眼神半眯着,佩玉瞳仁里带着一种不过如此的讥诮,微微侧头睨了一眼身后的屋子,拂袖而去。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侍女」书房外的林南平白挨了佩玉的一记白眼,震惊又委屈。
骂骂咧咧地进门靠在书架上对卫云承抱怨:“郡主还真是........请这么多次了,要装也找个好一点的借口啊,长平寺那么多德高望重的主持、僧人,还需要您去给她讲经书。这不是明摆着朝您来的吗?”
眼底眸光闪烁,卫云承转身在案桌不后坐下,拿起之前还未悟彻的书卷,疾不徐地翻过书页。
光打在他俊挺的脸上,好似仙人下凡:“祸从口出,林南,那是郡主。”
“郡主又怎么了,您又不是那些攀权富贵的小倌,需要靠着美色......”放低了声音,林南不期然对上卫云承似笑非笑的眸子,骤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讪讪一笑,慌乱的眼睛在书桌上乱窜,扶着桌角的青玉茶盏像是找到了救星:“哎呀,怎的没有茶水了,我这就去给您续上。”忙不迭地拎着茶盏往外走。
书房重回寂静,窗棂上撤进来的午后阳光强势铺满这方寸小室。一如从京城空降而来的郡主,突如其然的闯入他的生活.......甚至可能打乱他所有的计划。
卫云承的视线从林南毛毛躁躁的身影滑至书册上静静躺着的请帖,精致的眉宇间不期然闪过一丝烦躁。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选择在这里落脚。
既然无法躲开她,那他是否可以利用她?
“系统,出来。我可以让郡主替我完成任务么?”
“抱歉,你无法直接干预重要人物,只能靠自己寻找凶手。”
“重要人物?怎么个重要法?”
“抱歉,我无权告知。你只要装出深不可测、聪明的样子,完成任务即可。”
.......捏了捏眉心,卫云承掩去了一腔脏话。他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异度世界,完成任务方可回家。他是死了吗?为什么要他做任务?
他一个现代人,初来乍到,对这里所有的规章制度、官制、礼仪风俗一窍不通。
什么叫装聪明?
该死的系统,扔他一个总任务就没了下文。他刚来这里的时候,原主已经死了。系统把他自己的身体调出来,说是要替他完成心愿。
凭什么?!
长平寺,
佩玉止住步子,端庄对着清扫的僧人微微颔首,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风范。那僧人放下扫帚双手合十,垂头淡青色的头皮之上戒疤鲜明。
待离了几步远后,佩玉才急匆匆的向后山女眷院落走,靠近的时候又慢下来,侧耳去听。
这个时辰了,怎么一丝动静也没有,还没醒么?
挥手让后面恭敬等候吩咐的小厮、女婢回到各自的职位。独自踏入静悄悄的院子,佩玉试探性地看向坐在房门外的绣墩上,低头做绣活的青荷,小声地唤着她。
“郡主可起了?”
细微的声响让青荷抬头,午后的太阳正当辣眼,照的人不真切,她只能眯着眼看向来人。
见是送请帖的佩玉回来了,立即放下手里的针线到脚边的木篮子里,对她轻轻摇头,让其别出声。回头确认纱帐后的江月盈没有丝毫要起身的动静,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佩玉身前。
“请帖可送到了?”
“送到了,还是一副宁折不弯的样子,真不知道他在矫情些什么,我们郡主不论是家世还是相貌,哪个不是拔尖的,真是对他太客气了。”
含笑地捂住忿忿不平的佩玉,青荷不赞同地看向佩玉:“郡主年纪还小。被漂亮的皮囊吸引,可能就喜欢这一样式儿的。”
“那他也太冷漠了些,我们郡主想来随心所欲,什么时候这么三邀四请的,倒是给他脸面了。”
“好了好了,不高兴了郡主自然会使手段的,必定不会受委屈。走吧,去看看她醒了不曾,再睡下去晚上可就难熬了。”
纱帐内,江月盈汗津津地从梦中惊醒,皓腕贴上前额,梦中的愤怒依然顽固的驻扎在她的胸膛,愈烧愈烈,似乎要把她燃烧殆尽才罢休。
清凌凌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看着帐上蜻蜓点水的纹样。回想着梦境中人冷峻的眉眼。哈,就是对他太好了。
纱帐被轻轻撩开,入眼就是江月盈松散衣襟之下修长的脖颈。
江月盈生的极美,莹白润透的肌肤仿佛能发光,纤眉朱唇,眼尾上挑,当真是锦绣珠玉堆出来的金疙瘩。酷暑带来的炎热,让江月盈染上一层薄汗,墨色长发贴着耳鬓,平添一丝慵懒。
青荷不自觉压低了声音,从一边早早备好的铜盆里把帕子细细绞湿了,心疼地擦去江月盈的汗渍。
“何必同王爷置气来这儿受苦呢,这里不同王府,连冰块都无法随时供应。你看看这捂的....”
脸上清凉的帕子拂去酷暑带来的那点子燥意,江月盈双手撑在席子上,听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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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嘴里的不解,内心冷嗤。
世人都道她那亲王父亲待她极好,蒙骗了所有人包括上辈子的自己。那一杯毒酒被强下肚的时候,江玉勤那双得逞的眼里,终究是褪去了装了大半辈子的伪善。
所谓父女情意,都是他的精心谋划。
只是谁又会相信她会再来一世呢?如今看到那些故人,当真是有万般情绪在,只是不被外人道罢了。
江月盈耷拉着眼皮像是霜打的茄子,恹恹地草草转过话题,眼角上挑:“还未来过祟州,散散心罢了。佩玉,他可接下了?”
“算接下了吧,卫公子未应下但也没有推拒。”拉开妆奁拣出江月盈梳妆需要用的钗子,佩玉想想还是气不过,转身倚在床边不解地开口:“郡主,您什么时候这么委屈过自己,连送的请帖都要特意换成粗制的桑皮纸,您对他这么用心........他们太过份了。”
觑一眼面无表情的江月盈,青荷心里一咯噔,怕江月盈对佩玉的口遮无拦心有芥蒂,立即柳眉倒竖呵斥佩玉:“厨房煨了莲子汤,你要是闲得很就去端来放凉,郡主洗漱完刚好可以入口。”
摆摆手,腕间的金饰品相碰,叮当作响。江月盈从梦中缓过神,起身换衣,让青荷不必在意。
“无事,她说的很有道理啊,确实太委屈我了,让他一个既无双亲又无官爵的书生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注视着团花纹镜子中的自己,昳丽、矜贵......何必装模作样的效仿温婉小姐的作态,去取悦一个男子。
「可以是出于我对你的戏弄,但绝对不能是迎合你的让步」
左右她一个纨绔,向来无法无天不是么?
“佩玉,去差人把他直接绑来关偏院里,省的对他一请再请。”
“唉,我这就去。”听见江月盈的发话,佩玉惊喜地合上妆奁,裙角翻飞扭头就要冲出寝室。却被青荷眼疾手快地拉住。
“不可!”
捋着身前及腰的墨发,江月盈黛眉轻挑,放下手支着下巴懒洋洋地望向一脸不赞同青荷。青荷和佩玉都是自小就跟在身边的姑娘,江月盈可以说是把所有的耐心都给了她们。
“怎么了青荷,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了,看上一个男人就看上一个男人吧,左右王府为您撑腰。但是这里是佛寺,里里外外都是眼睛,人言可畏,怕小人利用了去。怎么可以绑来这里呢。”青荷赶忙回答了江月盈,深怕这连王爷都管不住的小霸王说一出是一出。
见江月盈冷静一点了,青荷松一口气,重新拿起象牙梳细细给她整理长发:“住在寺中虽说清净,但到底不方便。我前些日子就在物色山下空着的府邸空宅,今日就差人开始搬的话,明晚您就可以落脚,届时便不用顾及太多了。”
收起手臂,江月盈长睫扇动,豁然开朗,美目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那就这么说定了。青荷你立刻让福叔去买栋宅子。佩玉你今晚就把他绑到新院落,我明天再去会他,
.......一个小厮都不能让他带哦。”
看着江月盈白生生的脸上毫不掩饰的恶意,佩玉了然一笑:“我一定给您安排的漂漂亮亮的。”
2. 强取豪夺又怎样
“卫公子,我们可要早些离开崇州?这郡主在京城就是横着走的,您现在不适合太大张旗鼓,不如尽早离开......”
掌柜模样的陈文拧眉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隔着书桌看向卫云承斯文漂亮的脸,眼里带上一丝担忧,把话讲的尽可能委婉:“您......可要爱惜自己的羽毛。”
悠悠放下手里的印章,卫云承垂下眼睫,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过信封上的火漆,仿佛没听出陈文的未尽之意:“一个‘无依无靠’的书生能去哪?她现在正兴头上,若我突然消失,反而会给日后入京留下隐患。”
确认密封无误,卫云承把信封递给陈文,让他不必忧心:“无碍,江月盈现在装模作样倒也没有强求些什么,待她腻了自然就会作罢。”
赶忙起身接过信封,陈文还没来得及说话,林南面色凝重地从门外进来。
“公子,外面有一群侍卫朝这里骑马过来。夜深,身上也没有什么标志性物件,还都是练家子。”
闻言陈文心里一咯噔,赶紧把信小心收进领口,满脸警惕:“该不会是钦州那里来人了吧?”
卫云承面色晦暗不明。狭长的眼里冷意一闪而过。他是怕麻烦,但也不怕事。
示意让陈文从后面离开,卫云承撩开窗户向外看:“不会,他们追来没有这么快。事情信里我都交代的很清楚,你先回去安置好他们。”
“好,那公子保重。”见卫云承心里有数,陈文点点头,不再逗留给他们再添麻烦。匆匆从后门,向着来人相反的方向策马离开。
碰————!!
几息间,门口传来巨大的敲门声,昭示门外人的强势。原先住的位置偏僻,是为了方便自己和线人来往,现在倒好,方便了歹人的行动。
卫云承有一瞬间的心塞,伸手示意林南退下,
“你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得出来。”说完,卫云承紧紧凝着几近摇摇欲坠的门,一步一步靠近拉开门栓。对方既然还象征性地敲门,那就说明事情并没有很糟糕。
方正的木条落下的刹那,身着黑衣,面覆青面獠牙面具的人迅速涌进,把卫云承团团围住。
魏志华把火把递给一边的手下。手持着出鞘的利刃,不屑地审视中间眉峰下压,面若观音的男人
.......卫云承,那个,让江月盈一眼就瞧上的男人。
只来得及注意魏志华冰冷的眼神,卫云承的视线就蓦然一黑。粗制的套子带着原材料的苦涩,厚厚一层让人难以窥见路线。
.......不按常理出牌,不废话一下么?卫云承虽然之前不看那些电视剧,但他也听别人调侃过,反派死于话多。
显然,自己遇到的这波人是反派,但话不多。
“带走!”
侍卫利落用罩子套住卫云承的头,防止他认清路,再严严实实把他的手反扣绑住。魏志华一喝,一行人将门反锁伪造成主人出远门的模样。
林南趴在墙头,担忧地看着卫云承被迷晕粗鲁的塞进轿子。眼见着他们就要消失在巷子里,立即翻墙跃出来远远跟上去。
次日,
“殿下,何不多留几日沐浴焚香,洗净凡尘琐事的纷扰。”
面对年迈主持的客气挽留,江月盈柔柔一笑,头顶上的翠玉簪子是古朴低调的佛寺唯一的亮色。
“多谢主持好意,只是我身陷凡尘,沉溺于其中,尚未能堪破那魑魅魍魉。”似有所感,江月盈抬头看着巨大的佛像,那尊受世人代代虔诚祈祷的佛像。
佛眼里却映不出她的身影,只平静地注视前方,无喜无悲。
「佛真的可以看见这堵黄墙黑瓦之后的万般姿态么」
“佛门清净之地,而我喜好鱼龙舞.....或许等我了却身后一切事务,我只求主持届时还能一如今日这般收留我。”
收回目光,江月盈接过主持递来的梨木质佛珠串。没有让佩玉收起来,意起把它挂在腕子上,垂眸欣赏两瞬,竟然也看顺眼了。
“殿下风华正茂,心中有路。既然如此,便不多留您了。若郡主真有那么一天想要皈依我寺,长平寺就在这里。”主持双手合一,闭上双目。脸上的沟壑尽显沧桑,褐斑随着岁月攀附在脸上,倒是比冰冷的铜像更有慈悲在。
“......望郡主莫忘来时路。”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主持伸直了脖子,和年纪不符的一双清透眼睛平视,眼前京城里的金贵,说的似乎意味深长。
“那,便就此别过了。”最后环看一圈四周灰衣,头顶戒疤、个个青涩的小僧,江月盈轻笑一声,披上青荷备好的披风,转身离开这严肃、不容玷污的地方。滚着金边的裙裾傲然在空中划过。
「我一个恶名在外,却又身份尊贵的纨绔,又怎忍得了不计人怨,耐得住山静尘清」
[别让我熊熊的怒火,玷污了这里]
“佩玉,去再多投些香火钱。为郡主积福。”青荷快步走在江月盈身后方,撑起伞为她遮蔽逐渐炽热的日光。一边头也不回地叮嘱佩玉。
才住两日,一行人浩荡荡来,又低调离开。
.......懒懒半倚在轿子的榻上,把玩着手里散发着梨木清香的珠串,江月盈顺完了自己的来这里的目的,在微微颠簸里蓦地开口:“他怎么样了?”
佩玉扇动手里的扇子,肉嘟嘟的脸上闪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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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疑惑,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摇摇头。“昨日魏护卫领人去把他绑到了宅子上,说是等您来了在发落。”
听见佩玉的话,江月盈指尖一顿,顿时乐不可支。
是魏志华亲自去的啊。
那卫云承可有的苦头吃。
......这魏志华也不个什么好人,老东西插在她身边的探子而已。
一边事无巨细的把她的事情上报给江玉勤,在她跌入低谷后,又恬不知耻地以爱慕她的缘由想要控制、囚禁她。
眸光转冷,江月盈的耳环在马车的颠簸下一晃一晃。她还不能铲除这条毒蛇,相反如果要稳住江玉勤,那魏志华就一定不能有事。
除掉了这个魏志华,之后还有源源不断的李志华、张志华、王志华.....与其来一些不知性情根底的底细,还不如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
府内,所有的人都在抓紧时间收拾屋子。由于时间紧迫,他们只能放下偏远的院子,努力把郡主会经过的院落打扫干净。
“他可有什么异动?”
握着腰间长剑的剑柄,魏志华站在游廊里远远看向紧闭的房门。拦住下来换班看守的护卫,出声询问。嘴角拉平,眉目清正,好似刚正不阿,只是惯例询问情况。
对着魏志华规规矩矩地抱拳行礼,被拦住的护卫毫不犹豫地摇摇头,老老实实的汇报:“从昨日到现在,都安分的很,不曾有异动。”
这样啊,魏志华心下遗憾。若是那卫云承不安分想要出逃,自己还有机会趁机教训他,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还能,有机会去见江月盈,在她那里抹黑他。
但是,他很安分,所以自己没了这个可以去她面前上眼药的机会。
微微颔首,魏志华压下不虞,点点头让他下去,粗粝的拇指摸索着剑柄上繁复的纹路,站在原地思量了一会儿还是抬腿打开了房门。
木质房门的推拉声炸在耳边,也给这间屋子带来光亮。
[谁?]
听见开门声,卫云承微微侧头,想听出来人走向,不曾想他却没有踏进来的意思,仿佛只是想确认里面的人是否还在原地。
厚重的麻布罩子让卫云承辨不清时辰,滴水未进更是让他一句话都不想说。他什么时候这么潦倒过,以往出门在外,他还没有看过别人的脸色。
这里简直是没有一个正常人和系统。隔着罩子,两人沉默对峙,谁也没有开口。
扫视哪怕被遮住了脸,一派狼狈地被人强行跪坐在地上,从身形来看也难掩其姿色的文弱书生。魏志华心中酸涩。
「美色侍人,又能侍奉到几时.......无非是殿下还小,爱玩罢了」
3. 强取豪夺又怎样
如是想着,魏志华心下放松了许多。凉凉再瞥一眼地上狼狈的人,眼神不屑。碰的阖上了门,他转身整整衣服去大门,准备迎接归来的郡主。
屏退一窝蜂迎上来的丫鬟,江月盈在嬷嬷的指引下,踏进早已准备齐全的中心大院子。一路上和身边的佩玉说笑,没有给旁人更多视线,包括站在小厮外、沉默内敛的魏志华。
一入室内,恰到时宜的微风穿堂而过,带着馥郁的栀子花香,沁人心脾。
“好香啊。”京中喜好香粉,她又不爱侍弄花草,和人群待久了倒是很久没有闻见过清纯的花香了。扑面而来的香气,让江月盈的心情一下子明媚,不吝啬于夸奖。
“是之前府里的管家怕房子久置,沾染浊气,特意种下的花草。郡主若是喜欢,我让花匠在花园里多种些。”魏志华当即开口解释,表示花园里正在挑选花种。
[啧,怎么哪都有你啊]
江月盈眼神散漫,睫毛懒懒散散地掀了一下,眼珠没怎么动,只用眼尾那点儿余光撇过来,终于给了魏志华一个视线。
看似清亮的眼睛,却好似与人相隔万里。她回答的随意,和理所当然:“图个新鲜罢了,到没必要特意去栽培。”
“........”
