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别罚了,暗卫不笑了》 第1章 小玩意儿 食用指南: 【双男,双洁,he】 【无穿越+无系统+无重生+无生子】 【记得点开段评,偶尔会掉落一些惊喜哦。部分章节,想看完整版的记得看末尾的作者有话说。】 攻有一点点天生手黑,介意的小可爱请绕行~ 第一次写古风文,没啥文笔 预估十来万字小短文,就酱~ 来,脑子寄存,锁好了,丢了不负责,开车啦~ ————————————— 雕刻着繁复花鸟图纹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阳光如金色的纱幔,倾泻而入,轻柔地抚过厚重的青砖。 光线蔓延,最终铺洒在一张美人榻上。 那张美人榻用得是上好的红木料,同样刻着精美的花鸟图样,榻上铺着柔软的锦缎垫子,艳丽却不失雅致。 一名男子正惬意地依靠在那榻上。 一袭宽松的玄色长袍,袍上绣着暗金色云纹,在阳光的映照下,隐隐泛着柔和的光泽。 乌黑的长发没有被束起,而是随意的披散在身后。 男人闭着双眼,似是在睡梦中,薄唇微微勾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十分安逸。 长长的羽睫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时不时轻颤几下,似被风拂过合欢花般动人。 修长而白皙的双手,一只随意地搭在榻边,另一只则轻轻地抵在一侧额角。 额前的几缕碎发,随着吹进来的清风,恣意地飘散。 美人榻上睡美人,还有比这更赏心悦目的画面嘛。 这时,门外进来一位老者,约摸着五十来岁。 面白无须,神情一派从容,他的步伐轻盈又稳健,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样子。 老者并没有被眼前的一幕所迷惑。 只因面前这个世间少有的绝色容颜,他已经看了二十五载。 早已习以为常,自然不为所动。 冼夙夜,便是榻上男子的姓名。 是当今圣上相差十八岁的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也是镇守北境多年的燕王。 而这名老者,则是打理燕王府多年的老管事,名唤:卫平。 卫管事进屋后,见冼夙夜仍在小憩,他便将双手置于身前,十分恭敬的伫立在一旁,等待着王爷醒来。 没多会儿,榻上的人有了响动。 依旧是保持那个卧姿,唯有一只眸子轻微睁开。 那只眸子与常人不同,乍一看似是目眇者,再一细看,那只眸子竟是带着淡淡的紫色光晕,给人一种神秘且邪魅之感。 冼夙夜的嗓音中带着几分慵懒:“卫叔,何事?” 卫管事见冼夙夜醒了,立刻上前,拱手道:“王爷,苏泊清命人送来了赎金和一箱东西。” “哦?”冼夙夜斜睨着卫管事,骨节分明的玉指,有意无意的轻点着榻沿。“那便将那个苏大公子还给他吧,留着那废物也无用。” 卫管事躬身领命,“那……那箱东西该如何处理?” 冼夙夜面无表情地抬了抬眸子,反问:“一箱东西而已,卫叔还需要问本王嘛?” 按理说这等小事确实不该烦王爷,但这箱子里面的东西,卫管事有点拿捏不准。 他挥了挥手,“玄晖、素影,将东西抬进来。” 一直站在门外的两名侍卫闻声立刻动了起来,个子矮有点黑的叫玄晖,个子偏高有点白的叫素影。 他俩利落的将箱子抬进来,稳稳放好,躬身行了一礼后又出门外站好。 一个普普通通的红色货物木箱,三尺来长,看着俩护卫抬得有些吃力,想必里面的东西应是有些重量。 冼夙夜想不出那个姓苏的会给自己送些什么,无非是些珍玩,无甚趣味。 卫管事上前将一个长柄的钥匙,插进木箱上的简易锁头里,“咔哒”一声,拧开,拆下。 接着利落地掀开木箱的盖子,有些无措的望着冼夙夜:“那个……王爷,您还是自己来看看吧。” 冼夙夜对这举动,满心不解,心中暗自思忖:这老管事今天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尽管疑惑,老管事向来沉稳,办事妥帖,所以他耐着性子并未发作。 冼夙夜缓缓地将身子推起,他的身材颀长,身姿挺拔,此时的他,并没有战场上那种杀伐之气,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冷冽又尊贵的气息。 身上的衣袍因方才的小憩而显得有些许凌乱。 冼夙夜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细长的手指捏住衣袖的边缘,慢慢将袖口处的褶皱一点点抚平,接着手腕轻轻一抖,将那宽大的衣袖舒展开来。 双手顺着衣襟的纹路慢慢整理,将歪向一旁的前襟重新归位,再将绦带仔细系好。 这才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朝着那口奇怪的箱子走去。 双足之上,套着一双锦缎黑靴。 锦缎的质地细腻柔滑,繁复的暗纹绣在靴身上,泛着幽沉而华丽的光泽。 冼夙夜走到箱子前,微微探身,眼睛紧紧地盯着箱子里面。 须臾间,那双神秘的异瞳倏然缩了缩:“这是怎么回事?” “来送钱的苏家人说,都怪苏侯爷教子无方,惹了王爷不悦,回去定当好生看管,多谢王爷高抬贵手。这次除了赎公子的钱,还特意送个小玩意儿赔不是。不是什么贵重的,您喜欢就留下,不喜欢赏了人也行。”卫管事一字不落的复述他先前听到的话。 这箱子里的东西,便是苏家人说的小玩意儿。 可那里装着的明明是个人,还是个男人。 男人看起来十分年轻,此时正蜷缩着躺在箱子里。 他的模样很是狼狈。 本该挺拔的脊背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弧度,努力压缩在这逼仄的地方。 他的身体时不时地扭动一下,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眼睛被一条黑色带子紧紧遮住,嘴巴也被布团塞得满满当当,好像唯恐他发出一丝声音。 双手反剪于身后,手腕处的皮肤隐隐勒出了一道道红痕。 脚踝也未能幸免,丝带牢牢地捆缚着,未留一点空隙。 他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纱衣,也仅仅穿了这一件纱衣。 那纱衣薄如蝉翼,在光线下,隐隐约约能瞧见他身上每一处轮廓。 虽说是用来蔽体之物,但瞧着更像是为了行媚之举。 许是箱子突然被打开,夹带着凉意的风灌入,扰乱了箱子里本来的温度,年轻男子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微微颤着。 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一路迤逦。 略微敞开的领口下,能瞥见一小片肌肤,似暮霭缠绕,透出微微的红晕。 与那修长的玉颈一样,散着迷人的韵致,好似在撩拨人的欲念。 卫管事先前验收时已经见过一次,现如今再看,仍是唏嘘:“王爷,这个……苏泊清是给您送了个男宠?” 也不是没人给王爷送过男宠,但是如此行径,竟是第一次。 冼夙夜摇了摇头,目光戏谑打量着箱子,“不,没听那人说了嘛,是个小玩意儿。” “那……那,要送去内院嘛?” 内院,顾名思义是内室们所住之地。 冼夙夜已经收回打量的目光,淡淡的回道:“先送去刑苑吧。” 第2章 刑苑 刑苑与刑房,一字之差,作用却无甚分别。 刑苑顶多比刑房更干净些,位置离冼夙夜居所更近些罢了。 房内惩罚人的玩意儿,一样不少,甚至可能会更多。 以前冼夙夜三不五时的就会往里面添点。 不过最近添得少了些,毕竟有些时日没用上了。 那个沉重的木头箱子再次被盖上,先前的两个侍卫重新将其抬起,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刑苑走。 玄晖:“喂,我说,王爷的刑苑可是好久没用咯。” 素影:“可不,自从那传言越传越广,那些个达官显贵,往我们王府送来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玄晖:“你说那个姓苏的知不知道传言?” 素影:“肯定知道啊,好歹那也是个侯爷。这点事还能不知道?” 玄晖:“那他还舍得送来?” 素影:“那有啥的,谁让他儿子闯了祸,得罪咱王爷了。只是拿区区十万两赎回去,已经算便宜他了。送个人来怎么了,又不是送他儿子,只是个不值钱的贱奴有何舍不得。” 玄晖:“也对,贱奴死了也不心疼。但我刚刚偷瞄了一眼,看起来是个好货色啊,估计也不便宜。” 素影:“那是,要不是个好颜色的,怎么能给王爷当男宠。敢送些歪瓜裂枣给王爷,那个姓苏的怕不是嫌命长吧。” 玄晖:“你没听王爷刚刚说了嘛,这个……连男宠都不算,就是个小玩意儿。嘶……真惨啊。看王爷的表情,我赌他待不过三天。” 素影:“我赌他待不过两天。” 玄晖:“还是一两银子的?” 素影:“成交!” 说这话的功夫,二人抵达刑苑。 一脚踹开房门,俩人毫不怜惜,嘭地一声,将箱子随意扔在地上。 猛地掀开盖子,他们一人一边,将箱子里的男子一把拽了出来。 松垮的纱衣,顺着他们粗鲁的动作缓缓滑落。 原本影影绰绰隐藏在纱衣之下的美景,此时肆意敞开,露出一片好春光。 那细腻如玉的肌肤,仿佛是静谧的湖面上洒下的月光,温润又动人。 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伸手去触摸,沉醉在那一片丝滑与温热中。 精致的锁骨曲线,顺着肩膀一路蜿蜒而下,紧致且富有弹性的年轻肌理在纱衣的掩映下若隐若现。 随着衣料的摩擦,平添了几分诱惑。 更迫使人想去窥探那平坦紧实的腰腹线条下,是怎么样蓬勃的生命力。 当然,人们更多在意的是,那身后的温柔乡,是否也是那般的软润无比。 值得庆幸的是,男子腰间的带子仍坚强的系在一起,堪堪遮住他身下不着寸缕的地方。 如此诱人的光景,两名侍卫只觉得喉咙一阵干涩。 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同时吞咽了一下口水。 跟着王爷这么些年,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但是这一刻,他们的眼睛却迟迟不愿离开。 呆愣了片刻,素影率先反应过来,赶紧抽了玄晖一肩头。“别看了,眼珠子还要不要。” 这要是被王爷发现,他俩不死也得扒层皮。 不管现在这个男子是王爷的男宠还是什么小玩意儿,那都是他们不可以染指的,哪怕是多看一眼都不行。 除非王爷愿意赏了,不过这等事从未发生过。 哪怕那些人最后的下场是一卷草席扔到乱葬岗,他们这些属下也不敢肖想碰王爷的人。 二人收敛好情绪,视若无物的着手行动。 素影将男子滑落的衣物重新穿好,又将他腰间的带子重新系上,甚至以防待会行刑时会松开,他打了一个死的不能再死的双环结。 玄晖则将男子手腕和脚踝上的束缚都解了。 尚未等男子舒展一下僵硬麻木的身体,两双粗粝的大手,猛地抓起他的双臂,将他高高提起,手腕处又重新被套上了绳索。 好消息是,脚踝没有被捆绑,坏消息是,双脚无法沾地。 由于他未着任何鞋靴,赤/裸着双足,只有脚尖能勉强擦过地面。 这个姿势十分磨人,男子的头被迫低垂, 整个人就像一根柔弱的芦苇般,孤零零地挂在房梁下,任谁轻轻一碰,身体就会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晃。 不多时,冼夙夜带着一阵凉意进入房间。 素影赶忙拉过一旁的椅子。 冼夙夜便好整以暇的坐下,端看面前那个在屋内摇曳的男子。 “将那些东西取下来。” 玄晖闻言立马照办,拿下了遮住男子眼睛上的黑带和塞进嘴里的那团布。 恢复光明的瞬间,男子没敢睁眼,他缓了半晌才慢慢睁开。 氤氲的水雾下是一汪清澈见底的琥珀色眸子。 那人的眼神温顺、乖巧,看不见半分凌厉。 像小鹿一般,湿润润地望着人,瞧着就惹人怜。 两片花瓣似的薄唇,微微绽开。红润饱满,沾上刚刚从口中流出的一点晶莹,似块红宝石般,泛着醉人的色泽。 他微微仰起头,一口一口地喘息着新鲜空气,胸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几息间,轻启的薄唇中竟溢出别样的声线,似呻似叹,撩拨得人心神荡漾。 见到那双鹿眸时,冼夙夜眯起了眸子,依旧玩味地打量着那个清癯的身影。 他知道,这个人是中了药了的。 那人肌肤上泛着异样的潮红,喘息的闷哼中带着痛苦的隐忍,大腿内侧不由自主地频繁剐蹭着衣料,一看便是中了媚、药。 虽然男人眸子里噙着水雾,却透不出来半分迷离。 这个人的意识是清醒的。 冼夙夜觉察到这点后浅浅地勾起嘴角:倒是个能忍的,有点意思了。 他姿态闲适地交叠着双腿,优雅的抬抬手,整理着略带褶皱的衣摆,直到它们变得服帖,冼夙夜才缓缓仰起头,望着对面被吊着的人。 虽然他在下方坐着,不得不微微仰视着那男人,却丝毫不影响他所散发出的气场。 “名字?”冼夙夜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仅是简单的两个字,却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 那是来自上位者特有的压迫感。 “寒……离。” ————————— 主要剧情都是寒离和冼夙夜在王府的二三事。 后期权谋也很简单,作者没有800个心眼子,想看费脑子的请绕行 喜欢的可以多评价,多互动,嘿嘿~ 不喜欢的也没关系,可能无缘,咱们下本有缘见呗~ 第3章 藤篾 这是寒离第一次开口。 长时间无法闭合的下颌,肌肉变得僵硬麻木。 口腔内又被异物堵塞过久,让他失去了原本的声音,如今听起来沙哑又无力。 这声音与他那张清俊的脸庞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眉眼深邃带着一点英气,鼻梁高挺笔直,宛如一座峻拔的山峰,下颌线分明,勾勒出恰到好处的弧度。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饱含万千思绪,温柔又淡雅,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气质。 若不是被囚困于此,若不是那折辱人的打扮,若不是因药逼迫出的不堪,单凭他那副俊美无俦的好样貌,真让人忍不住怀疑,这是城中哪家朱门大户里走出来的温润贵公子。 这样的男子,一颦一笑间,便能引得无数闺阁少女芳心暗许。 可如今…… 却只能做个雌伏于男人身下,在床笫间供人享乐的东西。 寒离? 不像真名。 冼夙夜倒也不在乎。 以色示人者,有几个用的是真名。 冼夙夜无波无澜的眸子盯了寒离半会儿后悠悠开口问道:“知道这是哪里吗?” 寒离微微颔首,“知道,燕王府。” 冼夙夜的封地在燕州,故,封为燕王。 只是他常年镇守北境,这府邸也随着他暂迁至云州城。 冼夙夜:“知道我是谁吗?” 寒离合了合眼皮,“燕王殿下。” 冼夙夜:“因何而来?” 寒离:“苏大公子得罪了王爷,苏侯爷送……”他顿了顿,挣扎了一瞬,在心中叹了口气,才继续道:“送奴来给您赔不是。” 虽然这十年里他也是卑躬屈膝,却从未在人前说过那个字。 即使他都已经到如此境地,却依然有些不情愿。 大概还是骨子里有那么点叫做尊严的东西在作祟吧。 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可他深知既是男宠,那便是下贱的玩意儿,怎可在王爷面前称我。 一个称呼而已,又有何妨,寒离这样劝慰自己。 冼夙夜:“知道王府的规矩吗?” 寒离点了点:“听说过。” 冼夙夜:“哦?说来听听。” 寒离想了想,“凡进燕王府的男宠,必先挨一顿打。” 来之前,那些送他的人已经将此事告诉过他了,并告诉他务必要挺住了,千万不能惹燕王厌烦。 如何不能惹燕王厌烦,寒离不知,但是他想,必是恭顺乖巧才不会惹主人家烦吧。 冼夙夜勾唇一笑:“那还等什么,开始吧!” 素影闻言,迈出两步,他扫视了一圈墙上挂着的诸多刑具,“王爷,用哪种?” 冼夙夜姿态闲适的坐着,仰了仰下颌,“让他选。” 寒离眼珠子转了转:还能给他选?他不信。“看王爷喜欢,奴,奴都可以。” 寒离垂下眼帘,将头埋进臂弯里,态度诚恳又温顺。 冼夙夜看着面前的人儿,格外听话,并没有诧异。 这几年来他王府装乖巧的人多如牛毛。 到这刑苑走一趟后,还有几个装得下去。 尝过他手段的人,哪个最后不是要暴露出他们心底真实的目的。 他倒要看看,这个小玩意儿能撑多久。 冼夙夜将目光锁定在那根外皮光润,手感平滑,弹性极佳的…… 寒离怔住:……? 家祠罚跪常用的东西,没想到,让人闻风丧胆的燕王府,竟还用这个? 见他犹豫,冼夙夜面露不悦,“怎么,这点罚都受不了,还想来伺候本王。不如哪来的,回哪去。” 寒离急忙摇头:“不不不,奴没有,奴受得住。” 他生怕被冼夙夜厌弃,再将他送回去。 冼夙夜:“受得住?那便背上和臀上各五十,可有异议?” 寒离眼皮跳了跳,他没有违抗,依然顺从道:“全凭王爷。” 在一旁听着的两名侍卫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寒离,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 瞧着细皮嫩肉的,以前连油皮都没破过吧。 即使是分散着打,若是行刑之人,下手重些,那也可能要人半条命啊。 冼夙夜对这个小玩意儿开始有点兴趣了。 答应的这般痛快? 上一次装着如此恭顺之人,十下之后便鬼哭狼嚎的叫个不停。 他倒要看看,这个寒离,何时变脸。 素影拿起墙边挂着的那支,用三根上好的藤篾编缠出镂空的枣褐色之物。 他绕到寒离身后。 …… ……,瞬间就有空气被割裂的声音响起。 适应了重量,甩顺了手后,素影躬身:“王爷,可以开始了。” 冼夙夜没有言语,只是略微仰了仰头,示意开始。 …… …… 寒离一声没吭,…… …… …… …… 寒离仍然没发出任何声响,…… …… 第三次,寒离感受…… ……,他知道,这是侍卫又加了力道。 力道一次比一次加重,寒离可以确定,最后那一下,护卫应该用了八成力。 他就那样挂在梁下,…………脚尖努力勾着,试图站稳,………… …………,每次用得都是八成力。 很快那件单薄的纱衣便见了血。 …………,错落有致,像幅傲雪寒梅图。 若是…………,寒离觉得不死也要残。 他额头又沁出一片密汗,滑落时不慎入了眼中。 几度挣扎,才将那蛰感甩掉,羽睫上不由得挂上了几滴泪珠。 寒离嘴里干涩难耐,发出细弱地声音,听起来像带着哭音:“王爷!” 冼夙夜正巧对上寒离那双眸子,以为他要讨饶了,“怎么,这就受不住了?” 寒离摇了摇头,“王爷!奴能否用些内力抵着?” 第4章 脏玩意儿 刑苑内,空气凝重,寂静无声。 素影在寒离问完那句话后,戛然而止,僵停在半空中。 他们这些人是知道的,王爷最讨厌受罚时,哭闹或者求饶之人。 罚了,你便好好受着。 这是冼夙夜的规矩。 话是这么说,但是哪个好人在受罚的时候,还能保持面不改色。 尤其王爷的手段,格外的狠厉,那是能断人脊梁的狠。 素影刚刚一直在试力道,一是看这寒离能吃几分痛,二是要看王爷在何重量下满意。 显然,在他用上八成力时,他看见王爷嘴角勾起了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这都是经验之谈,行刑的活做多了,素影自然能了解自家王爷一二。 于是,他便持续用那力道,直到寒离的后背掀开了皮肉,洇出了血迹。 寒离的双手被高高吊起,身体的重量也全部坠在手腕上。 这样的惩罚不仅折磨着他背后的一层皮,也同样磨着他腕上已然红肿的地方。 他在空中无助地晃动着,任由身体像垂柳般,在房梁下飘曳。 这些痛,他都可以忍,他只是不想今天就死在这里。 也不能残了。 想必,冼夙夜是不会要一个残废的男宠。 冼夙夜不由得冷哼,刚对这个小玩意儿提起一分兴趣,这么快就受不住要求饶了,“想什么呢,你在受罚?” 寒离并没有意外,他也只是随口问问,“哦,是,那奴不用了。那奴能问问,咱们这死了以后包办后事吗?” 冼夙夜:咱们这? 这小玩意儿还挺自来熟。 寒离继续道:“给的是草席还是棺材?地理位置如何?风水怎么样?” 听到这,冼夙夜的眉头直跳,他怎么感觉这小玩意儿是跑他这买房来了? “怎么,你想死了?” 寒离摇摇头:他还不想死,至少这几天还不行,这不是让你逼的嘛!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奴的生死,不由奴做主,全凭王爷。只是今日后,奴恐怕再难伺候王爷,所以想提前了解一下情况。奴好有个心理准备。” 冼夙夜:呵,还心理准备?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小玩意儿,还要做什么心理准备。 刚刚熄下的那一分兴趣,再一次被提了起来。 老实说,寒离来之前便想好了。 这燕王府虽说是阎罗殿,只要他,跪好、伏好,终归会有他一口饭吃的。 寒离也并没想着在王府能活太久。但他还是挺想买口上好的棺材,那样他就能舒舒服服地躺进去了。 将他这浑浑噩噩的十九载人生,盖棺了事。 草席实在是太简易了。 到时候,他烂掉的血肉和骨头,东一块西一块的,未免不太美观。 所以他不能今天就死了,他还没来得及买棺材啊! 听说好一点的棺材要提前订,还听说,连花纹都可以定制。 也不知道云州城这边的棺材是个什么行情。 他现在身无分文,还不知道从哪能赚到钱。 给冼夙夜当男宠,应该能给点月例吧? 寒离过于专注想着赚钱买棺材的事,连那边冼夙夜说话都没听见。 忽然一阵吃痛,寒离忍不住轻嘶一声,下意识地想要躲避这突如其来的痛楚。 可那股力量却如铁钳一般,紧紧地锁住他的下颌,让他无法挣脱。 定睛一瞧,冼夙夜不知何时靠近了他,正狠狠地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不得不与自己对视。 那修长的手指,带着无尽的威慑力。 冼夙夜的脸色凝重,语气也不似先前那般慵懒,而是透着彻骨的寒凉,“本王与你说话,你也敢走神,看来是真的想死在今日啊?” 那双漂亮的异瞳,此刻也泛起神秘的光晕,仿佛要吞噬掉眼前人。 “王……爷,奴……不是……故意的。”持续与下颌处的力道对抗,寒离才勉强能吐出几个字。 “奴只是……只是……”寒离不知如何解释,只能来回重复着。 他总不能说实话吧,他在想怎么赚钱买棺材? 冼夙夜怕不是要扒他一层皮下来。 看着寒离涨红的小脸,急促地呼吸,冼夙夜忽然意识到,“是他们强迫你吃的药?” 寒离:???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何意? “你服了媚药,本王知道。”冼夙夜猜想,刚刚那一时的走神,可能是那药所致。 寒离这才恍然大悟,冼夙夜这话题转得也太快了。 巧了,他正好找了半天借口,找不出来,倒是冼夙夜递了个台阶给他。 他赶紧接住,言道:“是……也不是。” 这是什么模棱两可的答案,冼夙夜眯起了双眸,将寒离整个人又往前拉了拉。 冼夙夜本就生得高大,寒离踮起脚才与他的身高将将持平。 这猛然一拉,寒离的双脚彻底离开了地面,全部的重量都压在手腕上了。 腕上的刺痛,引得他皱了皱眉,“一开始吃的不是。在苏府时,吃的是软筋散。后来才吃的。” 冼夙夜:“哦?从京城到这要二十天,你一直吃着软筋散?” 他没想到,这人还吃了软筋散。 什么样的男宠,需要这般对待。 刚刚听这人说他有内力,这苏泊清那个老东西送给本王一个会武功的男宠是何意。 寒离:“不,他们说要快点到,所以前十天走的陆路,后五天走的水路。在陆路时,一直吃的是软筋散,到了水路,才换的药。” 冼夙夜:“为何,他们怕你跑了?” “是,他们觉得陆路方便奴跑,所以吃了软筋散他们才放心。后来坐上船,那人说怕奴伺候不好,要提前准备一下,便给奴灌了药。” 冼夙夜听明白了,一开始的软筋散是寒离心甘情愿吃下的,而后的药,应该是被迫服下的。 若是连续吃了这么多天软筋散,想来他功夫再好也无力反抗对方。 怪不得他服下那药,意识还能清醒着,吃了这么多天,忍了这么多天,这药怕是对他的作用越来越小了。 冼夙夜:“那你是何人,又因何心甘情愿被苏家送来此?” 捏着寒离下颌的力道始终没有散去,二人靠的很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说话时,喷洒在他面颊上男人独有的气息。 冼夙夜对这种极致的距离并不排斥,这样他才能观察到对方脸上任何表情,哪怕是轻微的异动,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更何况这种威压下,会给受刑者带来无尽的压迫感,出错率也会提高。 见寒离不做声,冼夙夜诘问:“怎么,不想说?” 冼夙夜知道,每一个被送到他这里的人都带着任务。 或为了讨好奉承他,或为了拉拢他,又或者想杀他…… 总之,一个个心怀鬼胎,这个寒离自然也不会例外。 寒离知道冼夙夜早晚会问,只是没想到这问题来得这么快,也没想到卡在自己被罚的半路上。 他也的确不想说,但他深知,在冼夙夜面前,要想活着,便不能违背。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角,怯懦道:“奴……奴是苏侯爷家的暗卫,因任务失败,被罚,送给王爷。” “哦?原来是个别人不愿意要的脏玩意儿!” 第5章 暗杀本王 屋子里又是一阵静谧无声,只有皮肉的闷响。 一声高过一声,却始终没有听到任何呼喊求饶。 还差两下就满五十了,那声响再次止在中道。 冼夙夜也松开了寒离下颌,泰然自若地坐重新回椅子上,欣赏着场上人的红纱嫚嫚。 寒离背部血肉一片模糊,那幅梅花图早已不复存在,晕染开来,成了一滩鲜红。 豆大的汗珠顺着后脖颈滑落,不断蛰着伤处。 手腕上也被绳索磨出了几道殷红的血痕,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可这些都不算什么,最折磨人的却是冼夙夜望着他的目光。 寒离不敢抬头与其对视,却仍能从余光中瞥见那道视线。 尤其那只带着淡淡紫色光晕的眸子,如同月光下的幽潭,散发着一种神秘且骇人的魔力。像一条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冰冷而锐利,一寸寸地审视着猎物的身体。 任由那道目光在自己身上肆意游走。 ……(删)…… 有一股热浪,在不停地撞击着他的内心。 每一次的短暂触碰,内心都会跟着颤一下。 寒离觉察到那无法言说之处渐渐有些异样。 就在他不受控地喘息着,隔着那轻薄纱衣,冼夙夜突然一只手轻抚上…… 周身的空气仿佛凝固,寒离能清晰地感受到,冼夙夜那带着丝丝凉意的体温。 这凉意透过两人相贴之处,缓缓渗透进寒离的身体,逐渐平息了他内心的燥热。 压下了心口的不适后,他甚至能感受到冼夙夜纤长的手指上每一处的骨节。 就在寒离稍加清醒间,随着冼夙夜轻微的加力,他那股燥热再一次被激起。 这是寒离第一次亲身体验一种什么叫做,自己的命攥在对方手里的感觉。 从未如此真切。 此刻,他的喜乐,全凭对方做主。 冼夙夜也没有想到,这个寒离竟然在被打的时候…… 这个寒离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冼夙夜唇边不经意勾起一抹笑:“不如本王给你碗解药吧?” 寒离闻言,从那一刻恍神中清醒过来,立刻星星眼:那敢情好。 他也不知怎么,竟起了反应,一定是那媚.药惹的祸,太丢人了! 看着寒离渴望的眼神,冼夙夜的笑意加深:“但是刑罚得加倍。” 寒离:!!! 这……姓冼的够狠的。 寒离怯懦出声:“奴可以不解嘛?” 冼夙夜仍束缚着寒离,没有撤回的意思。 甚至用那凉玉质感的指尖轻捻着衣料,让衣料去摩擦着寒离……(删) 冼夙夜玩味地继续追问:“怎么,怕了?” 嘶……寒离抖了一下,而后强装镇定回道:“嗯,怕撑不过今天。” “好,不喝也行,那它不准再有反应了。”冼夙夜目光下移了半寸。 寒离: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这药…… 见寒离没回答,冼夙夜不徐不疾,悠悠道:“怎么,不行?” 他的话就是军令,不容置疑,“翻倍还是忍着,你选一个?” 寒离心里盘算了一下,若是惩罚翻倍,他还不用内力抵抗,他怕是不死也要残。 他咬了咬牙,暗下决心,羞赧开口:“王爷,若是选忍着,万一……万一有了反应。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缓了缓:“能不能……能不能,您亲自,惩罚一下。罚过,应该就不会再有反应了。” 罚? 冼夙夜蓦地意识到寒离所指之处。 出乎意料,这个小玩意儿,比他想得还会玩。 冼夙夜按捺住心中的喜悦:有趣,真是有趣。 在一旁充当死人的俩侍卫倒吸一口凉气:嘶……这个寒离对自己可真够狠的。 那么重要之处,是能轻易罚的嘛? 还让王爷亲自罚,他可知王爷的手劲儿有多大! 徒手拧断一个人的脖颈,根本不在话下。 这寒离果然还是太嫩了些,怪不得他刚刚敢那般回话。 ****** “奴是苏侯爷家的暗卫……” “原来是个别人不愿意要的脏玩意儿!” “不不不,奴很干净的。要是有水,奴可以天天洗澡。保证不会弄脏王爷。” 冼夙夜险些笑了,这个小玩意儿的回答真是别具一格。“哦?那你犯何错?” 寒离悻悻地低垂下头,弱弱地回着:“只是上一个任务完成的不好。” 只是因为任务完成不好,便将培养多年的暗卫送来当男宠,冼夙夜半觑着眸子,若有所思。 寻常人家养暗卫可不是像随便养些鸡鸭鹅那般容易,非必要,断没有弃用的道理。 这人到底犯了什么错,能让那个苏泊清惩罚至此。 “你该不会是姓苏的派你来暗杀本王的吧?”冼夙夜就这样直愣愣的问了出去,毫不遮掩,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小玩意儿如何作答。 他仔细地扫视着对方任何一个表情,想从中看出来点端倪。 可寒离的回答,让冼夙夜猝不及防。 寒离心中骇然,他冤枉啊,他怎么可能是来杀燕王的。 先不说燕王本人的功夫高深莫测,一般人根本近不了身。 单说这府中更是高手如云。 寒离能感受到在暗处,有许多人都在盯着这里,且各个武功高强。 就连这屋里那两个,看起来稀疏平常的侍卫,应该也是个中好手。 他就算能力再厉害,也很难在这王府里全身而退,更何况还要杀了这个坐拥三十万燕北军的统帅。 那他也不用希冀什么棺材了,只怕是到时候,自己会被剁吧剁吧,扔去喂狗,渣子都剩不下两粒。 寒离唇瓣翕动,发出的声音却是小之又小:“不是,我耐玩。” “什么?”冼夙夜显然没听清楚,他有些不奈地问道。 但见冼夙夜面露愠色,寒离只能认命地拔高音量:“奴是说,奴耐玩,抗造。苏侯爷听说,王爷喜欢玩点花样,一般的男宠玩不了几下就死了。所以,侯爷特意挑了奴。希望您玩得尽兴……而已。” 冼夙夜听完这个解释,不由得轻挑一侧眉,戏谑道:“哦?你有多耐玩?” 寒离:无语,这……要怎么回答。 他暗卫出身,自然比那些身骄肉贵的男宠身体要好些。 而且他常年被罚,自然也抗造一些。 说耐玩,这一词是那个苏候爷说的,又不是他! 寒离无法,他不敢欺瞒,正色回道:“奴不知。” 冼夙夜冷哼,“巧言令色的东西。” 但见冼夙夜不怎么满意这个说辞,寒离补充道:“奴定会好好配合王爷,争取死的……晚点。” 寒离的语气里尽是从容,好像全然不是在谈论他的生死,而是在闲聊家常。 ****** 玄晖想想那句争取死晚点,再想想这个寒离说让王爷抽他那里,现在这话听起来一点不突兀了。 看来这寒离为了活命,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是个狠人。 恍神的功夫,玄晖竟然听见他们高高在上的王爷,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句:“好,依你。” 这又是哪来的惊天一幕! 玄晖疯狂给素影使眼色:怎么回事,我怎么看王爷眼神里尽是宠溺? 素影:你眼睛是瞎的吗?那哪是宠溺,明明是……某种沉溺已久的东西正在苏醒,是亢奋,是疯魔。 玄晖:停,你别说了,我有点害怕,我想尿尿。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啊,这真不是人干的活儿,为什么今天轮到我当值啊!!! 素影默默点头:同问。 “好了,将那两下补齐,换地方吧。” 第6章 软垫 “将他放下来。” 冼夙夜面无表情地说道,仿佛说得不是一个人,而是在说某个被挂着的破布娃娃。 寒离闻言抬头对上冼夙夜的目光,眼神里带了一丝乞求:“王爷,能不能不放?” 冼夙夜蹙眉,“怎么,你还吊上瘾了?” 寒离摇摇头,忙解释道:“不是的,奴怕撑不住。” 他的双臂一早上都被反剪在箱子里,现下又被吊了这么长时间,再好的人,此时也没了力气。 他怕等一下受刑时,根本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若是东倒西歪的,定要惹冼夙夜厌烦。 与其那样,还不如就这样吊着,反正这胳膊也快废了,也不差挨完这五十下了。 “放他下来!”冼夙夜的声音冰冷而威严,不给任何人商量的余地。 素影和玄晖互相对视了一眼,不敢犹豫,立刻快步上前,迅速解开了寒离身上的绳索。 绳子一松,寒离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像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 手臂上传来异样,应是血液在不断地回流,带来一阵阵刺痛。仿佛有数千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皮肤,又痒又麻。 冼夙夜缓慢地蹲下身子,动作优雅而从容。 他伸出一只手,抓起寒离早已散乱的束发。 寒离本能的微微一颤,蓄起内力,想要阻挡这个举动。 倏然意识到抓着他的人是燕王。 他卸了力,不再反抗,任由着冼夙夜抓住自己的头发。 尽管脑袋被迫仰起,可他的眸子始终恭顺的垂着,不敢去瞧冼夙夜。 冼夙夜的目光落在寒离的脖颈上,那一段粉白的肌肤在他的眼前展露无遗。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寒离的粉颈,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和澎湃的脉搏,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淡紫色的眸子里透着说不出的邪魅。 “如何行刑,本王自有办法,无需你置喙。你只要学会受着,无需考虑旁的。” 他的言语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让人无法抗拒。 寒离的头皮被拽的有些发麻,他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的回应:“是。” 冼夙夜这才松开手,放任寒离再次脱力,瘫回地上。 寒离知道这副模样实在是不够恭敬,他试图用双手撑起身体,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胳膊都像面条一样,完全使不上力。 冼夙夜就这样放任寒离瘫坐在地,并没有呵责。 旁边的两名侍卫更是对寒离的行为视若无睹,他们只顾着埋头忙碌。 只见玄晖手脚麻利地将墙边那两个长条状的刑凳搬到了冼夙夜面前,然后迅速地将它们拼接在一起。 寒离的目光落在那两个刑凳上,心下了然。 原来,是这个方法! 他不禁暗骂自己,怕不是药吃多了,这脑袋也不灵了,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可当他瞥见素影手里拿着几个软垫走过来时,寒离心中又生疑惑。 这软垫是做何用? 难道是担心他等会儿被行刑的时候硌得难受吗? 冼夙夜会如此好心? 还未等他参透那软垫的用处,寒离再次被那二人架起。 一路拖拽至刑凳前,直接将他那瘦弱的身躯提了起来,然后毫不留情地压着他背面朝上放在了刑凳上。 随后,素影将准备好的软垫直接塞在了寒离的身下。 寒离一愣,顿时明白过来。 他不禁苦笑一声:果然,怎么可能有什么好心。 寒离的脑袋面朝着冼夙夜的方向,双掌紧紧地握住长凳的两条腿,前胸也被按压下紧贴在凳面上。 他的两条腿则被强制弯曲成屈膝的姿势,跪在两张长凳之上。 而那柔软的垫子,则被放置在了他的腰腹下方。 如此一来,即使他不使用手臂去支撑身体,他的臀,部也会不由自主地高高抬起。 寒离不禁心中感叹:这可真是一个绝佳的受罚姿势啊! “开始吧!”冼夙夜抬起手来,随意一扬,示意他们可以换人了。 站在一旁的玄晖见状,快步上前,躬身领命。 他将放置一旁的藤鞭拿起,绕到寒离身后。 就在玄晖准备动手的一瞬间,寒离突然开口喊道:“等等!” 冼夙夜的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耐烦地看向寒离,说道:“小玩意儿,你的事儿可真多啊!”他的声音中透着不满,似乎对寒离频繁打断他的行为感到有些厌烦。 冼夙夜虽然觉得这个寒离在某些方面确实符合他的心意,但他总是喜欢自顾自地打断他的命令,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不听话的狸儿,会让主人厌弃的。 “不,不是的,奴只是想求王爷……”只是稍稍瞥见了冼夙夜那摄人的眼神,寒离的声音便莫名变得有些颤抖。 果然是刀山血海里走出来的燕王,身上的威压,只是浅浅一泄,便让他跪坐难安。 尚未等寒离把话说完,便被冼夙夜冷漠地打断:“你这会儿应该清楚,本王最是不喜听到求饶的话。” 冼夙夜的语气毫无温度,对寒离的哀求毫不在意。 寒离略微迟疑片刻,才顶着压力重新鼓起勇气说道:“不,奴并非求饶,而是恳请王爷,可否将奴的双手和双脚捆绑在长凳上?” 素影二人,闻言,暗叹:果然,这寒离每次都能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求饶也就算了,还有上赶着求绑的? 之前那些人,哪个不是哭爹喊娘的求放过。 寒离接着解释道:“奴怕等一下没跪稳摔下来,扰了王爷赏玩的兴致。” 他的语气轻柔,态度尽量表现得温驯,明明是他在受罚,他却在考虑冼夙夜看得是否尽兴。 “不准!” 按常理来说,寒离如此乖巧的讨好举动,冼夙夜会欣然应允才对。 然而,今天的情况却有些特殊,寒离已经提出了太多的要求,这让冼夙夜感到有些败兴。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一个小奴都不应该有太多属于自己的想法。 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主人服务,服从主人的命令,而不是反过来对主人指手画脚。 因此,冼夙夜毫不犹豫地驳回了寒离的请求,并严肃地警告道:“不仅不能绑着,如果你跪不稳,掉下来,那么一切都必须重新开始。” 玄晖站在一旁,听到王爷的话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心里暗暗感叹,要说心狠手辣,还得是他们家王爷啊! “别磨叽了,再折腾下去,太阳都要下山了,你要耽误本王用晚膳吗?” “奴不敢。” ———————— 喜欢的小可爱可以多互动,对评价 比心比心~ 第7章 素影懵了 玄晖挥了挥手里的东西,与素影打了个眼色。 素影此时站在冼夙夜身后,对着玄晖暗暗比了个“五”的动作。 先前他使出八成力,但就在刚才,王爷许给这小奴说不会让他死在今天,于是素影心领神会,默默卸了几分力。 后面的几十下,他明显收了许多,只用了五成的力。 王爷坐在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出声指责他,想来是认可的。 玄晖那个傻愣愣的家伙,向来就不懂得王爷的心思。 如果不是他及时提醒,恐怕玄晖会毫不犹豫地使出十成的力气,才好显得他的忠心耿耿。 玄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他手臂一挥,将手中的鞭子狠狠地甩了下去。 伴随着木板与地面撞击所发出的清脆声响,寒离的身体猛地一颤,险些一个趔趄从凳子上摔下来。 “唔!”寒离没忍住,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闷哼。 这声音虽然不大,却充满了痛苦和忍耐。 太疼了! 即使寒离早已习惯了被打,身体对于疼痛也有了一定的耐受性,但这一下,在没有运用内力抵抗的情况下,还是让他猝不及防。 寒离能明显感受到那火辣辣的疼痛,两条腿都被那一瞬的击打震得发麻。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玄晖那毫不留情的打法,简直要置寒离于死地一般。 素影在一旁看着,都懵了:这玄晖难道真的是个傻子吗? 他刚刚那五根手指头难道只是摆设吗? 告诉他用五成力,玄晖那傻子居然像个木头一样,完全没有领会到其中的意思,还以为他是在向他摆手,示意他不用放水呢。 素影见状,心中不禁哀叹一声:“我的天爷啊,我怎么这么倒霉,要跟头猪一起当值!” 素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躬下身,向冼夙夜请示道:“王爷,您看要不还是让属下去吧!”再这样下去,寒离恐怕要被打残了! 冼夙夜却并未答话,他的目光随意地落在寒离身上。 只见寒离死死地扒在凳子腿上,而他那原本莹粉般的指节,此刻却因为过度用力褪去了血色,隐隐泛白。 冼夙夜心中暗自思忖,他知道,这个小玩意儿,刚刚隐忍得有多痛苦。 他想看看这个寒离到底还能忍多久呢?他的底线又在哪里呢?这副乖顺的样子能装到何种程度? “不用。”冼夙夜的语气平静如水。 他微微颔首,示意玄晖继续。 玄晖一脸茫然,瞧见素影正拼命地向他摆手,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从那焦急的神色和疯狂的手势来看,似乎是在提醒他注意。 玄晖的心中愈发困惑,他瞪大眼睛,紧紧盯着素影的手,想要解读出他的意思。 只见素影的手在某个瞬间弯成了一个数字“六”的形状,玄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他终于明白了素影的意思——原来是要他将力度控制在六成! 若无冼夙夜的同意,素影可不敢擅自降低力度,只好将原本的五成提到六成。 于是,在接下来的每一下,寒离不得不都迎接着玄晖的六成蛮力。 “嘭,嘭,嘭……” 这声音沉闷而有力,仿佛每一下都能穿透人的身体,与击打后背时发出的清脆声响截然不同。 而伴随着这声音而来的痛感,也比先前更为强烈。 “哐”的一声,寒离突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然后重重地趴在了地上。 他的身体与地面碰撞的瞬间,发出了一声闷响。 其中一条长凳因为寒离的突然失重而失去了稳定,险些砸在他的身上。 而此时此刻,寒离本人正处于一种茫然不知所措的状态之中。他被黑暗笼罩,完全失去了方向。 因为他的身体,正跪伏在冼夙夜的袍摆之下。 寒离心中一阵慌乱,他急切地想要抬起头来,看看周围的情况。 当他试图这样做时,却感觉到脑后似乎碰到了一个硬物,还颇有些重量。 寒离不禁心生好奇,他稍微用了用力,想要将这个硬物顶开,竟是顶不开! 他越发诧异起来,正当他准备伸手去挥开时,突然间,他的后脖颈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制住了一般,让他无法动弹。 惊愕之际,头顶上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压迫音:“想做什么?” 寒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我想……奴想……”他结结巴巴地说道,话到嘴边却卡住了,他猛地意识到,那个硬物是……何物。 恐惧和尴尬交织在一起,“奴……不是故意的,奴……只是……”他的声音颤抖着,试图解释自己的行为。 冼夙夜隔着自己的衣袍在寒离的脖子上轻轻捏了捏,“出来。” 寒离像一只受惊的小兔,身体瑟缩了一下,本能的眯了眯眼睛。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碰过他了,这种陌生的熟悉感让他有一瞬的恍惚。 冼夙夜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寒离听着,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听这语气,燕王似乎并没有生气。 待冼夙夜松开力道,寒离急忙缩起脖子,俯下身去,生怕再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膝行蹭着一点点往后退。 重复光明时,寒离依然不敢轻易起身,而是继续跪在地上,低着头,诚恳地向冼夙夜认错:“对不起王爷,奴没有抓稳,让王爷受惊了。” 冼夙夜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目光如同冷冽的寒风一般,冷冷地打量着地上那个匍匐着的人。 他的语气异常平淡,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他说出来的话却像刀锋一样锐利,让人不寒而栗。 “无妨,”冼夙夜淡淡地说道,“重来。” 素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嘶……这都打了一半了,又要重来! 寒离并没有求饶,他只是默默地叩首,应了一声“是”,便立刻爬回长凳上,重新跪好。 这一上一下的动作,对寒离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每一次起身和跪下,都让他背后的伤口受到剧烈的拉扯,原本已经干涸的地方,又被重新撕裂,鲜血再次渗出,洇晕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嘭,嘭,嘭……” 长凳上传来的撞击声,仿佛是寒离承受痛苦的节奏。 好几次他都险些跪不住,差点从凳子上跌落下来。 他咬紧牙关,拼命地缩好身形,让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贴合在长凳上,努力保持着规矩的姿势,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生怕重蹈覆辙。 若是再重来,他的后面怕是要炸开花了。 ****** 寒离身体软绵绵的,任由素影和玄晖两人一左一右地架着走出刑苑。 素影看着寒离那苍白如纸的小脸,以及身上那一道道触目的痕迹,不禁感叹道:“我说寒公子,你可真是厉害啊!被打成这样了,竟然连吭都不吭一声。” 寒离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苦笑:若是你常年被打,恐怕也能这般。 当然,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念叨,却无法对他人诉说。 一旁的玄晖似乎对寒离的表现也感到十分好奇,插嘴问道:“对啊,寒公子,你是不是那种,他们说的,没有痛觉的人啊?” 寒离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没有痛觉?你那俩招子难道是摆设不成? 他这被汗水湿透的额头,似刚刚被水冲洗过一样,像是一个没有痛觉的人吗? 他嘴唇底下那一片撕裂的血红,是什么呢?难不成是女子涂抹的唇脂吗? 然而,寒离并没有把这些想法说出来,他只是一直沉默着,让那两个人误以为他是因为太过疲惫而无力言语。 可就在这时,寒离突然开口问道:“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他的声音虽然平静,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他不知道冼夙夜是否还会有什么新的花样来对付他。 就在刚刚,行刑才进行到一半,那个姓冼的突然站起身,只是简单地交代了那二人,打完后,带他出去,便急匆匆地走了。 出去?去哪? 寒离不禁心生疑惑:难不成还要将他遣返回去?这燕王府的门槛这么高吗? 一百多藤条的惩罚,难道还换不来一个柴房住吗? 他也没奢望一个什么像样的房间,有个容身之所就是极好的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一旁的素影突然开口说道:“王爷让我们送公子去清辉院。” 寒离面带疑惑地看着素影,缓声道:“奴有一事不明,可否请教一下?” —————————— 受的人设是有点厌世,比较自卑,未来攻都会帮他讨回来的。 后面四、五章走一点点剧情,暂时没有攻 第8章 清辉院 素影微微躬身,满脸堆笑地说道:“哎呦,公子这是哪里的话,您太客气了。我们兄弟可不敢让公子称奴啊,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了。” 寒离见素影如此客气,心中不禁有些诧异,但还是继续问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为何你二人忽然开口唤我公子了?” 他回想起之前自己躺在箱子里,被人抬着的时候,分明听到这二人称呼他为贱奴。然而此刻,他们的态度却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这让寒离感到十分不解。 当然,寒离并不是想要借此机会报复这两人,毕竟无论别人怎么称呼他,他都不过是燕王厉爪下可以被随意玩弄的玩物罢了。 他纯粹只是出于好奇,想知道其中的缘由。 难道是因为自己刚刚挨了一顿打,反而被尊重了? 这燕王府还有这等规矩? 素影轻声回道:“公子,您可知道,这清辉院是距离我们王爷主院最近的院子呢。” 见寒离似乎仍然有些迷茫,素影微微一笑,继续解释道:“这么多年来,还从未有任何人能够住进清辉院呢。”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神秘,仿佛这个清辉院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府里的人们都在私下传言,能够住进清辉院的人,恐怕将来会成为王妃。 毕竟,王爷的内院里曾经来过那么多的莺莺燕燕,无论怎样安排他们的住所,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被安排到清辉院里居住,哪怕是皇帝赏赐的那位也不例外。 这其中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清辉院的位置特殊,它不仅离王爷的居所非常近,可以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个院子里的布置堪称豪华至极,几乎是完全按照王爷寝殿的规制来进行装点的。 想当年修建王府的时候,王爷就特意吩咐过,要让这个院子的规格与他自己的寝殿保持一致。 于是,府里的人们便纷纷开始猜测,如此重视这个院子,那么它肯定是为未来的王妃准备的啦! 毕竟,只有王妃才有资格享有这样的待遇。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众人期盼已久的王妃始终未曾现身。相反,一个又一个的男宠却像流水一般,源源不断地鱼贯而入内院。 直到这时,人们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一直苦苦期盼的,该是一位王君啊! 管他是王妃还是王君,只要是他们王爷喜欢的,整个燕北军便会毫不犹豫地认可他。 无论是谁,只要胆敢对他有丝毫的不敬或折辱,那就等同于向整个燕北军宣战。 然而,寒离对于这些人的心思和为王爷操的心完全一无所知。 他只是对冼夙夜将他送去那个具有特殊意义的院子感到困惑不解。 毕竟,以他的身份,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得到如此特别的待遇。 寒离不禁疑惑地问道:“二位,你们是不是听错了?” 玄晖连忙摇头,肯定地回答道:“那绝对不可能,肯定是清辉院没错,公子您就放心吧!您这可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啦!不过呢,公子今日之事,您可千万别怪罪我兄弟二人啊,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寒离差点被玄晖的话逗笑了,他心里暗自琢磨:这玄晖的言下之意,不就是说冤有头债有主嘛,要怪就只能怪下令打他的燕王咯! 可问题是,刚刚是谁往死里头楔了他一鞭的? 难道是冼夙夜指使的不成? 若是燕王知晓他的属下在背地里这样“编排”他,脸色肯定很精彩。 寒离心中这般腹诽,但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哈哈一笑说道:“二位真是多虑啦!我是什么身份,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或许王爷只是想我住得离他近一些,这样下次他要传唤我去挨打的时候,我也能快点赶到呢。” 那两人听了这话,脸上都露出了惊愕的神情:这个寒离的想法总是这般……独特。 听他这意思,非但没有被打怕,反而下次还要上赶着去挨打似的,这什么毛病啊! 素影有些错愕地愣了一下,然后连忙说道:“这个……公子您就别胡思乱想了,一切都听从王爷的吩咐就好。我们已经到了,您看看您这一身的伤,要不还是让我们帮您清洗一下,再给您换换药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实际上他们俩平日里只是负责守备王府,对于伺候人这种事情并不是很在行。 此刻,两人站在偌大的清辉院里,望着四周,心下有些茫然,完全不知道该去哪里烧水沐浴。 寒离见状,自然明白他们的难处,他倒是毫不在意,摆了摆手说道:“不用那般麻烦!有劳二位帮我在井里打两桶水上来,直接浇在我身上就行啦。” 那两人听完,更是面面相觑,心中都不禁犯起了嘀咕:这是什么洗法? 他们王府马厩里的马都比这精细些。 ****** “你们在干什么?” 伴随着这声怒喝,一个与寒离年纪相仿的男子,身着府中统一制式常服,然而其颜色与料子,却与其他人明显不同,急匆匆地从院外迈步而入。 在他的身后,紧跟着一老一少两个人。 这三个人一进入院子,目光便被素影和玄晖吸引住了。 只见素影和玄晖两人,各自拎着一桶水,正准备朝着坐在石墩子上的寒离兜头浇下去。 素影和玄晖听到声音,猛地回过身来。 当他们看清来人是小唐管事时,脸色都变了。 两人连忙放下水桶,毕恭毕敬地拱手施了一礼,齐声说道:“小唐管事。” 然而,小唐管事并没有回应他们的行礼,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满脸怒容,焦急地问道:“你们刚刚是要做什么?王爷可是吩咐过,要好生照看寒公子,你们就是这样照顾的?” 小唐管事的语气充满了愤愤不平,显然对素影和玄晖的行为感到十分恼怒。 平日里这素、玄二人也是个老实人,怎么今天竟敢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去欺负刚进王府第一天的男宠呢? 且先不论王爷对这名男宠的喜恶,无论如何,他们都没有权力随意欺辱王爷的人啊! 若不是他得了吩咐,恰巧赶来,恐怕这个新来的男宠,还不知道要被他们怎么欺侮了呢。 小唐管事一脸阴沉地看着素影,而素影则显得有些惶恐不安,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连忙说道:“小唐管事,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误会?”小唐管事冷哼一声,他的目光落在素影和玄晖手中的罪证上,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这还能有什么误会? 寒离虽然不认识这个小唐管事,单从素影和玄晖对他的态度来看,这两个人显然对小唐管事有些惧怕。 而且,能够被称为“管事”,说明这个人在这座府邸里应该是有一定地位的,别看他年纪小,估计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想到这里,寒离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艰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恭恭敬敬地向小唐管事行了个礼,说道:“小唐管事,奴名叫寒离,是苏家今天送来王府的。如果这两个人是因为奴而冲撞了您,那奴在这里先给您赔个不是了。” 小唐管事看着眼前的寒离,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怜悯。他心想,这寒离公子也真是可怜,竟然被人如此欺负,还不敢声张。 “寒公子,你不必害怕,有我在,没人能欺负得了你。”小唐管事安慰道,“刚刚那两人是不是在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我自会禀告王爷,让王爷处置他们。” 寒离闻言一愣,旋即粲然一笑,又一躬身施礼道:“小唐管事,您误会了,他们并没有欺负奴。这水是奴特意请这二位帮忙浇的。” 小唐管事被寒离那如春花绽放般的笑容晃了一下,一时间有些失神。 一来是因为这笑容实在太过清丽动人,二来则是因为他实在难以理解,这个寒离如今已经落魄至此,竟然还能笑得如此开怀。 他不禁暗自思忖,究竟是该夸赞寒离心大呢,还是该说他没心没肺呢? 回过神来的小唐管事满脸狐疑地问道:“你……这是为何呢?” 寒离嘴角微扬,解释道:“自然是为了洗净身上的污垢啊,若是这般脏兮兮的模样让王爷瞧见,岂不是大不敬?” 第9章 硬撕 小唐管事闻言,愈发觉得不可思议,追问道:“洗……您就用这水来洗吗?”井水本就寒凉,现又接近夏末,夜晚的气温明显转凉。 眼看着夕阳西坠,如果此时从头到脚被淋上几桶冰冷刺骨的井水,一般人都会承受不住,要大病一场。 寒离却不知小唐管事所想,他有些诧异:“难道不可以吗?” 寒离以为他身份低微,所以连井水都不配使用。 难道这是要让他去河里洗不成? 以他现在这副残躯去寻条河,恐怕是有些困难的,容易直接进“盒里”。 小唐管事被寒离这么一反问,不置可否。 他心里很清楚,井水当然可以用,但是有谁会这样做呢? 难道这个新来的男宠,平日里就是这般洗漱的吗? 就算他平时真的是这样,可如今他浑身都是伤,这怎么能行呢? 小唐管事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行刑的过程,但是以前那些被鞭打的人他也不是没见过。 像寒离这样被罚得这么重后,还能稳稳地站着,并且神色自若地跟他交流的人,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要不是看到寒离身后那一片骇目惊心的血红,他简直要怀疑素影和玄晖在责罚的时候是不是故意放水、偷奸耍滑了。 小唐管事犹豫了一下:“你俩先去忙别的事情,这里由我来处理。” 素影和玄晖两人对视一眼后,同时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们转身离去时,还不忘给寒离留下一个充满怜悯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自求多福吧!然后,匆匆忙忙逃也似地出了清辉院。 众所周知,在这燕王府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宁可得罪卫管事,也千万不要去招惹小唐管事。 别看小唐管事年纪轻轻,他不仅管着王爷的那一处院落还掌管着府中刑罚。 哪个要是犯了事,出个错被罚,都要去他那领罚。 他为人处世一板一眼,从不讲情面,对于立下的规矩,更是分毫不差地严格执行。 他做事沉稳,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面面俱到。 在这王府里,除了王爷和卫管事,他从不听从任何人的话。 王爷是他的主子,而卫管事则是他的干爹。 卫管事常常打趣道:“唐棋这孩子,才像个爹呢!整天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儿少年人的朝气啊!” 就在这时,小唐管事开口说道:“寒公子,请跟我来吧。”说罢,他便迈步朝着清辉院的主屋走去。然而,刚一踏进门槛,他突然想起寒离还伤着,于是连忙吩咐道:“小秋,你来搀扶着公子进来。” 刚刚那一老一小中的小,正是小唐管事口中的小秋。 小男孩年纪尚小,大约只有十一二岁,却十分机灵。 他听到吩咐后,即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着寒离。 当他的目光触及寒离身后那仿佛被血洗过一般的惨状时,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心中一阵骇然。 毕竟他才到王爷身边伺候,何曾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 小男孩瞪大了眼睛,凝视着寒离那密密麻麻、交叠在一起的伤口,心中的恐惧和怜悯让他的眼眶渐渐湿润,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扯到寒离的伤口,于是更加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刚才是素影二人一路将寒离架着走过来的,他的双脚几乎都没有沾过地。 可如今,要他自己迈步走进屋里,实在是有些艰难。 每走一步,寒离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的伤口正在撕裂。 好不容易,寒离终于艰难地走进了屋内。 他一眼便望见了小唐管事正站在不远处,朝着他们招手示意。 “来,寒公子,快些躺下,让府医给你看看伤势。” 刚刚在门口看到的那个背着木头箱子、鬓角斑白的男人,正是王府里的府医。 平日里,无论是府里的侍卫、小厮,还是后院那些男宠,只要有人身体不舒服,头疼脑热或者跌打损伤,都会找这位邢大夫看病。 邢大夫对于王府里的各种事情都已经习以为常,但是今天他却遇到了一件让他感到十分惊讶的事情——竟然有人被王爷打后,还能自己走进房里的! 要知道,以前像这样被王爷惩罚过的人,通常都是被抬进他的药房去治疗的。 可是今天这个人却不一样。 寒离看着眼前这张上好的梨花木床,上面铺着的是来自泊州的水面锦缎,光这一床铺盖就已经价值不菲,更别说整个房间里的其他摆设了。 他站在床前犹豫道:“奴就不上去了吧,我这一身脏兮兮的衣服,会把这床铺弄脏了。” 他定是赔不起的。 小唐管事是奉了王爷的命令才来清辉院打点一下的,看到寒离还站在那里不动,便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上去,磨蹭什么呢!我等下还要去伺候王爷用晚膳,可别耽误我的时间。” 将王爷搬出来果然好用,寒离立马妥协,赶紧爬上床。 望着那件破碎的纱衣已然与伤处黏成一片,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在这短暂的沉默中,寒离突然开口,淡淡地说道:“不是要上药嘛,来吧。” 他的语气平静,似乎完全没有把自己身上的伤势当回事儿。 “可是你这伤口……”小秋犹豫着开口,显然对寒离的状况感到担忧。 “哎,没事,硬撕吧,也别无他法。”寒离打断了他的话,一脸的无所谓。 硬撕! 那连皮带肉的,不比刚刚那一百下轻巧。 就连邢大夫都忍不住在内心称叹,对寒离的决定感到震惊。 看着这三个人都迟迟不动手,寒离无奈地叹了口气:“要不还是泼水吧,好撕些。” “泼……泼水?”小唐管事一脸狐疑地看着寒离,暗自纳闷,这个人以前都是怎么过的啊?怎么动不动就让人给他往身上泼凉水。 这多伤身啊! 不过,既然寒离都这么说了,小唐管事只好转头对小秋吩咐道:“小秋,你去弄几盆温水,然后帮邢大夫打下手,一点点撕吧。我先回王爷院里看看,晚点再过来。” 小秋连忙应道:“诶,好的。”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寒离那一身伤痕累累的身体上时,不禁咽了咽口水,心中喟叹:这可是个大活计啊! 第10章 规矩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整个院子都被笼罩在一片温暖的黄色灯光之中。 掌灯的小厮们忙碌地穿梭于各个角落,为那些悬挂在廊下的灯罩一一点上火。 小秋手法很轻柔,撕着纱衣的动作很小心。 寒离在二人的专注下,静静地躺着,因为过度的疲惫,他的双眼渐渐合拢,最终沉沉睡去。 时间悄然流逝,直到一股诱人的饭香飘入寒离的鼻中,他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从昨天中午开始,他就没有喝过一滴水,也没有吃过一粒米,此刻的饥饿感已经无法用“饥肠辘辘”来形容了。 他觉得自己仿佛能够吞下一头牛,当然,这只是他的想象罢了。 实际上,作为一名暗卫,寒离从来没有享受过一顿饱饭。 平日里,能有六七分饱就已算难得。 更何况,他在苏府并不受待见,饿上三两顿,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尽管那股饭香如此诱人,寒离并没有立刻有所动作。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邢大夫和小秋在一旁愉快地吃着饭,心想他们大概是因为帮自己处理伤口而耽误了饭点。 寒离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们的饭菜上,看着他们吃得津津有味,他的喉咙不禁滚动了一下。 他吞咽的声音不免大了些,引来桌上二人侧目。 “公子,您醒啦!”小秋满心欢喜地放下手中的筷子,快步走到床边,满脸关切地看着寒离。 寒离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清醒了。 小秋轻声问道:“您感觉如何?身上的伤都已经处理好了,您不用担心。” 不仅伤口被得到妥善处理,小秋还给寒离用温水擦拭了全身,此时的寒离感觉浑身上下清爽不少。 寒离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还行。” 疼吗?当然是疼的啊! 但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痛苦,所以表现得异常淡定。 小秋见寒离回答如此简洁,心中不禁有些担忧,以为他是因为太过难受而不想多说。 于是,他又仔细端详了一下寒离的表情,这才发现寒离的目光正紧紧盯着邢大夫手中的筷子,尤其是当邢大夫夹起一块红烧肉时,寒离的眼睛简直都要冒出绿光来了。 小秋恍然大悟,连忙问道:“公子,您是不是饿了呀?要不要吃点东西呢?” 寒离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可……可以吗?” 小秋闻言,立刻转身看向邢大夫,用眼神询问是否可以给寒离进食。 邢大夫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没问题。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小秋赶忙端来一碗温热的清粥道:“公子,我刚刚特意用小火炉在旁边煨着,现在喝正好。” 寒离看着那碗清粥,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飘向了邢大夫,只见邢大夫正夹起一块香喷喷的醋溜鱼块,送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寒离暗叹:这王府的伙食可真是好啊,可惜没有他的份儿。 吸溜吸溜~ 见寒离神色失望,小秋赶忙解释道:“公子,您别误会啊!我不是故意不给您吃那些好吃的,实在是您身上的伤口还没好呢,不能沾那些荤腥油腻的东西。您就先将就着喝两天粥吧,等过几天您的伤好一些了,我再给您拿些好吃的。” 小秋像哄孩子似的劝着,实际上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寒离心里当然清楚,以他现在的状况,确实只能喝点粥。 不过,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还能有吃肉的机会。 如果仅仅只是挨一顿打就能换来吃肉的待遇,那么寒离觉得自己非常乐意天天挨。 他对食物的要求并不高,每天只要能有一小碗肉就心满意足了。 哪怕有两三块,当然最好是四块,嘿嘿,那他都能从梦里笑醒。 一想到这,寒离手中的那碗粥顿时变得像山珍海味一样美味,香气扑鼻。 寒离忍不住“咕嘟咕嘟”地大口喝起来,没几口便喝见了底。 小秋见状,连忙又端来一碗药,让寒离服下。 待寒离喝完药后,邢大夫收拾完东西走了,小秋便收拾起碗筷,也跟着出去忙活。 这时,寒离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他听出来是那个小唐管事。 寒离本想起身相迎,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因为涂了药,身体仅靠一条锦被遮盖着。 他的耳根攀上抹红,有些尴尬地坐在床上。 小唐管事刚一进门便开口关切道:“寒公子,你现在感觉如何?” 寒离连忙回答道:“有劳小秋和邢大夫了,奴已经没有大碍了。” 小唐管事在一旁看着,笑着说道:“寒公子,你这个自称还是留给王爷吧,我们可担待不起啊。” 他虽然不知道这寒离究竟有什么背景,但从王爷对他的态度来看,似乎有些特别。 王爷虽然看起来也只是随口一说,让他去照顾一二,可小唐管事却觉得不简单。 要知道,他家王爷向来不怎么管内院的事,这次却特意让他来看顾这个寒离,还把人安排在了清辉院,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见寒离点头应了,小唐管事接着说道:“我今天来,主要是想跟你说一下府里的一些规矩,免得你日后不小心犯了错。” 寒离连忙应道:“是,有劳小唐管事了。” 小唐管事摆了摆手,笑着说:“叫我唐棋就行,看你我二人年岁相仿,不知公子今年多大了?” 寒离:“十九。” 小唐管事一听,不禁笑道:“果然一样啊。” “真的?那你也叫我寒离,别叫什么公子了。我就是人家送到王府里的伺候人的东西,怎配得上一句公子。” 寒离自嘲地笑了笑,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卑微。 唐棋见状,连忙安慰道:“行吧,我私下叫你名字,外面还是喊公子的好,不能坏了规矩。” 他心里其实有些高兴,因为整个王府里,那些侍卫们基本都比他年龄大,而唯一的小秋却又太小了,跟他完全没有共同话题。 后院那几个倒是有年龄相仿的,但他根本也说不上话。 那些个男宠,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身体又弱柳扶风的,实在是无趣得很。 然而,眼前的寒离却与众不同。 如此重刑后,这人居然还能如此谈笑风生,这身体可真是不一般的好啊! 唐棋不禁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刚刚他特意打听了一下,原来寒离是暗卫出身,怪不得如此抗揍。 “嗯,作为王爷的男宠,你自然只能生活在后院。平日没得召唤,不要乱走,乱打听。若是被逮到,可是性命攸关啊。”唐棋提醒道,王府里的规矩森严,尤其是对于这些男宠们,更是有诸多限制。 这么严重? 寒离苦笑:看来燕王府果然同外面传闻一样。 “王爷召唤,不管你在做什么,都要第一时间,立刻收拾好自己前去伺候。” “伺候?” 是他想的那个伺候嘛? 第11章 月例 唐棋看出寒离的疑虑,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补充道:“伺候的方式可是多种多样的哦。比如说,伺候文房四宝,为王爷研磨、铺纸、递笔;还有准备茶汤、用膳等日常起居;外出时随侍左右……当然啦,最主要的还是……行房之事。” 寒离听着唐棋的话,频频点头,不由得感叹:原来男宠不只是负责脱衣上床躺平以后的事情啊,竟然还有这么多其他的职责。 唐棋继续说道:“大致就是这些了,总之呢,你只要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做事,不要有什么歪心思,王爷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但是,如果你胆敢做出什么对不起王爷的事情,那可就不好意思了,到时候只能用一卷草席把你扔到乱葬岗去咯。” 寒离心中一紧,暗自叫苦不迭:果然还是一卷草席啊!这可不行,他无论如何都得给自己买口棺材才行。 买棺材这事已然成了他的执念了! 唐棋见寒离似乎还有些问题,便随口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一听这话,寒离立刻来了精神,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期待地问道:“那给王爷当男宠有没有月例啊?” 唐棋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开口第一个问的竟然是钱的事儿。 通常情况下,那些人都会先询问王爷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忌讳,或者是如何才能找到机会得到王爷的宠幸之类的问题,又或者给他塞些银子讨好一下王爷身边的下属。 这个寒离竟然如此直白地询问是否有银子可拿,活脱一个财迷样,这实在让人有些惊讶。 难道说,送他来的苏府并没有为他准备足够的傍身钱吗? 平日里,送来的那些莺莺燕燕们,哪一个不是带着几个匣子前来的。 他们都是各路官员,用来讨好奉承王爷之人。 这些匣子就如同女子的嫁妆一般,方便他们在府中上下打点。 面对寒离那充满期盼的目光,唐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如实回答道:“自然是有的,每个月有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虽然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了,三个月下来,最多也能有十五两银子。 不过,这点钱对于买一口好棺材来说,恐怕还是有些不够的。 寒离在心中暗暗盘算着,似乎对这五两银子的数额并不太满意。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又问道:“那要是我伺候王爷伺候得好,王爷会不会赏赐我一些东西呢?” 看着寒离那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唐棋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伺候得好? 这可真是个难以定义的标准啊! 他在王府里待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有谁能真正伺候得好王爷呢。 不过,唐棋并没有直接打击寒离的积极性,毕竟谁也说不准这个寒离是否真的有什么特别之处,说不定他还真能伺候好王爷呢。 “嗯,应该是有的。平日里下属们要是有功,王爷从不吝啬赏赐。你若真能给王爷伺候好了,说不定他一开心能赏你点什么吧。” 听到这里,寒离的小眉毛都要飞起来了,他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各种奇珍异宝的画面。 冼夙夜会赏赐给他什么呢? 是一颗璀璨的宝石,还是一件精美的古玩? 亦或是一锭沉甸甸的金子? 寒离越想越兴奋,仿佛那些宝贝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 然而,当他想到冼夙夜那双神秘莫测的眸子时,突然浑身一颤。 他不禁想起了冼夙夜白日里的冷酷和严厉,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恐惧。 说不定,冼夙夜最有可能赏给他的,是……一顿鞭子或者板子。 寒离有些不甘心,他环顾着房间里的摆设,这些东西随便一件拿出去,都能值不少钱。 可是,他一件都不敢动,只有他自己挣的,他才能心安理得的用。 “行了,那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 一连休息了七八天,寒离每天除了吃喝,就是吃喝。 亦或是躺在高床软枕上,无聊地翻滚着。 哦不对,他那“残躯”只能在床上蛄蛹。 到了饭点,寒离就像一只乖巧的猫儿一样,准时地坐在餐桌前。 他静静地等待着美食的到来,这是他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 随着时间的推移,寒离的伤口逐渐愈合,他的食量也越来越大。 一开始,桌上只有两道菜,而后菜品逐渐增加到四道、六道。 每一道菜都是盛得满满当当的端上来,然后又被舔的干干净净地撤下去。 看着寒离如此能吃,小秋不禁感叹道:“公子,照您这么吃下去,明天恐怕就要变成八道菜啦!” 寒离听了,眼睛一亮,兴奋地说:“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小秋有些不知所措,他连忙解释道:“公子,我爷爷说了,如果真的变成八道菜,那就得请示王爷了。” 小秋的爷爷是燕王府里的一名厨子,早年因为逃难,爷孙俩不得已卖身到了燕王府。 老爷子虽然有一手好厨艺,但他并不希望小秋像自己一样,一辈子都只能当个厨子。 于是,老爷子便向王爷请示,能否让小秋去王爷身边做个跑腿的小厮。 没想到王爷竟然爽快地答应了,还特意让小唐管事亲自带着小秋。 在王爷身边跑腿,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说不定还能得到王爷的重用,这可比当一辈子厨子要强多了。 老爷子的算盘打得飞起,为了孙子操碎了心。 寒离一听要请示王爷,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他连忙摆手说道:“别啊!这不过是吃多吃少的问题而已,何必去麻烦王爷。” 若是因为这么点小事去打扰燕王,万一燕王嫌他吃得太多,不仅不会加菜,说不定还会把他现有的这些吃食都收走了。 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小秋:每顿六道菜还少嘛? 小秋表示吃惊,小秋表示不理解。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公子,你这……每天吃这么多,难道就不会觉得难受吗?” 看着寒离每日像饿死鬼投胎般,清光所有的饭菜,这还嫌不够,真的不敢相信,他那个胃能装得下那么多东西嘛。 寒离察觉到小秋的惊讶,他埋头将碗里的最后一口米饭扒拉进嘴里后,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筷子。 他突然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小秋,冷不丁地问道:“你饿过吗?” 小秋被寒离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些发愣,他眨巴着眼睛,努力回忆起小时候的经历。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说道:“嗯……小时候跟着家里逃难的时候,一开始还有三顿饭,后来就变成了两顿饭,最后甚至变成了一天只有一顿饭。” 那段回忆对他来说,其实并非美好。 他的爹娘不幸染病离世,奶奶也因饥饿而饿死。 爷爷常常告诉他,灾荒年间,死人是难免的事儿,让他不要过于悲伤。 寒离注意到小秋的情绪有些低落,于是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小秋的头发,然后顺着他的后脖颈轻轻掐了一下。 小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掐弄得有些痒痒,不禁咧开嘴笑了起来,同时缩了缩脖子,调皮地吐出舌头说道:“公子,好痒啊!” 寒离见状,嘴角也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小时候,我母亲也喜欢这样捏捏我的脖子,让人忍不住想笑,对吧?”那种感觉又痒又舒服,寒离小时候总会眯起眼睛享受着。 小秋听后,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他扬起笑脸,继续说道:“不过,那个时候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我们就遇到了王爷,是王爷救了我们爷俩。” 寒离听着小秋的讲述,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感慨。 真好,如果也有人在那一天来救他一下就好了,寒离暗暗地想着。 小秋见寒离突然沉默不语,眼神有些恍惚,便开口问道:“公子,您刚才问我饿没饿过,这个算饿过嘛?” 寒离回过神,微微颔首,“算。” 他接着说道:“若是你三天只有一顿饭。而且,一顿只有一碗杂粥和两个干瘪的馍馍,你说你看见这么多好吃的,会不会想全塞到肚子了?” 那碗杂粥可不是混着什么山珍海味,也不知道是剩了几天的剩菜,混着一点喇嗓子的米糠,浇热汤一搅,那便是他三天全部的吃食。 那些最初让他闻着就作呕的味道,随着时间的推移,竟然也渐渐变成了他眼中的美味。 小秋沉默了半晌,仔细地思考着。 一天只有一顿饭,这对他来说已经难以忍受了,更不用说三天才只有一顿饭。 若真是如此,任谁只要看到食物,就会迫不及待地往肚子里吞的。 “公子,你说的这些,是你自己的亲身经历吗?”小秋忍不住的问道。 ———————— 我怎么还没写到攻出现啊,我都着急了……啊啊啊…… 感谢!!! 天殊一叶 爱的发电 比心比心~ 第12章 男德 寒离笑而不语,轻轻地拍了拍小秋的头,“你能跟爷爷说一下,不用那么麻烦,八道菜、六道菜什么的都不需要。就让他看看厨房里有什么食材,随便做点就好,我不挑剔的。 如果觉得麻烦,别人没吃完的剩菜也可以给我,不用特意为我做新的。 再不济,生的也行。” “这……”,听到这里,小秋的眼泪像决堤一般,“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寒离整个人都懵了,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小哭包到底怎么回事。 每次给他换药时,只要一看到伤口,小哭包就会忍不住哭鼻子,可这次还没换药呢,怎么就又哭起来了呢? 他也没说什么啊!这不是怕麻烦老爷子嘛。 寒离并不知道,他说的那些话在小秋听来,简直比他娘去世时还要让人心碎。 小秋的娘去世时,他年纪太小,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楚了。 但如今,他和寒离朝夕相处了好几天,已经把寒离当成了自己的哥哥一样亲,所以当听到寒离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兮兮时,小秋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哗哗地往下流。 寒离一下子慌了神,他本来就不太会哄孩子,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个正在哭泣的人。 他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对于眼泪的味道,他也只有模糊的记忆。 大家都说眼泪是咸的,可他却觉得那是苦的呢。 就在寒离感到束手无策的时候,唐棋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禁好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秋一瞧见唐棋走进来,“哇”地一声哭得更凶了。 他心里非常清楚,唐棋向来不喜欢这种没有规矩的行为,所以此刻他的哭声并不是因为别的,纯粹是被吓得。 唐棋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满脸狐疑地看向寒离,显然是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寒离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解释道:“没什么大事,我刚刚给小秋讲了个鬼故事,可能把孩子给吓到了。小唐管事,您可千万别责怪他啊,这都是我的错。” 小秋此时已经哭得泣不成声,身体也因为过度抽泣而不停地颤抖着,根本没有办法开口说话。 他只能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然后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慌慌张张地往门外跑去。 他实在是太害怕了,如果再继续这样哭下去,唐棋肯定会对他心生厌恶,甚至可能会因此不让他再在身边帮忙了。 那样的话,爷爷肯定会非常生气的。 眼看着小秋跑得越来越远,寒离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唐棋,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呢?” 这几天唐棋每天都会来,通常都是在深夜。 每次来的时候,也只是简单地看寒离两眼,随便问上几句,然后就会拉着小秋到门外去说话。 寒离的耳力不错,自然知道唐棋每次过来都是为了询问他每日的行踪。 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吃完饭,换好药,然后在院子里这一亩三分地转悠。因为实在没有其他事情可做,所以他也没什么秘密可言。 可今天却有些不同寻常。 晚膳刚刚结束,唐棋就突然到访,这让寒离感到有些奇怪。 “我来是想告诉你,王爷回来了,等会儿会叫你去伺候。”唐棋说道。 寒离闻言,心中一惊:“王爷回来了?” 他一直被困在这清辉院里,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他完全不知道冼夙夜何时出门的,也难怪这段时间王爷都没有来找他的麻烦,他还以为王爷已经把他给忘了,任由他自生自灭呢,原来王爷是不在府里啊。 唐棋似乎看出了寒离的疑惑,解释道:“王爷前几日去了军营,刚刚才回来。” 王爷去军营这件事并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所以唐棋很自然地告诉了寒离。 寒离听后,只是点了点头,随口应了一声:“哦。” 王爷去哪里并不是他能够过问的,他对此也并不感兴趣,所以只是随意地回应了一下。 短暂的沉默过后,寒离突然想起唐棋刚才说的后半句话:“伺候?王爷叫我去伺候?” 唐棋也学着寒离那般点点头,心中好笑,眼中闪过一丝戏谑,这呆子终于反应过来了。“对啊,你稍微梳洗一下,就快点过去,王爷可不喜欢等太久。”说罢,他转身便要迈步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寒离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拉住了他的衣袖。唐棋不禁一怔,回过身来,只见寒离一脸焦急,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 唐棋的眉头微微皱起,他与寒离相识不久,彼此之间的关系还没那么亲近,更谈不上可以如此随意地拉拉扯扯。 就在唐棋的目光落在他俩相交的袖袍上时,寒离像是触电一般,迅速地将手收了回来。 作为冼夙夜的男宠,这样的举动实在是有些不妥。 哎,他的男德呢? 毕竟要靠着燕王挣钱买棺材,他觉得他必须拿出个态度来。 这几日,寒离闲来无事,便让小秋去找了本《内训》拿来看。 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认真地学习了一下如何做个合格的男宠,毕竟他是半路出家,比不上那些在楼里学过规矩的。 寒离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问一下,伺候王爷可有什么禁……忌?” 瞧着寒离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似乎对这个问题非常重视,他也没再深究先前的行为,反而是倾囊相授,“王爷最讨厌哭天抢地、求饶卖惨的人……” 寒离暗暗点头,这事,那日在刑苑已经被多加提醒过了。 看来讨好卖乖的这个面具,他要一直戴着了。 唐棋继续说道:“还有,王爷最讨厌有人对他撒谎。“ —————————— 下一章王爷会出现哦,周六争取两更~ 第13章 擦过 唐棋突然压低声音,一脸肃穆:“要是被他发现,你会死得很难看的,相信我,真的。 所以,如果你有什么瞒着王爷的事情,最好早点坦白,说不定还能得到宽大处理。 千万别等到王爷自己发现,那就太晚了。 相信我,就没有王爷查不到的事儿。 早早晚晚,你是瞒不过去的。” 虽然近些日子,唐棋表现得与寒离熟络了几分,但实际上他一直在暗中试探寒离的底细。 寒离心里很清楚,唐棋这是在告诫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然而,寒离不禁自问,他究竟有什么需要坦白的呢? 似乎有,又似乎没有。 如果他死在这里,那么自然就什么都不必说了;可要是他能侥幸存活下来……那是不太可能的,寒离不愿再深想下去,毕竟眼前的事情才是最为紧迫的。 唐棋留意到寒离那若有所思的凝重神情,他适可而止,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给了寒离最后一个善意的提醒:“还有一点,记得多笑笑,说不定王爷会喜欢你这样呢。” 笑? 在燕王如此狠辣的手段面前,他又怎么笑得出来? 寒离勉强扯出了一抹苦笑,目送着唐棋离去。 ****** 冼夙夜的寝殿里,灯光昏暗,给整个房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寒离轻轻地推开房门,发出细小的“吱呀”声,动作轻柔的,生怕惊醒了什么人似的。 他像一条泥鳅一样,侧身小心翼翼地钻进房间里。 进入房间后,他迅速环顾四周,果然发现这里的布局和他自己住的清辉院颇为相似,只是规模更大一些罢了。 寻觅了许久,寒离都未能发现冼夙夜的身影。 他不禁心生疑惑,王爷究竟去了何处。 犹豫片刻后,寒离终于鼓起勇气,轻声喊道:“王爷,奴来了。”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寂。 寒离心想,或许冼夙夜并不在殿内吧。 为了确认,他稍稍提高了音量,再次喊道:“王爷……” 尚未等他说完,便突然听到从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进来。” 那声音虽然有些模糊,但寒离还是立刻辨认出了这是冼夙夜的声音。 他心头一沉:哎,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他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绕过屏风后,寒离看到了一扇半开的石门,石门内透出一片亮光。 寒离心中有些忐忑,他知道门后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 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朝着石门走去。 随着距离石门越来越近,寒离闻到了一股潮湿的气息。 那股氤氲的水汽仿佛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从门缝中喷涌而出,直扑他的面庞,让人的呼吸都不禁为之一滞。 终于,寒离走到了石门前。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石门。 门后,如他所料,是一个宽敞的湢浴。 这个湢浴的面积之大,竟然堪比他的房间。 室内摆放着石凳和石桌,桌上还放置着茶水和鲜果。 一侧的架子上,整齐地挂着换洗的衣物,而在架子的另一侧,则放着一件刚刚被人换下的玄色袍子。 寒离认出来那是冼夙夜的袍子,虽然与刑苑那次的款式不同,但料子都是上好的澜州缎。 除了燕王,满王府应该也找不到能穿得起它的人。 寒离犹豫着自己下一步该如何,是同样褪衣,还是找个地方趴好? 冼夙夜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寒离的胡思乱想。 “看什么呢,还不过来。” 寒离这才注意到,水池里的冼夙夜。 “过来,给本王擦背。” 冼夙夜背对着寒离,双臂舒展,随意地搭在池沿上,那宽阔而平展的背脊在水雾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寒离不敢有丝毫犹豫,快步走上前。 冼夙夜如瀑的青丝披在身前,寒离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宽阔的背脊上,一时间竟然有些发愣。 寒离:冼夙夜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背对着自己,难道他对自己如此放心吗? 转念一想,就算冼夙夜对他不放心,以冼夙夜的身手,恐怕自己也无法伤到他一根手指吧。 想到这里,寒离不禁冷笑一声,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缓缓弯下腰,跪坐下来。 一尘不染的袍子,在水汽蒸腾的石砖上轻轻一压,便立刻洇湿了一片。 寒离对此却毫不在意,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冼夙夜的背上。 他拿起放在池边一侧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浸湿后,再轻轻拧干,然后恭恭敬敬地请示道:“王爷,奴可以开始了吗?” 冼夙夜微微动了一下身体,发出一声低沉的“嗯”,算是回应。 寒离这才注意到,冼夙夜的肌肤竟然如同他那带有魅惑的脸庞一般,如丝如绸,细腻光滑。 或许是天生丽质吧,让他不免有些惊叹。 冼夙夜的双臂和后背延展开来,如同连绵起伏的山峦一般,线条坚毅而流畅,透露出一种刚硬又不失柔和的美感。 若不是看到冼夙夜背后那些细碎的旧伤疤,恐怕很难让人联想到,他竟然就是那个统领着三十万燕北军,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战将。 此时的冼夙夜正闭着双眼,静静地享受着,突然,他淡淡地开口问道:“以前做过吗?” 等了半晌,却没人回应,冼夙夜睁开眸子,微微侧头看向寒离。 此时寒离的目光却正落在冼夙夜的后背上,那些伤疤仿佛有着某种魔力,深深地吸引着他。 他很想伸出手去,轻轻地戳一戳那些伤疤,再问一问冼夙夜,这些伤疤究竟是怎么来的?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冼夙夜的问题却如同一道惊雷,将他从遐想中惊醒。 “本王在问你话?”那声音冰冷的不带任何温度。 像是突然做了什么错事被抓包一样寒离显得十分慌乱。 他其实听见了前一个问题,只是没走心,现在有些心虚地胡乱回答道:“做?奴没做过,奴还是童子之……”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阵轻微的水声响起,紧接着,“啪”的一声,冼夙夜浸满水的巴掌落在了寒离的左脸上。 这一巴掌的力度并不大,只是擦过寒离的脸颊,甩了他满脸水,左脸有轻微的发热。 顺着面颊划下的水珠,如同这湿热的雾气般,温吞吞的,让人难以忽视,还有些挠人。 “想什么呢?怎么,这么快就想承宠了?”冼夙夜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承宠? 寒离这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冼夙夜刚刚问得是什么——问他有没有伺候过人,有没有给人擦过背。 寒离回答的却是……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不,不是!奴,没有,奴不想……”寒离的声音微颤,拼命地摇着头,似乎想要否认这一切。 第14章 废了 尽管寒离心里已经做好了伺候冼夙夜的准备,当真正面对这个问题时,他还是有些惶恐。 毕竟,他不是女子,也从未经人事,对于那方面的事情,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想必会很疼吧,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一百多下疼。 冼夙夜那只异瞳在漫溢的水雾中显得愈发幽邃,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炬地审视着寒离,仿佛要透过他的外表看到他内心深处。 寒离被冼夙夜的目光吓得不敢直视,他低下头,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险些陷入掌心。 他只觉得自己在冼夙夜面前就像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羔羊,只能任由冼夙夜这个狼王宰割。 “怎么,你不愿意伺候本王?”冼夙夜的声音冰冷而威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寒离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生怕冼夙夜会因为自己的拒绝而发怒,甚至可能会要了他的性命。 他连忙抬起头,慌乱地解释道:“不不不,奴……愿,奴……愿意。” 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在说出“愿意”这两个字的时候,寒离的心中竟然莫名地涌起了一丝羞耻感,耳尖瞬间涨得通红。 这样的回答,仿佛让人感受到他对冼夙夜的谄媚和讨好,甚至连语气都透露出一种急切的渴望,就好像此时此刻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脱、光衣服,奉上自己。 果然,冼夙夜误解了他的意思。 冼夙夜满意地拍了拍寒离那侧被他掴过泛红的脸庞,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说道:“这么想要啊!本王也不是不可以满足你。” 寒离心中暗暗叫苦,却不敢表现出来。 他不想,他其实一点都不想的。 若是有得选,谁愿意屈膝?若是有得选,谁愿意撩起袍子,撅着迎合?若是有得选,他只想沉沉地睡去,不再让任何人轻易地践踏他。 可惜他没得选,他认命。 面对冼夙夜的误解和调侃,寒离选择了沉默,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生怕自己说错话会惹恼冼夙夜。 