[就是这样,江月盈向来随心所欲,不会为一个人停留,你又在怕什么呢?魏志华]
从江月盈的话里,魏志华一下想到被掳来的卫云承。他也是她的一时新鲜而已,无需自己担心。
.......只要他不作妖,不想攀高枝,那他卫云承就是一个过客而已。
头低低地垂下,魏志华拱手克制又拘谨:“是。”
转角之际,江月盈透过身后婢女层层的耳鬓,意味深长地睨一眼,因为自己的话而陷入深思的魏志华。
嘴角带着不明显的笑意接上佩玉的话,好似那一眼只是错觉。
脱去外衣侧身斜坐在美人踏上,佩玉立刻蹲下身不轻不重地揉捏江月盈的小腿,缓解她僵坐的酸痛。
洗净泡在冰水里的葡萄被捻起送入嘴中,江月盈慢条斯理地用丝帕擦去溅至指尖的汁水,扶起佩玉。
[算了,去看看他吧......可别死了]
“你们也休息一阵,我去瞧瞧卫云承。”
“那奴婢为您穿上外衣。”佩玉急忙起来,要被青荷知道郡主不穿外衣出去,虽说不见外客,也非得把她的皮撕了不可。
眉心微蹙,江月盈低头看了看身上清爽的衣裳,也不是不能见人,就是素净了些。但是看着佩玉欲哭无泪的眼神,罢了罢了,穿就穿吧。
无非多耽误一会儿。
待穿戴好,从梳妆台上拿了把缎绣花团骨柄扇子,江月盈笑着点点想要一同前去,佩玉圆圆的鼻子。
江月盈褐色眸子浸润着笑意,安抚怕卫云承伤害她,而一直不肯去休息的佩玉。一下一下在手心敲击团扇的玉制边,悠悠向着后院走。
自己当下还有用,江玉勤不会让自己有事,相反自己过得越是跋扈嚣张,外人越是觉得他无男嗣所以溺爱自己这个女儿......那他就越发容易去搞小动作。
“郡主。”
守在院口的侍卫见到那张明媚张扬的脸庞。在对上她低垂的,看不清神色的眼瞳时,从怔愣中回神。黝黑的脸飘过一丝绯红,当即单膝跪下行礼。
“起来吧。”目不斜视的路过他,江月盈不去想那些腌臜事情,迤逦的衣摆带起一阵香风。
看的见摸不着的芬芳勾的人心漂浮,待其彻底消散在无情的风里,心里骤然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感。
蝴蝶尚不会为一朵鲜花停留,更何况是路边一株不起眼的小草。
收拾凌乱的心神,护卫一路小跑在郡主之前把门锁打开,又自觉乖顺地退至小院外等候,给主子留够交谈空间。
那是他们不可涉及的世界。
并不着急动作,江月盈站在门外幽幽盯着身前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推开的房门,目无焦距,神游天外。像是单纯不谙世事的深闺小姐面对书生致命诱惑和邀请时,突然瑟缩的手指,胆怯,想要退缩..............个屁,
「我来崇州是有要事做,如果卫云承跪下来求我,其实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考虑放了他」
眸光流转,顾盼生辉。江月盈一收团扇,推开眼前远比不上王府精致的门。视线向下一滑,落至地上跪坐的人身上。
啧啧啧,差点忘了是魏志华绑来的人,地板寒凉又无软垫,那这一晚上估计不好受。
腿都没知觉了罢,
真是让人怜惜的可怜东西,
转动扇面,雪腕一使巧劲,小巧的骨柄唰的挑开卫云承头上的罩子。
额间墨发飞扬,几缕发丝轻拂过脸颊,带来酥麻的痒意。卫云承顺着力道,向下偏过头让罩子更好的被调开,突如其来的亮光引起眼睛强烈不适。
[真是条机灵的好狗狗]
随意瞥一眼地上被抛弃的麻布罩子,江月盈抬脚勾过一边魏志华早有预料,准备的软凳。好整以暇地坐下,欣赏卫云承凌乱长发下清晰的下颌线,瓷白肌肤之上翕动的长睫.......当真是菩萨来凡间渡劫来了。
算了,江月盈不合时宜地想,长成这样,不糟蹋他真是委屈自己平白遭了个跋扈的名头。谁让他长的这么出色,而她身名不好,如果她不对他下手,江玉勤肯定会起疑吧?
没等他从黑暗沉闷中缓过来,江月盈的脚尖毫不留情地落在卫云承的胸膛,鞋底的灰一点一点随着碾压蹭在他浅色衣襟,侮辱意味极浓。
江月盈没工夫和他拉扯,红唇轻启,姿态轻佻。像是挑逗身边不听话的小狗:“卫云承,不如你求求我,我就把你放了怎么样?”
被抵住的胸膛让卫云承习惯性后退,却退无可退,反而牵动钝涩的腿,血液不畅带来的疼痛像油点火炬,愤怒一点一点让江月盈的脸在脑海中清晰。
但是卫云承没有流露出一丝不满,雾闷闷的眼睛努力看向江月盈,惹人怜惜。
“求你。”
终于适应了屋内明亮的光线,眼前的碧水青烟罗裳也逐渐清晰,上面绣着的细腻莲花图样栩栩如生,仿佛能嗅到淡淡荷香。
卫云承撇开眼掩去阴狠,许久未进滴水,殷红的薄唇干裂,声线沙哑,却服软的干脆利落。
江月盈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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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滞,真是个狡猾的狐狸精。这么识时务节,还很会借着自己的美色。
想的美,
江月盈冷下脸色,靠在软椅上耷拉着眼皮,长睫掩下眼底的遗憾,看着纤指上今早新染的丹蔻,回地漫不经心:“哦,晚了。”
卫云承心下冷笑,对此毫不意外。早知江月盈不会轻易放弃,没想到才装了几日就耐不住本性了。但是他无心和她纠缠,她不是愈挫愈勇吗,那他就依顺她的意思,让她迅速失去狩猎兴趣。
“那郡主想要在下做什么?”
倔强抬头,清凌凌的琥珀色瞳孔自下而上地望着江月盈,楚楚可怜,好似企望她能高抬贵手。
多漂亮,又多鲜活的人儿啊。
但江月盈一眼就望见其眼底的阴暗。
被这么轻贱的对待,不甘心罢。
哈,果然是还没经过生活挨打的书生。连做戏都不会,这可怎么办啊......装谁不会装,但他还不配她演戏配合。她可没忘了那个噩梦里,他高高在上的眼神。
现在,她们身份倒转。
哗的抬手,顷刻间卫云承的脸上就多了一丝红线,更添一丝破败美。江月盈沉着脸,甩了甩刺痛的手,团扇用力抵在卫云承的下巴,一寸一寸掰过他的脸,弯腰眼睛直直地对上他懵懂又错愕的眼神。
忽略她强硬的动作,江月盈声线委屈又难过,好像是被责慢的小姑娘哭哭啼啼地向心上人控诉。眼角却上眺,半真半假:“公子可知,我昨日做了噩梦,梦里公子好生冷漠,当真是伤透了我的心呢。”
还没来得及计较她突然的动手,卫云承就听到她荒唐的话。
梦?一个毫不相干的噩梦??这也要牵涉到他吗?是不是过于荒唐!
还没有人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过他的耐心。
舔舔干涩的唇,卫云承再次牵动身后和柱子绑死的手无果。
不想和江月盈玩了,眼神冷冷地注视面前她娇若芙蓉的脸蛋,面容轻慢:“一个梦也要怪罪到卫某身上么?会不会过于牵强?”
似是被他天真的话逗笑了,江月盈呢喃着抚上卫云承雌雄莫辨的脸,染着丹蔻的指甲描摹他颊上的划痕。须臾间在他的耳边低语。
“谁让你身份低贱呢。”
没等卫云承有所反应,江月盈径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通身狼狈又羞愤的人。一下一下擦着指尖的脏污血渍。
良久,分给他一个眼神:“卫公子一届读书人,想必以后也是要进入官场的。我也是好心给你提前适应适应........那里可都是要你命的豺狼,而非良善呐。”
见他不做声,也不知是真听进去了还是饿的实在没力气同她分辩。江月盈轻笑一声,笑纳了卫云承愤恨的眼神,终于疏解了两日来的郁气,和小孩子一样又变的高高兴兴的。
利落转身,跨出门槛的一瞬,美目睨一眼被迫俯首向她低头的人。想起刚刚靠近时,落入眼眶的磨得通红、破皮的雪腕。
招过不远处随时等候传唤的侍卫,一把抽出其腰间的长剑,在卫云承黑沉沉的目光里一一挑破粗制的麻绳,用剑刃拍拍他的脸。歪头,作天真状:“欢迎来这里做客。”
4. 强取豪夺又怎样
江月盈并不在意卫云承吃不吃这一套。阶下囚而已,又有谁把他放在眼里。
随手把剑递给缄默的侍卫,江步月扬声叮嘱:“没有我的吩咐,他不得跨出院中一步,不断其吃食......当然,不允许任何人探望。若有行色鬼祟的人进出。”
顿了顿,江月盈眉眼弯弯地看向卫云承,警告意味十足:“杀无赦哦。”
没了束缚面色冷峻地挣扎起身,看着再次阖上的房门,卫云承眸光闪烁。说那么大声,不就是说给自己听的吗。
软禁自己?行色鬼祟?
呵,以为人人都是她吗。
卫云承的所想江月盈一概不知,当然她也不在意。她每天日理万机,哪有空去在意一个男宠脑子里都是什么。
“郡主,郡主。”
溜溜达达地在园中闲逛,听到声音江月盈在回廊中止步,两侧风帘在吹敲下挡的人影欲语还休。
江回眸看向提裙快步朝自己走来的青荷,立在栏边等她的下文。
终于找到江月盈了,青荷深吸一口气,平息气息。靠近江月盈快速行了一个礼后,在其身边耳语:“有消息了,说是在刘家村有一批买来的童养媳,十年前买来的,我查过了大概都对得上。”
江月盈闻言诧异挑眉,没想到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扬起团扇掩住嘴角的笑意,目光随着廊下水塘里膘肥体壮的游鱼流转,压低了身音:“可要盯好了,莫要走漏风声。”
“是。”见江月盈开心了,青荷也不自觉露出笑意。福身应下,瞧见她耳侧微动的玛瑙耳珰,忽而提起另外的一件事:“对了,京中来信,里面说二小姐趁您不在,小动作频频,似是有和.......”
瞄一眼江月盈沉静、不为所动的脸色,青荷哑了身咽下了后面的话。
“忌讳什么呢,不过一颗棋子而已,她既然这么喜欢他,郎情妾意又有何不可.....”江月盈带着青荷慢慢往回走,看着这栋刚收拾出来的院落,不同于京城富丽堂皇的秀雅清净。
可惜她一介俗人欣赏不来,她偏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名贵物件。或许她注定就是要下地狱的恶人。
好不开心,
要开心一下,
“今夜把卫云承洗干净了送我院里来。”
“是,我这就差人去准备。”
————
“呦呦呦,让我瞧瞧是谁这么不情愿。”
江月盈倚在云石屏风边,好整以暇地欣赏卫云承寒着脸色,好似给他一把刀就可以杀人的样子,视线在他单薄的衣服上打转。
啧,不愧是佩玉,这么了解她的喜好。微露才是高级的风流,冷白的肌肤起伏间隐入微敞的领口,诱人去探寻其下是何等美景,让人心焦。
没想到卫云承看着乖乖的脸,还挺有料。真是男菩萨下凡呢。
难以忍受放肆的视线游走在身上,卫云承把原本就轻薄的衣服再次拢了拢。
他可没有要和这里的人产生纠葛的打算,他完成任务是一定要回家的。
冷声:“郡主下午之举,我还当你不是那等好色之徒,没想到也是这般猴急之辈。”
耳尖红的能滴血了,嘴巴还硬的和什么一样,没意思。站直身体,江月盈淡淡出声提醒卫云承:“别拉衣服了,这些特制的衣服越扯就越开。”
黠促地看向面容僵住的男人:“果然是未经人事的公子,这都还有一层衣服就羞成这样,你可知那些人可是恨不得扒光了,来得我青眼一次?”
厌倦了一忍再忍,卫云承才19岁,穿来之前也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处处被惯着的公子哥,哪里这么被人欺负过。
额间青筋突突,他也不管衣服了,压抑着怒气开口,目光带着少年人的气愤,却是怒极反笑:“自是比不得郡主芳龄17却见多识广了。”
对他话内话外的嘲讽充耳不闻,江月盈面色不变地倒一杯凉茶,递给面露警惕地卫云承,对他抱有十二万分的耐心:“那真是可惜了,你的贞洁注定给不了你心仪的姑娘,反而要被我这个劣迹斑斑的人糟蹋。”
径直拍开眼前的手,茶盏瞬间被挥开在地,发出脆响。卫云承收回手一字一顿皆是警告,泛红的眼像只发怒的猫:“郡主,别惹我。”
定定看着自己白皙的手背被他大力拍出的红晕,江月盈微微攥了攥手心,面色掩在垂下的发丝下,看不真切。
[当真是没有尊卑意识的人呐,他当真明白,官大一级大过天么]
「难道是醒悟自己错误的行径了?最好恼羞直接离开」卫云承脑中刚闪过这个不合时宜的想法,便视线一花。
“啪————”
江月盈抽出桌底藏着的鞭子,直直挥在卫云承的肩胛。凌厉的破风声随着同皮肉相接的脆响,在白玉一样的身体留下冰冷的一击。
「我日理万机天天要应对那么多人。回来还要看你脸色。」
「蹬鼻子上脸」
“呃”
“江月盈!!!”瞳孔骤缩,卫云承吃痛抓住鞭子。却在发出一点音响,怒吼着直呼其名后......面对她隐隐期待的眼神,愣是咬牙一声不吭,松开手不愿示弱。
[反应很快么,有点身手?]
“叫啊,是我力道太小了么?”江月盈遗憾收回鞭子,先前的沉默好似只是迷惑敌人的虚晃一枪。
捂着肩,余光瞥间屋外的人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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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到窗纸上,卫云承紧握拳心遍遍告诉自己不可轻举妄动,这里四处都是江月盈的守卫。
皇权社会,自己什么也不是。
江月盈收起软皮鞭,两指捏住卫云承倔强的下颚,真是得天独厚的好模样,就是清高了些,总让人想试试折断他的脊骨,看看他跌落神坛的风景。
江月盈拇指沾些许他肩胛的血,[真是娇弱,明明鞭子都特意用软皮包裹一层了,还是破了皮]
[不过也好,让他叫又不肯叫]
点点红珠的指尖,用力在他紧闭的唇上划过......嗯,美人怎么样都是美的。只是愤恨的眼神和殷红的唇更令她痴迷。
欣赏够了,狠狠把卫云承的脸撇到一边。鞭子无能狂怒地在桌上甩过,茶盏碎裂一地。
江月盈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又好似隔了一层雾,眼神没有焦点,带着凉薄的审视。
“我不喜欢勉强别人,我再给你一点时间,到时候可别做出这副贞洁烈女的样子。”
兴趣骤减,江月盈有点想睡觉了,恹恹地让青荷进来把人带走,满脸都是不高兴,不想看卫云承一眼。
遥遥望见主院门一炷香都不到就被里面打开,时刻关注这个方向的魏志华立刻走过来,心里带着道不明的欣喜。
微不可查地抬眼打量里面的人,只见江月盈只简单披着披风站在外面,屋内衣裳破裂,受伤的卫云承苍白着脸色从里出来。
[江月盈以前虽然娇纵,但从不对美人使用暴力,这是卫云承不知好歹反抗了?]
魏志华收回目光,关心询问低垂着头靠在青荷肩上打哈切的江月盈:“郡主,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什么时候可以来管我了?”江月盈蹙眉质问逾矩的魏志华,漂亮的眼睛里净是怀疑:“我的坏名声都是你这种人瞎问才传出去的!”
这一句话误打误撞接近一丁点儿真相,心漏跳了一拍,魏志华赶紧低头认错。王爷确实暗地里让人撒播她跋扈的名声,但是这些事情郡主一定不能知道。
扶着已有倦意的江月盈向内走,青荷冷冷瞧了他一眼,在他抬头的前一秒又恢复往常的温和。
低声替她开口,打着圆场:“不如她的意,起了争执,不高兴呢,有劳魏侍卫长把他送回去了。”
松了一口气,魏志华拘谨站直,看向江月盈,她却生气地谁也没看,拉着青荷要进屋。
对着面色无奈的青荷,魏志华了然地点头,房门再次关上。随着再看不见主仆二人的身影,魏志华面上的笑意也如潮水退下。
面色冷淡转向站在一边对此不置一词,面色臭臭的卫云承。
「好模样又怎么样,照样不得她喜欢」
5. 强取豪夺又怎样
“走吧。”
临时起意租赁下的府邸,除了主院的其它地方,边角的丛草都还没能及时清理。眼下正是炎热的月份,日头毒辣,光是站着都汗濡衣襟。
仆人小厮趁着入夜稍凉,挑着灯在管事的安排下堆攒在一起除草。
瞧着热闹,四处都是人影。但除了割草声及挑起扁担的吱嘎声却无人敢发出其它动静,若是嘈杂到了主人家,轻则小惩,重则发卖出去。
发卖出去的丫头、小厮还能有什么好去处?这些人多半是不懂礼数犯了事,惹得主子不快。既然如此,牙婆也不敢触犯那些人的霉头,那便只能安排他们从事更低贱的行当。
镰刀划过肆意疯长的野草,连根拔起后规规整整把它码在一边无人在意的担子上,转而悉心栽上娇弱的观赏植株。
待到明日,经过几番肥水润泽,想必这里当改头换面,一派欣欣向荣、浓墨重彩。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泛着酸涩的青草香。冲去了鼻尖几分闷热,竟也觉得些许清爽。
“魏侍卫,郡主那里可有吩咐?”站在回廊下监工,嬷嬷眼尖瞧见走过来的高大人影,当即把蒲扇塞到一边丫头的手里,笑着过来:“.....或是有什么喜好?”
她不是郡主带来的人,只是临时在这里做事罢了,既无情分可言又没个郡主身边的消息,当然要问清楚主家的喜好。
魏志华带着卫云承绕过忙碌的小厮,抬手让其管自己,不必行礼致意。
“周嬷嬷,郡主并没有更多要求,您看着就好。”
“唉,那好那好。”撤开两步,周嬷嬷让出后面的路,抬头瞅见魏志华身后的卫云承,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欧呦呦,想不到这小小崇州,竟然还能养出这等玉人,怕是比京里的人也不差了。]
[也难怪得了郡主青眼。]
........
[怎么之前没听说过?]
“嬷嬷,这里闷热,不如移步到回廊里去,那头通风。”打着蒲扇,身后的小丫头全程没有抬头。牙婆说过,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要装聋作哑。
只等后面挑泥的小厮示意她们挡道了,她才上前一步虚虚搀住周嬷嬷的手,委婉开口。
“我难道不知这里热么?”面上的笑意落下,嬷嬷冷哼一声走开。
魏志华带着卫云承绕了远路,途经一处转角,斜斜插入的枝丫拦路。
莫名的心思作祟下,他抽出剑一下劈开不知死活的枝叶,寒剑月影下泛着烁烁冷光。
回手间,剑尖蓦的转身从卫云承的脖颈前划过,眼神挑衅。
卫云承早料到他不怀好意,竭力控制想要出手的欲望,只微微仰头避开锋利的剑刃。
黝黑的眼瞳一眨不眨审视突然发难的男人。
“失礼了,不过是想削去碍事的枝丫罢了........没伤着吧?”
一个漂亮的刀花接住从空中飘落、无所依的叶片。魏志华稳稳停下手中的剑,抬起眼珠见卫云承竟然没有失态,略有遗憾。
不走心的开口。
“无事。”小臂青筋凸起,卫云承面上却云淡风轻,理了理身上佩玉递给他的披风,盖住了一腔火气。
这里不是现代,阶级分明。更何况,他孤身在此........稍有不顺,怕是人首分离。
系统可不会给他读档冲来的机会,死了可就真死了。
一个侍卫而已,还不足以让他冒险。
[还算识相]
挑眉睨一眼身后缄默的人,魏志华轻哼,反手随意抛开剑尖的残枝败叶,把剑送回刀鞘,出声打破了只有虫鸣蟋叫的寂静。
“你瞧,哪怕只是简居几日,郡主所用也是要最好的。不被喜欢的就像是这些长得茂盛的杂草一样,转头就被毫不留情的扔了,换上时兴的玩意。”
“卫公子还真是好颜色,先是让郡主为你收敛。”说到这里,魏志华特意停下来,侧头打量卫云承衣裳下的血色伤口,只是宽大的披风到底瞧不见什么。
而后摇摇头轻笑:“现在又是大晚上的被赶出来。”
“你很有本事,以往让她不开心的人早就死了,现在你还只是挨了一鞭。”
“她年纪还小,喜欢也是瞬息万变。或许今天对一个东西还爱不释手,明天可能就对它弃之如弊。”
自顾自地说着,魏志华一路上毫不在意身侧人的沉默。仿佛只是出于好心开解不肯弯下脊梁的读书人。
在白日卫云承待的院子外站定,魏志华打开门,歪头示意他进去。
关门之际最后一句话也随风飘入卫云承的耳朵。
“.........所以也别太把自己看作一个人,你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玩物。”
“........”
玩物?幽冷转身,卫云承上挑的眸子里冰如寒窖。昏暗的屋内,只有月光从夹缝里偷溜进来,映的卫云承如玉的脸半明半暗,像是阴影中洞若观火的鬼魅。
隔着门缝和勉强称得上俊秀的魏志华对峙良久,卫云承轻嗤,慈悲又漂亮的眉眼像是看见了什么污秽之物,一脸嫌恶。
[他对每一个被江月盈另眼相待的人......都这般难掩心酸么?]
「一条狗却对他的主人有非分之想,真是贱到骨子里了」
次日,
江月盈又陷入前世的梦魇,沉着脸起了个大早。狠狠闭目压下翻滚的情绪,坐下慵懒品味崇州特色早点。
魏志华早就身在屋外,等待随时的差遣。
放下手里的玉箸,手帕压了压嘴角,江月盈伸手招过魏志华,看他毫不犹豫朝自己走来,眼里极速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暗色。
「还真是随叫随到啊」
对上江月盈因憋闷而显得娇憨的脸,魏志华先是行礼,想到昨夜的插曲,犹豫一会儿上道的提出是否要去外逛一逛崇州,感受崇州当地风俗。
见她皱眉假装思量几秒,强装勉强地应下。魏志华憨厚的脸欣慰一笑,
「果然还是个孩子,藏不止一点心事」
[只要她多看看新鲜事物,那些旧的.....忘怀的,也快许多]
在她用完膳,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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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扮后,魏志华护送在其身边,如影随形。
————
“公子,公子...”
林南趁着精锐跟随江月盈外出,院内守卫没那么密集,赶紧偷摸着进来查看卫云承的安危。
一抬头,林南咂舌地看着他的主子一袭白衣站在窗前,眼底眸光破碎地看着檐下一夜就修剪得当的绿植,目无焦距。
一副歇斯底里后虚弱的样貌,仿佛已经无欲无求。
[不是吧,才一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郡主这么恐怖的吗!!怕不是吸人精血的妖精]
林南犹犹豫豫,迟疑开口:“您被人下药了吗?怎么这么柔弱?!要不要属下送点补身子的药进来?”
“难道要告诉他们我习过武,很耐打?”卫云承一把撤开支摘窗上的木条,对外面眼不见心不烦。看到那些收拾得当的花草,他就想起江月盈漫不经心的的眼神。
她身来尊贵,世界都围着她转,呼风唤雨养出了她百无禁忌的性子。
失了支撑,木窗瞬间阖上,隔绝了视线。随手把木条树在一边,卫云承抬眸看向林南。
“有什么事?”
听出卫云承语气里的怨气和无语,林南瞬间噤了声,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站的笔直,一本正经地向他汇报外面的情况。
“今天一早江月盈就和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还有她的大侍女青荷一起去外面的集市街道逛了,倒是没什么异常。”
挠挠头,林南想起了什么,从胸口掏出一个锦袋,双手递给卫云承:“哦,倒是陈叔来信了,有人递给他一个花样,让他用羊脂玉复刻一个挂件。”
一个挂件罢了,何须托人传话。卫云承狐疑接过锦带,展开其中翻折的纸张,看着上面底侧标注的小小花样,呼吸一滞.......难怪会特意传话。
[但是,他只是替沈家找到灭门缘由和幕后黑手的。其它浑水,还是不蹚的好,以免惹上是非]
“让他找个由头拒绝,不可接。”把纸张三两下折成一条,卫云承两指夹着置于室内的烛火之上,幽幽盯着它燃烧、发黑、萎缩成几缕灰烬。
“主子,左右您在这里也脱不开身,不如...”小心觑着严肃但好看依旧的卫云承,林南犹犹豫豫。
“不如什么?”
“借郡主的势,出卖一下美色,让郡主直接铲平一切阻碍.......我们坐享其成......”在卫云承越来越凉的视线里,林南蔫了。
“林南,我发现你长得也不错,你要不要攀个高枝?”
“不不不不。”连连摆手求饶,林南不敢皮了。
回想起这两日江月盈阴晴不定的作风,上一秒还娇憨、委屈、对你撒娇,下一秒就嘴角拉平、翻脸不屑........卫云承闭了闭目,感觉肩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不必,我既要入仕为官,便不走这旁门左道。”脑中又浮现江月盈高高在上的眼神和昨夜魏志华黑沉沉警告的双眼,卫云承长睫翕动,盖住了眼中的讥讽。
“再者,郡主身边的狗可多着呢。”
6. 强取豪夺又怎样
另一边,江月盈低调出行,并没有乘坐马车。
浸润在人声鼎沸的吆喝声里,江月盈带着帷帽看着周身影影绰绰的人,闷热的空气里混杂着或香料、或吃食、或鱼腥味,
.......隐隐反胃。
“我们去码头边走走吧,那里里空气流通些。”赶在江月盈发作前,青荷赶紧搀住她,不动声色和江月盈对了个视线,她侧眸向着魏志华使眼色。
不疑有它,自理亏的魏志华忙不迭的为她开路。走到空着的长码头,江月盈一把撩开帷帽,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一股子驱之不去的味道,语气生硬:“自去领罚。”
“是。”见她没有多怪罪的意思,魏志华松一口气。这次是他草率了,临时起意的出行到底是难以把握期间意外。
下次他会做好准备,绝不会走这么一条污浊不堪的路,扰了她的兴致。
码头赤着膀子卸货的工人来来往往,时不时有人向这里投来好奇的视线。
[连身边的丫头都是光鲜样儿的,是哪家商户的接头人来验货来了么?]
“春叶那死丫头怎么还不来送饭?”
刘大成把肩上,捆的紧实的货倒在板运车上,喘着粗气拽起脖子上的深色布巾,狠狠擦过额间汇聚成流的汗。
日头越发毒辣,汗液流入眼睛刺的双眼越发睁不开。用力再睁开,已经分不清眼皮上的是眼泪还是汗液。
躲到满货的板车阴凉处,倒一倒木筒里的水,却已经滴水不剩。刘大成重重把塞子盖回去,靠在木车旁边喘气休息。
远远看着街上的茶水铺,他几度想去买碗茶水喝,想了想自己拉一天货也没几个子儿,又咬咬牙忍住。
江月盈顺着老头的视线看向那简陋的摊子,眸光闪烁、突然的恶劣,挑眉示意魏志华。
“去,把那里的水都买了,倒了。”
不明所以,但魏志华从不拒绝这些要求,无非是心情不好想要发泄罢了。
正好,撒了水的路面会凉爽很多。当即立下朝着小摊走去。如是想着,魏志华甚至雇下几个汉子要其一桶一桶从河中往街巷泼水降温。
“郡主,这蠢笨如猪的,怎么把茶水当着大伙的面倒在地上。”青荷见着茶水铺的动作,喉间一梗,脚错开一步就要去提醒魏志华。
“他现在在您的手下,这不是给您招黑吗?您的名声就是这么给他们败光的!”
从码头父子两人的身上收回视线,江月盈一把捞住青荷的臂弯。上挑的漂亮眼睛从帷幕一角看见魏志华的行为,突然的扯嘴冷笑。
魏志华他可是江玉勤精心挑选过后,才送到她身边的。他如何不知道当着工人的面倒水会引起不满,故意的罢了。
想必是父亲那里给他递了消息,让她声名狼藉。
江月盈眉宇飞速略过一丝哀伤,再抬眼确是不得答案的疑惑。
[父亲啊,父亲。父女一场,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我?]
上一世,她以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父亲对女儿的溺爱纵容,所以让她随心所欲,从不需要顾及大家闺秀所要遵循的条条框框。
但是她死前分明看到江玉勤的眼里,却无一丝感情......或许有但却过于浅薄,浅薄到不足以让他改变主意。
习武之人对视线都较为敏感,江月盈很快就撇开视线,安慰青荷:“他也没做的太过于明显,这不是还让人打水给路面冲凉了么。”
“他倒是会,这声誉好坏参半的....”
江月盈并没有告诉身边人她重生的事情,只是和她们提点几句这个魏志华不是个好东西,许是别人插在她周边的细作。
青荷虽然不理解为什么明知是细作还要放在身边,但郡主这么做一定是有她的道理。
说来倒也是奇怪,把他当自己人的时候,觉得这个人做事挺周全的。现在知道这斯不是个好货色,他干什么事都青荷都觉得是他别有用心。
“爹,把水递给我。”刘富跟着工人一路走过来,黝黑的脸上布满疲惫。汗珠大颗大颗的从脸侧滴落,他低头把货一把甩在车上,指指刘大成手边的木筒。
“没了,再等等吧,春叶就来送饭了。”甩甩空了的竹筒,刘大成让儿子刘富再忍忍。
临近正午,又热又饿。工人们搬完穿上最后一摞货,就蜂拥到阴凉地儿吃饭或是歇脚。
刘大成眯着眼,顶着烈日望向稀稀拉拉的人群,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用上衣扇着风。
........
“刘大成,你也太抠搜了。干了大半日,连碗水都不舍的买。”
同行嚼着从摊子上买的最便宜的干饼,大刺啦啦地坐在旁边一堆一堆的货上。
就着两文钱一碗的粗茶水解决午饭,龇着一口黄牙,讥笑刘大成。
“你一个孤家寡人,懂什么叫过日子。”
被他的嘲笑气的脖子梗起,刘成才头抬得老高,像只伸长了脖子打鸣的公鸡,唾沫飞溅。
没有理会父亲的破口大骂,刘富紧紧盯着眼前人大口大口的喝水,喉结不自觉地随着他一起滚动。
满脑子里都是,幻想水滑过喉管的清凉。
望望人群,春叶那个贱货却还是不见一丝影子。
刘富一把扣上草帽,粗身粗气:“爹,半天不见春叶的影子,买碗水喝吧。”说完径直朝着茶水摊走。
见状,同行手指点点背影决绝的刘富,嘲笑脸青一阵紫一阵的刘大成。
“呦呦呦,会过日子的老子,教出个不会省钱的儿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儿子打了脸,刘大成气不打一处来,所受的气通通都归结于,迟迟不见人影的春叶。
头顶的太阳愈来愈大,远处看似乎连视线都要模糊了。青荷撑着伞,低声唤过看着运船出神的江月盈。
“走吧郡主,晚上出来玩也不迟。或者您想去酒楼,尝尝这里的招牌?”
转过头恰好看见远处赤着膀子,皮肤油亮的人失望而归。江月盈笑意渐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轻轻摇头拒绝了在外头吃的提议。
“一点也不好玩,回去吧,看看卫云承反省的怎么样了。”
“是。”
“水呢?”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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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买水的刘富空手而归,刘大成出声质问,碰的把团成一坨的衣服拍在车上,还以为他是自己喝完了回来的:“给你老子稍一碗也不会吗?”
刘富木着脸,多说一句话都是消耗。但他爹刚被下了脸,若是不回,怕是不能善了。
“没了,只有六文钱一碗的好茶。”
刘成才突然的失声,但是顶着旁人讥笑的视线,还是语气弱了三分强撑着说:“不就六文钱?你老子我操忙大半辈子了,也不配喝上一碗么?”
嗐,死要面子活受罪。
那同行嚼着干饼也觉得无趣,顺着水咽下最后一口,摇摇头走了。
那人走了,刘成才也没了那口气,只踮脚蹲在地上,等从水面吹来的凉风。
“让开!快让开!!!”
凶悍的随仆面对人头攒动的街道狠狠拧眉,赶在轿前像只忠诚的家犬,一把推开前面来不及避开的妇孺,以确保轿子不必为这些闲杂人等耽误。
孩子无助的哭声不绝于耳,在街中尖锐回响。母亲慌张地丢开肘间的篮子,弯腰捂住女儿的嘴将她扯到一边,诚惶诚恐地给冷漠的仆人赔不是。
轿子所过,一街鸡飞狗跳。
王宿州厌烦地坐在轿子里感受着缓慢的移动。他都懒得催,左右也快不了多少。
摇着扇子,他百无聊赖地思考此行的目的。父亲前些日子写信过来,说是郡主突然要来这避暑,要他无论如何都要赶回来去见上一面。
万一搭上她这条大鱼,乘上亲王这艘大船,那他们一家也算是荣华在望。
避暑?搞笑吗,这里也不见得多凉爽。
那个淑芳郡主?不是传言都说她私下男宠无数吗?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思及至此,王宿州‘唰’地撩起帘布一角,还是出声催促抬轿的人再快点。
走到岔路口的江月盈听见身后嘈杂的声响疑惑回头。却只来得及捕捉到快速消失在酒肆之后一闪而过的藏青色轿子。
若不是街上被糟蹋的七零八落的摊位,和弯腰收拾的百姓低低的叫骂.......刚才的混乱都好似只是一场错觉。
“那是谁?”垂眼觑着这大排场,江月盈浑身没长骨头一样,懒懒靠在青荷肩头。
“应该就是王知县的长子王宿州。听说前些日子刚和母亲一同出去外祖家,现在怎么又匆匆忙忙回来了。”
搀扶着江月盈站在屋檐的阴影处,青荷望着逐渐又平息下来的人潮给她解释。末了,她语气有些嫌弃,
“他也是个享乐之徒,名声也不怎么样。”
纨绔?
江月盈若有所思地回头继续走自己的路,把这段插曲抛之脑后,兴致缺缺。
有钱人家,最不缺纨绔了......钱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有人挣总得有人花才平衡不是?
扣扣索索大半辈子,还没来的及享受,一朝被抄了,那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码头处,
“死丫头,怎么才来。不知道这里还有两个人等着吃饭吗?我刘家真是对你太好了,让你浑身皮痒。”
7. 强取豪夺又怎样
眼睛一尖,看见埋头快步过来的春叶,刘大成骂骂咧咧,大手一把挥开放下饭篮,沉默着一样一样端菜的春叶。
或许在刘大成眼里,春叶就是他们买回来的赔钱货,像只狗一样可以随意招待。所以刘大成这一挥,手劲大得春叶直直跌坐在地上。
尾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深深弓起整个身体,因为疼痛的部位不雅观,春叶不好上手去缓解。只能紧皱着脸硬深深忍过。
刘富看都没看地上汗津津为他们送饭的人......他未来的妻子。径直打开篮子里的水壶咕咚咕咚往嘴里灌水,吝啬一句关心。
春叶低着头阴狠地看着手心,不同于这个年纪的稚嫩,手上全是被日日夜夜的粗活磨出来的茧,和被刚刚从地上剐蹭出血的伤口。
没有人会在意她什么都没吃,刚从地里回来就被撵着出来,
为了省下那几文的牛车钱,拎着沉甸甸的篮子,靠着双脚从村里到镇上给他们送饭,
明明家里根本就没穷到养不起她,却连一块饼都不舍得给她吃。二两银子买断了她的一辈子。洗衣、做饭、割草、下地,她不比刘富他们做的少,为什么就不能对她好一点!
虚虚握住手心,春叶闭了闭目,咽下了满腔的愤怒和阴暗。
继而小声为自己辩解,底下的双眼确是不带一丝感情:“母亲她今天身子不大爽利,我上山喂了猪后才有空来送饭......刚刚王知县的儿子王宿州又不让我们同行。等他走了之后,街上才疏通,所以我才耽搁了。”
没有理会她的解释,一个买来的丫鬟而已,能干活、能生养就行。再说了,他们难道是真的因为,她来的晚了才发火的吗?
只是例行一贯而已。
只不过提到这个王宿州,刘富一边往嘴里大口塞着家里用油烙的饼,一边含糊不清地开口:“爹,你看到那边倒水的人了吗”
“咋了,招工?”
“不是,本来那里还有很多茶水卖的,偏生有贵人作恶买了所有水,他也不喝,全让人倒了,说什么降温。”
“倒了?”刘大成诧异回头看着一桶一桶提水倒在街上的人,喝着稀粥点点头,撩起的眼皮净是妒忌:“哼,老爷小姐不都爱干这些事。专挑我们这些人戏弄,等老子有钱了别说买水倒了,就是买下这条街也使得。”
春叶木着脸坐在一边待他们吃完,听着他们不着天际的幻想。春叶不置一词,连嘲笑都懒得笑,麻利收拾好碗筷回到阴凉许多的街面。
黑沉沉死鱼一样的眼睛,在想起刘大成父子视她如如蝼蚁一样的眼神之时,小臂控制不住的发抖。
[你们也敢瞧不起我么,不过是一个半截身子快入土的糟老头子和一个市侩又愚蠢丑陋的搬货工.......我真的忍你们很久了]
春叶面无表情地捏紧了手心,刚刚愈合止血的伤口崩裂,顿时又传来刺痛,病态地享受这贫穷给她带来的疼痛,她回头看了看刘家父子的方向,混在人群里朝着药房走去。
“爹!”