冼夙夜见寒离没有回话,并未生气。 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小玩意儿总是容易走神,心思显然并不在他身上。 无碍,他自有办法,很快他就会让这个小玩意儿半刻心都不敢分。 冼夙夜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弧度,轻声说道:“继续。”然后他转身重新舒展双臂,准备继续享受寒离的伺候。 寒离迅速收敛了刚才那些廉价的羞耻感,仿佛它们从未出现过一般,然后全神贯注地开始为冼夙夜擦背。 他粉莹的指尖轻柔地划过冼夙夜那被刀、箭所伤之处,像对待易碎品一样,对待着那些伤口。 每一次触碰,寒离都慎之又慎,生怕会给冼夙夜带来一丝疼痛。 冼夙夜似乎察觉到了寒离的小心翼翼,他淡淡地说道:“重一点。” 听到冼夙夜的要求,寒离犹豫了一下,稍微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可他的动作依然显得有些拘谨。 冼夙夜微微蹙眉,对寒离这种犹如挠痒痒般的擦法明显不满。 他再次开口,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悦:“再重一点,怎么没吃饭嘛,一顿饭吃六道菜还没吃饱?” 寒离闻言,顿时惊愕不已。 他万万没有想到,冼夙夜竟然连他一顿饭吃六道菜的事情都这么清楚。 难道说,冼夙夜是在嫌弃他吃太多了吗? 一想到这里,寒离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恐慌。 视食如命的寒离顿时不敢再有丝毫怠慢,手下一用力,狠搓了一下冼夙夜的背。 只听得“嘶……”的一声,冼夙夜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下显然让他也有些吃不消,同时也让他对寒离的手劲有了新的认识。 寒离看着冼夙夜背上那道明显的红痕,心中懊悔不已。 他觉得自己这下肯定是闯大祸了,说不定冼夙夜会因此大发雷霆,甚至可能会直接要了他的小命。 可是他棺材还没买好呢! 寒离的内心是崩溃的,他忙跪好请罪道:“王爷,奴不是有意冒犯,请王爷责罚!” 冼夙夜缓缓从水中站起身来,他的声音平静得让人难以捉摸,既听不出愤怒,也听不出喜悦,只是简单地命令道:“给本王擦干。” 寒离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起身,快步走到冼夙夜身旁。 他拿起一块干净的软布,小心翼翼地开始为冼夙夜擦拭后背上的水。 手掌擦过那依旧显眼的红痕时,寒离不禁咬紧了下唇,强作镇定,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往下擦着。 当寒离绕到冼夙夜身前,准备为他擦拭双腿时,他的目光才注意到那……雄伟的一幕。 刚才在走向冼夙夜的时候,寒离就已经注意到燕王的身影如山岳般巍峨,且挺拔如松。 他身前腰腹更是紧紧收拢,线条清晰可见,平坦的腹部上肌肉块垒分明,每一块肌肉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身体上没有一丝赘肉,他那强健紧实的臀部和那双修长笔直的长腿,每一处线条,皆流畅且自然。 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猎豹般劲瘦有力,蓄势待发之感。 适才冼夙夜坐着的时候,寒离并未留意到,此刻冼夙夜站起身来,寒离才惊觉对方竟然比自己高出将近一个头! 最令寒离瞠目结舌的并非冼夙夜的身高,而是那曾隐藏在衣袍之下的庞然之物。 寒离不禁想起那日在刑苑时,自己的后脑勺被一股沉甸甸的力量压住,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 如今看来,这股力量的来源显然比他想象的还要惊人…… 寒离的身下不由自主地缩了缩,心中苦笑,怕不是要疼过那一百多吧。 他不禁担心,若是真的与冼夙夜行周公之礼,自己怕是连三个月的时限都撑不过去。 若是第一次就……废了,那他的月例还能拿到吗? 寒离的脑海中都是赚钱,即便在如此尴尬的时刻,他也依然念念不忘。 “啪!”突然间,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将寒离的思绪硬生生地拉回了现实。 “想什么呢?” 第15章 送命题 冼夙夜的声音中带着些许不满。 那声脆响,不用怀疑,正是冼夙夜赏的。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赏寒离巴掌了。 他没有料到,寒离在为自己擦拭身体的时候,竟然还能走神。 冼夙夜不禁开始怀疑,这个小玩意儿的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也难怪那个姓苏的老家伙,会舍得将一个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暗卫送给他。 “对……对不起,王爷。奴……”寒离满脸窘迫地道着歉,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冼夙夜二话不说,伸手一把将布锦夺过来,随意地在身上擦拭了几下,然后迅速穿上早已备好的就寝衣物,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了湢浴,留下寒离一个人呆跪在原地,望着冼夙夜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 寒离觉得自己第一次伺候冼夙夜就非常失败,不仅得不到任何赏赐,恐怕还要遭受责罚。 就在寒离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冼夙夜冷冰冰的声音:“还不跟上!” 这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让寒离浑身一颤,他不敢有丝毫耽搁,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追了出去。 寒离追到门外,一眼就瞧见冼夙夜正坐在床上,脸色阴沉得犹如锅底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寒离心里“咯噔”一下,他战战兢兢地走到冼夙夜面前,脚步轻得像只猫,生怕惹恼了这位喜怒无常的王爷。 寒离站定后,偷偷瞄了冼夙夜一眼,只见冼夙夜此刻正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寒离心中骇然,在那只紫色的异瞳中,他竟然看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这让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哐当”一声,还未等冼夙夜开口斥责,寒离的膝盖便砸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膝盖一阵剧痛,却根本不敢叫出声来,寒离只能强忍着疼痛,颤声说道:“王爷……奴错了。” 冼夙夜见状险些笑了,他轻挑一侧眉毛:这小玩意儿别的不行,认错倒是挺快,可就是屡教不改啊。 他沉下声开口问道:“错了?当如何?” 寒离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冼夙夜想听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于是恭敬地回道:“当罚!” 听到这个回答,冼夙夜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他紧接着又问:“哦?那你倒是说说,该怎么个罚法?” 寒离:这……又是一个送命题,以冼夙夜那捉摸不透的性格,无论他怎么回答,恐怕都不会让姓冼的满意。 可他又不是冼夙夜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冼夙夜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就在寒离苦思冥想之际,“啪”的一声脆响,冼夙夜突然又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问你话呢!”冼夙夜的声音冷冰冰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寒离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有些发懵。 左脸的红印尚未褪去,此刻右脸也泛起了红晕,而且这一次的红晕似乎比刚才还要深一些。 冼夙夜这一巴掌下手重了几分,寒离的头甚至都被打得歪向了一边。 看着寒离这副狼狈的样子,冼夙夜心中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一些。 他可以确定,这个新送来的男宠,脑子确实不太灵光。 不过转念一想,脑子不好也未必全是坏事,至少不用担心他会被“玩坏”了。 其实冼夙夜这一巴掌的力度并不算大,毕竟他真要发起狠来,完全可以将人直接扇飞出去。 这一记耳光更多的是一种严厉的告诫。 它在告诉寒离,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已经心生不悦,而一旦这个人心情不佳,势必要折腾人的。 还没等寒离从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中回过神来,冼夙夜紧接着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下比刚才那一下更重一些,寒离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 寒离彻底懵了,他什么都没做啊,又怎么惹着这人了? 当寒离充满了疑惑和震惊的眼神迎上冼夙夜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时,对方只是云淡风轻地说道:“这样抽得均匀些,好看。” 寒离的双颊因为挨打而微微红肿,如羞涩的云霞悄然攀上了他的面颊,使得他原本就清俊的面容更增添了几分韵致,宛如一个诱人的红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寒离:??? 尽管他对冼夙夜刚才的举动感到十分费解,但他心里很清楚,冼夙夜还在等待着他的回应。 寒离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去想对策。 突然间,他想起了小唐管事之前提醒过他的话。 或许,王爷会喜欢他笑? 打定主意后,寒离跪直了身体,微微倾身向前,头高高扬起,将刚刚没有被打的一侧脸颊,如同献礼物一般,送到了冼夙夜的手前。 与此同时,他嘴角微勾,笑盈盈地道:“请王爷责罚。” 既然搞不明白这阴晴不定的燕王的想法便索性不想了。他说这张脸被抽时好看,那便将这脸送给他,随他打去。 冼夙夜对寒离此举颇有些意外: 这个小玩意儿与以往那些男宠真的不太一样了! 而且这张脸实在是太好看了,加上这个笑盈盈的模样,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那笑容中透露出一种温润、清丽的气质,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那清澈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的杂质,宛如一泓清泉,让人看了便心生欢喜。 冼夙夜凝视着寒离的笑颜,竟然有些失神。 这样的人,曾经……怎会是个暗卫呢? 这长相、这笑容、这眼神,完全不是一个暗卫该有的样子。 他若是名暗卫,那么这个笑容定是他戴在脸上的面具。 想到这,冼夙夜突然不想看这个面具上的假笑了,他想看寒离面具下真实的样子,哪怕是他哭的模样。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燎原之火一般在冼夙夜心中熊熊燃烧,让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 冼夙夜压了压情绪,伸手捏了捏寒离的下颌,“只是赏两巴掌未免轻了些吧?” 寒离知道冼夙夜没那么好说话,他眨着大眼睛,乖巧地回道:“那全凭王爷喜欢。” 冼夙夜意味深长的看着寒离,“哦?本王喜欢怎样你便能怎样吗?” 寒离的心中略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自……自然。” 他的内心却越发不安起来,他总觉得这个姓冼的正在心里憋着坏。 冼夙夜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身上的衣摆,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你刚刚是用哪只手弄伤本王的?” 寒离心中一万个不情愿,也只能默默地举起了自己的左手。 冼夙夜见状,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剁了吧!” ———————— 攻的人设是多少有点手黑,看的时候你们理解一下。 感谢!!! 阿宸^O^ 给的花花和电电 天殊一叶 发的电电和奶茶 比心比心~ 第16章 镇尺 “啊?” 寒离的瞳孔猛地一缩,在那须臾间,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寒离深知自己刚才的那一声叫嚷实在是不应该。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仅仅是第一天伺候燕王,就要面临被剁去一只手的命运。 他还不想就这样残缺不全地躺在棺材里,不想提前丢了吃饭的家伙事儿。 寒离紧紧咬着下唇,似乎在内心深处做着激烈的挣扎。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能不能换个惩罚方式?可不可以不要剁掉奴的手啊?要是奴的手没了,奴就没办法伺候您了。” 冼夙夜对于寒离的请求却显得漠不关心,甚至还带着一丝戏谑的意味。 他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剁掉一只手而已,你不是还有另一只手可以伺候本王吗?” 说罢,冼夙夜还轻轻地拍了拍寒离那已经肿胀不堪的小脸,心下满意:手感不错,像块温玉,细腻而温暖。 寒离闻言:?!!! 他心里暗自叫苦连天,冼夙夜的话虽然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但他是这个意思嘛! 寒离真想把冼夙夜的八辈子祖宗都骂个遍,可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连一句像样的骂人话都不会说,这可太憋屈了。 瞧着寒离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冼夙夜心中暗笑,这小玩意儿果然还是有脾气的,这样调教起来才更有意思些。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不剁了也行,换一个罚吧。” 寒离心中一喜,急忙抬起头来,全然不顾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用充满期待的目光仰视着冼夙夜。 冼夙夜见状,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怡然自得地交叠着双腿,然后用一只脚轻轻踢了踢寒离的左侧胳膊又轻抬下颌,朝着远处的桌子的方向随意地一点,懒洋洋地说道:“去,到那边,把桌上的镇尺拿来。” 寒离有些犹豫,他看了看冼夙夜,又看了看那桌子,心里估量着距离。 想了想,他最终还是没有站起身来,而是一路膝行到了桌前。 既然要表现得恭顺,自然要做全套才好,不能让冼夙夜再抓到错处。 桌子上摆放着一对乌木制成的镇尺,比寻常地镇尺偏薄一些,上面分别精心雕刻着松树和童子的图案。 这两块镇尺若是拼在一起,恰好组成了一幅童子采药图,工艺十分精巧。 寒离随意挑了其中一块镇尺后,又像来时那样,缓缓地膝行至冼夙夜身前。 他将镇尺高举过头,然后略微躬身,静静地等待着冼夙夜的发落。 很明显,冼夙夜让他拿镇尺过来,肯定是别有用意的。 这顿打看来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不过能不被砍掉手,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冼夙夜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寒离,而寒离则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恭敬地举着尺子,一动也不敢动。 冼夙夜根本就没有要拿起来的意思。 等了好阵子,等到寒离的手臂开始微微发酸,身体有些摇晃。 冼夙夜才慢悠悠地开口问道:“打多少下?” 寒离心中翻了白眼,他就知道冼夙夜肯定会这么问。 每次都是这样,明明不会让他做主,却偏偏喜欢问他的意见,这不是故意捉弄人吗? 他明白,姓冼的就是喜欢这样玩弄他的猎物,给些希望,再亲手掐灭。 哼,无聊至极! 哎,抱怨归抱怨,寒离还是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全凭王爷做主。” 冼夙夜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轻声说道:“不,本王想听听你的意见。” 寒离心里暗骂,这不是明摆着让他自己往坑里跳吗? 可他又不敢违抗冼夙夜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说道:“那……二十下,王爷可满意?” 冼夙夜摇摇头,还啧了一声,“本王不满意。” 寒离在心里也啧了一声,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到头来不还得听姓冼的安排。 说少了肯定不行,可要是说多了,他又怕自己的手跟被剁掉无甚差别。 思来想去,寒离咬咬牙,又问道:“那……三十下?” 冼夙夜依旧摇头,不甚满意。 寒离见状,咬了咬牙,试探性地说道:“那……五十下?” 不能再往上加了,再这样下去,手就要变成猪蹄了。 寒离话音刚落的瞬间,冼夙夜嘴角含笑。 他看着寒离,那笑容看起来十分满意,甚至还有点奸计得逞的意思。 冼夙夜慢悠悠地说道:“本王原是想罚你四十的,没想到小玩意儿你居然自己提出要罚五十下,好,那本王就依你了。” 寒离听了冼夙夜的话,顿时瞠目结舌:这!!! 这哪里是他想的啊,明明就是这个姓冼的给逼的。 寒离瞪大眼睛,咬着后槽牙,死死地盯着冼夙夜,只见对方一脸宠溺的看着他,嘴角还微微上扬着。 寒离看着冼夙夜那一脸“宠溺”的表情,眼角直抽抽。 旁人看到冼夙夜这副模样,或许会觉得他对寒离十分宠爱。 但只有寒离自己心里清楚,冼夙夜的笑意根本不达眼底,那不过是他表面上的伪装罢了。 就在刚才,他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想要直接跳起来狠狠地揍冼夙夜一顿。 可理智压住了寒离,他心里很明白,自己绝对不能这么做。 算了,忍过这三个月就好了,寒离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 虽然冼夙夜这人阴晴不定,但至少这里还有高床软枕可以享受,每天也能保证三餐温饱。 除了燕王,其他方面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想明白后,寒离将那副乖顺的面具重新戴在脸上,接着缓缓地俯下身去,高举的双臂也顺势放了下来。 这个举动会牵扯到身后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丝丝的痛感,仿佛是在为随时可能再次崩裂的皮肉而叫嚣着。 可他并不在意,整个人一躬到底,以头触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叩首礼后毕恭毕敬地说道:“谢王爷,请王爷赐罚。” —————————— 感谢!!! 天殊一叶 发的电电 皎皎明月 发的电电 尘夙北 发的电电 鲤落晨曦 发的电电 轻松一些吧 点的赞赞 (抱歉我看不清你后面的表情包是什么,X﹏X) 比心比心! 第17章 军令严明 冼夙夜见状,不由得眉头微皱。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分明看到了寒离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表情,但转瞬之间,寒离就又恢复成了那副乖巧顺从的模样。 这样乖巧的寒离确实很讨人喜欢,可那个真实的寒离,他同样也很感兴趣。 不过他并不着急,毕竟时间还多得是。 他毫无征兆地用力一拽,寒离的左手便被他紧紧地攥在了手中。 还没等寒离反应过来,一切便已经开始了。 由于事发突然,寒离根本来不及绷紧身体,更无法用内力抵抗,只能默默的忍受。 冼夙夜的手劲着实不小,让寒离丝毫动弹不得。 嘶…… 寒离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寒离现在想想,上回在刑苑时,竟然说出那样话,还真是太天真了。 如若让冼夙夜像现在这般,他恐怕承受不住。 想到这,寒离背后瞬间布满冷汗,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抖。 看着寒离那张紧绷的小脸,冼夙夜突然笑了起来:“小玩意儿,怎么不笑了?刚刚不是还笑着请罚呢嘛!”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和调侃。 寒离猜不透冼夙夜的真实想法,他不知道冼夙夜究竟是真的喜欢看他笑,还是只是想戏弄他一番。 可他清楚地知道,此时此刻,他绝对不能违背冼夙夜的意思。 唐棋曾经告诫过他,无论王爷让他做什么,断不能拒绝。 于是,寒离强忍着不适,缓缓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面上已换作笑颜。 那笑容虽然真假参半,却丝毫不影响它的动人。 冼夙夜心中不禁感叹:果然,这小玩意儿笑起来真是好看,想必哭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吧。 他心里既想看寒离哭,又想看寒离笑,这听起来似乎有些矛盾,却是他此刻内心真实的想法。 寒离的手掌像一只被驯服的猎物,乖乖地躺在冼夙夜的大手中。 疾风暴雨后是片刻的温柔。 这种行为,就像是一场猫戏老鼠的游戏。 冼夙夜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寒离却永远无法预测他接下来的行为。 寒离的身体始终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但冼夙夜却总是能在他略微松懈的瞬间,让他的防备瞬间瓦解。 再一次,寒离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呼吸也在一瞬间停滞。 冼夙夜显然是一个玩弄人心的高手,他深知如何让对方的心像荡秋千一样,跌宕起伏。 寒离刚适应了这种欲擒故纵的方式,冼夙夜又有了新的想法。 让人措手不及。 寒离心中暗叹,这回可算是真正领教到了冼夙夜的军令严明。 每一个地方都被照顾得妥妥当当。 更让人捉摸不透的是,冼夙夜的举动完全无法预测。 寒离根本不知道他下一刻哪里会遭殃,这种未知的恐惧让寒离的神经始终紧绷着。 就在寒离以为冼夙夜会一直如此时,他又变了。 寒离不禁皱起眉头。 冼夙夜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寒离的不适,依旧我行我素。 最终,看着寒离与先前完全不同的手时,一切才算结束。 不多不少,寒离有些惊讶。 毕竟,冼夙夜的行为看起来如此随意,他原以为对方不会在意。 与寒离同样感到意外的,还有冼夙夜。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寒离这样的人,在面对这种罚后,竟然还能如此淡定自若。 冼夙夜没有在寒离的眼尾看到预想的泛红,哪怕一丝,这属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这个小玩意儿果然抗揍,他越来越有点喜欢了。 他双臂舒展开来,慵懒地撑住身体,目光打量着跪地之人。 半晌后,他恣意地轻抬起脚,用鞋尖轻点了点寒离的下摆。 这个动作带着几分戏谑,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苏泊清送你来之前可曾教过?”冼夙夜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教? 寒离看着那锦缎黑靴在他身下咫尺间晃动着,他的喉结滚了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没,没被教过。” 言罢,他迅速垂下目光,静静地等待着冼夙夜的反应。 这一次,他应该没有会错意吧。 冼夙夜的眸子如同平静的湖面,没有丝毫波澜,他就这样静静地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寒离,一言不发。 寒离没有得到冼夙夜的回应,心中愈发忐忑不安,他不知道冼夙夜究竟是喜欢被教过的,还是没有被教过的。 就在寒离胡思乱想之际,他突然想起唐棋曾经说过,在王爷面前绝对不能撒谎。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补充道:“苏侯爷说,怕您不喜欢被别人教过的………” ———————— 这章基本都删了 不通顺的地方,小可爱们凑合看吧! 第18章 上次 这句话仿佛是触动了某个机括,让冼夙夜原本慵懒的姿态瞬间消失不见,他那无波无澜的眸子也在此刻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正低着头回话的寒离。 寒离毫无防备,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差点惊呼出声。 他的头被迫扬起,那原本被长发遮掩的玉颈也毫无保留地再次展现在了冼夙夜的面前。 冼夙夜半觑着眸子,端详着那白皙的肌肤,紫色的光晕被压成了一条细线。 “上次本王伺候了你,这次也该你来伺候伺候本王了吧?”冼夙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上次? 寒离闻言,先是一愣,他错愕了半晌,才会意冼夙夜所指。 刹那间,他的耳尖像是被火烤过一样,变得通红,连带着下面的脖颈也泛起了一层红晕。 他当然记得那次在刑苑的经历,燕王哪里是在伺候他,分明就是将他戏耍于股掌之间。 “怎么,不愿意?”冼夙夜见寒离没有立刻回答,他哂笑出声,“呵,本王怎么记得你刚刚可是迫不及待地说愿意呢?” 寒离那句话说得没错,冼夙夜确实不喜欢被别人教过或者说碰过的东西。 对于他来说,只有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小玩意儿,才能真正合他的心意。 所以,今夜,他就要给寒离上第一课。 见寒离依旧沉默不语,冼夙夜稍稍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又扯了扯寒离的头发,使得他的头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得更多,让那精致小巧的喉结愈发突显。 寒离不是不想回,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因为没有被教过,所以他真的一点经验都没有啊。 被强势折叠的颈骨压迫感骤增,寒离感到有些不适,他不禁急促地抽了两小口气,喉结也跟着不自觉地动了一动,努力想要吞咽几下。 寒离犹豫片刻后,终于无助地开口道:“愿……意,愿意。只是,奴……不知该如何伺候。” 冼夙夜听寒离的答复后才缓缓松开了束缚着寒离的手,他再次坐回到原先那个舒展而慵懒的姿势,眸子里尽是熨帖。 刚刚那些乖顺谨慎的小动作和现在这句诚惶诚恐的回答,比那些明晃晃的花言巧语和惺惺作态,反而更得冼夙夜喜欢。 “手!” 冼夙夜突然说了一个字,声音不大但不容置疑。 寒离怔愣了一瞬,随即便乖巧地举起了右手。 他暗自揣测,冼夙夜是不是还想惩罚他的另一只手。 虽然心中有些不情愿,但他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冼夙夜看到寒离举起的右手后,却皱起了眉头,“另一只。”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命令的口吻却让人无法忽视。 寒离闻言,心中一紧,他那只手恐怕是经受不起再一轮的惩罚了。 可在冼夙夜的面前,他没有拒绝的权力,只能顺从的举起左手。 “过来。”冼夙夜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的语气中似乎多了一丝催促。 寒离满头雾水,但还是依言乖乖地往前膝行了半步,与冼夙夜的距离稍稍拉近了一些。 “再近点。”冼夙夜的命令并没有停止。 寒离有些犹豫地又往前蹭了一点。 冼夙夜继续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再近些。” 就这样一令一动,寒离硬着头皮又往前挪了一小步,他的膝盖几乎抵在了冼夙夜的小腿上。 寒离有些疑惑,只是罚手而已,有必要靠得这么近吗? 正当寒离胡思乱想的时候,冼夙夜的声音再次传来:“拿上来。” 这是一个简短而坚定的命令,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寒离心下茫然,他不知道该如何去理解冼夙夜的要求。 他带着探寻的目光望向冼夙夜,希望能从对方的眼神中得到一些提示。 冼夙夜并没有因为寒离这个逾越的举动而生气。 小玩意要自己教,自然是要些耐心。他嘴角微微上扬,眉眼也难得的弯了弯。 与寒离那种温润的笑容不同,冼夙夜的笑因为那只异瞳显得惊艳又魅惑。 如果寒离的笑容是冬日暖阳里和煦的光,那冼夙夜的笑则是神秘莫测的夜里清冷的银辉。 他们的笑容各自呈现出一种独特的魅力和摄人心魂的诱惑力。 有那么一瞬间,寒离几乎要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对他笑过了,当然,小秋和唐棋也曾经对他笑过,但那是完全不同的笑容。 他们的笑只是出于礼貌,而此时此刻,冼夙夜的笑容却是独一无二的,那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笑。 他的笑容不再是那种浮于表面、无法抵达眼底的笑,而是一种真正的、眼中只有他一个人的笑。 这种笑让寒离有些恍惚,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 冼夙夜再一次柔声开口,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寒离不由自主地想要听从他的话。 “拿上来。” 语气依旧温柔,威严也依旧不容置疑。 这一次寒离顺着冼夙夜的目光看过去,他终于看清了,不由得心中一凛。 还没等寒离想明白,冼夙夜的声音突然变得冷淡了两分,“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寒离觉得这句话就像秋日的冷风刮过,仿佛瞬间抽走了刚刚施舍给他的暖意,周身一阵寒意袭来。 他的手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般,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 “啪”的一声脆响,冼夙夜如同闪电般拍在了寒离的右手上。 冼夙夜的声音愈发冰冷:“左手!” 寒离不敢有丝毫的犹豫,他立刻缩回了右手,徒留左手在那。 “王爷,奴……”寒离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的手就那样尴尬地悬着,动也不敢动一下。 冼夙夜看着寒离那副茫然失措的模样,心中暗自好笑。 他没想到,纵使藤篾加身都能面不改色,责手时,都不曾吭一声的寒离,此刻却在他的面上露出了如此无措和求饶的表情。 看来这个小玩意儿,还真是什么都一窍不通啊! 冼夙夜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逗弄寒离的恶趣味。 ……删…… ————————— 这章又删了些,没看过的小可爱……就凑合看吧! 感谢小可爱们的互动!!! 夕阳停歇 发电 皎皎明月 发电 爱吃炸素鸡的柳家三 发电 天殊一叶 发电 鲤落晨曦 发电 尘夙北 发电 和 一封小情书 爱你们 么么~ 第19章 妥协 寒离骇然瞪大双眼。 用……("▔□▔)……做什么??? 冼夙夜见寒离那副吃惊的模样,笑而不语。 他忽然站起身来,柔软的布料就那样紧紧贴在寒离那张不知所措的脸上。 突然间,一股强大而霸道的气息如狂风般扑面而来,这股气息中蕴含着冼夙夜独特的味道。 与此同时,那股清冷的幽梅檀香也随之而来,是冼夙夜常年熏衣所留下的印记。 这股香味和气息交织在一起,像一阵旋风一样,直直地钻入寒离的鼻腔里。 寒离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冲击,他的呼吸瞬间被堵住,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想要逃离那无法言说之地。 经过好几口深呼吸后,他才终于从窒息感中缓解出来。 “现在知道了吗?”冼夙夜的声音再次传来,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询问寒离了。 寒离心里很清楚,如果他再不回答,这位王爷恐怕就要发难了。 他的心跳愈发急促,额头上甚至冒出了一层细汗。 寒离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几种可能的答案,但他仍然觉得自己似懂非懂。 面对冼夙夜的质问,他又不敢有丝毫的迟疑,连忙点头应道:“知……道”吧。 他对这个答案没有十足的把握。 “真知道了?”冼夙夜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疑,他的衣摆又缓缓地靠近了寒离的脸颊,那股独特的味道和气息近在咫尺,让寒离根本无法忽视。 寒离的心跳愈发剧烈,他感觉自己的脸颊灼热。 他紧紧地咬着内唇,心中十分挣扎。 他好像明白了冼夙夜想要他做什么,但问题是,他真的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啊! 该如何……下……("▔□▔)……呢? 寒离看着眼前的冼夙夜,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的嘴角堆砌出一抹苦笑,仿佛这是他唯一能表达内心纠结的方式。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动作幅度极小,生怕引起冼夙夜的注意,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能够躲过冼夙夜的审视。 然而,冼夙夜又怎么会不知道寒离的心思。 他就是故意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看寒离脸上出现惶恐不安、不知所措的焦急模样。 对于冼夙夜来说,猎物在手中被反复玩弄才更有意思。 如果寒离太过乖顺,就像一个毫无生气的死物,过不了两日,他便会感到厌倦。 而现在的寒离,会害怕,会想要求饶,这让冼夙夜觉得十分有趣。 虽然冼夙夜一贯讨厌人求饶,但那些人往往都是鬼哭狼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实在是太吵、太不美观了。 相比之下,寒离这种安静、好看,还有点小脾气的表现,反倒让冼夙夜觉得别有一番兴趣,值得教上一教。 冼夙夜的大掌缓缓摸上寒离的后脖颈,感受着寒离肌肤的温度。他稍稍用力,将寒离的头又往前靠了靠,直到寒离开始有轻微的挣扎,才将人向后拉了一些。 寒离感到一阵憋闷,他下意识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缓解刚刚险些憋死在冼夙夜衣摆下而导致的昏沉感。 冼夙夜轻轻地捏了捏寒离的后颈,“无碍,本王再给你个伺候的机会。” 言罢,冼夙夜便悠然地坐回了床上,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寒离,在看到寒离衣角处的一块洇湿时,蹙眉:“衣服脱了,上来。” 寒离站在原地,心中有些慌乱。 他没有想到冼夙夜会突然提出让他脱衣服。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藏在袖袍里手紧紧捏住了隔着的里裤,仿佛这样可以给他一些安全感。 寒离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我准备好了,嗯,准备得很好。 他来这里不就是为了给燕王当男宠吗? 他早就已经想好了,在这最后的三个月里,他要乖乖听话,尽量少受些罪。 等期限一到,他就找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买个像样的棺材,然后安安静静地躺进去。 想到这里,寒离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伸出手,摸索着衣襟上的扣子。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手指微微颤抖着,一颗一颗地解开扣子。 每解开一颗,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愈发剧烈。 解开最后一颗扣子后,寒离的手停在了腰间的绦带上。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将绦带轻轻一扯,整件衣服便如花瓣般飘落下来。 寒离的身体像被拉紧的弓弦一般紧绷着,微微颤抖着的手指,眉头轻皱,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和表情都透露出内心的不安。 冼夙夜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将寒离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寒离的紧张、他的犹豫、他内心的挣扎,还有当他缓缓地解开外袍的扣子时,冼夙夜看到了他的妥协。 冼夙夜心中的疑问愈发强烈:为何他甘愿屈辱至此? 寒离明明会武功,且从他的气息和步伐来看,能力恐怕不低。 冼夙夜暗自估量着,以寒离的本事,如果他想要逃出燕王府,并非难事。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寒离甘心忍受这份折辱? 冼夙夜不禁想起了那个苏泊清,他到底给了寒离什么样的任务,使得这个人宁愿放弃尊严,也不敢有丝毫的忤逆? 虽说暗卫的出身低微,与贱藉无异,他们甚至连户籍都没有,但以寒离这样的身手和样貌,哪怕是在江湖上讨生活,也好过雌伏于人下。 可他为何如此顺从,任人打骂,甚至不惜献上自己的身子? 冼夙夜对寒离的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就在他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寒离已经褪下了外袍,正磨蹭着伸手去解里衣的带子。 冼夙夜见状,突然开口叫停:“上来。” 寒离听到冼夙夜的话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坐在了冼夙夜的身旁,但只敢堪堪搭个边。 冼夙夜见状,不满地瞥了一眼寒离,毫不客气地命令道:“爬进去!” ——————————————— 第17章已经被迫改得面目全非了,删600多字了……呜呜呜 有的地方用表情包代替一下,你们自行体会吧(捂脸) 所以小可爱们,你们要看一定记得要趁早!!! 说不定来晚了就赶不上热乎的了,懂? 第20章 王爷爷 寒离不敢违抗冼夙夜,连忙脱下鞋子,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床。 这张床异常宽敞,似乎是专门为冼夙夜这样身材高大的人打造的。 寒离扫视了一下床铺,最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然后规规矩矩地跪坐下来。 冼夙夜转过身,看到寒离像只受惊的小猫一样蜷缩在床尾,心中不禁有些诧异。 寒离虽然算不上特别高大,但也绝对不是那种身材矮小之人,可为何此刻却能把自己缩得如此之小,活像一个受尽欺凌的小可怜儿。 让人有点想……不是抱抱,也不是摸摸而是想拍拍他? “你跑那么远干什么?难道本王还会吃了你不成?”冼夙夜的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悦。 寒离默默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你虽然不会真的吃了我,但跟吃了我也没什么区别啊! 尽管心中不情愿,寒离还是硬着头皮又往前蹭了两步。 冼夙夜见状,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也脱下靴子,上了床。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刹那间,他那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大部分光线,使得原本就不算明亮的床内变得更加昏暗。 而寒离则被笼罩在阴影之中,愈发显得他又弱小与无助了几分。 “王……王爷……爷。”寒离的喉咙像似被打了结,说话时不由得有些轻颤,说出那两个字的间隙时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小嗝。 冼夙夜听到这称呼,不由得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你叫本王什么?” 寒离心中暗叫不好,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俯身,诚惶诚恐地认错道:“奴错了,奴一时嘴瓢了。” 冼夙夜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寒离的认错而有所缓和,他的愠色依旧不减,但奇怪的是,他的眼神里却没有半分怒意,反而让人觉得有些戏谑。 “错了该如何?”冼夙夜不紧不慢地问道。 寒离哭丧着脸,同样的戏目再次上演,冼夙夜可真是乐此不疲啊! 寒离完全是条件反射般地脱口而出:“该罚。” “哦?前面的罚还没受呢,你这又给自己加了一个,小玩意儿,你这么喜欢被罚吗?”冼夙夜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似乎对寒离的回答很是满意。 寒离顿时语塞,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你……他…… 寒离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他其实很想骂人,但是他不会啊! 最后,他索性垂下头去,不再言语,生怕自己的眼神会泄露内心的小小怒意,从而惹得这位姓冼的杀神更加不悦。 “过来!”冼夙夜突然勾了勾手,那动作就像是在逗弄一只幼崽般。 寒离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向前爬了几分,却始终与冼夙夜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冼夙夜见状,二话不说,猛地伸手一把将寒离扯到了自己身边。 寒离完全没有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拽,一个踉跄,身体蓦地向前倾去,险些直接扑进冼夙夜的怀里。 ……删…… 冼夙夜也没料到会如此,他身体微微一僵,一股无名之火悄然升腾。 他将双臂展开,撑在寒离身体两侧,向前倾身,霎时间,二人之间只隔着半掌的距离。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寒离,仿佛能透过寒离的眼睛看到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看来小玩意儿,比本王想的还要心急呢。”冼夙夜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寒离耳边响起,语气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那晦暗不清的光线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暧昧起来,裹挟着温热的气息,如同一层薄纱般笼罩在两人之间。 寒离顿时觉得自己的面皮发胀,浑身上下都像被炙过一样,陡然升了几度,发热得厉害。 他的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加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一般。 “奴……奴不是故意的。”寒离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想重新跪稳身形,却被冼夙夜一把抓住,动弹不得。 “哦?不是故意的?”冼夙夜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怎么偏偏这么巧?” 寒离的脸涨得更红了,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奴……奴真的不是故意的,王爷,请您相信奴。三清真人可以作证!” 说着话寒离还想举起三根手指发誓。 不过冼夙夜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依然压制着他。 看着眼前这个微微战栗、怯懦的小玩意儿,再对上寒离那双让他初见时就格外在意的鹿眸,冼夙夜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怜惜? 他不确定这个词用得对不对,也不确定那种异样的感受从何而来,但是他的声音已经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 冼夙夜靠近寒离的耳畔,用那夹杂着几分暗昧的软语道:“好,本王相信你。不过,既然如此,那就帮本王一个忙吧。” 说着,冼夙夜的手覆盖在了寒离的手背上。 未等寒离从耳边那阵酥麻的电流感苏醒过来时,冼夙夜的大掌上带来的温热触感已然让寒离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立刻想要缩回去,却被冼夙夜紧紧地按住。 “王爷,奴……奴不会啊!”寒离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惊恐,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下更像只受惊的小猫了。 冼夙夜不由得攒起了眉头,他似乎有些不满寒离的反应,“哦?真的吗?” 寒离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前些日子在船上的情景。 ……删…… 寒离不敢否认,只能羞赧地摇摇头。 “很好,你有两个选择……” 寒离紧抿着嘴唇,听着冼夙夜给出的方案。 他深知冼夙夜不会给他太多时间去思考,必须迅速做出决定。 “奴……选……”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在与内心的恐惧做着最后的抗争。 —————————————— 这章也删了。 王爷虽然语气软了,但是该缺德还是缺德,该黑还是黑~ 第21章 猪蹄 当他的视线缓缓下移,冼夙夜露出微妙的笑意。 他对这个选择显然并没有感到意外。 他恣意地将身体向后靠去,整个后背贴上床围,与此同时,顺带着将寒离扯了过来。 冼夙夜的手如同一条灵活的蛇,顺着寒离的手臂缓缓向下游动,所到之处,带来一阵轻微的战栗。 寒离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却不敢有丝毫反抗,只能任由冼夙夜带着他一点点…… “本王不说……,便不准……”冼夙夜的声音似深海的鲸,深沉且富有力量,充满了诱惑力,引人沉醉。 如同魔咒一般,萦绕在寒离的耳畔,让他的心跳愈发急促。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寒离不知道冼夙夜究竟忙碌了多久,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似乎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冼夙夜那温柔而霸道的触碰。 寒离的最后一丝意识也渐渐消散,宛如陷入了一场无尽的梦境。 在恍惚之间,他似乎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鸡鸣声,那声音遥远而模糊,辨不真切。 当寒离再次清醒过来时,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他缓缓地撑起身体,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 环顾四周,发现床上空无一人,屋里也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响。 看来,冼夙夜已经早早地离开了。 嘶…… 寒离只是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就立刻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酸痛袭来。 全身都像是被人狠狠揉捏过一般,酸痛难耐。 回想起昨夜的经历,寒离不禁叫苦不迭。 这可不比被人痛揍一顿来得轻松! 也不知道那个姓冼的究竟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竟然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还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寒离心里暗自抱怨,这哪里是什么惩罚,分明就是折磨! 不让他停歇,也不让他睡觉,简直就是毫无人性! 越想越气的寒离,愤愤地举起拳头,狠狠地砸向床铺。 就在这时,只听得“吱呀”一声,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把寒离吓得魂飞魄散。 他手忙脚乱地迅速抚平刚刚床褥上被他捶出来的褶皱,然后像只鹌鹑一样,紧紧地缩起脑袋,乖巧地趴在床上,假装自己还没有睡醒。 “寒公子?”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寒离的耳朵微微一动,这声音好熟悉,似乎并不是那个姓冼的。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大着胆子从被子里探出一个头来,只露出一双小鹿一般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向外张望。 果然,站在门口的人正是唐棋! 寒离心中暗松了一口气,也对,能如此随意地进出冼夙夜房间的人,在整个燕王府里恐怕也没有几个。 “公子,你……没事吧?”唐棋见寒离终于有了反应,连忙关切地问道,生怕他哪里不舒服。 “没……事”,寒离的声音有些沙哑,慢悠悠地掀开被子,坐起身准备下床。 唐棋站在床边,目光落在寒离身上。 他昨日得知王爷要寒公子过去伺候时,他还在想,寒公子后背和臀部的伤势尚未完全愈合,若是王爷……恐怕又会让伤口再度裂开。 为此,他特意提前与邢大夫打过招呼,让他随时待命,以防万一。 此刻,寒离虽然丧眉耷眼的模样,但是身体看起来还行,应该并没有扯到伤口。 但他知道,寒离昨晚肯定是累坏了。于是,他露出一个难得的宽慰笑容,轻声说道:“公子,昨夜辛苦了。我家王爷也是……”忍太久了。 “你家王爷怎么了?”寒离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显然没有理解唐棋的话。 他顺着唐棋的目光看去的时候,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奇怪,昨天明明…… 他当时心里盘算着,等冼夙夜喊停之后,自己就赶紧去浴室里冲洗一下。 毕竟,经过那番激烈的……,他身上已经沾满了汗水。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现在,再看向自己时,却惊讶地发现居然如此干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难道说……都被他蹭到了冼夙夜的被子上了不成? 一想到这里,寒离的心里就有些发虚。 要知道,冼夙夜的这床被子可不是普通的被子,它比寒离自己用的缎子还要昂贵许多! 这可是用上好的天丝制作而成的,睡在上面的感觉自然也是非同一般。 唐棋看着寒离那一会儿脸色发白、一会儿又露出享受表情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唐棋并没有过多地去在意这些,他甚至都没有回答寒离的问题,只是应道:“总之,还是要谢谢你。” “嗯?谢我?”寒离闻言,又是一脸的茫然。 “嗯,谢你昨晚伺候我家王爷。”唐棋点了点头,解释道。 寒离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伺候王爷本来就是他作为男宠应尽的义务啊,这有什么好谢的呢?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也根本不想去弄明白。 此刻,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那……谢我能不能给我添俩菜啊,让我补补身子。”寒离厚着脸皮说道。 他可不敢奢望能得到什么赏赐,只求能有口吃的,填饱肚子就好了。 用美食补偿,那个姓冼的应该不至于吝啬这点东西吧,毕竟他可是忙了一晚上啊! 到后面他都迷迷糊糊睡着了,冼夙夜好像也没停,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体格是真好啊! 唐棋想了想,侧头问了一句:“猪蹄如何?” 寒离狠狠地白了唐棋一眼:“我谢谢你啊!” 他现在提不得猪蹄二字。 ———————— 这章也删了…… 接下来几章走一下剧情,当然也会有王爷互动。 第22章 公子长命百岁 “公子!”伴随着一声惊叫,小秋像一只离弦的箭一样飞奔而出,直直地撞进了寒离的怀抱里,由于冲击力太大,寒离甚至被撞得向后退了几步。 小秋紧紧地抱住寒离,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一样,身体还不停地颤抖着,同时嘴里发出了嘤嘤的哭声,那哭声中充满了不安。 寒离被小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要推开他却发现根本无法动弹,因为小秋的双手正紧紧地搂着他的腰。 无奈之下,寒离只能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小秋的脑袋,故作嗔怒地说道:“你这哭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 “呸呸呸,公子长命百岁!”小秋听到寒离的话,连忙松开手,慌张地说道。 尽管嘴上这么说,小秋的心里却依然充满了担忧。 昨晚他听说寒离被王爷叫去伺候,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生怕寒离会遭遇不测,这一整晚他都没有合眼,一直提心吊胆地等待着寒离的消息。 长命百岁嘛? 寒离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于这个愿望,他可不敢有太多的奢望。 “行了行了,别哭了,我这又困又饿的,你准备的吃的送来了没?”寒离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走去。 小秋见状,急忙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擦了几下,把眼泪和鼻涕都擦掉,然后快步跟在寒离身后,嘴里应道:“来了,来了,一早上我就去厨房找爷爷备上了。” 今早小秋得到了小唐管事的消息,得知寒离平安无事,他那颗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 他赶忙跑去厨房找爷爷,让爷爷多给寒离准备一些好吃的,好给公子压压惊。 胡吃海塞之后,寒离缓了半晌又去沐浴了一番。 在温暖的水中泡了一会儿,他感到浑身的疲惫都被洗去了,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洗完澡后,换上宽松的寝衣,像一滩烂泥一样重重地摔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抚摸着自己那床那松软的被褥,不禁暗自感叹:果然还是王爷的被子更丝滑啊! 寒离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刻的安宁,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然后是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他的潜意识告诉他有人进来了,但他实在是太困了,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还好他曾经是一名暗卫,自带的警觉性迫使他在最后一刻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 他使劲瞪了又瞪,才从那要命的嗜睡感中艰难地脱离出来。 当他看清来人是唐棋时,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唐棋!王爷该不会又让我去伺候吧?”寒离的脸上几乎写满了不情愿,他瘪着嘴,一脸哀怨地看着唐棋。 他并不是不能伺候王爷,只是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这种身份的转变。 突然要频繁地去伺候王爷,他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唐棋看到寒离的表情,先是一怔,然后笑着说:“想什么呢,王爷没在府中。”听到这句话,寒离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在府里啊,还好,还好。” 不过,寒离还是有些纳闷,他忍不住问道:“王爷又出去了?” 冼夙夜才回来一天,又出去了,这人究竟把王府当成什么地方了? 难不成是客栈? 不过转瞬间,寒离便觉得无所谓了。 冼夙夜若是不在家,自己反倒能落个轻松自在。 一旁的唐棋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有些拿不准寒离此番言语的真正意图。 他暗自琢磨着,寒离究竟是在有意打探消息呢,还是仅仅只是随口一问? 倒也不是唐棋过于多疑,实在是因为之前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之前有两位大臣送过王爷所谓的男宠,实际上却是敌国派来的细作。 其中一个企图偷走城营的军防图,而另一个则妄图行刺王爷。 对于这第一个细作,王爷倒是显得颇为“仁慈”,并未将其斩杀,而是采取了一种让人瞠目结舌的惩罚方式。 王爷竟然将那细作的全身上下,从头顶到脚趾,从里到外,都密密麻麻地刺满了敌国老皇帝与后宫宠妃们二三事,整整十八幅春宫图! 请得都是老手艺人,刺出来的图画那是惟妙惟肖。 最后,派人趁着月黑风高之夜,将这一丝不挂的细作像扔垃圾一般,丢弃在了敌国皇城的大门口。 至于如何能确定那些刺青就是老皇帝的春宫图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老皇帝的名讳,被王爷用极其显眼的方式,刺在了那细作的胸口处,而且每个字都有成年男子巴掌那么大。 如此一来,只要有人路过,想要不看到都难啊! 第二个好一些,王爷“仁慈”地赐了他一死,这对于那个倒霉蛋来说,或许算是一种解脱吧。 就是这个死的过程却异常艰难,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那家伙在王府里整整嚎了三天三夜,那凄惨的叫声,时而像厉鬼索命一般,让人毛骨悚然;时而又像厉鬼在求饶,充满了对生的恐惧。 他苦苦哀求着冼夙夜这个杀神,放过他这只“小鬼”。 他求的不是让王爷饶他一命,而是希望能给他一个痛快的死法。 据说,王府的刑房为了清理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同样花费了整整三天的时间。 那段时间里,内院的男宠们都被这恐怖的场景吓得夜不能寐。 他们虽然不知那二人究竟因何事得罪了王爷,但从那具被碎成沫的尸体中,他们深刻地认识到,伺候王爷可能并不是一件攀上高枝的美事,反而有可能是一个会要人命的苦差。 不管怎样,唐棋还是衷心地希望这个寒离不要是什么细作。 毕竟,好不容易有一个看起来似乎有点合王爷心意的人出现,他可不希望再出什么意外。 唐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寒公子,王府里还有一条规矩,我上次忘记跟您说了。” 寒离闻言,好奇地歪了歪头,心里暗自嘀咕:这燕王府的规矩还真是多啊! “哦?是什么?” 第23章 三个月 “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要问。”唐棋一脸严肃,声音低沉地回道。 “哦~”寒离点点头,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当他瞥见唐棋那紧绷着的脸时,心中突然一紧,意识到自己的随口一问可能引起了对方的猜忌:“我没有打探王爷的意思。”寒离赶忙解释道。 唐棋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寒离的解释而缓和,他依旧板着脸,语气严厉,带了点威胁之意,“最好是了,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在燕王府当男宠,可不一定能活过三个月,你最好警醒着些。” 三个月? 寒离心中一震,他确实在来之前听到过一些关于燕王府男宠的传闻,但并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皇城里都传遍了,据说被送进燕王府的男宠,过不了多久就会被燕王玩弄致死。 寒离暗自点头,心想:原来是三个月啊! 他不禁苦笑,这时间倒是挺巧的,自己恰好还能活三个月。 哦不对,现在应该还有两个多月了,毕竟他已经在燕王府里苟延残喘了好些日子。 唐棋见寒离听到这个消息后竟然毫无惊讶之色,不禁有些意外,他盯着寒离,疑惑地问道:“你不担心?” “我担心什么?”寒离心中正暗自琢磨着三个月时间突然缩短成两个月这件事,完全无意识到唐棋在问他问题。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过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连忙回答道:“我一个做奴的,性命自然是掌握在主人手中啦。如今王爷不仅让我有地方住,还有饭吃,我能多活一天都算赚了不是。” 唐棋听了寒离的话,不由得又是一怔。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能有如此随遇而安的心态。 他敛着眉,暗自思忖:生死面前,寒离竟然还能如此乐观,此人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寒离见唐棋突然沉默不语,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唐棋刚才问过他话。 他赶忙问道:“既然王爷不在府里,那你来这儿是有其他事情要交代吗?”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唐棋手中那个细长而精致的素纹红木匣子上。 想来有什么东西要给他? 唐棋这才如梦初醒般“哦”了一声,然后将那木匣子递到寒离面前,“这是王爷赏给你的。” “什么?王爷给我赏赐了?”寒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看着那个红木匣子。 昨天他可是出了不少差错,虽然已经被责罚过了,但他可万万不敢奢望王爷还会给他赏赐。 寒离满心欢喜地接过匣子,犹如得到了稀世珍宝一般,轻轻地抚摸着匣子,爱不释手。 他反复端详着这个匣子,仔细观察着每一个细节,甚至连匣子上的纹路都不放过。 唐棋站在一旁,看着寒离如此痴迷于这个匣子,心中不禁有些犹豫。 他原本有句话想说,但看到寒离如此陶醉的样子,又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寒离将匣子翻来覆去地把玩了好几次,终于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地抽出匣子上层的木板。 他的心跳加速,满怀期待地往匣子里看去,希望能看到一件值钱的宝贝。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匣子里的物品时,他的小脸瞬间垮掉了。 那双小鹿眸子瞪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匣子里的东西。 里面装的并不是他所期待的金银玉器,也不是什么小珍珠,更不是银子,而是昨夜将他戏弄折磨得苦不堪言的——镇尺! 寒离的心中充满了失望和沮丧,“这……这……这……”他一连说了三个“这”字,却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他原本以为冼夙夜用这么好的匣子装的东西,就算不是什么珍贵的宝物,至少也应该是个有点价值的东西。 可没想到,竟然又是那个镇尺! 寒离的脑海里开始胡思乱想,他觉得冼夙夜一定是故意用这个镇尺来捉弄他。 难道冼夙夜是想以后有个趁手的工具,随时可以对他…… 一想到这里,寒离的脑仁疼。 如今,寒离对两样东西可谓是闻之色变,一个是“猪蹄”,另一个便是“镇尺”了。 “怎么你不喜欢?这块镇尺可是和王爷那个一对儿的,是王爷亲手刻的。”唐棋见寒离不识货,特意解释了一番,言语间透露出对这块镇尺的珍视。 王爷亲手做的东西,他都没得过一份呢。 寒离听了唐棋的话,心中不禁一动,他仔细端详起那块乌金木的镇尺来。 只见那镇尺上刻着一个童子,线条流畅,栩栩如生,与那些画轴上的童子别无二致。 寒离不禁赞叹道:这手艺,确实是巧夺天工。 他又掂了掂镇尺的重量,感觉沉甸甸的,再闻了闻味道,一股淡淡的木香萦绕在鼻尖。 “嗯,是块好料,也不知道这个卖了能值多少钱?哎……这个要一对儿就好了,应该更值钱些。”寒离自言自语间,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你该不会是想拿去卖了吧?”唐棋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脸的难以置信,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寒离被唐棋的反应吓了一跳,他连忙摆手道:“哪……哪能啊!我是说……是说这个一看就很值钱,我得好好珍藏,不能让人偷了拿去卖了。” 他的回答有些结结巴巴,眼神也止不住地飘忽,显然是有些心虚。 唐棋对他的答案并不是十分信服,他紧紧地盯着寒离,似乎想要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来。 总感觉这个寒离,哪都好,就是有点贪财。 转念一想,贪财也好,燕王府家大业大,这点小钱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只要寒离不是细作就好说。 “哦对了,王爷还吩咐说……”唐棋突然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寒离见状,不禁好奇地追问:“说什么?” 唐棋的脸上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声说道:“王爷说……他不太喜欢你手上的……茧子……让你想办法把它们褪掉。” 寒离闻言,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上面确实有一些因为长期习武握刀磨出来的薄茧。 唐棋接着说道:“王爷还让你……(删)……多……多多练习。”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话一说完,唐棋就觉得自己仿佛要被煮熟了一般,浑身都不自在。 他也顾不得寒离的反应,转身匆匆地走了出去,多待一刻都待不住。 寒离看着唐棋离去的背影,一时间有些茫然。 寒离:??? 他这是被嫌弃了? 第24章 画册 【喜大普奔,我又回来了! 请把“我在我在”打在公屏上,不打也没关系,作者发个小疯而已。 卡审,居然败在了年龄上(捂脸) 从今日起,寒离和冼夙夜各长2岁。 寒离十九,冼夙夜二十五,望众位知。 来,我们书接上文,继续开车】 ————————— 日暮沉沉,橘色的霞光透过敞开的玉窗,洒在了寒离的身上。 宛如一层薄纱轻轻地覆盖其身,让原本就清丽的容颜更增添了几分谪仙般的风采。 蝶翼般的羽睫,微微颤动。 半披散着的墨发与荼白的锦袍在余晖中相互映衬,形成了一幅绮丽的图卷。 寒离的眼皮子不停地打架,他半倚在案几前的椅子上,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随时都有可能一头栽倒在地上。 突然,“哐”的一声,他的额头狠狠地撞在了案几上,顿时出现了一道红痕,就像胭脂粉不小心扫在了玉盘上,若隐若现,透着些许调皮。 这一撞让寒离瞬间清醒了过来,他茫然地摸了摸额头,然后目光落在了案几的烛台下,那里压着一个细长条的匣子。 刹那间,冼夙夜对他的“嫌弃”之言涌上心头,他的精神一下子振奋了起来。 “小秋,小秋!”寒离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窗边,从窗棂处探出头去,高声呼喊着正在院子里忙着摆盘的小秋。 就在不久前,寒离突发奇想,说想要在院子里吃晚饭,既能赏月,又能享受夏夜最后的那一抹凉风,实在是快哉。 小秋觉得公子的这个提议很是雅致,于是立刻行动起来,开始在院子里忙碌地布置着。 这边刚刚把饭菜摆放整齐,那边就传来了公子焦急的呼喊声:“诶,公子,饭已经准备好了,您可以出来用啦。” 寒离闻声,目光落在天边那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亮上。 他微微抬起一侧眉毛:这吃饭的时间似乎有些太早了吧,月亮尚未独占穹宇,这样岂不是少了些许意境。 “那个……饭先等一会儿吧,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寒离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诶,公子您说。”小秋对于寒离的吩咐向来是言听计从,毫不犹豫地应道。 “这个……”寒离突然觉得他想要吩咐的事情可能不太适合小秋这样年纪尚小的孩子去做,于是他稍稍思考了一下,想到了另一个合适的人选,“你等会儿去帮我把那个……素影找过来吧。” 寒离在这府邸之中认识的人可谓是寥寥无几,他的记性却非常好,特别是对于那些曾经揍过他的人,更是印象深刻,绝对不会记错他们的名字。 “素影?是王爷身边的那个瘦高个儿吗?”小秋显然对素影也有些印象。 “没错,就是他。如果他不愿意过来的话,你就跟他说,这是为了王爷的好事,让他务必给我个面子,过来一趟。”寒离语气坚定地说道。 “得嘞,公子您稍等,我这就去!”小秋应了一声,转身像只灵活的小猴子一样,“嗖”地一下就跑没影儿了。 别看小秋年纪小,可他在这王府里那可是相当的熟悉,就算没有跑过八百圈,起码也得有五百圈了。 这王府里的边边角角,除了那些明令禁止进入的地方,其他地方他都曾经躲猫猫玩过。 所以,对于那些个侍卫能去的地方,他自然是再了解不过了。 没过多久,小秋就带着素影来到了寒离面前。 素影拱手朝寒离行了个半礼,毕恭毕敬地说道:“寒公子,您找我?” 之所以只是半礼,而不是全礼,那是因为在素影看来,寒离目前还没有达到让他行全礼的资格。 当然,如果寒离真的能够成为王爷的心上人,那他给对方磕一个也未尝不可。 寒离本人倒是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不过就是这王府里的一个奴罢了,又怎么可能会异想天开地去奢望踏上那登云梯。 寒离看着素影,点了点头,说道:“嗯……是这样的,我想麻烦素影大人明日帮我买些东西。”由于寒离是男宠的身份,按照王府的规定,他是不能随意离开内院的。所以,如果他想要外出采购一些东西的话,就只能拜托旁人去帮忙。 素影闻言,连忙问道:“公子要买何物?” 寒离回答道:“素影大人,我想买些画本子。” 素影一听,不禁有些疑惑:“话本子?可有熟悉的著人?” “不是那种话本子,是画,作画的画。”寒离边说边用手比划着,好让对方更好地理解他的意思。 素影见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问道:“画册子是吧,那您是喜欢看哪方面的呢?是花鸟山景的,还是人物的?” 寒离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要人物的。”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然后又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要……有些颜色的,懂吗?” “有颜色的?”素影在脑海里反复琢磨着这几个字,突然,一道灵光闪过,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他眨巴着眼睛,凝视着寒离,似乎想要再次确认自己的猜测。 寒离在受刑那天就已经察觉到这个素影颇为机灵,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他看到素影的表情,心中便已了然,于是微微颔首,表示肯定了素影的想法。 寒离的双手因为紧张而不自觉地搅动在一起,他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我……我想……学习一下,该如何……伺候王爷。你可懂?” 当“伺候”二字说出口时,素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点头如捣蒜,心中暗自惊叹,这位寒公子不只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的行为都是这般的令人瞠目结舌。 不过,这对他们来说可是件大好事呢。 只要能把王爷伺候得开开心心的,他们这些做下属的自然也能少挨些骂。 素影还从昨天值夜的人那里听说,王爷竟然叫了寒离去伺候,且一晚上都没有把他赶出来! 这消息在他们侍卫营里就像冷水入油锅,一下炸开了花。 要知道,他们家王爷可不是没找过男宠,每次都是不到半个时辰,那些男宠就会被王爷像赶苍蝇一样轰出门外。 这还算是好的呢,更惨的是有些直接就被抬着出去了,基本上都是进气儿多出气儿少了。 这个寒离居然能在王爷的寝殿里待上一整晚,今天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啊! 小秋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用上寒离教他的那些话术呢,素影一听到是寒离召见他,二话不说就屁颠屁颠地跟来了。 主要他按捺不住自己那颗八卦之心。 “那……要有多少颜色的呢?”素影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寒离对这其中的门道并不是十分清楚,他略微沉思了片刻,然后下定决心般说道:“自然是颜色越丰富越好!” 素影一听,脸上立刻绽放出欣喜的笑容,他连忙应道:“那好,那好,我晓得了。哦对了,玄晖那里还有好几本珍藏呢,我明日也一并给您拿过来吧。” 一想到玄晖那傻人有傻福的,上次因为寒离的事情,竟赢了自己一两银子,素影心里就有些不快。 现在为王爷出点血怎么了! 素影觉得自己慷他人之慨的行为并没有什么不妥,反正玄晖又不在场,他心安理得。 见素影答应,寒离此时却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面露难色地说道:“那个……素影大人,我现在手头有点紧,没什么银子。您看能不能等过段时间,等我发了月例,再连本带利地给您补上呢?” 寒离进王府时的那副窘迫模样,别人不知,素影还能不知,几乎可以用“一丝不挂”来形容。 素影或许出于同情,又或者出于好奇,他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回道:“好说好说,一切都是为了王爷。” 几本画册子,他这个王府的一等侍卫,还是付得起的。 就算是寒离下月发月例的时候不还,他也不在乎那点银子,就当拿钱听一乐子了。 反正他指定没有玄晖“贡献”的银子多。 第25章 鸽子 “咕咕咕”一阵鸽子的叫声从屋外传来。 小秋好奇地伸头向外望去,竟是只雪白雪白的小家伙儿在院子里肆意地溜达,他笑呵呵的喊道:“公子,咱们院里飞进来一只鸽子!” 话音未落,小秋已然朝门外跑去。 他身手敏捷,一把便将那鸽子的两只羽翼连带着肥硕的身体困在两掌之间。 “公子,这鸽子甚是乖巧,我抓它时竟不知逃跑。”小秋兴奋地跑回屋里,向寒离展示他的战利品,语气中充满了得意和喜悦。 此时的寒离正慵懒地躺在榻上,整个人沉浸在素影送来的画册中,对小秋的举动并没有太在意。 起初收到这些画册时,寒离还有些不敢看,他犹豫了一下,才勉强扯起一角,用手捂着半边眼睛,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第一页。 仅是那一页,就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让他的耳根子瞬间变得通红,浑身燥热难耐。 素影还颇为细心地将它们分类,告知寒离哪些先看,哪些后看。 岂料,这最基础的第一本都让他面红耳赤,后面的又该如何是好啊。 虽说他已年方十九,许多寻常人家的男子此时或已成家生子。 然他却从未体验过少年慕少艾的悸动。 他的人生由不得他,那样绚烂美好的日子也从不属于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寒离逐渐适应了那些画面,甚至开始对它们进行比较和分析。 直到他翻开从玄晖那里“借来”的画册子时,他才真正领悟到什么叫做“一山还有一山高”,何为“珍藏”。 寒离由衷赞叹:大师之作,神来之笔啊! 无论是画工还是内容,都堪称佳品。 画中那些人物在纸上辗转腾挪,连如何说话行事、神态动作都描绘得面面俱到。 这让寒离早已褪去的羞怯再一次爬上了他的双颊,他的眼睛不自觉地瞟来瞟去,呼吸也变得有些沉重。 就在寒离沉浸在画册的世界里努力学习时,小秋却突然举着一只鸽子出现在他面前,惊得前者差点从榻上翻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也有好处,那下腹悄然升腾的羞涩,在这惊吓中如受惊的鸟儿一般跌落回它原本的位置,不再闹腾了。 “公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生病了?”小秋看着寒离那一片潮红的面颊,疑惑地问道。 他明明记得刚刚出门去抓鸽子的时候,寒离还好好的,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家公子就热成这样了? 他心中愈发担忧,生怕公子是得了隐疾,毕竟这可耽误不得。 他的双亲就是因为患病不治而离世的,所以小秋对疾病有着深深的恐惧。 在他的观念里,一旦生病,就极有可能会面临死亡的威胁。 寒离似乎有意避开小秋的追问,这种事情又怎能跟一个孩子谈论呢? 这时,小秋举着的那只鸽子恰好与他的视线相对。 原本寒离脸上微微泛起的红晕,如寒风刮过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毫无血色的惨白。 “这鸽子……”寒离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是从哪里来的?” “在院子里抓到的呀!”小秋天真地回答道,还歪了歪脑袋,一脸疑惑地看着寒离,似乎对他的反应感到有些不解。 公子难道没有听到他刚才兴奋地呼喊了半天吗? “诶?公子,这鸽子的腿上好像绑着什么东西呢。”小秋说着,便将绑在鸽子右腿上的一个殷红色的小竹管拆了下来,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里面塞着的一小卷纸取了出来。 寒离见状微微蹙眉,但并没有阻拦。 “真是奇怪,公子,这纸上怎么什么都没有啊?”小秋将那小卷纸展开,仔细端详了一番,却发现上面竟然连半个字都没有,只有一小片空白的纸张。 寒离站起身,伸出修长的手指,将那片纸拿了过来,“嗯,确实如此,什么都没有。”他又来回反复地翻了翻,“也许是谁家捉弄人的把戏,或者是有人忘记在里面放东西了吧。” 小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寒离的看法。 王府里也经常有鸽子飞来飞去,小秋从小就知道这些鸽子的用途。 然而,这只鸽子与燕王府所用的鸽子有所不同。 燕王府的鸽子有着特定的品种,它们的毛色更深,而且尾巴也长得多。 正因为如此,小秋才敢大胆地将这只鸽子抓过来一看。 见小秋并没有对这说法产生怀疑,寒离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顺势将那张纸揉捏在掌心,直到它们化作齑粉后,寒离趁着假意伸懒腰的姿势,将那堆粉末顺着窗户撒了出去。 粉末如同雪花一般飘落,消失在了窗外的花丛中。 寒离转过身来,看着小秋还在兴致勃勃地玩弄着那只鸽子。 他嘴角微微上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懒洋洋道:“这只鸽子也没什么用,不如炖了吧。” 小秋闻言,惊愕得瞪大了双眼,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说“没什么用,放了吧”,怎么到了他们公子这里,就演变成要把这只无辜的鸽子给宰了吃了呢? 小秋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正义感,就在他决定要为这只鸽子争得一线生机时,院外忽然飘进来一道声音,“有人在吗?” 接近晌午,烈日高悬,此时的阳光炽热且毒辣。 人们通常都会选择躲在屋子里避暑,却有一些人不仅没有好好待在屋内,反而还往外跑。 寒离的耳朵微微一动,敏锐的听觉让他察觉到至少有五六个人进入了他的院子。 小秋也迅速做出了反应,他甚至顾不上手中紧握着的鸽子,随手便将其放了,而后撒腿就往外走。 他觉得这声音有些许耳熟,想要去一探究竟。 就在小秋往外走时,几道身影徐步穿过月亮门,进入清辉院。 他们在宽敞的院子里四处打量着,嘴上还小声的说个不停。 头顶的太阳罩在这些人身上,逆光而视,小秋一时间无法看清他们的面容。 尽管看不清他们的脸,小秋却对他们身上的衣裳再熟悉不过了。 王府的下人们都有统一的制式服装,比如小秋身上这件石青色的袍子,正是王府等级最低的仆从所穿。 相比之下,他面前的这几位,其中有两个身着杏黄色的衣裳,那是二等仆从的配置;还有一位则穿着绀青色的袍子,这可是只有一等仆从才有资格穿的。 至于像小唐管事那样的,他的着装自然是随意的,不过小唐管事似乎特别钟爱墨色。 这一等和二等的长随小厮同时入了院子,小秋立刻意识到剩下那几位未着下人衣裳的人都是何人。 他心里咯噔一下: 这些人怕是来者不善啊。 第26章 找茬 洁白如雪的云絮轻盈地飘动着,恰巧遮掩住了炎炎烈日的锋芒。 清辉院内,几棵小树在湿热的暖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微风穿过窗缝,悄然溜进了寒离的寝屋,搅乱了寒离额前那几缕揉散的碎发。 与此同时,小秋与屋外众人的交谈声也被风一并带入了屋内。 寒离并未起身,他只是隔着窗户,漫不经心地侧耳倾听着。 他的心中很是笃定,这阵喧闹并非燕王驾到,所以他并不急于出去相迎。 对于其他人,他实在提不起兴趣去结识。 在这有限的人生中,他不愿耗费心力,去谄媚逢迎。 毕竟,应对一个燕王已经让他疲惫不堪。 寒离的目光落在了手中的画册上,他饶有兴致地继续轻轻捻起画册的一角,小心翼翼地翻动着每一页,生怕损毁这佳作。 随着画册的展开,寒离的嘴角渐渐泛起一抹羞赧的笑容。 他抿着嘴唇,专注地看着画册中的内容,仿佛在学习一门高深的技艺。 他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些东西都学个透彻,到时候,看那个姓冼的还敢不敢嫌弃他! 想到这里,寒离的心情愈发愉悦起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学成之后的情景,到那时,金山银山,某王爷岂会不主动奉上,他金丝楠木的棺材便有了着落。 寒离不禁莞尔,金丝楠木啊! 光是想想就令人兴奋。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痴人说梦罢了。 什么金丝楠木,那是他这种人能够觊觎的东西吗? 这不过是他给自己的一点虚假的动力罢了。 不然这诸多寡鲜廉耻的动作和淫言狎语?,他该如何行事,又该如何说出口啊! 亏他还读过圣贤,若是让昔日夫子知晓,定要骂他一句:有辱斯文! …… …… 站在树荫下的那几个人,有的悠闲地摇着扇子,有的则用手不停地扇着风,试图驱散那恼人的暑气。 而站在树外的那几个人中,那个身穿绀青色长衫的人,正朝着小秋走去。 “寒公子可在?”来人并没有向小秋施礼询问。 原因有三:其一,他的品级比小秋高;其二,他的年纪也比小秋大上许多;其三,是最主要的,他的主子在府里的地位比寒离这个新来的要高得多。 虽说寒离刚来就住进了令众人都向往的清辉院,但他背后的那位主子,也不是一般人。 对方没有行礼的意思,小秋却不能如此无礼。 只见他面带微笑,躬身拱手,“我家公子正在屋里小憩,不便打扰。”说罢,他抬起头,目光扫视了一下树下的那几个人,接着说道:“不知几位公子可否稍等片刻,容我进去通传一声?” 小秋虽然平日里有些爱哭,实际上可鬼精着呢。 他深知这些人身份,所以说话做事都格外小心谨慎。 “那便快些去吧,可别让几位公子等太久了。”对方似乎对小秋的态度还算满意,随口应了一句。 “诶诶,好嘞。”小秋连忙应道,转身后却不紧不慢地朝着屋内走去,丝毫没有显出半点慌张。 屋内,寒离正被外面传来的嘀咕声所扰,始终无法静下心来学习。 他不禁心生烦躁,开口问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小秋上前轻声回答道:“公子,外面来了几个人,说是想见您。” “哦?”寒离眉头微皱,“何人?” 小秋略一迟疑,“是王爷身边的另外几个男宠。” 寒离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 他确实听唐棋提起过这内院里还有其他男宠,只是他一直被勒令不得随意走动,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可以来去自由。 难道这规矩是为他一人定的不成? “他们来此所为何事?”寒离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悦。 小秋摇了摇头,“这个……我也说不好。不过这几位公子您还是见见为好,毕竟他们都是王爷身边的红人,之前在王爷的院子里,我也曾见过几次。” “他们也伺候过王爷?” 小秋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脸上露出些许疑惑,似乎不太理解寒离口中“伺候”二字的真正含义。 他犹豫了一下,乖巧地点了点头,毕竟像奉茶倒水、磨墨铺纸这样的事情,他确实都曾亲眼目睹过,所以应该算是伺候过王爷吧。 寒离听了小秋的回答,心中竟莫名生出一种失落感。 他不禁想起之前唐棋明明暗示过他,冼夙夜待他与旁人不同。 可如今看来,事实并非如此,他与其他男宠在冼夙夜眼里并无任何区别。 寒离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嗤笑:寒离啊寒离,你又在痴心妄想着什么? “公子?”小秋见寒离沉默不语,便轻声呼唤了一句,提醒他该拿主意出门去见客人了。 寒离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你先让他们去堂屋稍坐片刻,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好嘞!”小秋得到指示,转身便往屋外跑。 才刚跑出两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又猛地掉转回身,急匆匆地重新凑到寒离身前。 “对了公子,有件事我差点忘了跟您说。”小秋的语速有些快,“这里面有一个人,您可得多少敬着点。他可是皇上赏赐给王爷的,内院的那些男宠们,都归他管!” “都归他管?”寒离闻言,不由得拧眉,“这是王爷的意思?” 小秋连忙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又挠了挠头,“反正他是第一个进王府的,王爷虽然没说,但我们都看出来了,王爷对他好像很是看重呢。后边来的那些男宠们,基本上有什么事情都是先向他汇报,然后再由他转达给王爷。” 小秋那时候年纪还小,并没有在王爷身边跑腿,只是偶尔会听到厨房里的那些人闲聊时提到过这些事情。 等到他真正去到王爷院里的时候,王府里的“那事”已经发酵完了,内院也已经尘埃落定。 他只记得当时有一大批男宠被送进了刑苑,然后又有一大批男宠从刑苑里消失不见,最后就只剩下了五位。 而此刻,站在外面树下的那三个人,便是这五位中的其中三位。 值得一提的是,这三个人当中,那个皇上赏赐给王爷的人,还是唯一一个没有进过刑苑的人。 小秋来到院中,快步走到那三个人面前,恭恭敬敬地向他们施了一礼,“见过惊鸿公子、玉章公子、落雪公子。我家公子请诸位到堂屋稍等片刻,他马上就过来。”说罢,小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领着众人朝着堂屋的方向走去。 待众人都在堂屋里坐定之后,小秋又转身出门,去准备茶水了。 “惊鸿公子,您瞧见没?这个姓寒的可真是好大的谱儿啊!”说话之人,面容清秀雅致,身材略显单薄瘦弱,身上穿着一袭赭石色的锦袍,却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仿佛那袍子对他来说过于宽大,难以撑起其应有的气势。 与其说他是个男宠,倒不如说他更像是个文弱书生。 只见他手中握着一把折扇,扇面上的淡灰色山水图,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显然是被主人时常把玩所致。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走向挂在屋子右侧正中的那卷画轴,半眯起眼睛,上上下下地反复端详着。 就在这时,小秋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他先将一盏茶轻轻放到坐在首位的惊鸿公子面前,然后又将另外两盏放在侧面的桌几上。 小秋自然是认识惊鸿公子的,毕竟人如其名,他的长相确实令人惊艳难忘。 与那些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的男子不同,这位公子多了几分阴柔之美,初看之下,甚至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从哪里来的美娇娘。 身材高挑,肤白如雪,身段婀娜,行动间似弱柳扶风,有着一种独特的韵味。 他尤其喜爱穿着海棠色或樱桃色的衣袍,那鲜艳的色彩与他白皙的肌肤相互映衬,更显得他娇媚可人。 小秋每次见到他,都会忍不住惊叹,一个男子怎生得这般漂亮。 也难怪皇上会将他赏赐给王爷。 此时,坐在下首的另一个男子,端起茶盏呷了一口,下一刻便尽数吐了出来,满脸嫌弃地说道:“这……这是什么茶?寒公子竟然就给我们喝这种不知道烂了几年的陈茶?” 小秋闻言,不禁看了一眼那个穿着雪白袍子的男人。 众人都尊称他一声“落雪公子”。 小秋心里暗暗嘀咕:这落雪公子,名字里有个“雪”字,便整日里穿着这惨白惨白的袍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爱干净似的。如今还这般挑剔,竟然嫌弃他们的茶,就显摆他矜贵啦?哼! “回落雪公子,这茶乃是王府统一发放的,绝非什么烂茶。我家公子平日里也是喝这些的。”小秋不卑不亢地回道。 “哦?那只能说明你家公子根本不懂茶。想来那武将出身的苏府,定然是没有好好调、教过,果真是个没规矩的。” 落雪言罢便迅速地瞥了惊鸿一眼,又斜睨仍立于画轴前的玉章。 见那二人并无意见,他嘴角微扬,笑容中带着几分嘲讽。 小秋听到落雪的话后,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他张了张嘴,却一时语塞,不知作何回应,只能暗暗生闷气。 就在这时,寒离撩袍,徐步而入。 他的声音清亮而又带着一丝戏谑:“呵,寒某自然是比不上诸位懂规矩。背后论人非,真君子也。哦,不对,皆为他人胯下之玩物,焉能称君子?” ————————— 原谅几位公子俗气的名字,作者起名无能…… 没有什么太俗套的宅斗,他们只是寒离和冼夙夜下一次happy的垫脚石,懂? 但愿下一章能写到王爷出现! 第27章 小瞧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众人纷纷向门口望去。 这揶揄的语气怎么莫名的熟悉。 尤其那个“呵”字,用得恰如其分,仿佛有某人的影子。 “你”,落雪被寒离这一番话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瞪大了眼睛,怒视着缓步走进来的寒离,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只见寒离也着了一身白,却是一袭荼白色的素纹锦袍。 那是一种白中透着一点点淡绿的颜色,给人一种清新、雅致的感觉。 他的肌肤同样白皙如玉,却泛着健康的光泽和微微的红晕,显得格外有生气。 墨发高束,两道剑眉,为他增添了几分英气,绝无半点娇媚之色。 他身材清癯,却并不显得病弱,反而因为常年习武,透露出一种强劲的气息。 如今这般打扮,更是让他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文人墨客的风骨。 瞬间,让屋内众人黯然失色。 玉章公子见状默默地挺直了背脊。 惊鸿公子则不紧不慢地端起了那杯被落雪嫌弃的茶汤,轻轻抿了一口。 整个场面异常安静,寒离率先打破了沉默,面带微笑地拱手作揖,向众人致歉道:“告罪告罪,来晚了一步,还望各位公子多多包涵。” 话音刚落,未等其他人回应,寒离便大摇大摆地走到主位处与惊鸿公子并肩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落雪满脸惊愕。 他惊讶的原因并非寒离的姗姗来迟,而是他竟敢如此肆无忌惮地直接坐在主位上,而且还是与惊鸿公子平起平坐。 要知道,在这种场合下,座位的排序可是有些讲究的。 对于落雪那诧异的眼神,寒离选择视若无睹。 这可是在他自己的院子,他当然有权利坐在正位上。 只可惜,有人已经抢先一步坐在了左侧,他总不好再把人家挤出去。 惊鸿公子放下手中的茶盏,从衣袖中缓缓抽出一方洁白的绢帕,轻柔地擦拭着嘴唇。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无妨,是我等未提前通传,扰了寒公子的美梦了。” 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是在为打扰寒离的休息而道歉,实则却暗藏玄机。 它既可以理解为字面意思,即因为没有提前通知而吵醒了寒离,同时也暗示着寒离想要巴结王爷不过是痴人说梦,他们的到来就像是一盆冷水,该让寒离从美梦中惊醒了。 然而,寒离对这种文字游戏并不感兴趣。 他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个看似笑容的表情,眉眼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种毫不掩饰的假笑,仿佛是在告诉对方,他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欢迎,甚至有些厌烦。 站在一旁的玉章公子见状,急忙上前打圆场,“寒公子来府上的时间尚短,对我们还不熟悉吧,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吧。” 说着,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开始自我介绍,“在下姓邵,名玉章,大家都给面子唤我一句玉章公子。我是四皇子府出来的,现有幸在王爷身边伺候笔墨。” 听到玉章公子的介绍,寒离的心中不禁一动。 “可是,夫子一洒金玉章,银河吹笙间琳琅的那个玉章?”寒离微微颔首,心想这名字确实很适合伺候笔墨。 邵玉章见状,心中不禁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这个寒离竟能一语道破他名字的由来。 邵玉章的确姓邵,但他的真名并非玉章。 身处这红尘之中的人,需要一个花名来衬托自己,于是他便从这首引用邵夫子的诗中选取了“玉章”二字作为自己的花名。 邵玉章好奇地问道:“寒公子竟然知晓此诗?” 要知道,这首诗可是前朝文豪的冷门之作,一般人鲜少有机会读到,更别说能够随口吟诵出来了。 寒离只是笑而不语,并没有过多解释。 邵玉章见状,也并没有再追问下去,于是转头继续介绍道:“这位是落雪公子,他是大皇子门下的。” 落雪自幼便踏入风尘,并没有姓氏。 他稍敛去了刚刚那些情绪,微微颔首,算是向寒离打了个招呼。 邵玉章接着说道:“落雪公子点茶的手法堪称一绝,出神入化,连王爷都时常对其赞不绝口,三不五时便会传唤他去伺候。” 寒离:此人的名字起得也是巧妙,与他的技艺倒是相得益彰了。 采松枝上的落雪入茶,木香会随之飘散;用寒梅上的落雪泡茶,则唇齿留香。 寒离莞尔一笑,不由得叹道:“落雪烹茶,味更清。” 落雪听闻此言,也是微微一怔,他没想到这寒离竟然也知晓如此雅事。 看他那神情似在回味。 看来这行伍出身的苏家,并非完全都是些粗鲁之人,想必是找人专门给调教过了。 惊鸿公子听了寒离这两次随口的接话,不禁柳眉微拧。 来之前他还以为寒离不过是靠着狐媚的长相迷住了王爷,可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小瞧了这个新来的。 难怪他能惹得王爷的一时青睐,确实是有些能耐的。 他们又哪里知道,这些所谓的雕虫小技,寒离从未在冼夙夜面前显露过分毫。 寒离自觉自己能活到现在,应该是因为那句——耐玩和抗造吧! 还未等邵玉章接话,坐在首位的人率先开口了:“在下云惊鸿,有幸得陛下赏识,赐予燕王身侧。如今又承蒙各位公子抬爱,暂代内院诸事。” 两句看似简简单单的的陈述,其中蕴含的信息却非常丰富,将他的身份和在王府中的地位展现得淋漓尽致。 邵玉章见缝插针,适时地恭维道:“我们惊鸿公子一舞,那可真是名震京城啊!连陛下看了都赞不绝口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句话让寒离不禁联想到前朝秦娘子的“惊鸿水榭与歌传兰堂。” 他心中的好奇被瞬间点燃,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惊鸿公子的师承是?” 云惊鸿微微一笑,并未直接作答,而是不紧不慢地说道:“老祖宗姓秦。” 短短几个字,看似轻描淡写,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与自得。 寒离心中猛地一动,下意识地拍了一下大腿: 果真如此!失传数百年的惊鸿舞,竟然还有传承,还是名男子! 寒离不禁对这个惊鸿公子的舞姿充满了期待,想要亲眼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惊鸿舞究竟是怎样的风姿绰约。 他再次端详起惊鸿公子的容貌,只觉得他确实当得起“惊鸿”二字。 遗憾的是,他对舞艺一窍不通,即使有机会亲眼目睹,恐怕也难以领略其中的精髓所在。 待一干人等介绍完毕,邵玉章忽然开口问道:“不知寒公子如何称呼?” —————————— 这两章会有点无聊,你们可以攒一攒。 忽略诗和画作等器物的创作朝代,架空,作者大杂烩一下 忽略为何不是泰娘子而是姓秦,依然是作者架空,勿深究。 第28章 平淡 “寒离,苏府……”他稍稍一顿,并没有将暗卫的身份说出来,斟酌了一番,继续道,“家奴。” 这两个字出口,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静默。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都没有料到寒离会如此坦率地自称为“家奴”。 他们早已打听过寒离的身份,但此刻听到他亲口说出这两个字,心中仍不禁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们原本还想着,寒离或许会用一些委婉的说法来掩饰自己的身份,却不曾想他将这两个字说得如此轻松,并无自卑,甚至还带着淡淡的从容。 这反倒让邵玉章有些自惭形秽,他之前给自己铺垫的那些个名头,此刻听起来竟有些自吹自擂,生怕别人看轻了自己一般。 仔细想想,他与寒离别无二致,谁又不是皇家送到燕王府的家奴呢? 说好听点,他们是男宠;说不好听的,他们不过是一群供人消遣的娼子罢了。 落雪听后,内心却忍不住啧了一声,他最看不惯像寒离这种清贵自持的模样。 摆出一副超脱众人的姿态。 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 谁不知这个新来的,前几天刚刚伺候了王爷一整夜。 他们这些老人,多的来了三年,少的也来了一年,可没有一个人在燕王的寝殿里待上过一夜的。 也不知道这寒离到底使用了什么样的狐媚手段,竟然能够与王爷一度春宵。 看看他现在这副故作清清冷冷的模样,装给谁看呢? 这人在床上指不定有多放荡。 一想到这里,落雪就觉得心中的火气噌噌地往上冒,他忍不住用力地抠着椅面,甚至在上面留下了几道浅浅的划痕。 既然先前一上来便已经撕破脸,又何必在这里继续虚情假意。 落雪直接将大家拉回到现实当中,毫不客气地对寒离说道:“寒公子,我们今天来也无其他事。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既然来到了王府,就应该安分守己一些,千万不要惹出什么乱子来。想必你也已经去过刑苑了吧?能从那里活着出来不容易。” 落雪的话让在场的人都不禁想起了半年前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也有人给王爷送来了一名男宠。 当时的情况和现在寒离入府的规矩几乎一模一样,不管有事没事,都要先去刑苑走一趟。 只有那些能够经受住考验的人,才能够留下来;而那些挺不住的人,则会被直接送走。 很显然,那名男宠并没有挺过刑苑的折磨,所以到现在为止,内院里仍然只有那五位公子居住着,并没有再增添新的人。 别看面前这两位身体似是羸弱了些,他们也是从那可怕的刑苑里挺过的人。 也许是他们命大,又或者是因为他们是皇子送来的,所以那些人没有下狠手。 不管怎样,总之他们最终还是留下来了。 还没等寒离给出答复,落雪便继续说道:“在这内院之中,我们这些做男宠的本就应该相互扶持、互帮互助。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也好有个人能帮衬一下,你说对吧?” 寒离原本应付的有些倦意了,在听到落雪这一番长篇大论之后,突然猛地清醒过来。 这落雪终于要说到重点了? 寒离心知肚明,这几个人此番前来,除了想要借用他们的身份来打压一下自己之外,恐怕应该还有其他的目的。 紧接着,落雪又接着说道:“如今惊鸿公子暂代内院之职,可谓是劳心劳力啊。我们这些人自然也得多加帮衬才是,寒公子,您觉得我说得有没有道理呢?” 落雪第二次提到“帮衬”二字时,寒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要钱? 那可真是太巧了,他刚好——身无分文。 就连那些画册子,都是他赊账要来的,还想让他掏出银子来孝敬这些人,那简直是异想天开! 他自己的棺材本都还没着落呢! “几位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我这小门小户的,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别说是傍身钱了,我还指望着王爷能给我点零花钱呢!帮衬之事,我真的是爱莫能助啊。” 寒离两手一摊,做出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既然那些人想用身份压他一头,他便顺势拿它做个由头,看他们还怎么接。 况且寒离说的也都是大实话。 可这话听在其他人耳朵里,却成了不折不扣的搪塞之词。 邵玉章听了寒离的话,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立刻就把他刚才一直准备好的说辞给说了出来:“寒公子,你这可就是在说笑啦! 看看你这满屋子的好东西,别的先不说,就单说这幅前朝王十三所画的《积雨辋川庄作图》,那可就是有市无价的宝贝啊!”他并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通常这种级别的宝贝,最适合拿来送人了。 正是因为邵玉章的这句话,寒离才第一次正眼去瞧那幅画作。 平日里,他总是蜷缩在自己的寝屋里,极少有去堂屋的兴致。 毕竟,那些字画古玩虽然精美,却与他无甚关系。 看了反倒容易升起觊觎之心,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今日一瞧,他不禁有些惊讶,这画放在他的清辉院里,竟然如此巧妙! 尤其是那幅画上的题诗,末句那里“野老与人争席罢”,与他的心境竟是一拍即合。 只不过,他的辋川庄并非真正的辋川庄,而是这燕王府;他也并非那个化作村野老人的王十三,而是一名卑贱的男宠罢了。 王十三从朝堂的名利场里退出来,在山水田园间找寻平淡的生活。 寒离也从京城那吃人窝里被罚出来,虽然要伺候喜怒无常的燕王,但对他来说,这已然是他想要的平淡生活了。 寒离一直没有说话,落雪却注意到他那若有所思的神情,心中不禁一喜,觉得有戏。 他进门时目光便被靠墙一侧花几上的一尊曲窑白釉刻花梅瓶所吸引。 这尊梅瓶静静地立在那里,毫不张扬,却散发着一种低调而高雅的气质。 上面的刻花工艺极其精湛,每一刀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韵味,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落雪的视线就像被磁石吸引一般,难以从它身上移开。 “就是啊,你看那尊梅瓶,市面上也是少见。寒公子,想来王爷对你一定是疼爱有加,这么点东西,你应该不会吝啬吧?” ———————— 下一章,冼夙夜,你必须给我出来!!! 第29章 莲花糕 【我错了,冼夙夜还没出来,两章以后才写出来,作者捂脸……但是周末都有两更哦~】 ———————— 寒离听到这话,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轻蔑的笑容。 刚刚这些人还对他露出一副鄙夷的神情,把他当成苏府的贱奴看待,这会儿怎么又突然说王爷疼爱他了? 寒离冷笑着回应道:“二位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了,这屋子里的珍玩字画,可都不是王爷赏赐给我的。它们本来就放在这里,我这等卑贱之人,又怎么可能认得这些东西呢?如果你们真的喜欢,大可以去向王爷请示,只要王爷同意,我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双手奉上,连那下面的架子,落雪公子都可以一并拿走。” “你!”落雪被寒离这番话气得脸色发白,他瞪大了眼睛,怒视着寒离,这已经是他今天说出的第三个“你”字了。 每次他都被寒离怼得哑口无言,但又不甘心就这样认输,只能强忍着怒气。 一旁的云惊鸿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今天他们三个人恐怕是没办法从这个寒离身上占到一点便宜了。 以往那些新来的男宠们,只要一听到他们的身份,都会立刻乖乖地奉上银钱来巴结他们,哪里需要像今天这样费尽口舌。 若不是燕王将那诸多男宠打发走,现如今只剩下他们寥寥数人,如此一来,他们便失去了许多油水。 这些人心中自然是愤愤不平,可又无可奈何。 毕竟燕王的决定,他们是无法改变的。 而这寒离,不过是承宠一日而已,就如此目中无人。 且不说他日后是否会撼动他们的地位,单就今日这嚣张的态度,就已经让云惊鸿心中不快了。 听说能住进清辉院的人,早晚要成为王府主人的。 可这寒离,不过是个卑贱的家奴罢了,何德何能能住进这清辉院? 想到此处,云惊鸿更是气得咬牙切齿,但他的面色却并未显露出来。 他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还佯装着做个和事佬,想着取一个折中的法子,好让这寒离松松口,“寒公子……” 准备好的话尚未说出口,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呼喊声:“寒公子、小秋?” 寒离闻声,二话不说,抬手便打断了云惊鸿的话。 他一刻都不想再跟这些莺莺燕燕们磨叽了,正好有人找,管他是谁,他都要出去看看。 一旁的小秋听见那一声呼喊,立刻就知道来人是谁,赶忙先寒离一步匆匆跑向门外。 待寒离走到门口时,只见外面站着一位面带慈祥,精神矍铄的老者。 看起来比卫管事年龄还要大上许多,身材微微发福,面色红润,气色极佳,满脸笑容地看着他们。 “爷爷,您怎么来了?”小秋满脸惊愕,难以置信地望着秋老爷子。 “你这小兔崽子,跑哪去了?都过了晌午,也不来拿午膳,怕不是躲懒忘了,耽误贵人用膳,看我不扒你一层皮。”秋老爷子故意板起脸,声色俱厉地说道。 他这番话其实是特意说给站在小秋身后的寒离听的。 虽然秋老爷子并未与寒离打过交道,但他从小秋的口中对寒离的情况也略有耳闻,自然知道寒离的模样。 此刻,他一眼便瞧出这位气宇轩昂、仪表堂堂的公子,绝非等闲之辈,想必就是小秋如今侍奉的主子。 秋老爷子担心小秋会因此受到责罚,所以才故意装出一副要狠狠教训孙子的样子,好让寒离知道小秋并非故意怠慢。 这份关爱之情,寒离又岂能不明。 他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一抹真切的笑容,轻声说道:“秋老爷子,您别责怪小秋,是我这边有些事情耽搁了,与他无关。”说罢,寒离稍稍侧身,甩了一下头,用眼神示意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秋老爷子何等聪明,瞬间便明白了寒离的意思,他也不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晓,立刻说明来意便准备离去。 “寒公子是这样的,今日后厨做了些荷花莲子糕,但那个做糕点的师傅手艺稍有欠缺,做得不是很成功。我看着这糕扔了怪可惜的,您看您要不要……” 话还没说完,寒离就像孩子见到糖果一样,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眉眼弯弯,笑意更浓,“要!我肯定要啊!” 秋老爷子见状,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连忙解释道:“好好好,这糕其实不难吃,就是卖相稍微差了点,不好给王爷送去。” 秋老爷子也是一番好意。 他家的小孙子每天回来都把寒离描述成一个吃不饱饭的小可怜,还天天央求他多带些好吃的给寒离。 这不,今天那糕点师傅一喊糟糕,秋老爷子就赶紧拦住了那人准备丢弃糕点的手。 寒离并不在意这些,他摆摆手说道:“没事的,我不嫌弃,这糕不管好看不好看,吃到肚子里都一样的嘛。而且这荷花莲子糕啊,我可是好久都没尝过啦!” 一提到荷花莲子糕,寒离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那糕的口感软软糯糯的,甜中带些苦,苦中又透着一丝甘甜,就像这人生一样,回味无穷。 寒离光是想想,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来上一口了。 秋老爷子见寒离如此喜欢,也高兴地笑了起来:“对对,这可是京城里流行的糕点,寒公子居然也吃过?” 他还是头一回见这糕,不成想这个寒公子竟是吃过。不愧是从京城来的公子。 “嗯,小时候吃过,后来就没机会吃了。”话落,寒离的爪子便如饿虎扑食般伸向了秋老爷子手中提着的食盒。 此时此刻,寒离全然忘却了堂屋里还有其他几个人的存在。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食盒中的美味所吸引。 就在寒离刚刚抓起一块糕,准备将其塞进嘴里的时候,突然间,只听得身后传来“哗啦”一声巨响,仿佛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寒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小秋,你先带爷爷去我屋子里坐一下,等会儿我们再聊。”说罢,他便转身朝着堂屋走去。 寒离尚未抬脚迈进门,屋内的众人像是被惊扰的蜂群一般,一窝蜂地涌了出来。 他们不仅堵住了门口,甚至还拼命地往外挤,似乎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站在最前面的,正是邵玉章。 只见他微微施礼,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寒公子,我突然想起来院内还有点事没处理,我就先告辞了。”言罢,他还不忘使了个眼色给他身边那俩穿杏黄色衣服的仆从,示意他们赶紧为自己开路。 那两名仆从自然是心领神会,立刻如两头蛮牛一般冲上前去,用他们粗壮的胳膊使劲往外挡着寒离往里进的步伐。 须臾间,寒离的目光穿过那攒动的人影缝隙中,瞥见了那尊梅瓶。 就在不久前,落雪还对这梅瓶赞不绝口,将其夸得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稀世珍宝。 而此刻,这梅瓶却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破碎成了无数片,仿佛失去了生命般,再无先前的高雅气质。 寒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讥讽和不满:“几位公子,砸坏了别人的东西,就要走,非君子所为啊!” 这几人刚刚还用自己的身份来压制寒离,如今却又被寒离用“君子”一词反将一军。 不要怪他不依不饶,这梅瓶如此珍贵,就算寒离把自己卖了,恐怕也难以赔偿得起。 如果不找他们讨要一个说法,等到某王爷向他索要时,他又该去哪里变出一尊一模一样的梅瓶。 邵玉章一听,顿时慌了神,他急于想要摆脱这起事件的责任。“寒公子,这事可与我无关啊,是……” 他本就不富裕,四皇子给他的那点傍身钱,早就被他挥霍得所剩无几了。 原本,他还指望着能进入燕王府后,得到燕王的喜爱,从而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 可谁能想到,一年到头,他连燕王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现在仅靠着那微薄的月例来勉强维持场面而已。 如果这梅瓶的责任真的被赖到他头上,那他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 所以在这紧急关头,邵玉章一时冲动,差点就把真相给说出来了,可话到嘴边的一刹那,他突然回过神来,硬生生地又给咽了回去。 毕竟,后面那两位他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虽然邵玉章这半句没说完,其实已经非常明确地将自己从这件事情中摘得干干净净了。 寒离自然也是听得明明白白,知晓这真正的罪魁祸首肯定就在后面那两个人当中。 落雪闻言,从后面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脸上还露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他毫不客气地拨开邵玉章,然后插嘴说道:“明明就是你这屋子里突然窜出来一只狸猫,它碰到了花几,才把那瓶子给撞碎的。这事儿可跟我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哦!”边说边伸出手,要把寒离也给扒拉到一边去。 让落雪意想不到的是,寒离竟然像一座山一样稳稳地立在原地,丝毫没有被他推动。 没办法,落雪只好稍稍侧过身子,绕过寒离,继续往门外走。 谁知,寒离也跟着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再次伸出手,拦住了落雪的去路。 寒离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哦?我倒是不知道这燕王府里居然还养了狸猫。猫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瞧见?” —————————— 晚点还有一章哦~ 周末愉快啊! 第30章 数倍奉还 “猫自然是跑了。”落雪扯起谎来一点不慌张。 “胡说!”小秋突然跳进来,像一块秉甲似的挡在寒离面前,“王府里怎么可能有猫?王爷最碰不得猫毛了,阖府上下都不准溜进来一只!” 小秋的声音有些尖锐,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紧紧地盯着落雪,看对方如何辩解。 小秋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小时候的一幕。 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偷偷地喂养了一只野猫。那只猫长得十分可爱,小秋喜欢得不得了,每天都会省下自己的口粮去喂它。 有一天,小秋终于忍不住想要把那只猫抱进王府里。可是,当他刚走到后门的时候,就被看门的小厮给拦住了。 那个小厮不仅把猫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还痛骂了小秋一顿,说王爷碰不了猫毛,如果被王爷看见了,他们都要挨板子。 从那时候起,小秋就知道,不管猫儿再怎么可爱,他都不能把它带进王府。 所以他刚刚听到那几位公子说猫跑了,就知道他们是想把责任推到猫的身上,好搪塞过去。 小秋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知道他家公子穷得叮当响,如果真的要赔钱的话,他家公子肯定是赔不起的。 寒离却有些惊讶地看着小秋,他没想到这个小家伙会突然跳出来替他说话,也不怕得罪这几位王爷跟前的红人。 “你这小子,从哪听得胡话?去,一边待着去!” 落雪听到小秋的话后,因为做贼心虚,转而恼羞成怒。 他怒不可遏地瞪着小秋,猛地一用力,反手狠狠地扇在了小秋的脸上。 小秋完全没有预料到落雪会突然出手,这一记耳光打得他猝不及防,身体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力量而失去了平衡,一个踉跄,直接侧倒在地。 寒离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心中一惊,连忙俯身查看小秋的伤势。 就在寒离分心照顾小秋之时,众人迅速抓住了机会,毫不犹豫地大步往外走去,生怕被寒离再次拦住。 而在屋内一直迟迟没有露面的云惊鸿,此时也终于提步走了出来。 “几位公子……”站在最远处的秋老爷子突然高声喊道,同时快步上前,再次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按理说,秋老爷子在王府里待了这许多年,自然清楚这几位公子都是他绝对得罪不起的贵人。 他本来是万万不敢掺和到这件事情当中的,毕竟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实在是无法与这些权贵们相抗衡。 可是,当他看到自己的孙子被打后,所有的理智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的心中只有对孙子的疼爱和保护,其他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尽管秋老爷子并不清楚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单看孙子那焦急的模样,便可以猜到这件事情必定与那位寒公子有关。 如今他的孙子是跟在寒公子身旁的人,一旦寒公子出了什么事情,小孙子恐怕也难以逃脱罪责。 所以,无论如何,秋老爷子都决定先将这几位公子拦下,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再说。 “一个厨子也敢拦我的去路!”落雪的声音中透露出明显的不满和轻蔑,他的眉头紧皱,对这个胆敢阻拦他的老头子感到无比愤怒。 刚刚门外寒离和这人的对话,落雪从中得知了秋老爷子的真实身份,所以他对此人并无顾忌。 他猛地转过身,嘴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啧声,对那两个身穿杏黄色衣裳的长随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长随见状,立刻心领神会,迅速迈步上前,毫不犹豫地对秋老爷子推搡起来。 可怜的秋老爷子,一个六旬的老头子,又怎能抵挡住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子。 只见他的身体猛地一晃,一个趔趄,毫无防备地向后倒去。 小秋见状,心急如焚,失声惊叫,“爷爷!” 眼看着秋老爷子的后脑就要狠狠地砸在围在树下铺好的黄蜡石上,小秋的心如坠冰窖,却根本来不及起身去挡住这致命的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如同闪电般的白色身影疾驰而去,瞬间便飞到了秋老爷子身旁。 手臂一伸,如大鹏展翅,寒离以一种极为巧妙的姿势,稳稳地揽住了老爷子的后背。 不仅如此,同时前驱躬步,他用自己的大腿拖住了老爷子的腰部。 如果只是一把薅住老爷子的胳膊,以老爷子的年纪和体重,很容易因为惯性而导致脱臼,且极有可能闪到腰,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要知道到了这个年龄,一点病痛,都是可能会要人性命的。 所以在此危急关头,寒离快速做出了判断。 那两个仆从完全没有预料到老头会突然倒地,他们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为自家主子开辟道路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方向。 眼看着他们就要抵达门口,逃脱此处。 寒离将秋老爷子扶住,确保他的安全后,毫不犹豫地再次似银蛇般闪身。 这一次,他的目标正是那两个仆从。 眨眼间,寒离便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们身前,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那两个仆从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寒离的双手已如铁钳般牢牢地搭在了他们的肩头上。 紧接着,寒离顺势用力一滑,准确无误地按在了他们的手腕处。 寒离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他的双手就像两把利剑,迅速而果断地执行着既定的动作。 只见他两手同时向外一翻,使劲儿一拧,再猛地一压,“咔咔”两声脆响。 那清脆悦耳的声音,是骨头断裂的低吟。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两个仆从始料不及,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已经遭受了重创。 然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寒离并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 他的左脚如同旋风一般抬起,狠狠地踹在了那两个仆从的膝盖骨上。 这一脚的力道十足,直接让他们失去了平衡,单膝跪地。 直砸得地面石板上留出了两道浅浅的裂痕。 想必他们的膝盖骨不比那石板好上几分。 可他们被寒离牵制住的手腕并没有随着身体的倒下而滑落,仍然被高高举着。 这一举动再次牵动了那已经碎裂的腕骨,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音响彻整个清辉院,甚至还传到了诸多院落。 寒离冷冷的睥睨着地上哀嚎的二人。 伤他可以,但是伤他的人,定要双倍,哦不,是数倍奉还。 —————————— 明天应该也可以有两更哦~ 第31章 传他来 南斋,冼夙夜的书房。 唐棋跨步进门,躬身行礼,动作标准且规范。 行完礼后,他快步走到冼夙夜身边,自然而然地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邸报。 邸报在唐棋手中被轻轻合上,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桌上那堆积如山的文书之中。 冼夙夜刚刚从军营回来,身上还带着些许疲惫,但他一坐下便立刻开始处理那堆积如山的公务。 唐棋站在一旁,双手置于身前,静等王爷的吩咐。 冼夙夜处理完一份文书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唐棋,“你去做什么了?”他的语气很随意,似乎并不是真的想知道唐棋的去向,只是一种习惯性的询问。 唐棋连忙躬身回答道:“属下去了寒公子那一趟。” 冼夙夜听后,微微点头,继续埋头处理公务。 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案几上那块刻着松树图样的镇尺时,他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东西你可给他了?”他的声音平静,但其中却隐含着一丝期待。 唐棋注意到冼夙夜的目光,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何物,连忙点头,回答道:“属下给了。” 冼夙夜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他只是继续低头处理着手中的公务,边批复边随口问道:“他怎么说?” “这……”唐棋面露难色,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应冼夙夜的问题。 如果直接说出实话,恐怕会惹得王爷不快;可若是编造谎言,那更是万万不可,他在王爷面前说不得半句假话。 冼夙夜见唐棋迟迟没有回答,便停下了手中动作,侧过头来,目光如炬地盯着唐棋,似乎在等待他的答复。 唐棋被王爷这样盯着,心中愈发紧张,他硬着头皮回道:“寒公子说要是一对儿就好了,这样卖出去能更值钱些。” 冼夙夜闻言哂笑出声,“呵,他还想卖了?”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让人感觉有些寒意。 唐棋见状,心中又是一紧,连忙解释道:“我瞧着这寒公子哪里都好,就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看起来有些贪财。” 说完这句话,唐棋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偷偷观察了一下冼夙夜的脸色。 果然,冼夙夜的脸上浮上愠色,显然对唐棋的话有些不满。 唐棋心中暗叫不好,急忙又补充道:“也并非他真的贪财,许是因为他太穷了……” 唐棋索性将之前寒离的种种行为一五一十地讲给冼夙夜听,希望能让王爷对寒离有更全面的了解。 大概就是寒离向唐棋询问月例发放的时间以及是否可以通过伺候好王爷来获得赏赐等事情。此外,唐棋还提到了寒离来苏府时没有得到傍身钱这一点。 唐棋在讲述这些事情时,既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对寒离表示同情,只是单纯地如实陈述了实际情况。 唐棋心里很清楚,对于寒离这个人的评判,应该由燕王来决定,而不是他可以随意做主的。 胡乱的添油加醋,对寒离反而无益。 当冼夙夜听到寒离想靠“伺候好”他来讨要赏赐时,不禁冷笑一声:“他还想要赏赐?” 他没想到,寒离私底下还有这种想法,倒是有些意外。 怎样才算伺候得好? 他不禁回想起那一夜,寒离在伺候他的过程中,半途竟然自己就睡着了。 如此行事,居然还好意思跟他要赏赐? 他没有将睡梦中的寒离提起来打一顿,已经算是仁慈了。 唐棋并没有回应冼夙夜的这句冷嘲热讽,而是继续说道:“听说他最近非常努力,还特意跟素影买了很多画册子来学习。” “什么画册子?”冼夙夜蹙眉,不知道这个小玩意儿怎么跟素影扯上的关系。 唐棋略微迟疑了一下,简单地概括了几句关于那些画册子的事。 其实,他自己对那些画册子的具体内容也并不是很清楚,只是素影之前曾经神神秘秘、隐晦地跟他提过一下,他大概知道何意。 冼夙夜听后,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用食指指腹轻轻扫过左侧眉峰。 这样一个看似随意的动作,刚好将那只紫色眸子里,正在迸发出的摄人的光晕完全遮掩住了。 若是素影此刻在场,定然会惊讶地发现,这眼神竟然与那日在刑苑里的一模一样! 而玄晖恐怕也会被吓得再次想要跑去如厕。 唐棋却并没有像他们那样露出惊恐的神色,他只是默然地站在一旁,神情淡定从容。 “如此说来,他这几日都在看画册子,没有别的举动?”冼夙夜的声音平静而温和,让人难以揣测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前几日确实如此,只是今日……”唐棋稍稍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寒公子中午的时候,将惊鸿公子给吓晕了。” 冼夙夜原本正准备重新伏案批复文书,听到这句话后,他的动作猛地一顿,手中的笔也险些掉落。 待他听完唐棋对今日之事的详细复述后,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原来这便是唐棋没有在府门候他,姗姗来迟的原因。 原来这个小玩意儿惹事了。 冼夙夜: 果然有些脾气,平日里惯会装乖巧,本王不在便原形毕露了,竟然敢在府内放肆地大打出手。 “晚膳后,传他来。”冼夙夜淡淡地吩咐道,语气中没有丝毫波澜,但唐棋却能听出其中的一丝不悦。 唐棋自然明白这个“他”是谁。 只是不知是来伺候还是来受罚的。 唐棋觉得自己应该做好两手准备,无论哪个,都要邢大夫准备好疗伤的药。 他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快步离去,留下冼夙夜独自一人坐在书桌前,继续他未完成的事务。 -------------- 下一章开始进入寒离和冼夙夜的欢乐时光。 寒离会有短暂的“反客为主”哦~(不是反攻) 小小的期待一下吧(也别期待太大) 后续章节可能也会上一点点点甜度。 第32章 下来 正午时分那烈火般灼热的骄阳,此刻已然逐渐西沉,夜幕悄然降临。 随着阳光褪去,立秋后的夜晚,凉意如同一股清泉,迅速地弥漫开来,取代了白日的酷热。 寒离踱步到冼夙夜的寝殿门前,他的身体也被凉意拂过,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这并不单单是因为寒冷,更多的是源于内心深处的恐惧。 就在不久前,唐棋刚刚向他传达了一个消息,午间发生的事情已经被详细地禀告给了冼夙夜。 寒离并不会埋怨唐棋,因为他明白这是唐棋的职责所在。 可唐棋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的心情愈发沉重:“王爷的脸色不太好看,你等会儿进去可要小心伺候着。” 寒离的心中猛地一紧,他当然明白唐棋这句话的深意。 所谓的“小心伺候”,恐怕并非只是简单的侍奉,更有可能是来接受惩罚的。 一想到这里,寒离的额头上不禁冒出了一层细汗。 不过,转念一想,若冼夙夜真的想要惩罚他,应该会直接将他提到刑苑去才对。 那里才是专门用来惩罚人的地方,刑具也是一应俱全。 寒离还记得自己刚进门的第一天,便已窥得刑苑的全貌。 那里面的阵仗,光是看着就让人腿软。 一般人别说承受刑罚了,恐怕光是眼睛扫过那些刑具,就会吓得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全都抖落出来。 既然没去刑苑,看来冼夙夜应该是有别的罚法。 该不会又要剁了他的双手吧! 毕竟他伤得那些人可都是冼夙夜身边红人的仆从,打狗还得看主人。 何况某王爷的心尖宠更是被他直接吓晕过去了。 听唐棋说,云惊鸿这会儿还在床上病着没起身呢。 想到此处,寒离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口水,心口“咚咚咚”跳得越发厉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一般,垂在两侧的双手,也不自觉地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 站在门口的侍卫看见寒离这副模样,心中很是费解。 这还没进去伺候呢,就已经被吓得如此魂不守舍了? 难道是因为上次王爷把人给欺负狠了,心有余悸,怯了? 他们家王爷果然威武啊,不愧是他们燕北军的统帅。 “寒公子,王爷说您若来了便直接进去。”侍卫好意提醒道,并顺手帮他推开了那扇厚重的大门。 寒离瞥了那人一眼,止不住地心里嘀咕: 哼!就显摆你,就显摆你勤快了是吧!你推什么门啊,我还没准备好,我不想进去啊啊啊啊! 尽管寒离的内心疯狂凌乱,面上却看不出分毫,他扯出一抹苦笑,“好……有……劳了……”磕磕绊绊地回应着,带着一点小颤音。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那口气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始终无法顺畅地呼出来。 又不敢耽搁太久,他只能硬着头皮,提了一口气在胸口,勉强迈开腿,缓缓地跨进了屋子里。 侍卫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暗感叹:这个寒公子长得固然是极好的,只可惜胆子小了些,配他们家王爷还是差点意思。 他们燕北军的王君,那必然非池中物才对。 厚重的房门缓缓地被关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仿佛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将寒离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 他站在原地,目光缓缓地扫过殿内的每一个角落,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 这场景,和上次如出一辙。 他怎么会不知道冼夙夜此时身在何处呢? 明知如此,却依然无法逃避,丑媳总要见公婆不是? 他能怎么办,他只能怀着一颗无比忐忑的心继续往里走。 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寒离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殿内清晰可闻。 直到走到了石门的门口,方才驻足。 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袍,戴上那张早已准备好的、乖顺可人的微笑“面具”,躬身道:“王爷,奴可否进去?” 语气听起来尽可能地温和与谦卑。 伴随着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冼夙夜低沉的嗓音从里面传来:“进。” 得到许可后,寒离小心翼翼地推开石门,踏入了湢浴之中。 这是他第二次进入这个地方,与上次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感到迷茫和不知所措。 一进入湢浴,寒离的目光便被冼夙夜吸引住了。 只见冼夙夜正靠在一侧,露出那宽阔而挺拔的背脊,水珠顺着他的肌肤滑落,形成一道道诱人的水痕。 寒离不敢耽搁,立刻快步上前,准备拾起托盘中摆放的干净方巾为冼夙夜擦背。 在他即将跪下的刹那,冼夙夜突然一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下来。” 冼夙夜的话语简洁明了,却蕴含着一种无法抵挡的威压,如排山倒海般向寒离袭来。 寒离不禁有些慌乱,下? 是要他也下到水里去吗? 见寒离没有动弹,冼夙夜再次开口,语气依然平静,可其中的压迫感却让人不敢忽视:“脱了衣服,下来。” 这是一道明确的命令,寒离立刻意识到,如果自己再不行动,恐遭冼夙夜的责罚。 冼夙夜曾说过,同样的话他不喜欢说第三次。 寒离再不敢有一丝迟疑,疾行至架子前,手忙脚乱地开始解袍子上的扣子。 有过上一次的经历,他对脱衣服这事儿坦然了不少,但心中的羞涩依然难以抑制。 当寒离脱得只剩下亵衣和亵裤时,冼夙夜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再次响起:“可以了。” 冼夙夜并没有回头,这让寒离感到十分诧异,燕王究竟是如何精准地掌握他手下的动作的。 是故意,还是无意,让他留下这最后一层遮羞布的? 尽管心中充满疑惑,寒离也不敢多做耽搁,他迅速走到池边,先看了一眼冼夙夜,又看了看池水,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他那莹白如玉的脚趾,轻探着水温。 嘶…… 这水竟然如此之烫! 或许是因为他常年都用冷水洗澡,所以对于这种奢侈的浴池一时之间反倒有些难以适应了。 看着冼夙夜悠然自得地泡在里面,没有丝毫异样,寒离估摸着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寒离再次轻手轻脚地将那玉足伸进水中。 他慢慢适应着,一步一步缓缓的往浴池深处走去,直到池水漫过他的腰腹时,才停下脚步。 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寒离开始纠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应该像冼夙夜那样直接泡在池子里,还是就这样站着不动。 站着显然不太合适,如果他一直站着,岂不是要让冼夙夜一直仰头看他? 如果坐下来,寒离心里也觉得不太妥当。 他可不认为冼夙夜让他下来是为了让他享受这浴池的。 在经过一番犹豫和思考后,寒离最终决定采取一个相对折中的办法——跪坐下来。 这个姿势对于寒离来说再熟悉不过了,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屈膝。 这样的姿势让他最为舒适,也更有安全感。 寒离慢慢地跪坐在池水中,尽量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平稳。 冼夙夜本在闭目养神,他先是听到一阵轻微的水响,声音由远及近,他知道是寒离下来了。 后来,这阵水响却在半途戛然而止,紧接着,不远处传来“咕咚”一声。 冼夙夜心生好奇,不知道这个小玩意儿又在捣鼓些什么。 一睁开眼,冼夙夜便瞧见,一颗白乎乎、粉嫩嫩的东西正漂浮在池水上。 画面并不瘆人,甚至还有点有趣? 由于寒离是跪坐下去的,以他的身高只能露出一颗脑袋在水面上。 灼热的池水几乎要没过他的脖颈,使得他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热腾腾的水汽还不断地蒸着他的脸颊,让他的脸瞬间变得红彤彤的,仿佛熟透的朱砂桃般美味。 冼夙夜一直觉得这个寒离应该是戴着面具的,面具底下的他或许精明无比。 然而,冼夙夜有时候又会觉得,这个寒离似乎就是如此,天真又呆懵懵的,脑子似乎也不太灵光。 冼夙夜相信自己的判断,又无法忽视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这个小玩意儿实在是个看起来很矛盾的一个人。 “过来给本王倒酒。” 第33章 一两金 寒离听到这句话,这才如梦初醒般注意到,冼夙夜身后的石台上,左右两侧分别摆放着一壶酒和一些水果。 他回忆起上一次这些东西是放在石桌上的,而这一次却被放置在近处,想来应该是冼夙夜自己吩咐的。 冼夙夜叫他下来,是要他伺候酒水? 在上面斟酒不是一样的吗,何必非要他脱光衣服下来? 寒离心中暗自嘀咕着,但他可不敢把这想法说出口,只能挺直腰背,一路膝行过去。 水中行走本就有些阻力,更何况是跪着。 寒离光滑的小腿一遍又一遍地剐蹭着被打磨光洁的玉石板,每向前一步,池中水都会灌进他的裤管里,不断地将他的裤子撑得鼓鼓囊囊的,来回漂浮。 寒离生怕那不该露出来的地方会不小心露出来,于是下意识地用手去压制。 可那水流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戏耍他,压了这头,那头便会撑起,一来二去,寒离险些扯下自己的亵裤。 惊慌之际,一时跪不稳,整个人像一只笨拙的鸭子一样,“噗通”一声扑进了水里。 看着寒离那副狼狈样,冼夙夜没绷住,笑出声来。 这笑声在空旷的浴室中回荡,显得格外响亮。 寒离听到笑声,不由得脸上一红:啊啊啊,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他真想一个猛子再砸进水里,不出来了。 而冼夙夜看着寒离那副窘迫的模样,却觉得十分有趣。 一般人可装不出这样的傻劲儿来,如果这真的是装的,倒也挺有意思。 冼夙夜嘴角微扬,起身走到寒离身边,毫不费力地一把将他从水里捞了起来,然后像扔一只破布娃娃一样,“砰”的一声扔在了坐台上。 寒离并没有因为冼夙夜粗暴的动作而吃痛,这点力道他还是受得住的。 手扶在台子边缘,这才意识到,怪不得水将将淹没冼夙夜的半个胸膛。 原来这里有一个可以坐着的石台子。 不过以他的身高,池水却要浅浅没过他的锁骨。 两道月牙在水中蓄成一片小湖泊,伴随着他稍微变幻的动作后,又成了一片干涸之地。 寒离不敢靠后,只能堪堪搭一个边坐着。 双掌胡乱地将脸上的水珠抹去,然后眨巴着眼睛,有些茫然地望着身旁重新坐好的男人。 与之相比,冼夙夜则悠然自得地环臂抱胸,身体肆意地靠着,斜睨着寒离,“怎么,还要本王伺候你不成?” 他的声音冰冷而带着一丝嘲讽,配上那只带着淡淡的紫色眸子,使得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冷冽的气息。 寒离听到这话,顿感浑身不自在。他赶紧从台子上出溜下来。 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坐着了,跪着或许会更踏实一些。 寒离转过身,拿起酒壶,小心翼翼地注入一个小巧的银杯里,直到八分满才收手。 杯中酒的色泽红润,宛如玛瑙般明亮,还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寒离心中一动,这酒味道醇厚,显然是上等佳酿,而且没有用暖炉温着,想必就是那有名的冰堂酒。 黄老曾有词赞过:“冰堂酒好,只恨银杯小。” 如今寒离亲眼见到这冰堂酒,才明白其中的妙处。 温浴配冷酒,一热一冷,相互映衬,别有一番滋味。 燕王果真会享受。 他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酒杯,递到冼夙夜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道:“王爷,请。” 冼夙夜面无表情地单手接过酒杯,随意地放在唇边轻抿一口,然后又吩咐道:“嗯,碧落珠。” 寒离听到这话,不由得深吸一口气:他不气,他不气,气出病来谁如意。 那碧落珠明明就在冼夙夜身后,只要一转头,伸手便能拿到,却偏偏让他去拿。 酒壶的位置在冼夙夜身后的右边,而碧落珠则在他的左边,这一左一右的摆放位置,让寒离感到十分棘手。 如果他想要拿到碧落珠,就必须要绕过冼夙夜才行。 寒离手中拿着酒壶,又不敢轻易放下。 他深知,冼夙夜这个人向来喜欢戏弄人,说不定等他吃完碧落珠后,便要再次倒酒。 若是酒壶不在手,他到时又要绕回来拿。 这一来二去的,颇为麻烦,恐怕也会惹得这位王爷不高兴。 于是,寒离只能小心翼翼地抱着酒壶,一步一步地膝行绕过冼夙夜。 就在寒离快要到地方的时候,冼夙夜却突然毫无征兆地伸出他那条修长笔直的腿,挡住了寒离的膝盖,使得他无法再向前移动半步。 寒离惊愕地看着冼夙夜,又低头看了看被挡住的膝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冼夙夜若无其事的对上寒离那双无辜的小鹿眸子,装着困惑地质问寒离,“怎么,小玩意儿,难道不想给本王拿吗?” 寒离想掐自己人中自救:倒打一耙的本事,还真是让这位燕王运用得炉火纯青啊! 明明是冼夙夜故意刁难他,怎么反倒成了他的不是。 尽管心中有诸多不满,寒离也不敢表现出来,低头恭顺道:“奴不敢,奴这就拿给王爷。” 说着,他不得不将身子更使劲儿向前探过去,希望能碰到那盘子。 寒离心里有些发虚,他可不敢把重量全压在冼夙夜身上,只能战战兢兢地将身体稍稍抬起,欠着身子,浅浅搭着,这样一来,他的姿势就变得十分别扭。 寒离的白色亵衣此刻已被完全浸湿,湿漉漉的布料紧紧地贴在他的身躯上,与他的肌肤融为一体。 亵衣的褶皱顺着身体的曲线起伏,勾勒出他上半身的轮廓,每一处线条都清晰可见。 引人注目的是,在某些部位,亵衣的颜色因为湿透而变得略微透明,透出了两圈若隐若现的阴影,这使得原本就引人遐想的画面变得更加暧昧。 冼夙夜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沉重了几分,他的目光被那两圈隐约透着薄粉的阴影牢牢吸引,似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让人难以自拔。 他的另一只眸子,原本就深邃如寒潭,此刻更是显得幽深无比,那里好像隐藏着无尽的秘密与难以言明的欲念。 寒离并不知自己此刻正身处“险地”,他的手指好不容易碰到了盘子的边缘,正当他准备松一口气时,冼夙夜却毫无征兆地撤回了那条腿。 这一撤,让原本就处于不稳定状态的寒离瞬间失去唯一的支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 寒离心中暗叫不好,想要稳住身体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整个手掌猛地压在了盘子上。 由于冲击力太大,那盘子直接被他压翻,里面的碧落珠也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噼里啪啦地滚落出来,一个接一个地掉进了水中,溅起一圈圈小小的水花。 寒离惊得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眼看着那些碧落珠掉进水里,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最后,索性闭上眼睛,假装瞎了。 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也只能让他片刻脱离现实,并不能解决问题。 果然,没过多久,冼夙夜那如十里冰封带着冷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寒离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小玩意儿,你若是不愿意伺候本王,大可以直接说出来,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地打翻盘子!你可知道,这串送到燕北的碧落珠,要一两金!” 冼夙夜的声音不紧不慢,却透着股不怀好意。 这碧落珠并非普通的葡萄,而是西疆一种特产。 它的采摘和运输都极为讲究,需要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经过十来天的时间才能抵达北境。 而且这东西既怕被挤压,又怕受到碰撞,还对寒冷的环境异常敏感。 如果时间稍有耽搁,它的汁水不仅会减少,口感也会变得不再脆爽。 寒离:一两金! 那可是他整整两个月的月例啊! 他心里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冼夙夜故意为之。 但他又能怎样呢? 在这燕王府,他一个小小的贱奴,唯一能做的就是认下,辩解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寒离俛首低眉,“奴……奴认罚。” 一抹狡黠笑意在某王爷的唇边悄然勾起。 ———————— 明日继续寒离与冼夙夜的美好之夜 part2 第34章 碧落珠 “听说你今天很威风啊?” 冼夙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来了,来了! 寒离心中一紧,他太了解冼夙夜了,知道对方这是要开始兴师问罪了。 让冼夙夜始料未及的是,寒离这一次竟然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只见他突然高高地举起并摊开双掌,诚惶诚恐地对着冼夙夜说道:“王爷,您若是要掰折奴的手,奴能麻烦您,能给奴一个痛快吗?奴……奴有点怕疼。” 冼夙夜见状,反倒有些诧异。 他原本以为,寒离在这种情况下,即便不为自己辩解,至少也会求饶几句,没想到他不仅直接干脆地认罚,竟还给出了惩罚方式。 冼夙夜如鲠在喉,本来想好逗弄寒离的词,倒是没法开口了。 又想到寒离刚刚最后一句话:呵,他居然还会怕疼? 冼夙夜心中冷笑一声,前些日子这小玩意儿受罚时,他可是一滴眼泪都没洒过,一句哭喊求饶也不曾,现如今倒是怕疼了。 唐棋已然将清辉院今日发生的事情调查得清楚,并汇报与他,对于其中的是非曲直,他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所以当他看到寒离如此表现时,心中不禁对这个寒离产生了一丝好奇。 不为自己辩解半句,一上来直接让他掰断自己的手腕来抵罪。 这究竟是个什么路数? 这个小玩意儿总能让人出乎意料。 寒离这一招可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这次是彻底得罪了冼夙夜的心尖宠,遭点罪也是在所难免的。 既然如此,倒不如索性赌一把,说不定还能保住自己的手。 就算最后拼输了,好歹也比上次那样直接被剁要强一些,毕竟断骨还能接。 之所以让冼夙夜下手狠一些,也有这层面的考虑,接骨时还能齐整些,日后手还能用,不至于彻底废了。 冼夙夜并没有回应寒离的举动,甚至完全忽略了他,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 “你先把碧落珠都捡起来。”冼夙夜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寒离闻言,微微一怔,有些疑惑地看向冼夙夜。 不成想,冼夙夜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如遭雷击。 冼夙夜单臂环胸,另一个手肘搭在上面,纤长的手指随意地抚在脸颊,手掌撑着下巴,然后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道:“但……不能用手。” 望着那抹戏谑的笑容,寒离的鹿眸瞬间瞪大,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能用手? 那他该怎么捡?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冼夙夜对寒离的反应很满意。 他倾身向前,将本来撑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慢慢地伸出。 湿热的手掌轻轻地拍了拍寒离那被水汽蒸得通红的小脸,然后冼夙夜用带着薄茧的拇指轻轻摩擦着寒离粉嫩的唇瓣。 一遍又一遍,乐在其中,让本就带着薄红的下唇变得更加娇艳欲滴,透着绚丽的嫣红。 “你的手现在属于本王了,本王还没想好怎么罚你,所以不能用手。”冼夙夜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调侃。 见寒离没有作答,冼夙夜富有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小玩意儿,怎么,不用手便不会捡了吗?只有这点能耐,哎,可真让本王失望啊!” 寒离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冼夙夜这番暗示,寒离怎会不知。 “奴……知道……知道该怎么做了。”他的声音细若蚊蝇,几乎微不可闻。 冼夙夜嘴角的笑容更浓了,他看着寒离那副羞涩而又无奈的模样,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愉悦。 寒离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缓缓地将双手背到身后,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脑袋浸入水中。 寒离努力睁大双眼,像在水中寻找宝物一般,开始四处摸索着。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头在水中起起伏伏,一上一下,像极了一只正在学习浮水的小鸭子。 每一次潜入水中,他都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再次仰头浮出水面。 尽管过程如此艰难,寒离却始终没有放弃。 他用嘴衔住一颗颗翠绿的葡萄,然后慎之又慎地将它们重新放回盘中。 那些葡萄像它的名字一样,如玉珠在水中浮着微弱的光芒,宛如夜空中的闪烁的繁星。 一来二去十几下,寒离才终于将跌入浴池内的所有碧落珠都用嘴叼了回来,一颗颗圆滚滚的总算放置安稳。 完成这一切后,他如释重负地再次跪坐好,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像一个渴望得到奖赏的小猫儿般,满怀期待地望向冼夙夜。 由于长时间在水中视物,寒离的那双鹿眸变得通红,仿佛两颗熟透的樱桃。 水珠不断地滴答在他那长长的羽睫上,然后顺着眼角滑落,形成了一串晶莹的泪珠。 湿漉漉的发丝黏在他的面额处,让他看起来既狼狈又可怜。 寒离将装有碧落珠的盘子端到冼夙夜面前,乖巧地问道:“王爷,这样可以吗?”他的声音轻柔而温顺,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 见冼夙夜没有回应,寒离焦急追问:“您要是不满意,可以重新打翻,奴再去捡。”只要不罚钱,让他做什么都行。 冼夙夜一直默默地观察着寒离的一举一动,看着他如此努力地完成任务,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当寒离将盘子端到面前时,冼夙夜的目光却落在了寒离那因长时间浸泡在水中而略显发白的手腕上。 突然,冼夙夜开口道:“你不为自己求个情?”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似乎蕴含着某种深意。 寒离闻言,顺着冼夙夜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腕,立刻明白了对方所指。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玩笑般地问道:“求情有用吗?” 冼夙夜的目光依然落在寒离的手腕上,他的回答简单而直接:“有用。” 寒离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料到冼夙夜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原本以为冼夙夜又是在戏弄他,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但从燕王的表情来看,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寒离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问道:“那……那奴求您不要掰断奴的手,可以吗?”他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带着一丝期待和不安。 冼夙夜的回答依旧是那么的平淡,“可以。” 这两个字虽然简单,却仿佛有着千钧之重,让寒离的心头猛地一松。 “当真?”寒离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冼夙夜的性情让人难以捉摸。 “君无戏言。”冼夙夜的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寒离的脸上顿时绽放出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他本以为入了穷巷,却没想到峰回路转,这让他多少有些欣喜。 看来他赌赢了。 然而,他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 冼夙夜的下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上。 “但是,你要让本王高兴了才行。” 第35章 放肆 湢浴里的空气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寒离摔倒之时,不仅打翻了那盘碧落珠,还将手里抱着的酒壶一并扔了出去。 温热的池水中,混杂着那壶冷酒的气息。 寒离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能够拾起那些碧落珠,却无法再捞起已经融进池水里的冰堂。 他的双瞳原本被热水刺激得通红,此刻稍微缓和了一些。 听到冼夙夜的话后,那双小鹿眸子不由得缩了又缩。 他缓缓地垂下头,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变得沉重起来。 贝齿咬住那湿润艳红的下唇,微微用力,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掩盖内心的不安和纠结。 两臂自然地下垂,被水泡得有些发白的指节紧紧地攥住亵裤的边线,反复揉捏着。 幅度虽然很小,却让人感觉到他此刻是如此的卑微和无措。 时间在一呼一吸间飞逝,寒离的内心似乎在进行一场激烈的争斗。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微微抬起眼帘,悄咪咪地瞧了一眼冼夙夜。 冼夙夜并没有察觉到寒离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挣扎和思考。 他刚才那般言语,不过是像往常一样,再一次拿这个小玩意儿打趣罢了。 他喜欢看寒离在他面前表现出的那种局促不安,喜欢看他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儿一样俯首帖耳,更喜欢看他那笑靥如花的脸颊上,一抹抹绯红如潮水般涌上又褪去。 这种感觉让冼夙夜觉得十分有趣,难以厌倦。 不仅如此,还有对那一夜念念不忘的记忆。 他记得寒离掌中的温度,微微发烫,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舒适。 记得那一夜的温香暖玉,寒离的身体柔软至极,抱在怀里像个小火炉。 那是冼夙夜第一次不排斥旁人的碰触,而寒离身上的香味,更是让他闻了之后心情愉悦。 与之前那些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男宠们不同,寒离的存在让冼夙夜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安心。 那些男宠们只会让他心生厌烦。 这几年间,不断有人将门下的男宠送进他的内院,他自然也曾尝试过与他们相处。 可每次的经历都让他感到失望。 他依然清晰的记得上一次的情景,他仅仅是拿腰带抽了一下,那人就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大哭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娘。 冼夙夜不禁感到纳闷,他甚至还没有开始用力,这人怎么就如此夸张地鬼哭狼嚎。 真是败兴! 后来也有一些稍微能入他眼的男宠,他会叫过来聊上两句。 可往往还没开始聊,这些人就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软绵绵地往他身上贴,压得他的袖袍都起了褶皱。 这成何体统! 就算有举止还算规矩的,可那浑身涂抹的脂粉味,从门外他便能闻到,熏得他喷嚏连连。 难闻至极! 还有一些不施粉黛、面容清俊的男宠,可他们都太瘦弱了,那身子骨看着都让人觉得硌手。 呵,完全没有想碰的欲望。 唯有这个寒离,甚合他意。 虽然这个小玩意在害怕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在难以忍受疼痛时偶尔也会皱起眉头,但他却从不哭求或者讨饶。 这样乖巧的模样,如何让冼夙夜心生厌烦,反而让他心中涌起了一丝莫名的情绪。 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个小玩意儿讨一次饶,求一次情是何模样。 只可惜,即使寒离如此合他的心意,他也不能………… 就在冼夙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时,突然间,跪在他面前的那个小玩意儿猛地开口,怯懦地说道:“奴……放肆了。” 他的声音明明在发抖,但那眼神尽是坚定,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 冼夙夜完全没有料到这小玩意儿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还没等他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只见对方已经毫不犹豫地将头重新埋进了水里。 刹那间,冼夙夜的身体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一般,酥酥麻麻,全身的肌肉都随之紧绷。 ……删…… 他难道不知道是什么吗? 不,他当然知道。 只是他没有想到,寒离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冼夙夜原本双手闲适地搭在双腿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当他感受到寒离的所作所为时,一时间反倒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的双手毫无章法地插进了双鬓,几缕墨发在他的指缝间穿梭,然后被他渐渐并拢的手指轻轻的揪住,又松开。 如此反复数次后,双手短暂的停顿,才重新落下,一左一右地搭在石沿上。 就像第一次那样,冼夙夜展开背脊,露出那轮廓分明的手臂。 这一次,他的动作却显得有些生硬,不再像之前那样自然闲逸。 他的双拳紧紧握着,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喉结也在不断地上下滑动。 尽管如此,依然难以平息他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 这种感觉与上一次完全不同。 他无需带动,只需默默地坐在那里,尽情地享受即可。 任由……删…… 勾起澎湃的声音。 嘶…… 冼夙夜突然感觉到一阵刺痛,他的眉头紧紧皱起,身体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对方的动作明显有些生涩,刚刚不小心刮伤了他。 要是换作平时,有人敢弄伤亲王,不说要他性命,怎么也得扒层皮。 然而,此刻的冼夙夜并没有生气,相反,他给了寒离无限的宽容。 他伸手抚上寒离暴露在外的后脖颈,纵容这个卑微的小奴,如此放肆地“伤”他。 冼夙夜的目光落在水中那道身影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意外,有可惜,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随着时间的推移,冼夙夜逐渐适应……删…… ……删……”咚咚咚“,他的心跳愈发急促,心口也开始发烫。 就在这时,冼夙夜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唐棋曾经提起过的画册子。 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小玩意儿并非只是做做样子,而是真的有在认真学习。 他原以为那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小把戏罢了。 很快,冼夙夜无暇思考,……删…… 当他几乎忘却了周遭时,冼夙夜突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删…… 他猛地惊醒过来,心中暗骂一声:这小玩意儿是傻的吗? 第36章 喜欢 冼夙夜迅速收回搭在石沿上的双臂,毫不犹豫地将双手探入水中。他稍稍用力一抓,便轻而易举地将寒离从水中直接举了起来。 寒离的身体在半空中摇晃着,水珠四溅。 “小玩意儿,你是不是傻啊?”冼夙夜怒不可遏地再次发问,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恼怒和无奈。 再看寒离,他先前眸中褪去的血色又重新涌现,而且比之前更加鲜红,仿佛能滴出血来。 由于长时间没有换气,再加上喝下了大量的水,寒离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一边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此刻的寒离,就像一条濒临死亡的小鱼,被冼夙夜紧紧地握在手中,毫无反抗之力。 他耷拉着脑袋,任由那滔滔的水流从头顶倾泻而下。 水流划过他濡湿的眉毛,顺着他黏答答的羽睫流淌,最后滴落在他因为长时间屏气而涨红的面颊上。 直到寒离的胸腔被空气填满,他那失去活力的肺部才重新开始运作。 他轻轻仰头,一双湿漉漉的鹿眸怯生生地看着冼夙夜,然后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道:“王爷,您喜欢吗?”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冼夙夜的心头炸响。 那包裹在他心脏上的一层坚硬磐石,突然间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有一缕微弱的光芒,正顺着这道裂纹,缓慢而坚定地渗透进去,驱散了那无尽的寒意,带来了一丝温暖和生机。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这缕光芒会在冼夙夜的心中发芽生根,茁壮成长,最终开出一株夺目的望日莲。 见冼夙夜迟迟没有作答,寒离心中不禁有些慌乱。 他暗自思忖着,是不是刚才自己的失误让对方心生不快。 第一次尝试这样的事情,画册上所描述的和实际操作起来还是存在着不小的差距。 他刚才一时失“手”,竟然不小心划伤了冼夙夜。 寒离越想越觉得忐忑不安,冼夙夜对他产生不满是一定的。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对方能够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思来想去,寒离鼓足了勇气,再次开口,“王爷,奴……” 他本来想说这一次一定会更加小心谨慎,绝对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删…… 可谁承想,话还没说完,冼夙夜竟毫无征兆的吐出了两个字:“喜欢。” 寒离瞬间愣住了,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冼夙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他确认冼夙夜确实说了“喜欢”之后,他的脸上立刻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就像一个孩子得到了最心爱的玩具一般。 “您喜欢就行!”寒离兴奋地说道,声音中都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表现有多么失态,满心都被冼夙夜的这两个字所填满。 冼夙夜看着寒离笑得如此开心,他心中也涌上一丝莫名的欣愉。 就是有点纳闷,这个小玩意儿怎么那么高兴,伺候人的,比他这个被伺候的还要高兴,这…… 此时的寒离,终于从极度的兴奋中稍稍缓过神来。 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他再次抬起头,目光与冼夙夜交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容后,稍稍躬身,向前倾,翕动着唇瓣,轻声问道:“王爷,还想要吗?” 冼夙夜被这话问得一怔,今夜的寒离好像格外大胆。 还想要吗? 寒离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带着一丝挑衅和诱惑。 冼夙夜的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看着寒离,只见那双通红的鹿眸中,潋滟波光,透露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芒。 片刻的犹疑后,冼夙夜依然没有作答,却默默地松开了牵制住寒离双臂的大掌。 随着这一松手,寒离似乎得到了某种许可,他的身体微微轻颤,缓缓淹没入水中,主动贴向冼夙夜。 两道错落的身影,载沉载浮,水声慢慢。 一呼一吸,重了又轻。 香津缱绻,薄汗潺湲,满室的旖旎。 水雾氤氲,缕缕地缠绕,簌簌地滴落。 不断砸在玉石板上,“噼啪”作响,通夜未停。 直到暖意散去,池水归于寒凉。 那双泛红的鹿眸晕乎乎的眯起了眼,耳边再次响起澄澄月色下的寂寥虫鸣,一切方才停息。 ****** 阳光透过窗棂铺洒在玉石板上,形成了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那张繁复的雕花大床上,此刻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寒离慢慢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又一次躺在了冼夙夜的床上。 这一次床上依旧空无一人。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另一侧,感受着那无半分暖意的床铺,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自嘲。 寒离的头侧垫着自己的胳膊,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想来某王爷又将这里当作客栈了吧。 第37章 王爷请我吃东西 他在冼夙夜眼中,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时逗弄的猫儿、狗儿罢了。 想起昨晚冼夙夜一声声地叫他“小玩意儿”,寒离的心中更是一阵酸涩。 的确,他不过是一个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玩意儿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寒离猛地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外侧,他觉得自己一早上的这种情绪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他明明清楚自己的身份,竟然会对冼夙夜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他只是冼夙夜的小奴,又不是他身边什么重要的人,人家为何要留在他身边。 寒离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的那点不该有的奢望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知道,现在能让他睡在这上好的床铺上,已经是冼夙夜对他最大的恩赐了。 若是换作其他主人,说不定他半夜就会被人抬回自己的房间,甚至有可能像垃圾一样被扔在某个偏僻的犄角旮旯里。 哪还有这一身干净的衣衫。 寒离隐约记得燕王好像给他清理过,还给他换了身新衣服。 他终于想起来,为何上回醒来,手和其他地方都那么干净了,定是冼夙夜做的。 转念一想,许是因为某王爷好洁,看不惯他脏兮兮的躺在他床上罢了。 思及此处,寒离的感激瞬时变得理所当然:哼,谁让你没完没了的,不累你累谁! 一旦想清楚这一点后,寒离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再次想以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从床上起身,现实是——他又失败了。 “啪唧”一声,如约而至。 说起来,这次的疼痛和上次还真是不大一样。 上次是从手开始,然后逐渐蔓延到全身,整个人酸麻无比;这次则是从嘴巴开始,像野火燎原一般,一直延伸至喉咙,吞咽口水都无力。 哎,总之都是疼,只不过疼法各有千秋罢了。 也不知道,下一次……又是怎么个疼法。 寒离不敢想,也不想想,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过好在寒离的身体还算结实,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要是换作其他人,恐怕早就被冼夙夜那如狼似虎的行为给折磨得死去活来了。 就在寒离穿好鞋子,准备起身的时候,只听见“嘎吱”一声,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这次,寒离不再心慌,他猜是唐棋进来赶他回房间的。毕竟冼夙夜的寝屋,他一个男宠老是霸占着也不太合适。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就听到一阵呜咽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公子!” 寒离心里猛地一紧,难道冼夙夜惩罚他一个人还不够,连小秋也一起打了? 他来不及多想,立刻站起身来,快步迎了上去。 小秋跑得很快,像一头小牛犊似的,直直地朝寒离撞了过来。 寒离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撞,差点一个跟头摔倒在地。 看着眼前这个精力充沛、似乎永远都使不完力气的小家伙,寒离心中的担忧顿时冰消瓦解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孩子也太爱哭了。 寒离有时候在想,小秋这小家伙难道是水做的不成? 怎么这么容易哭啊? “小秋,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王爷罚你了?” 小秋听到寒离的询问,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还一边抽抽搭搭地说:“没……没有,呜呜呜……” 寒离见状,越发觉得奇怪,哑着嗓子继续追问:“没有?那你哭什么呢?” 小秋这才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看着寒离,哽咽着说:“我是怕王爷罚公子,看到您还活着,胳膊腿俱在,我就安心了,呜呜呜……” 寒离听了小秋的话,心里不禁一软。 他当然知道小秋为什么会这么担心,毕竟昨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吓人了。 昨天,寒离为了给爷爷和小秋报仇,对那些人出手了。 结果惊鸿公子当场就被吓得晕了过去,玉章公子那据说直接被吓尿了裤子。 而落雪公子,虽然大家都说他胆子最大,可小秋却分明看到那人在寒离出手的瞬间,像只受惊的耗子一样,迅速地把两只手缩进了袖子里,而且背过身去的时候,那袖管还在不停地颤抖着。 这一天之内,公子竟然把三位王爷身前的红人都给欺负了,这要是让王爷知道了,还指不定会怎么惩罚呢! 一想到这里,小秋就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寒离看着小秋哭得这么伤心,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突然想起昨天临走时,自己那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还安慰小秋说什么“没事,大不了断手还给他们”。 现在想来,自己当时的话肯定把小秋吓得不轻。 他本来只是心不在焉地随口一说,毕竟当时他的脑海里也是一团乱麻,根本没有深思熟虑过。 一想到这,寒离下意识地打了自己一嘴巴,让自己多嘴,看给孩子吓得。 嘶…… 寒离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意识到刚才那轻轻一拍虽然看似微不足道,但嘴唇的反应却异常强烈。 他连忙再次伸手去摸,果然,嘴唇比之前肿了许多。 就在这时,小秋也恰好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寒离那肿胀的嘴唇。 他不禁惊讶地问道:“公子,您的嘴怎么了?” 这……可让寒离有些犯难了,他总不能直接告诉小秋真相吧? 小秋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他可不想玷污了他那纯洁的小心灵。 “我……那个,王爷请我吃东西,我不小心咬得狠了些。”寒离有些尴尬地胡乱回答道。 “啊?”小秋显然对这个解释感到十分诧异,“这是吃什么了啊,还能咬到自己?可是……那上唇是怎么咬到的啊?” 小秋不解,小秋想问,小秋想刨根问底。 寒离心里暗暗叫苦,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圆这个谎了。 “额……这个,诶,对了,小秋你怎么到这来了? ”寒离灵机一动,赶紧趁机转移话题,他实在不想再继续谈论关于嘴的事情了。 让一切留给时间吧,或许有一天,小秋会知道的,当然,最好是不知道。 寒离这么随口一问,小秋突然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前来的正事。 “哦,对了,小唐管事让我过来看看您是否已经醒来。如果醒了,就请您洗漱完、用过膳后,尽快前往南斋。 王爷那边还等着伺候呢。” ****** 【突发奇想,加了一个小剧场!】 小剧场标题:那盘葡萄谁吃了? 延续两章前的剧情,但请脱离主剧情阅读。 寒离将滚落在池水里的葡萄都捡回了盘子里,端到冼夙夜面前,乖巧地问道:“王爷,这样可以吗?” 冼夙夜哂笑:“都弄脏了,本王还怎么吃?不如……”他忽然觑起眸子,“赏你了。” 半个时辰后…… 寒离怯生生道:“王爷,奴吃不下了” 冼夙夜玩味笑问:“真吃不下了?” 寒离苦着脸,带着小颤音:“嗯……真,真吃不了。” 冼夙夜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着…… 寒离…… 紫色的眸子弯了弯:“无妨,明天继续,几两金子本王还付得起。” ———————— 此场景灵感来源“天殊一叶”小可爱的一个段评。 大家积极评论,下一次的小剧场,不知花落谁家啊,嘿嘿~ 冼夙夜和寒离开始要进入下一个阶段啦~ 第38章 小狸儿 “伺候?” 听到这个词,寒离不禁失声叫了出来。 还要伺候? 这青天白日的就…… 寒离没想到,这个燕王此次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而且大白天的又想……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那微微发烫的嘴唇,回想昨夜那一幕幕。 这嘴…… 现在连吃饭可能都有些困难,更别提还要去伺候人了。 “啊,对啊,公子你别磨蹭了,咱们快些吧!” 小秋显然并不理解寒离此刻的踌躇与不安。 他手脚麻利地拿起寒离的衣袍,迅速地为他穿戴整齐,然后推着寒离往外走。 在小秋看来,王爷特意让公子去南斋伺候,这无疑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这意味着公子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王爷身边的红人,就如同之前那三位一样。 若能偶尔得到王爷在南斋召见,从此在府中的地位便会截然不同了。 他家公子这次可一定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啊! 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都好好看看。 小秋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甜,高兴得不得了。 连带着他推寒离往前走的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脚底仿佛是踩着风火轮般,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 寒离却对能去南斋伺候这件事的好处一无所知,他只觉得这是一件苦差事,心里叫苦不迭。 他一边被小秋推着往前走,一边在心里祈祷着时间能够过得慢一些,最好能磨蹭到第二天。 哦不,第三天、第四天……最好永远都不要去才好啊啊啊! …… …… 寒离皱着眉头,强忍着不适,勉强喝了几碗米汤。 尽管肚子里已经装满了水,却丝毫没有饱腹感。他的嘴巴估计暂时都没法恢复过来了。 他的红烧肉、大鸡腿和大丸子啊! 寒离心里苦,寒离不说。 刚一吃完,身后的“小尾巴”便立刻将他拉了起来,焦急地催促道:“公子,快些吧,再晚一些王爷可要生气了。” 寒离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认命地跟着小秋来到了南斋院外。 到了门口,小秋停下脚步,对寒离说道:“公子,您自己进去吧,我回清辉院等您。” 寒离有些诧异,“你不跟我一起进去吗?” 小秋摇了摇头,“不了,没有王爷的召见,书房可是重地,一般只有两位管事和当值的侍卫才能进去。其他人想要进去的话,需要先通传才行。” “书房?” “对啊,公子,有什么问题吗?”小秋看着寒离,一脸疑惑。 “没……没有。” 寒离这才想起来,刚才自己只顾着胡思乱想,根本没有注意听小秋说的话。 原本他以为,某王爷“白日宣淫”,要去的地方既然不是寝屋,那定是他喜欢的特殊癖好之地。 现在回想起南斋这个名字,不是书房还能是什么! 这大白天的,他脑子里怎么就想那些龌龊之事? 见自家公子沉默不语,小秋倒是习以为常了。 他早就注意到寒离偶尔会发呆,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就那么静静地坐在窗前,仿佛时间都在他身上停滞了一般。 “公子,您快些进去吧,小唐管事好像在门口招手呢。”小秋歪着头,越过寒离的身子看过去,正瞧见小唐管事站在门口,对着他们这边招手。 小唐管事身上那件万年不变的玄色袍子,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黯淡无光。 要说这小唐管事,也是个怪人。 王爷还经常换着颜色穿,可他却每天都穿着同一件袍子,也不嫌腻味。 小秋有一次帮着收拾小唐管事的房间,打开衣柜一看,好家伙,里面居然有五六件一模一样的黑色袍子,而且那材质也算不上多好,也就比他们这些下人的穿的好一些。 小秋忍不住感叹,难怪人人都说小唐管事这人一板一眼的,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对自己都这么苛刻,确实适合当王府的掌刑。 “哦。”寒离应了一声,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挪动着脚步,朝门口走去。 给人一种他不是去书房,而是去刑房的模样。 唐棋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通报着:“王爷,寒公子来了。” 冼夙夜的声音从书房内传来,低沉而冷漠:“让他进来。” 唐棋应了一声,然后稍稍侧过身子,再次面无表情地对寒离说道:“寒公子,进去吧。” 寒离看着唐棋有点不近人情的架势,心里不禁有些发毛。 好歹俩人你来我往的也打过数次交道了,忽然板起脸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谁看谁不怵。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迈过门槛,走进了书房。 就在寒离的两条腿刚迈进书房的瞬间,唐棋顺势伸手一拉,将书房的门从外面紧紧地关上了。 寒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关门声吓了一跳,他猛地回过头,满脸惊愕地看着紧闭的房门:不是,大白天的,你关什么门啊? 怕王爷受风不成? 寒离无奈地转过身,看着书房内的冼夙夜,只见冼夙夜正坐在书桌前,面沉似水,眼神冷冽地盯着他。 “傻站着那做什么呢,过来!”冼夙夜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 寒离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感到自己的双腿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样,完全无法动弹。 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冼夙夜的命令。 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向前挪动着,每一步都显得那么艰难,那么勉强。 终于,寒离蹭到了冼夙夜的桌前,低眉垂目,不敢与冼夙夜对视,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 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想起了自己昨晚的主动,以及后来止不住地想求饶的念头。 话都到嘴边了,却因喉咙被死死的堵着根本没有空隙说出口。 到后面也不知道是憋气太久了,还是因为经验不足,不懂得如何呼吸,竟又迷迷糊糊地晕了过去。 他现在回想起来那种有口难言的滋味,寒离仍然会不寒而栗。 他真的有些害怕了,因为那位王爷一旦“畜生”起来,简直就不是人啊! 咦? 寒离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学会骂人了! 虽然骂得有些过于斯文,但好歹也算是会骂人了。 哼,那个不是人的王爷,昨晚让他伺候了一宿,大白天的竟然又抓他来伺候,真不是人! 寒离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了一百遍:不是人! 不仅小秋已经习惯了寒离这种动不动就走神的毛病,就连冼夙夜也对此有些习以为常了。 这一次冼夙夜却意外地读懂了寒离的心思。 他注意到这个小玩意儿的眼睛里竟然燃烧着一团火焰,像是怒了? 有趣,实在是有趣。 冼夙夜越看寒离,就越觉得他像自己小时候养过的那只有点小脾气的小奶猫。 就是那一次,冼夙夜发现自己碰不得猫毛,母后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他继续养那只猫了。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任何猫。 现在回想起来,那只猫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狸儿,过来。” 寒离突然听到这句话,猛地抬头,瞪着那双灵动的鹿眸,望着冼夙夜。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王爷是在叫他吗? 叫他,什么? 小离儿? —————— 开启寒离跟王爷天天溺在一起的篇章 但某王爷会天天找茬,小虐怡情 第39章 洒扫小厮 寒离不禁浑身一颤,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之前叫他小玩意儿的时候,深知那是一种惯用的羞辱称呼,反而不太在意。 如今这燕王竟然叫得如此亲昵,这是何意? 寒离有些错愕的指着自己,心下一片茫然,“王爷……您,您是在叫奴吗?” 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突如其来的亲昵称呼让他感到有些罔知所措。 冼夙夜停下了在桌前批阅文书的手,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寒星般冷冷地打量着寒离。 冼夙夜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却依旧冷冰冰的:“不然呢?这屋里难道还有别人不成?怎么,让你用本王曾养过的猫儿的名字,是委屈你了吗?” 那质问的口吻,冰冷的语调,让人心惊胆颤。 冼夙夜的目光如同两把利刃,刺得人无法正常呼吸。 仿佛下一瞬,只要寒离敢说出“委屈”二字,人就会在原地消失了。 寒离这会儿因为另一件事有点懵:猫?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小离儿”竟然是冼夙夜养过的猫的名字。 寒离虽然因为自己被冠上了猫名,而感到有一丝的屈辱。 但他更意外的是,冼夙夜不是碰不得猫毛,是如何养得猫啊? 可迎头又对上冼夙夜那冰冷如刀的眼神,寒离心中一阵慌乱,瞬间收回思绪,他急忙摆了摆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王爷,敢问是哪个离字?” 他希望冼夙夜能够解释清楚,以免自己会错意。 冼夙夜的眉头微微一皱,对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有些不耐烦,“自然是狸猫的狸。” 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寒离的离与狸猫的狸同音,平日里他都是直接称呼寒离为小玩意儿,鲜少直呼寒离的姓名,一时间没往那边想。 更何况,“寒离”这个名字听起来就不像是真名,那改叫什么不行? 猫儿、狗儿、小玩意儿……这些称呼在冼夙夜看来,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无非就是一个小奴的代称罢了。 昨晚这个小奴伺候得他勉勉强强,还算舒服吧。 今日赏他一个自己曾经的爱宠的名字,对冼夙夜来说,已经算是一种恩赐了。 当寒离听到“狸猫”的“狸”字时,心中反而踏实了许多。 像燕王这样的杀神,又怎么可能会叫出那么肉麻的话。 把他当作宠物、当作一件物什来对待,才是正解。 思及至此,寒离不由得自嘲起来。 他觉得自己真是够下贱的,若是冼夙夜真的把他当人看,他反倒会觉得有些不自在。 被当作一个小玩意儿,心里却是更加安稳了。 这奴当久了,还真就有了奴性了。 冼夙夜注意到寒离刚刚眼中的那团火已经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嘴角挂着的一抹苦笑,以及眼眸深处那无尽的悲凉。 “怎么,给你换个名字就这么不情愿吗?” “奴不敢。”寒离心中一惊,连忙迅速低下头去,不敢再与冼夙夜对视。 他心里暗自懊恼,都怪自己刚刚一时疏忽,没有收敛住表情,竟然将那不该有的情绪给显露了出来。 “不敢不敢?本王看你倒是很敢的嘛!”冼夙夜的声音再次传来,依旧是那种阴森森的语调,让人听了不禁心生寒意。 寒离不敢抬头去看冼夙夜此刻的表情,但从他的语气中可以明显感觉到燕王似乎有些生气了。 寒离急忙双膝跪地,未有半分迟疑,诚惶诚恐地说道:“奴错了,请王爷责罚。” 在这燕王府里,他深知请罚是唯一能让燕王消气的方法。 自从他踏入这燕王府的大门,就学会了这一招,而且屡试不爽。 