“我回来了,爹!”
轿子还没停稳当,王宿州就急不可待地一把撩开帘布跳下来,三步作两步地大踏步跨进门,大声嚷嚷。
“大哥.......爹爹还没下值。”王蒲宁带着小厮从院中走过来,白净文弱的面庞像朵随风晃动的蒲公英一样弱不禁风。
王宿州一看见这个弟弟就感到作呕,一个青楼妓子的儿子也配和他称兄道弟,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轻蔑地挪开视线,王宿州自顾自撩开衣服下摆,整个人摊在书房下首的椅子上等父亲回来,对王蒲宁视若无物。
“少爷,你可长点儿心吧。等老爷回来了,看到你这么懒散,怕是又要上家法了。”
胖乎乎的管家从里头滚出来,见着王宿州这么一副样子,立即开始呼天抢地。夫人是富商家的女儿,平日里夫人也从不吝啬奖赏,所以管家还是对大少爷极好的。
“这不是他还不在么,去,给我上壶热茶。”翘着腿,王宿州斜眼睨了一眼站在一边时刻保持仪态的王蒲宁,眼里的讥诮几乎溢出眼眶。
没有靠山的人才会时刻要求自己,不然就会被随时抛弃。他王蒲宁算命好,换成其他刻薄一点的主母,怕是都活不到现在。
哪能衣食无忧地站在这里和他阴阳怪气。
管家回头:“你!别扫灰尘了,手里的事先放放。有点眼力见,还不赶紧去沏茶。”
被点了名,丫鬟低头把手里的鸡毛掸子立在一边,福了个身赶紧去沏茶。
毫不意外地自己被王宿州无视了,王蒲宁挑挑眉并不在意。他来这里可不是特地为他接风洗尘的,
京中的郡主突然来这里,哪怕行程低调,但是对于这些无时不刻都在等待时机的小家族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
大家都等着她呢,这可是先帝最喜欢的儿子的嫡女,哪怕江玉勤没能登上那个位置,但是这可是亲王。大逆不道地来说,太子可以随时换,但亲王就是亲王,错不了。
他又没儿子,名下就两个女儿,嫡出的江月盈一出生就有了封号。
所以只是被郡主短暂垂怜,他的生活也可以天翻地覆,又何须蜗居在小小崇州,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子。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瞥一眼长相平平的王宿州,王蒲宁轻笑........父亲叫他回来干什么?
什么货色也敢和他争。
“你们来了。”
刚下值的王仁一进门,就看见那个不成大器的长子,懒散倒在大厅的椅子上,正百无聊懒地揪着一边长势正好的文昌竹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没用的东西!!一回来就糟蹋他养的好好的招财树。那种事关风水的东西是能随便碰的吗!
王仁左看右看,宽大的广袖左甩右甩,捞起一边的鸡毛掸子就要往他身上招呼。
“爹,爹。大哥好不容易回来,别伤了和气。”王蒲宁虚情假意地拦了拦王仁,劝解父亲。其实馋着他的手一路往王宿州身上引。深怕他老人家腿脚不便,追不上。
不说还好,一说到这人好不容易回来,王仁更是生气:“他还知道有这个家,一天到晚都宿在不知道哪个女人的怀里.......我见你一面都还要提前打声招呼才行.....”
王宿州一听,也不躲了,站住嚷嚷:“我这次这不是和母亲去外祖家了吗,又没有出去鬼混。”
见鸡毛掸子就要落下,捂着头为自己辩解,“这次是真的去见外祖了。”
到底是有要事,王仁把手里的鸡毛掸子扔给一边管家的怀里,警告地看向不服气的长子。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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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着拂了拂衣袖,背着手让下人尽数退下。
“叫我回来干什么?讨好郡主吗?”瞪一眼表面乖顺,实际心比谁都脏的王蒲宁一眼。要不是他,父亲肯定一鞭子都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扶了扶头上的发冠,王宿州到底正儿八经的向父亲鞠了一躬,问道。
“当然,我们先前递了帖子却被她们以舟车劳顿无心接客的借口拒绝了。”啜一口杯中的茶,王仁沉了沉语气,继续说道:“现在她们搬到了府中,再去拜访就比在寺庙方便了。听闻她一来就看上了一个穷酸的读书人,可见和消息一样,是个爱玩好色之徒。”
“切,一个女子和男子一样贪恋美色。怎么,父亲还想让我和那些不入流的东西一样以色侍奉在她左右吗?”
王宿州在说到不入流的东西的时候,眼神落在王蒲宁身上顿了两秒,又不紧不慢地移开,好像只是不经意的一眼。
王蒲宁好脾气地站在一边,只是眼底森森。
“大哥可能误会父亲的意思了,难得郡主和大哥的爱好相似,想必你们可以有很多共同语言,必能够和郡主相见恨晚。父亲只是想让我们和郡主交个朋友罢了,你怎么能这么随意揣测父亲的意思呢。”
王仁被长子直白的话激的难看面容稍缓,赞同了庶子妥帖的话,点点头:“对,交个朋友而已。十天后就是崇州的祈水节了,县令他们要邀请郡主一起主持这次节日,到时候少不了宴会,你们也多多准备准备。”
说完就把两个人都赶了出去。他眼不见心不烦。
一前一后走出书房,待到彻底看不见王仁的身影了,王宿州站定看着后面好像弱柳扶风的病秧子。
“不愧是青楼教出来,讨巧的话是一套一套的,想必背地里也很会侍奉人,讨女子开心吧。”
慢下脚步,王蒲宁依然是浅笑地回答:“哪里比得上哥哥阅人无数,弟弟还想请教一下哥哥如何同女子相处呢,毕竟家族荣誉在先,我们这些做儿子的总归是要为父亲分忧的,不是吗?”
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王宿州吃了一口软刀子,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哼,也就嘴皮子上逞能而已,只得拂袖离去。
没了同台唱戏的人,王蒲宁面色淡淡,无趣地收回视线。站在原地的背影甚至有些寂寥。
“公子,我们可要去置购身衣裳?”卷书忿忿不平地看着一天到晚找人不痛快的王宿州离开,心疼地靠近公子王蒲宁。
他们公子待人温和,就是出身差了些,其它的哪样不比大公子出色......怎么偏偏就是不得老爷喜欢。
感受着卷书对他的关心和对王宿州的愤怒,王蒲宁微微勾唇........你瞧,战败而亡的是你王宿州,可不是我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不必,不如先去打听打听郡主的喜好。”
“是,我这就去。”卷书不疑有它,立刻转身离开。他一定要快些,不能让大公子的人先有准备一步。
好心情地目送卷书快步离开,王蒲宁悠悠转身,目光不期然撞见墙边一朵开得灼灼的长春花。
黑白分明的眼瞳一怔,这花.......开的可真艳丽啊。
等到他转身离开,叶中只留下一根光秃秃的杆子,唯有他汁水四溢的指尖,和被随手抛在墙角的不复美丽的残枝败叶证明先前的美好不是幻觉。
8. 强取豪夺又怎样
“郡主,郡主,您可算回来了。”见青荷和郡主两人出去了一上午现在才回来,佩玉立即放下手里的浇花瓢,像只蝴蝶一样欢快地奔向江月盈这朵人间富贵花。
“您出去怎么不带上我呀。”
“就你话多,一来了叽叽喳喳个没完。”后头上来的青荷见不得她这幅在外人面前失了稳重的样子。
扫了一眼周遭看似各司其职的下人,青荷把手上从铺子里买的点心递给佩玉,不轻不重地点她:“崇州当地的点心,瞧着模样和京里一般无二,就是不知道里面的芯子符不符合胃口了。”
撇撇嘴接过油纸包的方正的点心,佩玉敛起笑意,对着青荷眨眨眼:“那我可要好好尝尝。”
“见到我这么开心?”捏捏佩玉肉肉的脸,江月盈打趣:“点心而已,不喜欢换了便是。”
“我们佩玉这么厉害,府里没有你可怎么办呀。”
“巴不得日日见着您呢,我们郡主可是天下地下数一数二的人儿。”佩玉笑嘻嘻地回应。一起长大的情分倒是让她们对江月盈没什么畏惧。
她们郡主向来人美心善得很。
背后照料花草的丫鬟弯腰从木桶里舀水,起身之际艳羡地看着青荷、佩玉和江月盈亲近的模样。
她们这些大丫鬟从小就和主子待在一起,情感甚笃不说,遇到身份高、好伺候的,其吃穿用度和在外的体面,怕是连小官家的小姐都比不上她们好。
只可惜自己没那际遇。
对于这些视线,佩玉了然于心但却从不理会。
旁人都说郡主这里那里不好,实际上,府里想来郡主身边伺候的人可不少。郡主从不为难底下丫鬟,反倒是可以说把丫鬟养的很好,穿着打扮都很体面,无需她们灰扑扑的,生怕抢了自己的风头。
青荷收起伞,替江月盈褪下帷帽和披风,一贯的沉稳细致,侧头问佩玉:“早上这段时间,府里可有发生什么事情么?”
“有的有的,知县差人递了帖,还有县丞也递了帖子。”佩玉一边走,一边拿过桌上两封精致包裹的帖子呈到江月盈面前。
“哦?”掂量掂量手里不分上下的帖子,江月盈面上闪过一丝讥笑,知县和县丞职位相当、略有差距,共同管理一方地区。
同时递帖,这是谁也不服谁呢。
想借我的力量更上一层楼?那可要各凭本事了,可别让她失望才好。
云轩院,
“宿主请注意,当前任务进度为1%,请抓紧时间推进。”
“催什么催,你帮不上任何忙,怎么有脸来说这些话?”卫云承从晦涩的字间悠悠抬眼,扯嘴冷漠回刺,一点也不惯着系统。
“.......”
系统:“宿主不要忘了任务就好。”说完这句话,或许是自知理亏,它立刻逃遁了。
被系统扰了兴致,卫云承放下手里随意从架子上抽的书,被长睫半掩的眸子落在门口四处溜达的麻雀身上。
钦州富甲一方的沈家十年前从主母携带女眷踏青途中遭流匪杀害,再到遭人暗算被扣上私卖官盐的罪名,一月不到主脉净亡,大半家产被上交官府........当然明面上是充入官府,实际上这大笔钱财流入了谁的口袋还未可知。
沈家幼子沈扶瑛在父亲的竭力托举下得以逃脱,但是却不幸被亲戚背刺,惨死于.......表哥之手。他们背弃信义的目的,仅仅是觊觎沈扶瑛手里的沈家剩余家财。
他们坚信,沈晋这只老狐狸不可能什么都没给沈扶瑛留下,他手里肯定还攥着些往日不浮现在账本上的钱财来往途径。
.....狡兔还三窟呢,更何况是掌握钦州繁华的财主。
不得不说,最了解你的人一定是你的敌人。沈晋确实给沈扶瑛留了一些东西,只是沈扶瑛在看清姑母一家的嘴脸后,到死都没有透露一点儿。
系统让他穿进了濒死的沈扶瑛的身体里,他的任务就是找到杀害沈家的真正幕后黑手,为其报屠家之仇、还父亲清白。
且不说沈家家大业大,女眷出门向来有强健护卫跟随左右,简单流匪却让一行人都有去无回。
他们说着让沈晋用银两赎回家眷,确是当机立断送她们入了黄泉。
在沈家家主悲痛欲绝为家人奔丧,无心照料产业之际,又被人陷害。等到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是大量官兵破门而入,迅速结案,至此尘埃落定。
.......干脆利落的流寇、接踵而来的污蔑,怕是有人早就盯上了沈家,还可能是自家人主动引豺狼入室。
何其令人悲哀。
这些年来,他改名换姓,沈家旧人找到他跟随在他左右。但是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沈家分支做了亏心事,对沈晋一家的遭遇向来讳莫如深。
如果他要查这件事,被他们察觉到,早晚会顺着父亲留下来的旧人发现他没死透又活过来了。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先从哪里入手呢?钦州当年判案的官人早就高升,流寇也被捉拿后没了下落,那批私运官盐的船是沈家的不错,但货到底是谁的?
食指无意识在案桌上敲击,门口闲散的麻雀却忽的警觉振翅飞远。在卫云承意识飘远的思索间,江月盈的浓颜强势闯入眼眶。
明明是秾丽非常的脸,一双眼睛却清亮无比、毫无阴霾........天真无邪的姑娘,
怎么偏偏是这幅性格。
“怎么,开始喜欢我了?这是什么眼神。”拎起裙摆抬腿跨过门槛,手腕上的双镯碰撞叮啷作响,江月盈直直走到他面前。
她倒是没计较他没行礼,眯着眼在他对面坐下。好整以暇地支头看向,见着她来了一下站起来的卫云承调笑。
[这么对我避之不及啊......他难道不知道么,女子和男人无异,越挫越勇呐]
视线不经意在案桌上翻开的书卷上滚过,江月盈调整了一个舒服,但肯定也不端庄的姿势。
卫云承也算成长了,也是很冷静地问:“郡主想把我留到什么时候?”
“你想待到什么时候?”
一句话就让卫云承打破了因其姣好的面容而对江月盈升起的,那么一点点的耐心。
好奇怪,明明是她不讲理,但是自上往下看,她红唇紧抿,似乎多委屈一样。卫云承皮肉不笑地开口:“现在走也是使得的。”
“那不巧了,我还没腻了你这幅模样。”歪歪地倚在案桌边,屁股底下没有软垫,硌的江月盈生疼,但她面上不显。
[好烦,除了那一点点的征服欲,那些追人的姑娘都是靠着怎样的一番热情,才肯热脸贴冷屁股的]
[难不成是她太懒散了,以至于看到这样宁折不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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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只想扇他两巴掌让他滚得远远的?]
“.......”
“不想我把你的腿打折,就自己坐下来。”
染着丹蔻的玉手随意握住反着的书卷,江月盈一个眼神也没给卫云承,自兀自地撩开书的封皮。
[哟,读的还是《仪礼》......最是烦人的一本书了]
[怎么都开始学这个了,也不见得刚才给自己行个礼]
和她的行为毫不相干的话,险些让卫云承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江月盈叹了口气,他不听自己的话也好.....谁让他是自己‘心尖尖上’的男宠呢。而恰好她在别人心里又是一个对漂亮男孩子毫无底线的一个纨绔。
罢了罢了。
没管旁边这个笨手笨脚的漂亮男人,江月盈把手里的书一把丢开,余光扫过远远在外守着的仆从,她的声音蓦的在室内响起:“卫公子有心上人?”
.......
“嗯,我和她情比金坚,待我高中便要成亲,所以郡主能否高抬贵手。”卫云承随口胡掐,回得随便。万一这阴晴不定的人突然大发善心了呢。
啊,抢夺人夫,那她可就更兴奋了。江月盈挑眉,缓缓起身步步靠近,卫云承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那玉指终究还是落在他的肩胛。
“公子,你坐下来嘛,我够不着你。”可怜兮兮地声音控诉着他的冷漠,江月盈的手扶在素净的衣服之上。看似亲密无间,却是用力点在了卫云承衣服之下的伤口,崩裂的痛楚让他从嘴间溢出闷哼。
感受指下因疼痛而微微颤栗的身体,江月盈终究还是得偿所愿,地居高临下地看着神祇一样面容高洁、不容亵渎的人因自己而打破平静的好模样。
梳着高发髻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耳侧,微凉的耳坠打在卫云承紧绷的面上。
“记住呀,我最不喜旁人自上而下看我了.....,”微微后退,江月盈捏着他的下巴,声音软糯亲昵:“阿承长得这么好看,应该时时刻刻能让我看见才好呢。”
“还有,你要听话,不然我会很生气的。”
[从公子,到卫云承,再到亲密无间的阿承........江月盈,你可真是会得寸进尺]
挣开下巴上虚虚的手,听见这话,卫云承同样歪头,漂亮的丹凤眼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好奇:“郡主对其他男宠也是这幅模样么?”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连呼吸都交融在一起。他眼里是好奇、是挖苦、也是挑衅。
啧!江月盈的脸上忽然的恶劣。
脸色骤然一变,卫云承一下抓住她衣下做乱的手,面上布满恼羞,耳尖染上赤红。
“你别太过分!”
手腕传来刺痛,江月盈厌烦地蹙眉,张口就是咬了一口他白净的耳垂。惹得他甩开手里的晧腕,一脸防登徒子一样戒备看着她。
有了她这么措不及防的一出,卫云承他承认,她成功了......他不计较江月盈坐在自己身上了,只求她别再作妖。
耳鬓垂落的发丝惹的下巴痒,江月盈一手抵着卫云承的腰,单手抬起撩开不知好歹的头发。回的漫不经心又好似心有不满:“哼,其他的男宠可识趣着呢。”
“那你怎么不去找他们。”
.......
“哟,你吃味儿了。”
9. 强取豪夺又怎样
气血上涌、火气更盛,卫云承闭嘴不说话了,左右说不过她。
她们这里一而再再而三的动静,到底是吸引到了外头丫鬟小厮的注意......或者说从江月盈出现在这里起,她们就有意无意地往这里瞧。
卫云承挺腰半起身整理衣衫之际,不期然捕捉到她们动作间悄悄的窥伺,动作一顿、狭长的眼睛危险地眯起。
发现被他注意后,她们猛得清醒又快速低头,慌慌张张捏住手里的扫帚假意清扫离开。
眉毛狠狠皱起,他看向对这些视线毫无所觉的江月盈。
[她知道外面有人在看吗?丫鬟之间就怕嘴碎之人........]
[不,她不是一个迟钝的人。她知道外面人的视线,她无所谓?]
正主直直坐在他身上,狸猫一样的眼睛正警惕又不满地睨着他,好像是对他的分心颇有微词。
这双眼睛,让他突然想起来他妈养的一只猫。明明那只猫高冷得不行,从不亲近如珠如宝对待它的卫女士不说,每次看着他妈的眼神.......和江月盈现在,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但是他妈就是对它稀罕得不行。从不允许他们用非褒义的词去说它,甚至摸它都要当着她的面去洗三遍手,才勉勉强强可以。
经常,他也是觉得,卫女士就是养尊处优太久,闲出毛病了,所以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给别人当孙子。
.........
“扣、扣、扣——”
魏志华上台阶之际飞速掠了一眼屋内。二人身形半掩盖在低矮的案桌之后,江月盈乖乖巧巧的一个小姑娘压着卫云承,姿态挑衅又乖张。
黑衣之下的小臂,瞬间青筋暴起。他有一刹那,想一脚直接踹开眼前这扇半掩的门,把江月盈底下那个假清高的狐媚子给撕了。
装的一副良家、不为□□的模样,倒不成想,都只是吸引江月盈的手段罢了。
江月盈什么时候这么主动?向来是别人匍匐在她脚边,说净讨巧的话只为换她粲然一笑,他这不是耍手段是什么?!
难道江月盈会劳累自己去推倒他吗!
但是他不可以付出行动.......他只是一个主子身边的侍卫。他没有理由推开这扇门,甚至他真正的主子对这些情行喜闻乐见。
他巴不得江月盈被养坏,她越学坏、名声越差,他心里越快活。
他魏志华只是一个助长江月盈越来越纨绔的棋子而已。他的卑劣、他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永远也无法宣之于口。
“郡主,该用膳了。”停住的脚,像是永远也越不过的线,而他只能在这里阴暗窥伺、最多就是打断她们。
魏志华低垂着眼目不斜视,站在门外出声提醒江月盈。
掀起眼皮看了眼站在外头的人,卫云承眼神顿时变得意味深长。呵,来的怪及时的,是知道江月盈来这儿了,所以心急火燎但又无可奈何了吧。
.........是好不容易有了由头,才前来打岔的吧。
这一下他也不急了,异性之间坐一下、碰一下而已,他一个现代人又怎么会比他们更思想迂腐。
“郡主,该用膳了。”单手撑着坐垫,一只手抬起撩撩江月盈衣袖上的绣花,卫云承看向她,眉眼微翘地重复。
黛眉上扬,江月盈如何看不出他现在的做作和得意。眼珠滑至眼底睨着他的脸,她有些失神,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突然的笑灿如花,为什么?
毫不掩饰的转头看了一眼还坚持不懈站在外面等待回应的男人,江月盈眼神凉薄又一错不错地回到卫云承身上。
后者已经敛起了笑意,也无动作就静静的等她的选择。
江月盈:笑给魏志华看的?
那还真是有意思。先前佩玉和青荷只当魏志华忠诚,现在被她提点过后是觉得他别有用心的亲近。
倒是他,他是怎么看出魏志华的小心思的,难不成是魏志华在背地里警告他了、还是威胁他了不成?
........
丢开手里的衣服,江月盈拍拍手站起来。骤然拔高的视线让她觉得舒心不少。难怪世人总想削尖了头向上爬,处于高位的感觉真是无与伦比的愉悦。
原本魏志华以为江月盈是要留在云轩院用膳了。她只是随意扫了自己一眼,就把注意力重新注回卫云承身上......这难道不是无声的拒绝吗?
当然,如果江月盈知道他心里这些恶心的自我感动和妥协,她只会更恶心。
什么玩意儿,既要又要。
一边和背后的主子一起用尽手段。让她成为扶不上墙烂泥,让她成为勋贵口中的笑料和谈资才好。一边又止于嘴的不想让她去接触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遵女德、懂礼数、讲孝义、从尊卑。
可真敢想啊,也不知道江玉勤他许了什么东西给他,让他这么矛盾又拧巴。
“郡主慢走,在下就不相送了。”卫云承端坐在案桌之后,目若秋水,仿佛一座漂亮的小玉观音,
那眉目舒张的模样........可真是让人心生不快啊。
“让人把《周礼》、《礼记》.....《女德》这些书整理整理,一并送到云轩院来,让卫公子好好研读一番。”
脚下没停,江月盈跨步出门,只余婉转如莺的声音吐露着让人心滞的话飘在空气里。
她没有刻意放低声音,一句话让身后两个人都蓦然变了脸色。
魏志华抬眼看了一眼眼前轻旋身姿,裙摆也随之飞扬,连带着上方的刺花都似活过来了一样明媚的江月盈。
一反几息前如溺水之人一样的无法呼吸,他的脑子里迅速活络起来。
江月盈说的那几本书都是教人学规矩的,《女德》更是姑娘家家学的玩意,让卫云承去看这些,是对他的不知好歹恼羞了,特意羞辱他的吗?
难怪走的毫不回头,刚才她推倒卫云承怕是气极了才出手。
但是,这样可不行啊。他是第一个住进来的人,也是第一个让江月盈主动登门的人......让他心里危机更甚。
思及至此,魏志华偏头冷眼去瞧屋里头的卫云承,不曾想他一直看着自己,甚至眼里带着明晃晃的好奇和狭促。
瞳孔微微一缩,眼底有道寒光闪烁,眸色转厉,魏志华鼻尖吹出一口气,大跨步去追有些距离了的江月盈。
小院因江月盈而热闹,现在人走了,莫名有些人走茶凉的冷清,连院子里清扫的丫鬟都因自己过于警觉的视线而仓皇逃走了。
也不知她是去给主子通风报信了,还是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去躲自己的不满。
.........
这个魏志华,从他和他一打照面就敌意很明显。为什么?不是说这个江月盈是个混不啬的纨绔吗,总不能他一个侍卫在她身边这么久了还没脱敏吧?
那他没有得高血压还真是身体好,忍人。
这个江月盈也很有问题,自己被她掳走也有三天了,细数自己除了得了身上一身伤,其实也没□□什么。每次她过来,都是在别人的注视下。
悄无声息、但是由魏志华亲自带人过来的夜间抢人;到半夜命人送他去寝房,但是因自己‘不听话’怒抽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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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委委屈屈让他滚;到刚才她出入随意,发挥如常的亲昵和翻脸。
.......
她顽劣,超出社交的距离和不合乎于礼的行为让她坐实了嚣张跋扈的名声。但她确实没有和一般想象中的纨绔一样沉溺声色犬马,耽于男色。
每每她过来,总有魏志华的身影。
大胆些来想,要么江月盈是故意想让他看见的,要么是魏志华总在监视着她,所以老在关键时候出来打岔。
........或者,二者皆有。
如果是那样,那可真有意思:身份尊贵但跋扈骄奢的郡主,和她看似忠诚实则侍二主的侍卫。面上和谐,实则互演。
但是这些都与他无关。系统既然说了,不能把任务给江月盈去做,那她就和他毫无关系。
沈家的案子,现在既要避开住在钦州的沈扶瑛姑母一家,思来想去,竟然只能从杀害女眷的流寇查起。
流寇不为钱财,劫持的时机又那么恰巧。背后怕是有人指示。
陈平说那一伙人本来都要被捉拿归案了,不想沈晋走私官盐的事情调走了大半官兵,让他们找准机会跑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如此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只是......他们在哪儿呢?
————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我和佩玉伺候就好。”青荷远远瞧见廊间轻移莲步,缓缓走过来的人,侧头让布置菜肴的丫鬟都下去。
“是。”整齐划一地福身,她们收起食盒在江月盈进来前退下。
见着也快到自个儿的院子了,江月盈眼珠滑至眼角,余光去瞥身后的人。
“魏志华,别忘了差人把我刚才说的几本书都送过去。”
摇摇手里做工精致的团扇,江月盈想了想还是说道:“罢了罢了,送书他还不一定看。”
“这样,你现在去找一个专门教人礼仪的嬷嬷.....唔,哪里的规矩都没有京城的规矩多。他既然这么不知好歹、恃宠而骄,就让他好好学学那些规矩,让他知道什么叫皇天贵胄。”
美目狡黠地眯起,语气难掩愉悦和自傲。让人哪怕看不见她脸上是什么神情,也能自行在脑子里描绘出她此刻的模样。
“记住哦,我可是要检查的,那些什么身份品级...见了什么身份要行什么礼,见到本郡主要说些什么....都要好好给我教他。”
“没教好之前,我暂时不想见他。”刻意压低了声线,好似对卫云承积怨已久。江月盈说完这句话,就不再提及他。
过犹不及,说多了倒是让人起疑。不如剩下的都交给他们自行想象。
左右,
这个魏志华定然不会想让她去见卫云承。只怕短期内会把所有的礼仪制度,通通翻出来让他学一遍,不把那些尊卑秩序刻入他的骨子里去,绝不会放过他。
他会找来最严厉的嬷嬷,体罚或者警告逼迫,总归不会放水。
........
卫云承啊,卫云承,你既然要考取功名,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你可知多少才子,折损于自己的孤高自高......
你的眼里,对这些条条框框没有敬畏。但是这些张罗出来的规矩延续到现在,字字泣血。人命不过是上位者轻飘飘的一句话。
不懂适时低头迎合、不明白尊卑秩序,你也不过是腐朽制度下的一摊血迹。
我教你向上爬的礼仪,打断你现在的清高,给你揭示你”自身所在阶级的低微。
就当,是强留你在这里的补偿。
活着才什么都有。
10. 强取豪夺又怎样
“是,属下这就去。”魏志华不疑有它,躬身应下。或许江月盈只是是看惯了乖巧的,突然一个特立独行的人,让她觉得几分新鲜,所以才对卫云承超乎一般的耐心。
但是,回头发现,还是懂礼、知晓奉承的人更合心意。
后退几步,他捏着腰侧的剑柄顿足目送江月盈朝内院走去,而后利落转身离开。回头之际他的面上不期然泛起一丝冷笑.......既然郡主开了金口,把这件事交给他去做,
.........
那,他自是不会辜负了这份信任,当然会把卫云承好生调教好。
走了几步,江月盈回头,望着他大步流星地离开,目光在他腰侧的剑柄上漫然略过,唇畔染上些许冷峭的弧度。
“郡主,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我都在想您是不是要移到云轩院用膳了。”佩玉热忱地接过江月盈手里的团扇,立在一边等待她净手。
“他不听话,打算让他去学点规矩呢....”捻起一边架子上柔软的帕子,一点一点擦拭挂在手上的水渍。江月盈回的漫不经心,转过身却是眼神哀怨、略有遗憾地开口:“在没学好规矩之前,我就不去见他了。”
“嗐,再不行换了就是,天下的好男儿多了去了。郡主您金枝玉叶,要什么没有。”接过帕子放回托盘里,佩玉给了站着侍奉的丫鬟一个眼神,指示她们把东西收走。
对着江月盈的方向微微曲膝,丫鬟颔首应下,双手稳稳端起铜盆,收起架子往外走。
闲杂人等一走,屋内一下子空旷不少,
佩玉嘴上奚落卫云承的话不停,余光一瞄她们都走了,赶紧扶着江月盈坐下,压低了声音:“郡主,打听到了。”
“这个王知县是靠妻子捐官,然后坐上来的,一共育有二子一女,嫡长女已经出嫁,嫡子王宿州名声一般,不是很好。庶子是青楼里的姑娘生的,只是福薄,还没来得及被抬进府做姨娘,人就没了。”
[没了?]
正午的光亮的出奇,是故青荷把支着窗的木头再往下收了收。刹那间,屋里头的影子一下子拔高,江月盈下意识眯眼适应新的光亮。
瞥去眼底的猜疑,江月盈表情丝毫未变:“那那个姓方的呢?”
“他呀,那个县丞是考功名上来的,只是听说为人比较抠搜,没有王知县来的大方,所以屈居于他之下。他长子在他还没当上官的时候就娶了妻子,妻子出身不显贵,只是一个包子铺的女儿。现在底下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说到这,佩玉还有点气愤,无能的磨磨后槽牙,白净的脸上都是满满的不可思议:“他们也不照照镜子,什么人都敢肖想您。”
“那个姓王的,把两个儿子都叫回来了,姓方的大儿子老早就有和离的意向,小儿子也到了意亲的年纪了......哪里是请您去赴宴呢,这和老鸨留客也没差了。”
“佩玉!”眼神一厉,青荷沉下脸。隔墙有耳,她们私下说说但也不能太过火。郡主本来就孤军一人,万万不可因为她们的无心之举给她招来祸害。
咻的噤声,佩玉自知失言,往自己嘴上来了两下,然后怯怯地看向微笑不言的江月盈。
见她已有悔意,江月盈倒也没有出口责备。有人唱了红脸,总得有人来唱白脸才好不是。
听完了这些,江月盈对这些情况有了大概了解之后,扬眉提箸用膳。撇了一下眼角见佩玉还有些恹恹地,悠悠开口:“小玉呀,不如说说你还查到了什么,郡主我呀好有个心里准备。”
顿时雨过天晴,佩玉这次再次放低了声音和她们分享他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狼子野心:“您都不知道,王宿州是个纨绔,王蒲宁就一个身份低微的庶子,就不说他什么出身了。方寸宇他是个嫌弃糟糠之妻的.......”
唔,她是真有些饿了。早些时候,被那街上鱼龙混杂的味道熏的实在没胃口,现在在自家逛了一圈,才后知后觉的饥肠辘辘。
“嗯?这是什么菜?”玉箸轻点圆盘上的两个莲蓬,江月盈岔开话题。
.......她再不岔开,佩玉这丫头怕是自己都要给自己又说生气了,虽然已经气的团团转了。
青荷提着嘴角一直在听佩玉絮絮叨叨的数落,见江月盈终于听到耳朵起茧子了,眼底漫上星点笑意。
关心则过,佩玉心里郡主最大了,旁的男人都只是主子的附属品。男人既然只是个装饰品,那就该样貌好、懂得讨主人欢心和身价相当才是。
拍拍佩玉的肩,青荷上前给江月盈介绍:“郡主不知,这碗菜叫做莲房鱼包。”
“哪个是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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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的莲子吗?”新奇地拨弄两下,江月盈眼里带着小姑娘的好奇。她还以为就是简单的蒸了两个莲蓬端上来,没曾想这里还有鱼的事儿。
“这个可不是莲子,这是将活鳜鱼块用酒、酱、香料调味后填入这孔中。这莲蓬也有讲究,得是取莲花嫩房,去须截底。然后放入甑内蒸熟,这里内外涂抹了蜂蜜,搭配莲、菊、菱制成的汤齑食用。”
佩玉咂舌,终于转移了注意,讪讪开口:“这得费多少功夫才能出一个菜。我等会就让厨房把方子抄录下来,这样回京了也可以吃得到。”
“要不然大家都想往上走呢。”江月盈的眼神平静而宁和,淡淡地从莲蓬上剔了一小块下来。尝了尝,却觉得嘴里没什么滋味儿。
皇天贵胄想来只吃过程繁琐、食材稀缺、出自名厨的,好彰显自己身份的高贵。对于味道其实倒也没那么在意。
反正只要主人的地位够高,随便一杯凉水客人都能喝出朵儿花来,夸的天花乱坠、绝无仅有。
“你们也去尝尝这个莲房鱼包,怎么说也是他们挖空心思做的。”让青荷把剩下的一个未动用的莲蓬撤下去,江月盈起身结束了用膳。
啧,以前游手好闲,觉得没什么需要经营,纨绔的很自然。现在只想一头扎进正事里,却又不得不去干点乱七八糟的事情。
“青荷,春叶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算算时间,自己也不能在外面多留。马上就是秋闱,京中又到了一年榜下捉婿、人潮里挑选门生的时候,那个十天半月宴会多、是非多。
青荷秀气的脸上只疑惑一瞬,就瞬间反应过来江月盈说的是谁。绕过餐桌向前,她眼睛还在警觉地望着门外。
佩玉见她如此小心谨慎,心领神会地放下手里的碟子,走到外头假忙碌,给她们望风。
“码头卸货的时候,两艘船撞一起,工人起了冲突,刘家父子现在都在家养伤呢。”
哟,那还真是意外之喜了。一家人在外劳作,见不了几面,还少些争执。这要是受伤在家躺着,没了收入不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可真是互相哪哪都看不顺眼了。
江月盈眼神落在柜子上用以装饰的,上锐下圆、形若垂胆的胆式瓶。上方四分五裂的纹路就好似一一个家,摸上去圆满完整、其实已经到处都是罅隙了。
11. 强取豪夺又怎样
你若是要问江月盈,如何才能彻彻底底拿捏住一个人。那她肯定会告诉你,一定要在对方从绝境中脱身,许诺给她一个最渴望的馅饼之际,又让她知道,这个馅饼到底掌握在谁的手里。
————
“你今天洗洗澡,早点睡。”刘老婆子扶着门槛,精明的眼睛在厨房里忙活的春叶身上不住的看。
当初就是图买个丫头能给家里做事,长大了还可以给家里续香火。
别看刘成才这个抠搜的老头子,一天到晚说春叶这个贱蹄子是个光吃饭的赔钱货。实际上买个丫头,可比给刘富去正儿八经提亲讨媳妇要便宜的多。
农村灶台靠着柴火做饭,春叶拿着一个矮脚小板凳,麻木地往里塞着木柴。听见老太婆这句刻意提醒的话,眼睛闪了闪。
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但是为了印证这个猜测,她还是假意擦汗掩盖脸上的冷漠:“今早我看见地里的瓜架倒了,我今天晚上还要去砍点树枝回来,重新修一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弄完呢。”
.........
[这个瓜架早不倒晚不倒,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岔子]
这又是父子两受伤、下不了地的,现在好好的瓜架又是莫名其妙地塌了。
刘老婆子有些怀疑是不是有小人见不得她们家好,来作祟。
但是自从春叶来了后,她其实就没怎么干活了,但凡那父子两不在,活儿都是春叶做的。
春叶没说话,只是用力的往里怼柴火,火星子不住往外冒,一阵一阵的热浪向外席卷。
这大晚上的,又是砍树枝、又是去抬架子,麻烦的很。所以只是简单纠结了一下,刘老婆子就装模作样、果断改口:“那可不成,这个时候正是吃瓜的日子,这要是把瓜藤压坏了就没的结了。那你还是去修那个瓜架子吧。”
“你也是,之前搭架子的时候就不能插深一点吗?要是当初整的牢一点,现在又怎么会要返工呢!净不做点好事。”
“你做快些,他们早就饿了等着吃呢.....别偷懒,不然少不得一顿骂的。”
说完,她有点难以忍受这里氤氲的热潮,立即出去到通风的地方乘凉去了。
.........