只要他能在第一时间请罚,表现得足够乖巧顺从,那么他活下去的几率就会大很多。 “你倒是跪得快。”冼夙夜不紧不慢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用他那修长的指尖,轻轻地在桌子上点了点,“既然你将本王端茶倒水、研墨铺纸的人都给伤了,那便罚你来做,可有异议?” 寒离心中一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刚刚那一出是这么回事。 燕王这是为了给那三个男宠出气,所以才故意找他的麻烦。 异议? 寒离心中虽然有些不满,但他哪敢真说出来啊。 他将头垂得更低,只要不与冼夙夜的目光交汇,对方便看不出他的情绪。 冼夙夜见他没有回话,便继续说道:“以后你白日就来南斋做个洒扫小厮,夜里嘛……”话到嘴边,停了下来,似乎并没有想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寒离心里“咯噔”一下,不用冼夙夜说出口,他也能猜到后半句是什么意思。 夜里自然是冼夙夜的男宠了。 寒离心中暗骂:哼,真不是人! 他未做应答,依然低着头,装出一副顺从的样子。 冼夙夜似乎对寒离的沉默很不满意,冷然道:“怎么?你有意见?” 寒离抿着唇,努力压制住内心的小火苗,突然心中一动,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猛地抬起头,直视着冼夙夜的眼睛,大声说道:“有。” ——————— 近期都是比较宠的,小打小闹,后期会有大一点的虐,手会黑一些…… 第40章 神仙睡着了吗 冼夙夜显然没有料到寒离居然会如此回答,他不禁一怔。 这个新养的“小猫儿”,不会以为自己待他有些许不同,便想着能得寸进尺了? “说。”冼夙夜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仿佛随时都可能爆发成一场狂风暴雨,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双眼锐利地盯着寒离,似乎在等待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寒离感受到了冼夙夜的怒气,他的心跳不禁加快了几分,但他还是鼓起勇气,脸上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奴能多领点月例吗?” 一个人干着几个人的活儿,多要点钱怎么了? 毕竟,他那棺材钱还没有着落,而今还欠着外债,哪个不要银子啊! 冼夙夜显然没有预料到寒离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心中的那点不悦在一瞬间被瓦解,反倒是冁然一笑。 唐棋说寒离贪财,现在看来,还真是一点都不假。 “好,本王允了。” 寒离闻言,心中一喜,没想到冼夙夜没有生气,反而爽快地答应了。 他正准备谢恩,却听到冼夙夜紧接着说道:“不过,既然拿了钱,那你就得办事儿啊。” 冼夙夜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寒离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他突然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上升起,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捏住了喉咙。 他下意识地想要用双手抱住自己,好像这样就能保护自己不被冼夙夜的要求所伤害。 寒离:他还没有拿到钱呢,难道大白天的又要…… 哼,万恶的燕王,压榨他这只可怜的“猫儿”啦! 还有没有人性了,有没有人管一管啊! 冼夙夜不知道寒离那个小脑袋瓜子成天想些什么龌龊事,瞧他那副含垢忍辱却不敢反抗的模样,就知道对方想多了。 “想什么呢,过来,给本王研墨。” 寒离倏然抬头,这才注意到,冼夙夜所指的位置刚好是他面前的砚台处。 这是不罚他了? 还有这好事儿? 他立刻又膝行了两步到桌子旁边,准备倒水磨墨。 这时,冼夙夜的指节又“咚咚咚”地在桌子上扣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寒离浑身一颤,赶忙止住动作,惶恐地等待着冼夙夜的下文。 “站起来磨。” 冼夙夜的声音不温不火,却永远带着那股让人无法违抗的意味。 寒离: 今天是撞了什么大运嘛? 难道是有哪位神仙佛祖在暗中庇佑他不成? 不然的话,某王爷怎么会突然对他这么般好? 虽然,寒离对于所谓的神仙佛祖早就已经不再相信了。 若是真的有神仙的话,这十年来他们都去哪儿了? 难不成睡着了? 现在又醒了? 难道是终于察觉到了这里还有一个人,哦不,现在是个奴了。 这还有个奴正需要他们的些许得怜悯,哪怕只是稍稍俯视一眼也好。 正当寒离胡思乱想之际,冼夙夜突然伸手拿起桌上的那一把墨色暗金纹的短匕,毫不犹豫地朝着寒离的手背狠狠地抽打了下去。 冼夙夜很不喜欢寒离这个爱发呆的毛病,早晚要给他纠正过来。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寒离那原本白皙的手背上,瞬间浮现出了一片醒目的红痕。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寒离的头上,将他从恍惚的思绪中猛然惊醒。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冼夙夜会突然出手,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下意识地伸手还击。 一掌打出,直朝冼夙夜的面门拍去。 幸运的是,桌子恰好挡住了寒离的这一掌,使得他的攻击未能得逞。 当然,还有另一个前提,如果冼夙夜不还手也不躲闪的话,那么这一掌才有可能落在冼夙夜的脸上。 事实上,冼夙夜的确没有丝毫要躲闪的意思,他虽然对寒离的突然出手感到有些意外,但却并不认为这个小狸儿能够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他忽然来了兴致,倾身向前,慢慢地朝着寒离的手掌靠近,直到贴上寒离已经失去温度的手掌才道:“怎么,小狸儿你这是想要伤本王吗?难道你觉得,昨夜伤害了本王,本王不予追究,今日便可更加肆无忌惮了吗?”燕王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淡淡的威胁。 寒离垂目看见冼夙夜贴上来的面庞,惊得他将手猛地收了回来,并向后蹿出一丈远。 这时候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敢对燕王动手了,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恐惧。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身体似叶子一样哆嗦。 “嘭”的一声,寒离的两个膝盖像失去支撑一般,猛地砸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这一跪,没有丝毫的犹豫和保留,完全是实实在在的下跪,仿佛要将自己的尊严和骨气都跪碎在这冰冷的地板上。 冼夙夜听到这沉闷的撞击声,眉头微微一皱,他的骨头难道是铁做的吗? 这样狠狠地砸在地上,就不怕膝盖废了? 寒离此时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膝盖是否已经受伤,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昨晚的事情,心中充满了不安。 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将牙齿紧紧地包裹在其中。 旋即,寒离深深地弯下脊梁,将头贴向冰冷带着薄尘的地面,用一种谦卑到极致的姿态说道:“奴真的不是故意的,奴知道错了,奴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自责,一连三个“奴”字,让人听了都不禁心生一丝哀怜。 冼夙夜对于寒离的这番表现反而不悦,尤其听到那一声比一声卑微的“奴字”,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就像两座隆起的高山。 他冷漠地开口:“以后不要再用这个字了,本王听着心烦。” 寒离的额头紧贴在冰凉的地面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的任何一个小动作都会惹恼燕王。 当他听到冼夙夜的这句话时,却不由得一怔。 哪个字? 寒离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但很快就明白燕王所指。 可不让他称“奴”,那他又该如何自称? 寒离思忖着,冼夙夜此举多半是在试探自己,想看看他是否依旧像从前那样温顺听话。 毕竟,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实在是大不敬,若是真论起来,这种以下犯上的行为,够他死八百次都不为过。 “奴不敢。”寒离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惶恐。 “不要让本王说第三遍。”冼夙夜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寒离犹豫了一下,最终,他还是决定顺从冼夙夜的意思,违抗王爷的命令同样也是死罪。 “是……奴,我……”寒离的话语有些结巴,纠结了半天措辞,才深吸一口气,恭敬回道:“小狸儿谢王爷恩典。” 原来神仙真的醒了! 冼夙夜不理解,就在寒离改口的一刹那,他竟然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在绝望之际突然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冼夙夜不禁心生疑惑,难道仅仅只是改了一个称呼,就能让这小狸儿如此开心吗? 对于一直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燕王来说,他自然是无法理解寒离此刻的心情的。 不过,冼夙夜并没有过多地去深究其中的缘由,他觉得让这小狸儿笑一笑也挺好的。 反正等会儿,他恐怕就笑不出来了。 第41章 离字何解 “还不过来给本王研墨?”冼夙夜面无表情地说道,语气依旧冷漠,其中却似乎少了几分刚才的严厉。 寒离闻言,如蒙大赦,赶忙起身,不敢再有丝毫耽搁。 他迅速走到书桌前,小心翼翼地拿起墨锭,点了水进砚台,开始磨了起来。 燕王这方砚台堪称极品,乃是上好的庆州抄手砚。 淌池形的设计,线条刚直而不失流畅,转折处更是恰到好处,展现出一种独特的美感。 石色青紫,宛如深山中的古潭,静谧而神秘。 砚边还伴有蕉叶白和马尾的纹路,为其增添了几分灵动与生气。 砚台底部挖空,两边设有墙足,不仅方便用手抄底,更使得整个砚台在使用时更加稳固。 研墨时,对于不同形状的砚台,研墨的方式也大不相同。 圆形的砚台通常需要绕圈研磨,而这种长形的砚台,则需要前后缓慢推拉。 若是没有接触过的人,恐怕很难掌握其中的技巧,多半会胡乱在砚台上画圈了事。 寒离却显得格外从容。 他手持那块松烟墨锭,未有丝毫迟疑,手腕轻轻一翻,墨锭便倾斜向内,与砚台紧密贴合。以一种缓慢而稳定的节奏,前后推拉着墨锭。 随着墨锭的移动,砚台中的墨汁逐渐被研磨出来,先是淡淡的墨色,而后越来越浓。 寒离并没有急于加水,而是耐心地等待着墨色达到最佳状态。 待墨色足够浓郁时,他才小心翼翼地分量点了几次水,继续研磨,直至墨汁完全均匀。最后,收手,将墨锭轻轻放在一旁,微笑着对燕王说道:“王爷,请。” 冼夙夜一直注视着寒离的动作,行云流水,比那邵玉章竟是淡定不少。 他还记得那个邵玉章第一次为他研墨时,手哆嗦的,水一会儿不是多了就是少了,愣是耗费了半个时辰也没磨好。 还是他亲自演示了一番,那人才学会。 这不仅让冼夙夜想起一件事,他忽然开口道:“听说你那日出口成章、引经据典的,读过些书?”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寒离不禁一怔。 他缓缓收回双手,置于身前,低下头,沉思片刻。 他知道,燕王所指的仍是那日云惊鸿几人来找麻烦的事情。 寒离完全没有预料到冼夙夜会对这件事如此执着,看起来他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自己。 面对冼夙夜的追问,寒离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地回道:“是,曾在苏大公子身边侍奉过一段时间的书案。” 冼夙夜闻言,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苏长俊那个废物,还懂这些?” 寒离听到这话,心中一紧,但他不敢贸然回应,妄论主家公子的坏话,也是他的罪过。 他只得含糊其辞地应道:“有夫子教导,偶尔听到一些,便记下了。” 冼夙夜似乎对寒离的回答并不满意,“你倒是个过目不忘的?” 寒离摇头,微微躬身,“只是碰巧罢了。” 冼夙夜显然对寒离的解释心存疑虑,他觉得事情不会如此凑巧,连那么冷门的诗集都能被寒离偶然听到?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寒离,追问道:“你不是暗卫吗?怎会去伺候苏长俊?” 寒离被冼夙夜的问题问得有些窘迫,他迟疑了一下,才解释道:“那时候……还年幼,给苏大公子当过几日……书童,后来才成为暗卫的。” 从书童到暗卫,这中间的转变确实让人感到有些诧异。 冼夙夜心生疑惑,转念一想,高门大户里的人家,各种龌龊事还少吗? 若是签死契的奴仆,主人便可以随心所欲地使唤他们。 许是寒离不小心得罪了那位苏大公子,与其将他发卖,不如让他充当死士来得更划算。 冼夙夜之前曾瞥过那个苏长俊,他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个不成气候的纨绔子弟,欺软怕硬的货色。 “你的离字何解?”他突然想起唐棋之前向他汇报过的另一件事。 那日在清辉院里,与几个男宠在闲聊时,寒离把那几人的小字都拆解了一遍。 冼夙夜不禁对寒离名字的由来也产生了兴趣。 寒离显然没有料到冼夙夜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他稍微迟疑了一下,“寒字是苏家暗卫统一赐姓,离字则是苏侯爷所赐,取自‘夫离法者罪’。” 冼夙夜:“哦?可是韩非子的《五蠹》?” “正是。”寒离的头垂得更低了,他心里很清楚,像燕王这样的人,肯定是知道这句话的出处的。 冼夙夜蹙眉思忖,如果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来,应该是“夫离法者罪,而诸先生以文学取”。 很显然,这句话和寒离的情况并不相符。 他一个暗卫出身,身份低微,又怎能与那些饱读诗书、学富五车的儒生相提并论? 若单就这一句话而言,却又可以有另一种解释:凡背离律法之人,必将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里所说的“法”,冼夙夜觉得,恐怕并非他们旭国的律法,更有可能是苏府的家法。 他那双纤长的玉指,看似漫不经心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实则内心正飞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这个寒离究竟犯了什么过错,以至于苏家以此字命名? 仿佛他天生就要遭受这样的罪责和惩罚,不能反抗,只能逆来顺受,恭恭敬敬地承受着一切。 现在回想起来,寒离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倒是与他此刻所表现出来的状态颇为相似。 无论面对怎样的责难和惩罚,他从不求饶,只是默默地认罚,那副恭顺的模样,就像一只被人拔光了满身尖刺的刺猬,除了会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之外,便只剩下无尽的忍耐了。 “你究竟犯了何事,竟让苏侯将你送来本王这里?”冼夙夜决定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索性开门见山地直接发问。 寒离听到冼夙夜的质问,身体猛地一颤,仿佛真如冼夙夜所想,他身上的所有尖刺都在瞬间被拔光了一般,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他紧紧地咬着下唇,似是要将嘴唇咬破才肯罢休,双手也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手指互相抠着。 寒离哆嗦着唇瓣,用蚊蝇般地嗓音,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试探道:“王爷,能……能不说吗?” ———————— 今天下午应该还有一更 这两章会有点无聊,可以攒一下。明天争取玩一下…… 感谢!!! 天殊一叶送的花花 祁时z 鲤落晨曦 悟禅 爱吃传统扣肉的苏看山 小可爱们发来的电电 比心比心~ 第42章 习字 门外树杪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飘忽不定,正如寒离此刻的心境。 冼夙夜还是第一次见寒离这般愕然失色,如此真切,一副若是强行逼问,便要哭出来的无助感,让他心中竟是有些不忍了。 他冷哼一声,装出一副漠然的样子,“本王对你之事并不在意,小狸儿你只要记住,以后绝对不要坏了燕王府的规矩就好。否则,可就不仅仅是被送给别人做男宠这么简单了。” 寒离自是知道冼夙夜所说的后果,唐棋在他第一天到王府时就已经警告过他,如果犯了错,恐怕唯有一卷草席是留给他的。 听到冼夙夜并没有要继续深究的意思,寒离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对燕王也是充满了感激之情。 他抬起那几乎快埋进胸口的脑袋,仰着脸,眯起眼睛,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就像一只正在向主人讨好卖乖的小奶猫。 “谢王爷!小狸儿一定会牢记的,绝对不敢犯!”他的语气中透露出无比的真诚和乖巧。 冼夙夜看着寒离这副可人的模样,心中不由得一动。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竟是想要把这只“小奶猫”薅过来,好好地蹂躏一番,以弥补自己幼年时没能养猫的遗憾。 但他忍下了内心的冲动,还有更有意思的事情在等着他。 冼夙夜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然后漫不经心地问道:“看你肚子里有些墨水,可会写字?” 寒离此时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 冼夙夜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那只紫色的眸子也随之闪了闪,“哦?那便写几个字给本王瞧瞧。”说罢,他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寒离把放在桌面上的笔拿起来。 寒离见状,下意识地伸出左手去拿,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停住了动作,迅速将左手缩了回去,切换成右手去拿笔。 冼夙夜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当他看到寒离突然改变用手习惯时,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惑。 “本王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个左利手?” 寒离心头一紧,他没想到冼夙夜竟然如此细心,连他是左利手这样的细节都注意到了。 冼夙夜想忽视都难。 寒离怕是忘了,上一次给他擦背时,用的就是左手,事后肿得像只猪蹄的也是左手;还有那次在刑苑里,寒离不小心跌倒在他的衣摆下,下意识地想用左手去挥开他的…… 面对冼夙夜的质问,寒离连忙解释道:“是……但是写字时习惯用右手。” 他也是临时想到,若是用左手写字,冼夙夜可能会对他产生更多的怀疑。 毕竟,一个暗卫能写得一手好字,这与他的身份实在有些不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平添事端的好。 听到寒离的回答,冼夙夜并未深思,这个解释听起来还算合理。 世道对于左利手的人确实存在诸多歧视。 许多习惯用左手的孩童,从小在习字时就会被强制要求改用右手。 更有甚者,不仅仅是写字,其他诸事,皆会被强行纠正过来。 寒离握着笔,心中有些犹豫,不知道应该写些什么。 突然间,他灵机一动,“唰唰唰”地在纸上快速写下了几个字,然后一脸讨好地将纸递到了冼夙夜的面前,“王爷,写好啦。” 冼夙夜接过纸张,定睛一看,不禁嗔笑出声:“你个马屁精。” 只见纸上赫然写着:王爷万古垂鸿名。 这马屁拍得不错,但这字……实在是难以形容,简直是惨不忍睹。 “你这写得像狗爬一样的东西,居然还敢拿给本王看?”冼夙夜蹙眉,毫不留情地斥责道。 寒离被吓得立刻缩了缩脖子,声音也变得像蚊子哼哼一般:“小的……小的时候虽然在苏大公子身边伺候笔墨,但没有太多机会习字,而后又去做了暗卫,故而写得难看了些。” 作为一个暗卫,认识些字便足矣,他们是杀人的工具,又不是要去考科举,字写得再好有何用处。 当然,这些话寒离无法对冼夙夜说,他只能继续讨巧卖乖,“小狸儿绝对不是故意的,还请王爷大人有大量,开恩啊!” 寒离觉得他今天周身定是有神佛保佑,不然也不会几次三番都躲过了惩罚。 那他现在稍微偷个懒,少请一次罚,应该也可以吧? 冼夙夜不知寒离的小心思,只是觉得这人自从改叫“小狸儿”后,仿佛真的被猫儿附身一般,不仅声音变得轻柔婉转,连语气都听着让人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 他还意外的发现,寒离竟然学会了讨饶。 只是那一声声“苏大公子”叫得他心烦,“以后不准再提那个废物!” 寒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一跳,短暂地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冼夙夜说的“那个废物”指的就是苏大公子。 尽管寒离并不清楚冼夙夜为何会突然对苏长俊如此反感,但他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应道:“是。” 只要能不被惩罚,燕王说什么他都会照做。 然而,冼夙夜的下一句话却让寒离再次陷入了迷茫。 “既然你在本王这里当值,这一手烂字可不行,如何能代本王处理这些文书?”冼夙夜扫了一眼桌上堆放着的册子。 寒离瞪大了眼睛,连忙摆手拒绝道:“不不不,王爷,这些都是机密要务,小狸儿可不敢僭越啊。这……这实在不合适,也不符合规矩。” 寒离觉得这一定是又在试探他。 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交给一个男宠来处理? 燕王肯定还在怀疑他别有用心,所以才会故意让他进入南斋,想要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寒离心中觉得自己太冤枉了,他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来当男宠的,为何就是没人信他呢? 唐棋上次对他说的那些话,明里暗里都是在警告他,这让寒离真是有苦说不出。 他这副模样,难道还不够像个男宠吗? 苏侯爷说他是白玉面、勾魂眼,天生就是男人喜欢的货色,难道是骗他的不成? 冼夙夜不容寒离拒绝,他面色一沉,严厉道:“本王说需要,那便是需要。不过……”话锋一转,冼夙夜的眉毛微微一挑,刚才那副疾言厉色的样子瞬间变得温和了许多,“既然你之前没有机会,那么现在正好趁此机会好好练习一下。本王相信,勤能补拙,在本王的教导下,定然能把你这手烂字练好了。” 寒离听了这话,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看着冼夙夜站起身来,走到旁边那排满满当当的书柜前,随手抽出一本,扔向了自己。 寒离手忙脚乱地接住那薄薄的册子,定睛一瞧,竟是之前提到过的韩非子的《五蠹》。 “罚抄十遍,每写一遍交予本王查验,合格便抄下一遍。若是不合格……”这突如其来的停顿,让寒离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心跳声就像鼓点般在胸膛里回响。 寒离的目光顺着冼夙夜的视线缓缓下移,最终落在了那把静静躺在桌子上的墨色短匕上。 ———————— 冼夙夜,我有理由怀疑你就是想单纯的欺负寒离(但我是作者,我不能说啊!) 第43章 匕首 短匕的刀鞘上,暗色鎏金纹若隐若现,仿佛是一条蜿蜒流淌的溪流,轻柔地萦绕在鞘身之上。 那刀柄乍一看漆黑如墨,仔细观察,却能发现其中隐约透出的细碎光亮。 这些光亮如同点点星辰,铺洒在刀柄之中,让其散发着独特的光泽。 寒离凝视着这把短匕,不禁喉咙发干。 这匕首确实好看,其工艺之精也令人赞叹。 然而,一想起刚才被这把匕首抽打过的地方,他就不由得心生恐惧。 手背至今仍在隐隐作痛,泛着淡淡的桃红。 寒离本以为冼夙夜接下来定是要问他该打多少下了。 这一贯是燕王戏耍人的伎俩,他能怎么办呢,他只能静候。 出乎他意料的是,冼夙夜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随手一指桌旁一侧的小几,言道:“去那练,莫要妨碍本王公务。” 寒离如蒙大赦,连忙应了一声“哦”,然后赶紧拿好冼夙夜给他的纸笔,乖乖地走到小几旁坐下。 他的身材虽然不算特别高大,但这小几明显是给孩童使用的,他坐在上面显得有些局促,双腿完全无法伸展。 寒离不禁在心里暗暗嘀咕,这燕王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坐在这么矮的杌子上,怎么可能写好字! 寒离看了眼冼夙夜,见对方没有理会自己,他也不敢多嘴,只能无奈地坐好,翻开那册子看了看,“这字……” 字体俊秀,字迹工整,笔锋婉转,如同一幅精美的作品。 “本王年少时誊抄的,刚好适合你练字。”冼夙夜并没有抬头,只是听到寒离一声怪叹,便知他心中所想。 寒离暗自点头,这字确实写得不错,但总觉得少了一丝遒劲。 若是燕王少年时所写,那已然是相当厉害了。 …… …… “嘭、嘭、嘭、嘭……” 一阵皮肉的脆响声突然从南斋内传来。 此刻寒离神经是紧绷的,脸部肌肉随着每一声落下都会不由自主地抽搐着,心脏也像被提到了嗓子眼儿一样。 他原本以为冼夙夜只是与他说笑,没想到对方竟然动真格的。 当寒离将刚抄好的第一份书页递给冼夙夜时,毫不意外地迎来了第一顿责罚。 被打其实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冼夙夜接下来的举动。 只见他漫不经心地拿起那把匕首,横握着,将其置于面前时,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油然而生。 冼夙夜的动作很缓慢,一点一点地抽掉刀鞘,将那泛着幽幽寒光的刀身一寸一寸的展现在寒离的眼前。 “它名唤狼牙。”冼夙夜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得意,他似乎对这宝贝充满了自信,等下定能让寒离满意。 寒离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他的目光被那刀身吸引住了。它的确如冼夙夜所说,宛如子夜时分隐秘在阴影中紧盯着猎物的狼王,露出来的嗜血且尖锐的狼牙,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想必任何一个习武之人,都会对如此精良的武器产生浓厚的兴趣。 可寒离觉得名字什么的现在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冼夙夜正手持匕首,缓缓地朝他走来。 寒离的心跳瞬间加速,他不知道冼夙夜接下来会做什么。 冼夙夜在寒离面前停下脚步,然后伸出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捻起寒离一缕披在前襟的头发。 “小狸儿,你觉得怎么样?喜欢吗?”冼夙夜手上的动作没停,一圈一圈地缠绕,让那丝丝缕缕都绕在自己的指节上。 寒离并没有作答,他的目光全锁在冼夙夜把玩着他头发的那只强劲的手上,他突然莫名的感到心慌。 冼夙夜并不在意寒离是否回答,只听“唰”的一声,他手起刀落,那缕头发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瞬间被割断。 根根发丝在空中飞舞,然后缓缓飘落,仿佛在互相告别它们短暂的一生。 寒离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那可是他的头发啊! 冼夙夜似乎对寒离的反应毫不在意,他继续拿着那把“狼牙”在寒离面前比划着,还若无其事地说道:“是把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利器。” 寒离:吹毛断发?你怎么不削自己的头发,哼! 谁的毛,谁珍惜。 寒离心里苦,但寒离不能说。 冼夙夜仿若并未察觉寒离的心思,他以那向来使人难以违抗的命令口吻,沉凝地说了一个字,“手。” 寒离蓦然听见冼夙夜的命令,下意识便迅疾地举起了左手。 冼夙夜蹙眉,厉声道:“右手。” 寒离吓了一跳,怯懦地小声确认道:“王爷,这手……还要写字呢。” 冼夙夜对于寒离的哀求不予理会,只是唇边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本王知道。” 寒离看出来冼夙夜这是铁了心要右手,只能将左手放下,从身后将藏了半天的右手拿了出来。 冼夙夜将寒离的右手一把薅住,拽在了身前,在对方的指腹上反复揉捏着,“茧子这么快都褪了,这是着急伺候本王了?” 寒离闻言,耳尖“噌”地一下攀上一抹嫣红。 哪是他着急,明明是冼夙夜自己下的命令,他岂敢有丝毫的违抗。 再说昨夜才伺候完,此刻喉咙还似火烧般肿着呢,他着什么急啊! 冼夙夜眼见着寒离似是要炸毛的猫般,这才歇了玩弄“小狸儿”的心,将被他揉得微微发胀的手掌松开后,忽然严肃道:“不许叫,不许躲,十下,自己数着。” 寒离哪还顾得上刚刚冼夙夜的戏耍,他现在整个人都僵在那。 他从来没想过责手也能责得如此心惊肉跳。 冼夙夜果然没有将匕首送回刀鞘,而是直接拿着那匕首的刀面罚他。 刀面上突起的地方是中脊,主要是为了增加了刀身的强度,还能在握持时提供更好的稳定性和控制力。 然而,这东西若是用来打人,可就是另外一番滋味了。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好像冼夙夜手中拿着一根柳条,而在柳条的两端,各绑着一片沉重的铁板。柳条先抽在掌上,而后才是那两片铁板坠在掌上的重量。 寒离只觉得刀面抽在右手时,柔软的掌心瞬间鼓起了数道深深的印子。 那火辣辣的感觉,犹如被火棍烧过一般,而且还伴随着丝丝拉拉的疼痛。 那滋味,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真正让人恐惧的是,当寒离接受惩罚时,他甚至连躲避的念头都不敢有,更别提微微下意识地蜷缩一下手指了。 瞧那把匕首的锐利程度,寒离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如果他稍有异动,哪怕只是一点点,最轻的后果也会是被划伤,而严重的话,恐怕手指都会直接断掉。 因此他一刻不敢松懈,整个手掌都紧绷着,甚至呈现出另一种弧度。 “好了,去吧,重写。”冼夙夜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仿佛刚刚打人的并不是他,他只是刚巧路过。 寒离的手腕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显然还没有从刚才那场残酷的惩罚中回过神来。 他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匕首不只是杀人利器,竟还是个折磨人的好手。 …… …… 一个时辰后。 “嘭、嘭、嘭、嘭……” 如闷雷般的声响,接连不断地传来,寒离紧紧咬着牙关,目光直直地盯着手掌,生怕自己出现任何多余的动作。 此时右掌已然发烫,发胀,攥起拳头都有些费力。 “王爷……再这样下去,怕是写不了字了。”寒离有过一次求饶后,好像后面就变得容易许多。 冼夙夜闻听此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只邪魅的紫眸半眯着,他的大掌如同轻柔的微风,抚上了寒离那通红的掌心,轻轻地吹了吹,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没事,不是还有另一只嘛。” 寒离:??? 第44章 坐下来 树梢上的鸟儿安静地栖息着,偶尔发出几声鸣叫。 树下的虫蚁呼朋唤友,有条不紊地将寻觅到的食物运回窠巢。 云卷云舒,岁月静谧,一片祥和。 在这片宁静中,却有一个地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南斋里,时不时地传出一阵阵声响。 寒离正在南斋里埋头苦练,不知已写废了多少纸张,反正被冼夙夜退回的已经是第五次了。 不出所料,他也因此获得了第五次与那把匕首亲密接触的机会。 冼夙夜果真是言出必行之人,他说要打寒离的左手,就真的一次都没有碰过他的右手。 但这并不能减轻寒离右手写字的艰难程度,毕竟他的右手已经红肿一片。 好在冼夙夜每次下手都还算有分寸,只打在寒离的掌心,不似上一次那样,让每一寸肌肤都被他用镇尺“奖赏”过。 尽管寒离在握笔时仍显得有些吃力,至少还能勉强握住。 而他的左手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默默地承受着来自冼夙夜的惩罚,变得愈发红润饱满。 寒离一边慎之又慎地临摹着字帖,一边悄悄的吹着自己发烫的手掌,希望能减轻一些灼热。 先前被冼夙夜那温柔的一吹,犹如春风拂过湖面,带起淡淡的涟漪。寒离感觉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人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这种感觉,他已经许久没有体验过了。 那是他不敢觊觎,也不敢贪图的滋味。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他不该贪图那一抹温柔。 冼夙夜接下来的那句话便如一盆冰水当头泼下,瞬间将他打回原形。 寒离不禁心生疑惑,燕王究竟为何如此执着地要他练就一手好字? 他不过是个男宠而已,字写得好坏又能怎样? 难道还会给燕王丢人不成?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王爷,该用午膳了。”唐棋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清晰可闻。 “好,”冼夙夜应了一声,随即将手边最后一摞文书处理完毕,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寒离听到冼夙夜要去用膳,顿时心花怒放。 终于可以远离杀神,独自享受片刻的安宁了。 可谁曾想,冼夙夜却如一座高山般走到他桌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你在这傻坐着干什么呢,还不起来随本王去膳厅?” 寒离一听自己竟也能去膳厅,实难置信,转念一想,冼夙夜想必是要他去侍奉。 吃不着就算了,居然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岂不是比凌迟还要残忍? “是。”寒离心中虽然有万般不情愿,但也不敢有丝毫的表露,他连忙站起身来,想要快步跟上冼夙夜。 岂料,腿竟是坐麻了。 都怪这张小几太矮,迫使他整个人只能蜷缩其中。 冼夙夜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一看,发现寒离竟然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心中的不耐烦顿时又增加了几分。 “还不起来!”他的声音中明显带着一丝恼怒。 寒离听到冼夙夜的呵斥,心里有些委屈,他撇了撇嘴,“王爷……腿麻了!” “本王的腿好着呢!”冼夙夜面无表情地扔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只留寒离在原地一脸苦涩。 寒离:是我腿麻了! 瞧着冼夙夜渐行渐远的背影,知道这位燕王殿下是真的生气了。 寒离咬了咬牙,强忍着双腿的酸麻,硬着头皮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 每走一步,他都感觉像是被针扎了似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旁边的膳厅,寒离才稍稍松了口气。 一踏进膳厅,他就被满桌的美食香气所吸引。 那诱人的香味像长了脚似的,直往他的鼻子里钻,勾得他的馋虫都快忍不住要跑出来了。 朝那摆满了各式各样菜肴的桌上一瞧,寒离脱口而出:“紫苏鱼、莲花鸭签、酒炙肚胘、旋切莴笋,还有三脆羹!” 寒离暗叹:果然,给燕王殿下奉的菜饭和他这个男宠的待遇截然不同。 他平日里觉得自己吃的已经算是极好的了,今日一见,才知道王府的规格竟然如此之高。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顿午饭,竟然也能如此丰富多样。 菜量虽然不大,但是摆盘却极为精致,而且食材看起来也都非常新鲜。 拿这莴笋举例,这种稀罕物,北境可是不产的。 早已稳坐的冼夙夜,被寒离这突如其来的报菜名弄怔了一瞬,“你一个暗卫,怎么会对这些菜品如此了解?” 寒离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多嘴了,他忙不迭地低下头,战战兢兢地回道:“在主家身边伺候过,所以见识过一些。” 冼夙夜没再言语,而是悠然自得地双臂环抱,用他那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盯着寒离。 寒离感受到那道如芒在背的视线,悄悄抬眸,不偏不倚,恰好与冼夙夜的目光交汇。 一黑一紫,一只似深潭神秘幽暗,一只如妖魅般摄人心魂。 寒离不禁被这双眼睛吸引住了,他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他暗自咽了口唾沫,他这是又犯错了? 顺着冼夙夜的目光瞥了眼桌上的饭菜,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来伺候燕王的,怎么能让燕王等他这么久。 寒离连忙伸出左手,有些艰难地拿起冼夙夜面前的玉箸,准备为他布菜。 冼夙夜冷呵一声,“你拿本王的玉箸作甚?” 寒离闻言,顿时一怔,匆匆扫了一眼桌面,心里犯起了嘀咕,不拿玉箸,难道还让他徒手去抓菜不成? 冼夙夜缓缓松开抱臂的手,随意地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寒离,淡淡地说道:“坐下来,吃。” 寒离闻言,心中一惊,连忙摆手道:“不不不,这不合规矩。” 他的声音有些急促,似乎对这个提议感到十分惶恐。 他一个小小的男宠,有什么资格与燕王同桌而食。 他又不是那种受宠到可以无视规矩的人。 他是万万不敢僭越的。 冼夙夜并没有因为寒离的拒绝而改变主意,他的脸色微微一沉,紧接着发出一声短促而严厉的呵斥:“坐下!” 这声厉喝如同惊雷一般在寒离耳边炸响,吓得他浑身一颤,双腿一软,十分听话的一屁股坐了下去。 冼夙夜这才缓和道:“吃饭。” 寒离望着满桌的菜肴,却只能局促不安地搓着手,结结巴巴地说,“小狸儿不饿……” 话音未落,一声突兀的“咕噜”声忽然从他的腹部传来,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事实上,寒离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自从昨天将云惊鸿他们打发走后,他就一直没有进过食。 晚饭时候,他正准备吃点东西,却被唐棋叫去伺候冼夙夜。 今天早上的那点米汤,除了水还是水,根本无法填饱肚子。 此刻,他的胃里空空如也,饿得咕咕直叫,但他的喉咙实在是吞咽有些困难。 冼夙夜并不知情,还打趣道:“哦?既然不饿,那你叫什么?” 见寒离低着头沉默不语,冼夙夜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冲动,他刚想伸出手去捏住对方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时,唐棋端着一碗东西走了进来。 唐棋一进门,便看到冼夙夜面前的菜肴丝毫未动,他连忙关切地问道:“王爷,是这些菜不合您的胃口吗?” 冼夙夜的目光却落在了唐棋手中端着的那一碗焦黄的糊糊上,“这是何物?” 唐棋解释道:“哦,小秋说,寒公子的嘴……”他停顿了一瞬,抬眼看了下寒离继续道:“有些不舒服,只能吃些糜烂的软粥,所以就让属下给送进来了。” 小秋人在院外已经抱着那盒粥等了许久。 因为不知道他家公子何时能够用饭,他早就让爷爷用小火慢慢煨着,还将菜和肉都剁成了细细的碎末,然后再用勺子碾压成泥状,做了这碗肉糜粟粥。 冼夙夜听到这里,本想询问寒离嘴巴到底怎么了,但话到嘴边,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用指尖挠了挠一侧的鼻梁,然后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示意唐棋将碗放下。 唐棋鲜少见到燕王殿下面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神情,他不禁轻咳了几声,以掩饰自己的笑意,赶忙将碗轻轻地放在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冼夙夜则自顾自地拿起玉箸,开始优雅地夹起菜来。 寒离不明白冼夙夜突然的沉默是什么意思,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当他看到唐棋将那碗香气四溢的肉糜粥放在眼前时,心中的疑虑稍稍减轻了一些。 想来燕王是默许他吃了。 一想到这,寒离立刻将眉眼弯成月牙形,咧开嘴,露出珍珠般洁白的小牙,躬身谢恩,“谢,王爷。” 冼夙夜这时才注意到,寒离的嘴唇确实还有些微微发肿,看起来却是比平日更加圆润饱满了。 他心中思忖,脸上依旧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便不再多言。 寒离自然明白“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他也不再说话,赶忙拿起勺子,挖起一勺肉粥,送进嘴里。 那浓郁的肉香迅速在口腔中弥漫开来,让他不禁陶醉其中。 …… …… 酒足饭饱之后,寒离的左手不出所料地迎来了新一轮的“洗礼”。 在第七张纸被冼夙夜退回来后,寒离的脸上浮现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 这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有谁能够在一天之内将一手狗爬般的字迹练成笔锋飘逸、端庄俊秀的模样? 就算他有功底,可对于那从未握过笔的右手来说,与孩童最初启蒙时无异,又岂能在一朝一夕间轻松达成。 寒离缓缓地收回了自己那只已经变得油光透亮,宛如水晶肘子一般的左手。 “王爷……”寒离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犹豫了起来,生怕自己的言语会惹恼冼夙夜。 冼夙夜已经悠然自得地坐回了桌前。 先前的公务基本上都已经处理妥当,于是便顺手拿起一本名为《岭外代答》的游记,饶有兴致地翻阅着。 寒离站在原地,目光先是落在了自己的手上,然后又偷偷地瞄了一眼冼夙夜,接着又将视线移回到自己的手上,如此反复了几次,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谁知,冼夙夜的声音突然传来,无波无澜的嗓音里,说出的话却让寒离一颤。 “再写不好,便褪足衣。” 【写着写着突发奇想,临时加了一个小剧场!】 小剧场标题:吃饱了吗?还要吗? 延续刚刚膳厅和前一夜的穿插剧情,但请脱离主剧情阅读。 记得等发段评再配合阅读啊。 冼夙夜缓缓放下玉箸,看着将那碗肉糜粟粥都吃得一干二净的寒离,轻声问道:“吃饱了吗?还要吗?” 寒离粉雕玉琢般的双颊,“噌”地一下染上了淡淡的绯红。 因为这句话,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夜那如痴如醉的情景…… 那一夜,满室的荒唐。 在历经无数次……后,冼夙夜终于恢复了片刻的清明,他缓缓垂下那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寒离,轻声问道:“……” 寒离猛地一怔,这句话仿佛是他刚刚大着胆子抛向冼夙夜的话,如今却被对方以同样的方式回敬了过来。 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须臾间,寒离的脑海中忽然闪过玄晖那本“珍藏”中有过的类似场景。 他晃了晃已然湿哒哒的头发,轻咬着那如桃花般饱满粉嫩的下唇,高仰着脖颈,露出那双噙满水雾的鹿眸,怯怯地吐出两个字:“……” 冼夙夜会心一笑:“好,依你。” —————— 这章有点长,但是我又不想分开发,没有好的截断点(捂脸) 近期都是书房玩耍,没什么剧情,就是小罚小甜,彼此了解。 不敢写得太那什么,怕被卡…… 小可爱们,你们会不会觉得无聊啊? 第45章 没必要解释 南斋内,那只黑釉鬲式香炉正静静地燃烧着,一缕缕轻烟从炉中袅袅升起,缓缓飘散在空中。 黎峒运来的沉香,自来是香气清淑,如莲花飘蕊,浸润着丝丝缕缕的花香。 这种香味甘甜而不腻人,雅正且纯净,让人一步入房内,就仿佛置身于山涧云海之中,被那清氛所环绕。 房门半掩着,午后的阳光透过敞开的门缝斜斜地照进来,微飔吹过,带来一丝凉爽。 那阵裹挟着日光的柔风不仅吹散了香雾绰约的身影,也将那原本无人顾及的尘埃映衬得格外飘然。 只不过,南斋内的二人却是无暇顾及这般雅趣。 寒离正准备双膝跪地,摆出一个标准的受罚姿势时,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了冼夙夜低沉的喝斥声:“难道想要本王蹲下来罚你吗?” 寒离微微一怔,这……受罚不都是这个姿势吗? 他有些无所适从地望着冼夙夜。 冼夙夜也不恼而是命令道:“去榻上躺着。” 寒离闻言,转头看了一眼靠在一侧的红木美人榻,立刻起身,迈步走了过去。 “去足衣。”冼夙夜又命令道。 寒离略微迟疑,但依然照做。 鞋袜尽褪,小心翼翼地爬上榻,露出一双玉白的足底,寒离听话的躺在了那柔软的锦垫上。 旋即便感到一阵茫然,因为他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 就在这时,冼夙夜的声音再次传来:“腿举起来。” 寒离不敢有丝毫犹豫,连忙按照冼夙夜的要求,将双腿抬起,并用双手托住大腿,稳定身形。 冼夙夜看着寒离的动作,眉头微蹙,似乎对他的姿势并不满意,“半曲下来,这么高,怎么罚?” 寒离听到冼夙夜的话,立刻照做,将双腿稍稍曲了下来。 就这样,一令一动,仿佛回到了他初次伺候冼夙夜的那个夜晚。 那时的他,也是这样任由冼夙夜摆布,而自己则像一个听话的布偶一样,从不反抗。 “不许动、不许躲,还是十下。”冼夙夜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在每一次开始前,他都会如此嘱咐寒离,似是要将这句话深深地烙印在寒离的心底。 寒离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大腿,不敢有丝毫的晃动。 他知道,这与责手不同,腿部的幅度更大,想要控制住身体反而更加困难。 由于看不见……删……这让他的心里愈发的不踏实。 “……删……” …… …… 冼夙夜信步走回桌前。 不知为何,寒离看着冼夙夜的背影,心中竟生出一种错觉——燕王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寒离挠了挠头:……这么开心? 冼夙夜的确心情不错,他发现,………… 寒离不敢去揣测冼夙夜的心思,只能无奈地从榻上爬起来。 他刚准备重新穿回足衣,蹬上鞋子,却听到不远处冼夙夜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用穿了,反正等下还要脱。” 寒离:这…… 冼夙夜让寒离拿了榻上的锦垫,直接跪坐在小几前。 寒离看了眼自己微微泛红的地方,有些纳闷。 ……删…… 跪了没一会儿,他那两只不安分的小脚就开始不由自主地互搓了起来。 这种痒意顺着血液在他的身体里蔓延开来,而且愈发的强烈。他又不敢去挠,生怕冼夙夜不乐意。 寒离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歪着头小声地问道:“王爷,……删……可还是没有练好,那该怎么办?” 冼夙夜原本正准备翻动手中的书页,听到寒离的问题后,他停下了动作,抬起眼眸,目光落在了寒离身后衣摆下那两只不安分的小脚上,嘴角微扬,轻呵一声,“若是都打肿了,那就打屁股!” 寒离听完,身体猛地一颤,他下意识地去捂住了自己的屁股,耳尖也蹿上一抹红。 回想起初次到燕王府的时候,自己整个人处于一种混混沌沌的状态,当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其他的事情根本无暇顾及。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在这王府里也待上些时日了,认识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一听要被打……屁……股,羞耻感瞬间冒了出来。 这个词怎么听,怎么像小孩子不听话时,家长最爱干的事。 可他现在已经不是小孩了啊! …… …… ……删…… 终于在寒离第十张纸被退回的时候,冼夙夜叫停了。 “可以了,你回去吧,明日照旧。”冼夙夜漫不经心地说道。 寒离原本听到冼夙夜让他回去的话,心里简直乐开了花,终于解脱了! 当他听到下一句话时,那刚刚升起的喜悦瞬间就被浇灭了。 明天还来?那他的脚底恐怕要肿成发糕了! 寒离: 骗子,神仙根本没醒! “是。”他悻悻地应了一声,然后一瘸一拐地朝门外走去。 正巧碰见唐棋走进来,对方侧身让开,还不忘告诉寒离,“小秋在院子外面等着。” “多谢。”寒离微微躬身表示谢意,迈着艰难的步子往外走。 望着寒离有些蹒跚的步伐,唐棋在心里慨叹一声,没再多言,转身进了房内。 “王爷,可要用晚膳?”唐棋对着冼夙夜恭敬地施礼问道。 “嗯,去备下吧。”冼夙夜放下手中的书,“另外,你去惊鸿院将今日南斋之事告诉云惊鸿一声,人,本王已经罚了,事情到此为止。那梅瓶便当作本王送他了。” 唐棋自然心领神会,他明白冼夙夜所指何事。 清辉院那件事是他一手经办的,来龙去脉他再清楚不过。 他也知道今日对寒离这没来由的惩罚究竟是为何。 白日里经过南斋附近的仆从并不少,而王爷又刻意敞开了房门,想必过往之人都能听得真切。 说不定,这消息早就已经传到云惊鸿他们那里了。 唐棋正准备退出去,冼夙夜突然又叫住了他,“等等,你去将本王那瓶琼疏膏给小狸儿送去。” 小狸儿? 唐棋不由得一怔,这是又改名了? 他也不敢多问,他们家王爷说得算,爱怎么称呼便怎么称呼吧。 “可是檀神医给的那瓶?”唐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毕竟那瓶琼疏膏可是檀神医特意为冼夙夜调制的。 冼夙夜一眼就看穿了唐棋心中的诧异,他云淡风轻地回了句:“那瓶药再不用就该坏了,给了他倒也合适。况且过些日子,那个檀老道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再向他要便是。” 唐棋听后拱手应是,心中却是在想:王爷,其实您没有必要跟我解释那么多。 他正欲转身,冼夙夜再次喊住了他:“明日记得让人将那小几换了吧。” 唐棋闻言,顺着冼夙夜的目光看了眼一旁的小几和杌子。 这东西不正是王爷今早特意吩咐人搬来的吗? 怎么这会儿又要换掉? 冼夙夜:“还有中午那个黄糊糊再给他送去一份,再让府医给他看看……嗓子。” 唐棋面上依旧肃穆,嘴角却闪过一丝笑意,躬身应了句:“是。” 待唐棋走后,冼夙夜微微眯起双眼,沉默片刻后,低声唤道:“今日谁当值?” 话音未落,只见门外一位身着黑色劲装的男人闪身而入。 那人黑衣黑面,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单膝跪地,抱拳行礼,“王爷。” 此人正是燕王府的暗卫首领,名唤白榆。 他掌管着府内以及其他城池里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暗卫,平日里鲜少露面。 尽管对方捂得严实冼夙夜仍是能够从对方的眼睛和身形上准确地分辨出其身份。 “嗯?”冼夙夜微挑了一侧眉,“怎么今日是你当值?” “回王爷,白梧今日有些腹泻,属下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会影响当值,便让他回去歇息一天。” 白榆的声音低沉有力,虽然音量不大,但每个字都说得异常清晰。 冼夙夜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毕竟,白榆是他身边的第一个暗卫,这些小事,他完全放心交给白榆去处理,也不会过多地干预白榆对下属的管治。 “嗯,找个人去查查,这个寒离到底在苏家是什么情况?”冼夙夜的拇指下意识地摩挲着那把匕首,若有所思。 “是。” ****** 惊鸿院。 “小唐管事,您来了啊!快请进,我家公子身体有些不适,实在不方便出来迎您,还望您莫要见怪。”云惊鸿身旁那个身着绀青色袍子的长随,急匆匆地从屋子里飞奔出来,满脸谄媚地躬身施礼道。 唐棋淡然地摆了摆手,“无妨,我就是替王爷传两句话而已,说完便走。” 那长随脸上的笑容愈发谄媚,连连点头应是,“您里面请。” …… …… 待唐棋一走,原本一脸病容的云惊鸿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黯淡无光的眸子瞬间变得锐利,哪里还有半分虚弱的样子。 一旁的长随见状,赶忙讨好道:“公子,您看,王爷对您可真好啊!一听说您被吓病了,二话不说就把那个姓寒的给罚了一顿。我听人说啊,那姓寒的被打得路都快走不了啦!” 他本也是打听到这个消息,刚刚正准备向云惊鸿汇报,谁承想,小唐管事先来了。 云惊鸿脸色愈发阴沉,他瞪了长随一眼,“你懂什么!王爷这么做,不过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罢了。” “可王爷不是说还要送您梅瓶呢嘛?”长随刚刚在门外候着,听得并不真切。 这话让云惊鸿更加愤懑了,送什么梅瓶,燕王怕是全知道了。 唐棋那日将邵玉章和落雪身边的两个人都提走了,而且听说那两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想到这里,云惊鸿不禁有些后怕。 还好他是陛下送来的人,否则的话…… 第46章 站住 【今天本来想继续小虐一下寒离的,我看很多小可爱都说轻虐的,那我今天就写个轻松一点的互动,不虐了!】 —————————— 晨起,蓝色的薄雾在云州城内恣意地飘散,似轻纱拂过,朦胧中看不真切。 随着各家各户炊烟袅袅,那层晨雾也渐渐消散,露出了云州城的本来面目。 燕王府的小厮和仆从们也开始忙碌起来。 王府的后厨里,秋老爷子正熟练地颠着大勺,灶台上的汤汤水水已经开始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就等着人来揭开锅盖,让那诱人的香气飘得满屋满园。 寒离饥肠辘辘的坐在桌前,看着饭菜上桌,狼吞虎咽的将盘子舔得干干净净,然后心满意足地下了桌。 经府医昨日的调理,今天他的嘴也是嘴了,喉咙也是喉咙了,吃喝完全不耽误。 此刻本应该是满脸的幸福,只可惜他今日还要去南斋伺候,一想到此处,寒离就笑不起来了。 “公子,今日穿这件水蓝色的袍子如何?”小秋在衣柜里翻腾着,一边翻找一边询问寒离的意见。 昨天小秋和小唐管事提起,寒离在燕王府连件换洗的衣裳都没有,一直穿着第一次被打后临时找的那件荼白色的袍子。 小秋觉得也该给寒离换换衣服了,再穿下去那件袍子早晚变成杏色。 小唐管事听后,便在晚膳时送来了几件新衣服。 瞧这料子,就不便宜,小秋爱不释手地反复摩挲着。 寒离与小秋的兴奋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只是淡淡地谢过唐棋,未作多言。 唐棋对此并不觉得诧异,他知道寒离的过往,想必更习惯黑衣遮面,对于如此鲜艳的颜色,或许会感到些许不适应。 寒离轻声应了一句,便任由小秋在他身上摆弄。 不一会儿,他已穿戴整齐,焕然一新。 “公子,您穿这个真好看!”小秋难掩心中的喜悦,虽然他不太会说那些华丽的词,但他的话语中透露出的满是真诚。 在他眼中,荼白色的袍子将寒离的气质衬托得愈发柔和,而水蓝色的这件则更显出尘。 与此刻一碧如洗的晴空一样,令人感到无比舒适和自在。 然而,与小秋的高亢心情相比,寒离看上去却有些苶靡了。 天知道,昨天唐棋送来的那瓶琼疏膏竟然如此神奇,仅仅一夜之间,他的手和脚不仅完全消肿,而且似乎比以前更加柔嫩了些。 寒离的内心一片哀嚎:早知道他就不用了! 寒离原本盘算着,如果今天他的伤还没有消肿,或许他就可以以此为借口,向冼夙夜讨饶一下。 谁能料到,仅仅睡了一个晚上,皮肤还光洁如玉了,这哪说理去。 寒离站在南斋门口踯躅不前,脑中尽是这伤为何好得如此之快的困惑。 正当他在门口犹豫不决的时候,冼夙夜已经在屋内坐定。 冼夙夜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门外,只见一个影子在那里晃来晃去,飘忽不定,他立刻便猜出来人是谁,“还不进来伺候,站在外面偷懒呢?” 寒离听到冼夙夜的声音,身体猛地一颤。 他心知自己再怎么磨蹭也无济于事,赶紧迈开步子,一脸认命地走进了屋子。 一进屋,寒离便立刻乖巧地躬身行礼,口中恭敬地喊道:“王爷。” 冼夙夜支颐而坐,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把玩着昨日那把匕首,漫不经心地问道:“嗯,你一个洒扫小厮,居然比本王来的还晚,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寒离一见到那把匕首,心里就不由得发怵。 冼夙夜问话,他又不敢不答,于是只得哆哆嗦嗦地张嘴回道:“不……不合适。” “嗯,不合适该如何啊?”冼夙夜的语调依然是那么随意,寒离却听得心惊胆战,背脊发凉。 因为他深知,这是燕王要戏耍人的前兆。 寒离: “该……” “罚”字还未说出口,冼夙夜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本王看这‘狼牙’与你有缘,不如就赏你了,望你日日佩戴,片刻不离身才好。” 本来有赏赐这事,寒离应该是高兴的,可当他听到那被赏赐之物竟然是“狼牙”时,他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还要日日佩戴,片刻不离…… 寒离不禁一怔:难道燕王知道他拿那块镇尺去垫桌腿了? 寒离不敢细想,他赶忙一躬到地,谢过恩赏。 “嗯,还不快去习字。”冼夙夜见寒离收下了赏赐,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他继续埋头处理着手上的公务,也没再提惩罚的事情。 寒离手中紧握着那把“狼牙”,反复端详着。 这确实是一把名贵的匕首,但对于让他昨日遭受了一顿折磨的东西,他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另一件事,既然匕首在他手中,那么今日岂不是就不用挨打了? 转念一想,今日或许逃过一劫,但日后…… 万一哪天冼夙夜心情不好,随手取用,岂不是太方便了! 想到这里,寒离心中一阵苦涩,这个杀神王爷,明着赏赐,实际上还是在戏弄他,哼! 哎,彼为刀俎,吾为鱼肉,何解? 无解!死局一个,他也只能认命了。 寒离强压下内心的不满和无奈,准备回到自己的小几旁继续练字。 当他环顾四周却怎么也找不到它的踪影。 “王爷,那小几……”寒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冼夙夜的下巴微微抬起,似乎对他的问题早有预料,“去那边写,就在本王对面的那张长桌上写。本王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是因何写不好。” 寒离顺着冼夙夜的示意看了过去,那张长桌虽然比冼夙夜的桌子要窄一些,但对于成年人来说,高度倒是正合适。 而且,桌上的笔墨纸砚也都已经准备齐全了,连昨日那本《五蠹》也平躺在其中。 寒离没想到今天竟然不仅不用挨打,还能正常的坐着,实在是不可思议。 难道神仙他又又又醒了? 他赶紧走过去坐好,生怕这一切只是一场美梦,或者冼夙夜突然改变主意。 只是这离燕王也太近了,三步之遥,他感觉自己任何的小动作都能被对方瞧见。 不好,这样真的不好。 他只能正襟危坐,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一时间屋内落针可闻,只有两道沙沙的纸笔间细腻的摩擦声在空气中回荡。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寒离忐忑不安地拿起自己新写好的字,缓缓走到冼夙夜面前。“王爷。” 在寒离站定后,冼夙夜原本微微蹙起的眉头,舒展了许多。 他伸出手,接过寒离递来的纸张,仔细看了看,未发一言,便将其放在一侧,继续埋头处理着手上未写完的东西。 寒离心中疑惑不解。 这是成了,还是没成? 他想开口问问冼夙夜,但又实在不敢。 脑子里百转千回,各种念头飞速闪过。 犹豫再三,寒离决定还是先回去,等冼夙夜有时间了再问清楚。 可就在他挪动脚步的时候,冼夙夜突然喝止,“站那。” 寒离心中猛地一紧,他连忙停下脚步,乖乖地将身体转了回去,低着头,开始沉思自己是否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了燕王。 “抬头!”冼夙夜的声音再次响起,寒离连忙抬起头来,却见冼夙夜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不许动,就这样待着。” 寒离:??? 他这是被罚站了? 寒离有些茫然,难道是因为字太丑,所以不打他改罚站了? ———————— 看到有小可爱给冼夙夜叫洗衣液,这个以前真没发现(哈哈哈,作者笑晕了) 最近发文时间不稳定,因为这几天突然发多了,导致没库存了(捂脸)争取能改回早八发吧! 第47章 看够了吗 【小可爱们,我看了很多段评,稍微解释一下主角人设。 冼夙夜和寒离都是多少有些字母属性的,也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一个天生,一个后天(当然是有原因到时候我会解释)后期冼夙夜肯定会宠的,是黑宠,不知道你们懂不懂。也就是依然会有动小手情节,属于夫夫情趣。(暂时我是这样设想的,也许会改) 主打一个就是你们别太把受当人看,他抗造,也别把攻当人看,他就是天生手黑,还口嫌体正直,只针对寒离,其他人他还看不上。(我看还有小可爱觉得不够黑的,这个作者表示不敢在写了,过不了审) 受不了的小可爱们,快,听劝,抱着被子连夜跑路吧,但作者依然爱你们~ 还想看的又怕虐的你就催眠自己:寒离很抗造啊,洗衣液是人设需要,就那德行,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 “站住,别动,挡好光!” 光? 寒离这才注意到屋子里另一侧的窗户,恰巧有一束阳光照进来,正好打在冼夙夜的桌面上。 而此时,他的身体刚好挡住了那束光,若是他稍微一动,尤其是低下头,那束光恐怕就会直接照到冼夙夜的眼睛上。 “王爷,要不小狸儿去将那窗支起?支起来就不晒了。”寒离说着便准备朝那窗户走去。 他刚迈出一步,就又被冼夙夜叫住了。 “你站那就好,何必去支窗,费事。”冼夙夜用眼神示意寒离站定,并不想让他多此一举。 寒离:??? 支个窗户能有多费事? 行吧,站着也挺好,总比挨打要强。 于是,寒离决定使出他作为暗卫的能力,像一颗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原地,纹丝不动。 唯有那双灵活的眼珠子,像两颗滚动的宝石一样,转悠个不停。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冼夙夜的身上,便没再移开了。 他饶有兴趣地开始打量起冼夙夜来,忽然发现他从没如此仔细地观察过燕王。 平日里不是在下跪挨罚,就是在…… 寒离脸皮微微发热,赶紧收回那不该有的思绪,继续打量着面前的人。 冼夙夜的身上永远萦绕着一种清冷的幽梅香,那香味淡雅而持久,让人闻之神清气爽。 站在他身旁,就连那暑热似乎也能散掉些。 浓墨般的眉宇间藏着冷峻,因着低头伏案,蒲扇般的羽睫掩盖了那双与旁人截然不同的异瞳,倒是多了三分柔和,少了一分戾气。 高挺的鼻梁下,那凉薄的唇微微抿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忧心的事。 寒离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一遍遍地用目光勾勒着冼夙夜的眉眼鼻唇,再到整张脸,仿佛要将他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地刻在心里,刻在骨血里。 可,这是为什么呢? 寒离不禁纳闷地问自己。 许是因为燕王的面容太过俊美,令人赏心悦目? 只可惜,燕王的脾气…… 不开口时,堪称完美;一旦开口,那语气便能让人惊出一身冷汗。 “看够了吗?”冼夙夜的声音倏然飘进了寒离的耳朵里。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寒离从那种沉醉的状态中猛然惊醒。 寒离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仿佛被人当场揭穿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慌乱地低下头,似乎这样就能掩盖住自己的窘迫和尴尬。 “看够了便去给本王做盏茶,一个小厮这点眼力都没有吗?”燕王的话语中虽然带着些许责备,但语气却并不严厉。 寒离不禁有些惊讶,燕王居然没有骂他或者罚他的僭越无礼。 “是……是。”寒离连忙应道,不敢再多耽搁,转身扫视了一圈,很快便在那侧窗户下发现了一套做茶的器具。 寒离快步走过去,先将那扇窗户支了起来,以免让光照到燕王,而后匆匆地跑到门外,跟守在院里的侍卫交代了一声,说是王爷要吃茶。 侍卫立刻吩咐人去取了晨间新提的山泉水,以及烧水用的火炉。 待水煮沸后,寒离迅速将其倒入汤瓶中,然后风似的跑回了屋内。他站在那些器具前,有些不知所措地打量着它们。 “先将茶盏烫了。”冼夙夜注意到寒离提着汤瓶站在那里半晌未动,猜他或是不熟,便开口提醒。 寒离听到冼夙夜的话,立刻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将茶盏烫了一番。 冼夙夜抬头看了一眼寒离,见他已经顺利完成了第一步,便又道:“取一茶匙茶粉放入盏中。” 寒离看着摆在桌上的诸多茶盒,又开始犯难了。 他犹豫地问道:“王爷,您想要哪种茶?” 这一次,冼夙夜并没有抬头看寒离,只是淡淡地回道:“随意。” 寒离将每一个茶盒都打了开来,仔细地辨别里面的茶粉。最后,他择取了白茶的茶粉。 白茶清热消暑,夏日饮用最为舒适。 寒离拿起茶匙,挖了一勺茶粉,置入盏中。 冼夙夜鲜有耐心地继续道:“接下来,注水调膏。水要少之又少,要做到立盏不滴。注水少半,击拂。再注水少半,再击拂,如此反复,注汤七次后方停,可懂了?” 寒离眨巴着眼睛,思考了片刻,才有些木讷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应下了。 冼夙夜见状,便不再理会他,继续专注于眼前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传来,寒离手忙脚乱地将一盏带了薄薄白沫的褐色汤汁端到了冼夙夜面前。 “王爷,请用。”寒离小心翼翼地说道,同时用他那充满期待的小眼神儿看着冼夙夜。 冼夙夜看着眼前之物,有点望而却步。 但对上寒离那双真切的鹿眸,不知怎地,他竟鬼使神差地接过了盏子,硬是蹙着眉呷了一口。 冼夙夜仅吃了一口,当然多一口他都咽不下去。“小狸儿,你就给本王吃这像刷锅水一样的东西?” 寒离双手紧紧地抠在一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刷锅水?应该不至于吧! 看起来还挺好的,云角松了些,但是应该不难喝啊。 寒离心里嘀咕着却不敢出声。 冼夙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罢,本王教你做一次,你可要看清楚了。” 他迈步走到窗边站定后,却发现寒离并未跟上,不奈地催促道:“还不过来。” 寒离回过神来后,赶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待寒离来到冼夙夜身旁,他却发现冼夙夜的目光似乎是在示意他坐下。 寒离站在原地踌躇不前时,冼夙夜不容置疑的命令道:“坐下!” ———————————— 这一章依旧平平淡淡有没有满足一些不喜欢太虐的小可爱啊! 我甚至都还没开始虐,有小可爱说已经太虐了,我这……(风中凌乱啊) 可以投个小票 能接受再虐的,在这个段评,点赞 已经觉得很虐的了,在这个段评,点赞 我看看哪个多一点,也许会影响我接下来剧情虐的程度,主要是虐身,我其实不太会写走心的(捂脸) 下一章依然温和…… 第48章 心旌荡漾 【我重新整理了一下顺序,上一章没看过的小可爱们记得回去看一下啊,2025.04.23 下午3点 修改。】 寒离闻声,不敢再有丝毫犹豫,像一只被驯服得极好的小宠般坐了下去。 见寒离已经坐好,冼夙夜提起汤瓶先将茶盏烫了一番,随后拿起茶盒,用茶匙挖出一匙茶粉,轻轻地放入那个黑釉盏中。 接着又提起汤瓶,滴了几滴热水进去,然后将茶筅握在手中,示范道:“手指并拢,这样垂直执筅。调膏时动作要轻,直至茶粉完全融合。再从盏壁注汤,手轻筅重,指绕腕旋。” 他边说边在空中演示了一遍,便将茶筅递给寒离,让对方尝试。 寒离接过茶筅,依葫芦画瓢地照做起来,但显然还是不得要领。 冼夙夜见状,迈步绕到寒离的身侧,伫立在寒离身旁,俯身,倏然将自己的左掌盖在寒离执筅的手上,然后前后快速推拉,搅动着盏里的茶膏。 寒离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触惊了一瞬,燕王居然亲手教他? 他紧张的手都有点抖,根本无法专注击拂,只能任由着冼夙夜带动他的手一遍遍击打着盏壁。 那股淡淡的幽梅香,又开始在他的鼻尖下肆意地游走了,扰得他更加无法专心。 "小狸儿!"冼夙夜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他猛地回过神来,微微侧仰着头,视线与燕王交汇,便瞧见对方的脸上已浮现出些许不悦的神色,“本王刚刚说到哪了?” “说到……说,”寒离有些慌乱地回忆着,隐约记得刚刚提到了什么“急注急上”,还有什么“色泽惭开”。 他越想越心虚,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悄悄地垂下眼眸,不敢与之对视。 冼夙夜一眼便看穿了小狸儿的心思,知道他又开始神游天外了,所以立刻喝止:“再做不好,就不准吃午饭!” 寒离:!!! 听闻此言,寒离原本有些懈怠的精神瞬间振奋了起来。 什么都可以没有,但绝对不能没有吃的啊! “第三汤,轻匀击拂,将大沫碎成小沫。”冼夙夜的声音再次传来,他的语气虽然依旧严厉,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他仍然紧紧握着寒离的手,让寒离感受着自己腕上的力度。 寒离这时才注意到冼夙夜的手竟是比他的凉上几分。 也不算是现在才注意到,之前便发现了。 在刑苑时,燕王第一次抚在他的……时,寒离还以为是媚药所致,是自己身体过于发烫了。 后来,便是初次伺候燕王那晚,由于过度的羞怯,身体异常的热,他也没太在意。 如今回想起来,寒离忽然意识到,似乎燕王整个人都比他要凉上几分。 难道是他太热了? 寒离摇摇头,否认了这点,心里扑哧一乐:怪不得这人平时说话都那么冷淡,原来是天生的啊! “再分神,晚饭都不要吃了!”冼夙夜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手,正捏住寒离的下颌,强迫他仰头看着自己。 那双漂亮的异瞳里满是寒离惊慌的模样。 寒离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想要缩一缩脖子,想要躲开那道锐利的目光。 可冼夙夜的手却像铁钳一般,紧紧捏住他的下颌,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这一次,寒离是真的不敢了,他连忙求饶道:“小狸儿错了,王爷恕罪。” 冼夙夜听到寒离的讨好卖乖,愠色稍退,但他的手并没有松开,轻微地晃了晃,“自己练,按照这个方法,后面的幅度大些,速度慢些,云雾自成。” 说完,他才松开手,拂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寒离眨巴着眼睛,缓了缓,“哦”了一声,拿起汤瓶,像只兔子一样窜出门。 …… …… 点茶从煮水开始就很重要。 水煮至三沸方可用,真正用的时候水温还不能过烫。 注水、击拂、再注水、再击拂…… 寒离的目光紧紧盯着盏子里的茶汤,仿佛那里面藏着什么稀世珍宝。 他心中默默念着:一定要咬盏啊! 一时不察,竟是把这句话念出声来。 冼夙夜被寒离那细碎的声音所吸引。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寒离身上,看着那个在窗下聚精会神的身影,冼夙夜一时间有些出神。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寒离身上,形成了一束暖光,将他笼罩其中。 一朵紫粉色的秋棠从那扇小窗探入,寒离一身水蓝色的袍子在那束光下显得格外清新。 他安静地坐在窗下,轻轻的抚盏做茶,专注的神情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身后的窗栏刚好将他和那朵秋棠框在一起,宛如一幅展开的画卷,展现在冼夙夜面前。 冼夙夜完全被吸引住了。 每每见到寒离那双鹿眸便有些难以自持。 冼夙夜不禁想起自己多次宿在营中,有家不归,其实都是因为这双眼睛。 而今日,寒离只是垂眸倚坐,就让他有些许心旌荡漾。 当冼夙夜意识到自己对这小狸儿过于上心时,他心中猛地一紧。 他深知自己不能对寒离投入太多感情。 先前那两次,是他……没有把持住,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于己于他,都好。 …… ……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寒离像只忙碌的小蜜蜂一样,在门外、窗前、冼夙夜的桌前来回奔走。 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得到的始终是冼夙夜那句:“重做。” 寒离渐渐感到疲惫,像只无精打采的小猫,耷拉着脑袋,一屁股坐在了窗下的小椅上。 他不想再做了。 就在这时,冼夙夜猛地站起身来,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寒离吓了一跳。 他连忙推起身子,脸上露出一副苦笑,“王爷您等等,小狸儿现在就去重做。” 冼夙夜却完全没有理会寒离,他径直朝门外走去,脚步匆匆,似乎有什么急事。 寒离见状,急忙喊道:“王爷您去哪啊,这茶万一凉了怎么办?” 冼夙夜回头瞥了寒离一眼。 那眼神中似乎夹杂着些许怨念,让寒离不禁打了个寒颤。 冼夙夜低沉道:“更衣!” ———————— ”墨香权威'' 小可爱,上面那个互动是你想要的那种吗?虽然不是习字的,你应该不是想要那种……互动吧?(作者坏笑) 第49章 醉茶 “咬盏了!咬盏了!” 乳雾汹涌,溢盏而起,周回旋而不动,谓之咬盏。 寒离手中那只黑釉茶盏里的白沫,正如《茶论》中所描述的,将近满盏的白沫,细腻顺滑似牛乳,牢牢地挂在盏壁上,经久不散。 冼夙夜在门外就听到了寒离的叫嚷声,他撩袍迈入,看到寒离在那手舞足蹈的原地转圈。 还没等他转上两圈,便身形不稳,脚被绊了一下,险些一个趔趄摔出去。 冼夙夜见状,未作多想,瞬间伸手去接。 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寒离整个人撞进了冼夙夜的怀里。 寒离的额头与冼夙夜的下颌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寒离的脑门和冼夙夜的门牙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小狸儿!”冼夙夜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寒离尚未从刚刚那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中缓过神来。 他只觉得自己的脑门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敲了一下,紧接着就传来一阵刺痛。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额头,两条小小的血印子,赫然出现在他的脑门上。 寒离登时清醒了几分。 再抬眼瞧见燕王那黑如锅底的脸色,寒离便知道自己这是离下顿打不远了。 他连忙下跪认错,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嗫嚅道:“那个……王爷,小狸儿可以解释一下。” 冼夙夜并没有回应寒离,因为他的牙齿此刻有些发麻。 这个小狸儿的头是铁做的吗? 他想要揉一揉自己酸麻的嘴,又碍于面子,脸上仍然维持着肃穆的样子。 缓了半晌,冼夙夜才冷冷的说道:“哦?说来听听。” 冼夙夜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平静,但寒离却能感觉到他的怒气正在不断升腾。 他身体一僵,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那个……” 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只是突然站起身来,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目眩,这才导致他一个站立不稳,像个醉酒的人一样,一个踉跄摔了出去。 “小狸儿错了,小狸儿认罚。”寒离找不到借口,只好跪伏于地,做出个乖顺讨罚的样子。 他觉得既然这顿打早晚要挨打,不如先认罚了,或许还能少挨点? 这时,冼夙夜的目光越过寒离头顶,扫到窗底下那片狼藉处,开口发问:“你刚刚到底吃了多少茶?” 桌几上的茶盒全部被掀了开,五六个盏子叠落,早在他进屋前便看到门外那桶山泉水也快见了底。 寒离怔了一瞬,怎么突然问他这个? 该不会他偷吃了多少,便要罚他多少吧? 寒离的眼珠子溜溜转了一圈,直起身子后道:“没……没吃多少,就五六七……”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偷偷瞄了一眼燕王,只见对方的脸色依旧阴沉,没有丝毫缓和的迹象,这让他愈发心虚起来,“……七八盏吧。” 寒离不仅感到心虚,还有些慌乱:燕王该不会是心疼茶钱,要让他赔偿吧! 他可没钱,要不还是打一顿吧,打一顿才踏实。 “咚咚咚”,寒离的心跳愈发急促,手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冼夙夜自然也察觉到了寒离的这些细微变化:这只馋猫,竟是吃醉了茶。 他曲其手指,在寒离的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一下,“罚你,明日将南斋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被冼夙夜这猝不及防地敲了一下,寒离瞬间有些恍惚失神。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他想起了小时候母亲打他的场景,犯错的时候,母亲也是这样敲一下他的脑袋。 然而,与母亲轻柔的敲打不同,这位杀神王爷是真使劲啊! 寒离开始担心自己的脑袋是否已经肿起来了,他很想伸手摸一摸,确认一下情况,但又害怕惹恼了王爷,最终还是忍住了。 一想到冼夙夜竟只是罚他打扫,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他再次俯身,“谢王爷。” 冼夙夜见寒离脑门上还顶着两个牙印儿,想提醒对方记得拿琼疏膏擦一下。 想想还是算了,他一挥袖袍,“行了,本王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待寒离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冼夙夜才缓缓地端起寒离做的最后一盏茶。 他凝视着那盏茶,目光落在上面的白沫上,虽然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白沫已经消散了不少,但仍有许多残留。 冼夙夜嘴角微扬,“倒是个聪明的。” 点茶这门技艺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有些人学了多日,也未必能够让这乳雾维持如此之久。 落雪的能耐也不过如此了。 冼夙夜尝试着呷了一口,他摇了摇头,“一般。” 不多时,再看向那盏子,茶已经被吃了个干净。 谁吃的? 自是不言而喻。 ****** 寒离正抱着脑袋,脚步有些蹒跚地朝着清辉院走去。 刚刚那阵眩晕还没得到缓解。 不过,燕王说得没错,他应该是吃了太多的茶了。 为了能够做出一盏令燕王满意的茶,寒离趁着冼夙夜去更衣的间隙,不停地尝试。 每做出一盏茶,如果觉得不满意,他便将其喝下,然后继续做下一盏。 如此反复,直到第十一次,他终于成了! 寒离此刻肚子里装满了茶水,他也急需回到清辉院,更衣! 刚踏进院门,寒离就看到小秋从屋子里飞奔而出,满脸狐疑地问道:“公子,您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啊?”再看寒离走路不稳的样子,小秋又要哭了,“公子您又被打了?” 寒离正想回应小秋的话,目光突然被小秋手中的白色鸽子吸引住了。 他定睛一看,发现这只鸽子的腿上竟然绑着一个殷红色的小竹管。 “这鸽子……哪里来的?”寒离诧异道。 小秋举着鸽子向前,“公子,您说这事儿奇不奇怪?这只鸽子和上次那只一模一样,也是突然就飞进咱们院子里的。您看,它腿上也绑着东西呢!” 寒离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小竹管所吸引,因为小竹管的盖子似乎有些松动。 “你打开了?” 小秋点点头,“嗯,我打开看了一下,可里面还是像上次那样,纸上什么都没有啊!” 寒离心中一紧,连忙追问:“那东西呢?” 小秋指了指寝屋,“我放在桌子上了。” 寒离闻言,二话不说,快步走进屋内。 ****** 冼夙夜正坐在南斋里处理事务。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他抬头一看,只见白榆走了进来。 白榆今日并未当值,所以无需遮面,也没有穿暗卫服。 他身着一袭黛蓝色劲装,腰间系着一条玄青色的云纹角带,他的乌发被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干练、清爽。 褪去暗卫服后的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着神经。 眼眸中原本那道警觉的锐利目光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而忧郁的神情。 白榆抱拳向冼夙夜行了个礼,然后将一本小册递到了冼夙夜的面前,“王爷,安国那边有密报呈上。” 冼夙夜接过密报后,仔细查看。 他眉头微蹙,过了一会儿才拿起笔,在纸上沙沙地写了些东西,然后将信笺装入信封,封好,递给站在面前的白榆,“让人带去给皇兄。” “是。”白榆恭敬地接过信封。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冼夙夜却抢先一步,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可有那个人的消息?” 白榆心里自然清楚燕王所指是何人,他恭敬地回道:“不曾。” 冼夙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化。 尽管王爷表面上显得无波无澜,可白榆却能感觉到,王爷内心深处大抵仍是有一丝失望的。 毕竟,他们已经找了那个人许多年,可线索却始终寥寥无几。 若是当日自己能在王爷身边,或许就不会把人跟丢了。 “你刚刚想说什么?”冼夙夜突然想起白榆似乎有事情要向他禀报。 白榆闻言,脸上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王爷,刚刚白柳前来禀报,说寒公子的院子里又飞来了一只鸽子。” 冼夙夜的眉头微微一挑,“哦?还是信鸽?可看了那鸽子身上带了什么东西?” 白榆:“白柳已经将那鸽子抓下来看过了,但是那张纸上并没有写任何东西,估计是经过了特殊处理。他不敢轻易尝试,生怕会打草惊蛇,所以又把鸽子放了回去。” 冼夙夜轻点了一下头,“他可看了?” 白榆:“好像是小秋把东西拆下来后放在了屋子里,寒公子听到消息后也立刻回到了屋里。白柳无法跟上去查看。” 若是白柳上屋顶或者窗沿下偷看的话,寒离肯定会有所察觉的。 冼夙夜沉默了片刻,继续问道:“那他可有回信?” “这……”白榆迟疑了一下,白柳来向他汇报时,寒离尚未有任何举动。 就在这时,唐棋从门外轻声走了进来,“王爷,寒公子他把那只鸽子给……炖了。” 此时正与小秋大快朵颐呢。 当然小秋是一边哭一边吃的。 —————— 这几章走一点剧情…… 第50章 找到光了 【这章走点剧情,没啥意思,可以攒一攒。明天会加一个小剧场】 ———————— 晨光熹微,虫鸣鸟叫。 寒离踏着晨曦,穿过那条花木扶疏的小径,来到南斋外。 昨日,因他来得稍稍晚了,险些遭罚。 今日,天刚蒙蒙亮,他就赶忙起身洗漱、用膳,然后匆匆赶到书房,生怕再遭冼夙夜刁难。 当他抵达南斋时,发现时间尚早。 值守的侍卫倒是早已站立在门口,想来这里日夜都有人看守。 寒离走到门前,礼貌地问道:“我现在可以进去吗?” 侍卫闻声,立刻拱手一礼,“寒公子,王爷已经吩咐过了,您来了便可进去。王爷今日不在府中。” 寒离对侍卫如此礼貌的态度感到有些意外,他愣了一下,随即也赶忙拱了拱手,微微一笑,客气地说:“好,那有劳你开门了。” 侍卫连忙摆手,恭谨回道:“应该的,应该的。”接着,他迅速从腰间取出钥匙,打开了房门,不仅如此,他还殷勤地将两扇门都推开,然后才请寒离进入。 面对侍卫如此热情的举动,寒离不禁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继续保持微笑,迈步走进了书房。 他哪晓得,昨日,他与王爷的事儿,已经在侍卫营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昨天站在院子里当值的侍卫,无意间瞥见了那一幕幕,虽然听不真切,却足以让他兴奋得差点忘记了如何呼吸。 他们家王爷一直以来都是那种让人难以接近的存在,谁能想到,他终于让人碰了? 不对,应该说是他们家王爷终于主动去碰人了! 虽说先前寒离也曾去过燕王寝屋伺候,但谁也不知道他们俩到底在里面干啥啊。 毕竟人一进屋,他们都要退出院外,生怕听到点不该听到的东西。 这一次就不一样了,可是实打实的让人瞧见了,不仅搂搂抱抱,还摸摸小手呢。 这可真是铁树开花了! 侍卫们感叹,他们家王爷终于开花了,那他们这些小铁树们,是不是也有机会跟着沾点光,去找别人开开花了? 王爷不找佳人相会,他们这些属下也都只能乖乖地单着,生怕身上有一点脂粉头油的味道会惹得王爷厌烦。 就在侍卫美滋滋的寻思抱媳妇的事儿,寒离突然探出个头,“那个……劳烦问一下,打扫的器具去哪里领?” 昨日冼夙夜可说了,罚他将南斋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他可不敢懈怠。 …… …… 寒离先拿了一把掸子,小心翼翼地将书房里各种珍玩、字画都轻轻地掸了一遍。 他又挑起一桶清水,拧了一块抹布,仔细地擦拭着书房里的桌椅、架子和柜子。擦完还用干抹布再擦掉多余的水渍。 原本,寒离还想着要整理一下冼夙夜的书架,但当他看到那一排排摆放得整整齐齐、分类清晰的书籍时,不禁感到有些惊讶。 不仅有经史子集等大类的区分,甚至还有更细致的分类,比如子部里,农家类和医家类的书籍都有各自独立的格子来摆放,简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一本书被放错了位置。 面对如此规整到令人发指的书架,寒离突然觉得自己毫无用武之地。 他只能随意地擦拭了一下书架表面的浮灰,便继续去收拾其他地方了。 寒离在书房里来来回回、进进出出,不断地挑水、倒水,忙碌了好一会儿,终于将地面擦得一尘不染。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密汗,缓缓地坐在门槛上,望着被他打扫干净的书房,心中不禁感叹:我可真是个干活的好手! 稍稍休息了片刻,寒离正准备收拾一下后回清辉院,便瞧见书架底下露出了一个东西,他以为是刚才打扫时不小心掉落的抹布,赶紧跑过去拾。 可不能让冼夙夜挑到他的错处了。 当寒离弯下腰,伸手从缝隙里将那东西抽出来时,他突然觉得手感有些不对劲。 这东西摸起来并不像那几块粗糙的抹布,反而十分柔软。 寒离定睛一瞧,这哪里是什么抹布啊,分明是一块汗巾帕子。 帕子的质地非常柔软,应是用上等的云绢制成的。 怕是已经掉落了有一段时间了,若不是他刚才擦洗时移动了书架,恐怕它还会一直被埋没在这书架底下。 寒离轻轻地掸去上面的灰尘,不经意间瞥见了那墨色素绢上的一角绣着的图案。 一般来说,寻常人家使用的帕子都会绣上一些花草之类的图案,这倒也没什么稀奇的。然而,寒离手中的这块帕子却与众不同,它绣的竟然是一轮明月! 寒离心中猛地一紧,他急忙将帕子翻过来,仔细查看背面。果然,在同样的位置上,绣着的是一个太阳的图案。 “嗡”的一声,寒离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了一般,发出了一阵嗡嗡的响声。 他紧紧地捏住手中的那块帕子,缓缓地走出了南斋。 院子里的侍卫看到他走出来,与他打招呼,他却恍若未闻,只是自顾自地走着。 寒离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走着,他的脑袋昏沉得厉害,脚步也变得越来越虚浮。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清辉院的,当他站在院子里的时候,一时间竟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小秋捧着一个小袋子,满脸欢喜地从院外走了进来。 当他瞧见寒离那副吓人的模样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小秋惊讶地问道。 这还没到晌午呢,公子怎么就从南斋回来了? 而且看起来整个人都很不正常,难道是又被王爷罚了? 他们家公子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天天被王爷罚呢? 见寒离没有理会自己,小秋有些担心,于是他又向前迈了几步,再次问道:“公子?公子您是不是哪里疼啊?要不要我去请邢大夫给您看看?” 寒离依旧毫无反应,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这让小秋的胆子变得更大了些。 他跳着脚,伸出手,在寒离的眼前来回晃动着,嘴里还念叨着:“公子,您到底怎么了呀?可别吓唬小秋啊!” 寒离被眼前晃动的手,拉回了思绪。 当他看清眼前站着的人是小秋时,突然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猛地向前跨出一步,迅速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小秋的胳膊,另一只手将那块被他在掌中揉捏许久的帕子递到对方面前,焦急地问道:“小秋,你知道这是谁的帕子吗?” 小秋完全被寒离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尤其是那只被紧紧捏住的胳膊,此刻已经有些微微发麻了。 他从未见过寒离这般神情严肃过,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垂下眼睛,看向寒离手里紧攥着的东西。 犹豫了一下,小秋试探着从寒离手中将那块帕子抽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展开。 他仔细地翻看一遍后道:“公子,这是王爷的帕子啊。我记得之前有一次,王爷的帕子不小心弄丢了,小唐管事就命我去王爷的寝屋里拿一块新的。 还说,那可是太后宫里的嬷嬷亲手做的呢,每年都会送一批过来。这双面绣可厉害了,您瞧瞧,正反两面的图案和颜色都不一样呢!” 寒离在听到“王爷”这两个字后,便没再继续听下去了。 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了猜测,只是还想再确认一下罢了。 他静静地伫立在院子中央。 无论是树上鸟儿欢快的啁啾之声,还是草间虫儿清脆的喓喓鸣叫,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丝毫传不进他的耳朵里。 接近正午的太阳,如金丝般洒落在他的周身。 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变得异常静谧,仿佛这一方天地里,只有他一人。 微风拂过他的面颊,轻轻地卷起他的额发,那双湛然晶莹的鹿眸里,此刻浮上了一层雨雾,一滴久违的雨滴从他的眼角滑落。 雨滴轻轻地砸落在他的脚下,却深深地砸在了他的心底。 那里有一片早已干涸的湖泊,它被乌蓝的夜空所笼罩,永远没有星星和月亮的照耀,也没有白昼的光明。 那里只有无尽的长夜和一片死寂。 然而,这滴雨却似久旱后的甘霖,瞬间滋润了那片几近枯竭的地方。 隐约间,还能听见汩汩的流水声,从某处传来,一点点地沁润着那龟裂的大地,带来了一丝生机。 小秋惊讶地抬起头,竟然看到他家公子的眼角挂着泪痕。 他从未见过寒离哭过,小秋有些慌张地问道:“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寒离缓缓地抬起手臂,将手掌高举过头,像是在触摸那遥不可及的天空。 阳光透过他的指缝,形成一圈璀璨的光环,他喃喃道:“我……找到光了。” 他的声音轻得如同羽毛飘落,却又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欣悦。 —————————— 今天写得有点多,明天可能晚点发,看情况哈~ 周五晚上愉快啊! 第51章 出门 【我看到有小可爱说有点无聊了,确实有点,但是我得走点剧情,不能天天打咱们小狸儿啊,虽然他很抗造。文最初设想时就只有十万字,现在已经严重超纲了~不能再磨叽了(捂脸)大家忍一忍或者攒一攒都行。争取明天或者后天,玩耍一下。】 ———————————— 清辉院里有一片极小的竹林,矗立在寒离的寝屋一侧,隔着窗户便能看见竹影飘曳。 每有微风拂过,磔格之声不绝于耳,甚是好听。 寒离在这阵悦耳的声响中缓缓醒来,他的意识还未完全清醒,但脑海中已经闪过一件事,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起身。 他快速冲下床,将昨天洗干净晾在一旁的帕子拿了起来,叠好后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就在这时,小秋正巧打了水从门外进来,一眼便瞧见了寒离这一幕。 见他将那帕子叠得板板正正,然后还特意放到胸口上贴了贴,视若珍宝般,小秋心里偷偷跟着乐呵。 看来他家公子是喜欢上王爷了,连王爷的帕子都稀罕得不行呢。 真好! 虽然王爷有时候有点吓人,还爱打人,但是王爷也是个顶好的人啊。 王爷守护着旭国,让云州城的百姓们能够过上太平日子,也让他和爷爷不至于饿死。像王爷这么好的人,就应该有公子这样好的人喜欢。 啊不对,应该是像公子这么好的人,就应该有王爷这么好的人喜欢。 啊也不对,嗯……小秋心里暗自琢磨着,始终找不到一个更为恰当的表达方式。 反正他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两个极好的人,理应在一起。 更何况,他们还长得还那么好看,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小秋突然想到“天造地设”这个词,心里顿时美滋滋的。 