[说的是让我洗个澡,早点睡,其实是想让我和刘富睡一个屋了是吧]
[腿断了也不忘那点子事]
缓缓放下手里劈开的柴火,春叶侧头晦暗不明地看向院子里,拿着蒲扇扇风的人。灶口碰撒的烟火气一股一股地冲出来,熏的她忍不住流眼泪。烦躁地把脚边的木柴通通丢到一边,手掌却不小心刺进了一根锋利的毛刺。
[一件一件,总没个好事]
拔掉深扎进肉里的小木签,她面无表情地张口含住冒血珠子的伤口,为自己舔舐伤口。
[有什么关系呢]
[她才不会和刘富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在一起]
[嫁给他就是早起贪黑,干不完的农活、洗不完的衣服、永远也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生不完的孩子,还要伏低做小,明明每天都忙到没有喘气的时间,却时不时还要被他们嫌弃自己是一个光会长嘴吃饭的闲人]
[刘老婆子惯会钻营,什么也不做,还要在父子面前数落她懒、馋]
[刘成才一向瞧不起女娃子,当年就溺死了好几个女儿]
[刘富稍有不顺就非打即骂,有点钱就偷摸着花到女人肚皮上去了]
........
不可以,
她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后半辈子都交到这样的人手里。摸着衣角异常的凸起,凹凸不平的触感让她觉得安心。随后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
没有时间了,老婆子已经把注意打到她身上来了。
四天后的祈水节,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临近这个时候,她竟然觉得自己满心欢喜,好像生活又有了盼头。
————
一日后,
“郡主,郡主,该梳洗了。”青荷温柔扶起倒在床上叮咛不肯起的人,眉眼都是无奈。
昨天晚上倒是精神地和丫鬟们一起玩叶子牌到三更了还不睡。现在好了,要干正事去准备出席祈水节的事宜了,反倒是怎么都起不来。
不学女红、看女训,玩物丧志到第二天把县令和县丞晾在酒楼。这要是传到外面,别人还不知道怎么说闲话诋毁郡主呢。
提醒了三四次,江月盈才强撑开眼,起来换衣服。这个时候她倒是意外乖巧的很,随便丫鬟怎么梳妆打扮,一刻钟都不到就整理完毕可以出发了。
......虽然已经迟了约好的一刻钟时间了。
王林海在福满楼里站着望了半天,这街上熙熙攘攘也不见淑芳郡主马车的半点儿影子,心里那叫一个着急。
[害呀,难不成是淑芳郡主记错时间了....不应该啊。郡主记错了,难道丫鬟还能记错吗?]
“知县大人若是累了,不防去里面坐着歇息一会儿。”方县丞老神在在地理了理衣袍,斜撩起一只眼皮看向他。眼角眉梢的都是对他的瞧不上眼。
他和王林海可不一样。他贫寒出身,站这么一早上根本就不在话下,而且他的官来的正当,他心里可踏实着呢。
刚抬起袖子想擦擦额间虚汗的王林海一听这话,顿时腿不酸,眼不花,心不急了。哼,论官级,他还略高这只铁公鸡一丁点儿呢,没想到他竟然越俎代庖,也给郡主递了帖子。
这不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吗?还好淑芳郡主是个明大理的,只让两家一起在酒楼里聚。这要是下了谁的面子,他们双方怕是都要掐起来。
不对,这个淑芳郡主也是个不会做事的。明摆着应该回绝这个姓方的,他才是这里的老大,怎么就浑水摸鱼让两家一起了呢?
害得他现在站在这里都有些站不住脚了,想回去坐下但旁边这个老东西不坐就站在这。
想扶窗歇两口气,但是他的眼神又怪怪的瞧不起人。
他可不能回去坐下,万一这个淑芳郡主什么时候突然来了,只看到县丞在外面接,而他坐在里面歇,怕是觉得方正更有眼力见了。
.........
[早就听闻这个淑芳郡主是个不学好的纨绔,他们好歹也是一方父母官,就这样把他们晾在这里]
方正眼见着郡主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来了,侧开一点身体,犀利的目光在王蒲宁清爽干净的面容上扫过。
后者不避其锋芒,只顿了一下于意外他回头,就迎着他的视线笑容浅浅,甚至颔首致礼,让人挑不出任何差错。
[哼,还是这个老东西有福气啊,小儿子相貌倒好,人瞧着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难道母亲的影响可以这么大吗?这个王蒲宁好看到和王林海这个人没有一点相似]
没有理会王蒲宁的装模作样,方正最后又把目光放在自己的大儿子——方礼之身上。
[可惜了,他的长子身量板正,长的也是周正,偏偏不逢时在自己还没做官的时候,为了那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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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礼成亲了]
叹一口气,嫌弃的视线在儿媳沉静缄默的脸上撇过,方正盘算着自己的打算。
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也有三四年了,若是再不找点儿关系,自己的仕途怕是一眼望的到头。
淑芳郡主啊淑芳郡主,不知您是否能做我的贵人呐。
————
马车里,
“郡主,三天后就是祈水节,早些年前遇到干旱,这仪式简洁但是这些年风调雨顺,祈水节反倒是更注重仪式了。”
“对对对,我可是听府里的嬷嬷说,到时候有舞龙求雨,还有主祭人领民众行跪拜礼,宣读祭文呢。”
佩玉两眼亮晶晶的,见江月盈不为所动的模样,刚张口想要提起她的兴趣,整辆马车就一个趔趄,突然的停下。
“怎么回事?伤着郡主了你可担当的起?”一瞬间的眉目严肃,青荷出面拉开门去看外面的情况。
“大人,大人,呜呜呜。小人知错、小人知错。只是小人当真是没了活路了,还望大人发发善心.........”
“你可知这里面坐着的是谁?竟敢拦马车!”
车下的小厮可不敢让他耽误郡主的行程,郡主脾气可不好,要是因他误了事,最后怪罪到自己身上.......当下就要赶在魏志华前狠踹上一脚。
魏志华欲抬的脚一顿,微不可查地往马车旁紧关的窗上一扫,竟然也放任了那小厮当街去踢开地上清瘦的少年。
只可惜这里的人并不是很多,倒是没多少人瞧见淑芳郡主如此心肠冷硬的模样。
“我错了,我错了......”抱头躲避一脚更比一脚很的力道,那少年痛却是犟得不肯走。
唔.......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在木质的小桌,江月盈算算时间,该看的戏都看的差不多了,也该到她这个纵仆伤人的淑芳郡主出面了。
染着丹蔻的纤手拨开车窗,眼珠睨着下头的苦主。
“唰——”
魏志华一凛,在窗户彻底打开之前当即抓住那人颈后的衣服,像是拎小鸡一样要把他送到一边丢开。
“慢着。”
倦怠悦耳的声音只吐露二字,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和不可拒绝。江月盈好整以暇地靠在窗边,犀利的眼神自上而下垂落,却让魏志华整个人一僵。
[她,发现自己了吗?]
他再一去看江月盈的脸,那一抹犀利却好像只是自己神色恍惚的错觉。而她此刻也只是兴味盎然地去问被丢在一边的少年,对他毫不关注、毫不设防。
“把头发撩起来说话,说说看你遇到些什么了.....是怎么个走投无路的情况?”
刚才还扯破喉咙,恨不得全崇州都注意到这里的闻馁,现在淑芳郡主真的出面来问自己怎么活不下去了,却是有些羞赫和胆怯。
郡主的声音还挺好听的,和哥哥的声音一样听着很温柔耐心,但就是让人不敢慢一步回话。
“大人,我叫....叫........叫小馁,我们一家都被城外的土匪掳走了,我爹娘都死了......呜呜呜呜,就我逃了出来。我没有地方去了,我干活很利索的,您可不可以收留我.....我不要月银,给口饭吃就好了。”
砰砰砰的就是几个响头,深怕淑芳郡主拒绝,他这几下磕地很实在,实在到江月盈觉得自己脑瓜子都开始疼了。
闻馁越说越伤心,额头上的血痕配上泪眼朦胧的眼睛.......
豁,还是个小美人胚子。
12. 强取豪夺又怎样
魏志华从这个少年乖乖把乱糟糟的头发撇到一边去,露出一张难掩秀气的脸的时候,就暗道不好。
眼里不期然灌上阴狠.........他简直是要被气笑了。如果说这个兔崽子刚才抽抽噎噎的话还让人同情两分,那他现在就只剩下冷笑。
十二三岁的少年,花儿一样的年纪。不偏不倚就在怜惜美人出了名的淑芳郡主面前,来求收留来了。
他的消息倒是灵通。
谁指使他来的?
姓王的、还是那个姓方的?
无论如何,淑芳郡主的安危第一。上面的人盯着王府盯的紧,如果江玉勤唯一的嫡女在外出事了,他们怕是会猜忌、忍不住多想了。
“郡主,这个人来路不明,不可随意带回去。”抱手回头向江月盈分析利弊,魏志华侧头看一眼地上泪眼婆娑的闻馁,语气坚定。
看都没看一眼虚情假意的魏志华,江月盈支着头、一错不错盯着小馁脏兮兮的污垢下,清秀单纯的脸。
捕捉到他一边哭一边观察她反应的机灵样儿后,江月盈怜惜的毫不犹豫:“不怕,本郡主最是乐于助人了。来人,把他带下去......送....”
说到这里她卡壳了一下,然后狡黠一笑:“就送到云轩院去吧。”
猛地抬头,魏志华都是不敢置信。郡主怎么可以这么草率,这人一看就是别有心思的人,怎么可以因其相貌尚可就让他回府!
.......
处理完了小馁,江月盈冷下面容,前后反差不可谓不明显。
“魏志华,接下来的路...我不希望再出差池了。”一反对小馁的温声细语,江月盈的声线拉平。轻飘飘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却让他刚才还为其不明智的行为而气愤的大脑一瞬间的冰冷。
僵硬抬头,她却面无异样,明媚高傲的脸庞在金光式的阳光下好似神女。
见他不吭声,黛眉不满的蹙起,她还是一如往常的娇蛮:“怎么,再耽误下去,这福满楼我看也不必去了。省的他们等烦了非议我。”
[她只是不想再更迟到,惹的别人说她的坏话而已]
[流言蜚语罢了,你是堂堂淑芳郡主,这些不过是不打紧的小事而已]
面色减缓,魏志华松了口气,立即保证接下来的路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或许是自己心中有鬼,所以草木皆兵。郡主的一言一行都让他过度分析和猜测]
————
“爹,爹,淑芳郡主来了来了。”抱袖从外面进来,方礼之面上染上喜色,大步流星地靠近父亲。
在方正凌厉的视线下,他脚步一顿,尴尬地一扫周围三三两两的视线,收起大跨步的腿,抬了抬袖口对着王知县和父亲作辑。
“大人、父亲,郡淑芳主的马车已经来了,我们现在是否要出去迎接。”
抬了抬眼皮,王知县做足了架子才倨傲地应下,转头不争气地剜一眼还懒懒散散靠在椅子上发呆的王宿州。
这要不是在外面,他高低要给这个逆子两拳。
.......咋这么不上心呢?!
那可是金疙瘩啊,金疙瘩。
你瞧瞧,他们又是挑衅你父亲给淑芳郡主递帖、又是在这里眼巴巴地等她......你怎么就看不见你父亲的着急呢。
直到周围的人都一蜂拥站起来向外走,王宿州才一激灵回神。姑奶奶的,这个淑芳郡主她识字儿吗,帖子上白纸黑字不是写了几时开宴吗,这都什么时候了?
这做派比他往日的阵仗可大多了。
王宿州嫌弃地看着一大群人,从你不看我、我不看你,到现在正主还没来,就好像感情很好一样的笑容满面。捻起一颗花生倒嘴里,在王林海难压怒火的视线里,他才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他不想做那鼠辈,攀附女色而谋前程。是故他也不在意这郡主如何,只是看着王蒲宁心有不快,所以来的。
“淑芳郡主大驾远迎,您来了这么久我等也没有尽到地主之谊....莫要见怪、莫要见怪。”
“是啊是啊,这两日难得碰上崇州的祈水节,还希望淑芳郡主能给我们一个表现的机会。”
方正和王林海一唱一和,说的那叫一个体面、热切、贴心。
双马齐驱的马车不远处被酒楼的管事带着往后院走,窗檐上叮当作响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动。
王蒲宁站在人后,轻抬双眼在她周身的丫鬟上快速审过。王宿州讥讽地瞧着他一错不错的模样。
[这幅狗见了骨头的贪婪样,真该给他拓印下来,让众人好好欣赏才是]
王蒲宁和方氏落在人后,两双眼睛从缝隙或是头顶之上,去看这位京城里来的金疙瘩。
江月盈扶着青荷,仪态万千。周身流露出来的气质和底蕴,是发自骨子里的淡定和雍容。那是高门大户堆彻出来的气度,权财缺一不可。
美目流转,江月盈琉璃珠一样的眸子扫过他们一张张或谄媚、或打量、或惊讶的脸。有些说不上的兴意阑珊,
惊讶?
惊讶什么?
是惊讶于身名狼藉、作风不良的淑芳郡主,原来也只是一个容貌昳丽的妙龄少女么。
王林海低头恭谨更甚,
[或许流言有误,显赫的家室、自身又相貌极好。行事乖张......难道很难理解吗?]
拥护下落座,酒楼小厮鱼贯而入上菜。
“淑芳郡主一来,让整个福满楼都亮堂了。”王林海示意旁边的小厮酾酒,嘴角的笑意就没落下过:“您千里迢迢而来,我作为这里的父母官,代表崇州百姓敬您一杯。”
[这老匹夫,这就开始坚定自己一方之长的地位了]
方正气的吹胡子干瞪眼。他熟读经书诗册,但在为人处世方面,却远远没有商贾出身的王林海来的活络和熟练。
只能干巴巴地举杯:“下关也应当敬您一杯的。”
没有理会他们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肠,江月盈敷衍举杯,懒散之意明显。但比不被重视的羞愧来的更显眼的,是来自皇家的威仪。
她似笑非笑、眯起眼时的犀利,就像是对他们的算计、对他们的不堪都了然于心。
这些都是上位者惯会的计量,让手下自乱阵脚后,只需三言两语就让他们防线净溃,将自己全盘托出。
没想到,淑芳郡主把这个能力学了个十成十。觑人的时候,倒也不像一个纨绔。
.......不过也是,在那样的环境,耳濡目染久了,无需刻意学习,某些时分也是可以做到和父辈如初一撤的。
不然哪有民间的龙生龙凤生凤...一言呢。
江月盈歪歪斜坐单手托腮,直挺的脊背和小臂滑落间不经意露出的金镶宝手镯,都让本就敏感自卑的方氏自惭形秽。
乡间那些描述听多了,她原以为淑芳郡主会是一位举止粗鄙、蛮横无理的主儿。到是没成想哪怕坐姿慵懒、哪怕语气平淡.......她看上去也是普通人遥不可及的矜贵。
目光苦涩地望向前面丈夫努力挺拔的背影,方氏心如死灰。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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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不再年轻了,膝下又只有一个女儿,如果被休弃回娘家,她还能有什么出路?她的女儿又该怎么办才好?
扶着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带着涩意的酒水下肚,她再想来一杯的时候却又被身旁的丫鬟轻轻摇头制止。
“方才街上似乎有些异动,让淑芳郡耽搁了。主不知是否有惊扰到郡主?”
最初的客气过后,气氛有些许凝滞。王蒲宁端坐在后首,微微前倾打开话题。
[啧,他怎么就没想到要给郡主的迟到找个理由呢,偏生又被他们抢了风头]
方正气的就差锤足。
霎时间,屋内所有的视线都落在王蒲宁身上。他笑容不变,对身上的关注毫不在意,只执拗地望着对他兴致盎然的江月盈。
[啊,捉到了]
“是有一些小意外。”目光定格在他的脸上几秒,江月盈眼底细碎的眸光闪烁,拉长了语气、说的意味深长:“我救了一位和你一样俊秀的小公子呢。”
........
[和.....你一样俊秀的小公子?!]
.........
[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当庭广众之下,竟然毫不忌讳的调戏男儿]
[王林海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出卖亲自的色相,现在的脸都快笑烂了罢?]
[这留言果真不是空穴来风]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王宿州毫不意外他这个争强好胜的庶弟会挑起话头,吸引爱好美色的淑芳郡主的注意。
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父亲,却发现他一脸欣赏和骄傲地看着王蒲宁。父亲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后下意识躲闪几秒,转而又换上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呵...]
心绪起伏,王宿州盯着眼前的糕点,一连喝了几杯闷酒。
魏志华拉平了嘴角,面无表情地去看这位好心机的王公子,却发现他在听到江月盈的话后,貌似羞赫地低下了一点头颅,让人看不清此刻的表情。
[还给他欲语还休上了....就该给他丢到军营里去操练操练]
“郡主果然是人美心善,那位小公子确实是幸运。”眼见着风头都被姓王的一家招走了,方正顿时坐不住了,赶紧摸了一把自己的胡须,生硬地叉开话题:“我们今日是想借着小聚,与您商谈今年的祈水节是否要有些新意。”
“是啊是啊,我父亲这些天总思虑着是否要把这仪式推陈出新...”方礼之干笑一声,立即开口接过父亲递过来的话,起身对着江月盈作辑,方礼之长得浓眉长眼,倒也是看到过去。
“淑芳郡主不知,我们这儿地方小,很多时兴的都还比不上京城的万分之一......现下有幸遇见郡主,不知淑芳郡主是否可以提点一二。”
“哦?”转开头,不再给予王蒲宁视线,江月盈对他的话来了兴致。
......左右有些事情,不必太清楚,事者不用教。
话题一偏后,落在王蒲宁身上神色各异的视线也渐渐移开。左右大家都是抱着一个心思前来讨淑芳郡主青眼的,多看别人两眼,倒是助长了对方的机会。
[小公子么。]
........
[和我一样?]
松开膝前的宽大袖口下,紧抓衣袍的手,王蒲宁眼底眸光细闪。放松了肩颈,良久,他舒展了眉眼、淡笑一声。
[淑芳郡主可比他想象中要聪明、也有意思多了]
[他都有点不忍心对她下手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呀]
13. 强取豪夺又怎样
壶中酒过半,江月盈也耗净了耐心。淡淡的酒意染上面庞,垂眸把玩着手上精巧的酒杯,她有一搭没一搭听下首的两个人互不相让的扯皮。
[有竞争才好啊,生怕对方占了便宜才会有决心去做一些小动作]
江月盈玩转间掀眸瞧了一眼那里埋头喝酒的王宿州。这个角度可真是妙极了,在前方用言语挤兑方正的王林海、后面失意的王宿州,然后就是独立于二人之外淡然的王蒲宁。
魏志华立在她的身侧,余光瞥见她酒也不喝了,只是捉弄酒杯,垂头不掺和进他们的话里,就隐隐猜出她有些不耐烦了。
也是,她向来不喜欢坐在原地,更何况是两个老头的宴席。
垂着眼皮,仔仔细细去瞧杯上细微的纹路,江月盈眼底一片清明。有用的消息都听完了,她只需分析自己该怎么让这一趟出行,物有所值。
........