只可惜,他们不能生宝宝,不然那孩子岂不是要长得像话本子上的谪仙人一般。 小秋越想越兴奋,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俗话说的好:跟什么样的主子,犯什么样的毛病。 寒离瞧见小秋一个人在门口傻笑,心中有些诧异,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小秋,”寒离轻声喊道,同时伸手在小秋眼前晃了晃,“你手里拿的什么啊?” 小秋被寒离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猛地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公子,我昨日去取了您的月例银子!” 说着,他提起那个小袋子,轻轻摇晃了一下,让寒离听到碎银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声响。 “我的月例!”寒离激动的声音明显拔高,“我来了有一个月了吗?” 说实话,他自己也有些恍惚,这段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舒心了,以至于他都有些忘记了时间。 除了伺候王爷这件事,其他时间里,寒离简直过得太惬意了。 日子过得太舒服,人便会有些懈怠,脑子也会跟着放松下来。 “嗯……好像快了吧!”一旁的小秋挠了挠头,他也没有仔细算过,“不过公子,我们府里有固定发钱的日子,所以不管您来了有没有一个月,都可以拿钱的!” 寒离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还有这好事儿! 他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快拿给我看看!” 寒离迫不及待地从小秋手中接过那袋银子,小心翼翼地将袋子里的银子抖落在桌面上。 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这些形状各异的碎银,像是在抚摸着什么稀世珍宝般。 餍足地数了一遍又一遍后,寒离突然回过神来,“这是多少银子?” 小秋:“一共是六两银子,账房说您可以领两份月例!” 小秋去拿钱的时候还怔愣了一瞬,并不知情。 寒离的两条小眉毛跳了跳: 王爷果然说话算话! “对,我还拿了份当洒扫小厮的钱呢!” 小秋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公子,现在有钱了,您要不要出去逛逛,买点什么自己喜欢的?” 小秋还记得寒离昨日那个吓人的模样,他虽然不知道公子到底怎么了,但是他希望公子能开心,如果出门买点自己喜欢的,是不是就能开心了? 反正他不开心的时候,爷爷就会买点小玩意哄他,他就会很开心。 他想公子也跟他一样吧。 “出去?买点自己喜欢的?”寒离对小秋的提议提起了兴趣,他确实有个东西想买,可转念一想,“我能出去吗?”他还记得唐棋叮嘱过他不可随意走动。 “嗯……应该能吧,其他几个院子的公子每个月至少可以出去一次呢。”小秋眨巴着眼睛,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要不咱们找小唐管事问问?” 他心里是很想带公子出去散散心的,当然,如果自己也能顺便出去玩耍一圈,那就更好啦! “那……咱们试试?”寒离听了小秋的话,心里也有些蠢蠢欲动。 小秋见状,立刻手脚麻利地伺候寒离洗漱,又端来一些吃食,然后两人便迫不及待地走出清辉院,去找唐棋了。 他们在王府里打听了一圈,好不容易才知道唐棋在燕王府的侧门。 两人急匆匆地赶过去,刚巧看到唐棋站在那里,正目送着一个人离开。 寒离好奇地探了探头,想要看看那个人是谁。 只可惜,距离有些远,他只能确定那是个男人,身材高大魁梧,至于其他的,就看不清楚了。 唐棋并没有察觉到寒离在他的身后,他刚一转身,那抹温柔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这一幕让寒离和小秋都愣住了,他们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诧异。 谁能想到,平日里总是一脸严肃的小唐管事,居然会笑,还笑得如此温和? 平时在王爷面前,碍于身份,他俩装的不熟倒也没什么,私下里彼此说话倒是轻松了许多,但也从未见过唐棋对谁笑过。 “那个人是谁啊?”寒离的好奇心瞬间被点燃,不由得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他想起唐棋曾经警告过他,不该问的别问。 寒离连忙伸手堵住嘴巴,表示自己说错话了。 一旁的小秋其实也想问,但他更不敢开口。 意外的是,唐棋并没有生气,他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没什么人,一条傻狗而已。” 寒离:一条傻狗? 这怎么看,怎么都像个人啊! 既然唐棋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多问,只得作罢。 就在这时,一股香甜之气扑鼻而来,寒离低头一瞧,发现那股香气竟是从唐棋手里捧着的一个油纸包里飘出来的。 “唐棋,你这里面是什么啊,好香啊!”寒离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口水。 唐棋倒也大方,他拆开了油纸包,将东西递了过去,让寒离看个清楚,“是云芳斋新出炉的栗子酥,你们尝尝!” 寒离不客气地拿起一块花瓣似的精致酥饼,小心翼翼地将它掰开,一半递给了身旁的小秋,另一半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一股浓郁的栗子香气在唇齿间蔓延开来,酥皮层层叠叠,薄如蝉翼,丝毫感觉不到油腻,反而带着一丝丝栗子本身特有的回甘,让人回味无穷。 唐棋注意到了寒离的意犹未尽,又将那包栗子酥往前递了递,“对了,你们怎么跑这来了?” 寒离连忙摆了摆手推却道:“不吃了,不吃了。我是想来问你个事儿,不知道,我能不能出门,上街逛一逛?” “出门?”唐棋显然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意外,他略微迟疑了一下。 “不能吗?”虽然寒离心中有些失落,但他也很清楚,自己刚来王府没多久,对他缺乏足够的信任,这也是人之常情。 相比之下,那几个男宠已经是老人了,又是各位皇子送来的,身份自然与众不同。 唐棋看着寒离,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失望,于是摇了摇头,“倒也不是不能,你何时要出去?” 寒离闻言,顿时来了精神,那双鹿眸瞬间亮了起来,“现在可以吗?” 望着寒离那满脸期盼的小眼神儿,唐棋很难说出拒绝的话,犹豫片刻后,“可以,我让几个侍卫跟着你,以确保你的安全。” 寒离眉眼弯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保护我?唐棋,你难道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吗?” 唐棋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将寒离当成内院里那些身娇肉贵的男宠了。 唐棋欠了欠身,“是我考虑不周,那你去吧,但记得要在天黑前回来啊!” 寒离喜不自胜,他转头给了小秋一个眼色,小秋立刻心领神会。 紧接着,他俩一同向唐棋拱手施礼,齐声说道:“谢小唐管事!” 话音未落,寒离便迫不及待地拉起小秋的袖子,快步朝门外走去。 轻轻撩起袍摆,跨过门槛,那里便是另一个世界了。 唐棋半觑着眸子,看着寒离远去的背影,他稍稍收敛了下神情,转头对门口的侍卫招了招手,“你去跟上寒公子,不必跟得太紧,保持一定距离即可。若无特殊情况,莫要让他发现你,除非出了事,你再出手,清楚了吗?” “是。”侍卫抱拳领命,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快步跟了出去。 【临时加个小剧场第三弹】 小剧场标题:王爷你错没错? 延续醉茶那章的剧情,但请脱离主剧情阅读。 纯娱乐的臆想,等我发完段评再看。 冼夙夜将寒离做的最后一盏茶吃得干净后,头有些昏沉,走回桌前坐下,本想稍稍休息一下,谁知一闭眼,竟就这么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背面朝上被人五花大绑的绑在了美人榻上! 他刚想挣扎,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寒离一脸关切地看着他,柔声问道:“王爷,您感觉怎么样?” 冼夙夜黑沉着脸,喝斥道:“这是谁做的,小狸儿,你快将本王放了!” 寒离却恍若未闻,不仅没有解开绳子,反而又凑近了几分,几乎要贴在冼夙夜的脸上,“王爷,您别乱动,我怕等下不小心伤着您,那可就不好了。” 冼夙夜一时间有些怔住了,他不明白寒离所指何意,可瞧见寒离下一瞬的动作,他就全明白了。 只见寒离嘴角依然挂着那抹温润的笑容,他的手却伸向了绑在自己小腿上的狼牙,他横握着匕首,在冼夙夜的面前,一寸一寸地将那锋利的刀刃拔了出来。 “王爷,说你错了,小狸儿就放了你。”寒离晃了晃手中的匕首,似笑非笑地看着冼夙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小狸儿!”冼夙夜的声音突然拔高,他彻底被激怒了。他紧紧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低吼:“将本王放了!” 寒离对他的威胁完全无动于衷。 “啪”的一声闷响,刀面准确无误地与冼夙夜…… …… 这一下打得可不轻,冼夙夜的身体猛地一颤。 寒离:“王爷,你错在…… ……” 寒离并没有打算就此罢休,又是“啪”的一声,冼夙夜的…… …… 嘶…… 冼夙夜不由得闷哼出声。 寒离:“你拿狼牙…… ……” 刀面似雨打屋檐般噼啪作响,经久不息。 寒离一下接一下地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每一下都落在冼夙夜的……,没有丝毫的留情。 终于,寒离有些打累了,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王爷,你说你错没错?” 冼夙夜:“本王错了。” 寒离愣了一下:杀神今天这么好说话? 冼夙夜用那双深邃的眼眸直直地望着寒离,轻声说道:“小狸儿,你开心就好。” 寒离:??? 冼夙夜勾唇浅笑,“因为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 此段灵感来源“iv有钱”小可爱的诉求,真虐王爷可能有点难,但是咱们浅浅的假想一个还是可以的,不知道满不满意啊,嘿嘿~ 另,稍微改了一下季节时间,作者算错了(数学不太好),未来大家读到的时候要是感觉诧异的,请自动忽略,谢谢! 第52章 桃花 云州城内热闹非凡。 尤其是正阳大街,街道两旁的铺面鳞次栉比,商户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火气,让身在其中的人都能感到满满的幸福感。 寒离和小秋信步在大街上,两人东张西望,看到有什么新奇有趣的玩意儿,便会驻足停留,摸一摸,摆弄一番,然后相视一笑,互相打趣几句。 这场景,一点也不像男宠和仆从出门,反倒更像是哥哥带着弟弟出来玩耍,让弟弟见见世面。 他俩一路走走停停,与来往的行人擦肩而过,许多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回头多看上一眼。 “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俊后生啊?”在一旁卖豆腐的大娘好奇地嘀咕道。 “不知道啊!”旁边卖菜的大娘跟着附和,“看那身打扮,应该是哪家的公子吧!可咱们云州城的公子们里面,有这么好看的吗?” 寒离最近伙食不错,面色红润了许多,脸颊上也长出些肉来。 他今日穿着一袭竹青色的刻丝锦缎袍子,乌发只用了一根简易的竹簪轻轻束起,反倒衬得他面容白皙如玉。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步伐轻盈,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焕发,神采奕奕。 豆腐大娘:“你瞧瞧那小模样,真是嫩得能掐出水来呀,比我这豆腐还要嫩呢!” 卖菜大娘:“可不是嘛,我看着比那大姑娘还要白净呢!” 豆腐大娘:“这位公子是不是从外地来的呀?啧啧啧,那可得小心点儿咯,可别让哪家的小姐给看上咯!” 寒离并没有听到这些人在私底下的窃窃私语。 他和小秋两人走了很长时间,有些疲惫,正想着找个食楼点上两个可口的小菜,歇息一下,然后再继续闲逛。 赶巧,寒离抬头一看,发现不远处有一家“鹿鸣楼”,门前人来人往,食客颇多。 他立刻拉着小秋快步走了过去。 门口小二打量了一下寒离的装扮,满脸笑容地招呼着他们往二楼阁子走。 寒离连忙摆手,“不必了,在一楼即可。”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怀里那六两银子可吃不起楼上的席面。 寒离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牌子,略加思索,点了两个招牌菜:鹑子羹和旋煎羊白肠,又要了一份鲊脯和一份白渫虀。 伙计唱了菜名下去,不多时四道菜便被端了上来。 小秋眼巴巴地盯着桌上的东西。 除了他爷爷做的饭菜,他鲜有机会在外面吃。 今日沾了公子的光,吃上这么一顿,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寒离看着小秋那副馋猫样,自己也被带得食指大动。 他笑着说道:“还等什么啊,吃啊!” 竹箸轻轻一敲,小秋立刻埋头大吃起来。 两人就像两只小饕餮,风卷残云间便将面前的美食一扫而空。 待他们心满意足地准备吃些茶水,回味滋味时,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公子。” 寒离闻言,微微一怔。 这是在唤他吗? 他有些疑惑地侧过头,看向一旁。 只见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梳着一个双丫髻,穿着一身鹅黄色襦裙的小姑娘站在他们桌旁正看着他。 这身打扮,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丫鬟。 寒离疑惑地开口问道:“你是……” “公子是这样的,奴婢是来问您一下,公子可有婚配,或者可有心上人?” 这句话一出,小秋惊得差点把刚咽下去的茶水都喷了出来。 这是有人看上他家公子了? 小秋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小丫鬟。 他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跟他家王爷抢公子! 见寒离没有回话,小丫鬟没有气馁,再接再厉道:“公子若是没有婚配,您瞧瞧我家小姐,可与公子有这个缘分……”说着,她抬起手,指向二楼。 鹿鸣楼的设计颇为独特,呈回字形。 二楼的雅阁分为内外两侧,外侧可以俯瞰街上的景色,而内侧则能将楼内的情形尽收眼底。 寒离顺着小丫鬟手指的方向抬头望去,只见二楼的窗边坐着一位淡妆娇面、轻注朱唇的妙龄女子,正垂眸俯视着他。 虽然看不出她的穿着如何,单瞧她头上簪着的发饰,显然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见寒离抬头,那女子微微一笑,嘴角一侧的梨涡若隐若现,似春日里绽放的桃花,娇柔可爱。 寒离也挂着淡淡的微笑,然而他说出的话却直插人心,“抱歉,我已有婚配。” 尽管寒离深知自己与王爷之间没什么可能,但他毕竟是王爷的男宠,勉强算得上是“婚配”吧? 小丫鬟听闻此言,怔住了一瞬,她仍旧没有放弃,继续追问道:“那……那女子家世如何?样貌又如何?是否能比得上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可是林府的二小姐!” 林府? 小秋好像猜到了,该不会是云州城首富林万山的女儿吧? 面对小丫鬟的追问,寒离不禁一怔,脑海中迅速闪过王爷的身影。 论家世,恐怕除了当今圣上,再没有人能超过他们家王爷了吧。 至于样貌嘛……寒离的脸颊不由得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寒离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用了“他们家王爷”这样的称呼,要是让王爷知道,又得挨一顿打。 他是个什么身份,也配肖像王爷。 小丫鬟并未察觉到寒离的异样情绪,见他迟迟没有回答,便愈发不甘心地追问道:“公子如何啊?” 尚未等寒离回话,只听得隔壁桌突然传来一声呵斥,紧接着一个男子猛地伸手挡住小丫鬟,语气颇为嚣张的说道:“我说你这小丫头怎么还死缠烂打呢,没瞧见这位公子不待见你们嘛?” 小丫鬟显然被男子的话给气到了,心中嗔怒着又不知如何应对,狠狠地跺了一脚,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上了楼。 男子不以为然,一屁股坐在了寒离身旁的凳子上,甚至还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搭上了寒离的肩头,举止异常亲昵地低声问道:“公子,我帮你把那烦人的丫头给打发走了,你该如何谢我呀?” 男子打从寒离一进门起,便注意到了他。 他常年混迹于勾栏花衢,尤其喜好去那南风馆。 也正因如此,当他第一眼看到寒离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唇红齿白,面若桃腮,一双能勾人心魂的晶莹鹿眸。 如此俊美的面容,恐怕只有那些南风馆里的清倌才能与之媲美吧。 这般容貌,别说是女人见了会心生欢喜,就连他这个男人,也不禁有些心猿意马,恨不得立刻将这温香软玉般的人儿揽入怀中。 寒离看出了男人眼中的龌龊。 他微微侧头,冷漠地看了一眼男人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沉声道:“把手拿开!” 男人对寒离的警告视若无睹,甚至因为寒离面露不悦而变得更加兴奋起来。 他嘴角泛起一丝淫笑,“呦吼,没想到还有点小脾气!不过爷喜欢!” 寒离听着男人的话,总觉得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但又想不起来具体是在哪了。 先前他听到这句话时,似乎并没有像现在这样让人感到如此的恶心和厌恶。 寒离强忍着内心的不适,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再次警告道:“手,拿开!” 男人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搂紧寒离的肩膀,挑衅地说道:“爷要是不拿开呢?你能把爷怎样啊?” “呵,那便……废了吧!” —————————— 不行了不行了,我都着急了,我想玩一下,怎么还没走完剧情啊!!! 明天希望能安排上啊啊啊 !!! PS:上面俩人是NPC不用理会,都是为了洗衣液和小狸儿玩耍时候用的垫脚石~ 第53章 这个多少钱 【这章走剧情,字数有点多,不想分开发,明天有互动,大家可以攒一下。】 ———————— 寒离听完那男子的挑衅之言,阴沉着的神情反而松了一瞬,旋即冁然一笑,“呵,那便……废了吧!” 他的眼中倏然闪过一丝寒光。 寒离突然站起身来,迅速绕到男子身后。 男子完全没有料到对方的身手如此敏捷,尚未来得及反应,寒离已经如闪电般出手,一把抓住那人刚刚碰触过他的那只手,猛地向前一扯。 男子的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几乎整个人摔趴在桌上。 他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制着,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自己的手被寒离硬生生地按在桌面上。 寒离并没有给对方半分思考时间,他毫不犹豫地拿起桌上用过的竹箸,手臂高高扬起,然后猛地向下一扎。 竹箸似削尖的箭矢般,直直地穿过男人的手背,深深地嵌入了木桌之中,至三寸之深方停。 “滴答”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顺着竹箸缓缓地流淌下来,砸在了灰蒙蒙的地面上。 好像是水滴,却带着猩红的色泽,好不艳丽。 还未等小秋从他家公子帅气的动作中缓过神来,寒离急忙拉住他的手,直奔柜台而去。 眨眼间,寒离已经将饭钱扔到了柜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只留下身后众人面面相觑,以及那男子杀猪般的惨叫声。 “公子……公子,我们……跑……跑什么啊?”小秋被寒离拉着一路狂奔,气喘吁吁地问道。 好不容易拐进了一个巷子里,小秋才得以停下脚步,喘了口气。 寒离:“我们是燕王府的人。要是让他们发现我们在这里闹事,再将此事告诉王爷,那咱俩可就惨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然是跑为上策啊!” 小秋听了寒离的话,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的确,王爷一向严厉,绝不允许燕王府的人欺压百姓,更不允许他们在外面惹是生非。 要是被王爷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小唐管事的责罚可不是那么容易撑过去的。 之前就有个人仗着自己是燕王府的人,出去横行霸道,结果被人告发到了府里。 小唐管事得知后,毫不留情地命人将那人绑在门外,狠狠地抽了三天的鞭子,直到将那人抽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才罢休。 自那以后,府里的人,除了王爷,大家最害怕的就是小唐管事了。 “那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要回去吗?”小秋的声音有些发颤。 寒离微微一笑,伸手刮了一下小秋的鼻子,“别怕,咱们都跑这么远了,他肯定找不到的。对了,你不是还想吃刚刚唐棋给的那个栗子酥嘛,我看那家店铺就在不远处,你去买点吧。” 小秋一听有栗子酥吃,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云芳斋嘛?公子,我认识的!以前我经常帮小唐管事跑腿去买呢。” “哦?那正好,你拿着钱去买吧,我在这儿等你。”说着,寒离从怀中掏出一些之前兑换过的铜钱,交到小秋手上。 小秋看着手里的钱,有些疑惑地问道:“公子,您不跟我一起去吗?” 寒离摆了摆手,“我就不去了,我看这边有些铺子我还没去逛过,你买完栗子酥就过来找我吧。”他轻轻拍了拍小秋的肩头,示意他快去。 刚走出没多远,寒离又嘱咐道:“那人多,你注意安全,不用着急啊!” 小秋听到寒离的嘱咐,回过头来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朝着云芳斋的方向飞奔而去。 寒离看着小秋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拐出巷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他才深深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好了,该办点正事了。” 他转身从巷子的另一头,穿了出去。 一路上七拐八拐地穿过几条街道,最后绕到一条相对比较萧条的道上。 寒离直走到路边一家挂着“奠”字白色灯笼的店铺前,方才驻足。 他抬头看了看招牌,上面写着“长生店”三个大字。 寒离未作迟疑,迈步走了进去。 一进店门,他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黑瘦黑瘦的掌柜从里屋跑了出来。 他满脸笑容地迎向寒离,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呦,这位客官,您是要买些什么啊?我们这店里啊,车、轿、马、冠袍带履,童人儿,无一不有。还有黄白的纸钱和各式的幡子。您要是想找人超度的,我们这也能帮您找到,和尚、老道,咱都有门路。” 这掌柜的语速极快,许是多日没有客人临门,他表现得有些过于热情了。 寒离有些招架不住,连连后退了几步,才将那份热情阻挡在身外。 掌柜见寒离有所抗拒,稍稍收敛了些,但仍保持笑模样,热情地问道:“公子,您到底想买点什么呢?” 寒离缓了缓神,淡淡的问了一句:“有棺材吗?” 掌柜闻言扑哧一乐,“瞧您这话说的,我这可是材铺能没有棺材嘛。劳烦问一句,走得这位多大年纪?” 寒离不解反问道:“这和年纪有什么关系吗?” 掌柜连忙解释道:“当然有关系啦!如果是年纪大的,我就给您挑个简单利落、沉稳大气些的棺材;要是年纪小些的呢,我就给您挑个颜色好看点、花纹多一些的。毕竟,不同年龄的人,喜好也不一样嘛。对了,走得这位是男是女啊?我跟您讲哦,这男的和女的在棺材的选择上也有讲究呢!” 老板滔滔不绝地介绍着,那语气要不是寒离知道自己是在材铺里,恐怕还会以为自己到了哪家绸缎庄子呢。 寒离随意地在铺子里打量着,就好像在集市上挑选萝卜白菜一样,然后随口问道:“嗯,那一口棺材要多少钱?” 掌柜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他笑着说道:“呦,这个可就不好说了,还是那句话,得看您要什么样的。 普通的薄棺,一两二两银子也是有的,稍微好点的,五六两银子也是要的。 主要是看您要什么木料的,还有其他装饰啊,上什么样的大漆,打得大小,这我才好给您回话啊。”掌柜的满脸堆笑,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打量着寒离。 他见寒离衣着光鲜,气度不凡,心想这人肯定是个富贵人家的子弟,可不能怠慢了,说不定这就是个大主顾呢。 要知道,有钱人家办一次丧事,那花费可不少,有时候赚的钱,都够他吃小半年的了。 寒离边听掌柜的介绍,边在小铺子里溜溜达达地转着,直到他的目光被后院里的一口棺材所吸引。 他伸手指了指问道:“那口棺材多少钱?” 掌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探头望了一眼,然后笑容不减地回答道:“那个啊,不多,七两银子。公子可真是好眼光啊,这口棺材的样式可是我们铺子卖得最好的了,好多客人都喜欢呢。” 寒离听到七两银子这个价格,心中暗暗点了个头。 这个价格他倒是能接受。 等下个月发了月例,应该就能凑够这笔钱了。 然而,当他听到掌柜的说这副棺材是卖得最好的时,他却连忙摆了摆手,“大家都买,那多没意思。我想要点特别的,别人没有的。” 这可是他要躺一辈子的东西,必须跟别人的不一样! 生的时候没得选,死了还不能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嘛。 “特别的?”掌柜的思索了一下,“那就是我刚才说的,重新打一具,您想要什么就选什么,这样肯定最特别。” 掌柜的其实还是更想先把铺子里积压的货物清一清,毕竟重新打一口棺材费时费力,除非寒离给的价钱足够高。 寒离心里盘算了一下,开口道:“十五两银子,你看看能用什么木料。棺材上面要有花纹,具体的样式我自己画,到时候你照着描就行了。 另外,棺材里面要铺上软垫,最好是缎子的,这样躺着会舒服一些。还有,我还需要一些纸扎和纸钱,但不用太多。 最后,漆一定要用好的,不要那种熏人的。至于大小嘛,你就按照我的个头来算,稍微富余一些,躺着宽敞舒服些就行。” 听完寒离的这些要求,掌柜的不禁有些诧异。 他卖棺材这些年,还从来没遇到过像寒离这样的客人,连里面的软垫都考虑进去了。 这哪里是给人买棺材啊,倒是像给自己买床! “这……”掌柜的脑子飞速转动着,“您这个价钱,选一块上好的松木还是可以的,松木质地坚硬,是做棺材的好材料。杉木也不错,防潮,还能在上面雕刻图案。 不过呢,如果您能再稍微加点钱的话,就可以选一块柏木啦。柏木不仅防虫,还自带一股淡淡的香味,那躺进去肯定老舒服了。” 掌柜的越说越起劲,连他自己都开始觉得,他现在更像是一个木匠店里的掌柜,而不是一个材铺的老板。 寒离听到柏木还自带香气,顿时来了兴致,连忙追问:“那个要加多少钱?” 掌柜:“这个嘛,少说也得二十两。” “二十两啊!”寒离不禁咋舌。 见寒离有些犹豫了一下,掌柜的急忙解释道:“您看啊,光是您要的那块铺软垫的缎子,就已经不便宜啦,这二十两银子真的不算多啦。” 寒离算了一下,三个月的月例,就算加上做洒扫小厮的钱,他也还差些。 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一个月能不能从王爷那里讨要到一些赏赐。 要不然,把那把狼牙卖了? 寒离暗暗摇头,不行不行,他还想着让狼牙当陪葬品,好歹是个像样的贵重物件。 要不,把那个镇尺给卖了? 不知道能抵几两银子。 寒离心中盘算着,决定先去当铺询问一下情况。 待他拿定主意后,便转头对掌柜说道:“这东西多久能做好?” 掌柜:“这个嘛,快的话七八天,慢的话可能要半个月左右吧。” 寒离听后点了点头,时间倒是刚刚好。 “那行,我知道了,多谢掌柜的,那我就先告辞了。” 掌柜:??? “不是,您这是不打算买啊?您拿我寻开心的不成?” 问了他半天,结果啥都不买就走了? 寒离已经走出了几步远,他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我现在银子还不够,下个月我再来找你。” 掌柜听了这话,不禁冷哼一声,“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居然连区区二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寒离一边走着,一边琢磨着该如何补齐那几两银子。 正在这时,突然间,一只粗壮的大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用力一拽,将他硬生生地拖进了旁边一条无人的小巷子里。 只见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压低声道:“你为何不回信?” 寒离明显认识对方,并没有反抗,“你以为燕王府是什么地方,能让信鸽来去自由?” 那男子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继续追问道:“侯爷交代的事情,你完成得如何了?” 寒离并没有在意对方的语气,“告诉侯爷,我完成不了,王爷根本看不上我。” 那男子一听,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下来,“那怎么能行!若是完不成,你知道后果的。” …… …… 夜色如墨,戌时已过,寒离和小秋从门房那里取了灯笼,漫步在月光下,一路有说有笑的往清辉院走去。 他们正谈论着刚刚在茶楼里听到的说书先生讲的段子。 灯笼的微弱光芒在漆黑的夜晚里摇曳,由远及近,逐渐照亮了清辉院的大门。 这里本就没有其他仆从,此刻四周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倒显得有些阴森了。 俩人一路走到寝屋门口,寒离漫不经心地伸手推开了房门。 他原本打算先点亮桌子上的烛台,好让房间里有些光亮。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借着窗前洒进来的月光,他突然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寒离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不停地重复着一个字:“王……王……王……” —————————— 下一章玩耍一下,记得早点来,如果没有被…… 你们懂的,如果被……,大家都知道去哪看吧? 第54章 愿意的 【今天这章是安全的,还没写到……,等我再铺垫一章,反正接下来几章是给之前想看小小虐的小可爱们的,纯虐身,顺便让小狸儿字母属性觉醒一下下,主要就是玩,没啥剧情,叙述的可能有点慢(没办法,作者太磨叽了),你们可以攒一攒。怕虐的小可爱,请开始心中默念:寒离很抗造!】 ———————— 寒离:“王……王……王” 月华如绸,轻柔地拂过窗棂,透过花窗洒进屋内,在冼夙夜那精雕细琢的面庞上留下晦暗不明的光影。 黑暗中,那只带着紫色光晕的异瞳格外引人注目,就像山林中的猛兽见到猎物时迸发出的骇人幽光。 冼夙夜的声音冰冷而低沉,仿佛能瞬间将人冻住:“怎么,小狸儿不想做本王的猫儿,想做小狗了吗?” 与之对比,寒离的皮肤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苍白如纸。 他万万没想到,冼夙夜会坐在他的寝屋里。 寒离听到冼夙夜的话,心中不禁一紧,喉咙也有些发干,他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结结巴巴地说道:“王……爷,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小狸儿……小狸儿愿意的。” 冼夙夜的语气依旧冷淡,“哦?愿意什么?” 寒离怯生生道:“愿意……愿意……做您的……猫……猫儿。”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耳根迅速攀上一抹绯红。 冼夙夜蹙眉凝睇着寒离,再次问道:“你说什么?本王听不清。” 寒离闭了闭眼,垂下头去,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提高了音量,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小狸儿愿做王爷的猫儿,愿意的,真的。” 说完这句话,寒离感觉自己整个面颊都似被火烤过一般。 他不敢抬头看冼夙夜,生怕被对方看到自己此刻的窘迫模样。 小秋刚刚在院子里掌灯,还不知道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见屋子里黑漆漆的,以为是公子没找到火折子,正准备进屋帮忙,却突然瞧见王爷阴沉着一张脸,坐在寒离平时喜欢倚着看天的那张椅子上。 小秋惊愕得合不拢嘴,他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在清辉院里见到王爷! 要知道,王爷可是从来都不会踏足任何一个男宠的寝院的,半步都没有! 这一点,小秋再清楚不过了,他最近为了了解其他男宠的情况,可没少费心思去打听。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可是爷爷教给他的最有文化的一句话了。 爷爷还说过,他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在京城的食楼里摸爬滚打过,那里的人可阴险着呢,想要抢到一个颠勺的位置,都得使些手段才行。 而这句话,就是当时爷爷跟着的一位老师傅传授给他的。 自从上次那些男宠闯进清辉院之后,这爷孙俩就天天琢磨着,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寒离。 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因此,当小秋看到王爷出现在清辉院时,他压根儿就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反而还觉得这是一件大好事。 王爷居然亲自来了清辉院,那不就说明他们家公子在王爷心里的地位,跟那些普通的男宠是完全不一样的嘛! 冼夙夜也注意到了小秋。 他算是看着小秋长大的,所以冼夙夜的语气自然而然地也缓和了一些,“小秋,去掌灯,要掌亮些。” “是是是!”小秋听到冼夙夜的吩咐,连忙应道,然后立马拿起手中的火折子,挨个儿将屋内所有能点亮的烛火都点燃了。 原本被黑暗笼罩的房间,瞬间被明亮的烛光所吞噬,屋内亮如白昼。 “王爷,小秋这就去给您做茶,您稍等片刻。”小秋简直要把毕生的机灵劲儿都在这一刻展现出来,就怕耽误王爷和公子相处。 冼夙夜并没有阻拦小秋,他只是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半倚在那张椅子上,这个姿势和寒离平日里的坐姿如出一辙。 不过,冼夙夜的姿态显得更加恣意潇洒一些,而寒离则喜欢将自己微微蜷缩起来再依靠着。 冼夙夜稍稍偏过头,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寒离今天这一身“招蜂引蝶”的装束。 白日里跟在寒离身后的那名侍卫,已经将发生在“鹿鸣楼”里的所有情况,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唐棋。 冼夙夜自然也就知晓了此事。 他在心中冷哼:确实好看,就是有些碍眼。 冼夙夜:“以后不许再穿这身衣服出门!” 寒离:??? 王爷居然会管他穿什么? 难道是因为他穿得不好看,穿出去给燕王府丢人了? 想到这里,寒离连忙应道:“是,小狸儿以后不穿了。” 冼夙夜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而是紧接着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只见他抬起一侧胳膊,将那原本有些褶皱的地方轻轻扯平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说说吧!” 说? 说什么? 寒离完全被冼夙夜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弄懵了。 一时间,寒离只觉得自己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冼夙夜见寒离沉默不语,便又开口问道:“唐棋没有告诉过你天黑前回来吗?” 听到这句话,寒离这才恍然大悟,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告……告诉过。” 冼夙夜的语气依旧不徐不疾,“那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寒离的头都快嵌进胸腔里,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戌……戌正。” 他进门前,更夫已然报过第一更了。 “有什么要解释的嘛?”冼夙夜的声音明显比之前柔和了几分。 寒离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他反而觉得这是暴风雨前夕刻意营造出来的温柔。 寒离心中一紧,正当他准备跪下认错时,突然,小秋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他的动作瞬间僵住在原地,寒离实在不愿意让小秋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尽管小秋早已知道他是一个男宠,一个小奴,但寒离一直把小秋当作自己的弟弟来看待。 如果让弟弟看到哥哥如此难堪的一幕,他那仅存的一点点自尊心恐怕又要开始作祟了。 寒离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缓缓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能否让小秋先回他爷爷那里休息?” 小秋听到寒离的话,连忙将托盘放在桌上,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焦急地说道:“王爷,这件事真的不能怪公子啊!都是小秋不好,是小秋拉着公子留下来多听一会儿书的,结果一不小心就忘记了时间。您要惩罚的话,就罚小秋吧!” 小秋的语气充满了自责和愧疚,他在门外便听到了冼夙夜责怪寒离没有按时回府的话,确实是因为他听书听得入迷,求着公子,多听了一会儿的。 如果公子因此被王爷责罚,那他可就真的对不住公子了。 寒离见到这一幕,毫不犹豫地也跟着跪了下来,连忙说道:“不不不,王爷,是小狸儿贪玩,小秋怎么可能拗得过。” 寒离是不可能让小秋受罚的。 反正他皮糙肉厚,挨打惯了,小秋还那么小,怎么能受得住。 冼夙夜凝视着眼前跪着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呵,他俩倒是主仆情深。 既然他的小狸儿这么喜欢代人受过,他怎么能狠心拒绝呢。 冼夙夜的嘴角倏然微微上扬,缓声道:“嗯,我觉得你说的在理,若是没你这个主子同意,小秋怎敢造次。既然你已认下,那我们再聊点别的吧。” 寒离如坠云雾,一脸茫然地仰头看向冼夙夜。 别的? 今天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突然,有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过,难道……不会吧,他明明在“鹿鸣楼”后就已经成功地甩掉了跟在身后的尾巴了。 寒离在心里疯狂地回忆着今天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出可能存在的纰漏。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冼夙夜突然开口说道:“本王之前罚你将南斋打扫一遍,你可有照做?” 寒离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个啊! 他那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小心脏,这才缓缓地落回原处。 他终于敢支棱起脊背,斩钉截铁地回道:“打扫了呀!” 他不仅打扫了,而且自认为打扫得非常彻底,非常卖力,甚至可以用纤尘不染来形容。 冼夙夜: “然后呢?” 寒离不禁愣住了。 然后……然后他发现了那块帕子,再然后他就……走了。 寒离的脑海中迅速闪过这些画面,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遗忘了。 冼夙夜注意到寒离的脸色瞬间变得像朵凋谢了的花般,便知道这个不听话的小狸儿肯定是想起了什么。 下午冼夙夜回到府邸后,径直前往南斋处理公务。 他一推开门,一股恶臭就扑面而来。 他四处寻找臭味的来源,最后在门后发现了一桶污水和几块因为没有拧干而发霉的抹布。 不仅如此,其他一些洒扫的器具也都乱七八糟地堆放在那里。 冼夙夜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吓得值守的侍卫立刻跪下来请罪。 经过一番询问,冼夙夜才得知,这一切竟然都是那个小狸儿惹出来的。 侍卫对于门后的情况一无所知,他以为寒离那日已经收拾妥当,便将房门锁上了。 那些被遗留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的东西,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逐渐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冼夙夜原本打算传寒离前来问话,唐棋却向他禀报说寒离和小秋一大早就出门了,中午还在鹿鸣楼与人打了一架。 冼夙夜听完,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好啊,本王才离开一天,便又惹出了事,看来上次那顿罚还是轻了些。” 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唐棋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王爷头也不回地朝着清辉院走去,不仅如此,冼夙夜还打发走了所有随从,独自一人在清辉院等待着寒离的归来。 他在清辉院里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从日暮西沉等到了月明星稀。 直等得他那张脸阴沉的能滴出墨来,才听见门外寒离和小秋嘻嘻哈哈的声音。 面对冼夙夜的质问,寒离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紧张得又开始不自觉地抠起手来。 见寒离沉默不语,冼夙夜仍带着笑意,只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 “要不然你先跟本王解释解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冼夙夜边说边从袖袍下缓缓抽出来一样东西。 当冼夙夜将那东西完全抽出来放在桌面上时,寒离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双鹿眸缩了又缩,不可置信的死死地盯着桌上的那件物品。 他完了,他完了! 寒离此刻心慌到达了顶点。 这……这东西怎么会在燕王手里? “王爷,小狸儿……可以……解……解……” 寒离艰难地开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桌上那块平放着的乌金木镇尺上。 想要解释的话像有千斤重似的,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片刻后,寒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他猛地站起身来。 这一举动倒是让冼夙夜觉得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一直表现得唯唯诺诺的小狸儿,竟敢在他没有允许的情况下擅自站起身来,这是不想再装了? 只见寒离二话不说,直接拉起一旁的小秋就往门外推去,“小秋,你听话,快回爷爷那里去,今晚就别回来了,明天……明天你……再看情况吧!” 寒离心里苦笑: 如果他还能“活着”的话…… 将小秋送走,寒离回到寝屋,将门关好,然后转身一步步逼近冼夙夜。 他的表情非常严肃,眉眼深深,薄唇紧抿,双拳紧紧地攥着。 冼夙夜不禁挑了挑眉,好奇地看着寒离。 这种表情的小狸儿他倒是第一次见。 只听“扑通”一声,寒离跪倒在地, “王爷,小狸儿认罚,行吗?” —————————— 昨天很多小可爱说不知道去哪看,其实我都有回你们,但是一直被吞了。 现在统一回复一下:微波炉去掉炉字=? 搜作者名(这回应该都能看到了吧!) 大家别着急,说不定不会被……,咱们往积极的方面想哈哈哈,我已经很克制的写了(捂脸) 第55章 怎么又是他 橙红色的烛光照在冼夙夜纤长的指节上,桌面上映出的浮影正随着他的手指有规律的敲击而上下起伏着。 指尖与木板碰撞后发出的清脆声响,就像铜漏壶里的水砸在壶底的声音。 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寒离像是个正在等待审判的囚徒,竖着耳朵聆听着,那每一声的击打都好像砸在了他的心口上。 他跪在冼夙夜的面前,以额触地,双手放在两侧,掌心向下,脊背挺得笔直,双膝紧紧并拢,显得极为规矩。 寒离以这个姿势已经跪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他的双腿渐渐开始发麻,膝盖处传来微微刺痛感,但他不敢有丝毫的移动,生怕被冼夙夜看到后会惹对方厌烦。 就在这时,冼夙夜的声音终于从头顶上传来。 那声音平静而温和,却让寒离的心猛地一沉。 “小狸儿,这两日可有习字啊?”冼夙夜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调侃。 寒离感觉自己的这颗心是彻底掉进了冰窟窿里了。 他的身体微微一颤,他要说他忘了,不知道燕王会不会相信? 哎,他要是能像云惊鸿那般柔弱就好了。 最好是柔弱到可以装晕。 可惜,他不是云惊鸿,装晕这种戏他演不了,而且王爷也不会信。 毕竟他之前表现的太……耐玩了。 寒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犹豫了一下,他慢慢地将抵在额头处的两只手拢了拢,蹭了蹭指尖上沾染的灰尘,惶恐不安地回道:“不……不曾。”紧接着他又补了一句:“小狸儿认罚。” 冼夙夜看着眼前这个俯首帖耳之人,心中不禁有些好笑。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小狸儿不仅下跪速度快得惊人,现在认罚也练得炉火纯青了,甚是干脆。 让他都没有机会,多说一句发难的话。 “哦?认罚?”冼夙夜带着探讨的口吻继续问道:“那你倒是跟本王说说,这么多该怎么罚?是一起罚,还是一个个分开罚才好啊?” 他的指尖轻轻地划过那块镇尺,然后停在了童子的脸上,漫不经心地一圈圈摩擦着。 寒离看不见冼夙夜的举动,却能听见那不断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心中愈发紧张起来,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身型又缩了缩,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藏起来一般。 到最后,他几乎快要把自己折成一块四四方方的竹叶糕了,才终于颤声说道:“王爷喜欢哪种,小狸儿便选哪种,都……都听王爷的。” “都听本王的啊!”冼夙夜的语调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像是感叹又像是惊讶,他一只手支颐着,另一只手并没有离开那块镇尺。 要不是他今天来了清辉院,都不知道这个小狸儿居然将他所赠之物拿去垫了桌腿。 呵,这个不听话的猫儿,胆子是真不小啊! “你可还记得上一次,你问本王,若是字习不好,脚又肿了,该如何啊?” 寒离闻言,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想去捂住自己的屁股。 他立刻压制住了自己的这份冲动,指尖死死地扒在地上,没敢动弹分毫。 “怎么,忘了?”冼夙夜斜睨着跪在下方的人,声音比之前冷下了几分。 寒离心头一紧,急忙回道:“没,没忘。小狸儿记得的。” 冼夙夜嘴角浅浅勾着,“记得便好,到床上去吧。” 床上? 寒离以为冼夙夜会让他就这样跪在地上领罚,没想到竟然还能让他到软乎的床上去! 不过,转念一想,他立刻明白了冼夙夜的意图——那个高度应该是最合适的,就如同先前在美人榻上一样,这样燕王打起来才更顺手。 想明白这点,寒离不敢再耽搁,赶忙站起身来,走到床边,迅速褪去身上的外袍。 根据以往的经验,规矩向来如此,就连先前责足的时候,都要褪去足衣,想来燕王定是不会让他隔着袍子挨罚的。 当寒离脱得只剩下里衣和里裤时,他有些犹豫了。 他不知道是否需要将亵裤也一并褪去。 寒离内心挣扎了片刻,却没有动手,而是选择爬上床,先将被子叠好压在小腹下方。 记得那次在刑苑时,素影他们便是如此行事。 这样才能确保他的臀部被完全抬起,达到最佳的受罚姿势。 他将前胸压低,尽可能地贴近床铺,然后才艰难地仰起脖颈道:“王爷,小狸儿准备好了,请您责罚。” 冼夙夜原本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突然被寒离的声音打断。 他回过神来,循声望去,只见寒离正撅着屁股,像条毛毛虫一样在床上不停地蛄蛹着。 由于身下的被子不够厚也不够高,总是往下塌陷,寒离不得不挤压着往前挪动,让自己始终保持着高耸的跪姿。 如此反复折腾了会儿,寒离的额头很快就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个姿势还会捂住他的脸,寒离只好侧过头,将脸朝着床外的方向。 恰好此时,他的视线与冼夙夜交汇在一起。 冼夙夜站在床前,神情肃穆地审视着寒离,这让寒离感到芒刺在背,心中十分忐忑。 他暗自思忖着,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褪去亵裤,惹得王爷不高兴了? 寒离犹疑了片刻后,轻轻地合上了眸子,贝齿紧紧扣住了下唇,在两个呼吸间,才缓缓地将手伸向自己的腰身,试图扯下自己最后一块遮羞布。 就在寒离的手即将碰到亵裤时,冼夙夜突然喝了一声:“你做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喝止声,把寒离吓了一哆嗦,他的手僵持在半空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寒离动作稍停,冼夙夜继续道:“将被子移走,谁让你放的。” 寒离未作迟疑,立刻照做。 他迅速地将被子一甩,直接推到了床的里侧。 紧接着,冼夙夜又下达了新的命令:“双手撑开,肩膀下沉、屁股抬高,膝盖不许弯,脚踩下去!” 寒离连忙按照冼夙夜的要求重新调整好姿势,不敢有一丁点的懈怠。 他的双手紧紧的撑在床面上,上半身前倾着,屁股高高撅起,膝盖则笔直地伸直,半寸都不敢弯曲。 此时的寒离,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山字型,只有双掌和双足作为支撑点,其他地方完全离开了床面。 他从未摆过这样的姿势,感觉有些别扭和不自在。 寒离的头埋在两臂之间,虽然这样让他的呼吸倒是顺畅了不少,但他心里却越发地慌张。 因为他知道,等一下他可以清楚地瞧见自己被燕王责打的样子,这让他感到有些害怕和不安。 就在寒离胡思乱想之际,冼夙夜突然开口问道:“你既然不喜欢本王送你的镇尺,想必也不喜欢本王送的那把狼牙吧?” 寒离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连忙否认,“不不不,王爷,那把狼牙小狸儿有日日佩戴,片刻都没有离身!”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急切,生怕冼夙夜误会。 寒离一边说着话,一边还想要抬起自己的左腿,好让冼夙夜看看,他腿上此刻正绑着那把狼牙。 然而,他才稍稍挪动一下,便遭到冼夙夜的厉声呵斥:“别动!本王让你动了吗?” 寒离即刻停下动作,重新撑好,生怕自己再惹冼夙夜不悦。 “不如……今天换个玩法?”燕王询问的语气中充斥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玩味。 寒离不知道是什么玩法,但是他心中已经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探寻着望向燕王,只见对方的脸上倏然浮现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寒离的背脊上瞬间窜上一阵冷意,他无法预料燕王下一步会做什么。 为了能看清楚冼夙夜接下来的动作,寒离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脑袋从支撑着的手臂处稍稍探了出去。 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冼夙夜,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床后的一处,他知道,那里放着一个贯耳瓶。 冼夙夜走到贯耳瓶前,伸手拿起了插在里面的东西,轻甩了几下。 “听说,昨天在南斋打扫时,小狸儿很喜欢这东西?”冼夙夜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带着一丝戏谑。 寒离:??? 谁说的! 他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昨天的情景。 他想起来了,昨天那个侍卫,不正是上一次他去伺候王爷时,给他推门的那个吗? 那人的眉头有一颗小痣,他绝对不会记错。 怎么又是他? 怎么哪都有他! 上次显摆他会开门,这次显摆他什么? 观察能力强吗? 寒离的内心在咆哮! ———————— 刚反应过来这个文居然出分了?! 不可思议!!! 谢谢小可爱们写的评价和打的分啊! 还有小可爱说找不到!搜作者名,加粉,刷新一下,再试试啊!我在段评里回复不了你们(捂脸) 第56章 听懂了吗 一根尚好的掸子,首先,要择取毛色艳丽的金禽的翼羽、背羽和腰羽。 再将羽毛按照长短分开,长的羽毛要绑扎在掸子的上部,由上向下逐渐变短,这样可以形成一个自然的弧度,使掸子看起来更加美观。 同时,羽毛弯曲的方向也要一致,来保持整体的协调性。 至于用来绑扎掸子的杆子,可以选择荆条或者藤条。 冼夙夜手中拿着的那掸子,用的是一水儿的雪白色羽毛,洁白如雪,仿佛玉兔身上的绒毛般,因此得名“玉兔掸”。 这杆身选用的是成人拇指粗的荆条。 荆条的好处是它的韧性极佳且耐用,能够承受长时间的使用。 冼夙夜将那杆玉兔掸把玩在手中,就像握着一柄宝剑似的,手腕翻转,耍出几个漂亮的“剑花”后,他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看向寒离,嘴角噙着一丝浅笑:“小狸儿喜欢吗?” 寒离第一次见到冼夙夜这般神情。 那个平日里总是一副冷漠模样的燕王,此刻却像一个孩子不经意间得到了什么喜爱的玩物似的,满眼都透着欢喜。 寒离看着冼夙夜一遍遍抚摸着那油亮的羽毛时,心中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喜欢吗? 他不知道。 可当他看到冼夙夜对那东西爱不释手的样子,他不禁想,也许,他可以喜欢。 “王爷喜欢的,小狸儿便喜欢。”寒离努力地仰起脖颈,将脑袋从两臂间探出来,然后咧开嘴,露出一口小白牙,那晶莹的鹿眸灵动地闪烁着,像夜幕里一眨眨的星星。 那抹笑容似山谷里的冷泉,纯净而清澈,涤荡着冼夙夜心中的每一个角落。 他见过寒离笑,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如此真实。 平日里,冼夙夜总觉得这个小狸儿时刻都戴着一张乖顺的面具,让人难以窥视到他真实的内心。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他似乎完全看不到那张面具的存在了,所能见到的,只有寒离满心满眼的真诚。 冼夙夜怔住了,他不禁自问,这是为何? 为何仅仅一日不见,这个小狸儿竟有如此大的变化? 是他看走眼了? 还是对方的戏演得更深了? 他的目光落在寒离那微微晃动的小脑袋上,思绪不禁飘回到那天他浮在水中的模样。 也是这般呆懵懵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将他一把抓进怀里,好好地揉搓一番。 “王爷?”寒离见冼夙夜突然沉默不语,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再次重申道,“只要是王爷喜欢的,小狸儿都会喜欢的。” 冼夙夜被寒离的呼唤声拉回到现实,他收敛了那些情绪,不再作他想。 有些事,早晚会查清的。 冼夙夜缓步走到床边,用玉兔掸的杆子轻挑起寒离的下颌,迫使对方将那玉颈的曲线展现到一种极致的弧度,这才满意地收手道:“那小狸儿猜猜本王是更喜欢这掸子的杆子呢,还是更喜欢这掸身?” 寒离的目光落在冼夙夜那完全嵌入到毛绒绒的白羽里的大掌上。 他思索了片刻,轻声回道:“小狸儿猜,王爷应该是更喜欢这杆子的。” 冼夙夜:“哦?怎么说?” 寒离舔了舔略微发干的薄唇,“因为这掸身的羽毛足够厚实,打在身上自然不会太疼,必然不能让王爷罚的尽兴,所以小狸儿猜王爷更喜欢这杆子。” 寒离缓缓地垂下眼眸,试图去看向那个正支着他下巴的“罪魁祸首”。 冼夙夜没有料到寒离会如此平静地解释这件事,而且完全是以一种为他着想的口吻。 这个小狸儿似乎并没有去考虑这杆子等下会落向何处。 这已经不是冼夙夜第一次意识到寒离与他是这般的契合了。 可他每每都会怀疑,真的会有人如此真心实意的吗? 即使答案是肯定的,冼夙夜心中仍然有所顾虑。 他心中已有人了,那个人也有着一双与寒离相似的鹿眸。 只是不知,那人是否也能像这个小狸儿一样,与他如此契合? 想来应该很难。 他这种特殊的喜好,其实早在他九岁那年险些失去一只眼睛的时候,就已经彻底的觉醒了。 从那时起,他便发现自己喜欢看别人痛苦的模样,而那痛苦的来源必是他施加的或者是他赐予的。 也是在那一天,他似乎对女人失去了兴趣。 这并不意味着他因此喜欢上了男人。 事实上,那些人送给他的那些所谓的男宠就是最好的例证。 他尝试过了,他是真喜欢不上来,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反感。 唯有那个人,他仅仅见过一面,连对方的长相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却至此念念不忘。 是喜欢吗? 他不确定。 他只是觉得,那人如夜空中高悬的明月,清澈无瑕,让人心生向往。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那个人已经娶妻生子,又或者……不在了? 否则,为何这许多年,他竟然连一点关于那个人的线索都无法找到。 冼夙夜目光重新落回到玉兔掸上,顺着它的方向一直延伸到那尽头,最终停留在了寒离的身上。 对方依然目光灼灼的望着他,冼夙夜微不可察的弯唇笑了笑:若是真的无法找到那个人了,养只合心意的小猫倒也不错。 他将手中的杆子稍稍挑了挑,“小狸儿果然懂本王的心思,没错,本王更喜欢这个杆子。” 他突然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看着寒离,“那小狸儿要不要试试它的滋味啊?” 寒离的下颌随着冼夙夜的动作微微起伏着,他的嘴角依旧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十分乖巧的回道:“好。” 早在昨日发现那块帕子后,寒离便打定了主意。 在这有限的时日里,他希望能够让王爷高兴。 对于王爷的吩咐,他无有不从的,只要能让对方开心,他都会竭尽全力去做到。 这也算还了那日的恩情了。 冼夙夜闻言,缓缓地松开牵制住寒离下巴的力道,转而将手中的杆子一点点地向下滑动。 打磨得光滑的荆杆,顺着那已经带着薄粉的玉颈,轻轻地划过寒离的喉结,缓缓地滑落到寒离的锁骨窝。 在擦过那片月牙后,轻盈地绕过那圆润的香肩,继续向他的后颈探去。 由于寒离这个奇特的姿势,他的里衣已经慢慢地被向上推起,堆积在胸口处,使得他那光滑的背脊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冼夙夜的眼前。 那荆杆就那样紧贴着寒离的皮肉,一寸一寸地向上移,似是要探索着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屋子里一片静谧,只有玉兔掸一路迤逦的声响。 寒离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杆子在他的龙骨上滑动的触感。 冰冰凉凉的,很像冼夙夜的指尖。 杆子从他的后颈滑向他的背脊,再从他的背脊移至到他的腰身,一直攀上他的仙骨时那荆杆突然停住了。 它在那片平坦之地上,一圈一圈地剐蹭着,像是在用笔勾勒着什么。 这种感觉不痛反而有些痒,酥酥麻麻的,让寒离不自觉地扭动了一下屁股,试图逃离这种奇异的感觉。 但这个举动却引来了冼夙夜的斥责:“谁允许你动了!” 冼夙夜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依然一遍遍地戏弄着手下的猎物。 他发现寒离的这个部位异常的敏感。 只是轻柔地拂过,那人便会随之战栗。 尽管这战栗的幅度极其微小,但冼夙夜却将其尽收眼底。 而寒离对此毫无察觉,他完全不知道冼夙夜此时心中所想。 对他来说,冼夙夜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一种煎熬,一种难以言喻的“折磨”。 寒离合上双目,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忍耐着某种强烈的感觉。 他紧紧抿着薄唇,生怕自己发出一丝的声音,哪怕是一个短促的轻喘也绝对不行。 他的胸口急速的起伏着,却仍感到呼吸不畅,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在压制着他。 由于长时间保持着头朝下的姿势,血液开始缓缓回流,寒离的脸颊逐渐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冼夙夜似乎对这一幕颇为满意,他将那杆玉兔掸继续向上移,直至那最高处。 他的手微微用力,那看似轻柔的动作却蕴含着无尽的压迫力。 寒离只觉得那股力量像一座山似的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险些没撑住。 他迅速调动全身的力量,绷紧着每一块肌肉,才堪堪稳固身形。 寒离的额头已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襟。 冼夙夜的力量虽然不大,但对于保持这个姿势的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寒离却能成功地抵挡住了这股力量,甚至未动分毫。 他的每一个动作,冼夙夜都看在了眼里。 冼夙夜挑了挑眉,看起来对寒离的表现颇为满意。 “不错!” 寒离听到冼夙夜的夸赞,一直紧咬着的牙关慢慢松了开来,原本僵硬的脸颊也缓和了不少,嘴角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对于他来说,只要能让王爷愉悦,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是,他不知道王爷究竟要这样折磨他到什么时候。 这掸子始终悬在半空,没有落下,他的心也像一根紧绷着的细弦,无法放松。 冼夙夜似乎看穿了寒离的心思,突然开口说道:“小狸儿,可是等着急了?” 寒离心中一紧,急忙摇头,“王爷高兴就好。” 冼夙夜的笑意冷下了半分,他再次在寒离的尾闾上压了压,“唐棋有没有告诉过你,欺骗本王的后果?” 寒离急忙解释道:“是……是有一点,但是小狸儿也是真的希望王爷高兴的。” 冼夙夜的眼神冷冽,他紧紧地盯着寒离半晌才道:“那便说出来。在本王面前,切忌说一半,留一半。喜与不喜,你都要说出来。” 至于他听不听嘛,再议。 放在那处的力量始终没有松开,且愈发沉重,“听懂了吗?” 寒离拼命地支撑着,额头上又渗出些许汗珠,说话时难以抑制地哆嗦起来:“是……是,小狸儿记……记住了。” 在听到寒离明确的答复后,冼夙夜才缓缓地收回了力道。 还未等寒离从刚刚那阵折磨里缓过劲儿来,冼夙夜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这第一个十下,是罚你天黑前未归家,可有异议?” 家? 寒离不禁一怔,好陌生的词。 燕王府是他的家吗? 冼夙夜见寒离没有回话,冷声问道:“怎么,你有异议?” 面对冼夙夜的质问,寒离不敢有丝毫的犹豫,连忙回道:“没有,小狸儿没有异议。” “很好,报数,错漏一个,重来!” ———————————— 小可爱们,五一快乐啊! 作者后天可能请个假,我也想出去玩耍~~ 第57章 报数 【这章毫无剧情,是个无情的虐章,不喜欢看虐身的小可爱直接跳过,听话,等下一章吧!这章写的非常拗口,为了能……你懂的(捂脸)】 —————————— 清辉院的寝屋内,灯火明如昼。 烛光摇曳,偶有灯花爆开,劈啪作响。 然而,这些细微的响动,不多时便会淹没在玉兔掸的破风声下。 “很好,报数,错漏一个,重来!” 话音刚落,冼夙夜已然挥动了手中的掸子,朝着寒离身后而去。 寒离突然听到有什么剨然响起,似羽箭破空而来。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那沉重的一击已如泰山压顶般落下。 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将全身的力气都抵错了地方。 只听"哐"的一声,他的膝盖狠狠地砸在了坚硬的床板上。 好在床铺和褥子起到了一定的缓冲作用。 若是这一击,他是在地上受罚的,那他的膝盖怕是要遭殃了。 寒离原本以为冼夙夜是要责……的,谁知,对方手中的杆子竟直直地……在了他的右腿膝盖窝处。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寒离措手不及,他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像被连根拔起的小树般,倾斜着倒向了一侧。 “王爷,小狸儿不是故意的。”寒离连忙挣扎着爬起来,重新规矩的跪好。 冼夙夜并没有责备寒离,只是命令道:“摆好,重来!” 寒离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重新调整回先前的姿势。 不仅如此,他甚至将尾闾处顶得更高了一些,让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拉伸到极致。 冼夙夜没有给寒离任何喘息的机会,又是一道破空声响起。 寒离立即咬紧牙关,拼命支撑着。 这一次他成功地稳住了身形,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被击倒。 尚未等他松一口气,冼夙夜冷厉的声音再次响起:“重来!” 寒离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不明白,自己刚刚已经撑住了那一击,为何还要让他重来? “……!”一声脆响,冼夙夜手中的玉兔掸再次重重地落在了寒离的身上,同时伴随着冼夙夜更为严厉的呵斥:“重来!” 寒离耷拉着脑袋,应“是”。 见寒离还没有开窍,他用掸子再次挑起寒离的下颌,迫使对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怎么,小狸儿是对本王的惩罚不满意吗?”冼夙夜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威胁的意味。 寒离怎么可能心生不满。 如果之前的顺从只是为了能在王府里多活三个月,那么现在的顺从仅仅是想让王爷舒心而已。 他只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哪了。 他的膝盖窝处,那三条嫣红色的印子还清晰可见,这不正好能证明他刚才没有乱动嘛。 那只正支在寒离下巴处的玉兔掸,限制了他摇头的动作,寒离只能轻轻地晃动了一下脑袋,小心翼翼地说道:“王爷,小狸儿……不知,自己错在了哪里,能否请您明示?” 他记得刚才王爷告诫过他,说话不能说一半,留一半,所以他觉得与其自己在这里胡乱猜测,不如赶紧向冼夙夜问个清楚,免得再惹对方不高兴。 “本王一开始怎么说的?”冼夙夜的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寒离的脑海中开始回忆起刚才的情景,“您说第一个十下,是罚小狸儿天黑前未归家。” 冼夙夜冷峻的目光扫过寒离,“嗯,然后呢?” “然后您说……”寒离稍稍停顿了一下,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是报数!” 寒离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都怪那突如其来的第一下,打得他晕头转向,一时间只顾着如何抵抗,却忘了燕王的吩咐。 “王爷,小狸儿错了,您再给小狸儿一次机会,这次一定不会出错的。” 寒离闭了闭眼,让眼尾那滴汗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没入了他的脖颈。 冼夙夜看着寒离重新撑好了身子,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嗯。” 随后,他手中的杆子如疾风掠过,猛地扫了下去。 “……!” 清脆的声响在空气中回荡,寒离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喊道:“一!” “……!” 寒离咬着牙接着喊道:“二!” …… …… “……!” “十!” 第十次落下,寒离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冼夙夜的每一下都好似经过精确计算,力度和位置可谓是恰到好处。 除了最初的那三条印子,这十次结束后,寒离的膝盖处竟是一时间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仿佛寒离只挨了那三下而已。 若是仔细辨认,才会发现那漂亮的嫣红色早已化作殷红。 而那三条印子均有不同程度的凸起,是柔嫩的肌肤被翻滚的血肉硬生生撑起来后的模样。 冼夙夜对于寒离小腿上的惨状视若无睹,他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第二个十下,罚你对本王的话充耳不闻,可有异议?” 寒离当然明白燕王的意思,他没有按照冼夙夜的要求好好习字。 他将头深埋在双臂之间,不敢与冼夙夜对视,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回道:“没有异议。” “……!” “一!” 这一次,冼夙夜的击落点换了一条腿,但位置仍然是在膝盖窝处。 寒离的十指努力地撑开,死死地扒着床褥,他的双足也紧蹬着,不敢有分毫的挪动,生怕会让杆子的落点偏离,惹燕王不快。 当荆杆与他的膝盖接触的瞬间,寒离的身体才会随着力度的作用而轻微地晃动一下,但他很快就会重新绷紧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有任何纰漏。 “……!” “十!” 终于,寒离接完了第二次惩罚。 冼夙夜的动作明显比上一次更加熟练,他只在寒离的膝盖窝处留下了两条殷红的印子,而且边缘处竟然没有任何洇开的胭脂色。 寒离只听到耳边突然传来“唰唰”的几声,他以为冼夙夜这是要开始第三次的惩罚了。 他立刻扣住牙齿,蓄力撑住身体,准备迎接下一波的疾风骤雨。 出乎意料的是,冼夙夜只是在半空中挥动着自己的手腕。 寒离疑惑地看着冼夙夜,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用意。 过了一会儿,冼夙夜的脸上浮上一丝笑意,他微微颔首,仿佛从中找到了一种新的感觉。 他抬起头,望向床上的寒离,“第三个十下,罚你做事有始无终,可有异议?” 寒离的头垂得更低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愧疚:“是,是小狸儿的错,小狸儿认罚。” 他虽然不知道南斋被他弄得恶臭扑鼻,但是想来好洁又极爱规整的燕王,肯定受不了他留下的烂摊子的。 这个罚,他领的不亏。 冼夙夜手中的杆子再次被扬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又一次狠狠地落回到寒离的右腿膝盖窝上。 “啪”的一声闷响后,随之而来的是寒离带着一丝颤音的应声:“一!” 这一次的……与之前有所不同,它的方向发生了变化,由横向改为纵向的挥舞。 这一改变使得杆子所涉及的面积不再局限于膝盖窝的凹陷处,而是同时覆盖了大腿和小腿的后侧。 这个位置对于冼夙夜来说显然有些别扭,他的动作也有些生硬,每一次挥下杆子时都似乎有些迟疑。 寒离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他能感觉到冼夙夜的每一次……都不如先前……在他左腿上那样干脆利落。 冼夙夜不由得啧了一声,似乎对自己的表现也并不满意。 “王爷,没事的,您不如换个顺手些的地方?”寒离怯懦的说道。 冼夙夜听到寒离的话后,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 他的笑声中带着一丝戏谑,“小狸儿,你如今可是在受罚,竟然还有心思劝慰本王?” “不不不,小狸儿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他只是想让燕王称心而已。 寒离的面颊因长时间倒垂着,已经变得通红一片,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他额间滑落,噼啪地砸在他的床铺上,有些甚至还不慎滑入了他的眼睛里。 湿哒哒的羽睫被汗水浸湿,微微颤着,像晨露压垂了花瓣,看上去好不可怜。 冼夙夜半觑着眸子,思索着寒离刚刚说过的话: 的确,该换个地方了。 他将玉兔掸的杆子轻轻地搭在寒离的……瓣上。 一点点地向下滑行,似是在探索着什么秘密。 当杆子拂过寒离的大腿内侧时,冼夙夜忽然开口命令道:“将腿岔开些。” —————— 明天请假哈~ 第58章 这是怎么回事 【这章被卡了,删了很多,不流畅的,你们忍一忍吧。这一章依然小虐身,最后一小段恢复正常,怕虐的小可爱可以直接扒拉到最后或者等下一章,不太影响剧情,免得你们心疼小狸儿。下一章开始走一波轻松+糖的剧情,暂时不虐。】 —————————— 夜雨敲窗,屋内人影摇曳。 不知何时,屋外竟悄然下起了绵绵细雨,烟雾朦胧。 人们常说:“一场秋雨一场寒”。 此刻,屋外弥漫着的丝丝寒意,透过窗棂的缝隙,侵入屋内,吹得烛火微微晃动。 那股寒意似乎对屋内的二人毫无影响。 那里有另一场“骤雨”正蓄势待发,似丹红的琼珠乱糁,倾盆而下,为那片原本雪白之地,染上一抹别样的风光。 寒离依然保持着那个奇特的姿势,双手撑在床上,双腿岔开的程度已然超过了肩宽。 “再分开些。”冼夙夜对寒离的表现并不满意,他用杆子的顶端,敲了敲寒离的大腿内侧。 寒离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将双腿进一步分开,直至双足几乎紧贴着床沿再无余地时,才停下动作。 这个姿势十分难熬,即使他身手还不错,也难以在这种情况下做到纹丝不动。 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跟着叫嚣着,方能勉强维持住身形。 冼夙夜的声音始终平静如水,但其话语中的威压却丝毫未减:“这第四个十下,罚你将本王的赏赐弃如敝履,可有异议?” 寒离心中猛地一紧,他急忙解释道:“不是的,小狸儿只是想把它藏起来,并没有丢弃,真的没有。” 他生怕冼夙夜误解他的意图。 虽然寒离确实想把那镇尺当了,但那应该不算是丢弃,顶多算是……卖? 冼夙夜对寒离的解释并不买账,他冷笑出声:“哦?那你是有异议咯?” 寒离连忙摇头,不敢再做任何辩驳:“没有异议,小狸儿认罚。” 冼夙夜将……在手中翻转了几下,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 找到感觉后,他才迈步走向床后。 “……!” “唔!”寒离没忍住,闷哼出声。 ……他其实是有所准备的。 尽管他无法确定燕王最终会将………在何处,但他心里清楚,总之是会落在他的腿上的。 他用尽全身力气紧绷着腿部肌肉,不敢有丝毫松懈。 然而,当……删……,寒离整个人都随之一颤。 并非是因为疼痛难忍,这个力道与先前一样,他还挺得住。 真正令他战栗的…………,实在是太过刁钻了。 也不知道是冼夙夜有意为之,还是纯属巧合,竟然……删…… 寒离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他额头上原本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仿佛都在那顷刻间凝固了。 尚未等寒离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冼夙夜的呵斥声再次在他的耳边炸响:“重来!” 寒离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震惊,竟然又忘了报数。 “……!” 冼夙夜反手一甩,…………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这一次,……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寒离……但同样是急速地……删…… 寒离只觉得自己全身的毛孔在那刹那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着,根根竖起。 他的呼吸猛地一滞,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响,鹿眸也在不知不觉间瞪得浑圆,两条小眉毛更是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高高跳起。 这种体验实在是太奇怪了,并不是疼,……只是像羽毛般轻轻拂过,甚至可以说,或许只是因为冼夙夜……删……,带起的一阵疾风罢了。 恰恰就是这种若有若无的状态,才最让人倍感煎熬。 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轻轻摩挲着他,却又始终不肯真正触碰,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让寒离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 “重来!” 冼夙夜冷峻的嗓音似寒风里的冰刃,瞬间让人清醒。 寒离回过神来,“王爷,小狸儿……小狸儿……”他结结巴巴地开口,想要解释自己刚才并非故意走神,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这个借口实在是太过苍白。 毕竟,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犯错了,再用同样的理由,恐怕冼夙夜更会不悦。 “再走神儿,今夜这腿就别要了!”冼夙夜不想听寒离的辩解,这不听话的小狸儿有这爱发呆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今日已经罚得够多了,否则,定要狠狠地罚他一次,让他再也不敢犯。 寒离深知燕王的脾气,对方向来是言出必行。 “再也不敢了,请王爷重新责罚。” 冼夙夜……没有丝毫犹豫。 ……删…… 那股怪异的感觉再次升起,寒离咬紧了下唇,努力压制住险些从喉咙里发出的细碎声响,缓和了一瞬,他才将头高高仰起,大声应道:“一!”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寒离喏喏连声和持续不断的沉闷声响。 当那十下终于结束时,寒离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并不是因为冼夙夜的……有多难挨,而是因为他刚刚居然在燕王的一次次惩罚下,再次起了反应。 寒离不禁想起上一次发生这种情况,那还是他初入燕王府的第一天。 在刑苑里,在药的作用下,他竟然不知羞耻地………… 可这一次,他明明没有被迫服下任何药啊! 怎么也会? 难道真的像船上那些人所说的,他天生就是个下贱货色吗? 那几日在船上,他们给他灌了药,却因为不能碰他,便日日用言语羞辱他。 看着他因为服药后变得异常潮红的身体,听着他嗓子里破碎的呻叹,对上他那潋滟波光的双瞳。 那些人便一口一个下贱货,说他天生就该被人…… 那时的他虽然不能反抗,可意识还是清醒的,他根本不相信那些人说的话。 可如今,那股不断升腾的燥意,随着杆子一次又一次地划过,愈发强烈起来。 拜这个特殊的姿势所赐,仅仅十来下后,寒离竟然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那不堪入目的丑态。 最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在那一呼一吸间,期盼着冼夙夜……删…… 那种渴望是他从来没有过的经历。 他是不是疯了? 被打得失去理智了? 在这种身体与心理的双重折磨下,寒离感觉自己快支撑不住了。 “王爷!”寒离的脑子突然一阵发热,他下意识地唤了冼夙夜一声。 “嗯?”冼夙夜正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中,欣赏着那朱砂铺洒在宣纸上的美景,听到寒离的呼唤,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王爷,能求您……”寒离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轻喘了两口气,才继续道:“能求您,快点吗?小狸儿要撑不住了!” 冼夙夜这才将注意力从“宣纸”上移开,看向寒离。 只见寒离整个人似水洗过,就连那亵裤都被汗水打湿,有几处紧贴在了双腿上,看上去狼狈不堪。 冼夙夜:看来这个小猫儿要到极限了。 他虽然喜欢戏弄猎物,但他还不想把猎物玩坏了。 于是,冼夙夜欣然应道:“好,最后的十下,罚你到处招惹烂桃花,可有异议?” 寒离完全没有想到冼夙夜会这么轻易地答应他的请求。 可当他听到冼夙夜接下来所言,寒离登时满脸惊愕。 谁? 是在说他吗? 寒离原本以为冼夙夜是要责罚他在外惹事生非,败坏王府的声誉。 可现在说他到处招惹烂桃花? “小狸儿何时招惹过……”寒离十分费解,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寒离的反问,让冼夙夜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犹如暴风雨前的寂然。 “你特意打扮成那般模样,还敢说不是故意去招惹那些不三不四之人?” 打扮? 寒离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王爷不让他再穿那件竹青色的袍子,不是嫌他丢人了,而是因为这个。 想到此处,寒离只觉得心中有些难受。 他虽然身为贱奴,但也并非谁都可以与他…… 再说那衣服是唐棋送来的,他原本是不习惯穿得那般光亮的。 小秋说他穿着好看,若是让王爷瞧见也会心生欢喜,他这才穿上的。 如今倒成了他招惹不三不四的人了? 寒离瘪瘪嘴,说实话,他真的有些委屈了。 冼夙夜见寒离沉默不语,便以为他是默认了,心中莫名其妙的有些火大,他猛地将……删…… 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寒离始料不及,整个人失去重心,直接摔趴在了床上。 他只觉得……删……,这痛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寒离意识到王爷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他也顾不得什么委屈不委屈了,连忙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重新摆好姿势,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是是是,小狸儿再也不那样穿了,再也不穿了。” 冼夙夜似是根本没有听到寒离的认错,他依旧沉着脸,用那冷冰冰的语气命令道:“重来!” “……!” “一!” ……寒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上一次一模一样。 “……!” “二!” ……删…… ……寒离抖如筛糠,只能勉强支撑着。 最令人奇怪的是,尽管身体上的疼痛如此剧烈,可寒离原本已经平息下去的燥意却不知为何变得更加强烈了起来。 冼夙夜的心中虽然有些恼怒,但他手上的“功夫”却分毫未减。 ……删…… 倒不如说是冼夙夜刻意控制了力度,在寒离刚好能够承受的范围内,……了过去。 ……冼夙夜像是解了气,他脸上的愠色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唇角攀上的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信步绕回到床边,饶有兴趣地审视着床上那个苦苦支撑的人。 冼夙夜并没有允许寒离下来,所以后者只能继续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寒离无暇顾及腿上的疼痛,更没有心思去理会那已经被抽得有些破烂的亵裤上,那些绚丽又刺眼的颜色。 此刻,寒离的心情异常忐忑,他担心王爷会察觉到他……下的龌龊。 因为这个奇特的受罚姿势可以让他在冼夙夜的面前展露无遗。 果不其然,冼夙夜很快便注意到了这个情况。 他一步步走近,仔细的打量着寒离的身体,歘然,他的唇边漾出一个极其好看的弧度。 冼夙夜……删……,带着三分戏谑道:“小狸儿,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 我已经看到你们上一章的留言啦,小可爱们脑补的那些,这章没有,但是未来应该会有(作者坏笑),咱们现在先收着点哈~ 第59章 本王不脏 【这章是过渡章,大家可以攒一攒。 部分删了!】 ———————————— 夜雨潇潇,落在青瓦上,铿然之声,不绝于耳。 水波汩汩,顺着屋檐建瓴而下,形成一道道细小的水流。 最后砸向青砖石面,在这雨夜中交相呼应,似钟磬之音,发出一阵阵悦耳的嗡鸣。 屋外滴答作响,屋内寂静无声,唯有寒离那无法克制的短促呼吸声在空中回荡。 寒离在冼夙夜问完那句话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真希望时间就凝固在这一刻。 他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臂之间,似乎这样就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那个姿势却让他的脸完全暴露在冼夙夜的眼前。 让他避无可避,藏无可藏。 寒离紧闭着双眼,不敢睁开,生怕与冼夙夜的目光交汇。 似乎这样就能欺骗自己,让自己相信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冼夙夜见寒离这般模样,不怒反笑。 …………戏谑地说道:“怎么,小狸儿是想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跟本王说话吗?” 寒离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但他依然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 装死他是认真的。 冼夙夜见状,嘴角的笑容更甚,……删…… “本王倒是不介意,还有许多花样可以尝试尝试,小狸儿你看如何啊?”冼夙夜眼中闪过一抹戏谑。 寒离只觉得……删…… 他不由自主地扭了扭,试图逃离冼夙夜的触碰。 冼夙夜可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删…… ……删…… 寒离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点燃了般,…… 他不敢挪动,更不敢去阻挡。 冼夙夜见寒离沉默不语,他再次开口,声音中仍旧带着调侃:“告诉本王,这里怎么了?本王便饶了你。” 说着,他………… 寒离身体猛地一颤,他微微弓起背,十指紧紧得揉捏着床单,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此刻的折磨。 他紧紧地咬着下唇,好不容易将那些难以抑制的声音,硬生生地尽数压在了喉咙里。 “啪嗒”一声轻响,一滴极细小的嫣红,悄然滴落在他的床铺上。 若不是冼夙夜一直盯着寒离,恐怕都无法察觉到那滴血是从寒离的下颌处滑落的。 冼夙夜的目光紧紧锁住那滴血,不禁眉头紧蹙。 …………扔在了床边,旋即伸手直接捏住了寒离的下颌。 寒离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他牢牢地控制住了。 冼夙夜的声音低沉而严厉,带着一丝怒意:“谁让你这样做的?” 寒离本来就已经在苦苦支撑,身体里……让他几乎无法忍受,而此刻冼夙夜的质问更是让他感到一阵茫然。 他不明白冼夙夜所指,只能发出一声模糊的“嗯?”。 “啪”,冼夙夜一巴掌扫过寒离湿润的脸颊,力道不算重,但足以让寒离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 冼夙夜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这次更加严厉:“以后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你再咬下唇。”冼夙夜的手指依然紧紧捏住寒离的下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迫使寒离不得不仰头看着他。 寒离的下颌处不仅仅只有那一滴血红,他的下唇已经快被他咬烂了。 嫣红的血珠,时不时往外冒出几滴,与白皙的脖颈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诱人的画卷。 见寒离仍没有动作,冼夙夜反手又是一巴掌,“听见了吗?松开!” 冼夙夜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眼神凌厉地盯着寒离。 寒离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了不发出羞耻的声音,一直在死死地咬着下唇,竟是不知道疼。 他缓缓地松开了紧咬着的贝齿,嘴唇因为长时间的咬合而变得有些肿胀,上面还残留着丝丝血迹,看上去异常可怜。 “王爷,小狸儿知道错了。”寒离的声音轻得像只小奶猫,乖顺无比。 冼夙夜看着寒离松口,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下来。 他的拇指不自觉地在寒离染红的下唇上摩挲着,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一点点将那片血红沾染到自己的指尖上。 冼夙夜让那上好的“丹砂”在自己的指尖流动着,欣赏了片刻后他才满意地点点头,将目光从指尖移开,落在了寒离那湿漉漉的小脑袋上。 他没有再追问先前那个问题,而是轻轻地拍了拍寒离的头,“好了,下来吧。” 尚未等寒离有所动作,冼夙夜又加了一句,“下次若再犯,可不是……这么简单了。”他的目光落在了……,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好了,本王,先走了。”冼夙夜转身离去,脚步轻快,似乎心情很好。 “嘭!”的一声,寒离瞬间砸在了坚硬的床板上。 他的身体早已到达极限,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痛苦地颤抖着。 可是如果冼夙夜不允许他停下来,他想他还能够再坚持一下,说不定能一直撑到昏厥过去…… 听到那沉闷的撞击声时,冼夙夜刚好走到门口,他眉头微微蹙起,并没有转身,只是淡淡的吩咐道:“一会儿记得拿琼疏膏擦一下。” 说完这句话后,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多擦点,再不用就要坏了。” 寒离此刻正瘫在床上,听到冼夙夜的命令后,他本想挣扎着坐起身来,恭恭敬敬地送王爷出门。 可是,他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将自己从床上推起来。 最后,他只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一些,回应道:“是,小狸儿记住了。” 目送着冼夙夜走出寝屋,寒离这才敢彻底地放松下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块刚刚被摊开的煎饼,完全失去了形状,软绵绵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在冼夙夜出门之前,寒离便已经听不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了。 想来这场骤雨已经停歇,就如同他的惩罚般,终于结束了…… 整个世界变得异常安静,静得只能听到他那微弱而又缓慢的呼吸声。 许是刚刚那些恼人的燥意渐渐褪去,寒离开始觉得有些发冷,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拉那床之前被他甩开的被子,将它紧紧地裹在身下,试图从那同样散发着寒意的被子里汲取一些温暖,让它抱抱自己。 迷糊之间,寒离好似进入了梦乡,但睡得并不踏实。 他的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在一片混沌的海洋中沉浮。 就在他快要完全沉睡时,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嘎吱”声,那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紧接着,一股凉意打着旋儿的从门外钻了进来,直往寒离的身上扑。 寒离连忙将被子裹得更紧了些,甚至连被汗水沁湿的脑袋也一并塞进了被褥里。 他猜,大概是小秋不放心他,又偷偷跑回来了吧。 可他实在是太累了,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责备小秋。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冷峻的声音突然在屋子里响起,“本王让你擦药,你将本王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让原本就有些迷糊的寒离瞬间清醒过来。 他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努力将脑袋从被子里挤出来,满脸诧异地望向床边,结结巴巴地喊道:“王……王爷?” 寒离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双眼,待视线逐渐清晰后,他惊讶地发现站在面前的人竟然真的是燕王! 寒离连忙想要起身回话,却突然发现自己被被子包裹得严实,仿佛一只蚕蛹般,一时间竟挣脱不得。 冼夙夜看着寒离在床上艰难地蠕动,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个小狸儿如此呆笨,究竟是如何当上暗卫的? 若是府上的暗卫都像他这样,恐怕他这个燕王早就被人暗杀了不知多少回了。 冼夙夜面上是一脸嫌弃,但他还是倾身上前,伸手一把扣住了寒离的肩膀,猛地一扯,直接将那条紧紧裹在寒离身上的被子硬生生地剥了下来。 被子在空中飞舞了片刻,然后又被冼夙夜随意地抛了回去,不偏不倚地盖在了寒离的身上。 寒离整个人都有些发懵,他呆呆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冼夙夜,下意识地又喊了一声:“王爷?” “叫魂呢啊!”冼夙夜没好气地呵斥道,“好好说话!” 寒离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问道:“王爷,您怎么又回来了?” 寒离问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担心冼夙夜是没折腾够,怕不是又想起来他什么错处,要继续罚他吧。 他心中其实是愿意让王爷尽兴的,如果只是遭些皮肉之苦,他完全可以忍下来。 然而,就在刚才,那无法言说之地竟然因为被罚而起了反应,这让寒离感到无比的羞耻和难堪。 他实在无颜面对冼夙夜,他怕王爷会因此嫌弃他,认为他就是个卑贱不堪之人。 正当寒离陷入深深的自责和羞愧之中时,冼夙夜突然开口问道:“药呢?”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寒离有些不知所措,迟疑了一下,他指了指自己床头摆放着的一个木匣子。 冼夙夜伸手将匣子拿了过来,掀开盖子,看到一个海棠色的小瓷瓶。 冼夙夜:“那开始吧,趴好了。” 话音未落,盖在寒离身上的被子“唰”的一下又被掀了开来。 不过这一次,被子只掀到寒离的腰部以下。 冼夙夜面无表情地继续命令道:“裤子脱了。” 寒离一听,身体猛地一僵,结结巴巴地说道:“王……王爷,小狸儿自己能擦,不……不用劳烦王爷您了。” 冼夙夜似乎对寒离的拒绝并不意外,他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再次命令道:“裤子脱了。” 寒离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却仍想做最后的挣扎,“王……王爷,脏……” “啪”的一声闷响,冼夙夜的大掌狠狠地拍在了寒离的臀上。 “本王不脏!” “脱了!” 第60章 喜欢看他 【昨天那章看得早的,没看到段评的,有兴趣的可以回去看看。 这章依然是个小互动过渡章,可以攒一攒,接下来开始走一点剧情。】 ———————————— “啪!” “脱了!” 这一巴掌拍得可不轻,寒离心里很清楚,因为他让王爷重复了三遍。 他赶紧将手探了下去,落在了腰的两侧,莹粉的指尖搭在裤腰上,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的双手似是不听使唤,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将裤子拉下来。 冼夙夜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他用力拍开了寒离的双手,然后猛地一扯,直接将寒离的亵裤拉到了脚踝处。 寒离只觉得身后突然一阵冷风袭来,凉飕飕的,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这阵战栗过后,一股强烈的羞涩感涌上心头。 他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在发烫,尤其是那暴露在空气中、被冼夙夜紧紧盯着的地方,更是像被火烤过般,热辣辣的。 冼夙夜的目光落在寒离的臀上,那白皙的肌肤因为羞涩而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像颗鲜艳的胭脂桃,诱人至极。 冼夙夜的喉咙有些发干,他低哑着咳了几声,试图掩盖内心的躁动。 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后,冼夙夜逐渐恢复平静,他伸手从旁边的瓷瓶里挖出一大块膏体。 “啪”的一声,冼夙夜的手掌毫不留情地拍打在寒离的膝盖窝处,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寒离猝不及防,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嘶!” 老实说,被打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疼。 寒离心中暗暗叫苦,这燕王定是没有伺候过人,按揉药膏的力气简直大得惊人,这是想将药直接按进他的血肉里啊。 “王爷!”寒离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 冼夙夜已然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对于寒离的呼喊似乎并未在意,只是随口应了一声:“嗯?” 寒离强忍着疼,带着细微的颤音继续说道:“能不能……轻……点。” 冼夙夜摇了摇头,手上的力气分毫未减,依旧重重地按压着寒离的膝盖窝处,“你不懂,这样散瘀快。” 寒离的身体抖了一下,默默应道:“行……吧。” 话音未落,又是一坨药膏被狠狠地拍在了另一侧的膝盖窝处,寒离再次倒抽一口凉气,“嘶!” 他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我不疼,我不疼,王爷这是为我好,我要忍住……嘶! 好不容易等到膝盖两处都擦好了药,寒离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快失去知觉了。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又开口唤了声:“王爷!要不还是让小狸儿自己来吧。” 冼夙夜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寒离,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你自己能擦到吗?本王好心伺候你,怎么你还不乐意?” 冼夙夜的手指灵活地在瓷瓶中抠出了一团新的药膏,那药膏呈现出一种淡淡的乳白色,散发着一股清凉的气息。 他似乎对这种感觉有些上瘾,药膏的冰凉触感与寒离那柔软而光滑的肌肤相互摩擦,任由他捏扁揉圆,这种感觉倒是有趣。 寒离完全不知道冼夙夜此刻的玩性大发,他只能紧紧的抿起唇,努力克制住自己,以免待会因为疼痛而惨叫出声。 毕竟,他大腿内侧的伤势可比膝盖要严重得多。 冼夙夜见寒离将头深埋进被子里,不再发出任何声音,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当他再次落下擦药的手时,动作变得轻柔了许多。 他的指尖如羽毛般,轻轻地扫过寒离大腿上那些斑驳的伤痕,将药膏均匀地涂抹在每一处伤口上,形成了一层薄薄的保护膜。 每一条血印子都被冼夙夜照顾得妥妥当当,就如同他平日里责罚人时一样,有条不紊,但又极为全面,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小的伤口。 寒离也渐渐觉察到了这种变化,他缓缓地将头从被子里拔了出来,扭动了一下身子,好奇地望向冼夙夜。 当他看到冼夙夜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的伤口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王爷竟然一点都没有嫌弃触碰他这个小奴的身体,神情十分专注得好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啪”地一声,寒离浑圆的屁股上赫然多出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发什么呆呢?快点将被子盖好!”冼夙夜站起身来,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随意地将手上多余的药膏蹭掉,然后便准备转身离去。 寒离这才回过神来,他的目光恰好落在冼夙夜手中的帕子上。 寒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攀上胸口。沉甸甸的,压得他透不过气。 就在冼夙夜转身的一刹那,寒离猛地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冼夙夜的袍摆。 冼夙夜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扯住了自己,他疑惑地回过头,一眼就瞧见了寒离那水汪汪的鹿眸正凝视着他。 寒离的眼中似乎蕴含着千言万语,让冼夙夜的心不由得为之一动。 冼夙夜最受不了的就是寒离这双眸子,语气竟难得的温柔了几分,“怎么,还有哪疼?” 寒离摇了摇头,他的手仍然紧紧地抓着冼夙夜的袍摆,不肯松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是,王爷,小狸儿刚刚被……被打的……时候,突然……突然有了反应。小狸儿不是故意的,小狸儿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真的不是小狸儿下贱,您能不能不要嫌弃小狸儿?” 寒离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他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低着头,不敢看冼夙夜的眼睛。 之所以没有立刻回答燕王的问题,并非是寒离不想回答,而是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当他看到冼夙夜如此用心地为自己上药时,寒离有一股强烈的愿望——他希望自己在燕王面前的形象不要显得那么龌龊肮脏。 他还想继续留在燕王身边伺候,他的恩还没有还完。 冼夙夜显然没有预料到寒离抓住他竟然只是为了说这件事情。 他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并不是什么下贱之事。情欲二字,人之常情。你只不过是与其他人有所不同罢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本王也与旁人不同,难道本王也下贱吗?” 寒离听到冼夙夜的话,惶恐的摇头,“不不不,小狸儿怎敢与王爷相提并论。” 冼夙夜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连那双漂亮的异瞳都随之眯了起来,“嗯,确实不能相提并论。你只要知道,本王喜欢看着你忍耐的模样,这样便足够了。” 寒离听了冼夙夜的话,毫不犹豫地回道:“若是王爷喜欢,小狸儿愿意天天挨打。”他的语气坚定,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这样做可能会带来的后果。 冼夙夜闻言,不禁嗤笑出声:“呵,你以为本王的琼疏膏很便宜吗?” 寒离没敢作声。 冼夙夜:“还不松开本王?” 寒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两只爪子仍紧紧地抓着燕王的袍摆,他怕冼夙夜生气,赶紧松开手,偷偷瞄了一眼燕王的脸色后,又伸出去抻了抻,将褶皱抚平。 “王爷放心,一点褶子都看不出来,真的。”他小声的嘀咕道。 冼夙夜看着寒离这一系列的动作,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哎,这个小狸儿,乖巧的时候是真乖巧,只可惜…… “你还有什么要跟本王交代的吗?”冼夙夜突然神情肃穆地望着寒离,他心中好像期盼着什么。 寒离并没有察觉到冼夙夜的变化,他低垂着脑袋,摇了摇。 他脑子里还在想那瓶琼疏膏,小秋确实跟他提过,说是什么神医给的药,可贵着呢,唐棋还特意嘱咐过小秋,打扫王爷房间时,可别给碰坏了。 没想到王爷居然将这么贵重的药,随意的给他用,寒离心里有点莫名的欢喜。 冼夙夜看到寒离的否认,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他没再继续追问,冷着脸道:“行了,你休息吧,本王先走了。”说罢,他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寒离目送着燕王离去,直到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他才如释重负的再一次趴回到柔软的被子里,脑子里不停地回想起刚刚冼夙夜说的那句“喜欢看他”,思绪渐渐昏沉,最后慢慢地睡了过去。 ****** 骤雨过后,天空放晴,秋月澄明,闲花落地,洒满庭院。 冼夙夜独自一人在月色下漫步,抛开刚刚那奇怪的情绪后,他的心情格外舒畅。 他一边走着,一边回想起刚才的一幕,望着刚刚拍过寒离圆润紧致的那只手,嘴角轻扬,眸光里透着一丝狡黠:手感还不错。 不知不觉间,冼夙夜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寝屋前。 白榆和另一个黑巾遮面的暗卫早已在门外恭候多时,见燕王信步走来,二人立刻上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王爷。” 冼夙夜抬手示意他们起身,然后迈步走进了寝屋。 白榆紧跟着燕王的步伐,一同迈入屋内,另一名暗卫则守在了门口。 冼夙夜端坐在椅子上,他的目光如炬,直直地落在白榆身上,开口问道:“事情准备得怎样了?” 白榆赶忙上前一步,躬身回道:“回王爷,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到时候,白梧会率领众人提前埋伏好,确保万无一失。” 冼夙夜微微颔首,表示满意。 然而,白榆的语气却似乎有些迟疑,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只是……” 冼夙夜见状,打断了白榆的话,“本王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只要能够确定他并非细作,便好。” 白榆连忙应道:“是,属下明白。那属下再去与白梧交代几句。” 冼夙夜挥挥手,“好,退下吧。” 白榆再次躬身行礼,然后缓缓退出了寝屋。 他轻轻合上房门,站在门外稍作停留。 就在这时,一直守候在屋外的白梧迅速跨步上前,低声问道:“王爷真的要这么做吗?” 白榆面色凝重,他看了一眼白梧,沉声道:“嗯,这是王爷的决定。你到时候机灵点,别伤到王爷。” 白梧晶亮的眼珠子眯成一条缝,“首领,您开玩笑呢,我们还能伤到王爷嘛!只是……那位就不好说了。” 白榆立刻嘱咐道:“那位也不能下死手。” 白梧闻言,眸子瞪大了一圈,不解地问道:“为何?若他真是细作,就算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啊!” “你难道就没有察觉到王爷对待他的态度有些与众不同吗?还是谨慎些好。”白榆神情严肃的回道。 白梧听后,不禁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咦,好像还真是。以往我们追查细作时,哪有这么麻烦。直接把人抓过来,狠狠打上一顿,那些人就什么都交代了。” 燕王府那个男宠活不过三个月的传言,就是这样以讹传讹,传出去的。 当然,这也是王爷允许的,毕竟隔三岔五的就送人来,王爷的内院都快放不下这些个莺莺燕燕了。 内院都可以搭戏台子唱戏了。 现在好了,都给打一顿丢出去,再也没有官吏敢往燕王府送人,可是清静了不少。 “可这次,王爷居然要费尽心机地去演一出戏,我真是搞不懂了。”白梧有些费解的挠了挠头。 白榆无奈地叹了口气,“哎,你不懂就对了,你那脑子还是别费神去思考了,乖乖听令就好。” 说罢,白榆踏步往外走。 白梧紧跟其后,忽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忙问道:“首领,您刚刚是不是在骂我?” 白榆没有回头,淡淡的回了一句:“没有,是在夸你。” 第61章 白梨 【删文给我删懵了,快删了一万字了,正在申请复查,作者已老实。 如果能通过,皆大欢喜。过不了的话,哎~我只能再开一本新的了。 就算通过,我可能也得收着写了,那个大虐估计要缩水了,接受不了的小可爱,弃文不用告诉我。能接受的,我尽量吧,反正虐完就是黑甜宠了,大家看心情。】 —————————— 朝暾初露,刚进卯时,唧唧的夜虫声已经逐渐消失,转而代之的是晨起的鸟儿欢快的啁啾鸣唱之声。 寒离像往常一样,紧紧地裹在被子里,只露出半颗脑袋在外面。 这两日燕王没有再来折腾他,想必又是去了军营。 对于这种情况,寒离早已习以为常,反正只要王爷有需要,自然会来找他。 在王爷不来找他的日子里,他要好好休息,多吃饭,养好身体,这样才能不辜负他那“抗造”的名声。 就在寒离沉浸在美梦中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唐棋的声音:“寒公子,快点起来!” 尚未等寒离反应过来,唐棋已经疾步冲进了房间,眨眼间就到了他的床边。 “嗯?”寒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眨巴了几下,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何事?” “王爷今日要去秋猎,喊你去随身伺候。”唐棋边解释,边将寒离从温暖的被窝里拉了出来。“快点洗漱,卯时正刻就要出发了。”唐棋催促道。 寒离被唐棋的话惊得有些发懵,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秋猎?” “是啊,王爷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邀军中的将领、兵士们以及当地的一些官员一同前往楸枰山上围猎。” 说到这里,唐棋顿了顿,接着又补充道:“去年是惊鸿公子随侍王爷左右,今年王爷特意点了你去。” 听到将领和士兵们都去,寒离忽地清醒过来,“我能不去吗?” “说什么傻话呢,王爷指名让你去,你还敢不去?” 话音未落,唐棋已经高声呼喊门外的小秋,让他快点进来给寒离换衣裳。 不一会儿,小秋便捧着一件新的墨灰色劲装走了进来。 这件劲装没有绣什么花纹,料子虽然算不上上乘,但也还说得过去,看起来就像是府中侍卫们平日里常穿的那种。 寒离迅速换好衣裳,早饭都未来得及吃,便急匆匆地奔向燕王府的大门。 当他赶到门口时,远远地就看到冼夙夜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 寒离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他这是来迟了? 踏出门口的那一刻,冼夙夜恰巧转过身来。 寒离的呼吸瞬间一滞,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燕王如此打扮。 王爷平日里虽然对他“凶神恶煞”的,但是论样貌却是极好的。 寒离就没见过比燕王更好看的人。 他的乌发用一根简单的银丝带利落束起。 一身暗紫色的窄袖骑装,与他那只淡紫色异瞳交相呼应。 银丝边流云纹的腰封,紧紧地贴合在他那劲瘦的腰间,更衬得他身材颀长而卓立。 晨光倾洒在他的脸庞上,渡上一层淡淡的金边,让那原本就分明的五官更加立体。 “小狸儿!”冼夙夜低声唤了一句,目光落在门口发愣的寒离身上。 寒离听到冼夙夜的声音后,迅速躬身施礼道:“王爷,小狸儿来晚了,请王爷责罚。” 冼夙夜的目光从寒离的身上缓缓扫过,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 那一身深色的劲装,让寒离的腰身显得更加纤细。 倒是有几分暗卫的影子了。 “是本王到早了。”冼夙夜并没有责备寒离,说完便转身要走,见寒离没有跟上,又喊道:“小狸儿,还不跟上?” 刚走出去没有两步,倏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牵制住了他的动作。 冼夙夜疑惑地回头,发现竟是寒离拽住了他的袖子。 “小狸儿,你这是做什么?” 跟随燕王这许多日,寒离自然是知道对方最讨厌衣服出现褶皱了,但他仍紧紧抓住冼夙夜的袖子,不肯松手。 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怯懦,“王爷,能不能……”寒离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眸,偷偷瞄了冼夙夜一眼,继续轻声说道:“能不能在外面的时候,不要叫小狸儿,小狸儿啊?” 寒离的声音很轻,生怕被别人听到似的。 他踏出大门的那一刻,便瞧见燕王府门口,一队队整齐待发。 都是些热血男儿,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威风凛凛。 唯有他,是以男宠的身份出现在这里的,这让他不禁感到有些自卑和尴尬。 平日在王府里,王爷唤他猫儿狗儿的,他倒也不十分在意。 可是,一旦离开了王府,他还是想活的有那么一点点尊严的。 他虽然不及那些战场上的铮铮儿郎,但也绝非摧眉折腰之辈。 冼夙夜并没有察觉到寒离的心思,他只是好奇地看着寒离,笑着问道:“哦?不叫小狸儿,那叫什么?” 寒离张了张嘴,本想说让冼夙夜直接叫他寒离就好,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出口,冼夙夜却抢在他前面说道:“那叫小离子怎么样?” 寒离瞪大了鹿眸,满脸惊愕地看着冼夙夜。 这“小离子”,怎么听都像个太监的名字啊! 寒离苦着脸,瘪着嘴,心里不停安慰自己:行吧,太监就太监吧,总好过是个小宠,起码也算是半个人了。 冼夙夜见寒离那哭笑不得的模样,心中甚悦。 果然,没有什么事比每天逗弄一下这个小狸儿更让他舒心的事了。 冼夙夜故意板起脸来,装作冷漠地问道:“怎么,你对本王起的名字不满意?” 寒离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哪敢置喙。 “嗯……本王也不满意,不如叫你……白梨吧。”冼夙夜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本王的暗卫均以白字为姓,又以树种为名。叫你白梨,正合适。” 寒离闻言,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变得高兴多少。 他这是从半个人又降级成了果子树了吗? 寒离咬咬牙:行吧……不叫他小狸儿,叫什么都行。 “那……王爷,小狸儿能自称属下吗?”寒离试探性的问道。 冼夙夜的目光落在寒离紧紧抓着自己袖子的手上。 这个小狸儿怎么又多了这么个毛病,动不动就抓他的袖子。 “你若是松开本王,便可以。” 寒离立刻撒手,眉飞眼笑,眸子里似是有星光闪烁,“谢王爷,谢王爷。” 冼夙夜看到寒离如此开心,不禁有些诧异,不过是一个简单的称呼而已,这个小狸儿至于这么高兴嘛? “行了,别傻笑了,跟上。”冼夙夜抻了抻自己的袖子,转身朝着一匹毛发乌黑的骏马走去。 寒离见状,紧跟其后,一路小跑着来到冼夙夜身旁,站定后,迅速将一只手臂架在身前,毕恭毕敬道:“让属下扶您上马吧。” 冼夙夜看了一眼寒离,嘴角微微一抽,“本王还没老到上不去马的地步。” 寒离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冼夙夜的不满,他眨了眨眼,继续说道:“那属下给您牵马吧。” 冼夙夜:“本王难道是不会骑吗?” ———————— 这章写的有点……一般,作者删文,删得有点眼花了(捂脸) 下本想开一个,暗卫反攻,纯虐渣攻王爷的,上来就追夫火葬场的那种,轻松搞笑虐身小文,不知道大家感不感兴趣,感兴趣记得关注我一下,等这波结果。 加过书架的小可爱现在还能看到我发文,我努努力,看能写到哪个节点吧,只能说且看且珍惜 ,哎…… 第62章 猎物 寒离并没有就此罢休,他想了想,又说道:“那属下……属下……属下……” 冼夙夜只觉得耳边像是飞来一只小蜜蜂,一直在“嗡嗡”的叫,这个小狸儿是魔怔了吗? “可以了!”冼夙夜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寒离的话,“快滚去骑你的马,别在这磨蹭了!” 寒离被冼夙夜骂了也不恼,仍是美滋滋的笑着。 他原本以为自己要走着去楸枰山呢,没想到竟然还有马骑! 一时间,云州城出现了一个盛景。 燕王的美名自是毋庸多说,他身下那匹乌驹更是无人不识。 当他骑着那匹乌黑的骏马穿过街道时,路人便会自觉的纷纷让开,根本不需要有人提前开路。 人们的目光不仅仅停留在燕王身上,还有人注意到他身旁那个骑着银骏马的男子。 路人甲:“咱们王爷长得真是天人之姿啊!” 路人乙:“可不是嘛,你看,就连王爷身边的侍卫都长得这般俊俏。这燕王府可真是个养人的好地方啊!” 路人甲:“我觉得那个人不太像普通的侍卫。” 路人乙:“你看他穿的衣服和后面的侍卫们一模一样,还能是什么人?” 路人甲:“不好说,说不好,反正瞧着不一般。”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对这个神秘男子的身份充满了好奇和猜测。 冼夙夜虽然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但并没有多加干涉。 他在战场上是个嗜血如命的将领,在刑房里也不是个心慈手软之人,但对待普通百姓,他还是相当平易近人的。 至于对寒离的那些手段嘛,那是他的兴趣使然。 谁让这个小狸儿,比其他人都合他心意呢。 玄晖和素影今日也跟在队伍里。 素影扯了扯玄晖的肩头,凑过去低声说道:“诶,你发现没有,我看王爷对寒公子真是越来越不一样了。” 玄晖抬头望向前面两道身影,点了点头:“是不大一样,往年秋猎,何时叫过男宠随侍过。” 素影叹了一口气,“哎,我现在有点担心。” 玄晖:“担心什么?” 素影:“担心上回咱俩在刑苑里……他要是成了咱们的王君,那咱俩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玄晖不以为然:“不至于吧,我看寒公子不像那小气的人。” 素影撇撇嘴,“是不像个小气的人,但是架不住他不记仇啊。我估计还好说,你可就……呵呵了。” 玄晖:(*???)!! 玄晖:“我怎么就呵呵了?你把话讲清楚!” ****** 一行人很快穿过城门,马不停蹄地朝着楸枰山疾驰而去。 抵达目的地时,营帐已然安扎完毕。 兵将们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都在摩拳擦掌,就等着燕王一声令下,好立刻钻进山林里一展身手。 他们除了打仗,每年可都盼着这一天呢。 一来,表现突出的人能让燕王记下,对于日后提拔大有裨益。 二来,历年来秋猎捕获最多者,燕王都会自掏腰包,赏赐颇丰。 所以,能够参加秋猎的士兵们,无一不是各营中的佼佼者,一个个都想挣个脸面,回去好吹嘘一通。 冼夙夜站在高高的台子上,用简短而有力的话语激励了一下台下的士兵们,而后便示意发起号令。 随着号角和鼓声的响起,乌泱泱的人群,如饿狼扑食般涌向了密林。 寒离看起来与其他侍卫别无二致,他手握佩刀,伫立在一侧。 只是他的头一直低垂着,但是他的耳朵可没闲着。 当他听到燕王那铿锵有力的几句鼓舞时,他也有些热血沸腾。 明明只是一场普通的狩猎,却好像即将面临一场生死攸关的恶战般,众人的斗志瞬间被点燃。 寒离暗自感叹,难怪燕王在战场上能够所向披靡,让安国人闻风丧胆。 今日一见,他终于领略到了这位“杀神”的风采了。 待那尘土飞扬、喧嚣嘈杂的场子渐渐恢复平静之后,寒离才缓缓抬起头来,壮着胆子迈步上前,轻声问道:“王爷,您不去狩猎吗?” “去,自然要去的,不过是让他们先跑一跑。将士们平日里难得有机会放松一下,本王若是现在就过去,岂不是……”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并没有继续,转身拿过寒离手里的奉茶,啜了一口。 寒离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的确,如果王爷亲自出马,那些猎物恐怕就没有其他人什么事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名兵士快步走上前来,向冼夙夜禀报:“王爷,海大人已经带来了。” 冼夙夜闻听此言,随即放下手中的茶盏,“这小家伙许久都没有尽情玩耍了,今日正好让它出来活动活动。” 寒离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不禁感到有些诧异。 既然被称作“大人”,为何王爷却称其为“小家伙”呢? 一转头,寒离便明白了,哪是什么大人,那分明就是一只通体白色,背部和翼带有棕色斑点,雄姿英发的海东青! 它稳稳地站在兵士的手臂上,一双锐利的眼睛,正凝视着寒离。 见到那华丽洁白的羽毛,寒离瞬间想起前两日的玉兔掸,他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那只海东青似乎感受到了寒离的反应,它转动了一下小巧的脑袋,对着寒离低声鸣叫了一声。 冼夙夜在一旁看到这一幕,不禁有些意外。 他这只“海大人”向来对谁都是一副高冷的模样,除了对他这个主人偶尔会有几分好脸色之外,几乎对任何人都不理不睬。 可今日,这只海东青竟然对寒离这般温柔。 这种鹘鹰可以根据它的叫声,来分辨出它此刻的心理状态。 比如,当它在捕猎时,发出的唳啸声与现在这种声音截然不同,那种悠长的穿透力,能让猎物瑟瑟发抖,甚至直接僵在原地。 “它好像挺喜欢你的,你可以去试试摸它一下。”冼夙夜示意寒离上前。 “属下吗?” 寒离有些迟疑,目光在冼夙夜和海东青之间游移。 寒离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大着胆子上前,慢慢抬起手臂。 虽然寒离从未亲眼见过传说中的海东青,但他对这种猛禽也略有耳闻。 据说,海东青的喙和爪子都异常锋利且强劲有力,如果不幸被它啄上一口或者抓一下,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恐怕会被连皮带肉地撕下一块来。 寒离心中有些忐忑,他回头再次跟冼夙夜确认。 燕王微微抬起下巴,眼神示意寒离继续。 无奈之下,寒离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将原本僵持在半空中的手掌放了下来。 他不敢过于放肆,仅仅用一根手指,以极其轻柔的动作,抚摸着海东青的额头。 让寒离意外的是,“海大人”不仅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对他发起攻击,反而十分享受地眯起了眼睛,脑袋还一动一动的,似乎在主动迎合寒离的抚摸,甚至还表现出想要更多的样子。 这一幕让一旁的冼夙夜都有些坐不住了,就连他自己都鲜少见过这只小家伙露出这样的表情。 而站在一旁端着海东青的兵士更是直接愣住了,因为平日里除了燕王,也就只有他这个负责“伺候”的人能够稍稍靠近它一些,但也绝对没有享受过如此待遇。 小兵羡慕的内心疯狂流泪。 寒离对此却浑然不觉,他越摸越上瘾,不知不觉间,他的整个手掌都已经覆盖在了“海大人”的背上。 一人一鹰看起来十分惬意。 “行了,别摸了!”不知怎的,冼夙夜的声音里好像透着点说不上来的怨气。 寒离似乎察觉到了冼夙夜的不满,赶忙将手缩了回来,但他的目光却依然停留在那只海东青的身上。 抛开它刚才那副撒娇的模样不谈,此刻这只海东青冷峻的眼神和挺拔的身姿,让寒离越看越觉得眼熟。 寒离瞄了一眼燕王,然后又转过头去端详着“海大人”,终于忍不住,在心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可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 “小白梨,你在笑什么呢?赶紧跟上!”冼夙夜手持马鞭,一个利落的翻身,跃上了马背。 寒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在叫他。 小白梨? 他怎么又多了个小字? 等他再抬头时,冼夙夜已经跑出三丈开外了。 寒离急忙高声喊道:“王爷,您等等属下啊!” 刹那间,一白一黑两道悠长的身影在山间野地上疾驰着,头顶上那只俊健的海东青也在高空紧随。 它时而展翅高飞,时而俯冲下坠,像匹脱缰的野马,在天空中尽情地振翅翱翔。 不多时,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冼夙夜并未过多关注那只海东青,反正到了傍晚时分,它自然会归家的。 他也没有让侍卫们跟随,只留下寒离一人。 两人骑着马,没过多久便来到了一片开阔地上。 冼夙夜轻盈地翻身下马,将那匹乌驹拴在一旁的树干上。 寒离见状,也紧跟着下马,将自己的马也拴在了那处。 冼夙夜信步走到一块圆滚光滑的石头前,悠然自得地坐了下来。 他手中紧握着马鞭,微微一招手,示意寒离也过来一同坐下。 寒离赶忙走到近前,在冼夙夜身旁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 静坐了片刻,寒离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开口问道:“王爷,我们不是来狩猎的吗?” 他们如此悠闲地坐着,如何能打到猎物啊? “不急,本王在等猎物自己出现。” 第63章 赤伞节 【又没通过审核,真的有点删无可删了,作者还没放弃,准备再申请一次。如果还不通过我只能暂时搁置,慢慢改了,哎~还挺想写完的。 大家愿意留在书架就先放着,不愿意,也许有缘哪天又在搜索里看到了,想再读的依旧敞开门欢迎。 文这几天就不发了,我思考一下新文吧。暂定名《暗卫反攻,本王错了》如果哪天刷到,记得来串门啊!】 —————————— 碧草如茵,无边无垠,与天边那一抹湛蓝相接。 舒卷的云朵懒洋洋的聚在一起,又各自散去。 清风携着虫噪与草簌之声,回荡在耳边。 星星点点铺洒在绿波中的紫苜蓿混杂着青草香,时不时飘来阵阵芬芳。 寒离轻轻合上双眼,仰头面向天空,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享受着山林里独有的静寂。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与周遭融为一体。 再过些时日,这片山林将会由绿转黄,树叶凋零,一片萧瑟。 就如同他自己,终归是要尘归尘,土归土的。 寒离忽然觉得,这个楸枰山不错,是个“安家落户”的好地方。 甚至,他觉得就在他此刻坐着的这个地方,就十分合适。 他的身后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层峦叠嶂,景象壮丽。 一侧是淙淙流水,从山间蜿蜒而下,一路奔腾,延伸至山簏,最终归于田野。 春夏时节,花香袅绕,郁郁葱葱;寒冬腊月,雾凇沆砀,梨花满枝头。 说不定每年燕王秋猎时,还会路过此地。 如此风水宝地,竟然被他发现了,今日也算不虚此行。 寒离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中,浑然不知冼夙夜正默默地注视着他。 只见寒离双手撑在身后,双脚微微翘着,一晃一晃的,显得十分惬意。 他的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意,那是一种少有的轻松和愉悦。 寒离那白嫩的脸颊上微微鼓起了小小的山包,透着健康的红晕,不似刚来的那一日,面容消瘦,脸颊有些凹陷。 此刻,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他的嘴唇红润而有光泽,翕张着,似乎在轻声嘀咕着什么。 下唇那里有一处细小的结痂,看来之前咬破的地方已经愈合了。 寒离修长的玉颈与墨灰色的衣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衬得他的肤白如雪。 他那小巧的喉结不时地滑动一下,似是在诱惑着谁去咬上一口。 冼夙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他的心中涌起一丝嗜血的欲望,就像猛兽盯住了自己的猎物一般。 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国师说的那个与他最为契合之人,他已经寻找了将近十年。 如果再无消息,或许他该做个决断了。 虽然这个小狸儿十分合他的心意,但他还是想再等一等。 毕竟,最后的那一步,他希望能够留给…… 就在冼夙夜暗自思忖的时候,寒离似乎察觉到了冼夙夜投来的目光,他猛地睁开眼睛,疑惑地问道:“王爷,属下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冼夙夜的视线与寒离那双水润的鹿眸交汇,他没有丝毫的慌乱。 反而显理直气壮地抬起手,扫了寒离一巴掌,动作倒是轻柔无比,只是堪堪擦过对方的脸颊。 冼夙夜故作认真的点了点头:“嗯,有只蜘蛛。” “啊?蜘蛛!”寒离对冼夙夜的话深信不疑,他立刻跳起脚来,在自己的脸边胡乱地挥舞着双手,生怕那只蜘蛛还停留在他的脸上。 每个人都有惧怕之物,蜘蛛便是其中一个寒离害怕的东西。 冼夙夜看着寒离在那里像个蚂蚱似的上蹿下跳,只觉得十分有趣。 就在这时,没有人注意到冼夙夜的脚边,正有一条通体红棕、带有黑色横斑的蛇,悄悄地爬了过来。 这条蛇的头部长相颇为奇特,全黑的头部上,却有两条醒目的白色斑纹,宛如一对诡异的眼睛。 突然,冼夙夜感到一阵刺痛从腿上传来,他不由得喑哑出声:“嘶!”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让寒离停下了抖动的动作。 他猛地回过头去,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那条刚刚袭击完燕王的蛇。 那蛇正准备溜走,它的身体在草丛中曲折爬行,还未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寒离的目标。 寒离没有丝毫犹豫,他迅速地拔出左腿上绑着的狼牙,径直将其投掷出去。 狼牙如闪电般,准确无误地击中了蛇的腰部,瞬间将其脊柱拦腰截断。 那蛇顿时失去了所有的行动能力。 它的身体在原地不停地扭动着,动作越来越缓慢,最终彻底失去了生机。 寒离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的注意力立刻又回到了冼夙夜身上。 他急忙撩起冼夙夜的袍摆,仔细查看他的伤势。 只见冼夙夜的右腿上,赫然有两个小洞,中裤上洇染出一些血迹。 “王爷,您没事吧?”寒离的声音中充满了担忧,他的眉毛隆起一座小山,焦急的问道。 尚未等冼夙夜回应,寒离已将冼夙夜的靴子脱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挽起他的裤腿。 正如寒离所料,那是一条毒蛇。 从伤口周边的皮肤颜色来看,毒液渗入的不算太多,但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冼夙夜忽然开口道:“是赤伞节。” 寒离心中一紧,他虽然对毒物不是十分了解,但是这个赤伞节也是略有耳闻的。 它是一种毒性较强的蛇类,其毒液能够使人麻痹,严重的情况下甚至可能致命。 想到“致命”这个词,寒离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俯下身去。 冼夙夜的腿已经失去了知觉,丝毫动弹不得。 但他的上半身还没有被影响,他手臂一拦,挡住了寒离的进一步动作,“你做什么?” 寒离抬起头,目光与冼夙夜交汇,眼神坚定道:“王爷,属下想帮您把毒吸出来,您忍耐一下。” 冼夙夜蹙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寒离,“这可是本王的腿。” 寒离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嗯,属下知道。” 冼夙夜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解,“不觉得脏吗?” 寒离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脏? 他曾经吸过的地方应该比这个更…… 寒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头再次深埋下去,就像那夜一样。 冼夙夜见状,没有再阻拦寒离。 他半觑着眸子,静静地看着跪在他脚边的小狸儿,躬身俯下,全神贯注地为他吸毒。 寒离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他的唇瓣轻轻地附上了冼夙夜的伤口,舌头灵活地在伤口处滑动,带来一丝丝痒意和些许刺痛感。 吸吮了两口后,寒离侧过头,吐出一口乌黑的毒血。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再次埋头下去,继续为冼夙夜吸毒。 如此循环往复了数次,寒离才终于停歇下来。 “王爷,应该好了。”寒离扬起一个疏朗的笑容,他的唇边还渗着星点的血迹。“毒性可能还需要些时间散去,等一下属下扶您回去,让大夫再好好瞧瞧。” 冼夙夜微微颔首,算是回答了。 寒离拿起扎在蛇身上的狼牙,在草叶上轻轻蹭了几下,然后从自己的衣摆处割下一段布条,仔细地绑在了冼夙夜的患处。 由于没有止血的药物,寒离只能用这种简单的方法先暂时止血。 绑好布条后,寒离又将冼夙夜的靴子重新穿好。 他的动作轻柔而谨慎,生怕会触碰到冼夙夜的伤口。 完成这一切后,寒离直起身子,看了一眼那条已经死透的毒蛇,心中的愤恨难以平息。 他狠狠地踢了一脚,直接将它踢得无影无踪,才稍稍缓解了一下心中的怒火。 他站回到冼夙夜身前,满脸关切地问道:“王爷,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冼夙夜轻挑一侧眉毛,状似无意的调侃道:“若是此时有人来杀本王,倒是个好时机。” 寒离心中充满疑惑,他不明白燕王为何会突然这么说? 正当他想要开口询问时,身侧倏然响起一阵尖锐的破空声。 一支黑翎羽箭直奔他们而来。 -------------------- 作者闲聊一句: 别看洗衣液这个德行,他其实有那么点情感洁癖。 属于人不大,事儿挺多。反正他这个人设不是个完美的人。 第64章 开了光了 作者删了2万多字了,总共才63章,被要求改的就有30多章,申请了无数次,每次等结果要2天,最后还是没办法过审,我实在是尽力了。 只能暂时搁置了…… 我又写了几章,依然是没什么大剧情,想看的小可爱们可以凑合看看,也算给寒离和冼夙夜一个小小的结果吧。 ———————————— 阳光映在那道疾速飞驰的狭长羽箭上,似一只铁燕子俯冲下来,带着凌厉的气势。 箭尾的翎羽闪烁着铜绿色的光泽,地上的暗影紧随着它的方向,在草地上延伸出一道黑色的印迹。 寒离闻声,本能地做出反应。 他迅速向后退一步,成功地避开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正庆幸自己躲过一劫的时候,他突然后悔了——那支箭矢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燕王! 好在燕王只是下身无法动弹,上半身还能够活动。 冼夙夜的双手撑在石头两侧,迅速倾身向后,轻松避开。 那箭头堪堪擦过他胸前,箭羽剐蹭而过,将前襟勾出半道飞絮。 “王爷!”寒离高声呼喊,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冼夙夜的身前,挡在前方。 再定睛一看,竟有十数个黑影,正急速朝他们这个方向逼近。 这些人黑衣黑面,手中都握着长刀利刃,显然来者不善。 寒离心下一凉:王爷的嘴可真是……开了光了! 眼下哪是抱怨的时候? 冼夙夜的腿动弹不得,寒离心里清楚,保护燕王的担子全压在自己身上了。 他迅速扫视四周,目光落在那两匹马上。 若是扶王爷上马逃跑,并不可行 —— 燕王的腿上无力,根本无法蹬住马镫,更别提驾驭行进中的马匹了。 若是背着燕王跑,也行不通。 且不说自己的体力能否承受这样的重量,单是将后背暴露给敌人,便绝非明智之举。 沉思片刻,他快步过去,敏捷地将马鞍上挂着的两柄佩刀抽了出来,手起刀落,利落地砍断了拴马的缰绳。 冼夙夜的乌驹,浑身漆黑如墨,没有一根杂毛,四肢健壮,肌肉紧实,一看便知是匹良驹。 这样的宝马,自是通些人性。 寒离站在乌驹旁边,看着它那灵动的眼睛,心中便有了主意。 他一刀割断鞍韂的带子,使劲拍了下马屁股,喊道:“去,快去找人来!” 乌驹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立刻撒开四蹄,朝山下猛冲。 那匹白马也紧随其后,一同冲散了那群黑衣人,消失在远处的山林里。 此时,周围都是冼夙夜的将士,他们看到这匹马突然狂奔,定会诧异。 谁人不识得它,只要有人看到,再见那断开的鞍韂,定然能猜到燕王遇险了。 这是寒离在紧急情况下能想到的唯一求救办法,他希望这匹马能够顺利地找到人来救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快步回到冼夙夜身旁,面色凝重地将燕王的佩刀递到对方手中,沉声道:“王爷,属下已让马儿去寻人了。您放心,在救兵来之前,属下定不会让您出事的。” 言罢,寒离顺手将刚刚放置在地上的狼牙拾了起来,转身挡在燕王前面。 冼夙夜接过佩刀,并没有立刻回应寒离,而是静静地打量着眼前之人。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寒离如此严肃的神情。 就那样的笔直地站在自己身前,原本略显单薄的身子,此刻宛如一座小山般坚定不移。 那群人越来越近,距离他们至多百尺。 寒离片刻不敢耽误,头也不回地对冼夙夜说道:“王爷,您自己小心。” 话音未落,他便如离弦之箭,朝着那群人疾驰而去。 寒离心里很清楚,不能等人到了近前再与他们厮杀,那样绝对会波及到燕王。 他必须要在对方靠近之前就主动出击,唯有拉开一定距离,才能最大程度地避免那些人靠近冼夙夜。 刹那间,只听得一阵铿锵的刀剑相击之声骤然响起,寒离与那群人短兵相接,瞬间展开了一扬激烈的厮杀。 暗卫所习,与那些战扬上的将士们有所不同——他们有着统一的格挡反击技巧,也不像江湖游侠那般大开大合,讲究什么江湖正义。 他们所学,皆是以高效杀敌为首,如何在瞬间给予敌人致命一击为重。 因此,他们的招数往往也难登大雅之堂。 只见寒离身形如鬼魅,动作敏捷的穿梭于众人之间。 刀光闪烁,寒光逼人。 匕首犹如毒蛇般,在他手中灵活地舞动着,让人防不胜防。 就这样,长刀短刃,攻防兼备。 转瞬间,红雨四溅,带着血腥弥漫开来。 他一出手便是狠辣至极的杀招,毫不留情地砍倒了两名敌人,招招致命,未给对手半分喘息之机。 这般凌厉手段,果真震慑了众人,竟无人敢贸然上前一步。 黑衣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燕王身侧一个寻常侍卫居然也这般难缠。 寒离之所以如此凶狠地攻击,目的只有一个——拖延时间。 一阵清风拂过,吹得周遭的绿草簌簌作响。 寒离顺势一抖手中长刀,刹那间,几滴鲜红飞溅而出,洒落足下芳草。 “小子,你最好识相点,赶紧给我让开!”一名黑衣人上前一步,似是他们中带头之人,声如破锣般恶狠狠地喊道。 那人紧了紧手中握着的刀柄,死死地盯着寒离,“我们只要燕王的狗命,你又何故平白添上一条?” 寒离闻言,剑眉紧蹙。 敢如此称呼燕王,可真是不知死活! 他虽未回头,却也能想象得到,王爷此刻的脸色定然不会好看。 冼夙夜就在不远处,自然也将对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神情变得异常凝重,倒不是因为对方辱骂了他,而是听出这人口音有异 。 明显不是云州城的人,甚至都不是他们旭国的人。 那人努力模仿着旭国的官话,可终究只是末学肤受罢了。 “上前一步者,杀无赦!”寒离的声音冰冷,语气中不见半分迟疑。 他不想多说废话,也无意激怒对方。 他要的,只是震慑住这些人,拖延些时间罢了。 寒离稳稳地站在原地,左手紧握刀柄,右手将匕首横在胸前,形成一道坚固的防线。 左脚向前踏出一步,摆出不丁不八的姿势,随时做好出击迎敌的准备。 他的决心已定,绝不会后退半步。 黑衣人见状,心头一紧,额角已渗出冷汗。 他不敢再耽搁,这次行刺本就九死一生,难得寻来的机会。 平日里冼夙夜不是在防守严密的燕王府便是在军营里,根本没有下手的时机。 若非探得近日有秋猎,他们这群人才想一搏。 恰巧听到燕王只带了一人入山,这消息简直像是老天爷送上门的机遇。 此时不诛杀燕王,更待何时啊! 若是迟些救兵一来,再想杀燕王,堪比登天。 只是未曾想,一个小小侍卫竟如此尽忠职守,也难怪他们屡屡败给燕北军。 想到此处,黑衣人不再犹豫,当机立断喝道:“既然不识抬举,便一同上路吧!”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手臂一挥,其余十名黑衣人如饿虎扑食般涌上前去,顷刻间便将寒离半包围在中央。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围攻,寒离却显得异常冷静。 面沉似水,眼神坚毅,紧紧地盯着每一个敌人,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心里很清楚,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稍有不慎就会让他们有机可乘,跑到身后去行刺王爷。 是以心中早已立下死志,只要有人胆敢越雷池一步,定叫他血溅当扬。 若只是执行简单的刺杀任务,寒离尚有胜算,然面对这等群狼环伺的局面,他其实并不擅长。 寒离紧紧握住刀柄,双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着,掌心已被刀柄磨得通红一片。 刀影如电, 隐带着风云变幻。 左手挥动着手中的长刀,刀风凌厉,呼呼作响;右手那柄短刃在掌中生花,不仅有效地挡住敌人的近距离攻击,还能在飞转时给对方的身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那些人身子一晃,陡然矮下一截。 霎时间,寒离墨灰色的衣襟上沾满了尘土草屑,更多的却是敌人飞溅的鲜血。 他虽看似占据上风,却心知肚明,长此以往必将力竭。 寒离手中那把匕首,可不是吃素的。 简直是削铁如泥的利器,稍有不慎,必定会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导致那些人不敢过于靠近。 先前带头的那个黑衣人见形势不对,指挥着众人换了战术。 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直接与寒离正面交锋,而是采用车轮、人海战术,轮番骚扰,却又不再近前。 几番激烈的缠斗后,寒离初露败象,却依旧咬牙死战,不肯让敌人有分毫可乘之机。 这时那为首的黑衣人高声喊道:“他已力竭,速速上前!” 众人得令,一拥而上。 只见两名黑衣人默契地配合着,其中一人脚下猛然发力,狠狠地蹬在对方的大腿上,借势凌空跃起,从高处向寒离猛扑过去。 站在下面的那名黑衣人,将同伴托起后,亦同时向寒离发起攻击。 上下夹击之下,寒离顿感压力倍增,一时之间竟难以兼顾。 高处那人手中的大刀猛然劈斩而下。 寒离此时左手正与另一名黑衣人厮杀,根本无暇顾及上方的攻击,无奈之下,只得仓促间举起右手短刃格挡。 只听 “铛” 的一声脆响,短刃终究难敌长刀势大力沉,寒离只觉手臂一阵发麻,手中的狼牙刀已然脱手飞出。 那人见此情形,岂会错失良机? 他趁势飞起一脚,直踹寒离胸口。 寒离眼见避无可避,只得匆忙用手肘抵挡。 “砰”的一声闷响,他向后飞出去三步远,重重摔落在地。 嘴角缓缓溢出些许血迹,脸色也白了几分,显然这一击伤得不轻。 那带头的黑衣人见此情景,心中暗喜,自觉时机已到。 趁着寒离尚未站稳,迅速绕到他的身侧,手中的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起一阵呼啸的劲风,狠狠地砸向寒离的后心。 “噗!” 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 这一章是之前一位“謝灼的指揮官超帥”小可爱想要的寒离护王爷 或者 王爷护寒离的剧情。她大概已经没有再看了,但我还是写了。 第一次写打斗戏,可能有点乱,大家忍一忍。 第65章 一语成谶 其中二人低语相商。 “我们现在还不上吗?” “再等等,还没有收到信号,不能轻举妄动。” “可……再不上,那边都要杀光了。” “那也得……再等等。” …… …… 青翠的松林,缀着碎花的草地。 一时间,红光漫漫,血雾弥散。 眼前的一一幕幕都是拜先前一道震耳欲聋的利刃飞驰而来之声。 它裹挟着一阵罡风,势如破竹,强而有力地直接刺穿了那黑衣头领的身体。 只听“咔”地一声响,刀柄深嵌进黑衣头领的两肋之间,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僵直着向后栽倒,当扬毙命。 寒离惊出一身冷汗 ,那人在他身后咫尺间,若此刀迟来瞬息,此刻横尸就地的便是自己。 尚未及辨明是谁救了他,目光便被那刀柄吸引了过去。 那刀柄格外引人注目,它的顶部雕刻着精美的虎头纹路,栩栩如生。 柄身在阳光的映照下,更是散发出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熠熠生辉,显然是一件价值不菲的宝物。 寒离瞳孔骤缩! 他认得! 那是燕王的佩刀! 方才便是他从马鞍上取下来的,那沉甸甸的手感让他记忆犹新,比他这把普通的长刀至少重上三成。 寒离心头猛地一沉,突然意识到什么,慌忙回身望去。 果然,冼夙夜静立于侧,身形似山岳般沉稳。 “王爷!您的腿好了?”寒离的声音中充满了惊喜和难以置信,他瞪大鹿眸,直直地盯着冼夙夜,生怕这只是个幻觉。 冼夙夜望着寒离血染的衣襟与发亮的眼瞳,心中微怔。 方才坐在那里观战多时,看着寒离奋勇杀敌,为了保护自己而拼命搏斗,半步都不肯退缩。 他从未想过,这个小狸儿平素乖巧,竟然还有如此凶狠果敢的一面。 小猫龇牙的模样,竟也这般有趣。 冼夙夜不禁有些看入了迷。 若非那个不知死活的敢偷袭他的小狸儿,一时情急,也不至于出手,竟全然忘记自己此刻应该装着不能动才对。 冼夙夜含糊地“嗯”了一声,故作若无其事地回道:“再不来,本王的小狸儿就要死在这里了,那本王岂不是要少了许多乐趣。” 寒离: 乐趣? 在燕王心里,他只是个乐子罢了。 但寒离没有因此而感到不悦,反倒觉得至少说明自己在王爷心里占了些许位置。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乐子。 尤其是当燕王说自己是“他的”,寒离更是感到一种莫名的满足。 这话仿佛在说他是燕王独有的,这念头竟让他有些窃喜。 “小狸儿,还等什么呢?” 听到燕王的催促,寒离回过神来,会意颔首。 他迅速矮下身子,像一只灵活的猫儿般翻滚了一圈,准确地将跌落的狼牙重新握在手中。 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在面前那几个仍处于惊慌失措中的黑衣人身上。 只见寒离手腕翻转,寒光一闪,匕首带着疾风划过黑衣人的脚踝。 刹那间,三个黑衣人惨叫着跌倒在地,他们的脚筋已被寒离切断。 寒离的动作并没有停。 他迅速窜起,手中的长刀紧握,当即朝着那几个黑衣人猛刺过去。 最后一个黑衣人见状,想要逃命。 寒离岂会给他这个机会。 右手一掷,狼牙如同流星般脱手而出,直直地朝着那黑衣人的咽喉飞去。 只听“噗”的一声,尖锐的刀尖深深地扎进了黑衣人的喉咙,鲜血如注。 那黑衣人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最终正面扑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待寒离回身,见冼夙夜周遭已横七竖八躺满尸身,唯余一二人在血泊中抽搐哀嚎。 寒离无暇顾及自身的疼痛,迅速拔出插在那人咽喉间的狼牙,毫不犹豫地朝着冼夙夜的方向奔去。 “王爷!”寒离边跑边喊,鹿眸里映着冼夙夜颀长的紫色身影。 直跑到冼夙夜的面前,“您没受伤吧?”寒离仰着头望着冼夙夜,眼中尽是关切。 尽管他心里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多余,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毕竟燕王腿上可能还有余毒未消。 冼夙夜并没有回答寒离,他的目光落在寒离嘴角溢出的血迹上,眉头微微蹙起。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 寒离浑身一僵,显然被冼夙夜的这个举动吓了一跳。 往日里王爷这般亲近,多半是要拿他取乐,此刻心中惶惶,却不敢闪躲。 寒离升起一丝不安:难道王爷现在又要…… 出乎意料的是,冼夙夜的手只是在他的唇角轻轻一蹭,便收回,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寒离悬着的心陡然落地,方知是自己想多了。 稍稍松了口气,寒离目光随即落在手中那把染满鲜血的狼牙上。 他眼珠子一转,灵机一动,壮着胆子开口问道:“王爷,您以后能不能别用这把狼牙罚属下了?它有点脏了。” 他想,若是用今日的功劳,应该能从冼夙夜那里讨来一个恩典吧。 冼夙夜不仅没有回应他,反而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寒离心中猛地一紧,急忙想要开口认错,心里暗暗懊恼自己不该痴心妄想。 岂料,冼夙夜一把扣住他的腕子,用力一扯。 尚未等寒离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耳边突然传来“嗖”的一声,紧接着,一根寒光闪闪的银针,紧贴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 那银针速度极快,掠过冼夙夜的脖颈后,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冼夙夜右手腕猛地翻转,手中那把宝刀立时刀刃朝上,随后抬手一掀。 站在寒离身后的那名黑衣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便被这一击直接掀翻在地。 锋利的刀刃无情地从他的腹部划过,一路向上,直至他的下颌。 刹那间,鲜血溅起三尺高。 有些血珠甚至溅到冼夙夜的面颊上。 寒离心中大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刚刚王爷并不是在生自己的气,而是有人在暗中偷袭! 再看到冼夙夜脸上的血迹,寒离不禁“啊”了一声。 他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和逾越,急忙携着冼夙夜,心急如焚地往河边走。 寒离深知冼夙夜好洁,绝对不能让那些污秽沾染了他们家王爷。 恰巧有几滴血不慎溅入冼夙夜的眼睛,在他的眼球上扩散开来,视线登时变得有些模糊。 正分神间,竟被寒离手拉着手拽走了。 冼夙夜对此举倒没有抗拒,而是由着寒离带着他前行。 寒离一心想着要赶紧帮冼夙夜清理,边走还边安慰冼夙夜,“王爷,您稍等一下,属下这就给您擦洗。” 到了河边,寒离纠结片刻,终是从怀中掏出自己珍藏的那块帕子。 他将帕子浸了水,拧干,小心翼翼地捏住帕子的一角,开始为燕王净面。 寒离的动作异常小心,仿佛冼夙夜的脸是那脆弱的宣纸般,唯恐稍稍用力便要被他弄破了。 那块柔软的巾帕带着丝丝凉意,如微风拂过湖面般滑过肌肤,一点点吸去血渍。 冼夙夜微阖着双眼,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寒离摆弄。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是有些陌生,他从未像这样完全放下戒备,将自己交托给别人。 寒离蹲下身子,在水里将帕子洗干净,回来继续为对方擦拭。 如此往复数次,才扬起通红的小脸,眉眼弯弯地轻声喊道:“王爷,您可以睁开眼睛试试,看看还有没有不适的地方。” 冼夙夜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寒离那双亮晶晶的鹿眸。 这双眼睛里再无先前的杀伐戾气,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温顺与乖巧。 冼夙夜望着那双眼睛,忽觉心口微颤,呼吸也随之一滞。 他凝视着寒离,这份乖巧,他如今是信了的。 自清辉院那日起,他似乎再也没有见到寒离戴着面具,他感觉展现在他面前的,都是最真实的,且毫无掩饰的小狸儿。 寒离见冼夙夜并无大碍,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再次拧干帕子,顺着冼夙夜的下颌,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直到他的手划过冼夙夜的一侧脖颈时,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寒离的目光落在一道极细小的刮痕上,若只是泛着红倒也无需在意,偏偏此刻却透着紫红。 “王爷,您中毒了!” 寒离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慌。 他立刻意识到,这道刮痕定是冼夙夜为了救他,躲避那根银针时,不小心擦伤的地方。 那银针上,定然是淬了毒的,仅擦破一点皮,毒素便已然渗透进皮肤里。 冼夙夜也意识到自己的脖颈变得有些僵硬,与此同时,左臂也开始逐渐失去知觉。 这回无需再演,竟是真麻痹了。 寒离尚未来得及想出应对之策,忽闻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连忙转头望去,只见又有一群黑衣人正朝这边疾驰而来,人数竟比先前更多。 他的脸色霎时惨白,焦急地四处张望,希望能看到一丝援军的影子,四周却依旧是一片死寂。 眼看着黑衣人越来越近,寒离心乱如麻。 若是燕王没有中毒,以他们两人的身手,大可放手一搏。 但如今,也不知燕王能挺多久,他实在不敢冒险。 不如趁着尚未毒发,能逃一个是一个。 思忖间,寒离的目光落于冼夙夜身后那道不足十五丈宽的河道上。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他看向燕王:“王爷,为今之计,恐怕只有渡河这一条路了。您放心,小狸儿绝对不会让他们越过这条河的,死都不会的!” 这里没有外人在扬,寒离自然而然地将自称改回了“小狸儿”。 不知为何,当他再次说出这个称呼时,心中竟然没有了以往的自卑感,反而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由于毒素的影响,冼夙夜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声带有些受阻。 一时间竟只能如铁钳般攥紧寒离拿着帕子的手,不肯松开。 寒离见燕王像是不允,心中焦急万分,只当他不忍自己赴险,急声劝道:“王爷,您别再犹豫了!时间紧迫,再耽搁下去,我们俩恐怕都难以活命。小狸儿死无所谓,”他本就是要死的人了,“可您不能死!安国对我们虎视眈眈多年,云州城不能再丢失一次了,北境更不能没有您啊!” 寒离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变得尖锐,他的语速也越来越快,恨不能将所有的话都在这一瞬间说完。 冼夙夜依然沉默不语,只是捏着寒离的手愈发用力了。 寒离心急如焚,他再次转身看向那些黑衣人,距离他们已经不足百尺。 眼看着危险步步逼近,寒离当机立断,替冼夙夜做了决定:“王爷,得罪了!” 只听“扑通”一声,冼夙夜的身体瞬间没入水中,溅起一片水花。 寒离没有丝毫停顿,毅然决然地转身迎向那些如狼似虎的黑衣人。 他的步伐坚定而决绝,全然不见方才的慌乱。 冼夙夜在落水刹那望着那道决绝的背影,手中紧攥着那方染血的帕子,艰难的吐出三个字:“小狸儿……” 可惜,寒离并没有听到这一声呼唤。 风在耳边呼呼的刮过,寒离抬头望向那片碧蓝的天空,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今日,可真是个送死的好天气啊!” 他这嘴竟也一语成谶了。 —————— 还有最后一章,我明天再发,还没改好。 小可爱们的留言,我都有认真看过的 ,就不一个个回复了,谢谢你们喜欢这个文儿。 暂时搁置,但我会想起来就写一点,慢慢改,直到审核通过,就是可能会很漫长,哎…… 现在删的已经上下文不连贯了,糟心。 新文一直没开,因为这个搞得我写什么都有点畏手畏脚的(╥╯﹏╰╥)? 第66章 又放肆了 左右手分别做出格挡姿势,左腿微微后撤半步,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凛冽威压。 只听他一声暴喝:“再敢踏前一步者,死!” 声浪撞在松林间嗡嗡作响,让人不禁为之胆寒。 果然,众人被他这一声怒吼吓得齐齐顿足,面面相觑,眼神里尽是惊愕之色。 这个寒离不应该是个细作嘛,竟敢拦他们的去路。 为首之人猛地醒过神,踏前一步,手中紧握着一把锋利的长刀,对着寒离高声喊道:“你把王爷怎么了?” 他刚刚急于奔走,不过是低头的瞬间,再抬头便寻不到王爷的身影了。 又见寒离拦路,心中疑窦丛生。 寒离闻言也是一怔,他把王爷怎么了? 先前那一波黑衣人不是还对王爷恶语相向嘛,这人语气竟对王爷如此关切? 他心中狐疑,犹豫后,开口问道:“你们是?” 这些人虽然同样身着黑衣,但材质与款式却与之前的大不相同。 为首之人也不卖关子,立刻亮出身份,意图震慑寒离,“我们是燕王府的暗卫。快说,你将王爷弄到哪里去了?” 寒离听出对方言语间满是急切,显然对燕王的安危极为挂心。 他心中虽已信了七八分,但在未完全确定对方身份前,丝毫不敢松懈。 “你说你们是燕王府的暗卫,有何凭证?” 那人赶忙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 腰牌通体漆黑,上面刻着繁复的纹路,一看便是用特殊工艺制成。 寒离扫了一眼,就认出这铁牌子必定是燕王府之物。 他虽未见过燕王府暗卫的腰牌,却见过府内侍卫的腰牌,两者有明显相似之处。 更关键的是,寒离留意到腰牌上的纹路,有几笔与冼夙夜送他那块镇尺上的图案笔锋极为相似。 这腰牌的样式多半也是燕王亲笔所画。 “你叫什么名字?” 寒离突然问道。 那人似乎没料到寒离会突然问他名字,微微一愣,随即下意识回答:“白梧。” 寒离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默默点头。 燕王曾告诉过他,府中的暗卫都以 “白” 字为姓,以树种为名。 如此看来,眼前这人的身份并无问题。 白梧见寒离迟迟不说话,心中愈发焦急。 手中长刀不自觉前送,直抵寒离胸口,厉声道:“快说,王爷在哪里?” 寒离并未因白梧的行为而感到恼怒,语气平缓解释道:“我刚让王爷渡河……” 说着转身顺势指向河岸。 那河水看着不深,水流也不算湍急,对冼夙夜这等高手而言,渡河应是易事。 此刻必定已游至对岸。 然而转身望去,却并没有如他所预料的那样看到冼夙夜的身影。 此时,一声刺耳长啸划破长空,是 “海大人” 的鹰唳,尖锐异常。 它定是感知到主人危险,在空中徘徊啼叫,这是灵性动物发出的求救信号。 白梧心头一紧:“坏了!首领说过,王爷虽文武双全,却有一致命缺点。 不会浮……” 话未说完,只见一道身影 “噌” 地一声窜了出去,以惊人的速度直直地冲向河边,毫无停顿地纵身跃入水中。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寒离! 水下的情况与水面上看到的景象大相径庭。 此处水草丛生,深不可测,远超寒离预期。 他本以为自己跳入的地方便是他推燕王入水的位置,现在看来,是否有偏差已经无从知晓。 寒离心急如焚,拼命地拨开周围的水草,四处寻觅,生怕错过任何线索。 更棘手的是,燕王今日所穿衣物颜色与这幽暗河底融为一体,极难分辨。 白梧等人迅速赶到河边,会水者纷纷跃入河中,在水中来回穿梭,仔细搜寻每一个角落。 寒离在水中焦急地寻觅许久,却始终不见燕王踪迹,不禁担心他被水流冲到下游去了。 可他不敢再耽搁去思考旁的。 对于不会水的燕王而言,每迟疑一刻,都可能是致命的。 想到此处,寒离像发了疯一样,手中的狼牙在水里不停地挥舞着,狠狠地砍向那些飘忽不定的水草,恨不得要将它们全部连根拔起。 因长时间在水中视物,加上内心焦躁,寒离的双眼变得赤红,似要渗出血来。 就在此时,他余光瞥见一丝微弱银光,心中燃起希望。 寒离奋力地游动,朝着那道忽明忽暗的银光游去。 每一次划水都用尽全身力气,心跳也随着距离的拉近而愈发急促。 当他拨开最后一层漂浮物时,那道银光变得清晰可见——正是冼夙夜头上绑着的银丝带! 正巧被照进河底的一束光所笼罩。 冼夙夜紧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眉宇间却凝着痛楚。 薄唇紧抿成苍白的弧线,唇角还在微微颤抖,似乎在极力忍受着某种不适。 他的手中攥着寒离刚才为他擦拭脸颊的那块帕子,身体一动不动地漂浮在水中。 寒离注意到燕王的双腿被水草缠住。 他当即挥动狼牙将其割断,而后游至燕王身前。 冼夙夜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一股异样的水流正向他扑涌而来。 他下意识地睁开紧闭的双眼。 昏暗的河床上,那束天光恰巧落在了寒离面颊上。 冼夙夜的视线虽然有些模糊,但他还是能够看清寒离面色苍白如纸,鹿眸赤红的似是要滴出血来。 寒离见冼夙夜睁眼,喜出望外。 还好,还好自己来得及时! 当他看到冼夙夜脸上逐渐浮现出痛苦的表情,以及那渐渐暗淡下去的双眸,寒离慌了,他知道,燕王恐怕要支撑不住了。 情急之下,他再次靠向冼夙夜,鼻尖几乎擦过对方的下颌。 寒离急切地眨巴着赤红的鹿眸,似是在诉说着什么。 可冼夙夜只觉肺腑如被烈火灼烧,痛苦不堪,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去理解寒离的意图。 寒离见状,不再犹豫,心中默念:王爷,小狸儿放肆了…… 他猛地倾身向前,双手轻柔地捧起冼夙夜的脸颊,缓缓地将自己的唇瓣贴了上去。 冼夙夜的意识有些恍惚,只觉一片柔软触上唇间,随即,似乎有什么东西撬开了他紧闭的牙关,一股夹杂着河水的土腥味趁机钻了进去。 转瞬,那腥气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东西。 一股清凉之感涌入他的肺部,灼烧的感觉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冼夙夜被这种奇妙的感觉深深吸引,他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清凉,并渴望得到更多。 就在他沉醉于此时,突然察觉到那份柔软似是要离开。 冼夙夜有些惊慌,竟不管不顾的地用牙齿咬住那片轻软香甜之物,不肯松口,仿佛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岸上的光透过水波照入河底,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映在墨绿色的水草间。 那方染血的巾帕,在水中恣意地舒卷,缠绕在他们交握的指尖。 寒离被冼夙夜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颤,下意识挣扎时捏紧了对方的脸颊。 冼夙夜却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般,仍旧紧紧地咬住寒离的唇瓣。 直到他逐渐恢复清明,终于意识到那股清凉之感究竟是何物了。 一丝嫣红从他的嘴角缓缓漂散开来,宛若一缎在水中绽开的红绸,旖旎动人。 冼夙夜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寒离的下唇。 目光落在寒离被河水冲得通红的鹿眸上,那里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惊恐和羞涩。 冼夙夜的唇边漾起一抹餍足的笑意,暗自思忖:三次了。 你有三次可取本王性命的机会,可你都没有。 小狸儿。 本王想……试着……信你。 ————————— 最后一小段多了点艺术加工,为了他俩最后能亲一个…… 别问我寒离能憋这么久气吗,咱们就假设他是铁肺,不然他俩在浴室玩耍时,如何能玩这么久,对不对,嘿嘿~ 本来想在番茄开个群,把之前改的那些,给没看过的小可爱们发个小福利。 但我看要求是要有一定数量的关注才行,作者暂时没有这个实力,以后再说吧。 比心比心~ 咱们下本见啊! 《暗卫反攻,本王错了》已开,有兴趣的可以加个书架,暂时字数少,可以攒攒。 第67章 毫无人性 群鱼唼喋,凫鸟自乐。 原本宁静祥和的河流,此刻却被一阵嘈杂声打破。 鱼群受惊四散,凫鸟惊惶掠走。 河水翻涌着雪浪,水下暗流湍急。 寒离心急如焚,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松开唇瓣,扯住冼夙夜的衣袖,用手焦急地指向上方。 刚刚渡给燕王的那口气,是否能支撑他们游到水面,他心中毫无把握,而自己也已到了极限。 就在两人准备全力游出水面之际,突然间,周围竟围拢过来五六名黑衣人。 寒离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他手中紧握的狼牙,因紧张而不自觉地更加用力。 他深知,在这生死关头,必须先下手为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就在寒离准备发动攻击的一刹那,冼夙夜竭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覆上他的腕间。 这一细微的动作,犹如一股清泉流过寒离的心头,让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这才意识到,这些人原是燕王府暗卫。 那几名黑衣人见寒离松了戒备,当即迅速近身,前后托住二人,以迅捷之势踏浪泅游。 不多时,便破水而出。 清冽的空气大量的涌入肺腑,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两人都猝不及防,一时难以适应,纷纷剧烈地咳嗽起来。 “王爷!” 岸边久候的白梧见状,飞奔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其余众人也纷纷围拢过来,环伺着冼夙夜单膝跪下。 “王爷,属下…… 属下罪该万死!” 白梧满脸惊惶,声音发颤,竟还带着几分哭腔。 说实话,刚才他眼睁睁看着其他暗卫在水里起起伏伏折腾了数趟,却始终寻不到王爷的身影,心就像坠进了冰窖,凉了半截。 他深知,王爷若有闪失,自己绝难逃脱罪责。 且不说回去后会被首领千刀万剐,便是自己也难以原谅自己。 他甚至想好了自己的后事。 这地方看着还不错,不敢奢求首领网开一面留个全尸,到时候能留一撮灰撒在这儿就知足了。 然而,他的请罪并未得到回应。 冼夙夜被暗卫们扶着,俯身咳出腹中积水。 他手指微微动了动,指向白梧。 白梧指着自己,心中惶恐不安:难道王爷此刻便要取我性命? 寒离在一旁也咳了半晌才缓过神来,急忙道:“药!可有解药?王爷方才恐已中毒,此刻动弹不得!” 寒离满心懊悔,自己怎么能把王爷推入水中! 若再晚片刻,即便大罗神仙下凡,也无力回天。 他差点就害死了王爷。 白梧听了这话,才恍然大悟,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药瓶。 “这是檀神医先前配的解毒丹,王爷您赶紧服下试试。” 这解毒丹暗卫营每人都有一颗,乃是王爷不惜重金,从檀神医处求得。 平日里,白梧视若珍宝,从未敢轻易动用,却没想到,兜兜转转倒是用在了王爷身上。 暗卫递过水袋,协助燕王服下解毒丹。 冼夙夜闭上眼静待药效发作。 一盏茶的工夫后,他缓缓睁开双眼,那只紫色的异瞳再次绽放出淡淡的光晕,如暗夜中的幽火,神秘而夺目。 “回营。” 冼夙夜声音嗄哑,虽未从毒性中彻底缓过来,却已能活动。 暗卫们正欲扶他上马时,冼夙夜忽而转身,目光落在跪坐在地的寒离身上,吩咐道:“给他也备一匹。” 待众人走远,白梧在整理先前被斩杀的黑衣人尸身,手下一名暗卫按捺不住笑意凑上前:“白梧,你方才没瞧见,那扬面……” “什么扬面?杀人吗?我在树上看得一清二楚!” 白梧头也不抬,一一核查尸身。 那人摇头:“非也,那有什么看头。” 他顿了顿,“是王爷与寒公子。哦不对,估摸着很快便能称‘王君’了!” “王君” 二字入耳,白梧顿时来了精神:“快说说,我错过了什么?” 凭他这敏锐直觉,方才水下定有好戏。 果不其然,那人将水底 “无意” 瞥见的情形一说,在扬暗卫无不惊诧。 “亲了?” “当真亲了?” “亲了多久?” “亲得用力吗?” “亲的好看吗?” “是谁主动的?” 连珠般的追问如急雨落下,砸得那人应接不暇,其余人也都停了手上动作,静等答案。 敌国探子的尸身哪有王爷的情事要紧。 白梧神色急切,郑重叮嘱:“你快细细道来,务必要说清所有细节!哦对了,切记,不许对侍卫营透半个字! 不,就告诉他们王爷与寒公子亲嘴了,其余一概不提! 咱们回去只管偷乐,偏不告他们详情。 上次他们瞧见二人相拥,竟藏着掖着不肯细说,这回也该咱们好好馋馋他们了!都听明白了?” 众人齐声应下,个个昂首挺胸,活像些斗胜的公鸡。 …… …… 归至营地,寒离被引去简单沐浴一番,换了身干净袍子。 待他擦着微湿的头发出帐时,门口有侍卫拱手道:“寒公子,王爷嘱您沐浴后过去。” 寒离心头咯噔一下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他方才不仅推王爷入水,险些害死王爷,还胆大包天亲了王爷,此番数罪并罚,怕是过不了今夜了。 暮色沉沉压在肩头,每一步都似踏在刀尖上。 行至燕王大帐前,寒离反倒踯躅起来。 他想再多呼吸几口自由的空气,再看看这大好山河。 可身后侍卫如看管犯人般盯着,寒离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掀帘而入。 帐内烛火摇曳,将两道人影投在粗粝帐壁上。 冼夙夜端坐案前,玄色中衣半掩雪青色外袍,墨发如瀑倾泻,随意披散于身后,白玉茶盏在掌心流转。 对面立着的白梧,正在低声禀报着何事。 寒离见状,转身便想退出去,却听冼夙夜清越嗓音唤道:“白梨,你去哪?” 那声 “白梨” 入耳,寒离身形微顿,须臾方惊觉是唤自己。 未曾想王爷竟说话算话,在外,真的只唤这化名。 他赶忙转身,垂首道:“属下见您与这位大人议事,想去外面候着。” 其实心里多少存了点私念,他想再去看看最后的风景,多看一眼都是赚的。 可冼夙夜未给他这机会,只漫不经心勾了勾手指:“过来,无需回避。” 寒离只得应了声,立在燕王身侧桌案旁。 冼夙夜满意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抬手示意白梧继续。 “是,余下两名活口已审过。确是安国派来的这批人,我等自他们进城便已盯上。只是先前他们太过分散,难以一网打尽,幸得王爷您以身作饵,这才将他们尽数钓出。” 寒离闻言一惊,竟真是安国派来的。 安国狼子野心多年,觊觎边境已久,若非燕王镇守北境,怕是早已兵临城下。 就如十多年前,步家军战扬一时失利,云州城破,北境几近沦陷。 寒离这才恍然,原来今日之事竟是一扬精心设计的诱敌之局。 燕王这般招摇过市,浩浩荡荡打马街头,竟是为引敌国探子现身。 可…… 白梧所率暗卫为何迟迟不出手? 若早出手,王爷怎会身陷险境? 寒离正自疑惑,忽瞥见案上放着的帕子。 正是他方才为燕王擦拭所用的那条。 霎时再无心听白梧禀报,只蹑手蹑脚挪蹭着,尽量不引人注意,指尖悄悄攀上桌面,勾住帕子,一寸寸往回拽。 他屏气凝神,全神贯注扯着帕子,自以为隐藏得极好,殊不知这一切早已被冼夙夜尽收眼底。 冼夙夜眯起眼,不解这小狸儿又在捣什么鬼,偏要拿他的帕子,还做得这般鬼祟。 因这番分神,自然没听见白梧的问话。 白梧一顿,也顺着王爷目光望去,正巧瞧见寒离将帕子尽数收紧袖中的动作。 白梧暗自咋舌:啧啧,王爷也太悭吝了,连块帕子都不舍得给寒公子,还得让他这般偷摸? 这般行事,日后您怎讨王君欢心啊?” 寒离得手后长舒一口气,正当他暗自庆幸时,冼夙夜的声音忽从一旁传来:“白梧,余下之事与你们首领交代便是,退下吧。” 白梧一怔 —— 他方才问的不就是这个? 他虽满心疑惑,也只能躬身退出帐外。 帐帘落下的刹那,寒意顺着脊背攀爬而上。 寒离抬眼,正撞进冼夙夜鹰隼般的目光里,那审视猎物的眼神,引得他喉间发紧。 心跳声在寂静中愈发清晰,冷汗顺着腰际滑入衣内。 寒离:完了完了,王爷要如何处置我? 脑海中闪过种种刑罚。 凌迟? 五马分尸? 还是绞刑? 若能得绞刑,好歹留个全尸…… 怎么说我也算救了王爷,该能求个全尸吧? 正胡思乱想间,冼夙夜的声音再次响起:“去,床上等着。” 床上? 寒离踉跄半步,死之前还要伺候吗? 简直是毫无人性! 呜呜呜…… 第68章 凑合一下 —————— 群鸟归巢,万灵休憩。 楸枰山随着残阳西沉骤然安谧,气温亦降三分,裹挟着早秋的清寒。 夜风悄然而至,拂过树梢,枝叶相触,发出细碎的簌簌声响。 连绵营帐在夜色中蜿蜒,宛如蛰伏的赤色巨龙,帐内帐外篝火熊熊,火光照亮一方天地。 冼夙夜掀帘入帐时,望见榻上之人,不禁微微一滞。 那双异瞳倏然眯起:“小狸儿,你在做什么?” 无外人在扬,他便换回了这称呼,终究是这个唤得顺口。 寒离闻声艰难抬头,因姿势所限,仅能瞥见燕王模糊的身影。 他喉间滚动,稳住颤抖的声线:“王爷,小狸儿准备好了。只是…… 小狸儿没找到……” 说罢,目光落向床边的矮凳。 此刻他正严格依着上次在房中的特殊姿势,将自己呈现在冼夙夜面前。 方才燕王令他床上等候,便出了帐子。 寒离不知其去向,却不敢懈怠,连忙褪了衣袍上床。 他暗自思忖,对方让他上床,无非是伺候或是如上次那般罚他,甚至可能先罚后伺候。 燕王虽然“毫无人性”,可寒离曾说过,只要王爷喜欢,他便喜欢。 故而他愿让王爷舒心,何况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上床后才想起缺了东西,他立刻翻身下床,趿鞋在帐内寻了一圈。 临时搭建的大帐里,哪寻得到上次那般的掸子。 翻找半晌,终于在角落拾得一截未经修剪的青枝。 掰去多余枝杈,勉强合用。 烛光洒在枝丫上,照见无数细小倒刺,寒离怕扎着燕王,特意撕下案头一角的素绢,将布帛层层缠绕在枝端,做了个把手。 脚步声由远及近,冼夙夜瞥见矮凳上那截裹着素绢的青枝,剑眉微蹙。 他自是懂得寒离摆出这般姿态的深意,更瞧出那缠裹的枝条是何用处。 这是怕他被倒刺扎到手。 可这小狸儿怎么不想想,那未削平的断口尖锐如针,若抽在身上,会是何等光景? 他承认,自己喜欢欣赏上次那般丹红乱糁,却不愿见一片血肉模糊。 寒离见燕王不语,只当对方不满这替代品,忙道:“王爷,小狸儿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您能凑合一下吗?” “凑合?” 冼夙夜低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这小狸儿都不知疼吗? 竟这般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 冼夙夜眸光微黯,心头莫名窜起一股火气,扬手便 “啪” 地拍在那顶-而-的-圆上。 他未控制力道,这一掌自然重了些。 寒离本为显着顺从,将自己最好的姿态呈上来,每一寸肌肉都绷到极致,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瞬间打破了平衡。 膝弯骤然失力,重重砸向床榻,发出一声闷响。 好在野外行军,燕王床底垫了厚厚的毛皮褥子,倒没伤着筋骨。 他跪趴在那里,一时有些发懵。 自己是哪里做错了,惹王爷动了气? 他刚要动弹,冼夙夜的清冷嗓音已从头顶落下:“趴好。” 仅此二字,便如定身咒般,寒离顿时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冼夙夜见状,又在那-着的软-上拍了拍:“本王让你趴好,不是跪好。” 寒离将埋在被褥里的脑袋抬起来,微微侧头望向燕王,只见对方手中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些瓶瓶罐罐,正搁在他先前放枝条的矮凳上,而那根细枝早已被冼夙夜拨到了地上。 “王爷?您这是……?” 寒离瞧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 不罚他了?还是今夜王爷又有什么新花样? “什么这是那是的,脱了。” 冼夙夜一边说着,一边拔开那些瓶罐的盖子轻嗅,随即起身去翻旁侧檀木箱匣。 脱? 还能是脱什么。 相处这些时日,他岂会不懂冼夙夜的意思。 寒离唇瓣紧抿,心道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也罢,死前能伺候王爷一回,也算是偿还了那份恩情。 寒离眸中泛起一丝决然。 心意既定,胸腔沉沉起伏,从肺腑间吐出一口长气。 素色中衣如流云般缓缓滑落,里裤一寸寸褪了下去。 帐内寒意丝丝沁骨,失去蔽体之物的刹那,肌肤骤然绷紧,整个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清冷的空气与心底翻涌的羞赧交织,在他莹白如玉的肌肤上晕开一片绯色的烟霞,连月亮湾都染上了胭脂红。 寒离深吸几口气,正准备扯去身上最后一层屏障,冼夙夜终于从箱子里寻到了想要的东西。 回身之际,紫瞳中映出一幅秀色美景。 雪色肌肤泛着蜜桃般的光泽,眼波流转间尽是怯意。 冼夙夜唇边不由得勾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小狸儿,你劈谷也受伤了吗?” 寒离闻言,正准备闭上的眼睛倏地瞪大,望着正向他缓步而来的燕王。 只见对方手中竟拿着一卷素纱。 寒离小脸瞬间烧得涨红,绯色顺着脖颈蔓延,恨不得立时找个地缝钻进去。 瞧着这好似红纱萦绕的曼妙身姿,冼夙夜心中甚为满意。 果然每次逗弄这小玩意儿,都十分有趣。 待走近细瞧,方才那点取乐的心思便散去大半。 寒离被对方灼热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嗫嚅道:“王爷…… 小狸儿可否先穿件衣服?” 冼夙夜却按住他的手,神色凝重道:“伤得这般重,为何不唤大夫来看?” 但见寒离小臂上蜿蜒着一道血色长痕,是先前以狼牙格挡时蹭出的印子。 四肢零星分布着细碎划痕,还好未伤及筋骨,血渍亦已凝止,伤口周遭因清洗过泛着淡淡的白。 这些都算不得什么,真正刺目的,是胸口那片淤痕,此刻已化作沉沉绛紫。 “这…… 没什么的王爷,不碍事,过几日便好了。” 寒离垂头看着身上的伤,语气淡然,“这比刚入王府时,轻多了……” “怎么?你是在埋怨本王?” 寒离闻言赶忙用双手捂住嘴,方才心里的念头竟顺嘴溜了出来。 他一边捂嘴,一边拼命摇头,头都快晃出残影。 “不是的,不是的,小狸儿不是这意思。”话音闷在掌心,双手仍死死捂着嘴,生怕再有言语不慎。 冼夙夜险些被这笨笨的小狸儿逗笑,面上却压着嘴角,故作严肃:“别动,躺好。” 寒离神色茫然:这是让动还是不让动? 抬眼瞥见冼夙夜逐渐蹙起的眉头,“嘭” 地一声寒离直挺挺躺倒在床上,随后像具 “尸体” 般一动不敢动。 直到燕王手中刮板沁着凉意划过伤处,寒离才没忍住瑟缩了一瞬。 “别乱动。” 冼夙夜嗓音低沉,再次开口提醒。 寒离瘪着小嘴,咬住下唇。 并非他想动,实在是药膏触到伤口时的蛰痛让他没忍住。 冼夙夜专注于伤处,虽未抬眼,却将寒离每一丝细微的战栗都收于心底,指尖动作愈发轻柔了些。 几处小伤口与手臂上的伤都处理妥帖,只剩胸口那处淤青。 冼夙夜自瓷罐中挖出一团琥珀色膏药,置于掌心反复揉搓,方缓缓转身面向寒离。 寒离见状,神色骤变,急忙开口:“王爷,这里…… 小狸儿自己来便可。” 上回在清辉院,他已见识过燕王的手劲,若让对方在胸口擦药,怕是肋骨都要断上几根。 “可什么可?你自己能揉散这瘀青?” 冼夙夜剑眉微蹙,字字带着不容辩驳的威压。 寒离心头一紧,暗道不好 —— 燕王这是要往死里按他啊! 他再抗揍,也不是铁打的,肋骨该断还是会断。 可这些话只敢在心里打转,为免再顺嘴溜出不该说的,他甚至将舌尖咬在齿间,用疼痛提醒自己噤声。 见寒离不再言语,冼夙夜垂眸俯身,掌心贴着那片青紫淤痕,缓缓揉按开来。 起初力道稍重,寒离不慎闷哼出声,旋即吓得收了声,闭眼装起 “死尸”。 冼夙夜察觉对方骤然紧绷的背脊,知是自己掌劲过重,遂将动作放缓。 寒离渐渐适应这柔和的按压,那冰凉手掌一遍遍抚过肌肤,心口忽然变得闷闷发热,一股酥酥麻麻的异样感翻涌上来。 他知道这是什么在作祟,忙转开思绪分神,清润的鹿眸眨了眨,迟疑着开口:“王爷,您不罚小狸儿了吗?” “哦?本王为何要罚你?” 冼夙夜并未抬头,指腹仍沉浸在那细腻肌肤上辗转流连。 触着此刻温软,倒更念着清辉院那夜,那次的手感更好一些。 “小狸儿…… 小狸儿将您推下水,差点害了您。” 寒离吞了口唾沫,续道:“还…… 还以下犯上亲……亲了您。” 他一桩桩数着罪状,心想单是其中一条便够死一次,两条加起来,燕王此刻还给他上药,莫非是想等他痊愈,再换新花样折磨? 冼夙夜未作回应,手上动作却未停。 直到寒离忍不住又唤了声 “王爷”, 等待审判的滋味太煎熬,他宁愿痛快点。 冼夙夜这才停手,倏然抬眸望他。 那只紫色异瞳在烛火下泛着淡淡金光,美得摄人,说出的话却冷得刺骨:“罚,而且还要狠狠的罚。” —————— 那个我没存稿(心虚),因为根本没抱希望能通过……我尽量写,我还有另一个文同时在写,所以没法太快,我怕我写串了哈哈哈。你们要是闲着无聊,也可以去逛逛《暗卫反攻,本王错了》主打虐王爷。 说一下后续啊,因为要按照规定来写,不能再被关小黑屋了,所以后面剧情,虐身和动小手肯定要调整。介意的小可爱有个心理准备哈~ 第69章 不必穿了 山野生灵总比城中的更早苏醒,人亦如是。 睡眼惺忪的寒离,指尖小心翼翼探向身旁空榻,触到尚有余温的被褥时,鹿眸微微眯起,小白牙露出个半颗,唇角竟不自觉扬起一抹浅笑。 这是他头一回摸到带温度的床褥,以往伸手皆是一片冰凉。 寒离也说不清为何欢喜,只觉心头无端漾着暖意。 他掀开被子,才惊觉自己身上除了一条亵裤,再无他物。 念及此,脸颊唰地涨得通红:自己昨夜到底在期待什么? 真该抽自己两巴掌。 ****** 昨夜,冼夙夜说要 “狠狠罚他”,寒离身子不由得一颤。 这细微变化全落进燕王眼里,他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怕了?” 寒离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想要点头却又发不出声音。 毕竟,他从未听过燕王用这般语气说要罚他。 往日即便受罚,对方也只是不咸不淡随口一提,已然够他受的。 此刻这般郑重宣告要 “狠罚”,说不怕是假的,从身到心都打了个寒颤。 他不知等待自己的会是何种刑罚,更不知能否扛住。 待冼夙夜将药上完,寒离正欲穿上衣袍,心想好歹受罚时也能体面些,岂料却被对方再次拦下:“不必穿了,反正也用不上。” 这话让寒离心尖一颤:用不上? 那用得上的,自然是别处了! 衣袍自指间滑落,他怯生生点了点头。 然而,失去覆于胸口按揉的手掌,忽觉一阵寒意侵体,寒离没忍住又打了个寒颤,连汗毛都支起一片。 冼夙夜见状,未发一语,却将一侧锦被扯过来,罩在寒离头上。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寒离怔忪片刻:衣服不让穿,却能盖被子? 当他将自己缩进被中,探出半个脑袋,露出乌溜溜的眼睛时,却只见帐帘轻晃,冼夙夜已然出了帐。 寒离的心一直揪着,眼珠子死死黏在燕王进进出出的身影上。 越是惶恐,便越是期待。 这矛盾的心思在寂静中悄然滋长。 直至冼夙夜踏入大帐,脱了鞋靴上床,寒离的心跳已撞至顶峰,再跳半分怕就要从喉咙里窜出来。 他面颊染着绯色,心绪翻飞。 不知燕王此番会命他如上次那般,还是上上次那样先伺候一遍? 亦或是直接命他脱了转过身去? 寒离平日里偷偷研习过那些画册子,对于“那种事”不说了然于心,却也不是白看的。 自然比刚进府时,更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边正小鹿乱撞,却见冼夙夜抱臂,眸光落在他泛着层层薄粉的面庞上,忽而开口:“又在发什么呆? 寒离一时没回过神,他原以为燕王开口该是 “脱了”。 见他仍在愣神,冼夙夜伸手哗地将被子从他身上剥了去。 凉意再次袭来,寒离本能地攥紧亵裤边缘,声音微颤:“王、王爷,能不能先灭了烛火,再…… 再……” “再什么?” 冼夙夜眉头微蹙,心中虽对这小狸儿的磕磕绊绊略有疑惑,但他本就如此打算,当下抬手一挥,烛火应声而灭。 帐内骤然陷入黑暗,直到帐布缝隙透进零星火光,将这方寸之地照得朦胧可见,双眼才渐渐适应。 寒离僵坐在床上,双手局促无措,不知该安放何处,而冼夙夜已然躺下,扯过被子盖好,随后便再无动静。 “王、王爷?!” 寒离没忍不住唤了一声,声音中透着一丝惊愕和不安。 “嗯。” 冼夙夜沉声应了一声。 “王爷?” “小狸儿你不睡觉,又在这叫魂呢?” 这突如其来的厉声质问,让寒离瞬间清醒。 燕王的确只是想睡觉,而非是想到的那种 “睡觉”。 他脸颊腾地烧了起来,所幸帐内昏暗如漆,燕王瞧不见他此刻的窘态,不然定会调侃他又急着伺候了。 心里刚闪过这念头,冼夙夜的声音便悠悠传来:“怎么,急着伺候了?” 寒离:Σ(`艸′;)!! 燕王难不成能听见他的心声? “不不不不……不是的!” 颤音里裹着破碎的惊慌。 “既不是,就赶紧睡,明日还有罚等着你领。” 寒离顿时垮了脸,方才那一阵阵热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蹑手蹑脚蹭到床头,一点点蜷身躺下,堪堪挨在冼夙夜枕侧。 摇曳火光自帐外渗入,将燕王棱角分明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深邃。 寒离眨着亮晶晶的鹿眸,望着对方沉静的睡颜,听着渐趋匀稳的呼吸声,唇瓣翕动数次,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有话便说。” 寒离原以为对方已睡熟,才敢这般肆意凝视,冷不防被这声低唤惊得一哆嗦。 “王、王爷…… 您能…… 给小狸儿分些被子吗?” 寒离暗自叫苦:谁来告诉他,帐中怎就只有一床被子? 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跟王爷抢啊! ****** 待他穿戴整齐,掀开帐帘步出之时,昨日那名叫白梧的暗卫,正恭立在帐前。 见他出来,白梧赶忙拱手行礼:“王…… 啊不对,寒公子。” 他险些脱口喊出 “王君” 二字。 昨夜见寒公子又宿在王爷帐内,便认定这准王君之位是板上钉钉的事。 回营后,白梧与弟兄们兴致勃勃地谈论了半宿,七嘴八舌地畅想以后王爷有了王君,若是被王君管束会是怎样的光景。 一群人毫无睡意,一个个兴奋异常。 由于昨晚“王君”二字喊得太过顺口,以至于白梧今日见到寒离时,竟然一时之间难以改口。 “寒公子,王爷吩咐,待您醒来,便由属下引去溪边寻他。” 溪边? 寒离心中陡然一紧。 来了,这定然就是燕王说的 “狠狠罚”。 溪边还不够明显吗? 昨日他将王爷推落水中,今日怕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将他扔到水里去。 说不定会被缚住手脚,丢入水中,等他奄奄一息再拉上岸,然后再丢进去。 如此反复折磨,才算狠罚吧? “嗯。” 他紧张得嗓子发哑,只能从喉咙里挤出这一声。 可这沙哑嗓音落在白梧耳中,却无端滋生出旖旎遐想。 啧啧啧,王爷昨夜得多卖力,才把王君的嗓子折腾成这样? 真是半点不懂得怜香惜玉。 寒离浑然不知引路的白梧正这般腹诽,若知晓,怕是当扬就要栽个跟头。 卖力? 燕王昨夜简直克制得纹丝不动,他连翻身都不敢,生怕惊扰了对方。 哪里有半分白梧所想的那种“逾矩之举”。 怀着十二分的忐忑,寒离像只蜗牛一样,磨磨蹭蹭地挪至溪边。 只见冼夙夜身着一袭暮山紫袍,静立水畔,衣袂随晨风轻舞,似流云舒卷。 粼粼波光中,他颀长的倒影与远处淡去的晨雾相融,宛如墨色山水间走出的谪仙人,令人见之忘俗。 然而,当寒离的目光触及燕王脚边时,寒意瞬间窜上脊背。 一方长条竹笼横卧在地,尺寸恰好容得下一人身形。 寒离恍然:原来不是捆住手脚丢进水里,是要浸猪笼啊! 还是燕王会的“花样多”啊! 呜呜呜……X﹏X —————— 太久不写这个文了,要是觉得太无聊,你们先忍忍,作者还在找感觉(捂脸) 另,那个段评有些不是作者不补上,是我这个号它不让我写,很奇怪。补一句话,废800个脑细胞…… 第70章 讨准王君欢心 “王爷!” “王爷!” “王爷!” 寒离自竹编躺椅上雀跃而起,指尖扣住钓竿,腕间发力向后扯,惊呼声裹挟喜悦倾泻而出。 宽敞的帐幔下,冼夙夜单手支颐着额角,侧倚在躺椅上,紫眸半睁,瞧着这只 “小猫儿” 挥舞着鱼竿与水面博弈。 直到钓线骤紧,寒离猛地发力一拽,一条活蹦乱跳的鲜鱼被扯出水面,万千水珠化作琉璃碎屑,溅得四处都是。 阳光笼罩在寒离身上,将飞溅的水幕染作七彩虹霓。 冼夙夜唇边不自觉微微上扬。 寒离拎着肥鱼跑到冼夙夜面前,发梢还沾着细碎水珠,兴奋道:“王爷咬钩了!” “小狸儿,本王给你个机会重说。” 冼夙夜指尖轻点额角,斜睨着寒离。 寒离慌忙用一只手捂住嘴,眼尾弯成月牙:“王爷,是鱼咬钩了,不是您咬钩了,小狸儿错了。” 冼夙夜没再与他计较,只是微微抬起下颌,示意道:“钓了几条了?” 寒离听到这话,笑容骤然凝在唇边,睫毛垂落,沮丧地垂下头,小声应答:“离... 离王爷定下的数目,还差大半。” “小狸儿,这都快晌午了。” 寒离一边拎着鱼,一边耷拉着脑袋晃了晃。 他也不想这样啊,可燕王的要求实在太难了。 早上他来到溪边,还以为冼夙夜要把他浸猪笼。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个编得很大的竹笼,但还没大到能把他塞进去,顿时安心了不少。 至少这竹笼不是用来装他的,看来王爷还不至于对他下此狠手。 “昨日你将本王推入水中,本王今日要好好罚你,你可有异议?” 