“哐啷——”
酒杯砸落在桌上的脆响让王林海的话咻然一止。方氏从黯然的味同嚼蜡,一下子抬起头,不曾想刚好撞入淑芳郡主漫不经心的眸子。
视线交汇的刹那,那双灿如星辰的眸子温柔地包裹在这里坐立难安的自己,方氏似乎注意到江月盈不明显地对自己笑了一下。
“呀,这杯子怪滑手的。没惊着大家吧?”笑意盈盈地说着不走心的抱歉,席见的骤然一静让江月盈顺势起身向外走:“这时辰也不早了,本郡主突然想起来我前日新得的牡丹,最近长势不是很好,心里焦急。就不多留了。”
“呃.....”王林海眼珠一转,往后瞥了一眼温温柔柔的王蒲宁,眼珠一转赶紧起身开口:“这不是赶巧了么,下官的幼子不精五书,皮偏偏对这花草倒是有些能耐。”
“哦,这样啊....”
“下官回去就让犬子收拾一些佐具,登门拜访。”
“那我这里就谢过王知县了,我这花儿可等不了太久了。”
若说一开始方正还没听出这些话外之意,那现在他可是明白了个十成十。但凡这淑芳郡主相貌丑陋些,再粗鄙些,他都会讥讽王林海卖子求荣。
但是这江月盈偏偏哪个不拔尖?该说不说,她要是还不纨绔些,他们这些下头的人巴结都没处开始。
一个金尊玉贵的郡主,一个小官之子,也不知谁更吃亏。
哼。
方正心里不免有些捉急,本来王林海他夫人出自商贾有的是钱打点上下。现在要是攀上郡主一步登天了,那他可就真在县丞这个位置上焊死了不是。
捏了一把青荷的手腕,江月盈从桌子后绕出来,青荷敛下眉头落后她两步不偏不倚挡在了魏志华身前。
“小心。”
方礼之瞥到江月盈摇摇欲坠的身影,眼底一喜,伸手就要去捞她。
许是自己运气差了些,这么好的机会,他却捞了个空,这淑芳郡主滑不溜秋的,不偏不倚躲过了自己的手,靠在了疾步上前的方氏身上。
浑身一僵,方氏在感受到身上香软的、不同于自己因生了孩子有些臃肿的身躯,一时间连呼吸都不会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郡主却已经被她的丫鬟扶正了。
见着江月盈只是一个踉跄,并没有摔倒。众人的心又落回心底,后撤两步。
“愚妇身上织料粗糙,没有硌着、剐蹭到您吧?”
无措地扬起手,方氏想去看看她有没有撞到哪里,又不知道自己的举止合不合礼。她就一个包子铺的女儿,不懂什么规矩。早年运气好,嫁进了方家。夫家现在也算是发达了,倒是衬的她和府里格格不入。
单手扶着眉角,江月盈的眼里似乎沾染了一分醉意,摇着头说无碍。
一时间方礼之严厉地瞥向妻子,他以为是方氏不懂礼数冲转了江月盈。蠢妇,早该不带她来的。
方氏注意到了方礼之刻薄的视线,双眼相望的时刻,她手向前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又抿紧了嘴唇,哑口无言。
罢了、罢了当着大家的面,她也不想去争论些什么,徒增笑料.......不得喜爱,做什么都是错的。
“这么严肃作什么?”江月盈顿了两秒,把方家夫妇的神色尽收眼底。笑着打岔:“想不到这里的酒,倒是与我往日喝的有所不同。是我高看了自己了,见谅、见谅。”
闻言方正瞪了一眼又要说话的王林海,抢先开口:“是我们思虑不周了,我夫人去年泡的几坛果酒,这些时日正好可以开封了。
若是郡主不嫌弃,我这就让人送到您府上。”
[要接受么?]
[当然要,不然该怎么刺激王林海]
“这多不好,显得我连吃带拿了.....说出去,旁人不知道又该怎么编排我了。”
“唉,怎会,旁人只道内子做的一手好酒,能得淑芳郡主青睐。”见这方江月盈没有明着拒绝,方正当下松了口气,奉承着。
眉眼含笑,江月盈拉过手足无措的方氏,似醉非醉的眼睛扫过她错愕的双眼,眼眸深处却是为她叹息:“........夫人面相好生和善,刚才多谢你拉我一把了。”
受宠若惊地一激灵,方氏连连摆手,对上她如仙人之姿的脸,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我应该的、应该的。”
“我父亲时常希望我稳重些、再规矩些,可惜我天生散漫,他也不舍得多加约束。”江月盈神色有些恍惚,歪头打量方氏娴静的脸,几息后兀地轻笑:“夫人一看就是宜家的好姑娘.......有福之人不进五福之门,方县丞好福气啊。”
说着,她脱下腕子上的金镶宝玉手镯套在方氏的手上,小声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到:“这是我父王在我及笄的时候赠予我的,今日见着夫人有缘,莫要推拒。”
方氏无措的眼神从江月盈身上划过,又仓皇去看自己的丈夫和公公.......这这这,她能收吗?好贵重。
两颊淡淡的绯红,江月盈撩眉觑向方礼之和方正,一把拉过方氏,女儿般娇俏。不满地嘟囔又不解:“我是送给你的,你去瞧他们做什么?难不成这镯子还要交予他们保管不成?”
三言两语让方氏的心突然地落地。有了郡主这一问,这个镯子怕是谁也拿不走了。
.........
“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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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淑芳郡主难得看你有缘,既然是郡主所赠,你也别推拒了。日后多多为其祈福罢。”方正移开放在奢华镯子上的视线,提点方氏。
“臣妇在此谢过淑芳郡主了。”后撤一小步,方氏端端正正的给江月盈行了一个礼。
她内心是当真感激的,公公不喜丈夫不爱,她和女儿在府里的日子处处虚看人脸色。成亲之时,他们靠着她的嫁妆补贴生活。现在做了官却嫌弃她不能再给家里带来帮助,还平白占了个正妻的位置。
郡主今日醉酒的一言,和所赠......或许能让她和女儿的日子好过很多。
“郡主,您喝多了。我们回府吧。”青荷恰如其时地上前搀扶住江月盈,侧头对几位主人示意先行一步。
魏志华盯着江月盈说到江玉勤的时候,有些失落的脸,眸子里染上叹息。
[江月盈平日里看上去谁也进不到她的心里,乖张跋扈。心里到底是对至亲的王爷有期待的.....]
[只是,郡主你可知,江玉勤并不值得这份期待]
..........
“青荷,我话间调理清晰,又怎么会是喝多了?”贴着青荷的耳鬓,江月盈没有理会身后人叽叽喳喳的恭送,酥酥的声音在青荷耳边炸开。
“是是是,是奴婢说错了,那我们回府看花儿可好?”麻麻的痒意让青荷不自然的躲开一点儿,垂眸看着怀里的宝贝此刻乖乖的脸,长长的睫毛下......郡主,您又在想些什么?
方才所言,到底是为了刺激他们,还是借着这个机会吐露内心的哀伤?
........
眼见着江月盈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地离开。王林海撤下笑脸,斜睨一眼此时还有些搞不清状况的方正,阴阳怪气:“方大人好福气,挑了一位好儿媳呢。”
......
把分析江月盈刚才举动的事情往旁边放一放,方正冷哼:“我家儿媳秀外慧中....不知犬子何时成家啊,都说成家了心思就收了。王大人可要为长子好好掌眼瞧瞧了。”约过王林海,他看向异常沉默的王宿州,狭促意味明显。
早年也是听说这个王宿州是个聪明上进的,只是现在....呵。
“我儿年纪还小,倒是不着急,就不劳您费心了。”给了库库喝酒、遇到郡主也不知道讨个巧的王宿州一个眼神,王林海不想和方正说些无意义的话,领着一行人也先走一步。
........
“父亲,淑芳郡主这是什么意思?既青睐于王家,眼下又给秀秀一只镯子。两边都有所表示...”方礼之皱着眉头上前请示。
回头目光落在方氏抱在腹前的手腕,方正心里也乱:“这镯子是郡主有些醉了,睹物思人才给的。但王蒲宁可是要去上门的,枕边风不可未不厉害啊。”
“果然这些都还是次要的,清醒时分还是相貌更重要。这样,你去寻几个貌美些的小倌,哪天就以你夫人的名头去邀她聚一聚。”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方正心一狠:“来出英雄救美也不是不可.....”
方氏手一抖,摸着手上的镯子深深垂下头颅。
14. 强取豪夺又怎样
“青荷姑娘,郡主可有哪里不舒服?”骑马与马车并肩,魏志华被江月盈刚才微醺时分的话,扰得几分愧疚。当下,也只能这么问,来寻求些心里慰贴。
娇儿无力似得靠在青荷的肩上,江月盈眼底丝毫不见酒意,听到他如意料之内的开口,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当真是有意思啊,
魏志华这个人,典型的虚伪男人:他的喜欢比不上他的前途、一边对她各种小的、不起眼的弥补,但上头主子吩咐的对她有害的事情一个不落。
好像多深情似的,其实都是感动自己。
........终究一事无成的男人。
撩起眼皮,美目扫了扫车内的物件,江月盈随手捻起小桌上的一颗梅子干,在佩玉眼前晃了晃。
佩玉接过酸甜开胃的梅子,会意地点点头。清脆的声音自马车里响起,她代过青荷回道:“魏大哥有心了,早就听说东街的梅子干儿最是爽口提神,只是供不应求。郡主前些天就想着要试试了....若是小憩之后,能吃上定然心情极好。”
[东街?这里是西街,隔的距离还有些远]
但是江月盈自上了马车,就没什么声音了。往日她的酒量不至此,现下怕是样因为昨夜囫囵睡了一觉,加上刚才为王爷伤神,所以提不起神气。
若是这梅子能让她开心些.....多耗些时辰也无妨。
“多谢佩玉姑娘转告,我这就去。”一拽缰绳,骏马嘶扬一声乖顺掉头。
哒哒哒的马蹄声渐远,佩玉把梅子送到自己嘴里,压低了声音有些好奇:“郡主,您不是看上了王家大公子的母家么,怎么还对方家媳妇那么好?”
青荷手托着江月盈空荡荡的手腕,倒是可惜了那镯子才刚从匣子里拿出来。但是江月盈从不缺这些东西,说心疼也算不上。
听见佩玉这丫头的话,青荷看了一眼笑的意味深长的江月盈,开口:“你这话说的,不做些推波助澜的事情,难道要直接让人家听话吗?”
反捏住青荷的手,江月盈详装委屈,一唱一和:“我的小佩玉啊,你瞧瞧方才的方氏有多拘束了么?好好的姑娘看上去却像是老妇一样的神情。怎么就不能是你家的郡主怜惜她、心疼了呢。”
佩玉似懂非懂地点头:“那倒是,您说了只送给她,我瞧着那个方县丞是个家底微薄的,那个镯子怕是要传家了。”
————
“公子,您让我查的消息有眉目了,和您想的一样,郊外的那群人里有几个是从钦州来的。”
“我废了好大劲儿,才从他们的口音里面猜出来的,倒也不枉费我们来崇州这一趟。”
卡着嬷嬷去用膳的间隙,林南从墙外翻进来,鬼鬼祟祟趴在床边和卫云承汇报他搜到的信息:“里面有一个化名叫闻术的男人,之前在沈家的铺子里算账,后来沈家落寞了就跑来这里当土匪了。”
[土匪?]
[沈家是落败了,但又祸不及仆人小厮。他却放弃了良家身份,好好的账房先生不当,反倒是千里迢迢跑来当土匪......心里有鬼?]
“知道了,你去盯紧了他。”侧头扫了一眼外面空无一人的门院,卫云承顿了顿还是开口:“这里尽量少来,江月盈的守卫很多。等我找到机会,我会出城去的。”
抓着窗棂,林南说完了正事,看着前面几日下来言行举止都带着官范儿的主子,突然的贼眉鼠眼:“主子,听这院子里蒲扫的丫鬟们说,您太过宁折不弯让郡主恼了,现在让您学各种繁琐的规矩磋磨您......真得假的?”
没了笑脸,卫云承似笑非笑地垂眸看着一脸期待的林南,就在林南以为主子要和他说的时候,卫云承直接撤开了支窗的木条。
没了木条的窗户直直砸落,得亏林南是个习武之人反应快,及时跳开了一步才没让那窗户落在他脑袋上。
“还有这个闲工夫去听丫鬟嚼舌根,不如你再去身兼数职,卖个身替我吸引郡主让我脱身可好?”
........
“这哪行啊,主子仙人之姿。那个淑芳郡主见了您哪能看上我们这些普通人。”
“这个月俸禄没了。”刻薄的声音从窗的另一侧响起,让林南瞬间老实。
“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去盯着那群土匪。”讪讪一笑,林南又反应过来窗户关上了,捂着嘴赶紧翻墙溜了。
窗外的影子突然消失不见,卫云承抬手捏了捏自己紧张的肩胛骨,酸痛让他整个人都为之清醒。
他敢肯定,学规矩这件事是江月盈提出来的。但是教学的严苛程度,肯定是那个小心眼的侍卫搞的鬼。
神色一寒,卫云承在心里默默再给魏志华记了一笔。他这个人向来不是什么清风霁月的好人,恰恰相反,他这个人眦睚必报。
虽然再不满,但是这件事误打误撞让他很合心意。他一个现代人,对于这些规矩礼仪向来是却之不敏。而且自己一个‘穷书生’又不好自己去找嬷嬷一一学习,只能一拖再拖。
现在时机刚刚好,他又无法去做别的,学规矩的理由也很自然。嬷嬷也是最为严厉和正统的。
.......这个安排,让他看江月盈都顺眼了。
当然,这个顺眼在下一刻就被打破。
闻馁垂头乖顺地跟在嬷嬷身后,进来就是对他恭敬的行礼:“卫公子,我是小馁。”
对上周身似是还有水汽的小馁,卫云承面向嬷嬷,疑惑:“这是?”
“这个是郡主在路上捡到的孩子,这孩子家室凄苦,走投无路被淑芳郡主好心收留了。”推着小馁上前,嬷嬷开口:“郡主说,他暂且也住在云轩院,我想着你们同住一个屋檐下,打个照面认识认识也好。”
神色一怔,卫云承看着前面的小馁突然的冷笑。他怎么看都只有十岁出头的样子......江月盈可真是没下限啊。
“嬷嬷自行安排就好。”冷淡地颔首致礼,卫云承没想和小馁如同兴趣相投的小姐妹见面了一样,说些热切的话。
他又不打算出卖身体侍奉江月盈,更没想多留在这里。目送嬷嬷带着小馁离开,在他跨出门之际,卫云承看见小馁回头对着他微微一笑。
.........
那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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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让卫云承感受到半分友好之意。
呵,小崽子还有两份面孔呢。
几乎是江月盈一回来,闻馁就端了醒酒糖前去伺候。他模样漂亮,又是淑芳郡主让他进府的,所以丫鬟只是犹豫一下,就把差事让给了他。
若是这个小馁他真有些能耐,自己这厢也是一个人情。
.......
“郡主,小馁给您送醒酒汤。”
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青荷和佩玉的动作皆是一顿。佩玉跳脱些,放下手里拆下来的首饰,对着江月盈挤眉弄眼:“他还怪积极的。”
“怕是别有用心呐。”青荷踮起脚尖悄悄往外看了一眼此时外头目不斜视、似乎规规矩矩的人,回头和江月盈缄默一笑。
支开魏志华后,她们谈过要如何处置这个相貌干净、没有做过什么重活但是却口称自己出身贫困的少年。
江月盈想了想,却说这孩子还有用。至于他想做什么,把他在府里放两天就知道了。
对着佩玉点了点头,江月盈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下,等着捡回来的小人给自己这个恩公献殷情。
“进来吧。”佩玉走出去推开半掩的门,方便他进来。
闻馁低着头朝着佩玉的放下道谢,这才抬脚进来,小心翼翼地把托盘放在桌子上。
“小馁?”
连忙双膝跪地,闻馁有些拘谨:“我在......不是,小人在。”下意识自称我,他又觉得不太合适,赶紧改口。
这个插曲倒是很容易让人以为他只是一个市井小民。
翘着腿,江月盈双手搭在腿上,俯下身问他,眼里像是对这个奇遇的好奇:“你说你们一家都被土匪掳走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呀?”
小馁把头垂的更低,语气带上了哭腔:“我和我爹娘是从外地来的,他们都说崇州生意多,好谋出路......但是我们还没进城,歇脚的时候就被抓到了。”
这里,他语气停顿,似乎是想要抬手擦眼泪,却刚好不好地让江月盈瞥见了他手腕上一条一条的割痕。
新伤旧伤交错,让他的小臂看上去甚是恐怖。小馁抬起手抹了把眼泪,又很快把手放下,垂落的衣袖粉饰太平一样遮掩了斑驳的手臂。
闻馁继续:“.....他们想要拿我爹娘的文书,顶替我们的身份。土匪都是些穷凶极恶,在里面.....呜呜呜,我爹娘为了保护我死了。”
.......
“这样啊,”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信,江月盈双眼盛满心疼之意的让青荷把他扶起来。
“小馁,不用怕。既然来了我府里,就先安心住下。”瞧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小馁,江月盈眉尖一动,叹了口气:“我这个向来喜新厌旧的。这样,我最喜欢花了,今天下午应当有个花匠过来,你和我一起去瞧瞧,学一学。”
[还没开始.....就已经想着怎么把他一脚踢开了?]
闻馁垂落的指尖狠狠一抽,极快地抬起双手重重擦过眼睛,泪眼朦胧地看向江月盈。
“......可以吗?”