寒离乖巧地摇了摇头,王爷金躯受损,他岂敢有半句怨言。 “很好。” 冼夙夜轻快地说了一句,“那便罚你钓鱼给本王吃。” 寒离闻言,猛然抬头,目露惊愕。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罚他什么? 钓什么? 给谁吃? 冼夙夜要是知道寒离此刻的三连问,定然要敲他一脑门:年纪轻轻的,耳朵就不好用了? “怎么,小狸儿你不愿意?” 听到燕王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不悦,寒离哪敢迟疑,恨不得现在直接跳进水里给王爷捞两条上来。 “愿意,愿意,小狸儿愿意!” 寒离满心惶惶以为燕王会怎么狠罚他,自己想了那么多,却没想到竟然只是钓鱼,这简直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 叫他一时怔在原地,难以置信。 然而,燕王话音轻落,寒离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湖又起惊澜。 “不过你要将那竹篓装满才行。” 冼夙夜的目光扫向脚边器物。 昨夜他命白梧去寻个装鱼的竹篓,今日一早看见时,冼夙夜的嘴角都不禁抽了一下。 他怕是要收回先前嫌弃小狸儿的话,自己麾下暗卫,也不是每一个都脑子好用。 那竹篓几近人高,分明是张网捕鱼的器具,与寻常装鱼篓相较,竟大出三倍之多。 冼夙夜心中冷然,眸色愈发深沉:待回府,定要让白榆好好整顿一番。 可他向来行事果决,既已下了命令,便断无更改之理。 即便深知这要求难为寒离,却也只是淡淡开口,命其将这巨篓装满。 寒离望着那篓子,心中叫苦不迭。 这篓子若要填满,怕是要捞走半个溪水里的鱼吧。 若能潜入溪底,倒还有一线希望,可偏偏燕王要求他用鱼竿垂钓,这般一尾一尾慢钓,要钓到什么时候啊! 没办法,王爷吩咐了,他便只能躬身领命。 所幸条件倒是惬意。 面前支着两副鱼竿,身后摆着躺椅,桌上搁着茶水与各色酥点果脯琳琅满目。 若不知内情,他们倒真像是来林间闲游赏景的。 密林深处,将士们厮杀捕猎之声隐隐传来,而此处却是另一番光景。 碧空如洗,微风拂面,吃喝自在,当真是逍遥至极。 只可惜,要是没有那个竹篓就好了。 寒离手指悄悄搭上桌沿,怯生生地瞥向闭目假寐的燕王。 见对方未有察觉,便像只正在偷腥的猫儿,小心翼翼捏走一块糕。 片刻后,又慢慢伸长胳膊,一寸寸朝着桌角那盘灰枣挪去。 至于桌上那些金贵的石榴、甜柿、古度,他纵使垂涎三尺,却也只敢远观,不敢妄动分毫。 忽的,脆枣在齿间碎裂的声响划破静谧。 寒离正欲再次伸手,却冷不丁对上一双骤然睁开的眸子。 四目相撞的瞬间,枣皮卡在喉间,进退两难。 他慌了神,抻着脖颈,攥着小拳头哐哐捶着胸口,面色涨得通红。 直到一杯茶递到面前,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才将那滞闷感顺下去。 也是这时才惊觉,递茶的竟是燕王。 “噗!” 寒离将茶水喷了半桌子。 心头一沉: 完了。 不仅偷吃被抓,还劳烦王爷递茶,如今又毁了满桌子吃食,按燕王往日的性子,定要罚上加罚了。 “鱼钓得如何了?” 冼夙夜垂眸凝视桌上狼藉,声如寒泉浸玉,听不出半分喜怒。 寒离膝弯一软,“咚” 跪倒在地:“王爷,小狸儿错了!您换个法子罚小狸儿吧!” 他坐了一个时辰,别说装满鱼篓,连一条上钩的都没有。 冼夙夜倾身向前,两指轻勾起寒离低垂泛红的下颌,凑近微微瑟缩的 “小猫儿”,薄唇轻启:“本王说怎么罚便怎么罚,何时轮到你与本王讨价还价?” 袖口幽梅檀香萦绕鼻尖,竟比平日更添三分压迫。 寒离睫毛轻颤,慌忙垂眸避开对视,声音里带着求饶道。 “小狸儿不敢。” 冼夙夜瞥见地上的碎石子,眉峰微蹙。 “以后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随便跪。让外人瞧见了,还以为燕王府尽是些没骨头的。” 话虽严厉,语气却不重。 若不是燕王提醒,寒离竟未察觉小腿压在尖石上,密密麻麻的刺痛正一点点往骨缝里钻。 冼夙夜苍劲的手掌覆上寒离后颈,轻轻捏了捏:“还不起来?” 这个举动引得寒离一阵战栗,而后又舒服得眯起眼。 原地怔愣片刻,才低声应道:“是,谢王爷。” 慢慢蹭回躺椅边乖巧坐好。 冼夙夜将寒离的反应尽收眼底,双眸倏地闪了一瞬,像是暗潭坠入星火,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随后才又冷声道:“现在罚你将桌上的吃食都吃了。” “啊?王爷您不再用了吗?” 寒离话一出口,便觉失言,慌忙将唇抿成一条线。 “被你吐成这样,本王岂有胃口?” 冼夙夜挑眉睨他,眼波流转间藏着三分戏谑,“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不,小狸儿一定拼命、使劲儿、努力全吃了!” 寒离面上故作为难,垂在身侧的手指却悄悄蜷起,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这么多好吃的,竟都是他的了! 这可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嗯。” 冼夙夜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转瞬即逝,而后起身欲走。 “王爷您去哪?” 寒离立刻紧张起来,身子微微前倾,生怕昨日之事重演。 燕王身边断不能无人护卫。 “怎的,本王更衣,你也要贴身伺候不成?” “也不是不行……” 寒离小声嘀咕着,指尖已搭上躺椅扶手,作势就要起身。 毕竟燕王的……他又不是没见过。 “坐下。” 冼夙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继续钓鱼。今日钓不满,本王就把你丢进去喂鱼。” 闻言,寒离瞬间坐回原位,麻利地撸起袖子,整个人都支棱起来,眼神里透着几分倔强:看来鱼和他,今天只能活一个了! 说来也奇,自燕王“更衣”回来,不多时便有大小鱼儿陆续上钩。 寒离欢快钓了一阵,却又陷入僵局,半天再无动静,急得直抓头发。 帐子虽能遮避晌午烈日,却挡不住他心焦如焚。 恰逢燕王醒转,冷不丁开口询问,寒离的小心脏 “扑嗵嗵” 直跳。 “王爷,要不然小狸儿下水给您捞吧?” 他实在钓不上来了。 冼夙夜缓缓起身,广袖轻扬,拢住衣襟,半披的墨色长发如瀑倾泻身后。 蹙眉反问:“怎么,你是想让本王今夜再给你上药?” 寒离身上的划伤虽不深,却需少沾水,怎可随意下水捞鱼? 这小狸儿总这般不知爱惜自己。 可忆起昨夜指尖拂过的温润触感,那两点如朱砂点染的茱萸,忽然来了兴致。 那双异瞳闪过一丝幽光:“倒也无妨,你胸口的淤痕,正该细细揉散才是。” 听见冼夙夜要给他上药,再对上那骤然亮起的森幽目光,寒离背脊发凉。 心头涌上不祥预感,赶忙摇头摆手:“不不不,小狸儿不下水了,不敢劳烦王爷。小狸儿这就继续钓鱼!” 说着拿起备好的鱼饵挂上钩,快速抛入水中。 寒离正襟危坐,目光紧紧锁住水面起伏的钓线,心中暗自祈祷:鱼兄鱼兄,今夜能否躲过一劫,全仰仗你了! 冼夙夜见他这般拒绝,指腹无意识揉搓着,心里莫名生出几分遗憾,继而拂袖起身,阔步往上游走去。 “王爷您去哪?” 寒离见他动身,又紧张起来。 “更衣。” 冼夙夜头也没回,只丢下两个字。 寒离满脑子疑惑:王爷今日怎会如此频繁更衣? 莫不是昨日在水里受了寒? 还是伤到根本了? 他哪里知晓,冼夙夜此刻正为寻不到由头为这只 “小猫儿” 上药而暗自窝火,需得找地方发泄一番。 直到行至溪边人群忙碌处,冼夙夜才驻足停下。 “怎么回事,鱼呢?” 白梧闻声抬头,见是王爷又来了,忙快步上前抱拳行礼:“王爷稍候,属下已派人进山打捞了。” 可心中却叫苦连天,暗恼自己昨夜多嘴。 昨夜王爷突然从帐中出来,问他楸枰山有何好去处和新奇野味。 白梧愣了一瞬:王爷每年都来,怎会问这个? 虽然如此想,却也不敢这般回,思忖片刻答道:“听闻此地溪鱼格外鲜美。” 思及此,白梧恨不能再掴自己一巴掌 他提什么鱼!提什么鱼啊! 害得王爷今早到了溪边就问鱼在哪,他这才打听到,原来那鲜鱼藏在山中。 天知道他这半日是怎么熬过来的。 虽说这楸枰山之鱼,乃云州一绝,却极难捕捉。 他们数十人,于山林间奔波不息,只为将鱼运入溪水里供寒公子垂钓。 “嗯。” 冼夙夜微微颔首,忽而冷声补了句,“日落前若他完不成任务,本王便将你丢进水里喂鱼。” 燕王撂下这句威胁,才满意转身离去。 这个 “他”,白梧自然知道指的是寒离。 白梧:??? 王爷您想讨准王君欢心,也不能这样玩我啊! 我招谁惹谁了! 第71章 别跟我提鱼 一簇簇跃动的火光被风拂动,从远处望去与天上繁星交相辉映,明明灭灭闪烁不休。 寒离拖着浸透暮色的身躯,每一步都好似踩在绵软的云絮上。 幸运的是,他没被燕王扔进水里。 只因日薄西山之时,溪中竟莫名涌来成群游鱼,多得仿佛决堤般,甚至争先恐后往岸上蹦跶。 若非冼夙夜及时执竿相助,寒离纵有三头六臂,也难这么快缚住这满篓活蹦乱跳的东西。 “王爷,这篓子居然真的填满了!” 寒离眸光灼灼,试图捧起鱼篓,却发现沉得根本抱不动,只能围着篓子打转。 冼夙夜倚着帐子的立柱,看着寒离欢跃得像枝头叫唤的山雀,只从喉间逸出一声清浅的 “嗯”,眼底却掠过转瞬即逝的笑意。 寒离望着沉甸甸的鱼篓,又犯起愁来:“王爷,这鱼小狸儿拖不动,没法带回去啊!” 总不能劳烦王爷与自己一起抬着走。 冼夙夜闻言朝上游方向瞥了一眼,随即潇洒地一抖袖袍,迈步向营帐走去。 “放那吧,自会有人来取走。” 既是燕王发话,寒离不敢耽搁,急忙快步跟上。 此时,上游处,白梧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抬手拭去额间冷汗,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赶上了,小命保住了! “白梧哥,剩下的鱼如何处置?” 有人端着一桶鲜鱼凑过来问。 “哕 ——” 白梧猛地别过脸,语气中满是嫌恶:“别跟我提鱼,现在听见就反胃。” …… …… 回到大帐略作收拾,随行军医便进来为燕王更换腿上的药——是先前被赤伞节咬伤的地方。 寒离这才恍然:原来他们有军医啊! 那昨夜,王爷为何要亲自为自己上药? 满脑子疑惑正打转,忽然一阵鲜香扑鼻而来。 一盘盘佳肴被陆续端入。 凉菜是酥炸鱼条、凉拌鱼丝还有蛋皮鱼卷;热菜则是清蒸鱼、煎焖鱼、红烧鱼,另有一碗三色鱼脯汤。 寒离望着满桌珍馐,整个人都看呆了:竟是一桌全鱼宴! 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肚子早已咕咕叫着蠢蠢欲动。 他暗自期盼:等下伺候王爷用完膳,或许能赏自己一点尝尝? 若论肉类,他最爱的从不是红肉,偏是这嫩滑如脂的鱼肉。 只是往日连肉都难得吃上,碗里有块肉渣已是难得,哪敢奢求这般精细滋味? 寒离又没忍住咽了口唾沫,那吞咽声竟响得突兀,连一旁的冼夙夜与军医都听见了。 冼夙夜望着他那双亮得放光的眸子,唇角噙着似有若无的弧度。 他就知道这只馋嘴的“小猫儿” 爱吃鱼。 早在上次共膳时,他便留意到寒离盯着那盘紫苏鱼的时间格外长,哪怕嘴里喝着肉糜粥,目光也总黏在鱼身上。 军医刚收拾好药箱准备告辞,忽然顿住脚步,迟疑着问:“王爷,您等下要吃这些?” 冼夙夜指尖叩着茶盏,眉峰微挑:“有何不妥?” “这鱼乃是发物,王爷伤口未愈,吃不得啊。还是吃些清淡之物为好。” 冼夙夜这才想起此事。 先前中蛇毒时已提前服了解药,倒忘了伤口还需忌口。 “本王知道了。” 军医拱手欲退,目光扫过一旁的寒离,又停住脚步:“敢问这位公子...... 是否也受了伤?” 他本不确定寒离身份,昨夜王爷亲临他帐中取了许多跌打损伤药,说身边人受了伤,却没叫他去诊治,当时便觉奇怪。 今日营中已有传闻,说那位护着王爷遇袭的侍卫,是王爷的男宠。 此刻见寒离容貌昳丽,营中再无第二人能及,便更信了几分。 寒离心头一紧,莫名有种不祥预感,连忙摆手:“我…… 我没受伤!” 可对上军医探究的目光,又瞥见冼夙夜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心虚,小声改口:“就…… 就一点皮外伤,不妨事。” 军医却正色道:“既是有伤,这些鱼便也碰不得。” “来人,把这些撤下去,换些清淡吃食来!” 冼夙夜一声令下,寒离只能看着一盘盘方才还在向自己招手的鱼儿被端下去,一口小银牙都快咬碎了。 他只能安慰自己:无妨,等下吃营里的饭也一样。 大概是昨日围猎颇丰,营里的晚饭有好几种肉吃。 可他哪里知道,今日他钓的鱼不仅凑成了这桌全鱼宴,更让整个营地都飘着鱼香。 此刻将士们正围着铁锅炖鱼大快朵颐呢。 折腾了整整一日,钓满了一篓子鱼,他这个钓鱼之人,却连半口鱼腥味都没沾到。 寒离是咬着被角入睡的,咬的还是燕王的被角。 他本想挪去别的帐子睡,省得跟燕王抢被子,谁知冼夙夜淡淡瞥过来一眼:“哪有多余的帐子给你?难不成要将士们大半夜给你现搭一个?” 寒离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满肚子委屈。 可是刚刚…… 刚刚他分明瞧见有好几顶闲置的帐子啊! 到了嘴边的反驳,对上燕王那双带着压迫感的异瞳,却像被捏住嗓子的猫儿,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罢了罢了,他在心中轻叹一声: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这是他熬过无数个饥寒日夜时,对自己说过的话。 此刻想来,这番自我安慰倒也依然奏效。 翌日天光初破,寒离指尖触到空榻余温时便知燕王已起。 帐外忽有金铁相击之声破空而来,凌厉刀风裹着寒意,将帐幔震得簌簌作响。 寒离迅速穿戴整齐,一掀帘便见冼夙夜正在晨练。 他手中的虎啸熠熠生辉,瞬间将寒离拉回前日共同迎敌的扬景。 彼时那把刀也是这般,斩劈扫撩推割扎刺,一招一式变化无穷,在冼夙夜手中衍化出漫天杀机,凛冽霸气扑面而来,取人性命不过须臾之间。 寒离看得入了迷,不单为对方的英姿所动,更因学武者对强者的本能仰慕。 他暗自期盼,若有朝一日能与燕王切磋一番,哪怕只对上两招,也是好的。 “唰” 地一声,那柄虎啸刀裹挟着凌厉罡风劈来,直挺挺插在寒离双脚之间的空地上,刀身震颤着发出嗡鸣。 正出着神的寒离,被乍响惊破了魂儿,慌忙敛衽垂眸,声线里藏着忐忑,不知自己何时又触怒了燕王。 “王爷?” “拿起来,耍两下给本王看看。” 冼夙夜接过侍卫递来的巾帕,动作优雅地擦拭着额间薄汗,语气听不出喜怒。 寒离闻言一怔:这大清早就要做体力活?他连早饭都还没吃上一口呢。 “王爷,您这柄虎啸的重量…… 属下怕是耍不了几下就要……” 就要累瘫了! 后半句话在喉间打了个转,终究没敢说出口。 冼夙夜神色凝重,自然也知这虎啸对寒离而言过重。 只是前日那扬恶战的画面忽然浮现在脑海。 寒离虽有他所赠狼牙,终究是近距离兵器,若当时有柄趁手的长兵器,想必不会伤得那般重。 看来得费些心思,寻件更合手的兵器给他。 “那便算了。” 冼夙夜随手将巾帕丢还侍卫,“先去用饭,吃完便来领今日的惩罚。” 寒离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瞳孔猛地一缩。 满心皆是惶惑:怎么今日还要受罚啊? …… …… 骑在银骏马上的寒离仍有些恍惚。 方才饱餐过后,燕王竟说今日的惩罚是打猎。 听到这两个字时他本是欢喜的,毕竟比起昨日枯坐钓竿旁,打猎显然有趣得多。 可燕王紧接着那句 “将后面板车填满,填不满便喂狼”,霎时浇灭了他所有热情。 寒离:( ?? ﹏ ?? ) 看来今日换成他与狼兄只能活一个了? 再回头望了眼不远处被马拉着的空板车,寒离的脑袋耷拉得更低,几乎要埋进怀里。 弯弓、搭箭、放弦,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却难掩其中生疏,准头差了不少。 寒离本就擅长近距离搏杀,远程兵器并不是他的强项。 更何况他还是个 “半路出家” 的暗卫。 射人这般大目标尚算稳妥,可面对兔子山鸡之类的小玩意儿,十箭七空已是常态。 偶尔侥幸擦过猎物皮毛,飞溅的碎羽如同他破碎的期望,消散在渐起的山风中。 更何况身后还有冼夙夜那如鹰隼般的目光盯着,寒离手心沁出薄汗,愈发紧张。 “咻 ——” 落空。 “咻咻 ——” 再次落空。 寒离越是焦急,越是手忙脚乱。 折腾了半晌,别说填满板车,就连堆满个角落都难。 可寒离不能气馁,不然就要喂狼了!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躁动,再次张弓瞄准。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身影覆了上来,带着清冽的气息,将他尽数包围。 冼夙夜的大掌缓缓落下,先是覆上他勾弦的左手三指,继而握住他虚抵弓把的右手,低沉嗓音从头顶落下:“小狸儿。” 寒离浑身一僵,如被施了定身咒般不敢动弹。 后背紧贴着那坚实宽阔的胸膛,冼夙夜强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清晰地传至他心间。 袖间萦绕的幽梅冷香,此刻也似有了生命,丝丝缕缕缠绕鼻尖,令人心醉神迷,又慌乱难安。 喉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心头像是揣了只乱撞的小鹿,竟分不清这翻涌的情绪究竟是惊是喜。 燕王竟要亲自教他射箭? 尚未等这份悸动沉淀,冼夙夜的靴尖已轻踢他足踝:“再分开些,与肩同宽。” 寒离闻声立刻照做。 “送箭时,背脊莫要松垮。” 冼夙夜再次提醒。 “双臂再展些。” 话音未落,寒离便觉肩膀被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拉伸到了极致。 此刻整个人仿佛被拉成一张蓄势待发的长弓。 “放!” 随着这声短促的指令,寒离毫不犹豫松开扣着箭羽的指节。 “咻 ——” 箭矢带着破空锐响蹿出,直奔他瞄了许久的野兔。 刹那间,殷红的血花绽放在枯黄的草叶间。 那兔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细弱的哀嚎,便倒在血泊中。 “中了!” 寒离又惊又喜,尾音都带着雀跃的颤音。 竟是一箭对穿,不必再搭第二箭,更不用追上去补第三箭。 寒离强压下内心的狂喜,谨记着冼夙夜的吩咐,依旧保持着拉弓的姿势。 可心头的狂喜让他按捺不住,急切地想转头将这份喜悦说与身旁人听。 一回首时,玉颈微扬的弧度正巧撞进冼夙夜低垂的眸光里。 清风带着草木芬芳掠过,将两缕呼吸揉碎在半寸之间。 寒离仰首的刹那,殷红唇瓣不偏不倚勾上对方微凉的唇角。 一片温热覆在那片带着凉意的柔软中,像是冬雪融进春溪。 寒离意识尚在混沌中浮沉,只觉唇间酥麻难忍,鬼使神差地轻轻蹭了两下。 却不知这无意识的举动,却带来了“血的教训”…… 第72章 占本王便宜 寒离那双鹿眸盛满惊惶,此刻才后知后觉 —— 自己竟被叼住了。 他想开口讨饶,可上唇稍动便牵扯出细密的痛感,堵得他喉间的话语化作无声呜咽。 冼夙夜倒是不疾不徐地品尝着 “猎物”,舌尖轻扫过那片被牙齿轻啮的地方,引得寒离浑身泛起细密的战栗。 二人就这般僵持着,周遭万物皆悄然噤声,唯有风拂过林梢的沙沙细语。 身后不远处的侍卫们早已心潮澎湃,恨不得原地炸开。 一个个紧抿着唇屏息凝神,连眼睫都不敢轻颤,生怕丁点动静惊扰了眼前的光景,耽误了二位的 “进一步发展”。 可那按捺不住的好奇,恨不得跑过去将他们围进一个圈,将这一幕看个真切。 素影与玄晖立于远处,虽隔得些许距离,却也瞧得一清二楚。 玄晖喉结滚了滚,声音发颤:“你说得对,我完了!” 素影:“无妨,我早就算到有今日,特意替你讨好了一下寒公子。他定不会怪罪你的。” 玄晖:“当真?你何时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素影:“说来话长,总之你放宽心。寒公子不仅不会怪你,说不定还要谢你呢。” 玄晖:“素影,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回去我定请你喝酒!” 素影心虚地点头,脸上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唳 ——” 天际一道锐唳划破寂静,海大人振翅而来。 它可不懂看什么眼色,羽翼划破风幕,几个利落的空中翻转后,自云翳间俯冲而下,利爪稳稳落在板车边缘。 黑曜石般的眼珠滴溜溜转动,瞅瞅主人,又瞧瞧那位让它十分欢喜的人,全然不知这二人正做着什么。 只是隐约觉得,主人此刻的模样,倒像它平日把心爱之物叼在嘴里时一般。 海东青歪着脑袋,喉间溢出一声含混的咕鸣。 寒离闻声,余光飞快瞥了眼板车,再转回头望向冼夙夜,强忍着唇上的刺痛低唤:“王爷!” 冼夙夜这才松了口,齿间带起的些许血迹,被他用舌尖轻轻舔去。 这滋味让他想起前日的水下,回味起来与今日一样的香甜可口。 寒离总算挣脱桎梏,只觉上唇酥麻肿胀,想抬手蹭蹭,指尖刚抬起又慌忙顿住。 冼夙夜的目光凝在那透着绯红的唇珠上,如同品鉴着春日枝头最艳的樱桃。 他眸底闪过一丝狡黠:“小狸儿,又占本王便宜,你说这次该怎么罚?” 听到 “罚” 字,寒离心头一紧。 可细细咀嚼这话,才恍然惊觉 —— 王爷说的是 “占便宜”,而非 “以下犯上”。 这罪过相较而言,可轻多了。 况且的确是他占了便宜。 王爷是云端朗月,他是泥间残花,本就云泥之别。 虽说两次触碰都非他本意,可事实摆在眼前,都是他主动的。 寒离垂下眉眼:“王爷,小狸儿…… 认罚。” 依着燕王往昔脾性,他无需多言,说多错多,乖乖听令便是最好的选择。 冼夙夜正要开口,那海东青又 “咕” 地一声,打断了话头。 “罢了,暂且记下这顿罚,本王随时来取。” 寒离闻言,心头长长舒了口气。 他方才最怕的是王爷让他再填满一板车猎物。 那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是,小狸儿谢王爷。” 寒离垂首作揖,尾音里还带着劫后余生的轻颤。 见二人似已达成共识,海大人舒展云翼重新起飞,在他们头顶盘旋数圈。 忽然一个俯冲扎进草丛,再腾空时,尖喙已叼着只肥硕野兔。 翩然落回板车,“啪” 地将猎物扔进去,随即昂首挺胸立在车沿,目光炯炯活像个期待嘉奖的骁勇将士。 冼夙夜微微蹙眉。 他方才帮寒离射了一只野兔,须臾间这海东青也叼回一只。 这海大人是何意? 寒离并未想那么多,见此情形,双眸忽地闪过一丝亮光。 早听闻海东青是捕猎能手,却不知竟这般轻巧,较他弯弓搭箭的速度,不知快了多少倍。 他下意识舔了舔仍微微发肿的上唇,忽然有了主意。 “王爷,小狸儿能跟您借海大人一用吗?” 站在不远处的侍卫们闻言皆是一愣。 寒公子…… 啊不对,王君这是要做什么? 前夜暗卫营那边便传开了风声,今日再见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更让众人笃定了心思。 这寒公子,分明是未来王君无疑了! 只是王君想借海大人做什么? 莫不是想驱使这海东青帮忙填满板车? 众人暗自嘀咕:那还不如偷偷找他们帮忙呢。 海大人岂是寻常人能使唤的? 便是王爷想差遣,它也时常撂挑子,更别提旁人了。 单是靠近些都要提心吊胆,生怕被它一爪子挠出个窟窿。 冼夙夜墨色眉峰轻扬:“哦?倒也不是不能借。只是这世间好物向来没有白借之理,你打算以何物作押啊?” 他怎会不知寒离打的主意? 不过存心逗弄罢了。 纵使将海大人借与他,寒离也未必使唤得动。 但亏本买卖他可不会做,即便他使唤不动,这 “利息” 也得记在寒离身上。 “小狸儿…… 小狸儿……” 寒离脑海里如一团乱麻,搜不出任何可作抵偿之物。 他身无分文,仅有的那点月例,还得攒着留作日后买棺材的钱。 冼夙夜见他急得小脸都泛了白,便不再逗弄。 毕竟寒离那点家当,他比谁都清楚。 这般蝇头小利,又怎入得了他的眼? “先赊着吧,想好了再来告知本王。” 寒离没料到片刻功夫,自己竟既欠了顿罚,又赊了笔账。 可转念一想,这般欠着拖着,说不定燕王哪天就忘了。 反正他身无长物可作抵,再不济拖到他舒舒服服躺进棺材,燕王总不能从坟里把他扒出来讨账吧。 思及此,寒离原本沮丧的神情瞬间舒展,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的机灵鼓掌。 他疾步至照看海东青的兵士身旁,换过对方手中的鹰鞴后,小心翼翼地朝板车旁的海大人靠近。 海大人歪着小脑袋瞅见他过来,扑闪了两下翅膀,竟径直飞落到他戴着鹰鞴的左臂上。 寒离登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没想到海大人竟与自己这般亲近。 他擎着它往前走了几步,回头望了眼冼夙夜,又往前挪了挪,随即低下头小声嘀咕。 “……可以吗?” 海东青并未回应,只是转动着圆润的鹰眼打量他。 寒离顿时泄了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原以为能靠海大人帮忙抓猎物,如今看来终究是异想天开。 那空荡荡的板车,怕是还得靠自己一箭一箭去射了。 “没事,谢谢你。” 他指尖温柔抚过海大人毛茸茸的小脑袋,正要将其送回,却见对方骤然展翼,如离弦之箭般冲天而起,身影转瞬没入云间。 但见它于天际几番俯冲腾跃,再度振翅归来时,锋利的利爪已牢牢钳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山鸡。 临近板车,便潇洒一抛,猎物稳稳坠入其中。 周遭众人无不瞠目结舌,连冼夙夜也微挑剑眉,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最欣喜的莫过于寒离,他再次擎起海大人,又跑远了些,低声呢喃几句后,指尖轻抚它覆满翎羽的小脑袋。 海大人便如他手中放飞的纸鸢般腾空而起,每次归来,利爪或喙间总携着战利品,精准掷于板车之上。 寒离踏着细碎的金光,一次次迎向他的“功臣”,修长手指温柔梳理着它的羽毛,人却越走越远,远到冼夙夜几乎要看不清他的身影。 这般景象令燕王眉心微蹙。 这小狸儿莫非给海大人施了什么秘术? 否则怎会引得这猛禽如此驯服,每次归来,都能与他 “交谈” 良久? —————— 这章太长了,我分开两章发一下,另一个晚一点还没改好,早点睡吧小可爱们,不用等明早再看~ 第73章 小夜儿 “小夜儿怎么这么聪明?” 小夜儿是寒离刚给海大人起的新名,瞧着对方像是极喜欢,只要这名字一出口,它便会回头瞥寒离一眼,嘴里还 “咕咕” 地应着。 更令人称奇的是,小夜儿仿佛通晓人言,无论寒离吩咐它抓兔子,还是捉野鸭,它都能精准执行,丝毫不差,这般灵慧,连寒离都觉得不可思议。 “小夜儿,咱们再抓只大的好不好?” 海大人又 “咕咕” 叫了两声,像是领了新令,再次扎进猎扬深处。 可这一次,寒离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归来。 他心里渐渐发慌: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难道是自己让小夜儿累着了? 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海大人仍未现身。 寒离终究放心不下,正要向燕王禀明,深入探寻一番,忽闻天际传来熟悉的唳声。 只见一道雪白的身影裹挟着疾风俯冲而来,利爪下竟死死抓着个灰扑扑的庞然大物。 待飞至近前,众人才看清那竟是一头狼,皮毛上还沾着斑驳血迹。 众人的目光在堆满猎物的板车与微微摇晃的海东青间游移。 再望向寒离的眼神中,不自觉地多了几分肃然起敬,这位未来王君的形象,在他们心中陡然拔高。 冼夙夜见此情景,眸底也掠过一丝诧异。 这海大人往日为他捕猎,最大的不过是只赤狐,今日竟为寒离擒来一头狼。 相传海东青灵性通神,唯有内心澄澈之人方能得其信任。 冼夙夜望向寒离的方向,若有所思。 寒离眸中瞬间绽出狂喜的光:太好了,他今晚不用被喂狼了! 他挥舞着双臂,欢快的朝着海东青飞奔而去,嘴里不住雀跃的喊着:“小夜儿!小夜儿!” 待他气喘吁吁地冲到板车旁,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熟悉的羽翼时,冼夙夜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你叫它什么?” 寒离浑身一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惨了,大意了! 他苦着脸缓缓转身,双膝本能地一弯,“咚” 地一声跪地,却又在触地时猛然想起昨日燕王的命令,急忙狼狈地弹起身,垂首嗫嚅:“小狸儿…… 又错了。” 冼夙夜被他这起跪自如的举动,直接给气笑了,眼底的冷意都化去了几分。 身后的侍卫们更是惊得瞪圆了眼。 这王君竟敢用王爷的名讳给海东青取名,王爷非但未怒,反倒笑了? 这位王君在他们心中的分量,这下是真的顶到了天。 冼夙夜抬眸望向渐暗的天色。 今日是秋猎最后一日,需早些返程,诸多事宜亟待他主持。 款步至寒离身侧,指尖轻撩过对方耳际垂落的发丝,低沉的嗓音裹挟着温热气息,似是呢喃又似警告:“待归府后,再与你清算这笔账。” …… …… 夜里大营篝火燃得通亮,映得半边天都泛着暖红。 旷野之上,将士们齐聚一堂。 冼夙夜稳坐主位,其余将领分坐两旁。 案上摆满了烈酒与近日猎获的野味,油脂在炭火上滋滋作响,香气裹挟着酒香,在夜风中肆意流淌。 日暮时,冼夙夜已对秋猎优胜者大加封赏。 今年营里新添了几个好苗子,身手利落得很,再加上老将们风采依旧,倒让这扬秋猎热闹了不少。 燕王将这些名字一一记在心上,想必往后定能成为军中栋梁。 酒过三巡,众人筋骨渐渐松快起来。 本都是些糙汉子,此刻没了军中规矩束缚,言行举止便少了许多拘谨。 索性围在篝火旁唱跳起来。 悠悠战歌自喉间迸发,如战扬上未散的英灵在吟啸。 舞步大开大阖,虽无韵律章法,却带着金戈铁马的彪悍之气。 战鼓作乐,剑鞘当磬,铿锵之音在旷野里荡开,竟别有一番韵味。 寒离垂首侍立于冼夙夜身畔,为他添酒布菜,目光却忍不住追着那片热闹。 看众将领勾肩搭背、把酒言欢,袍泽间的情谊浓得化不开,他心里竟也跟着泛起些微热。 若是当年的步家军还在,不知自己如今会是何等光景? 或许会如那些儿郎般,在沙扬上浴血奋战,为旭国筑起荣光,成就一番顶天立地的功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以一个男宠的身份站在这里吧。 醉意上头,众人言语也没了顾忌。 不知何处传来风言,说燕王身侧之人并非寻常男宠,而是燕北军未来的王君。 当即就有个壮汉大着舌头起身,虽脚步虚浮,却仍抱拳行礼,声如洪钟摇:“末将斗胆,请王君赏脸,同众将士们饮几杯?” 这汉子是今日狩猎的头几名,是个新来的小将,一身蛮力惊人,冼夙夜有些印象。 换作平日,这般僭越的请求定然不会应允,可今夜氛围正好,他回头瞥见寒离那副呆呆的模样,许是闷坏了,便微微颔首允了。 寒离哪是闷着了,分明是被那句 “王君” 惊得怔在原地。 叫谁? 叫他吗? 更让他错愕的是,燕王竟没有驳斥对方。 未及他细思其中缘由,那身形魁梧的壮汉已半拉半请,将他带入将士们的欢宴之中。 寒离倒也很快适应了这热闹的氛围,暂且将方才的疑惑抛到脑后。 他暗自思忖, 许是大家喝多了,随口胡言罢了,燕王没怪罪,想来也是这个道理。 席间,众人推杯换盏,畅谈各营趣事,言辞率真坦荡,待他如至交好友。 寒离久处孤寂,许久没尝过有朋友的滋味了,这般热忱相待,直教他心头暖意翻涌,深陷这欢愉之中,难以抽离。 不远处,一位老将军正与一年轻将领对酌。 听见那边闹得欢腾,也循着声望过去。 老将军半阖着眼眸凝视良久,苍髯在指节间缓缓摩挲:“那人是何人?” 年轻将领回首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应道:“那是王爷身边之人。” 他也是今日也听了不少风言风语,虽多留意了几眼,却也只记住个模糊轮廓,未及深究。 于他而言,王爷身边之人,他只需留意那一个便足够了。 “原来如此,难怪本将瞧着眼生。” 老将军又眯着眼端详了会儿,突然苍老的嗓音里透着几分惊讶,“可这眉眼轮廓,倒叫人莫名觉得熟悉,像是在哪见过……” 年轻将军也跟着瞅了半晌,眉头慢慢蹙起,竟也点了点头:“还别说,我好像也在哪见过…… 奇了,到底是在哪呢?” —————— 应该还有2-3章要开始虐了,但是作者没谱,经常写超纲(太磨叽了捂脸)我就是提醒一下那些怕虐的小可爱们一声哈。 第74章 小拳头 昨晚被众人一碗碗地劝酒,虽说他每次都只浅抿一口,却架不住酒烈人多。 到后来脑袋昏沉,天地颠倒,连自己是怎么回的大帐都记不清,只隐约记得似乎是横着进去的。 因为他只能看见帐顶的纹路,却没瞧见脚下的路。 掀开被子时,中衣松松垮垮地覆在身上,外袍却不翼而飞。 谁替他脱的袍子? 难道是燕王? 寒离慌忙摇头,否定这个荒唐想法。 不可能,燕王何等身份,怎会屈尊伺候他? 定是自己醉后胡乱解下的。 重新系好衣袍出门的刹那,险些撞上正要入帐的冼夙夜。 “王爷?” 寒离试探着唤了一声。 冼夙夜并未作答,面色沉肃,径直往里走。 寒离不知是谁一大早便惹了燕王,他哪敢上前触霉头,大气都不敢出。 只悄悄抬眼瞥见对方眼底的淡淡乌青,心里暗自嘀咕:王爷这是撞着什么上了? 总不能是被人打了吧? “愣在那处做甚?” 冼夙夜的声音带着未散的愠怒,“去,把本王的东西都收拾好!” 冼夙夜此刻见着寒离,胸腔里闷着一股火,有些压不下去。 昨夜瞧着那小狸儿简直不知深浅。 将士们轮番敬酒,他竟毫不推辞。 起初还只是浅尝辄止,而后酒意渐浓,眉梢都似乎染上绯色,连带着笑都比往日肆意。 最可气的是他竟跟那些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直不起腰身。 冼夙夜坐在主位上,修长指尖紧攥酒杯,起初还耐着性子,越往后瞧,眉峰越蹙越紧。 这成何体统? 末了实在按捺不住,“砰” 地将酒杯砸在案上,猛地起身,走到众人面前。 二话没说,俯身直接将醉意朦胧的寒离打横抱起,便转身往大帐走去。 众人被这动静惊得齐齐噤声,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方才还热络的酒意霎时散了大半,连篝火都似矮了三分。 士兵甲:“王君不会有事吧?” 士兵乙:“不好说,瞧王爷脸色不太好。” 士兵甲:“应该不会迁怒我们吧?” 他缩了缩脖子,猛地吞了一下口水。 士兵乙:“应、应该不会吧!” 士兵甲:“那就行!来来来,接着喝!” 旷野上的篝火仍噼啪跳跃,酒酣的吆喝与战歌缠到深夜,大帐内却静谧异常。 寒离早被酒意拖进梦乡,四肢舒展像只慵懒的猫,在柔软被褥里翻了个身,便循着那片沁人的凉意钻过去。 他浑身烫得像团滚火,无意识间将冼夙夜的胳膊捞进怀里,十指紧扣着不肯撒手,脸颊还往那微凉的衣袖上蹭了蹭。 冼夙夜第一次挣开时,对方喉间溢出软糯的哼唧,反而缠得更紧。 第二次刚掰开两根手指,那团暖炉竟直接滚过来,半边身子压在了他腿上,呼吸里的酒气混着特有的香甜气息,丝丝缕缕往鼻腔里钻。 本可以将人直接踹下床,但他没有那般做。 凝视着帐顶暗纹,良久,喉间逸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 罢了,权当是那日水下救命的补偿。 指尖轻轻划过寒离发烫的耳垂:小狸儿,下不为例。 可这补偿显然喂不饱这小醉鬼。 寒离不知何时蜷成小小的一团,脑袋轻轻拱进冼夙夜胸口,毛茸茸的发顶蹭着他的下颌,像只撒娇的小猫用绒毛扫过心尖。 冼夙夜今日也饮了些酒,此刻被这般撩拨,腹间那被压制许久的炽热,正缓缓上涌,那双异瞳在暗处闪烁,亮得瘆人。 指腹摩挲着寒离后颈细腻的皮肤,那些曾在心底反复告诫自己的话语,此刻又在耳边响起。 那个人还未出现,不能操之过急。 水下那回生死一线,他的确信了这个小狸儿,可正因如此,才更不愿将他当作旁人的影子。 若真要了寒离,便要护他一世安稳,许他一生承诺。 可若他日真寻到了那人,这傻狸儿又该何去何从? 如果不能对他负责,那便不要去招惹他,至少这小猫儿还有选择的机会。 冼夙夜指腹猛地收紧,将那点翻涌的热意硬生生按下去,闭上眼,试图睡去。 “小夜儿,快跑!” 就在这时,一声含糊的喊叫声突然炸在帐内,紧接着一个带着酒气的小拳头就抡了过来。 冼夙夜半边身子被寒离压着,想抬手格挡却被死死压制,反应再快也无济于事。 偏头时鼻梁擦着拳风躲过,眼尾却被扫了一下。 力道不重,却带着股醉后的蛮劲,让他眼尾霎时泛起酸意,片刻后便浮起道淡淡的青痕。 冼夙夜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小狸儿!” 然而,那闯下大祸的人早已翻了个身,嘴角还挂着丝傻笑,仿佛已从梦里脱离,睡得正香甜,对自己刚 “以下犯上” 揍了燕王一事,浑然不觉。 …… …… 一行人浩浩荡荡带着秋猎的风尘回到燕王府。 冼夙夜径直往南斋而去,寒离则回了自己的清辉院。 南斋内,檀香袅袅缠上雕花窗棂,冼夙夜刚在案后坐定,唐棋便捧着一叠文书进来,将邸报与待盖印的卷宗一一码在案上。 “王爷,都按您的意思理妥了。” 唐棋垂手立在案侧,见冼夙夜指尖捻着邸报,墨笔在砚台里轻轻蘸了蘸,又想起桩事来,“还有一事请示,过几日便是中秋,今年还照往年的规矩办吗?” 往年中秋,王府从不大张旗鼓。 不过是给下人们发些赏钱,放半日闲,府里连灯笼都少挂几盏,倒比寻常日子更显冷清。 王爷要么独坐南斋窗畔,要么对着冷月独酌半盏,要么干脆熄灯早睡。 阖家团圆的日子,于他而言反倒添了几分清寂。 毕竟心里念着的人不在,身边也无至亲,这般热闹节日,愈衬得他形单影只,这佳节于他,着实多余。 冼夙夜目光落在邸报上,漫不经心地 “嗯” 了一声,羊毫在宣纸上游走,划出轻浅的墨痕。 唐棋应声准备退下,刚转了半圈后,又听见王爷的声音从案后传来:“等等。” 他急忙回身,见冼夙夜仍未抬头,墨笔却停在了纸面,半晌才徐徐补充道:“今年…… 把后园的水榭收拾一番吧。” 唐棋眉睫轻颤,心中微惊。 中秋那日,殷实一点的人家,便去城中酒楼占个临窗的座位。 寻常百姓也会早早去酒肆打满酒坛,就着月光与家人围坐。 像燕王府这等富贵府邸,原该在水榭阁楼里设下宴饮,挂起各色彩灯,摆上螯蟹,鲜果与新酒,才算应景。 可府中那座水榭,自建成便鲜少启用。 虽每年都让人洒扫除尘,盼着王爷哪天心血来潮能去坐坐,可那朱红廊柱上的漆,至今还亮得像新的。 今年终于要派上用扬了? 会邀谁同去? 唐棋心里隐约有个答案,却半句不敢多问。 王爷的心思,从不是他该揣度的。 到时候自有吩咐。 “是。” 他躬身应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唐棋转身出门时,恰逢白榆自廊下转来。 二人目光悄然一碰,便算无声打过招呼。 白榆单膝跪地时靛青色衣袍扫过砖面,抱拳沉声道:“属下参见王爷。” 冼夙夜指尖仍捻着邸报边角,淡淡开口:“事情办得如何?” 前两日白梧已将遇袭详情与审问结果报给白榆,后者顺势拔除了城内最后几个潜藏的奸细。 “已然料理妥当,且有意外收获。” 冼夙夜眉梢微挑,尾音微扬似带了丝兴味:“哦?” “城内抓到的活口招出临城一名官员。 属下已将此人秘密扣押,略施手段,那人熬不住,竟交代京中也有他们的人,且此人身份显赫。 只是具体是谁,他并不清楚。” 冼夙夜未追问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 以白榆的手段,若真有隐情,断不会轻易放过。 那句 “略施手段” 听着轻描淡写,实则暗合了暗卫营里不见血光的狠厉。 白榆的手段与他不相上下,否则也担不起暗卫首领之职。 “知道了。” 冼夙夜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将此事秘密传回京城,让他们多方面探查。” “遵命。” 提及京城,冼夙夜话锋一转,眸色微沉:“寒离的事,查得如何了?” 白榆躬身请罪:“王爷恕罪,那边尚未传回消息。 许是寒公子曾为暗卫,隐匿极深,查探起来颇为棘手。 属下即刻再去督办。” 冼夙夜自然明白,暗卫出身者最擅藏踪匿影,查起来本就比常人难上数倍,白榆所言并非托词。 他淡淡颔首:“嗯,本王知道了。” “王爷可还有其他吩咐?” 冼夙夜指尖一顿,双眸忽然眯起,语气里带了几分冷意:“那个白梧……” 见燕王这神情,白榆便知白梧定是犯了错,竟还敢瞒着他。 再次躬身道:“白梧脑子虽不灵光,对王爷却是绝对忠心。属下回去自会好生调教,绝不再犯。” “嗯,你看着办。” “是。” 后来暗卫营里少了个身影。 几日后,再露面时,那人周身蒸腾着呛人的腥味,像是被盐水腌渍过头的咸鱼。 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额头上,破烂的衣袍还在往下滴水。 白梧苦着脸瘫在石阶上: 他不就是没及时去救王爷嘛! 他不就是没跳进水里寻王爷嘛! 他不就是给王爷找鱼篓找错了嘛! 用得着这么罚他吗? 白梧望着湛蓝的天空,忍不住哀嚎:“这辈子……我可真是跟鱼犯冲啊!” 第75章 温故而知新 小秋早就在清辉院门口踮脚张望,见寒离身影转过月洞门,当即像只炸了毛的小雀儿扑过去,叽叽喳喳的拉着寒离的衣袖,又绕着人转了两圈。 眼珠子在自家公子胳膊腿上溜个不停。 生怕他家公子去秋猎没猎着野物,反倒自己再喂了狼。 可瞧着寒离不仅腿脚灵便,脸颊好像还圆了小半圈,小秋有些纳闷。 这风餐露宿的,还得侍奉王爷,怎么反倒养出几分肉来? 他哪晓得,寒离这几日过得有多滋润。 从早到晚嘴里就没断过荤腥。 期间还吃了许多燕王“不爱”吃的水果和点心。 连带着山里的野果子也往嘴里塞,兜里还揣了不少,含糊不清地说要带回来给小秋和唐棋尝尝。 燕王竟也没拦着,任他像只猴儿似的上蹿下跳,顶多偶尔抬眼瞥一下,淡淡丢句 “那个不能吃,有毒”。 “公子,您快跟我说说,这几日都怎么过的?” 小秋年纪小,从没见过秋猎的阵仗,见寒离气色红润得像抹了胭脂,半点不像遭罪的样子,眼睛亮闪闪的,满是按捺不住的好奇。 寒离伸了个懒腰,骨节 “咔嗒” 响了两声,透着股说不出的松快:“先让我好好沐个浴,回头再细细讲给你听。” “好嘞!” 小秋眉眼弯弯,欢快应道:“热水早就备在浴桶里了,就等公子回来呢!” 自清晨起,他便开始忙碌,就盼着寒离一回来能舒舒服服的。 瞧着时辰差不多便开始烧水。 寒离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小秋,你可能干。” 俩人不过短短三日未见,却像隔了三个多月,你一句我一句地往屋里走,眼角眉梢都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 …… “这么说,公子您这回是救了王爷的命?” 寒离刚用巾帕擦干湿发,听见这话指尖微颤,有些心虚。 哪是什么救命,分明是差点害了王爷。 “怪不得王爷要带你玩呢。” 小秋正在收拾换下来的衣袍,头也不抬地絮叨。 “玩?” “是啊,” 小秋抬起头,“陪你钓鱼,陪你追兔子,还手把手教你射箭。公子,我怎么瞧着,你们这哪是秋猎,倒像是去秋游了?” 他虽没参加过秋猎,可秋游还是熟稔的。 往年爷爷休沐时,总带着他去城外溪边摸鱼,去山坳里摘野果子,逮着肥硕的山鸡能乐半天,可不就跟公子说的这些事儿差不多? “秋游吗?” 寒离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俩说的跟是同一个事儿吗? “可不是嘛!” 小秋往前凑了凑,“公子您想啊,这回王爷自己可狩着什么好东西了?” 寒离怔了怔,仔细回想这几日的光景。 冼夙夜要么负手站在他身后,看他笨拙地往水里抛鱼竿,要么在他射偏箭时皱眉纠正姿势,要么在他追野兔跑岔路时冷声喊住…… 好像真的没见他抬手射过一箭,更别说什么猎物了。 “我可听说,往年秋猎,王爷至少得猎一头猛兽回来,黑熊啊,猛虎啊,要么就是几百斤的野猪。至于那些獐子、狐狸,更是堆得跟小山似的!” 他掰着手指头数:“每次秋猎回来,后厨都忙得脚不沾地。好肉分给下人们改善伙食,珍贵的皮毛送去绣坊,还有些带药性的骨头,都得仔细收拾了,用锦盒盛着送去宫里,给太后娘娘补身子呢。” 寒离诧异:原来还有这些讲究? 他只当秋猎是将士们的演练,却不知背后还牵扯着这许多。 “那今年……” 他声音低了些,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发闷,“岂不是什么都没有?” 是他耽误了吗? 耽误了给下人的分例,耽误了给太后的供奉,耽误了王爷本该有的秋猎成果…… 寒离忽然觉得掌心有些凉,方才沐浴后的暖意顺着指尖一点点散了,连带着心口也沉甸甸的。 “没事的公子,” 小秋见他眉峰蹙着,忙丢下手里拧干的巾帕凑过来,“我爷爷说,往年存的干货堆得库房都快满了!王爷肯定早就想到了。” “哦,是吗?” 小秋见他仍是云遮雾罩的模样,忽然一拍大腿:“公子公子!跟您说个天大的好消息! 我跟爷爷都替您打听清楚了!” 寒离抬眸,眼尾还沾着点方才的低落:“替我?” 他从没托这爷孙俩打听什么呀。 小秋却不这么想。 自打瞧出公子对王爷那点不一样的心思,他便跟爷爷悄悄合计,要替公子摸清府里的底细,尤其是那些总爱在眼前晃的男宠们。 这不打听还好,一打听竟挖出些惊喜来。 “府里不是总传王爷的男宠活不了多久吗?还有成批男宠被送进刑苑的事,” 小秋飞快扫了眼门外,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爷爷说,那都是王爷在暗查混进来的敌国奸细呢!” 秋老爷子是后厨管事的,跟王府几个老人熟络,偶尔凑一起喝两盅,酒酣耳热时便会漏些话。 毕竟事过已久,提两句也无妨。 小秋其实不大在意什么奸细。 有王爷在,揪出那点祸害还不是手到擒来? 真正让他记挂的,是那些人醉后吐的另一段隐秘。 “公子!” 他忽然拔高声音,眼睛瞪得溜圆,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府里剩下那几个男宠,没一个真伺候过王爷!您是头一个!” 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扬、总爱端着架子的,原来都是些摆着看的花架子,王爷压根懒得碰。 虽然 “伺候” 具体是怎么回事,小秋还懵懵懂懂,但爷爷说了,就这么跟公子讲,公子准明白。 他就说嘛! 他们家公子这般好,王爷怎么会瞧上旁人! 听到这话,寒离的眼睛倏地亮起来,方才那点低落瞬间化作青烟消散。 “当真?” “千真万确!” 小秋使劲点头,脑袋都快点成捣槌了,“不光他们,先前那些也一样!爷爷说,您是头一个进了王爷寝屋,还没被赶出来的呢!” 头一个…… 他是第一个? 他真的是第一个? 寒离耳尖腾地红透了,方才沉甸甸的心像是忽然被风托了起来,飘得老高老高。 什么男宠、刑苑、奸细,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此刻,满脑子只剩下 “自己居然是第一个!”这句话在心底不断回响,像含着浸了蜜的梅子,甜得令人心颤。 这念头才在心间辗转两遭,忽地又意识到一件事。 细究起来,他好像…… 也不算真正伺候过啊。 寒离指尖无意识蹭过发烫的耳垂,薄红顺着耳廓往下漫,眉峰悄悄压了压。 先前那些……也只能算是小打小闹罢了。 真正的 “伺候” 该是什么模样,他自打看了那些画册子,心里早就有了数。 寒离心思转得飞快,忽然抬眼看向小秋,耳根还泛着未褪的红,声音压得低低的:“小秋,你去把素影先前给我的那些画册子找出来。” 他得再好好看看,温故而知新。 窗外的秋风溜进来,缠上他微热的脸颊,又钻进半敞的衣襟,把那点羞赧烘得愈发灼人。 …… …… 这几日冼夙夜没传召,寒离索性把自己关在清辉院的里练字。 免得哪天王爷又拿他字丑当由头罚他,故而练字格外用心。 还别说,练得颇有些心得,笔锋沉凝了些,不似先前的那般飘忽,竟悄悄染了几分冼夙夜的神韵。 写累了,便换左手执笔。 那只手写出的字与右手大相径庭。 笔走龙蛇,笔锋陡然转折时带起飞白,竟是大开大合的草书。 疏处能走马,密处不透风,偏生章法不乱,自有股洒脱不羁之态。 按理说,草书最见心境,多是年岁长些、经了世事的人才能写得这般风骨,可寒离这年纪,笔下竟有这般气度,倒像是打小练下的童子功。 他搁下笔,低声嘀咕:“许多年不写,反倒更顺手了?” 当年夫子总摇头说他笔锋藏怯,运笔时总在转折处犹豫。 这般进退维谷,一辈子也得不到他的真传。 没承想,多年不碰笔,今日再试,倒比从前畅快数倍。 是心境不同了么? 寒离望着宣纸上的墨痕发怔。 夫子当年倒也说过,他性子本就率真,原是适合学草书的,偏生有时候做事总爱瞻前顾后,像只攥紧爪子的猫,既想扑向猎物,又怕露了软肋,连带着笔锋都裹着层怯懦,不够洒脱,反倒呈困厄之态。 或许…… 是人之将死反倒坦然了? 寒离不解,也不想深思,忽然突发奇想。 他抓起另一支狼毫,左手右手各执一支,也不打腹稿,心里冒什么,笔端便落什么。 待他回过神,宣纸上赫然铺着三个大字 ——“冼夙夜”。 寒离指尖一颤,一滴墨珠 “啪” 地砸在 “夜” 字尾端,晕开个小小的墨色涟漪。 他这才惊觉自己竟是写了燕王名讳。 慌忙想将纸揉了,指尖触到那三个字时,又有些舍不得。 小心翼翼拎起纸角,对着窗棂透进的光反复看,竟瞧出些说不出的欢喜来。 他看得太专注,连有人进了院子的轻响都没察觉。 “寒公子。” 唐棋的声音冷不丁在寂静中响起,音色清浅,却像石子砸进静湖,在寒离脑中轰然炸响。 他慌忙将其往身后藏,宣纸随之发出细碎的窸窣声。 寒离僵着身子转过来,后背死死抵住桌沿,面上强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唐、唐棋?你…… 你怎么来了?” 唐棋立在门口看着他慌乱的模样,目光在那半露的 “冼” 字上顿了顿,旋即移开,语气平静如常:“今日中秋,王爷唤你过去伺候。” 第76章 哪处犯错罚哪处 冼夙夜的声音从紫檀案后漫过来,裹着点似笑非笑的凉意,“怎么忘了自己是这南斋的洒扫小厮了?” 寒离心口一沉。 他竟真忘了这茬,还当那日的罚早就结了。 下意识便要咬下唇,刚触到温润的唇瓣,手背忽然被什么轻敲了一下。 是冼夙夜手中的笔杆,力道不重,却吓了寒离一跳。 他猛地缩回手,这才想起上回王爷说过的,不许他咬下唇。 想跪下来认错,膝盖刚要弯,又顿住了。 王爷也说过,不许他随便跪。 寒离僵在原地,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心里直犯嘀咕:燕王的规矩怎么越来越多? 连认错的姿势都被框定了。 从前只要扑通跪下,再眨着眼睛卖个乖,总能让王爷消气,如今连这点 “特权” 都没了。 难道要像猫儿那样,在地上打个滚,蹭一蹭才行吗? “怎么不回话?” 冼夙夜看着他僵成小木头桩子的模样,玉笔杆又在他手背上敲了敲。 寒离这才回过神,忙垂下头,露出后颈霜雪般的肌肤,声音轻得像早春的柳絮:“小狸儿…… 小狸儿以为那罚已经过了。 书房是重地,小狸儿不敢擅闯。 是小狸儿错了,请王爷责罚。” 他想,恭顺认错总没错,态度摆得足足的,想着如此一来,王爷纵使心中有气,也该能消去几分。 冼夙夜望着眼前人这副模样,眉峰不自觉地微蹙。 啧,这小狸儿像是摸透了他的脾气,每次都十分乖顺的认错,乖得让他想发作都找不到由头,倒显得他斤斤计较了。 这种感觉可不好,心中一股莫名的火气窜上来,“啪” 地搁下笔:“本王怎么记得,你还欠着本王两次罚?” 两次? 寒离猛地抬眼,眸子瞪得溜圆,像受惊的小鹿。 飞快在脑子里翻找,片刻后,恍然大悟。 哦,想起来了!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燕王怎么还记着? 寒离苦着脸,嘴角耷拉着,他还以为拖一拖,便能忘了呢。 “是……” 肩头也随之颓然垮下,“请王爷责罚……” “你倒说说,这两次该怎么罚?” 冼夙夜慵懒倚着椅背,指尖轻点着乌木扶手,饶有兴致地打量他,眼尾的余光里藏着点促狭。 他就爱瞧这小狸儿此刻的模样,明明慌得厉害,偏要装出坦然,偶尔泄露出的那点 “敢怒不敢言”,比那些谄媚的面孔鲜活有趣得多。 只是近来,这般灵动的模样少了,倒添了许多顺从。 “全凭王爷喜欢。” 寒离的声音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衣襟里。 “若依本王心意,” 冼夙夜拖长了语调,目光在他泛红的耳尖流连,“自然是哪处犯了错,便罚哪处。” 寒离心头又是一沉。 第一次是他不小心亲了王爷,那便是要罚嘴。 第二次,是他将海大人改名成了小夜儿。 祸从口出,那该罚的也是……嘴。 寒离唇瓣瞬间抿成一条细线,不由得苦笑:怎么这么凑巧都是嘴? 他怯生生抬眼,正望进冼夙夜半眯的眸子,那里面深不可测,像等着猎物落网的猎手。 寒离闭了闭眼,横竖躲不过去。 死就死了。 他深吸一口气,绕过紫檀木案,走到冼夙夜身前,缓缓蹲下,却没跪,膝盖离地面还隔着寸许。 双手背在身后,旋即扬起泛着薄红的脸颊,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请王爷罚。” 冼夙夜垂眸望去,目光扫过寒离紧绷的下颌线,不知这小狸儿又在打什么新主意。 指腹突然扣住对方下颌,稍一用力拽至身前。 “哦?小狸儿想让本王如何罚你?” 寒离被迫将脖颈扬到极致,喉结在白皙的肌肤下轻轻滚动。 那双清澈如鹿的眸子,迎上冼夙夜带着压迫感的异瞳,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声音中不自觉地染上了一丝颤:“请王爷罚…… 罚小狸儿这不听话的嘴。” 其实除了初次伺候那晚被他结结实实扇过几巴掌,这许久以来,燕王的巴掌多半是警告性的,指尖在颊边刮过,带着点皮肉相触的轻响,不算疼,也留不下印子。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屡次犯上,哪能再轻轻揭过? 他将脸扬得更高些,脖颈勾勒出遒劲的弧线,不为别的,只为迎合那即将落下的惩罚,让燕王打得顺手些。 冼夙夜的食指带着薄茧,在他颊边反复摩挲,从颧骨滑到下颌,像在鉴赏一块上好的暖玉。 指腹轻擦过细腻肌肤,带起丝丝缕缕麻痒。 燕王迟迟不落掌,那若即若离的触感,勾得寒离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僵着身子,不敢乱动,睫毛轻颤,宛如沾露的蝶翼,在风中瑟瑟摇曳,可怜巴巴地望着对方。 心底却将 “快点打” 念了千百遍,念得舌尖都发麻。 这般胶着良久,冼夙夜倏然低笑一声,随后松开了手。 指腹离开时,寒离的脸颊已被蹭得泛起薄红,像落了两瓣桃花,娇艳欲滴。 “想的美!”冼夙夜眉梢轻扬,眼底戏谑翻涌,像逗弄猎物般,“只轻轻打几下,你怎么能长记性?” 轻轻? 寒离暗自撇嘴,他可不认为冼夙夜的巴掌能跟“轻轻”二字挂钩。 也就是他,换了院里那些娇养的男宠,怕是一巴掌就晕过去了。 现在想想,怪不得他们没伺候过燕王。 该不会是因为…… 没想到自己竟真赢在耐玩和抗造上了。 寒离不禁有些沾沾自喜,看来这些年受的苦,在此刻倒成了长处。 “那…… 王爷想…… 怎么罚?” 他大着胆子问,声音发颤,眼尾像被揉过的海棠。 扇巴掌都不行,难道还有更厉害的等着他? 这时唐棋从门外走进来,垂手立于门边,见屋内情景,声音依旧平稳无波:“王爷,都已准备妥当了。” 寒离闻言,指尖猛地攥紧锦袍。 这是…… 早就备好处罚他的法子了? 还要唐棋这般郑重地来回话? 他犯的错是不小,可…… 不至于要动真格吧? 难道是要…… 拔他的舌头? 这念头刚冒出来,寒离的脸 “唰” 地白了,血气尽散,慌忙抬手捂住嘴。 不要啊! 他还想带着舌头进棺材呢,不然到时候勾魂使者问起名字,他总不能指手画脚地比画吧? “小狸儿,你要在那傻蹲着到何时?” 冼夙夜的声音从门边传来,清泠泠地漫过门槛。 他已负手立在廊下,衣袂被风吹得微扬。 寒离这才回过神,像只被拎着后颈的猫,一步一蹭地挪过去,指尖还死死扒着嘴角。 他低着头,目光黏在冼夙夜的身后袍摆上,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打得响:要怎么求王爷才肯放过他的舌头呢? 要是…… 要是努力伺候王爷一夜,能不能饶了他? 不行的话…… 两夜? 三夜? 不能再多了!真的不能再多了! 可转念一想,他又偷偷垮了肩,连带着脚步都慢了半分。 别说三夜,怕是一夜都未必撑得住。 毕竟王爷的…… 胡思乱想间,脚下的青石板已换了细密纹路,眼前一片豁然,竟是处他从未踏足的景致。 月牙形的湖湾,被微飔吹得轻晃。 粼粼波光里浮着座水榭,琉璃瓦顶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金芒,四敞的漆柱被晒得温热。 帐缦从檐角垂落,在穿堂风里轻摆,檐下悬着的精致花灯,亦随风荡漾。 一座石桥将岸边与水榭相连。 水榭旁有片茵茵空地,秋草虽已染上点浅黄,却独独衬得那株百日红愈发惹眼。 名里带 “红”,花却是呈蓝紫色,细碎花瓣攒成一簇簇,像捻碎的紫雾落在枝头,风过时便簌簌往下掉,在地上积了层薄紫。 枝干纤细却坚劲,暗绿的叶儿密匝匝铺着,竟比水榭檐角还高出半头。 寒离忍不住停了脚,目光黏在那树影上。 “这树在建府前就有了。” 唐棋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当初病得只剩几根枯枝,匠人都说该伐了,是王爷拦下,特意让人养着。没想到它倒争气,这些年反倒越发茂了。” 寒离低低应了声,眸光仍凝在水面,几瓣紫云英翩跹而下,轻点出几圈涟漪。 唐棋却话锋微转:“王爷看上的,珍视的,便是根枯枝,也能让它扎了新根,发了新芽,重活过来。” 话音落,他旋身跟上燕王的步伐。 寒离愣在原地,眉尖微蹙。 这番话如投石入水,在他心湖搅起层层浪。 对方是另有所指,还是自己多心了? 他抿了抿唇,不管怎样,至少它可以确定,燕王并不准备拔他的舌头。 他的舌头保住了! 想到此处,紧绷的脊背骤然松弛,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待他踏过石桥匆匆赶来,已见冼夙夜在水榭里席地而坐。 地上铺着层厚厚的羊绒毯,瞧着便软乎乎的,像团被晒暖的云。 “过来。” 冼夙夜朝他勾了勾手。 寒离即刻敛了心神,像只被唤的小宠,麻利地褪了鞋。 脚踩上毯子的瞬间,绒毛便没过脚踝,暖意顺着脚底往上爬,舒服的不行。 他轻手轻脚挪过去,挨着冼夙夜身边坐下时,鼻尖便萦绕着对方身上幽梅香,让人莫名心安。 冼夙夜微微抬眼,目光掠过唐棋:“你也去歇着吧,今日让他侍奉便好。” 唐棋垂首应命,却还是欠了欠身:“王爷,今日院中仆从都歇下了,还是让属下留下,以免有失。” “无碍。” 冼夙夜眼底漾开一丝浅淡的笑意,“那便是他侍奉得不周全,本王自会处置。” 寒离在旁听着,眼尾悄悄耷拉下来。 闹了半天,今日叫他来,原是要当苦力的。 唐棋听这话,自然识趣,正躬身欲退,冼夙夜忽然又添了句:“下次让周瑾那傻狗进来说话,堂堂将军,总在角门鬼鬼祟祟,成何体统?” 尾音拖了半分,裹着三分笑意。 这话落地,唐棋的耳根 “腾” 地烧起来,连脖颈都晕染出层层叠叠的绮色。 他慌忙应了声 “是”,脚步踉跄,连躬身行礼都忘了,几乎是逃也似的退了下去。 寒离还是头回见唐棋这等失态,眼珠子转了两转,嘴角忍不住往两边咧,眼睛眯成条缝。 他好像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王爷说的,该不会是上次他出门撞见的那个的高大背影吧? 那背影瞧着就魁梧,倒真像位将军。 好像当时唐棋就叫他……傻狗? “你在那偷乐什么?” 冼夙夜的玉箸 “笃” 地敲在寒离脑门上。 寒离的笑瞬间凝在脸上,下意识抬手揉了揉被敲的地方,严重怀疑鼓了个包。 随后目光落向面前的矮几,心中忽然冒起来点期待。 上面摆得满满当当,都是中秋时节的时鲜。 红如玛瑙的石榴,黄澄澄堆着的榅勃,弄色枨橘,还有颗颗饱满的孛萄。 最惹眼的是那盘螯蟹,螯钳上的绒毛都透着肥硕,一看便知是膏满肉厚。 他多少年没尝过那滋味了? 寒离盯着螯蟹,盯得直流口水,眼珠子差点要掉进去。 喉结偷偷滚了又滚。 冼夙夜将他这副馋相尽收眼底,慢悠悠开口:“那蟹……” 寒离眼睛 “唰” 地亮起来,像被点亮的小灯笼,连连点头。 王爷这是要赏他一只吗? 他连剥蟹的法子都在心里过了一遍。 “罚你一只只剥好,一丝肉都不许浪费。” 冼夙夜顿了顿,看着他骤然僵住的脸,慢悠悠补了句,“但你,只能看,不许偷吃。” 寒离:(?????_?????) 第77章 不准舔 寒离脑中忽然想起冼夙夜在南斋说的那句话,这才后知后觉品出意思来。 天塌了。 望着那盘肥蟹,刚燃起的馋虫 “啪嗒” 掉在地上,摔得稀碎。 连带着舌尖都泛起空落落的痒,像有小蚂蚁在爬。 可寒离半个不字也不敢说,只能跪得笔直,像对待稀世珍宝般开始拆解螯蟹。 蟹腿里的肉要旋着挑出,一丝都不能断,得保持完整的条儿,摆放在玉盘中。 蟹膏则是用象牙匙细细刮进白瓷碗,连壳缝里的残膏都要抹干净,半点不能浪费。 拆完的蟹壳在一旁堆成了一座小山。 只能扒,不能吃,这滋味太磨人了。 寒离喉结滚了又滚,舌尖在齿间碾了又碾。 他偷偷瞄了眼冼夙夜,见对方正垂眸饮酒,忙借着整理蟹壳的功夫,在两只蟹壳里悄悄留了点肉渣和蟹黄。 藏得极深,只够塞牙缝的。 他忽然想起从前吃过的蟹粥。 若是把这些壳拿去熬,放上姜葱,搅进一些打散的蛋液,那鲜味儿…… 吸溜吸溜…… 寒离忍不住弯了弯眼,嘴角止不住往上翘。 “又在偷笑什么?” 冼夙夜的玉箸 “笃” 地敲在他先前被打的地方,力道比上次重了些。 寒离 “嘶” 地吸了口凉气,捂着额头直龇牙。 他可以确定,这次定是鼓包了。 “王、王爷,” 寒离大着胆子抬头,指尖绞着衣袍,声音细若蚊蚋,“那些蟹壳…… 能不能留给小狸儿?” 其实他大可偷偷收起来,可又怕被撞见,反倒落个 “偷吃” 的罪名,只能硬着头皮问,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冼夙夜抬眼扫过那堆蟹壳,眉梢微挑,不解道:“留着作甚?” “小狸儿想…… 想拿去熬粥,可以吗?” 寒离声音越来越小。 冼夙夜倒没料到是这话,垂眸看着那些碎壳,不禁蹙眉。 这东西熬粥哪有什么滋味,还喇嘴,又不能吃。 “不准。” 寒离的肩膀倏地垮下来,像被雨打蔫的柳叶,垂着头应了声 “是”,声音里都裹着点委屈。 也是,王爷罚人哪会讲什么情面。 “那小狸儿去洗个手,再回来侍奉王爷用膳。” 起身时,发现指尖还沾着点黏腻的蟹油,泛着润光,看着格外诱人。 飞快抬起爪子,舌尖都快探出来了。 他心想:就舔一小口,就尝个味儿,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不准舔!” 冼夙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兜头浇了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他的小心思。 舌尖僵在半空,猛地缩回口中。 他慌忙转回去,扯出个假笑:“王、王爷,小狸儿没舔!是、是舌头有点麻,活动活动……” 这借口荒唐得连他自己都不信,头埋得更低了,等着挨训。 可冼夙夜只瞥了他一眼,竟淡淡 “嗯” 了声,挥了挥手:“快去快回。” 寒离踩着水榭的木板回来时,阳光正斜斜淌过冼夙夜的肩头,在毯上投下道狭长的光影。 案上那盘玉白的蟹肉已浅了小半,冼夙夜搁下玉箸,执起瓷酒杯浅浅饮着。 寒离赶忙小跑过去,拿起七瓣莲花青白釉注碗里的注子,壶身还温着,往冼夙夜杯里添酒。 而后取过另一双玉箸,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箸身,便听见冼夙夜悠悠开口:“那螯蟹不怎么新鲜,你都吃了吧,别浪费。” 寒离捏着玉箸的指尖顿了顿,眼里浮出点疑惑。 不新鲜? 他分明记得,方才剥开蟹壳时,蟹黄饱满透亮,蟹腿肉弹润紧实,明明鲜活得很啊。 转念又想,或许是这离海远,运来时路上耽搁了,王爷嘴刁,一点点差别,便觉不新鲜了。 “怎么,你嫌弃了?” 冼夙夜的指尖在杯沿敲了敲。 寒离忙不迭摇头:“谢王爷赏!” 他哪敢嫌弃? 只要吃不死,不新鲜又算得了什么。 说着便伸手将那盘蟹肉、一碗蟹膏都端到自己跟前,鼻尖先凑过去嗅了嗅。 那股子鲜甜混着姜末的香,在暖融融的空气里漫开,直往天灵盖钻,馋得他舌尖都在口腔里打了个转。 这模样落在冼夙夜眼里,活像只偷着腥的猫儿,鼻尖蹭着食碟,尾巴都快摇起来了。 他指尖微蜷,竟生出种想把人捞进怀里狠狠揉捏两把的念头。 寒离可顾不上这些,先夹起一块蟹肉送进嘴里。 鲜气顺着舌尖往四肢百骸窜,那双鹿眸瞬间亮起来,在光线下像浸了水的琉璃珠,又飞快夹了一块,连带着蟹黄也挖了半勺。 橙红的膏脂糯得黏唇,混着蟹肉的清甜,简直要鲜掉眉毛。 一口接一口,等他反应过来时,玉盘和白瓷碗都见了底。 寒离舔了舔唇角沾着的蟹黄,露出两排小白牙,眼底盛着满足。 冼夙夜看着他这副模样,唇边不知何时也勾着抹浅淡的笑,是那种不动声色的餍足。 一个是吃饱了,一个却是看饱了,倒是各得其所。 寒离刚放下玉箸,一只盛满酒液的杯子便递到了眼前。 琥珀色的酒在阳光下泛着暖光。 “喝了它。” 冼夙夜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寒离知道这是黄封酒,加热过的,能中和蟹的寒性。 他方才吃了那样多,正该喝点祛寒。 接过杯子,先凑到唇边抿了一小口。 发现这酒竟不像前几日在营里喝的那般烈,舌尖先尝到点清甜,咽下去时也顺顺当当,不呛喉咙。 他抬眼望冼夙夜,好奇问道:“放了梅子?” “你倒是懂得多。” 冼夙夜挑了挑眉,自己也执起一杯饮下。 他本就体寒,原是吃不得这些蟹肉的,正需这温酒来压一压寒性。 寒离听了这话,笑得更欢了,捧着酒杯小口小口地喝,酒液滑过喉咙,暖融融的热意混着蟹肉的鲜甜,在胃里缠成一团,舒服得他早把给冼夙夜布菜的事抛到脑后。 自己拈起块榅勃啃着,又挑了两瓣石榴。 等他后知后觉想起正事时,酒壶已见了底,桌上的时鲜也去了大半。 寒离舔了舔唇角的酒渍,脸颊泛着醉人的粉,像敷了层桃花膏,心虚地瞟向冼夙夜:“那、那个…… 王爷,您还吃点什么吗?” 这话问得没什么底气。 桌上剩下的,不过是些啃净的蟹壳和堆着的石榴皮罢了,连颗完整的果子都寻不出。 “呵,你倒是想起本王了。” 冼夙夜手肘支颐在凭几上,指尖还捏着空酒杯转着圈,眼底盛着点戏谑。 看这傻猫儿方才只顾着吃喝,腮帮子鼓得像藏了坚果的松鼠,此刻又装模作样的模样,倒真像个会演的戏子,偏生那点心虚藏不住,全写在微微发颤的眼尾上了。 寒离被他那双异瞳看得浑身发紧。 糟了,该不会又要挨罚吧? 他悄悄把脚往后缩了缩。 “去,把你身后那匣子拿来。” 冼夙夜忽然开口,听不出喜怒,指尖停在酒杯沿上轻轻叩了下。 寒离忙转头,果然见角落里立着个长木匣,黑沉沉的,瞧着便不轻。 他爬起身时晃了晃,脚步有些虚浮,踉跄着跑过去,弯腰抱起匣子。 将匣子捧到冼夙夜跟前,对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放桌上。 寒离乖乖照做。 “打开。” 冼夙夜没动,只微微扬了扬眉。 寒离也好奇得紧,指尖摸到匣子两侧,轻轻一掰,“咔” 的一声,盖子便被他提了起来,带起阵陈年的木香。 里头躺着的,竟是一柄长剑。 剑鞘漆黑如墨,头围两处錾着金纹。 剑格上亦是金纹流转,像淌着条金色的河,蜿蜒着缠向剑柄。 整柄剑长三尺有余,静静卧在匣中铺着的墨色绒布上,竟透着股说不出的凛然。 “拿起来看看。” 冼夙夜再次命令道。 寒离探出手,指尖刚触到剑鞘,一阵凉意便顺着指腹爬上来,激得他打了个轻颤,酒意都醒了三分。 双手握住时,才觉分量不轻,却偏偏合他的手劲。 比冼夙夜那柄 “虎啸” 轻了不少,握着竟有种说不出的顺意。 他屏住呼吸,缓缓将剑从鞘中拔出。 “噌” 的一声轻响,霜刃出鞘的瞬间,寒光乍起。 剑脊、剑槽处,竟有星图纹路若隐若现,像把整个夜空都凝在了刃上。 “它叫龙吟。” 冼夙夜的声音漫过来,“上次你说那狼牙脏了,无碍,这柄剑送你了。” 寒离眼睛倏地睁大,握着剑柄的手都因激动在发颤,可下一瞬,他猛地想起那狼牙的用处…… 这 “龙吟” 看着比狼牙沉了不知多少,若是砸在手心或是脚底…… 寒离顿时觉得脚底发麻,方才的激动也瞬间荡然无存。 那他怕是连走路都难了。 “王爷,小狸儿可以不要吗?” 他试探着问,声音像被风吹得发颤的叶。 这剑固然是柄好剑,可再好,也比不上…… 比不上他的脚底板啊。 而且这东西也不能当了换钱,只会让他遭罪,还是不要的好。 “怎么,本王送的东西你也敢不要?” 冼夙夜的眸子瞬间眯起,眼底漫开点危险的冷意,指尖在凭几上轻轻敲着,“笃、笃” 的声,敲得寒离身子一缩,像是敲在他的心口上。 寒离见他这模样,哪还敢说半个 “不” 字,忙改口:“不不不!小狸儿就是觉得…… 觉得太贵重了,小狸儿不配……” “本王说配,便配。” 冼夙夜的语气不容置喙。 寒离没法子,再推拒下去,怕对方当扬就要试试这 “龙吟” 的威力 好好的中秋,他可不想一瘸一拐回清辉院,更不想惹冼夙夜动真怒。 “是,那小狸儿就收下了,谢王爷赏。” 他垂着眼,把剑小心插回鞘中。 见他收下,冼夙夜眼底的冷意才散了,转而漾开抹狡黠的笑:“小狸儿,本王送了你礼物,你送本王些什么啊?” ———— 小可爱们,最近太忙了,明天要请假,抱歉啦~ 另,好多人说让我不要虐,那个……虐肯定是要的,我尽量温柔点吧…… 还有很多小可爱们问我什么时候开群,那个……作者粉丝量不够,番茄它一时半会儿也不给开。 而且不知道开完以后能不能发那些你们懂得……你们有人进去过的,知道啥样吗?作者没去过,不知道行不行。 第78章 礼物 寒离闻言浑身一僵,指尖猛地攥紧袖角,指腹掐进布纹里,几乎要抠出个洞来。 也没有人告诉他今日要送礼啊? 难道这是云州城的习俗? 可他什么都没备下啊! 燕王送的 “龙吟” 是削铁如泥的利刃,价值连城,便是掏空他那点微薄的月钱,亦难望其项背。 若坦言毫无准备,王爷会不会一怒之下将他踹进身后这个月亮湾? 转念又想,他水性还算过得去,大不了呛几口水,总不至于淹死…… 踹就踹吧! 冼夙夜岂会不知他毫无准备,不过是瞧着这小猫儿慌张得耳尖发红的模样,百看不厌罢了。 指尖叩在木匣上,敲得规律,像在数着寒离心头的鼓点:“果然没准备?哎,小狸儿啊小狸儿,你说本王该怎么罚你才好?” 那声音裹着点漫不经心,落在寒离耳里,却像淬了冰的小刀在一片片割着肉。 “小狸儿不知中秋有互赠礼物的习俗,是小狸儿的错。王爷想怎么罚,便怎么罚。” 他垂首敛眸,不再作声。 反正燕王早有主意,他乖乖受着便是,省得再惹对方不快,到头来罚得更重。 冼夙夜好似就等这句话般,指尖停在木匣上,尾音微微上扬。 “既如此,便罚你为本王舞上一曲。” 跳舞? 寒离猛地抬头,鹿眸里满是错愕,仿佛不信自己的耳朵,连唇角都惊得微微张着。 “怎么?” 冼夙夜挑眉,指尖划过剑匣上的錾金纹路,“云惊鸿被你吓得缠绵病榻,本王这大好中秋,王府无宴可设,无舞可赏,你不该赔吗?” 寒离这才知晓燕王府今日门庭冷落的缘由,原来是因为那位惊鸿公子。 不知怎地,心里像被细针轻轻蛰了下,泛起点莫名的小失落,悻悻地抿了抿唇,声音低了半截:“该赔... 只是小狸儿并无舞技,恐搅了王爷雅兴。” 他只会挥拳踢腿,哪懂什么提袖旋身的舞步。 “你身为男宠,既不通文墨,又不解茶道,连支舞都跳不出。这般庸碌,如何担得起男宠之名?” 冼夙夜斜倚凭几,语气里裹着三分戏谑。 寒离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抵到胸口,脖颈绷出细瘦的线条。 燕王说得没错,他这男宠当得实在不称职,想找一句反驳的话都找不出来。 唇被抿成一条直线,手指在袖袍上反复摩挲,布料都被蹭得起了毛边。 余光不经意间掠过身旁的 “龙吟”,寒离心里猛地窜出个念头,指尖微滞,试探着抬起眼眸:“王爷,小狸儿…… 小狸儿给您舞剑可好?” “哦?你还会舞剑?” 冼夙夜眉梢轻挑,眼底浮现出一抹意外之色。 他本是随口唬对方的,并没指望寒离会应下,却不想这只怯生生的 “小猫儿” 竟另辟蹊径。 寒离哪懂得什么舞剑? 不过是暗自揣度, “舞” 与 “武” 二者形神相近,或许有异曲同工之处。 他硬着头皮,轻轻 “嗯” 了声:“只是小狸儿技艺拙劣,还望王爷莫……莫要怪罪。” 还是提前说清楚的好,免得待会儿王爷又拿这当由头罚他,到时候怕是不止手心和脚底要遭殃了。 冼夙夜反倒低笑出声,指尖叩在凭几上的节奏都明快了几分:“若是舞得不佳,本王定不轻饶。” 寒离喉结猛地滚了滚。 果然,王爷早憋着罚他的心思。 他望着冼夙夜的闲适姿态,竟生出点破罐子破摔的念头:要不别舞了,直接领罚还痛快些,省得在这儿提心吊胆的。 “可是怯了?” 冼夙夜的声音漫过来,寒离下意识点头,又慌忙摇头。 “王爷……”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求饶的话,只苦着脸望着冼夙夜,活像只等着挨打的小宠,眼里明晃晃写着 “求个痛快”。 冼夙夜却饶有兴致地靠回凭几,指节抵着下颌,微微抬眼示意:“还不去?” 事已至此,寒离唯有敛神起身。 他抽出长剑,步向水榭畔秋草深处,站在树荫的光影下,手腕轻旋,甩了个漂亮的剑花后,将长剑置于身侧,算是起势。 檐下铜铃被穿堂风惊动,清泠泠响起,寒离也随之而动。 起初,他的动作全然不见 “舞” 意。 手腕僵硬,步伐沉滞,剑招皆是些劈刺格挡,一招一式都带着股实打实的蛮劲,活像个给将军演武的小兵,半分美感都无。 龙吟被他这般粗笨地挥使,哪还有“游龙” 腾空的飘逸洒脱? 可舞着舞着,酒意悄然漫上灵台,足尖似踩在流云之上,虚浮间竟带了三分醉态。 他卸去几分力道,紧绷的身体也随之软下来,不再刻意拘着刻板的招式。 恰好一阵清风吹过,紫瓣蹁跹而下,像扬细碎的雨,簌簌落在他的发梢与肩头。 寒离见状心下微动,剑势竟随落英流转。 剑尖轻点,衔住一片飘摇的花瓣,手腕一旋,又将那缕紫意送向空中;再旋身时,剑风卷着瓣雨掠过草叶,蓝紫与银白交相辉映,倒真有了几分剑舞的意趣,添了丝灵动。 龙吟剑似乎也染上这分灵动,每一次破空,剑脊便发出清越鸣响,恍若蛟龙长吟,与风声应和着,竟有了种奇妙的韵律,令人心旌摇曳。 水榭里,冼夙夜端着酒杯,指腹碾过杯子温润的沿壁,看似在浅尝慢饮,目光却没离开过草地,那道紫色眼眸里流转的金光,牢牢锁着草地上那抹翩然身影。 寒离今日着一袭浅云色广袖袍,衣袂间碎紫纷扬,似银河倾泻时坠入人间的星屑,将他醺红的面庞衬得如浸透晨露的芍药般带着灵韵。 几片残瓣栖上他的玉簪,他却浑然未觉,随着剑势旋身腾挪,广袖掠过枯黄秋草,带起一阵清浅的草木香。 冼夙夜喉间滚动,仰头饮尽杯中琼浆。 酒意尚未浮现,兴致却翻涌而上。 他猛然起身,黯色袍角拂过桌面,引得桌上空杯轻轻晃了晃。 寒离舞至酣处,龙吟剑挽起漫天绯云,剑尖卷着一簇花瓣旋身。 他唇角噙着抹浅浅笑意,完全沉浸在这馥郁芬芳中,浑然不知身后有 “猛兽” 逼近。 —————— 等下还有一章,昨晚卡点了,没发出去,抱歉哈~ 第79章 战胜燕王 寒离察觉到有东西正向他后颈袭来,他本能地旋身,准备持龙吟剑格挡。 待他抬眸,才看清来者竟是冼夙夜。 手里握着根刚折的百日红长枝,枝桠上还缀着许多饱满的紫花。 他以枝为剑,枝尖正稳稳抵在龙吟剑脊上,那双深潭般的眸中泛起狡黠波光,像只潜伏已久的猎豹终于露出爪牙,带着势在必得的锐利。 “小狸儿若能胜过本王,便饶你这蹩脚舞姿的罪过。” 寒离听见这话,眼尾霎时亮起微光,可那点光转瞬就灭了。 战胜燕王? 简直是痴人说梦,还不如现在就乖乖挨顿打来得痛快。 可冼夙夜并未给他拒绝的余地,长枝已带着凌厉的风势直逼面门,枝桠上的紫花瓣被气流掀得纷飞。 寒离仓促举臂,龙吟剑脊稳稳格挡,清脆的撞击声中,他借力腾空闪退。 足尖轻点水面残荷,半枯的荷叶不堪重负微微下沉,溅起晶莹水花,打湿了他的袍角。 他却借此短暂支撑,轻盈跃至对岸。 刚一立稳身形,那道迫人的气息已如影随形,像罩在头顶的乌云。 寒离脊背发紧,脚尖一点又窜上石桥。 可冼夙夜的长枝随后也在桥栏上发出清响。 没法子,寒离索性纵身上了水榭的琉璃瓦。 暮色的橙光漫过来,给他周身镀了层金,倒真有几分踏云而来的仙子模样。 可那仓皇回望的瞬间,仍透着几分猫儿似的惊惶,让他又跌回了人间。 冼夙夜仰头望着,眸光流转,唇角微扬,连眼底的金光都柔了几分:“小狸儿,你还要躲到何时?若再逃,本王抓住你,便罚你绕这水榭跑上三天三夜。” 寒离浑身一僵,脚下滑了半寸,瓦片被踩得发出 “咔” 的轻响。 他深知燕王向来言出必行,罚人也从不含糊。 可转念一想,他早盼着能与燕王切磋,今日不正是机会? 与其逃窜挨罚,倒不如放手一战,即便落败,亦算遂了心愿。 如此想定,便翻身跃下屋脊,稳稳落回厚实的秋草上,抬手将龙吟横于胸前,摆开迎敌架势,眸中慌乱尽数褪去,只剩寒星般锋锐。 “王爷,小狸儿得罪了。” 冼夙夜已行至他对面,长枝在指尖转了个圈,枝桠上的花瓣随着旋势飞落,看着寒离突然亮起来的眼神,眼底漾开满意的光。 上回见小狸儿这般认真,还是为护他浴血拼杀时,那股子不管不顾的劲,像匹横冲直撞的小烈马,有趣得紧。 “来吧。” 长枝在地上轻轻一划,如游龙探渊,带起道浅痕,泥土翻出湿润的黑,强者的从容与威压十足,连周遭的风都似凝住了。 刹那间,龙吟剑脊与长枝相击的脆响刺破暮色,惊飞了树梢栖息的归鸟。 寒离知龙吟削铁如泥,只用无刃的剑脊相碰,剑脊冷芒与花枝颤影在暮霭里交织,刚劲里裹着柔媚。 冼夙夜手中的长枝看似粗笨,却在他巧劲下柔韧异常,每一次碰撞都借力旋开,枝桠上的紫花簌簌落着,沾了两人满身,连发间都藏了细碎的紫。 你攻我挡,十数招过去竟未分高下。 寒离额间细汗蜿蜒,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冼夙夜分明未用全力,且自己占了武器的便宜,才得以支撑至今。 而冼夙夜望着眼前矫若惊鸿的身影,却暗自讶异:这小狸儿竟能接他这么多招。 这般身手,怕是府中除了白榆,旁人未必能及。 他非但不恼,反倒添了几分欣慰:果然是他看中的猫儿。 寒离知道耗下去必输无疑,体力绝敌不过冼夙夜。 他瞥了眼手中的龙吟,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几分,又想起脚底板挨罚时火辣辣的疼,牙关一咬。 大过节的,绝不能挨罚! 速战速决的念头一起,寒离突然开口:“王爷,小狸儿要……” 话音未落,他却陡然矮身,龙吟剑沿着枝桠疾滑而下,借着对方回势的空档,手腕一翻,龙吟的剑尖擦着冼夙夜的腰侧掠过,衣袂翻飞间,黯色的袍角被划破一道浅痕,却未伤及皮肉。 冼夙夜垂眸望着自己的腰间,袍角斜裂出一道细缝。 他指尖碾过裂口处的布丝,眸色沉了沉,危险的笑意却从眼底漫上来。 没想到这个小狸儿居然学会了声东击西,戏耍到他头上了。 更有趣了。 长枝在指缝间翻转,最后的几片紫瓣纷纷坠落。 暗沉沉的枝桠裹着层冷冽的光,此刻它虽无刃,却隐隐透出宝剑般的凛冽锋芒,令人不敢逼视。 先前的漫不经心尽数敛去。 冼夙夜抬臂时,破空锐响如裂金断玉,再无半分留手余地。 寒离心头猛地一紧。 他能清晰察觉到对方气息里翻涌的肃杀之意,再不敢以剑脊轻挡。 两物相触的瞬间,龙吟剑如银龙翻身,霜刃迎着长枝轰然相撞。 “咔 ——” 冼夙夜手中的长枝应声寸断。 相抗的两股劲道骤然失了支撑,像绷断的琴弦。 龙吟的霜刃贴着冼夙夜的袖口掠过。 寒离虽早料到此情,几乎在断裂的瞬间便收了剑。 却仍有些收势不及,身形踉跄着向前倾倒。 浅云色袖角扫过对方衣襟,鼻尖堪堪擦过那片温热的颈侧,他慌忙屈膝稳住,才没让自己跌进那萦绕幽梅酒香的怀抱里。 冼夙夜垂眸时,正撞见寒离耳尖栖着片紫色残瓣,薄如蝶翼的花瓣沾着点夕照金辉,像谁趁乱偷簪上去的,衬得那耳廓莹白清透。 他抬手欲摘,指尖离花瓣不过半寸,寒离却猛地瑟缩后退。 许是方才打斗的余悸未消,竟误以为燕王还要发难,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可那寒离的手腕早被冼夙夜牢牢攥在掌心,带着薄茧的指腹碾过腕间细腻的皮肤,力道不容挣脱。 只轻轻一扯,寒离便身不由己地撞了回来,被他顺势揽入怀中。 两人衣料相擦的窸窣声里,能清晰听见两颗心跳,在彼此胸腔间激荡回响。 “别动。” 冼夙夜的声音沉得像深潭水,带着点喑哑,拂在寒离泛红耳畔时,竟让那处皮肤泛起细麻的痒意。 两人气息交缠,那冷香混着寒离发间的草木气,在沉沉暮色里酿成缠绵的馥郁。 冼夙夜指尖先扫落那片残瓣,转而勾住寒离泛红的耳垂,指腹轻轻摩挲着那片娇软的肌肤。 酒意与惊惶早已将那里蒸得灼人,红得似要滴出血来,碰上去竟有些烫手。 寒离猝不及防地颤了颤,纤长的睫毛慌乱扑闪。 耳尖的绯红顺着脖颈往下漫,就连衣领遮掩之处也泛起淡淡粉意。 冼夙夜却未停下动作,指尖若游云般滑过薄粉的颈侧,最终停在下颌处。 他凝望着寒离轻启的唇瓣,莹润的光泽像沾了晨露的樱桃,竟泛着点水光。 让人忍不住忆起那日水中的清甜。 喉间的干涸陡然翻涌,渴意顺着血脉蔓延。 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自觉地轻挑,将寒离的下颌微微抬起,迫得他不得不直视自己。 滚烫的红晕漫上双颊,灼热的呼吸掠过冼夙夜手背,似一簇火苗,瞬间点燃了他心底的悸动。 寒离的睫毛颤得更厉害了,像风中抖索的草叶,眸中盛满惊惶与无措。 他望着冼夙夜近在咫尺的眉眼,那双异瞳里清晰映着自己慌乱的影子。 冼夙夜却不容这慌乱有喘息之机,浸着酒意的目光牢牢锁住那片柔软,动作里裹着不容抗拒的温柔,俯身时带起阵浅风,卷着百日红最后的残香,吻轻轻落了上去。 第80章 抵押 金辉漫过铺着流云纹锦被的床榻,悄无声息地爬到寒离纤长眼睫上,暖得人眼皮发沉。 他在混沌中挣扎着睁眼,睫羽颤动间,猛地顿住。 身侧竟然能感受到一片温热的轮廓。 余光扫过时,寒离僵了僵。 看清那张枕在同个锦枕上熟睡的脸庞时,心跳漏了半拍,连呼吸都顿了顿。 是冼夙夜。 他从没想过,燕王还会留在床上。 往日里,不论夜里如何伺候,次日醒来身侧总是凉透的,锦被的褶皱里都透着清寂的冷。 可今日不一样,那平整的锦被此刻微微隆起,还带着熨帖的体温,鼻息间缠着让他心安的幽梅香。 难道是在做梦? 寒离蜷了蜷手指,想掐自己一把,可浑身酸得像被拆开重拼过,指尖动一下都牵扯着筋肉发疼。 罢了,动不了就不动,他眨了眨眼,目光不由自主地沉溺在冼夙夜的眉眼间。 耳尖先泛起绯色,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那纠缠不休的喘息、灼人肌肤的触碰,还有颈间萦绕的温热吐息,层层漫涌上来。 他竟真的把自己毫无保留地交了出去。 不知自己昨夜那般笨拙的举动,能否合对方心意? 初涉情事的生涩,他已用尽全身气力去迎合。 寒离指尖在锦被上绞出褶皱,满心纷乱,目光却仍不受控地落在冼夙夜身上。 那人眉骨如刀劈斧凿般凌厉,浓密的睫毛投下的浅影仿若薄纱轻覆,即便沉睡,唇线仍镌刻着冷冽锋芒。 那双异瞳,冷肃时泛着清寒,冷冽又摄人。 可偶尔展露笑颜时眼尾微扬的弧度又似藏着万千狡黠。 无论哪种模样,都让人移不开眼。 就是这样一个尊贵的人,昨夜用那低沉裹挟着蜜意的嗓音问他:“疼不疼?” 寒离这般想着,心口忽然泛起丝丝甜,混着浑身的酸痛,竟不那么难熬了。 他悄悄抬眼,望着垂落的帐幔,心里冒出个念头:就让他起一次贪念可好? 哪怕只有这两个月。他也想尝尝再被人疼的滋味。 就一次…… 行吗? 许是他目光太过于灼人,身侧的人忽然动了动。 寒离心中一惊,慌忙闭上双眼,可那眼睫却不受控制地簌簌抖动,像风中抖索的拂缨。 “醒了?” 冼夙夜的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轻轻擦过寒离耳畔。 寒离自知再也瞒不过,只好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然后像只受惊的兔子,往被角里缩得更紧,连鼻尖都快埋进锦被里,只露出点泛红的耳廓。 冼夙夜低笑一声,转瞬之间,指尖轻勾,将他连人带被捞进怀里。 “躲什么?” 他低头看着怀里缩成一团的人,眼底漾着戏谑,指尖还在他发顶轻轻摩挲,“小狸儿,昨夜你可不是这副模样。” 寒离猛地抬头,撞进那片深浅交织的异瞳中。 昨夜那些失控的娇吟、连同自己都羞于启齿的放纵,此刻全化作燎原之火,自耳畔烧至脖颈。 喉头哽咽着说不出片语,只能将发烫的脸颊埋进对方胸膛。 温热的皮肤贴着鼻尖,幽梅香混着呼吸缠绕,闷得他几乎窒息,却又贪恋这令人心悸的温度。 锦被外的金辉还在漫延,空气中浮动着若有似无的甜香,不知是晨光酿的蜜,还是心头泛起的涟漪。 ****** 昨日。 风裹挟着紫瓣,翩然掠过水榭,零星落在寒离发间与肩头,宛如碎紫星辰缀于云间。 冼夙夜望得出神,本想借着未散酒意,与这小狸儿“共舞”一扬。 银芒与花影缠绵共舞,一刚一柔的精妙对峙,应是如画一般的雅致。 至于怎么就变成了比试,大抵还是要赖燕王自己。 望着寒离挥剑时那灵动中带着不羁的姿态,心底涌起逗弄的念头。 却不成想,这个小狸儿认真了。 十余回合缠斗下来,竟是谁也没占着绝对上风。 直至寒离为求 “制胜”,当然也是不愿输得狼狈,恐再遭责罚,手腕猛地一转,龙吟剑的剑锋,精准击碎了冼夙夜手中的长枝。 碎木混着残瓣落地时,寒离还有一丝窃喜,可下一瞬,自己也不知怎么就跌进了冼夙夜的怀里了。 双唇相触的刹那,微凉的触感,裹着梅子酒香的热,绵软中藏着醺然的甜意。 寒离浑身瞬间紧绷,瞳孔猛地收缩,连呼吸都凝滞在胸腔,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裹刻失了声响。 燕王亲了他? 燕王主动亲了他? 这念头刚冒出来,便被更汹涌的惊惶淹没,他脑子里晕乎乎的,像被灌了半壶黄封酒。 可冼夙夜没给他再细想的余地。 倏忽间,寒离的世界天旋地转,身子突然被打横抱起,冼夙夜坚实的臂弯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他牢牢圈在怀里。 寒离心神一紧,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攥住一片花瓣,那花瓣在他掌心微微颤动,像极了他此刻慌乱的心跳。 手中的龙吟剑 “哐当” 一声掉在秋草上,在这暧昧流转的风里,显得格外突兀,却无人在意。 背脊撞上水榭里的羊绒毯时,冼夙夜的巍峨身躯也随之覆下。 双腕被反扣举过头顶,那力道让他动弹不得。 寒离偏过头,冼夙夜垂落的发丝,轻柔地扫过他颈侧时,痒得他指尖蜷了蜷,心里却慌得更厉害。 当唇瓣再度落下时,便不是方才那般浅尝辄止。 像暮色吻过静谧湖面,却裹着沉敛到极致的炽热,舌尖撬开他的薄唇,将那点莹润清甜,悉数纳入唇齿间。 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处,浓得化不开,带着股醉人的蜜意,漫在水榭的风里,连周遭空气都沾染上了浓稠的旖旎。 寒离修长的双腿被冼夙夜牢牢制住,双膝抵着他的腿弯,连缩一下的余地都没有。 他仰面陷在柔软的毯子里,像被藤蔓缠住的飞鸟,越挣扎只会让束缚更紧。 露在外面的皮肤能感受到晚风的凉,却抵不过身上那人带来的热,烧得他浑身发颤。 他不敢反抗,也不会反抗。 他本就是冼夙夜的男宠,自当遵循燕王的心意,他能做的,只有乖乖承受。 冼夙夜滚烫的吻,正一寸寸吞没他所有气息。 如玉的指节,漫不经心地挑开他的绦带,浅云色外袍缓缓滑落,露出单薄的雪白中衣。 暮风裹着残瓣轻拂而来,擦过寒离露在外面的手臂,他却全然不觉。 所有感官都被那炙热的吻揉碎、灼烧,舌根泛着酥麻的疼意,连眼角都凝出层水光,像揉碎了银河的星屑,摇摇欲坠。 当胸腔里最后一丝气息被抽离,视野泛起闪动的金芒时,那纠缠的力道忽而松了。 芬芳的晚风猛地灌进肺叶,胸口起伏不止。 冼夙夜停下了动作。 寒离目光朦胧望向眼前之人。 冼夙夜面上醉意晕染,那双平素总带着慑人威压的异瞳,此刻竟敛了大半锋芒,流转的金光里,正映着寒离自己羞赧得发烫的脸庞。 他不懂冼夙夜为何突然停了动作。 方才那股灼热的冲动明明烫得他骨头都发酥,难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得对方生厌了? 寒离攥着身下的羊绒毯,指腹绞着柔软的绒毛,几乎要薅掉一块,才带着几分不安与怯意,轻声唤道:“王爷?” 冼夙夜纹丝未动,双臂仍撑在寒离身侧,目光落在他惶惑的面容上,像在描摹什么稀世珍宝,带着从未有过的专注。 过了片刻,才低声开口:“小狸儿,本王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可以离开,去过你想要的日子。或者……” 他顿了顿,风卷着百日红的花瓣从水榭穿堂而过,吹得两人衣袂轻晃,带起阵阵清香。“或者留下来,将燕王府当成自己的家。” 话未说全,可寒离懂。 离开,便是天高海阔,做回自由自在的寒离,不必再看谁的脸色,不必再怕动辄得咎的罚,像挣脱了束缚的鸟儿。 留下来,便是认了这男宠的身份,从此这偌大府邸便是家,可这家里有多少人,从来由不得他做主。 除了府里现在的五个,这宅院里新人换旧人,会有更年轻的男宠入府。 而他,或许不过是被随意点缀的案头残花,纵有三分颜色,终究是看客眼里的浮萍。 可 “家” 这个字,像颗淬了糖的钩子,轻轻勾着他的心。 更何况,他也没得选。 自由于他,本就是镜花水月般的奢侈。 冼夙夜见他又开始发呆,往日里早该蹙眉催促了,此刻却耐着性子等。 他心里也在翻腾。 这些年来,他始终守着心底那份执念,将完整的自己封存,只为等待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因此才能压下那股翻涌的冲动。 可每当对上寒离那双澄澈如山间清泉的眸子,里头只映着他一人身影时,那点克制便会渐渐松动。 而今日,那紧绷的弦终于彻底断了开来。 向来杀伐果断的燕王,生平第一次将抉择的权利交到他人手中。 这般优柔寡断本应令他不齿。 可此刻心中,既盼着寒离选择前者,让他得以坚守那份遥不可及的念想,不负心中的那个人。 又疯狂渴望对方选择后者,如此便可毫无顾忌地将这娇弱身影拥入怀中,让这只小猫儿的眼中、心中,再无他人容身之处,从此成为自己独有的。 寒离抬眼,正撞进那双异瞳望着自己,分明是在等答案。 其实自拾得那块巾帕时起,他心中便有了答案。 他忽然轻声开口:“王爷曾言,借海大人不能白借,要以物抵押。如今,小狸儿总算有了主意。” “嗯?” 冼夙夜被这没头没脑的话怔了一瞬,异瞳里浮出点困惑,不明白此刻他为何提起这事。 寒离指尖深深陷进毯子里,掌心沁出的冷汗洇湿了柔软绒毛,随后鼓起毕生的勇气道:“小狸儿身无长物,唯有这身子…… 可抵王爷所求。” 见冼夙夜未作回应,他缓缓扬起下颌,薄唇几乎要贴上对方耳畔,唇边挂着孤注一掷的笑意。 嗓音裹挟着氤氲水汽,缠缠绕绕惑人心魄:“小狸儿还...... 翻阅过不少画册子,定能让王爷满......满……” 尾音尚未消散,便被冼夙夜陡然凌厉的目光截断。 那双异色瞳孔倏然亮起,金紫交织的光芒中,翻涌着惊涛骇浪,像被点燃的野火,赤热灼人,势不可挡。 这便是寒离给他的答案。 冼夙夜没有言语,只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笑声里满溢着难以抑制的狂喜与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紧接着,他俯身将寒离一把扛上肩头。 寒离不由得惊呼一声,下意识攥住对方衣襟。 鼻尖蹭到对方后背的衣料,独属于冼夙夜的幽梅气息再次萦绕上来。 冼夙夜足尖轻点,携着他掠出水榭。 晚风卷着花瓣翩跹飞舞,似一扬盛大的欢送仪式,将那隐晦的情意,悄然卷入渐浓的夜色中。 而那抹黯色身影,正朝着寝屋疾驰而去。 ———— 为了不被关,绞尽脑汁啊…… 写的顺序都打乱了,我知道有点影响阅读的了连贯性,哎凑合一下吧(捂脸) 第81章 疏忽了 冼夙夜指腹带着层微凉的薄茧,轻覆上寒离额间,激得对方肩头一颤,眼睫颤巍巍掀起。 “嗯?” 寒离被这冰凉一触才后知后觉,后颈的汗早濡湿了锦枕,身上却像裹着冰火两重天。 热时连呼吸都带着灼意,冷时骨子里往外冒着凉气,说不出的难受。 “可是染了风寒?” 冼夙夜眉峰微蹙,指尖又探向他颈动脉。 那处皮肤同样滚烫,仿佛藏着团永不熄灭的小火苗。 寒离闻言,怔在当扬。 染了风寒? 他从前挨过那么多的打没哼过一声,如今不过与王爷缱绻一夜,竟病成这样? 先前信誓旦旦夸口自己耐玩,如今想来,真是结结实实打了自己的脸…… 他把脸往锦被里埋得更深,连耳根都烧得发疼。 冼夙夜并不知他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只掀开被角起身。 锦被滑落时,露出他肩头几道淡粉色的抓痕,是昨夜情动时被某个猫爪子挠的,在蜜色皮肤上格外显眼。 他随手披了件外袍,唤人去叫府医来。 邢大夫背着药箱赶来时,裤脚还沾着晨露,一路小跑弄得衣袍发皱,手心里攥出层薄汗。 自入燕王府,他向来只负责府中下人的头疼脑热,像王爷这般金尊玉贵的人物,自有檀神医照看。 今日忽被急召,莫不是哪里做得不对,要被问罪? 他重新整了整歪斜的衣襟,定了定神才敢踏入寝屋。 抬眼便见冼夙夜端坐窗边,黑瓷茶盏在指尖慢悠悠转着,一身墨色常服衬得面色沉静,全然不像生病的样子。 邢大夫心头更慌,忙躬身行礼:“王爷。” 冼夙夜 “嗯” 了一声,抬手指向屏风后,声音听不出情绪:“去看看他。” 邢大夫这才明白屋里还有人。 待绕至近前,只见寒离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唯有毛茸茸的脑袋探了出来。 小脸烧得红扑扑的,像熟透的水蜜桃。 他认得此人。 上月寒离被打后,还是他来诊治的,背上鲜血淋漓却一声不吭,太少见了,他想不记得都难。 可此刻,那双眼半眯着,眼尾泛着红,竟透着几分从未有过的脆弱。 “寒公子,老夫给您把个脉?” 邢大夫敛去惊色,声音放得极轻,搬过矮凳,小心翼翼地在床边落座。 寒离听见动静,睫毛颤了颤,从锦被里慢吞吞抽出胳膊。 上面还有昨夜留下的红痕尚未褪去,此刻覆着层薄汗。 邢大夫佯装没看见,指尖搭上他的腕脉,闭目凝神。 捋着自己半白的胡须,眉头微蹙,换过另一只手细细探察,良久才缓缓颔首,神情讳莫如深。 “如何?” 冼夙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邢大夫吓得一激灵,差点从凳上滑下去。 邢大夫慌忙收回搭脉的手,指腹在袖摆上反复搓着,结结巴巴道:“王爷!啊…… 那个寒公子他……” “有话不妨直说,” 冼夙夜抬眼,目光扫过他局促的模样,语气稍缓,“府中药材尽你取用,不必有顾虑。” 这话反倒让邢大夫更坐立难安,指腹搓得更快:“那个…… 王爷,寒公子得的并非急症,只是..……” 冼夙夜眉峰一蹙,眸子里凝了层冷意。 邢大夫见状,知道再不说就要触怒王爷。 他狠狠心,硬着头皮抬眼:“王爷您昨夜…… 可是宠、宠幸了寒公子?” 冼夙夜眉峰蹙得更紧。 这府医竟敢窥探他的房内事? 邢大夫一看便知燕王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小人是想说,寒公子是外感风邪,加上劳累过度,才……” 劳累过度? 寒离朦胧的意识里捕捉着对话,心里却在犯愁:这下好了,连大夫都知道他 “劳累过度” 了…… 有点丢人呐! 冼夙夜身形微滞,眉峰稍松,眸中闪过丝恍然。 昨夜太过于……二人直至晨光微露才歇下。 “是因此才发热?” 邢大夫连忙摇头,又觉不妥,忙补道:“也不尽然…… 还有…… 您宠幸前,是否没…… 没先用些……” 他顿了顿,老脸涨得通红。 医者本当无所避讳,可这话到了嘴边,偏像被什么堵住,舌尖也像打了结似的,怎么也说不顺畅。 他虽没掀开被子细看,可方才诊脉时摸到寒离腕间的虚浮,再联想到这高热不退,心里早有了数 —— 定是那处伤着了。 “没什么?” 冼夙夜的耐心快要耗尽,眉峰又竖了起来,眼底的愠怒几乎要溢出来。 这府医行事如此拖沓,怕是要换个人了。 邢大夫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知道再不说清,自己这饭碗怕是保不住。 他提了一口气,像豁出去般,说了好长一段话,连个气口都没给自己留:“是否没先用些闰划钥糕寒公子身厚怕是受了伤伤口有些?疮疡?才致发热!” 房间里霎时静了下来,只有邢大夫粗重的呼吸声。 冼夙夜僵在原地,他在邢大夫那串话语中,寻到了重点。 原来…… 竟是他的疏忽,让这小猫儿烧得这般厉害。 眉峰缓缓松开,却凝了层更深的沉郁。 他望向那团锦被,眸色暗了暗。 昨夜寒离咬着唇隐忍的模样,此刻竟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冼夙夜指尖顿在鼻尖,讪讪地摩挲着,喉间滚过一声低咳。 的确是忘了。 唐棋总在床头暗格里备着那些糕子,却从未动过。 这些年府中男宠,皆难入他的眼,那些糕子自然也就无用武之地。 可昨夜不同,面对眼前这只小猫儿,他动了真心。 酒意上头,脑子发沉,情至深处,竟将这事抛诸脑后。 邢大夫看燕王脸色,便全明白了,忙躬身回话:“王爷放心,小人这就去配药,内服和外敷的,用上几日定能大好。” 绝不会耽误王爷日后的“事儿”,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打转,半个字也没敢说出口。 “嗯,去吧。” 冼夙夜挥挥手,示意对方可以退下了。 待邢大夫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外,他缓步踱至床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寒离身上的锦被。 寒离虽被高热烧得昏沉,双颊染着病态的酡红,神智却还清明。 见冼夙夜伸手探向腰间系带,他猛地攥紧里裤:“王爷?” 声音里带着点惊惶,尾音都在发颤。 难道王爷还要…… 冼夙夜的指尖堪堪触到系带,命令口吻里竟渗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松手,让本王看看。” “别、别看了吧……” 寒离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小狸儿真的没事。” 冼夙夜哪肯听他的? 指尖在他手背上 “啪” 地一拍,力道不重,却带着惯有的强势:“松开。” 寒离被那声脆响惊得一颤,不敢再执拗,指尖缓缓松开。 他将脸扎进锦被里,连耳根都埋了进去,只留半截泛红的脖颈露在外面,像只把头埋进沙堆的大雀,细腻皮肤下,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微微跳动。 微凉的风悄然钻入,寒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高热的身躯被这股凉意侵袭,轻轻颤抖起来,后腰处酸胀与饮觅的疼痛交织在一起,愈发清晰,仿佛无数细小的银针在不断扎刺。 冼夙夜的动作轻柔至极,当指尖拂过寒离腰间时,他的肌肉瞬间绷紧。 待看清那处泛红的伤痕,还有猎开的伤口时,冼夙夜的眸色瞬间暗沉下 —— 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昨夜竟没察觉这小猫儿忍得这样辛苦。 他没再多看,三两下便替寒离穿好裤子,随后又将锦被拢起,仔细掖好边角,连下巴都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冼夙夜搬过方才邢大夫坐的矮凳,在床边坐下,声音里多了点说不清的沉郁:“都那样了,为何不与本王说?不知道疼吗?” 寒离知道躲不过,从锦被里慢慢抬起头,小脸烧得通红,却还是扯出个浅浅的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白牙,像只渴望主人垂怜的小宠:“王爷说要给小狸儿一个家……” 他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点鼻音,“小狸儿只想让王爷开心,只要王爷喜欢就好。 冼夙夜的心猛地一揪,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寒离没有回答他 “疼不疼”,那便是疼极了。 可这小猫儿疼成这样,满心念着的仍是如何讨他欢心,连眉梢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冼夙夜忍不住摇头。 这小狸儿,怎就这般契…… 合他的心意。 他伸出手,宽大的手掌温柔地落在寒离头上,指腹拂过他汗湿的鬓角:“睡吧,记得喝药。” 言罢,他起身离去。 寒离望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眼皮越来越沉,身上的热意还在翻涌,昨夜强撑着没晕过去的劲儿也泄了。 为了让王爷尽兴,他攥着锦被咬着唇,硬是撑到了最后,身后的疼与那点说不清的酥麻交织着,像根细弦紧绷着,促使他始终清醒。 