“当然。”
15. 强取豪夺又怎样
————
“这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头要低几分、腰该弯几寸、手要抬到哪儿都最是讲究。”周嬷嬷手心一下一下拍着戒尺,满是褶皱的脸却有一双精亮的眼睛,这让她看上去不怒自威。
绕着入定了一样,弯腰拱手一动不动的卫云承走,其实她心里暗自满意,但是雇主特意吩咐要严厉些、要给他吃些苦头才好。
最好是让他自己主动离开。
她只是一个退役了的老婆子,人到暮年靠着教人礼仪过日子,所以雇主该让她做的,她也不会自作聪明。
“头若是太高,便是心有不敬。腰若是太直,便是太有主见和个性......手,若是没有抬到位,那便是不懂礼数,家风问题了。”一边念叨,周嬷嬷恰好转身瞥见卫云承似乎微微颤抖的小臂。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确实站了有些时辰了,她举起戒尺压下卫云承的胳膊。
淑芳郡主家室显赫,最重要的是,她的出生让皇帝松了一口气,连带着对亲王的顾忌都少了很多。
优渥的生活条件、父亲和母亲的溺爱让她养成了百无禁忌的性格。周嬷嬷阅人无数,这两天下来,她对卫云承其实挺欣赏。
又听说他是被淑芳郡主掳来的,因为不肯屈服才被以学规矩的名义磋磨......心里也不免为他叹息。
不过他是男子,处境到也不会太难过。若是家室贫寒又生的貌美的姑娘,那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公子学问做到哪儿了?”示意他坐下歇息,周嬷嬷问道。
卫云承不动声色活动僵痛的臂膀,他观这个嬷嬷的气度也不是普通人,左右是一些早晚会被公开的信息而已。
“在下资质粗浅,到现在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举人。”
“哟,公子这倒是自谦了。年纪轻轻就是官家老爷了。”诧异回头,周嬷嬷没想到他竟然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
言语间疑惑:“到了这一步,公子其实已经可以去做官了,怎么没有听闻你有官职在身?”
.......
[官职啊]
[查沈家一事,需四处奔波,若是做官打草惊蛇不说,还要死定在一个地方应对不必要的公务]
当然这些不足为外人道也,卫云承也只是淡然一笑:“大人们榜下捉婿,我也无需黄金万两,只想和未来心仪的姑娘相伴一身...”
言尽于此,周嬷嬷了然。心里暗自解读这番话。官场盘根错节,家族联姻是常见。除却夫人底下的嫡子嫡女,这庶出的女儿与其是给别人作妾室,倒不如去找些出身草根、但是又能力的学子做正妻。
这一般而言,双方都是互利互惠的买卖。依靠岳丈的托举,这些没有门路的学子的官途会顺遂许多。但同时他们也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周嬷嬷从京城里来,见过的事情更多。听到卫云承似乎是不愿搭显贵的船,倒是对他别样相看。
[是个聪明的]
皇子公主们已经长大,现在官员人人自危,其实都在赌上家族一切站队。这个时候与人接亲怕是也逃不过立场问题。
关键是,你一个人言低微的人.....怕是会成为家族出事后被推出去的替死鬼。
摇着扇子,周嬷嬷低声喃喃:“不做官的好啊....不妨慢些再学些学问,日后成为贡士也好。”
“我自认阅历长你一些,也给你些劝戒。”重新起来,让卫云承温习所学礼仪,周嬷嬷放低了些声音,却是意味深长,
“淑芳郡主人不坏,虽说混不羁了些,不看重男大女防。但也从没听说过,她苛待府邸下人,或是像一般纨绔一样草芥人命。”
“你既然当下无心官爵,未来又要有所精益,最好是在崇州就和淑芳郡主分开。家室门第摆在那里,想做王爷的乘龙快婿之人多了去。其中不乏一些世勋子弟,你若是太扎眼,怕是会为自己无故招来祸端。”
........
————
“王公子,这边请。”貌美的丫鬟垂首低眉,聘聘婷婷在前带路。
王蒲宁微不可查一笑,倒是如传言所说,淑芳郡主眼里见不得丑人,所用的丫鬟小厮无一不是挑选过的。
最老也最丑的,怕就是她身边的侍卫魏志华了。听闻他长江月盈十来岁,武功高强,自小时候就跟在她身边。
[武功高强啊.....那可真是有些麻烦]
“郡主,王公子来了。”在拱门外站定,一行人悉听里面的传话。
良久,才有佩玉匆匆过来让他们进去。
江月盈抚了抚凌乱的衣襟,雪白的脖颈似乎有些汗湿?
王蒲宁把视线一转,就看见旁边同样衣衫林乱,撇过头坐在躺椅边上撑着腿喘息的小馁。心神一顿,无论心里都想了些什么,他面上毫无异色地行礼,
“见过淑芳郡主。”
幽幽端起石桌上放凉的茶水,江月盈随意摆摆手,“免礼。”
带路的小厮和丫鬟净数退下,连拎着工具盒的书卷也被她们带下去喝茶。一时间这小花园里只剩下江月盈、佩玉、王蒲宁、小馁四个人。
上前掀开工具盒,王蒲宁周身姿飘逸、开口言谢:“淑芳郡主果真是惜花之人,回来后就在花园等候在下,倒是我来迟了。”
“是啊,本郡主也觉得是我紧张过了。”能坐着绝对不站着,江月盈拂了拂衣袖毫不自谦。
在摇椅上躺下,坐下之际,她抓了一把小馁的肩,命令又带着亲昵,“给我按按肩。”
小馁没有犹豫地起身,只是猛地一站起来,就身形一晃地撑住桌子。
啧,江月盈神情一默,嫌弃开口:“不是要侍奉我吗?这才哪到哪.......你一个男人,身体亏成这样。”
“罢了罢了,你下去吧,回头我让厨房给你送些补身子的。”
面色羞赫,小馁不敢看面色淡然似乎什么也没听见的王蒲宁,小跑着出去了。
.......
“郡主,可否让我看一看牡丹现在的情况,我好看看它是生了什么病。”直到身后动静停歇,王蒲宁才收拾好工具,适时转身。
[........他方才是在避嫌..还是在躲眼神接触?]
盯着他白净文弱的面容,江月盈眼神审视,良久,她才漫不经心地开口:“就在架子上....第二层吧?你帮我瞧瞧怎么不开花。”
[既是爱花....怎么连它在哪都说的如此迟疑。]
待踏步到花架前看了上方的花,王蒲宁狠狠一顿,许久都没有说话,他简直是要被江月盈敷衍的程度给逗笑了。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好歹也装一下啊。
“........”
“郡主,在下若是眼不拙的话,这里的花应当都是月季和茉莉。”
王蒲宁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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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被佩玉伺候着吃莲子的江月盈,他皮肉不笑:“月季九月后才开花,当下又恰逢炎热,自然不开。”
“佩玉,你先下去吧,顺便去安慰安慰小馁。”表情空白一瞬,江月盈当时只是随口一说自己的牡丹要枯萎了,她也没想到花架上那么多花,偏偏一盆牡丹都没有。
失策了!
魏志华怎么在做事儿的。
但是她可不会心虚,坦然自若地让佩玉离开实则去守着外头的人。江月盈从摇椅上下来,步步靠近这位前来治花的王公子。
“呀,本郡主只是想找一个名头见见公子呀。”漂亮的脸蛋上现在泫然欲泣,江月盈盈盈抬眼:“怎么公子如此较真呢?”
闲杂人等已经散去,王蒲宁粲然一笑,声音学着江月盈一样,柔柔的,“郡主如此看中在下,我好生欢喜.......只是,不知那位小馁是您的?”
[他倒是会安排,这么一问,像是吃醋妒忌了一样,不过其意图如何还未可知]
拉开了点距离,江月盈微微下垂的头让她的眼神看上去有些锋利,“小馁啊——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至于他之后会成为我的谁,可取决于,公子你为什么要特意把他送到我身边?”
翕动睫毛,余晖的阴影里,王蒲宁站在繁盛的花圃中静静和江月盈对视。他就知道,今日宴席上她的那句话,是别有用心的。
只怕,顺势推舟让他上门治花,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贪他好颜色,而是探其所做为何。
京城来的淑芳郡主,竟然也是藏拙的主儿。
扯下斯文的伪装,王蒲宁露出真心实意的微笑,这么一看他倒是有点病美人的意味。眼里的欣赏毫不遮掩,王蒲宁开口:“只是怕他有安危,想借淑芳的府邸暂住几日。”
“安危?你身为县令之子..朗朗乾坤,何来的安危之忧。”江月盈才不会让他三言两语,把事情轻飘飘揭过。
她故作乖巧和疑惑的面庞,在有些暗淡的光影里忽明忽暗。
她说的狭促:“公子都能提前预知了.......只怕是,人祸啊。”
王蒲宁笑容一淡,现在小馁在她手上,甚至他自己也在其府邸,现下只怕是不好脱手啊。
“郡主来此地怕是也有要事,不知在下可否帮上忙?”既然不可以单方面利用她了,那也只能互帮互助了,王蒲宁说的爽快。
纤长的手慢悠悠给王蒲宁倒了杯茶水,腕间没了重量,还有些让人不适应。
江月盈把杯子在石桌上移到他的方向,轻轻一笑,连周身的空气都似乎变得柔软。
声音如俏骂间的呢喃,字里行间却净是刻薄,
“你错了,你我不是平起平坐的关系,也不是互相帮助的关系呀。”
“你只能听话的把你要做的都告诉我。我的事情.....你还不够资格知道。”
王蒲宁咻然抬眸看向江月盈,
她明明一副慵懒的姿态,眼里涌上的却是睥睨下位者的轻视和不屑。
.......
[哈,高傲的淑芳郡主]
果然权利和美貌相结合,只会让人更富魅力,容貌更甚。
特别是容貌自知、地位自知,又有脑子的人。
若说王蒲宁踏进这花圃之前,对江月盈的印象,不过是富贵堆里有些小聪明的姑娘。那现在,他只觉得她的一颦一笑都让他移不开视线。
16. 强取豪夺又怎样
靠近两步,王蒲宁拿起石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是我的错。我这就给淑芳郡主从头说来,只求您慈悲绕了我才好。”
.........
“好说好说。”
————
“郡主,他去买梅子干回来了,您可有口福了。”佩玉老远看见魏志华停直的背影,当下踏进花圃,语气在瞥到王蒲宁的身影后一下子变得欢快。
“这么快啊,”一下一下扒着手里开的娇艳欲滴的绣球花,江月盈头也不抬地应了声。然后把手里被霍霍的一团糟的花直接丢在王蒲宁的手边,
吹鼻子瞪眼,笑意吟吟地倒打一耙:“这可是知道你要来,小馁一盆一盆从花园里大老远搬回花圃的。”
“你来的时候他气都没喘匀呢,你就这么将他的心意踏入泥里。”
[打一棍给颗甜枣,这个时候来和自己说小馁的情况了]
王蒲宁垂眸在桌子上五颜六色的花瓣上凝了两秒,嘴角擎着一抹笑意,反问:“那淑芳郡主先前是在给他加油鼓气么?”
一扫先前威胁他的盛气凌人,江月盈敛睫装失落的时候,倒也挺像那么回事的。
“没有呀,本郡主对一个十二三岁、长相又漂亮的孩子还是很宽容的,这不还帮他搬了一盆么,可险些没累着我。”
下巴点了点他手边只剩一根光秃秃的杆的花,江月盈:“可惜了我这花儿了,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挑出来的最漂亮的一朵,本来想着赏给你的.....是你没这福气了。”
“是在下的错.....既扰的淑芳郡主如此伤心,不如明日由我作东,邀郡主去郊外散散心。”躬身拱手,王蒲宁抬眼笑的妖妖的。
魏志华一进来就看见这恬不知耻的男人对着江月盈浑身解数的勾引。眉头下压,他加大了音量打岔:“拜见郡主,属下去东街买回了梅子干。”
睨眉觑向沉稳的魏志华,江月盈像是感到意外一样,迫不及待朝他摊开手,把王蒲宁直接晾在一边:“是么,听说这梅子可好吃了。”
松开眉头,魏志华看都没看一眼如松站立的王蒲宁,从他身边大踏步跨过把手上的小盒子打开放到江月盈面前。
“想着酷暑您没有用膳的胃口,这些果干听说最是开胃,便多买了些,您看看合不合胃口。”
糖衣融化,果肉的酸意反上来让人口齿生津。江月盈连吃两块,倒也不吝啬夸奖:“果然还是你做事比较合我心意啊。佩玉这丫头差人去了两次都没买到。”
“郡主心喜就好。”后退两步,魏志华克制自己,又变成了她身后的影子。
眸子微转,王蒲宁轻轻递上自己随身携带的白色手帕给她擦手,温言重提刚才的邀请:“郊外的庄子上刚刚修葺过,一片池塘都是荷花......恰好又舞姬又琢磨了新曲儿,不知淑芳郡主是否愿意赏脸?”
“怎么不早说还有歌姬唱曲儿.....”顿时来了兴趣,江月盈想了想还是说:“你先回去,这歌姬从这里去郊外也得好好准备,万一辜负了我的兴不是.......唔,明日太仓促了,后日吧。”
回头她对上魏志华的眼睛,又草草略过:“你也去,青荷佩玉都去。”
[果然呐,她根本闲不下来,小姑娘心性,听到漂亮歌姬就两眼放光]
魏志华头一低,声音听不出情绪:“是。”
“那我就先回去准备了,告辞。”笑意更深,王蒲宁没有多留,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布置。毕竟淑芳郡主这辈子可能就来崇州一趟,他可不得让她好好体验一下这里的特色。
再次掀开果干盒子,江月盈挑了根桃干,说的随意:“赶紧走赶紧走,再走晚点儿怕是王县令连你的嫁妆都要抬我府上了。”
王蒲宁面色一僵,
[嫁妆?]
[我才是新娘么?]
不过也是,她这这种家室,怕是也只有入赘的份儿了。
不过,郡主.......她还真是语出惊人啊。
被她的话惹的自己忍不住的笑,赶在魏志华眼神变味之前,王蒲宁低头退下了。
夏日最是夜的晚,太阳未落晚风已然迫不及待。傍晚的风吹过他肩上的发丝,散逸如他清隽又阴郁的眉眼一样。
温柔得体的县令庶子.......隐忍堕落的可怜人,到底哪一个才是你的这真实模样?
后者么?
呵。
捏着半截桃干,江月盈盯着他离开的方向想的入神。魏志华顺着她的方向去看王蒲宁欣长的背影,良久,目光又回落到江月盈身上。
江月盈从背影上来看,真的很小,骨架纤细,像新抽的柳条,柔韧而轻盈。但是当她动起来的时候,通身的气质足以让人忽视这些。
拍了拍手心,江月盈起身站起来活动肩颈,身体没动只回头对着魏志华感慨了一句:“你说这人还挺细心的哈,知道我在这里待烦了,这么上道的就要我去郊外玩儿。”
似乎感同身受,魏志华眼角挤出点笑意:“确实,他一个庶子能这么周全也是难得。”沉吟了一下,他开口:“郡主,我们出来也有些时日了,您准备何时启程回京?”
黛眉一竖,江月盈回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两秒,转身就走,没走两步又回来把果干盒子抱上。
抬起一只雪白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说:“你这个人太没意思了,净说些不中听的话,罚你把这里收拾完再走。”
........
一哂,魏志华对她的娇蛮照单全收。对着他发脾气,这难道不是说明她对自己信任么。
离了花圃有些距离后,江月盈把手上的东西递给身后的佩玉,“尝尝,你不是老早就想吃这家铺子了么?”
“果然还是魏侍卫有能耐,那家铺子就开一个时辰,排队的人可长。”佩玉啧啧有声,想到某种猜测,她一下反正走到江月盈跟前:“他不会是插队或者截胡了别人,败坏名声来的吧?”
把她拽正,江月盈又不在意这些小事:“名声而已,随它吧。”
“郡主,方县丞差人送来了几坛酒,现在在大厅里。”清秀的小厮低头快步走近,请示和佩玉嬉笑的江月盈。
“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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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停下动作,她挑眉。几坛酒而已,放到库房就可,又何须特意过来问她。
“嗯,我们留他们坐下喝了杯茶水,现下他们已经告辞了。”小厮倒是没想着有所隐瞒或是添油加醋,一次不差的传话:“临走前有一位丫鬟说这酒这两日喝味道最好,恰好外面街巷都在准备祈水节的事宜,郡主既然不便外出,喝酒消磨时间也是极好的。”
“啊.......这样啊。”唇齿间反复琢磨这话,江月盈眼神一动,语气草率:“既然如此,恰好我后日要去郊外出游,人多热闹些。你去让人只会他们一声,大家一起去。”
在小厮临走之际,江月盈一拍脑袋赶紧又叫住他,五官生动,说的深沉:“那些年纪大的老头就别去了......我听不得他们文绉绉的话。”
小厮一怔,立马反应过来老头指的是谁。低头应下。
[这就是老人所言的大鱼吃小鱼吗?百姓眼里的青天大老爷,不过也是淑芳郡主嘴里最是嫌弃的老头子而已。]
————
“大人。”周嬷嬷正念着书上的条框,魏志华扶刀踩着最后的余晖从外面进来。
拉的老长的影子一点一点盖住卫云承的身形,却又好像是一点一点反被他踩在脚下。
“无事,我只是替郡主来查看卫公子的进度如何了。”抬手让周嬷嬷退下,魏志华斜眼去看瞧不出喜怒的卫云承。
“不愧是别处来的举人,学东西就是快。”明褒暗讽,魏志华一开始也只当他就是一个普通读书人而已,后来一查倒是发现他已经具备进入官场的资格了。
既是举人,又不去做官,反倒是跑来了崇州......他要做什么?
卫云承听懂了他的话外之意,神色倦怠,声音簌簌如雪落,顺水推舟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魏侍卫,我既要考取功名...想入官场,与其一步一步靠自己爬上去,难道不是傍淑芳郡主来的更快些。”
眯眼对峙,魏志华突然扯嘴一笑。他就知道这个人对郡主并非表面上的不屑,只是得不到的更让人难耐,勾着江月盈而已。
“卫公子还真是,很善于抓住机会。”魏志华转了一圈四周,屋内摆件无一不素,一看就不是江月盈喜好的风格。不过他一个穷的只剩下脸的人,也迎合不了她。
但是,
在江月盈这里,脸是最要紧的。
无论是捡来的那个小兔崽子、还是后边狐媚的王家庶子,他们都不及卫云承。
一时半会儿让江月盈放弃卫云承是不可能了,但是让他出手挤下那两个倒是未尝不可。
反正,他一个没有背景的举人,日后能为王爷效力也是可以的。
“那你可要好、好埋头练规矩了,郡主可是不日就要去郊外散心。”意味深长地咬重了其中几个字眼,魏志华就像是一只狗抬脚撒泡尿来标记了以下领地,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卫云承凝眸盯着他来了没十分钟,阴阳怪气了几句就像只得胜的公鸡一样走了.....真是令人无语的家伙啊。
不过.....去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