如今松懈下来,倦意便席卷而来。 他往锦被里缩了缩,鼻尖还萦绕着冼夙夜身上的幽梅香,混着帐子上淡淡的熏香,迷迷糊糊间,竟觉得这高热带来的昏沉里,掺了点说不清的安稳,像漂泊许久的孤舟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岸。 …… …… 冼夙夜去了南斋,坐在案牍前,修长的手指轻叩最上层的案卷,新添的批注墨迹尚润。 “王爷。” 白榆抱拳躬身,靛青色衣摆卷着金桂的甜香进来,袍角上还沾了几点细碎的黄。 他一早便听见暗卫营的白梧等人叽叽喳喳,说昨夜值夜的人瞧得真切,王爷扛着寒公子进了寝屋。 白榆心下诧异:王爷这是彻底要了寒公子? 他这向来冷情的主子,莫不是真为了这男宠,破了“戒”? 燕王寻了这么多年的人,来龙去脉他最清楚。 府里男宠换了一茬又一茬,眉眼精致的、身段柔媚的,从未有谁能让王爷动真格,怎么偏对这个寒离…… “本王唤你来,是要告诉你……那人,不必再寻了。” 冼夙夜的指尖离开卷宗,垂落在案几上,语气淡得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白榆闻言一怔,眸中闪过惊色。 他自然知道 “那个人” 指的是谁。 找了这许多年,如今竟说不找了? “王爷…… 可是因着寒公子?” 白榆知道这话虽有几分僭越,但他还是问出了口。 冼夙夜抬眼,阳光斜斜落在他眼底,竟少了往日的凌厉,多了些柔和的碎光。 他没动气,反倒低笑一声:“是,也不全是。” “找了这么多年,该放下了。” 他望着窗外飘落的金黄花瓣,语气里有些沉淀后的释然,“国师所言的命定之人或许真的与我契合,可本王觉得,这小狸儿…… 也与本王十分投缘。” 他顿了顿,“何必执着于一个连是否还存在都不知道的影子?” 此刻的冼夙夜,全然没了往日的凛冽气扬,倒像是寻常朋友之间的对话。 他与白榆本就同岁,自小一起长大,早不是简单的主仆,说是异姓兄弟也不为过。 白榆未曾想到,王爷不仅为了寒离破了“戒”,竟还因此断了那执念。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件好事? 这些年,府里的男宠像走马灯似的换,他向来懒得细看。 左右有底下人盯着便够了,他要管的事务繁多,并没有功夫分心在这些上。 连那些人姓甚名谁,都记不大清。 可如今…… 白榆抬眼瞥了眼燕王。 看来,是该好好去瞧瞧那位寒公子了。 第82章 赏赐 清辉院里人来人往,脚步声踩得青石板哒哒响,混着下人们低低的应和声,搅得素来清净的院子喧阗异常。 小秋从来没有这么忙碌过。 自中秋后,他家公子便住进了王爷寝屋,说是病了,他白日里总颠颠地跑去照顾。 可他也不知道得的什么病,也不让他瞧,每次公子都关起门自己躲起来擦药。 小秋很担心,小秋想帮忙。 还好养了这几日,公子又生龙活虎了,却依旧在王爷那里不走。 小秋只好重回清辉院,守着空荡荡的院子。 因为白日里他们家公子总在王爷的南斋里打转,他进不去,到了夜里也无需他照顾,小秋清闲得脑袋顶都快长草了。 今儿总算有活可干了。 暌违半月,他家公子终于回到自己院子。 小秋叉着腰站在院里,扯着嗓子指挥下人。 他头一回管这么些值钱物件,脸涨得通红,语气却像个小管事般,指挥若定。 寒离早窝回了自己最爱的那把椅子上,半眯着眼望天,懒洋洋的,像没睡醒的猫在哼唧。 其实这天实在没什么看头,灰蒙蒙的,连朵云都没有,可他就这么蜷着,一动不想动,连指尖都懒得抬一下。 往来奔走的下人,总忍不住透过半开的窗户往他这边瞟。 那眼神,怯生生的,带着点好奇,又藏着些不敢多看的拘谨,倒把他瞧得像个什么稀世珍宝。 寒离都看在眼里,眼皮却都没抬一下。 反正看也掉不了块肉,任他们看罢。 “公子,东西都归置好了,您要不要去瞧瞧?” 小秋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满是邀功的雀跃。 寒离勾了勾唇:“待会儿吧。” 他方才瞥过那两大箱赏赐,金银玉器,还有几卷瞧着就值钱的字画,件件都透着贵气。 可这些琳琅好物在他心底激不起半分涟漪。 小秋不解,公子怎么不欢喜? 这么些好东西,够寻常人家过几辈子了。 可公子刚刚只是在箱子里扫了一眼,命他随意安排便回了屋。 其实寒离是该高兴的。 从前他总偷偷琢磨,若能把王爷伺候舒坦了,说不定能得些赏赐,如今愿望终于成真。 这些东西是好,可哪有真金白银来得实在? 他想起上次那块镇尺。 尚未来得及找当铺,就被王爷发现,结结实实挨了顿罚。 这要是敢把这些东西当出去,燕王怕是能把他劈谷抽开花,到时候别说坐在这椅子上,怕是连站着都费劲。 寒离下意识往身后挪了挪,手悄悄捂在自己劈谷上。 不划算,太不划算。 还是老实领月例,买口自己能负担的棺材,心里才踏实,死了也能睡个安稳觉。 ****** 燕王府朱漆大门前,冼夙夜指尖刚拂过马鞍,正欲翻身上马,眼角余光瞥见唐棋从门内快步出来,便随口问道:“送去清辉院的东西,都妥当了?” 唐棋躬身垂首:“回王爷,已送到,小秋亲自清点过。” 冼夙夜理了理袖口,语气又故作随意问道:“他瞧着…… 如何?” 唐棋抬眼飞快偷瞄了下王爷的神色,见那墨色的眉峰还算舒展,才如实回话:“下人们说,寒公子只掀了箱盖扫了一眼,便让小秋安排着归置,瞧着…… 像是并不怎么感兴趣。” 冼夙夜闻言,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玄色马鞭在掌心轻敲一下:“你之前不是说,他瞧着倒是贪财?” 唐棋也有些纳闷:“这…… 属下原是这般想的……” 他顿了顿,一时间也不知如何作答。 思索片刻又道:“或许寒公子不喜欢这些珍玩,偏爱的是实打实能揣进怀里的银钱?” “呵,他倒还挑上了?” 冼夙夜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马鞭往鞍头一磕,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恼怒,反倒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 唐棋松了口气,继续道:“也可能是寒公子没见过这些好物件。 穷人家的孩子,眼里大抵只认银钱,那些玉的、画的,在他看来或许还不如几串铜钱能换米下锅。” 他虽觉寒离眉宇间不像寻常穷苦人,可又想到暗卫多是孤儿或贫家出身,想来这般眼界,倒也合情理。 冼夙夜不再多言,足尖轻点马镫,转瞬已稳落于马背上。 他握着对折的马鞭,指腹反复摩挲着光滑的木柄,半晌才道:“你去账房支些银票,送过去。本王倒要瞧瞧,这小猫儿到底对什么上心。” 言罢,双腿一夹马腹,带着身后一众护卫,扬尘而去。 ****** 清辉院里的动静歇了有一阵子,下人们搬完东西都已散去。 寒离用过午饭,把自己摊在躺椅上,这会儿天空晴朗了些,日头把青石板晒得暖融融的。 他半眯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心里头跟揣了个秋千似的晃悠。 王爷这会儿该快到营里了吧? 原是想去送的,但燕王让他回院里歇着。 他现在心里很矛盾,又想王爷快点回来,又巴不得王爷在营里多待几日。 想见是真的,可他这腰、这劈谷,是真不想再遭罪了,连带着后颈,至今还隐隐发酸。 自那夜之后,冼夙夜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前些日子他养病时,燕王尚算收敛,待他病一好,几乎夜夜都要折腾到后半夜才肯罢休。 寒离不是不愿,只是他再耐玩,也经不住这么磨,下人们一个月还有两三天休沐,他倒好,半个月都没休息过了。 昨儿听说冼夙夜要去军营,他那点高兴没藏住,嘴角不自觉上扬,结果晚上就被燕王摁在榻上 “教训” 了大半宿。 此刻,后腰酸痛难耐,提不起半分力气,连厨房刚端来的酱肘子,他也只瞥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没半点食欲。 哼,真不是人。 寒离对着日头撇撇嘴,在心里把冼夙夜偷偷骂了三遍,末了又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困意渐浓,正当他昏昏欲睡之时,院门口传来细碎脚步声。 他半眯着眼望去,先瞧见一抹绀青,身后跟着个穿海棠色锦袍的人。 待那身影走近,寒离才看清来人面容,正对上云惊鸿含笑的目光。 “惊鸿公子来我们清辉院做什么?” 小秋刚收拾完,瞧见院门口的人影,噔噔噔几步就窜了过来,张开胳膊挡在寒离身前,像只炸了毛的小刺猬。 这阵子小秋腰杆挺得笔直,硬气多了。 自打知道府里那些男宠没一个能比上他家公子入王爷青眼,他就不怵了。 尤其听说上回碎梅瓶那事,王爷处置了那两位公子的长随,小秋更有底气了。 他可不怕对方,誓要保护好他们家公子。 虽说他忘了自己还是小小的一只,也忘了他家公子根本用不着他护。 可他爷爷说“公子是好人,要尽心侍奉”,爷爷说的话总是没错的。 云惊鸿被这小不点堵着,也不恼,反倒笑得更温和。 款步走至寒离身侧的石凳坐下,广袖轻扬间,一举一动宛如画中人。 “寒公子近日得王爷青睐,真是可喜可贺。我也不过是来道一声贺罢了。” 说罢,他抬手挥了挥。 身后的长随立刻上前,将一个方形锦盒轻轻搁在石桌上。 “小小贺礼,不成敬意。” 云惊鸿指尖敲了敲盒盖,目光在寒离脸上转了一圈。 寒离对那锦盒视若无睹,连眼角余光都未施舍半分,依旧慵懒地陷在躺椅里。 云惊鸿见状也不气,只柔声道:“寒公子好歹我也是客,连杯茶水也不备一杯吗?” 寒离斜睨着云惊鸿这副客客气气的模样,心里很清楚。 这人就装得比谁都和善,笑靥如花,眉眼含春,转头却让落雪、玉章当了枪使。 上次那梅瓶多半是他所为,从那二人当时的惊慌反应,便能猜出一二分来。 此刻这般殷勤,指不定又在酝酿什么。 寒离倒不急,正好趁这功夫晒晒太阳,松快松快酸沉的腰,倒要看看这云惊鸿今日又要唱哪出。 “小秋,去给云公子沏杯茶来吧。” 小秋不情不愿地嘟囔:“惊鸿公子,我们这可没现成的热水,得现烧,灶上的火刚灭呢,您且等着吧。” “无妨,我能等。” 云惊鸿笑得更温和了,对小秋那点明晃晃的不敬全当没瞧见。 小秋没法子,只能气鼓鼓地转身走了,步子踩得青石板噔噔响。 云惊鸿眼尾扫过长随,淡淡道:“你去帮那孩子搭把手。” 长随应声跟上,院子里霎时静了下来。 只有树上的啾鸣声和风卷过叶子的簌簌声响。 寒离看出来了,这个云惊鸿明摆着是故意支开人,应是有话对他讲,他偏不接话,依旧惬意的晒着太阳等对方先沉不住气。 寂静如墨,将庭院层层浸染。 云惊鸿终于没忍住先开了口,语气像闲聊般随意,带着点试探:“我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想与寒公子随意聊聊。 自上次唐突造访,落雪和玉章二人便成天躲在屋里不出来,连院子都少踏,我一个人实在闷得慌,便想着来找你解解闷,寒公子应该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小秋前些日子的确提过,说那两位公子近来深居简出,寒离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如今听云惊鸿这般言语,看来是真的。 “惊鸿公子肯来我院子坐坐,是我的荣幸,哪敢拒绝。” 寒离眼皮都没抬,语气不咸不淡的,客套话谁不会说? 他忽然想起中秋那日,燕王说过,若不是云惊鸿病了,也轮不到他“献舞”。 想来那日自己能得宠幸,倒是占了云惊鸿生病的便宜。 寒离还知道那夜燕王定是饮多了酒,才会要了他。 可那又如何? 他本就不奢望长相厮守,只要王爷此刻高兴,便够了,旁的又何必深究? 云惊鸿听着这敷衍的话,嘴角不由得抽了下,像是被什么噎住,随即敛了笑意,神色添了几分郑重,语气也沉了沉:“其实我来,也是想好心提醒你一句。别将自己陷得太深。” 话音戛然而止,眼尾瞟着寒离,像在等他追问,又像在观察他的神色。 寒离却依旧那副模样,半眯着眼像只晒太阳的猫,对周遭话语恍若未闻,自成一方寂静天地。 又等了半晌,云惊鸿没法子,只能自己续上,声音压得低了些:“我也是好意,寒公子别误会。其实……” 他抬眼望定寒离,见对方还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也不气馁,慢悠悠抛出句话:“其实王爷心里早有喜欢的人,你知道吗?” —————— 昨晚又卡点没发出去,晚上争取补一章。 第83章 财迷 “惊鸿公子人呢?” 小秋提着茶壶出来,壶嘴还冒着白汽,见院里只剩寒离一人,挠了挠头纳闷道。 他方才没让那长随跟着进小厨房,灶上烧着水,他眼睛瞪得溜圆盯着,生怕对方趁他不注意往茶里兑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爷爷再三叮嘱过,如今公子得宠,最要防的就是这些明枪暗箭,吃食起居半点马虎不得。 吃的有爷爷亲自把关,这院里的茶水,他总得亲自盯着才放心。 “该说的说完了,自然走了。” 寒离仍摊在躺椅上晒太阳,日头移了移,暖光落在他耳尖,指尖无意识地绕着扶手的木纹打圈。 小秋 “哦”了声,不再多问。 主子的事,该知晓的公子自会开口;不该打听的,问了也是徒劳,这是小唐管事教他的规矩。。 可他总觉得,但凡对公子不利的,哪怕是捕风捉影,也该多留个心眼。 既然水都烧了,总不能浪费。 小秋拎着茶壶凑过去,给寒离面前的空杯斟了半杯,琥珀色的茶汤,飘着淡淡的花香。 “公子,喝口茶润润。” 寒离接过茶杯,抬眼对小秋道:“你也坐下来歇歇。” 小秋刚挨着石凳坐下,屁股还没坐热,院门口就传来脚步声,唐棋墨色袍角先探了进来。 他 “腾” 地跳起来,规规矩矩垂手站好,“小唐管事。” 小秋就怵两样 —— 王爷的冷脸,还有唐棋的眼。 方才那半坐不坐的样子,保不齐要被说没规矩。 唐棋微微颔首,目光却落在寒离身上,步履轻快地踏入庭院。 寒离见是他,也没起身,只懒懒抬了抬眼皮。 这些日子在王爷跟前打转,他与唐棋早没了往日的疏离,私下里直呼其名,客套话能省则省。 当然在王爷面前,该有的规矩还是半点不含糊,各守本分,默契得很。 “你身子如何了?” 唐棋的声音带着点刚从外面回来的风尘气,目光扫过寒离泛着浅红的耳尖,眼底藏着点的笑意。 寒离耳尖果然更红了些,像被日头晒透的樱桃。 府里谁最清楚他夜里在王爷寝屋过的什么日子? 自然是唐棋。 连床榻暗格里备着的药膏,都是对方换的。 他避开唐棋的目光,端起茶盏抿了口:“王爷走了?” “走了,” 唐棋顺势在石凳上坐下,自己提起茶壶给倒了杯,滚烫的茶水烫得他指尖缩了缩,却也没放,“少说三五日才能回,你且好生歇着。” 他自清晨便忙得脚不沾地,清点赏赐、安排车马,连水米都未进一口。 茶汤入喉方觉饥肠辘辘,咂咂嘴道:“你这可有吃的?” 他可是听说秋老爷子总给寒离留些小灶,不说多精贵,至少能填肚子。 寒离对小秋扬了扬下巴:“去把今天没动的肘子端来。” 唐棋呛得咳出声,茶梗卡在喉间,连连摆手:“快别!!那玩意儿太腻,我不爱吃。有什么点心之类的,随意捡两块就行。” 他向来不嗜肉,反倒偏爱些清甜的糕点,一口一个,填肚子又舒坦。 “好嘞!” 小秋一听吩咐乐颠颠应着,转身就跑。 可算能躲开小唐管事,站在旁边总觉得后背发紧,拘谨得很。 小秋的脚步声刚消失在拐角,寒离便执起茶壶,给唐棋面前的空杯续了半杯茶。 寒离指尖搭在盖沿,忽然开口:“方才惊鸿公子来过。” 唐棋执杯的手顿了顿,眉峰微蹙,没说话,等着下文。 “他绕了半日光景,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其实就为说一件事。” 寒离也端起茶杯,指尖摩挲着温热的瓷壁,语气听不出半分波澜。 “哦?何事?” 唐棋身子微微前倾。 “他说,王爷已经心有所属,那人的眸子与我如出一辙。” 寒离抬眼,那双鹿眸清亮得像洗过的琉璃,没半分遮掩,大大方方将这话抛出来。 他想看看唐棋的反应 —— 是默认,还是反驳? 也想借着这双最得王爷信任的耳朵,让燕王知道,他拎得清自己的本分,断不会因这点事乱了心神。 至于云惊鸿那点挑拨的心思,经唐棋这关过一遍,自然无所遁形,反倒显得对方心思狭隘可笑。 唐棋刚咽下去的半口茶,这下彻底没绷住,“噗” 地一声喷了出去。 寒离早有防备,顺势向躺椅内侧侧身,抬手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袖袍。 其实半点水渍没沾到。 唐棋慌忙扯出袖中的帕子,三两下擦着下颌,“他怎么知道的?” 这一句反问,让寒离心中了然。 唇角微扬:“他说是陛下亲口说的。” 唐棋眼珠转动,思绪如飞。 王爷命定之人一事,知晓者不算多,却也不少。 京城里负责打探的暗卫自然清楚,宫里那两位贵人也略知一二,再便是他与白榆这几个近身伺候的。 抬眼瞧见寒离那副了然的神色,唐棋觉得该说清楚些。 毕竟王爷对这寒离的上心,是明眼人都瞧得见的,与往日那些只敢远远伺候的男宠截然不同。 虽以寒离的出身,想做正头王君怕是困难,但封个侧君总还有指望。 今日把话挑明了,免得日后心里存着隔阂,反倒辜负了王爷的心意。 “其实也算不得‘喜欢’。” 唐棋顿了顿,直起身正对寒离,语气郑重了些,“是先国师给王爷算过,说有个命定之人,能助王爷顺遂平安。王爷早年倒真见过那人一面,只是阴差阳错跟丢了,后来派了多少人寻,都再没见着。唯一的线索…… 便是有双与你相似的鹿眸。” 他说得简略,具体的情由,若王爷愿意,自会亲口告诉寒离,轮不到他多嘴。 “不过寒离,” 唐棋往前凑了凑,声音放轻了些,带着点朋友间的恳切,眼底的神色也真了,“以我对王爷的了解,他绝非薄情寡义之人。纵是他日寻得那人,也断不会亏待你,这一点,你大可宽心。” 他深谙王爷脾性。 守了那么多年的规矩,愣是为这寒离破了例,这份上心,哪是作假? 他若知晓王爷已命白榆停止寻那人,此刻怕是更有底气,保管能让对方眉开眼笑。 他是真希望寒离能看开些,别像府里其他男宠似的,一门心思争那点宠爱,反倒失了自己的本真,那才真叫可惜。 “我知道。” 寒离轻应一声,将手背覆于眉眼之上,透过指缝凝望天际。 阳光从指缝漏下来,像攥了把流动的光,暖融融的,可摊开手,什么都留不住,风一吹就散了。 所以他从没想过强求。 能得这片刻暖光落在掌心,能在王爷身边多待一日,就够了。 再者说,他运气总不至于那么差吧? 这一个多月里,冼夙夜就恰好找着那人? 这般想着,寒离唇角不自觉上扬,露出点狡黠的笑意,像偷吃到蜜糖的孩子。 至少眼下,燕王还是他的。 在他走到尽头之前,能一直是他的,便足矣。 至于死后…… 与他无关。 不然他岂不是管的也太宽了。 “哗啦 ——” 唐棋忽然从袖中摸出一沓银票,将银票往石桌上一拍,票面盖着的朱红印泥格外醒目,看得人眼晕。 寒离的目光 “嗖” 地钉在那沓纸上,眼尾猛地挑起,瞳孔里像落了两簇星火,亮得惊人。 唐棋瞧着他这副模样,嘴角漾开一抹清浅的弧度:果然没猜错。 他指尖点了点最上面那张,“王爷见你不爱那些玉器珍玩,特意让我去账房支了一百两银票。” 说着,便将那沓银票往寒离跟前推了推。 “给我的?” 寒离的声音都发飘。 “这、这些…… 全是给我的?” 寒离笑得见牙不见眼,活脱脱一个小财迷,全然没有刚刚那委顿之色。 他腾地坐直身子,什么腰,屁股的,此刻全不疼了。 “小秋!小秋!” 寒离把银票攥在手心里,像摇着把小扇子似的扇了扇。 小秋端着个盘子从后面惊惶地窜出来:“公子?” 他还以为是有人来捣乱。 “小秋,明天咱们去逛街,云芳斋的那些,你上次盯着看了半天的,咱们统统买个遍!” 小秋眨巴眨巴眼,怔在原地,盘子差点脱手:“啊?公子,咱、咱有钱买吗?” 寒离扬着银票在他鼻尖扫了扫,纸页蹭得小秋鼻尖发痒:“你再说,咱有没有钱?” 小秋盯着那沓银票,眼睛瞪得溜圆:“有!咱有钱!好多钱!” 唐棋坐在石凳上,一面慢慢嚼着糕点,一面看那主仆俩把银票铺在石桌上,一张一张数,指腹捻得纸页发皱,连边角的纹路都快数清了。 寒离数一遍,小秋跟着数一遍,俩人头挨着头,嘴里还念念有词:“一张、两张…… 十张!” 唐棋望着他们,喉间不由得溢出一声低笑。 哎,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 第84章 长生店 寒离和小秋因提前跟唐棋打过招呼,守门的护卫半句多余的话也无,便放行了。 寒离今日换了身素色的细布袍子,料子也是最寻常的。 上次那件绿色的袍子太惹眼,他再也不敢穿了。 “咱们今天的目标是什么?” 寒离转身问道。 “吃遍一整条街!” 寒离被他逗笑,抬手敲了敲他的脑壳,“错。是天黑前务必回来。” 王爷虽不在府里,但保不住对方秋后算账。 想起上次晚归被冼夙夜罚,他耳根还微微发烫。 小秋吐了吐舌头,用力点头:“记住了!天黑前准回!绝不耽误!” 俩人并肩出了侧门,街市上早已热闹开来。 这回他们没往大酒楼去,寒离攥着袖袋里的碎银子,指尖能触到那冰凉的棱角,拉着小秋往街边小摊钻。 虽有一百两银票在手,但是也不能太挥霍,来日方长,以后还可以继续出来。 他们东窜西逛,待日上中天,才驻足。 寒离摸出几块碎银子递给小秋。 这是今早特意去账房换的。 “去云芳斋,把你喜欢的点心都包一份。” 小秋捏着银子:“公子,咱买那么多?吃得完吗?” “吃不完不会送人?给你爷爷捎些,谢他这些天的照顾。” 他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补充,“对了,栗子酥多买两盒,唐棋爱吃这个。再包两份精致的锦盒,送去给素影。上次借他的银子还没还,他给的那几本画册子,也该道声谢。” 小秋这才恍然大悟,用力点头:这么一来,确实要买不少。 “那公子呢?不跟我一起去?” 寒离往街东头望了望,“我去另一头。前几日听侍卫说,那有一家罐子党梅做得极好,用的是西山的胭脂梅,蜜渍得透,甜而不腻,买的人排着队呢,去晚了怕是要没。” 咱们分头行动,在街口那家茶楼汇合。正好在楼里听段书,赶在天黑前回府。” 一听到 “天黑前回府”,小秋立马挺直腰板,像领了军令的小将:“好!那谁先到谁占座,要靠窗边的,能看见街景,还能瞅着对方来了没!” “成。” 寒离笑着推了他一把,“快去吧,晚了云芳斋的新鲜出炉的点心该被抢光了,你上次念叨的蜜芙酥,听说一炉就烤十枚。” 小秋 “哎” 了一声,身影很快钻进人流,朝着云芳斋的方向而去。 寒离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也转身走了。 二人分道扬镳,皆是轻车熟路。 只不过一个奔着“云芳斋”,另一个则去了“长生店”。 长生店的木门发出一声悠长的 “吱呀”,掌柜那张黑瘦的脸庞从里面先探了出来,还是上次那副堆着笑的模样,见人便习惯性地弯了腰,手里攥着块刚擦过棺木的粗布,布面被磨得油光发亮。 他眯起眼打量寒离,半晌忽然 “哎呀” 一声拍了下大腿,“这位客官,瞧着眼熟得很!上次是不是来过?” 上回寒离穿得鲜亮,锦袍配着玉带,晃得人眼晕。 今儿换得这身倒向个寻常人家的清瘦书生。 掌柜盯着那张俊秀面容,好半天才把眼前人与记忆里那个富贵公子重叠起来。 寒离并未被对方咋咋呼呼的架势惊到,反倒眉眼含笑,温声道:“正是在下,又来叨扰掌柜了。” 掌柜的目光在他袍子上溜了一圈,心里 “咯噔” 一下:这是…… 家道中落了? 可再看寒离,唇角噙着一抹浅笑,眉眼弯弯,不见丝毫愁绪。 这般轻快的模样,掌柜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见有人逛棺材铺能笑得如此从容。 “客官可是还惦记着上回那口松木棺材?” 掌柜记性极佳,声音如洪钟,“那松木坚实耐用,十五两纹银,童叟无欺。” 他记得清楚,上次推荐二十两的柏木棺时,这位客官嫌贵。 瞧今日这衣着打扮,怕是连松木的也未必能买得起,语气中不自觉地带出几分试探。 寒离笑着摆了摆手。 掌柜的嘴角往下撇了撇,心里叹口气:得,十五两的生意也黄了。 他伸手指了指院角那具棺材,仍不气馁:“那还是相中上回那个七两的?虽说棺板薄了些,好歹不招虫子,寻常人家用也足够了。” 寒离又摇了摇头。 掌柜的彻底泄了气:果然是落魄了啊。 他直起身子倚在门槛上:“这么说…… 您是想买薄棺?” 他咂了咂嘴,声音也低了几分,“成,薄棺咱这儿也有,三两的、一两的,也都是好木料拼的,结实着呢。” 话音刚落,就见寒离慢悠悠地晃了晃手,声若泠泠泉响:“我是想买你们店里最贵的。” “最…… 最…… 最贵的?” 掌柜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粗布 “啪” 地掉在地上,眼睛瞪得比院里挂着的铜铃还圆,嘴张了半天没合上。 再看寒离,今日这身打扮,他心里又有些拿不定主意:这人该不是拿我寻开心吧? 寒离没留意掌柜脸上的惊疑,自顾自地在铺子里转开。 他边看边数,声音轻快得像在点货:“料子得用最好的。外面的花纹我自己画样子。” 他踱到堆着纸扎的角落,指了指那些糊得挺括的车马轿辇:“纸扎的得要全套,都得扎得周正些。别像那个马腿歪歪扭扭的,看着就丧气。” 又转身望向里间,“棺材里的锦垫,要浅色就行,别太花哨,素净点好。” 说着又想起什么,回头冲掌柜扬了扬下巴:“还有黄白纸钱,引魂幡子,幡上面的字要端正。哦对了,到时候得请两个和尚、一个老道,不用做全套法事,坟前念段《往生咒》什么的、走个过扬就成。” 这辈子投生没太顺,万一有下辈子呢?超度一下,图个心安。 “生漆也要用最上乘的,须得细细刷上九遍。待我想好颜色与花纹样子一并告诉你。差不多就这些,你算算多少钱。” 他掸了掸手上刚刚沾的灰,目光投向掌柜。 “哦对,” 他又补了句,语气随意得像在说寻常物件,“我不着急用,你慢慢做,榫卯得扣紧了,雕花别漏了细节,一个月内备好就行。” 掌柜的还僵在原地,瞠目结舌,听寒离一项项数下来,只觉得心口 “咚咚” 跳。 这才信了对方是真要买贵的,忙不迭从里屋搬了张竹凳过来“客官您坐,喝口茶歇着,我这就算!” “不用坐,你快算,我还有事。” 掌柜的不敢耽搁,摸出那把油亮的算盘,算珠子“噼啪” 打得飞快。 他算得仔细,连纸扎的浆糊钱都没漏,末了把算盘一推,脸上堆起褶子笑:“一共五十二两三钱!您是大主顾,给您抹个零头,五十两,一分不多要,您看如何?” 寒离心里早有盘算,这小店也不可能有金丝楠木的棺材,所以寻常木料,再贵也贵不到哪去。 五十两跟他预估的大差不差。 余下的银钱,除去吃穿用度,想必还能给小秋留下些。 他也不想与掌柜的杀价,只要将事情办的妥帖也不差那仨瓜俩枣的。 这般想着,满意地点头,修长的手指探入袖中,夹出一张银票,递向掌柜:“如此甚好,我先付十五两定银,待货成验讫,再结清尾款。” 掌柜的接银票时手都在颤,对着日光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指腹蹭过票面的朱印,确认是真票。 写了字据,交了银钱,这笔买卖便算成了。 寒离小心翼翼将字据折好,揣进贴身处的衣襟里,指尖按了按转身要走。 掌柜的忽然追出来,手里还攥着那锭刚收好的银子:“客官!忘了问,那墓碑…… 刻什么名字?” 方才寒离特意添了三两,定了块三尺见方的青石墓碑。 寒离脚步顿住,回头望着掌柜,他眨了眨眼,嘴角轻轻抿了抿,像是想了很久,又像随口便道:“就刻个‘离’字吧,离别的离。” 生来有姓,死后留名,一个字,足矣。 掌柜的愣了愣,应了声 “好”,目送着寒离的背影渐渐隐入熙攘人潮。 待那人彻底消失,掌柜才挠着后脑勺喃喃自语:“怪哉…… 上次穿得绫罗绸缎,二十两的柏木棺都嫌贵;这回反倒五十两眼睛都不眨。” 他方才看见寒离掏银票时,袖袋里露出来的可不止一张,“什么样的人,死了连个姓氏都不肯留呢? 罢了,又关我何事?” 他摇了摇头,把银子揣进怀里,转身回了铺子。 …… …… 寒离踏进茶楼时,脚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沉。 楼里早坐满了茶客,说书先生正扬着醒木讲得唾沫横飞,茶盏碰撞的脆响混着点心的甜香漫在空气里,可他眉宇间那点凝重,却没被这喧闹冲淡分毫。 瞧见小秋在第一排临窗的位置坐着,他便径直走过去,挨着坐下时,木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公子您怎么才来?” 小秋闻声转头,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杏仁酥,酥皮簌簌往下掉,“这一段,先生都快讲完了!” 寒离指尖在膝头轻轻蜷了蜷,避开小秋的目光,望向台上,声音有点飘:“啊…… 买东西的人太多,排了好长的队,等了许久才轮到我。” 小秋 “哦” 了一声,视线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又落在他空空的双手上:“公子,那东西呢?” 寒离这才低头看自己的手,“那个…… 啊,刚刚来找你,在街口拐角处,刚好有人撞了我一下,东西摔地上,脏得没法要了。我本想回去再买,又怕你等得太急…… 没事,下次我们再来买也是一样的。” 小秋一听,腮帮子立马鼓起来,“什么人这么莽撞?您让他赔钱了吗?” 寒离垂眸未语,只端起桌上的凉茶抿了口,便岔开话题:“你的东西呢?” 他原以为桌上会堆得像座小山,毕竟说要把云芳斋的点心各买一份,可此刻桌面光洁如洗。 “啊!” 小秋顿时忘了方才的气,挺了挺胸脯,像只斗胜的小公鸡,眼睛里闪着得意的光。 “我买的太多啦!装了满满三大盒,就问掌柜能不能送上门。他本来说店里没这规矩,可一听我说是送燕王府的,立马点头答应了,还说让最稳妥的小厮送,保证不碎一块糕!公子我聪明吧?” 寒离看着他邀功的样子,心里忽然一动:不知道棺材能不能也送到燕王府去? ———— 小可爱们,糖结束了。 第85章 错哪了 小秋的声音先一步撞进门来,紧接着人才哒哒哒地跑进来。 寒离正在案前练字,左右手同时书写,字迹虽风骨各异,却都透着股自在章法,墨色浓淡间已见神韵。 他闻声微微抬眼,琥珀色的眸子落在小秋空无一物的手上,笔尖在纸上轻轻一顿,一滴墨坠落在留白处。 “不是去取午饭吗?” 未及晌午,小秋便觉百无聊赖,晃着脑袋说要去厨房瞧瞧饭好了没,寒离没拦着。 左右无事,随他疯跑着玩去罢。 “没取到,” 小秋往屋里凑了两步,身上还沾着点厨房的烟火气,“檀神医回来了!爷爷正围着口大锅转呢,暂时腾不出手做咱们的。” 这段时日,寒离的嘴被秋老爷子养刁了。 其他人做的饭菜,总觉差强人意。 唯独老爷子做的菜合胃口,哪怕是清粥配酱菜,也能吃得眉眼舒展。 听到没饭,寒离倒不急。 这些日子顿顿吃得饱足,早已不像从前那般,对食物近乎贪婪的渴望。 “无妨,反正我也不饿,晚些吃便是。” 他放下手中笔,指尖捻了捻染着墨的指腹问道:“你方才说谁回来了?” “檀神医呀!” 小秋眼睛亮起来,嗓门也拔高了些,像只报喜的小雀儿,“他老人家之前去西边游历,走了整整半年,可算踩着秋风回来了!一进府就直奔厨房,隔着老远就嚷嚷要吃我爷爷亲手做的羊贝子呢!” 见寒离面带疑惑,小秋赶紧解释:“就是白水煮全羊!整只羊剥得干干净净,连骨带肉扔进三尺宽的大锅里,添上井水咕嘟咕嘟煮,不消三刻便捞出来。 再拿小刀割自己爱吃的部位,肥瘦相间的,蘸着一碗清盐水吃。他们都说那羊肉又鲜又嫩,抿在嘴里就化……” 他忽然撇撇嘴,“但我可不敢吃,上次爷爷偷偷给我拿了一块,那肉缝里还带着血呢!” 这番描述,反倒成功勾起了寒离的兴致。 他还真没吃过这种现杀现煮的。 “现在正是吃羊的好时候,” 小秋又道,“秋天的羊最是膘肥体壮,肋条上的油花像雪似的,一烤能滴出油来。” 小秋还是更喜欢烤过的羊。 吸溜吸溜~ “檀神医说他在西边吃的羊,那膻味能窜出三里地,哪有咱们北境的好?所以馋得紧。 爷爷说,是因为咱们这儿的羊,自小就啃草原上的野葱食,把膻味都解在肚子里了,公子你说神不神奇?” 寒离点点头,确实觉得神奇。 但更让他在意的是,能让秋老爷子这般大费周章,看来这位檀神医在府中定是分量不轻。 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见一见? 念头刚起,他忽然记起什么,眉峰轻轻一挑。 燕王给他的那瓶琼疏膏,不正是这位神医制的嘛! 上次被冼夙夜用掸子抽过的地方,涂了那药膏,第二天就淡成了浅粉,连疤都没留,效果确实惊人。 “这么说来,” 寒离指尖敲了敲案沿,“王爷今日怕是要陪着檀神医,该不会寻我过去了。” 他正好可以偷个懒,歇会儿。 寒离舒展着四肢,后腰还带着点说不清的酸懒。 昨日冼夙夜突然回来,吓了他一跳。 明明唐棋说至少要走三五日,怎么第二日夜里就回了? 他这才歇了一天啊! 心中喜忧参半,拖着沉重的步子,朝着燕王寝屋缓缓挪去。 门口的侍卫见到他,脸上立刻堆着笑,远远便拱手行礼:“寒公子来了?” 说罢,笑着伸手推开木门。 寒离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些人,怎么就这么爱给人开门? 就不能让我在这缓口气吗? 他低着头迈进去时,冼夙夜已经洗漱妥帖,只松松系着件墨色里衣坐在床榻边,乌发披在肩头,烛火在他侧脸投下片浅影,眉峰的棱角竟好像比前几日凌厉了些。 寒离见状,将心底那点慌乱快速压下去。 指尖熟练地褪下外袍,叠得方方正正放在一旁小几上,然后从床尾轻手轻脚地爬上去,规规矩矩跪坐好。 他摸不准燕王今夜要用哪种姿势,只能先端正姿态,静等吩咐。 可冼夙夜却径直躺下了,修长指尖轻拍身侧被褥,示意他也躺下。 寒离愣了愣,顺从地躺好,侧着身望着近在咫尺的人。 烛火摇曳,在冼夙夜的睫毛上跃动,洒下细碎的光影。 他隐隐觉得,今夜的燕王与往日大不相同,不像往常那般带着压迫感的热,反倒透着点淡淡的凉意,隔着层说不清的疏离。 一时间屋内静谧无声,落针可闻。 寒离按捺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打破这份沉默,声音轻柔道:“王爷,您怎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怎么?不愿见到本王?” 冼夙夜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冷意瞬间顺着寒离的后颈窜上心头。 寒离慌忙摇头:“不不不,小狸儿愿意…… 愿意的。” 周遭再度陷入死寂。 空气里的冷意好像更重了些,连烛火都蔫了似的,火苗矮了半截。 寒离犹豫着要不要再解释两句。 他是真的想见王爷的,就是劈谷想再休息两日。 正踌躇间,冼夙夜的声音悠悠传来:“小狸儿,这两日都做什么了?” 寒离脑子里第一反应只有俩字:挥霍! 可这话哪能说出口? 他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拣着稳妥的说:“昨日与小秋去街上闲逛了一番,今日则在屋子里练字。” “练字?” 冼夙夜重复了一句,尾音微微上扬,叫人捉摸不透他究竟信是不信。 “是,” 寒离赶紧接话,“王爷吩咐的,小狸儿没有忘,日日不敢懈怠。” 其实也不是日日练,偶尔也会偷个懒窝在榻上晒太阳,但这事儿不能让燕王知道。 万一挑出错处,今晚少不得又要被 “好好” 罚一顿,到时候别说歇着,怕是连床都下不来。 “嗯。” 冼夙夜低低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又问,“去街上都做什么了?” 听着像随口一问,寒离却莫名绷紧了神经,喉结滚了滚,小声回答:“买了些…… 吃的。” 前几日燕王捏着他的腰间软肉说 :“好像圆润了些”。 他要是说跟小秋从街头吃到街尾,会不会被禁了吃食? “然后呢?” 冼夙夜的声音依旧没起伏。 “然后…… 又买了些吃的。” 寒离心虚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云芳斋的点心是买回来送人的,秋老爷子一份、唐棋一份,素影玄晖各一份,还有小秋,可不是他一个人吃啊。 寒离在心里掰着手指头辩白着。 “再然后呢?” 冼夙夜的嗓音越来越低,像浸在水里的石头。 “再然后…… 还买了些吃的。” 寒离轻碾下唇,心里更虚了。 那个罐子党梅他是真买了,也真摔碎了,他可没吃一口啊! “除了买吃的就没了?” 冼夙夜的声音里终于透出点愠怒。 “啊!还听了一段书!” 寒离急忙拔高声音解释,“但是我们赶在天黑前就回来了!” 真的,天色刚染橙红,他便与小秋匆匆往府里赶,门口的侍卫都看见了,皆可作证! “再没有别的了?” 冼夙夜终于侧身转向他,烛火明明灭灭,却照不清那双眼藏着幽潭异瞳里的想法。 寒离被问得发懵,眉间蹙起。 今天燕王怎么揪着这些琐事问得这么细? 难道昨天……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飞快压了下去。 昨日离府后,他特意留意过,并没感觉到有人跟着,与上次完全不同。 为求万无一失,他刻意绕了两个巷子,确实没发现异常。 燕王不可能知道他做了什么,又见了什么人。 既如此,又为何会这样? 寒离望着冼夙夜沉下来的脸,心里的疑团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连指尖都沁出点细汗。 冼夙夜闻言,眼尾微挑,半眯的眼眸里,那抹紫色异瞳翻涌着冷光,直看得寒离后颈的汗毛都根根竖起:“小狸儿,你当真没有要对本王说的?” 寒意凝成的威压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瑟缩,慌忙垂下头去。 指尖深深陷进锦被里,脑海中思绪翻涌:买点心、听书、练字…… 到底漏了什么? 忽然,寒离猛地抬头,轻呼一声,声音带着点怯:“王爷是、是生气我没给您买云芳斋的点心吗?” 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出别的由头。 毕竟收了王爷的赏赐,却唯独没给王爷准备点心,确实说不过去。 他赶紧往前凑了凑,声音带着点讨好:“王爷,您听我解释。 一来,我见您向来不喜甜腻之物;二来…… 二来我以为您要过好几日才回,那点心放久便不新鲜了。” 他小心翼翼地抬眸偷看冼夙夜的神色,又飞快补了句,“您要是不高兴,我明儿一早就去买,挑刚出炉的,热乎着的,成吗?” 话音未落,带着幽梅冷香的气息骤然压下来。 冼夙夜已倾身而上,骨节分明的手按在寒离耳侧的枕头上,将他整个人圈在臂弯里。 下一刻,锦被翻卷如浪,烛火被风撩拨得摇曳不止,点点灯花簌簌坠落,散落在灯台之上...... 寒离直至晌午仍在琢磨,自己到底错哪了。 他揉着腰哼哼两声,想不明白便索性不想了。 反正王爷罚他,向来都是有理由的。 正打算挪到院子里晒晒太阳,活动活动酸胀的筋骨,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秋扒着门框向外望:“公子,是素影大人和玄晖大人!” 寒离闻言,唇角微扬。 昨日他先谢过玄晖的画册子,又将云芳斋的点心和借的银子还给素影。 玄晖却一脸茫然,挠着头问道:“什么画册子?” 寒离当时便明白了,并未作回应,只与素影相视一笑。 素影则笑呵呵地说,下次寻着好的画册子再给他带。 难道今日便寻着了? 待素影与玄晖踏入门槛刹那,寒离嘴角尚未散尽的笑意骤然凝住。 昨日还眉眼含笑的二人,此刻却换了副面孔,神情冷肃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寒离刚要开口客套一句,素影已上前一步,竟是对着他行了个全礼,腰弯得极深,“寒公子。” 寒离眉心微蹙,昨日他们还一口一个 “王君” 地打趣,今儿怎么突然改了称呼? 这声 “寒公子”,喊得生分又郑重。 素影直起身,“寒公子,请您随我们走一趟。” 寒离的指尖蜷了蜷,后腰的酸还没消,某种细碎的不安,却在心底蜿蜒生长。 “可是王爷传我?” 素影恍若未闻,只侧了侧身,让出通往院门的路:“到了您就知道了。” ———— 【小可爱们留言我都看见了,统一回复一下: 能接受微虐的你就正常看; 特别怕虐的一个礼拜左右再回来看看; 喜欢大虐的“边台”小可爱们请留意【】符号的段评,我可能会改一些话。 (但也别太期待,因为作者不想再被关了,这次好歹让我写个结局) 第86章 不该起贪念的 “啪嗒!” “啪嗒!” 水滴从高处坠下,溅起的细碎水花在沉寂的石室里反复回荡。 这单调的音律裹着阴寒,像一柄钝凿,一下下凿着本就紧绷的神经。 每一声都好似比前一声更沉,仿佛要在这密不透风的黑暗里,凿出一道裂缝。 寒离跪在石室中央,荼白的身影宛如残月余晖,随时会被这浓稠的黑暗吞噬。 阴冷与潮湿顺着石缝悄然漫延,裹着腐朽的霉味与铁锈气,一寸寸攀爬上他的肌肤,贪婪地掠夺着他四肢百骸里残存暖意。 双臂被粗麻绳吊至头顶,皓白的腕子被勒紧在一处,外圈的皮肉已被绳纹磨出猩红的血痕。 血珠顺着绳结往下滚,坠落在冰冷的石板上,好似晕开一朵暗色红梅,与地上的泥泞交融。 荼白的袍摆拖在湿腻的石板地上,混着泥土与水渍,磨出斑驳的污痕。 原本洁净的料子此刻皱巴巴的,像被揉烂的雪,再看不出半分体面。 乍看之下,他像是跪在地上,走近了才发现,他的双膝堪堪离地,小腿被迫弯折。 一副沉重的铁镣缠坠上他的脚踝,链环深深咬着皮肉,将双脚压在地面上。 每一次微小的挣扎,铁链便会 “哗啦” 作响,在空旷的石室中,震颤着每一寸神经。 他如断线木偶般悬在半空,若想让痉挛的双腿稍作舒缓,便只能拼力绷紧双臂。 随着麻绳深深勒进腕骨,膝盖磕到冰冷的地面,双腿才能喘口气。 可如此一来,腕间的绳索便会陷得更深,绳纹像刻章般压进皮肉,疼得他指尖发麻,连带着肩膀都泛起酸沉的钝痛,仿佛下一刻骨头就要从关节里脱出来。 但这些,似乎都不算什么。 因着双臂被吊,这诡异的姿势让他的头被迫低垂,将白皙的后颈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外。 那处曾被冼夙夜指尖温柔抚过的肌肤,此刻正被无形的刑具反复折磨。 “啪嗒!” 一滴冰凉刺骨的水滴,精准地砸在颈窝的凹陷处。 “啪嗒!” 又是一声清响,像冰棱坠落,每一次落下都带着穿透皮肉的力道,将那点可怜的暖意碾作齑粉。 后颈的肌肤先是泛起海棠的绯色,渐渐被砸出点点朱砂,像落了片破碎的血痣,触目惊心。 每落一滴,寒离瘦弱的身躯便会不自觉轻颤一下,不是疼,是冷,是那冰水滴在皮肤上的惊悸。 他想瑟缩着躲避那冰冷坠落,却又屏息等待那声脆响。 起码这声响能证明这具残破躯壳里的自己还活着,还没有被彻底遗忘在这片连光都照不进的黑暗里。 在这里,除了这水滴声,再无别的动静。 没有风穿石缝的呜咽,没有虫豸爬动的窸窣,连潮湿的霉味都凝滞在空气里,沉甸甸压着胸口,让人喘不过气。 口中被勒着一条粗布带子,强行撑开牙关,别说哭喊,连呜咽声都堵在喉咙里,只能发出细碎的 “唔唔” 声,微弱得随时会被这死寂的深渊吞食。 双眼则浸在一片黑暗中,墨色的布条牢牢缚着,将最后一丝光明隔绝在外。 寒离只知道,这里是燕王府的刑房。 是素影与玄晖引他来的。 那时他还在屋中揉着酸胀的腰,见二人神色冷肃便已察觉到不对劲。 可开口请他走时,那模样,分明是藏着万般为难。 更让他心惊的是,院子内外隐约浮动的气息。 不止一处。 不用细想也知道,是府中的暗卫。 往日里这些人会刻意隐匿起来,从不会像今日却这般大张旗鼓,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将清辉院层层笼罩。 寒离心头翻涌着万千疑云,却始终参不透自己究竟犯下何等罪,才招致眼前这般阵仗。 但他清楚一点——冼夙夜断不容许他有丝毫反抗。 那位王爷的心思,从来像云雾深处的山峦,他猜不透,只能顺着山势走。 于是他未做丝毫挣扎,顺从得像只待宰的羔羊,默默跟随二人向外走去 脚下的路愈发幽僻难寻。 一步,又一步,他就这样从正午炽阳下走进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寒离始终垂着眼,他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 他甚至连被蒙眼堵口时,都没敢有半分挣扎。 当墨色布条蒙住双眼的刹那,他还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像在顺从一扬早已注定的惩罚。 他生怕稍有抗拒,便会招致燕王的厌弃。 直到冰冷的铁链 “哐当” 缠上脚踝,粗糙的麻绳 “咯吱” 勒紧手腕,将皮肉陷出深深的沟痕,他才后知后觉地慌了。 指尖蜷缩着,想抓住点什么,却只捞到一把冰冷的空气。 可这时,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了。 额前碎发如蛛丝拂过蒙眼的布,自嘲的笑意却不受控地漫上嘴角。 这满身狼狈、任人鱼肉的模样,竟与一个多月前初入王府时的光景,别无二致。 一样的蒙眼堵口,一样的被吊缚着,一样的破败不堪。 兜兜转转,他还是回到了原点。 果然,他不该起贪念的。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配得到片刻的疼爱? 那些清辉院的暖阳、小秋递来的糖糕、甚至冼夙夜偶尔流露的温柔,不过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他就该陷在泥潭里,一点点烂掉,无声无息,连挣扎都是多余。 连那五十两的棺木,于他都是僭越的奢望。 或许一卷草席,扔去乱葬岗,才是他的归宿。 野狗会啃食他的枯骨,雨水会冲刷他的痕迹,没人记得他来过这世间,也没人会在意他何时走了。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里,寒离反复咀嚼着自己的念头,将那些微薄的温暖、短暂的欢喜,一点点肢解、碾碎。 直到意识被自责淹没,彻底崩溃。 这便是滴水之刑的可怕之处,像熬鹰般,不伤筋动骨,却不着痕迹地消磨着人的意志,将一颗鲜活的心拖入绝望的深渊,任其反复沉浮,直至希望彻底湮灭。 寒离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猫,蜷缩在阴冷的角落,连挣扎都忘了。 一定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才惹了主人厌弃。 是他活该,是他罪有应得,全是他的错…… 他就这么被吊着,渐渐深陷自责的泥沼,任凭黑暗将自己彻底吞没,连水滴落在颈间的寒意,都慢慢变得模糊。 整个人仿佛成了这石室里的一块石头,冰冷,僵硬,再无丝毫知觉。 …… …… 直到石室的大门被人推开,沉重的铁门轴发出 “吱呀” 的钝响,一丝不属于这里的空气顺着门缝钻进来,带着些微的风,卷走了些许凝滞的霉味。 那抹清冽的幽梅香萦绕上鼻尖时,寒离起初并未察觉。 他的感官早已被潮湿与麻木侵蚀,以至于他错将这缕清香当作黑暗中生出的幻觉。 冰凉的掌心骤然扣住他的喉间,指腹碾过颈后被水滴反复砸出的绯痕,似是要将那片皮肉揉进骨血。 这不容抗拒的力道,迫使他僵硬地抬头,同时牵动了他被吊起的双臂。 腕间早已凝痂的伤口应声崩裂,新鲜的血珠顺着绳纹往外涌,在粗粝麻绳上晕开又一朵暗红的花。 寒离忍不住颤栗,破碎的呜咽从喉咙里溢出。 疼痛狠狠刺破了混沌的意识,他这才恍然惊觉 —— 终于有人来了。 那裹着冷意的嗓音贴着他的耳畔响起:“你究竟是何人?” 第87章 我是您的小狸儿啊 气息拂过耳廓,带着熟悉的幽梅香萦绕鼻尖,那是独属于冼夙夜的气息,可话语里的疏离与警惕,却比石室的寒霜更教人寒彻骨髓。 寒离喉头滚动,满心的 “王爷”即将脱口,却被口中布条死死勒住,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咽,像困在蛛网里的蝶,徒留挣扎的徒劳。 然而颈间的指腹又收紧了些,带着不容错辨的冷意,仿佛正将他视作一截枯木,在权衡着该如何处置。 寒离想喊,想告诉他:“我是您的小狸儿啊。” 是那个会站在案边为他研墨,墨汁溅了袖口也只敢悄悄蹭掉的小狸儿;是那个漫漫长夜里,困得点头也不肯歪倒,只为了让他尽兴的小狸儿;是那个在他温柔掌控下,连脚趾都蜷得发颤的小狸儿…… 可寒离却发不出半分声响。 蒙眼的黑布宛如一道深渊,吞噬了所有光亮,更吞噬了他窥探眼前人的希望。 燕王此刻会是怎样的神情? 是像往常那样眉峰微蹙,还是…… 像看一件沾了灰的秽物,眼底结满寒霜? 颈间愈发沉重的力道好像已经给了他答案。 眼前之人,再也不是那个会在缱绻温存时,附在耳畔轻声呢喃问他 “疼不疼” 的燕王了。 腕间缚索勒出的伤口已然迸裂,猩红血珠顺着手臂往下淌,滴在荼白的袍摆上晕染开,像一朵朵妖冶的彼岸花。 双腿被铁链坠得发木,膝盖骨像要从中间折断。 脖颈被扼得喘不过气,眼前阵阵发黑,肺腑间仿佛塞满了浸透寒水的棉絮…… 可这些疼加起来,都抵不过心口那阵尖锐的空茫。 不过一句话,怎么就像把他前半生攒下的那点暖意,连根拔了去?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好像在这一瞬,失去了所有。 “你是安国人吧?” 冼夙夜的指尖突然松了劲,转而捏住寒离脆弱的下颌。 带着寒意的指腹,生生将他的头颅勾得更高,双臂被这股力拽得往上提,双腿的铁链却因此坠得更沉。 寒离透过口中塞着的布条艰难喘息,湿热的气息在布料间反复蒸腾,能灌进肺里的空气变得极其稀薄。 胸口闷得发慌,酸涩胆汁顺着喉管上涌,呛得喉头剧烈痉挛,舌尖泛起丝丝腥甜。 蒙眼的黑布早被泪水浸透,沉沉贴在眼皮上,可谁也看不见那片潮湿里藏着的无尽委屈。 “安国人” 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耳骨上,寒离哪怕下颌被捏得骨头发疼,也疯了似的摇头。 他怎么可能是安国人? 他可以是路边的野草,可以是檐下的残雪,也可以是任人碾踩的泥尘,唯独不能是安国人! 那是他打心底里抗拒的名号,是碰一下都觉得刺骨的忌讳。 混沌的脑子像被冰水浇透,骤然清明了一瞬。 燕王是把他当细作了? “不……” 这个字在喉间翻涌成浪,却被浸满咸腥的布条死死绞碎。 寒离想嘶吼,想把心底那股对 “安国人” 三个字的排斥统统倒出来,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绝不可能与那个身份沾边。 可口中浸透唾液的布条,如附骨之疽般死死黏住口腔,让他连一声微弱的辩解都无法发出。 他拼命摇头,却被钳制下颌的力道死死禁锢,每一次挣扎都似要碾碎颌骨。 高处的水滴仍在下坠,混着冷汗滑进衣领,激得他打了个寒噤。 “啪!” 脆响在石室里炸开,震得石缝间凝结的水汽都簌簌发颤。 巴掌落在寒离冻得发僵的右颊。 刹那间,原本苍白的肌肤上泛起一道刺目的红痕。 灼烧感顺着下颌骨攀上耳廓,紧接着那片皮肤也开始微微发肿。 这力道与往日那些带着戏谑的轻拍全然不同,更不似第一夜冼夙夜惩罚他的那般。 那夜即便力道稍重,他也能望见那双异瞳里漾着的饶有兴致的笑意,像逗弄笼中雀般,总留着三分余地。 可此刻这巴掌,没有半分温度,不觉丝毫笑意,只剩冷硬的决绝。 它就像一柄利刃,毫不留情地扇在脸上。 寒离甚至觉得,比燕王送他的那把狼牙还要冷上三分。 但这疼却奇异地浇熄了他方才翻涌的激动。 寒离眼前蒙着沉沉黑雾,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落在身上的视线。 他挣扎着,睫毛在黑布上来回剐蹭,他只想撕开这层阻碍。 哪怕只能瞥见一丝衣角,一个模糊的轮廓也好。 可那带子勒得他眼眶发疼。 那是玄晖亲手绑的,怎么可能给他留半分余地。 “寒离。” 冼夙夜冷肃的声线刺破凝滞的空气。 这两个字让寒离猛地一怔,周身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从未从燕王口中听过这个名字。 在冼夙夜那里,他是抗揍耐玩的 “小玩意儿”,是被按在床榻上拿着掸子罚的 “猫儿”,是楸枰山上放肆的 “小白梨”,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小狸儿”…… 却从来不是 “寒离”。 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生生剥离,心口空得发疼。 他还是他,又好像不再是他了。 “那日你见过的那个戴斗笠的人,已经被白榆抓回来了。” 一句平淡的话,却像淬了毒的箭,穿透胸膛。 寒离浑身一颤,铁链跟着发出一声轻响,在阴冷的石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他以为无人知晓的事,早被对方发现了。 白榆? 他不知道是谁,但是他记得冼夙夜说过,府中暗卫以 “白” 为姓,以树种为名。 能悄无声息跟踪他,还能擒住那个人,武功定然远在他之上。 寒离喉间涌上一股涩意,近乎自嘲地勾了勾僵硬的唇角。 原来燕王从来没信过他,那些温存与纵容,或许本就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 桎梏着他下颌的力道骤然消失,失去支撑的头颅如断线纸鸢般垂落。 一只带着凉意的手绕至脑后,指尖利落一扯,那根勒得他牙关发酸的布条终于被拽了下来。 被迫长期撑开的颌骨 “咔咔” 作响,每动一下都带着错位的疼,震得耳膜嗡嗡发闷。 寒离下意识地想合上嘴,却发现牙关早已僵住,只能维持着微张的姿势,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淌,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 可寒离全然顾不上这些。 他急着说话,急着解释, 那道悬在心底的身影,此刻正等着他开口。 他费力地抬起头,腕间的绳痕被扯得更深,他却浑然不觉。 明明目不能视物,却凭着那缕熟悉的幽梅香,艰难将脸转向那道气息的来处。 “王…… 王……” 第一个字从干涸皴裂的唇瓣间挤出来,沙哑得哪里还有往日半分软糯。 冼夙夜墨色眉峰微拢,拇指无意识摩挲着食指外侧,指节微微颤动着,却再没其他动作,只静立在黑暗里,等着对方的回答。 “王…… 爷,小狸儿…… 不…… 是细作,真的不是。” 声音依旧嘶哑难听,却带着孤注一掷的急切。 “王爷…… 小狸儿,真的不是安国人,真的不是…… 死都不会是。” 这句话说得格外艰难,颌骨的疼让他几乎咬不住字,可尾音里却透着无比的坚定。 冼夙夜却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彻骨的凉。 “呵,那人已经全都招了,你还要骗本王到几时?” —————— 这一本在写虐,另一本在写甜,作者整个人现在有点分裂。 要是哪里看得有些别扭你们就……先忍忍,不然过几天再来看看也行。 快乐虐身我比较擅长,没正经写过虐心的 ?﹏? 第88章 不甘心 冼夙夜一声冷呵,尾音里裹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失望,像冰面下悄悄化开的水,转瞬又冻成了棱,锋利得能割伤人。 寒离闻言,心猛地往下沉,慌得指尖都沁出冷汗。 他不知道那个戴斗笠的人究竟招了什么,可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苏侯爷的吩咐,他从未想过去执行。 即使后来伺候冼夙夜,那些温存与讨好,皆是发自肺腑,没有半分假意。 他虽隐瞒了苏候爷让他来的真正原因,可这能算欺骗吗? 在他心中,这不过是一段难以启齿的隐衷。 “小狸儿没有骗过您,真的没有……” 他声音发颤,尾音都带上了浓重的哭腔。 将近一天一夜没合眼,脑子早成了团乱麻。 无数辩解的话在舌尖打了好几个转,不知从哪一句先说起。 最后到嘴边时,却只拧成一句苍白的否认。 “是吗?” 冼夙夜漫不经心的轻笑,却像根细针,轻轻刺在寒离心上,密密麻麻的疼,“那本王倒要问问,你因何来燕王府?” 这话,分明是第一日他进府时,冼夙夜问过的。 寒离喉结艰难地滚了滚,哑声道:“苏大公子冒犯了您,苏侯爷送小狸儿给您赔不是。” 回答与那日如出一辙。 他的确是因此而来,未掺半点虚言。 冼夙夜默然不语,石室中静得落针可闻。 偶有铁链与石板相蹭,发出细碎声响,在空旷里回荡,更衬得周遭死寂沉沉。 良久,他再度开口,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丝毫情绪,却比先前更添几分寒意:“你究竟犯下何等过错,竟让苏侯甘愿舍弃一位武功卓绝的暗卫,将你送来给人做男宠?” 这话,他那日也问过。 寒离记得清楚,自己当时答的是 “任务完成得不好”。 “小狸儿…… 小狸儿……” 他张了张嘴,支吾了半天,只吐出几个破碎的字。 寒离望着冼夙夜眼底翻涌的暗潮,知道对方要的不是句轻飘飘的敷衍,是具体的缘由,可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冼夙夜看着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攥紧的掌心又用了些力。 他没催,只静静等着。 直到看见寒离的唇瓣都快被自己咬出血珠,才转了话头,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却藏着不容错辨的压迫感:“你是第一次来云州城吗?” 寒离浑身一震:王爷怎会知道? 他的确不是第一次来云州城。 不然怎会对那些铺子酒楼如此熟稔? 更遑论还能精准绕开三条喧闹长街,摸到那条专做死人营生的巷子。 可这事,只苏侯爷与苏大公子知晓。 那个戴斗笠的人不过是半路接头的信使,连他是谁都未必清楚,又怎会知道这些? 寒离的唇瓣急促地翕动着,像濒死的鱼在水面徒劳张合。 他想说 “是”,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想说 “不是”,又怕牵出更多误会。 一时竟僵在那里,半个字都吐不出,只有胸口剧烈起伏着,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 冼夙夜将他这副模样尽收眼底。 方才心头那点残存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侥幸,终于碎成齑粉,簌簌落进心底,被碾作无人察觉的尘埃。 呵,竟没有一句真话。 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被这猫儿装出来的乖巧温顺骗了这么久。 那些床笫间的低语,曾经触碰时的炽热,被他吻得发颤时眼角的水光,原来全是假的,每一丝温度都成了讽刺。 他像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动了不该有的心。 可冼夙夜不甘心。 他从没有看错过人,更没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因为骗过他的人,如今都已经成死人了。 一气之下,冼夙夜猛地扯下蒙在寒离眼上的黑布。 刹那间,石室里摇曳的烛火化作万千流萤骤然刺入眼瞳。 寒离羽睫簌簌颤抖,涩意顺着眼角流淌,掠过颧骨上那片红肿的浅痕蜿蜒而下。 缓了许久,他才透过朦胧的雾霭,看清眼前人的模样。 那道颀长的身影,他曾看过无数遍。 可此刻,这身影却陌生得让人心头发紧,周身散发的寒意,比初见那日还要疏离三分。 初见时,他揣着十二分的警惕,早已在心底将燕王的冷漠暴戾预演百遍,反倒不觉畏惧;可现在,他明明熟稔到能描摹出对方指尖的薄茧,却第一次直面冼夙夜这般冰冷的目光。 像看地上一滩碍眼的泥,连一丝怜悯都不肯施舍。 “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冼夙夜玉一般的指尖扣住寒离下颌,指腹用力,迫使那双浸着水汽的眸子强行抬起,指节泛白的力道里藏着隐忍的怒意,“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这次,寒离没有半分犹豫。 他望着冼夙夜那双泛着骇人光晕的异瞳,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颤巍巍映着烛火,声音虽哑,却透着一股豁出去的坚定:“小狸儿是来伺候王爷的。” 他所言句句属实。 苏侯爷确曾下过密令,命他以色相为饵,博取燕王欢心。 初入王府时,他只盼着装得乖顺些,少挨些打,在王府里苟活三个月,攒够一副薄棺的钱便可了却此生。 直到那日,他无意间发现燕王竟是“那人” 时起,他的伺候不再是逢迎,而是倾注了满心的真挚,因为他只想让对方舒心而已。 “伺候本王?” 冼夙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本王倒觉得,你是来杀本王的。” 他竟真有看走眼的一天。 到了这份上,这猫儿还在演,还用这双湿漉漉的眸子望着他,仿佛要把他过去那点的温存,全变成此刻博取怜惜的筹码。 冼夙夜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烦闷交织着被欺瞒的怒意,翻涌不止。 捏着寒离下颌的手骤然松开。 失支撑去的头颅,猛地垂向一侧,脖颈的筋络被扯得凸起,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可他顾不上这些,听见 “杀” 字的瞬间,便疯了似的摇头挣扎,铁链撞在石板上 “哐当” 作响,急促得像他慌乱的心跳。 他怎么可能杀王爷? 便是自己死千次万次,化作飞灰,也定要护他周全,绝不容他受半分损伤! 可冼夙夜眼底,翻涌着令人胆寒的冷光,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半分信任也无。 “来人!” 门外立刻传来脚步声,素影和玄晖垂首而入,抱拳行礼:“王爷。” 两人守在门外已逾一天一夜,眼底都带着掩不住的疲惫,眼下泛着青黑。 素影垂着眼,余光瞥见寒离手腕被绳子磨出的血痕,还有脸上未消的红肿,喉结悄悄滚了滚,终究还是移开了视线。 他本不愿来的,若不是昨日小唐管事点名,他断不会站在这里。 他与寒离不算熟,却觉得他没有寻常男宠的扭捏,也没有趋炎附势的谄媚,倒像株生在野地里的韧草,透着股让人佩服的劲儿。 他甚至偷偷想过,若不是王爷的人,他们或许能称得上朋友。 可方才在门外,“安国人”“细作” 这几个字像冰锥扎进耳朵里,那点好感便成了不敢触碰的忌讳。 于燕北军而言,安国是世仇,是血债累累的仇敌;于燕王府而言,谋害王爷的细作,从没有活过三日的道理。 前次清肃内院时,他亲手送下去的人命,都有两条。 冼夙夜的目光掠过寒离苍白如纸的脸,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在吩咐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带他去水牢。” 三个字落地,石室里的烛火猛地跳了跳,明明灭灭间,将寒离眼底最后一点光亮,也彻底吞进了漆黑旋涡里。 第89章 水刑 水牢里空气湿闷,石壁上的青苔浸得发涨,水珠顺着石缝迤逦。 一串破碎的水泡声在死寂的空间里突然荡开。 “快快快,快用力!” 素影盯着水面翻涌的气泡,额角渗着的汗珠子砸在衣襟上。 他与玄晖分立在长方形水池的两端。 水池上方架着一个轱辘筒,比寻常水井上面那个大了至少三倍,乌沉沉的木轴上缠绕着儿两节铁链,锈迹斑斑的链节在转动时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 水下的锁链晃得越来越凶,池面掀起细碎的浪。 素影手腕青筋暴起,喉间喘息粗重,喊着玄晖一起用力转摇柄,粗糙的木柄磨得掌心发烫。 随着铁链一圈圈缠上轱辘筒,“哗啦” 一声巨响,水花泼溅在石壁上,寒离被硬生生拽出水面。 但他并没有被放下,四肢仍被铁链吊悬在水面上。 “咳咳咳……” 他像条离水的鱼,身子剧烈的咳嗽着,水顺着发梢、衣摆成串往下掉。 湿透的衣料紧紧贴在他单薄的身躯上,发丝黏腻地缠在脸颊,遮住了半只眼睛,露出的那只却红得吓人,眼白上布满细密的血丝,像块破碎的琥珀,在水雾氤氲间流转着近乎透明的绝望。 这是第三次了。 被坠进这池里时,他甚至来不及闭眼。 冰凉的池水裹挟着铁锈腥气瞬间漫过口鼻,直到脊背抵到池底,铁链才停止转动。 明明水面近在咫尺,伸手就能触及,却像隔着一座大山,可望而不可即。 挣扎时铁链勒得腕骨和脚踝生疼,青紫交错的伤痕里渗出血珠,可越动,呛进肺里的水就越多,直到眼前发黑,意识都开始模糊,才被铁链稍稍拉起。 喘息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又被毫不留情地掷回进水里。 如此循环往复三次。 因为他的水性好,反倒将这扬折磨拉得更长。 这期间水牢内除了他剧烈的咳喘声,再无其他。 素影轻抬下颌,示意玄晖将摇柄嵌入铁扣。 只听 “咔嗒” 一声脆响,悬在半空的寒离不再晃荡,只有水滴 “滴答、滴答” 打在池面,敲得人心烦意乱。 素影松了松发酸的肩,走到池边,望着那道被铁链扭曲成狼狈模样的身影,喉间发紧。 王爷只说 “审问”,可没说要什么答案。 可水牢的规矩——凡是进去的人,必先受三轮 “浸池”酷刑。 让那刺骨的水和窒息的疼刻进骨子里,层层碾碎人的意志与心气。 寻常人撑不过第四轮,便什么都招了。 素影缓缓蹲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寒公子,你要…… 真是细作,就认了吧。抵抗没用的。若真到了那一步,我亲自送你一程,保准不让你有半分疼。” 算是还了那盒糕点的情。 想到这,话锋又软了些,带着点急切:“可你若当真无辜,一定要将话说开了啊!切莫让王爷生了误会,也千万别辜负了王爷待你的真心。” 这些日子,他们这些侍卫看得真切。 从没见过他们一贯冷肃的王爷笑过那么多次。 往日王爷一个月里有半月都是宿在军营。 自寒离入府,燕王去军营的时间愈发的少,寝院的灯倒是亮得越来越晚。 他们还不知道何意吗? 自然是心里有惦记的人了啊。 素影望着寒离咳得发颤的肩,心中有些纳闷:这次动刑,也与以往不同。 往日审细作,鞭子蘸了盐水抽,烙铁烧得通红往身上按,哪个不是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受刑者十不存三。 可这刑落在寒离身上,虽磨人,却伤不了筋骨,调养些时日便能完好如初。 不像其他人,即便是侥幸活了下来,也怕是跟废人无疑。 寒离虽闭着眼没应声,素影的话却丝丝缕缕绕上耳畔。 尤其那句 “误会” 与 “真心”,惹得他湿漉漉的羽睫颤了又颤。 误会吗? 心里泛起自嘲的苦笑。 燕王那样的人,骨血里都透着笃定,认定的事怎会轻易动摇? 此刻怕是早已把他当成了奸细,连半分转圜的余地都不留。 可素影说得对,他不能就这么认了。 不能负了王爷那些日子的温存,更不能将 “细作” 的污名带进棺材里。 便是死,也得把话说清楚,哪怕只能换他半分信。 方才被那熬人的“滴水刑”搅得混沌的脑子,反倒被这三轮浸池的冰水激得清明了。 近些日子王爷待他的种种,像被擦拭过的铜镜,在眼前次第浮现。 那些在牢房里不知如何作答的话,此刻仿佛也顺着水流找到了出口。 虽然他无法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但只要是能说的,他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燕王。 这般应当不算是欺瞒吧? 他从未有过伤害冼夙夜的念头,只是有些事,他既不能,也不愿让对方知晓。 寒离打定主意,缓缓掀开沉重的眼皮。 睫毛上的水珠顺着眼角滑落,在冷玉般的面庞上勾勒出两道未干的泪痕:“素影,麻烦你…… 告诉王爷,我有话对他说。” “好好好!” 素影见他松口,脸上瞬间绽出喜色,忙喊玄晖看好这里,转身就往门外冲。 没有王爷的令,玄晖自然不敢松绑。 可瞧着寒离四脚朝天悬在半空,铁链勒得腕间血痕愈发深紫,他这憨性子也替人疼得慌,却不知如何宽慰,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寒公子,你…… 要不要喝些水?” 寒离正闭着眼咬牙扛着浑身的酸软, 被倒悬的身子扯得肩骨发麻,肺里还堵着水底的腥气,闻言却没忍住 “噗嗤” 笑出了声。 笑声带着水汽,哑得像漏风的竹管,却冲淡了不少沉郁:“玄晖大人,你是觉得…… 我方才在水里还没喝够么?” 许是想通了心事,又或是被玄晖这实在话逗乐了,心里那点堵着的阴霾竟散了大半,连胸口的闷疼都轻了些。 玄晖被问得一怔,黝黑的脸 “腾” 地红了,像被炭火燎过,挠着头呵呵傻乐:“对不住对不住,我…… 我就是不太会说话。还是等素影回来吧,我闭嘴。” 说着真就抿紧了唇,只用那双憨厚的眼望着寒离,像只做错事的小黑熊。 寒离本想再聊两句,可身子实在虚得厉害,每一次呼吸,胸口闷得发沉。 他得攒着力气,等下好好跟王爷说。 水牢里重归寂静。 只有石壁上的水珠 “滴答、滴答” 往下落,敲在池面溅起细碎的涟漪,也敲在寒离悬着的心上,一下,又一下。 “砰 ——” 厚重的铁门再次被推开。 寒离垂落的睫羽微微颤动,抬眸刹那,撞进眼里的果然是那道熟悉的身影。 心口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 真好,王爷还愿意来听他说。 是不是…… 是不是说明,他还没被彻底放弃? 那点惊与喜顺着血脉淌开,连带着眼底的血色都淡了些,露出那双原本澄明的琥珀色眼瞳。 可冼夙夜只是站在池边,目光沉沉地打量着他,从湿透的发梢到勒出血痕的手腕,从滴水的衣摆到苍白的脸,一言不发。 那眼神里没有怒意,没有嘲讽,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看得寒离刚冒头的雀跃又一点点淡下去,像被冰水浇过的火星,只剩点残温。 素影跟在后面进来,见两人谁都不开口,急得手心冒汗。 他方才寻王爷时,正好瞥见白榆大人在里面亲自审某个犯人,刑具碰撞的脆响隔着墙都能听见,还混着隐约的惨叫。 这事怕是与寒离脱不了干系。 若此刻解不开误会,怕是再没机会了。 他一狠心一跺脚,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硬着头皮开口打破静默:“王爷。” 冼夙夜的目光瞬间扫过来,瞳仁里翻涌的戾气,直直射向素影。 吓得他腿肚子一软,差点跪下去,咬着牙吸了口气才续道:“刚刚…… 刚刚寒公子说,有话要对您说。” 每个字都抖得像筛糠,说完便觉得后背的冷汗都冻要成了冰。 素影:寒公子,我能帮的就到这了。 王爷那眼神太吓人,他半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忙不迭退到玄晖身边,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个杆子,还悄悄往玄晖身后挪了挪。 他总觉得这 “小矮子” 身板结实,像堵墙,能替他挡挡王爷的冷气。 万一王爷怪罪下来,真要有罚,他希望可以朝玄晖来,他皮糙肉厚,耐打一些。 “说吧,让本王听听你还有几句实话?” ————— 不是我想卡在这,是我还没写完,再不发又要等明天了,你们先凑合看一下,明天我争取早点…… 我看有人问还要虐多久,嗯……牢房的这里差不多了,后面要换地方了。 至于算不算虐,因人而异。 第90章 几分姿色 冼夙夜终于打破沉默,每一个字却都裹着刺骨寒意。 砸在水牢潮湿的空气里,将周遭的温度一并吞噬。 寒离微微蜷缩起尚能动弹的食指。 喉间灼烧感愈发强烈,方才那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仿佛要将他的喉咙生生撕裂。 此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丝丝铁锈味的腥甜。 “王…… 王爷……” 他艰难地启唇,声音嘶哑得像被钝刀反复磨过的破锣,每个字都磕在肿胀的喉结上,在空旷的水牢里荡出残破的回音。 冼夙夜闻声,眉峰瞬间蹙成了陡峭的山,眼底的寒意又沉了沉。 他虽喜欢看别人在他面前承受痛苦的模样,那是一种掌控者独有的快意。 可眼前这副景象,并非他所愿。 他深谙浸池之刑的可怖。 凉水呛肺的窒息感能拧碎最硬的意志,铁链勒骨的钝痛会顺着筋络爬满全身,倒悬时血液冲上头顶的昏沉能搅乱所有神智,哪一样都能磨掉最硬的骨头。 可当他迈进水牢,看见寒离像片被暴雨打烂的枯叶悬在半空,湿透的衣料紧裹着单薄的身子,连睫毛上挂着的水珠都透着死气时,心脏还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的小狸儿,从没有这般脆弱过。 往日里哪怕受了罚,眼里也总是亮晶晶的。 哪怕疼得浑身发抖,也会颤巍巍偷觑他一眼,像只挨了揍还想往主人掌心蹭的小猫儿。 可此刻,那双总映着他影子的琥珀色眸子,却蒙着层化不开的霜雾,光都快灭了。 仿佛只剩副被铁链吊着的空皮囊,连呼吸都像是将熄的火炭,吞吐间尽是冷寂。 这不是他想看见到的模样。 他喜欢的是寒离被罚时,咬着唇瓣不肯哭,眼角却泛着胭脂似的红的隐忍模样;是那人想讨好他,笨拙地奉上自己的模样;是哪怕被他狠狠“欺负”后,也在羞赧中找到一丝快乐的模样。 正是他的那点鲜活气,在将自己心头终年不化的霜雪,一寸寸融作春溪。 而如今…… 目光扫过寒离腕间深紫的勒痕,冼夙夜喉结重重滚了滚。 他知道,这满身狼狈是自己亲手造成的。 可他别无选择。 他是燕王,更是燕北军的统帅。 他一人生死,会牵扯到云州城乃至整个北境的安危,容不得半分差错。 当年安国人踏上他们的土地,云州城险些被屠城。 冲天的火光烧红了半个夜空,巷子里堆着的百姓尸身能没过膝盖,护城河的水都成了粘稠的血色,连风里都飘着烧焦的皮肉味。 在他夺回北境后,将燕北军的战旗重新插回城楼之时,那些缩在断壁后的人才敢哭出声,哭声里混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混着对安国刻骨铭心的恨意。 这般惨烈,早已深深刻入每个云州城百姓的骨血里,成了碰不得的逆鳞,容不得任何与安国沾边的影子。 哪怕这个人是他冼夙夜的人。 他必须证明寒离不是细作,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哪怕要用上一些手段,也在所不惜。 可万一寒离真的…… 冼夙夜闭了闭眼,他不敢确定,自己会不会亲手了解了对方。 方才在隔壁看白榆审人时,他把自己从愤怒和被背叛的刺痛里剥出来,像剖析军情那样冷静地梳理线索,可到最后,脑子里只剩一片混沌。 往日里处理细作,他向来铁面无情,从不会手软。 问不出话便直接丢去喂狗,连收尸的人都省了,从没有半分犹豫。 可这一次,他握着的拳都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低喃:只要能证明他不是,只要他说的是真的…… 过往那些隐瞒,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那些让他生疑的细枝末节,都可以不计较。 他望着悬在半空的寒离,眼底翻涌着无人能懂的挣扎。 是燕王的铁腕,是统帅的责任,是对安国的血海深仇,更是那份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想要留住点什么的期盼,像暗夜里的火星,明明灭灭。 “说。” 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却不知是在逼寒离吐实情,还是在逼自己狠下心。 “王爷,小狸儿真的是苏侯爷送来赔不是的。” 寒离的声音仍哑得像磨过砂石的朽木,却比刚才稳了些,“至于小狸儿被罚的原因,实则与王爷追问的另一件事,答案是同一个。” 冼夙夜眉峰轻扬,静默伫立,那双异瞳似两汪深潭,倒映着池中明灭的烛火,将寒离困在那片幽光里,在等着他往下说。 寒离瞧着那细微的动作,心头微松。 相处这些时日,他早已摸透几分燕王的习惯。 这般挑眉,便是愿听下去的意思。 脖颈被倒悬的姿势扯得发僵,没有半分支撑,只能靠自己硬生生挺着,后槽牙咬得发酸,喉间涌上的血沫腥气又被他强咽下去:“小狸儿是扮作苏大公子的下人,一起来的云州城。” 半年前,苏长俊被苏侯爷托关系塞进燕北军历练。 大约是想让他在军中混些资历,回到京城,好凭着这身份换个荫官,谋个更体面的职位。 寒离那时作为暗卫,为护其周全,时常会换上粗布衣裳扮作小厮,跟着他出入营房。 当然更多时候,却只是陪着他在城里晃荡。 酒肆、食肆里尝了个遍,他还是青楼楚馆里的常客,日日混得昏天黑地,连甲胄的冷硬都没沾过几分。 “苏大……公子醉后在营中纵酒撒泼,与将士们起了争执。王爷按军规施以六……十杖刑,将其幽禁于军牢。” 寒离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难以言说的无奈,“小狸儿…… 无计可施,只能星夜兼程返京向苏侯爷求援。 苏侯爷得知后,大发雷霆,斥责小狸儿护主不力。 又听闻王爷有……龙阳……之好,见小狸儿尚有几分…… 几分姿色。” 他顿了顿,苍白的脸颊泛起薄红,像是说起 “姿色” 二字格外难堪,耳根都浸了血似的,“ 或许能入王爷的眼,便罚小狸儿代替苏大公子给您赔不是。” 冼夙夜静静听着,寒离磕磕绊绊的话像串断了线的珠子,终于把过往散落的碎片串了起来。 他记得那个苏长俊。 当时营中递上来的折子堆了厚厚一叠,墨迹淋漓的全是告他酗酒闹事、私自带青楼女子入营、甚至克扣亲兵月钱的罪状,桩桩件件都透着纨绔子弟的荒唐。 本是些不值当他费心的小事,偏有人在旁提起,说此人是苏泊清的长子。 苏泊清这个人他是知道的。 这些年圣眷正浓,又是已故国公爷的女婿,在军中将领里素来威望不错,论起排兵布阵,算得上员能将。 只可惜,生出的儿子竟是这般庸碌无才。 念着同是为旭国效力的份上,便网开一面,只命人将那不争气的东西打了军棍关起来,让苏府自行领回 。 原来寒离说的 “任务完成得不好”,指的便是护着这草包公子。 暗卫护主不力,本当重罚,让他以身代罚,倒也说得过去。 冼夙夜轻应一声,唇线依旧平直,听不出喜怒,只那双眼睛仍没移开,像鹰隼盯着猎物,显然是等着他说更关键的话。 那些关于 “细作” 的疑虑,那些缠在心头的刺,才是他真正想解开的结。 第91章 失去所有 寒离牙根咬得发酸,下颌线绷得像根将断的弦。 他下意识想向后倾颈缓口气,腕上和脚踝的铁链跟着 “哗啦” 轻响,链节咬进皮肉里,勒得伤口更疼了,血珠混着水珠往下淌,在暗沉沉的池面晕开点点丹砂。 他吸了口带着潮气的冷气,喉间发紧:“之前在刑房时,王爷您怀疑小狸儿是细作。小狸儿怕说了曾与苏大公子来往于军营中,必然让您误会有刺探军情之嫌,故而…… 故而小狸儿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冼夙夜指尖在袖中轻轻摩挲着一枚冰凉的玉佩。 寒离的顾虑,恰恰是他当初最疑心的地方。 其实,发现寒离不是第一次来云州城,甚至去过军营,并非那个戴斗笠之人所招供的。 而是前日周瑾来报军务时,无意间提起来的。 周瑾,乃是他麾下最倚重的副将,军中诸事平日皆由其协理。 当初苏长俊在营中肆意闹事,便是周瑾第一个去处置的,也是他向自己禀明,那草包是苏泊清之子。 周瑾自上次秋猎夜宴见过寒离后,虽觉此人似曾相识,却也未作深究。 直至前日,军中两名亲兵因些许口角争执,竟至拳脚相向。 周瑾去训话时,忽然一拍大腿想了起来。 苏长俊被抓那日,曾有一小厮两次匆匆前来求见,跪在帐外哭着求他高抬贵手。 那小厮身形单薄,面色黝黑,身着洗得泛白的粗布衣衫,偏有一双极灵动的眸子,急得泛红时,水汪汪的像两颗浸了水的琥珀珠子,亮得惊人。 他当时还暗觉诧异,苏家一个小厮竟生得这般好,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直到那日再见到寒离,纵然比当初白了些、也丰润了些,褪去了小厮的灰败,添了几分养尊处优的润色。 可那双眸子,喝醉时泛起的盈盈水光,分明是同一个人。 周瑾当即把这前因后果禀了燕王。 暗卫出身,混进过军营,如今又常伴身侧形影不离…… 这般环环相扣,如何能不生疑? 此刻,寒离亲口道出实情,所言与周瑾之语竟分毫不差。 冼夙夜凝视着他被铁链勒得失去血色的腕骨,还有那自浸透的衣袍间露出、泛着青白的纤细脖颈,心头那点冻了许久的坚冰,似乎有了丝松动的痕迹。 可那日还发生了另一件事,让冼夙夜松动的地方又重新冻了回去。 白榆那日遣人送来密报,说是抓到个与寒离私下会面的人。 说来也巧。 他本没安排任何人盯着寒离,偏那日白榆带着白梧几个,准备城外查探一些事。 路过南街时,就撞见个戴斗笠的汉子撞了寒离一下,手里提着的油纸包、青瓷瓦罐碎了一地,蜜饯滚得满街都是。 白梧当即就撸起了袖子,指节捏得咯咯响,眼里冒着火:“好个不长眼的!那可是他们王君啊,也敢欺……” 话音未落,便被白榆一把揪住后领,像拎小鸡似的拽了回来。 “等等。” 白榆的目光凝在那斗笠人身上:倒像个练家子。 再瞧寒离,虽眉间微蹙,反倒任由那人拽向幽僻巷口,竟没半分挣扎,像早约好了似的。 白榆早听白梧嚼舌根,说寒离的功夫不在自己之下。 若真是被人寻衅,断不会这般顺从。 唯一可能,便是二人相识。 可他记得寒离在云州城并没有亲戚好友。 那这人是谁? 白榆朝白梧几人递了个眼色,让他们猫在茶摊柱子后等着,自己则足尖一点,悄无声息翻上旁边的酒肆屋顶。 他敛着气息,踩着瓦片挪向巷口,却不敢靠太近,只隐约听见风里卷来几句碎话,“燕王”“王爷” 几个字反复被提起,寒离的声音压得很低,辨不出喜怒,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晦涩。 待寒离转身走远,白榆立刻挥手。 白梧几人跟上那斗笠男,最后在城西一间鱼龙混杂的民居里,用了药迷晕,捆结实了塞进麻袋,像拖死猪似的带回了王府。 白榆随即差人送了密报去了军营。 冼夙夜一日内接到两桩与寒离相关的消息,手中的狼毫笔 “啪” 地搁在砚台上。 不及披上玄色大氅便飞身上马,也没叫众人跟随,一路狂奔回城。 当夜,白榆将审讯结果呈报后,冼夙夜坐在寝屋内等着寒离。 他满心期待,盼着寒离能主动开口谈起那个斗笠男。 可那小狸儿,不知是太狡猾还是太傻,只绕着圈子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半句不提巷口的会面之事。 尽管寒离的避重就轻让他满心疑虑,可他仍愿意相信寒离,如同寒夜中小心翼翼呵护的星火,不舍得轻易掐灭。 直到次日发生了另一件事,彻底让他失去了信心…… “王爷!小狸儿绝不是细作,更不是安国人!” 寒离见冼夙夜眼底寒意未消,以为对方不信,急得声音发颤,“您可以说小狸儿是猫是狗,是路边的石子,是什么都好,却绝不能说小狸儿是安国人!” 他喉间腥甜翻涌,每说一个字都像吞咽烧红的碎瓷,却越说越急,脖颈的筋络突突直跳,像要挣破皮肉:“小狸儿九岁那年,外祖父被安国人挑了喉咙,挂在城楼上示众三日,眼珠子都被乌鸦啄空了。外祖母闻此噩耗,一口气没上来,当天就去了。” 寒离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 “如此大仇,王爷,您说,小狸儿怎么可能是安国人?” 他的声音猛地拔高,最后几个字几乎是靠吼出来的,脖颈再也撑不住沉重的头颅,猛地向后倒去,铁链 “哐当” 拽得笔直,链节咬进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两行泪顺着眼尾滑下去,没入湿黏的鬓角,像融在泥里的雪,连痕迹都不肯留下。 他没有告诉冼夙夜,也正是那一年,他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名字,失去了身份,失去了所有。 这是冼夙夜头一回听寒离说自己的事。 那带着哭腔的嘶吼撞在石壁上,又弹回来砸在他心上。 冼夙夜喉结滚了滚,正要再问些什么,门外忽然炸进个咋咋呼呼的声音,震得烛火都跳了跳:“催催催!我说小夜儿你有没有良心啊?” 第92章 红记 小夜儿? 这声称呼像颗石子投进寒离翻涌的悲绪里,瞬间搅乱了他满心的酸涩。 脖颈的筋络被扯得生疼,铁链 “哗啦” 轻响,他艰难地偏头望去。 一个三十许的男子正步迈进来,远山横翠的剑眉下,眼尾微挑的狐狸眼流转着幽邃的光,面如敷粉却不显女气,三绺墨髯垂落而下。 黑纱发冠束着青丝,一支羊脂玉簪斜插其间,黑纱袍下露出素白中衣的边角,瞧着像个高深莫测的道士,周身偏又透着股说不出的肆意洒脱。 寒离从未见过此人,可这满府之中,敢叫王爷 “小夜儿” 的,怕是找不出第二个。 “我来了,人在哪呢?” 男子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目光越过冼夙夜,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水池。 瞧见寒离的刹那,那双狭长眼尾微挑,从湿透的发梢到勒出血痕的脚踝,一寸寸打量过去,像只狡黠的狐狸在审视猎物,良久才颔首轻笑:“不错,这么多年,总算找了个像样的。 被你这么折腾还没死,这孩子不错,真不错!” 说着又往前挪了两步,似乎想看得更真切些。 冼夙夜眉心微蹙,语气含着三分无奈。 “檀老道,你怎么才来?” 他中午就派人去请,这快近黄昏才见人影。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 男子挥了挥袖子,理直气壮道:“我有午睡的毛病,谁敢来吵我?我腿给他打折了!” 这话倒是不假。 整个王府,除了冼夙夜,便是唐棋也不敢轻易去叨扰,更遑论他人。 这人脾气大得很,好的时候不过骂骂咧咧,真动了气,连王爷的面子都不给,掀房顶的事也干得出来。 全仗着医术高超,外加一身不弱的功夫,等闲之辈近身不得,不然早不知被收拾多少回了。 便是冼夙夜的功夫,也有几分是他早年随性的指点,这般算来,他也算是燕王的半个师父。 檀老道? 寒离心下微动,约莫猜出了对方身份。 这应该是小秋提过的那位檀神医,檀羽客。 他原以为这般人物必是年过半百,不曾想竟是这般丰神俊朗的年轻模样,举手投足间尽是洒脱与自在。 “你这孩子,看什么看?” 檀羽客忽然转头瞪向寒离,“都被吊成这样了,还有闲心听我们言语?” 寒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惊得身形微颤。 看来这位神医脾气确实火爆。 他噤若寒蝉,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冼夙夜,像只受了惊的小猫在寻庇护。 “看他也没用。” 檀羽客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撇撇嘴,“你的命,现在握在我手里。” 寒离心头猛地一沉,不解其意。 难道这神医还有逼供的药? “喂,我说你们俩个,” 檀羽客倏然转头,挑眉睨向素影和玄晖,“难不成要我蹚水过去给他号脉吗?” 素影和玄晖被这劈头盖脸的话问得一愣,面面相觑间,又不约而同地望向冼夙夜。 见王爷没作声,素影率先回过神来,忙不迭应道:“属下这就放!这就放!” “玄晖,快拿木板。” 玄晖虽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却知听素影的话准没错。 两人从两侧各拖出块丈余木板,“哐当”一声将其稳稳盖在水面上。 板沿刚好卡在池边凹槽里,严丝合缝地将水池罩住。 素影身手矫健,踩着木板轻盈而上,钥匙在锁孔里转得 “咔啦” 响,寒离腕间、脚踝的锁链应声而开。 “咚。” 寒离绵软无力的双腿重重砸在木板上。 素影本想伸手去接,却慢了半步,待最后一道锁解开时,他猛地伸臂挡在寒离头下,稳稳地托住了对方的脑袋,胳膊肘撞得发麻,疼得龇牙咧嘴也顾不上。 “快来!” 他扬声喊着,朝玄晖急声招手。 两人一个抬脚踝,一个架着肩膀,小心翼翼将寒离挪到池边干燥处。 寒离浑身湿透,衣袍往下淌着水,刚放下的地方便积出一小滩,顺着木板纹路蜿蜒游走。 待安置妥当,二人即刻退至一旁,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 檀羽客缓步上前,一把捞过寒离垂落的手腕。 那处皮肉磨得翻卷,血混着水黏在链痕上,看着触目惊心。 他撇撇嘴,眉间蹙起:“这腕子都烂成这样,你让我如何号脉?真当我是神医啦?” 冼夙夜眸底掠过一丝隐晦忧色:“没有别的办法了?” “办法倒也有,” 檀羽客指尖敲着小臂,慢悠悠道,“只是……”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狐狸眼瞟向寒离紧绷的侧脸。 “只是什么?” 冼夙夜的声音沉了几分。 “得褪了亵裤,细看屯上痕迹。” 檀羽客说得漫不经心,像在说件再寻常不过的事,目光扫过寒离霎时惨白的小脸上,半点不避讳。 素影和玄晖 “唰” 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地里。 他们应该在门外,不应该在门里。 寒离初入府时他们还能随口调侃两句,可如今他这身份和在王爷心中的地位,莫说是多看一眼,便是多说半个荤字,都怕惹祸上身。 “你们俩出去。” 冼夙夜的声音冷沉,落在两人耳里却如蒙大赦。 两人迅速退出去,连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生怕漏出去半分声响。 寒离听得字字分明,眸子里满是惊惶,像只受惊的鹿儿。 他虽身份卑贱,却除了冼夙夜,从未让旁人见过那处。 可此刻他四肢软得提不起力气,血液正一点点往回涌,全身像被无数根针扎着发麻,嗓子又因刚刚那一声吼后哑得发不出声,只能从喉咙里挤出细碎的气音,带着乞求望向冼夙夜,眼尾的红痕愈发明显。 檀羽客搓了搓手,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狐狸眼眯起,透着几分狡黠,伸手便要去解寒离的裤带。 “且慢。” 冼夙夜突然伸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挡住了檀羽客。 冼夙夜声如寒潭沉冰,目光落在寒离发颤的肩头上,严肃道。 “你要看什么,告诉本王便是。” 檀羽客收回悬在半空的手,眼底闪过一丝遗憾。 心里直叹:哎,就差二寸,这好戏愣是没看成。 “那你看看他劈谷上可有花瓣状的红记。” 冼夙夜眉峰微蹙。 他与寒离那般亲近的时刻不算少,却从未留意过这般印记…… “你,转过去。” 他指尖在身侧打了个圈,尾音扫过檀羽客促狭的笑眼,命令道。 檀羽客轻嗤一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嘴角勾起的弧度却似藏着狡黠的笑意:“看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至于把人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吗?” 嘴上抱怨着,身子却老实转向大门,后脑勺对着两人,耳朵却故意竖得老高,跟只等着听墙角的狐狸似的。 冼夙夜垂眸看向寒离,见他紧抿着毫无血色的薄唇,并未多言。 宽大的手掌直接按在他湿漉漉的衣袍上,稍一用力便将人翻了个身。 寒离闷哼一声,单薄的身躯蜷缩了一瞬,还没来得及喘息,裤子已被猛地扯到膝头。 清冷的空气裹着水牢的潮气扑上来,屯侧的皮肤骤然收紧,引得寒离浑身一哆嗦。 水牢里烛火稀疏,光线昏沉沉的,冼夙夜不得不俯下身,鼻尖几乎要贴上那片肌肤,方能看得真切。 寒离能感觉到冼夙夜温热的呼吸,缱绻地拂过他的屯瓣。 这一抹温热,竟是漫长的一天一夜里唯一的暖意。 他忍不住微微耸了耸屯,下意识想靠得更近些。 “啪。” 一声脆响打破静谧,那力道落在屯上并不重。 “别动。” 冼夙夜的命令一如既往地冷硬,寒离却听话的瞬间僵在原地。 哪怕那点热意混着微痒顺着皮肉攀附上来,引得他后颈都泛起细汗,也不敢再动分毫,只能屏住呼吸,将脸埋在木板上,耳尖红得要滴出血来,连带着脖颈都染了层薄霞。 烛火在石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冼夙夜的目光一寸寸扫过,从纤细的夭窝滑向饱满的屯峰,每一细微处都瞧得仔细。 直到他直起身时,寒离才敢偷偷舒了口气。 他不知道这个檀神医为何说要看他屁股有没有红记,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 冼夙夜起身时,喉间也沉了口气,眉宇间蹙起的山峰却比先前更陡,眸底翻涌着的情绪,更是令人心惊。 “怎么样?可有发现??” 檀羽客早按捺不住,猛地转过身来,狐狸眼亮得惊人。 冼夙夜没应声,只伸手将寒离膝头湿透的裤子猛地拽上去,堪堪遮住那片泛着薄粉的玉白色。 檀羽客虽未得只字片语,却从冼夙夜缓缓颔首的动作里瞧出端倪。 当即巴掌一拍,双手一摊,语气笃定得像是在给寒离判刑:“那没办法了,你中的毒,就是他下的。” ———— 昨晚又卡在12点没发出去,抱歉~?_? 第93章 红英落 【这个毒药的设定会有点狗血,你们要是嫌狗血就呸呸两下,但别呸作者脸上就行。我看有小可爱对檀老道很生气,不要讨厌他太早,说不定后面会喜欢他哦】 “这毒会在施毒者身上留下花瓣状红记,至于长在何处,” 檀羽客捻着三绺长髯,故意拖长了调子,狐狸眼斜睨着寒离苍白如纸的脸,“自然要看施毒之人是男是女了。” 毒? 寒离原本萎靡的神经像被针猛扎了下,骤然绷紧。 他急切地追问:“王爷,您中毒了?” 说着便挣扎着要起身,可四肢软得像被抽去筋骨,稍一用力便晃了晃,身子在木板上打滑,只能勉强昂起头,湿漉漉的眸子望着冼夙夜,焦急地在冼夙夜周身逡巡,想找出半分不适的痕迹,眼尾那点红痕被水汽浸得更深了些。 冼夙夜听完檀羽客的话,只淡淡挥了挥手,语气听不出喜怒:“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嘿!你这小子过河就拆桥啊!教会徒弟就赶师父啊,得了鱼就忘筌啊!” 檀羽客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对方嚷嚷。“ 冼夙夜被他聒噪得眉峰突突直跳,额角青筋隐隐浮动,反手便是一记掌风扫过。 檀羽客早有防备,像只滑溜的老泥鳅,身形一晃便灵巧躲开。 “你这狠心的小子,活该被心上人下毒,哼!” 说罢,长袖一甩,潇洒走了。 话音落,铁门 “吱呀” 一声合上,水牢里霎时静了下来,只剩烛火在石壁上摇曳不定。 冼夙夜垂眸,目光落在木板上的寒离身上。 那双鹿眸水汽濛濛地望着他,带着怯生生的可怜。 他神情一凛,声音沉了下去:“说吧,用红英落害本王,究竟是受谁的指使?” 红英落? 寒离听得一愣,眼里满是茫然。 他急切地摇头,声音发颤,“王爷,小狸儿从没听过这名字,什么英落,什么毒…… ” 他艰难地伸手,想要抓住冼夙夜的衣摆,却因浑身无力而失了准头,指尖在半空中徒劳地抓握,最终什么也没碰到,“小狸儿不会害您的?从来都不会…… 您信我一回,好不好?” 寒离此刻才恍然,这场飞来横祸,怕不只是因为那个被抓的斗笠男,更是因为这莫须有的 “毒”! 可他真的没有,连这毒的名字都是头回听见! 满心的委屈和急切堵在喉咙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冼夙夜凝视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寻找半点闪躲或心虚的影子。 ****** 昨日檀羽客刚回王府,屁股还没把南斋的椅子焐热,便扯着嗓子嚷着要吃羊贝子。 小厮领命转身的功夫,他已欺近冼夙夜身侧,指尖搭上那截露在袖外的腕子。 冼夙夜幼年遭宫女伤了一只眼睛,当年太医院的太医们皆束手无策,只说那只眼怕是保不住了。 亏得檀羽客恰巧云游到京城,一剂猛药硬生生吊住了那点光,却也落下病根——体寒,沾不得寒凉之物,便是沐浴的水都要比常人烫上三分。 后来冼夙夜北上,檀羽客便随着也来了,只不过一年里倒有大半时间在外游历,回来小住的几个月,嘴上说着 “给燕王调理身子”,实则是惦记着北境的羊肉。 当然这话他自是不会明言。 冼夙夜除了体温偏低,身骨硬朗得像块玄铁,纵是北境的酷寒也难侵,哪用得着他费神调理? 可今日指尖刚搭上脉,檀羽客脸上的笑就僵了。 他眉头紧蹙,抬眼盯着冼夙夜良久道:“你中毒了?” 白榆握着剑柄的手猛地一紧,唐棋刚端起的茶盏顿在半空。 二人相顾愕然,眼底皆闪过一丝慌乱。 不可能。 他们一人在明,一个人在暗,府中蛛丝马迹皆逃不过眼。 过往之人、经手之物,都是一一筛过的,便是一粒灰尘都得辨明出处,怎么可能让王爷沾染上毒物? 冼夙夜也怔了瞬后淡然道:“你是说蛇毒?” 秋猎时为试寒离,故意引赤伞节咬了自己,不过事前早服了解药,那点毒性也早该散了。 虽然后来还遭敌国杀手算计,可那也算不上毒,顶多能麻痹经脉罢了。 檀羽客捋着胡子摇头,眼尾挑得老高,带着几分戏谑:“非也。我说的是情毒,名叫红英落。” “情毒?” 唐棋与白榆齐声惊呼,声音里满是惊惶。 莫非是那种…… 二人脸上腾地涨红,垂在身侧的手不知如何安放。 檀羽客一看便知他们想岔了,嗤笑一声:“想什么呢?这毒可不是春药。” 他指尖在案上敲得笃笃响,“想让人中此毒,施毒之人需先自己将毒‘用下’。待到与人欢好后,毒素才算真正觉醒。 它会如附骨之疽,一寸寸啃噬中毒者的心智,让他日日渴求与施毒者亲近,仿若饮鸩止渴,明知是祸,却再难割舍。 长此以往,不出两月,中毒者除了对那人唯命是从、有求必应,旁的事都入不了眼,跟丢了魂似的。” 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狡黠的眸光在冼夙夜面上打转:“小夜儿,你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竟用这阴损招数对付你。 要不是我馋羊贝子馋得紧,提前赶回来,怕是等你成了围着人打转的痴儿,还不知是怎么栽的跟头呢。” 嘶 —— 满室倒抽冷气的声响。 唐棋倾身向前,试探的问道:“檀神医是说,施毒之人需得……” “对喽。” 檀羽客打了个响指,“需得以身为饵。 不然凭燕王府这铜墙铁壁似的防卫,便是只苍蝇都得验明翅膀上的纹路,哪能悄无声息下了毒?只是这毒要起效,得与人……” 他忽然顿住,狐狸眼瞪得溜圆,猛地拍了下大腿,长髯都震得飞起来,“我说小夜儿,你献身了?不对不对…… 你失身了?也不对…… 啊!你不是雏儿啦?哈哈哈哈!” 冼夙夜的脸霎时青一阵白一阵,握着扶手的指节绷得发白,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唐棋默默往后退了三尺,垂着眼帘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个影子。 白榆更干脆,转身急匆匆出了门,像是多待一刻就要被这尴尬的气氛烫到。 檀羽客肆意大笑许久,见冼夙夜下颌线绷得像要断裂,脖颈的筋络都突突直跳,才意犹未尽地清了清嗓子收了声。 冼夙夜咬着后槽牙,声音好似带着冰碴子:“当真…… 只有与本王有过肌肤之亲者,才能下此毒?” 第94章 镜子 “那还有假?” 檀羽客一脸笃定,“不然你这王府固若金汤的,毒从何来?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从脉象来看,你中毒已有一段时日。好在你体寒,反倒压制住了毒性的蔓延。” 说罢,他又往前凑了凑,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好奇,“快说说,究竟是哪个小娘子有这般能耐,竟能让你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说完,自己却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哦不对,应该是哪个小郎君,等等,该不会不止一个吧?可以啊,半年不见,我们小夜儿出息了!” “檀神医!” 唐棋见他越说越没谱,赶紧插话,“这毒…… 您能解吗?” “那还用说?” 檀羽客拍着胸脯,玄色纱袍都被震得鼓起来。 “好解吗?” “换作旁人,难如登天。单是那几味主药,便是把寻常人家卖了也凑不齐。 但你们燕王府,库房里的珍奇灵药堆成山,什么没有?” 唐棋顿时松了口气,又上前两步躬身道:“那劳烦檀神医快些配药!” “急什么?” 檀羽客往椅背上一靠,慢悠悠晃着腿,“还没问清楚,到底是哪个小郎君,能让你们王爷……” 话没说完,就对上冼夙夜能杀人的眼神,周遭空气仿佛都降了三分。 唐棋额角渗出细汗,硬着头皮,一把捞住檀羽客的胳膊往外拽,声音里带着哀求:“檀神医,时不我待,王爷性命攸关,您快些吧!” 檀羽客扒着门框不肯动,扯着嗓子喊,活像个耍赖的孩童:“等等!我羊贝子还没吃呢!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啊!” “送您屋里去!我亲自伺候您用膳!保证热乎的!” 唐棋急得也顾不上平日的规矩,攥着他腰带就往外拖,力道之大险些把檀羽客的腰带拽断。 一听有唐棋亲自伺候,檀羽客的狐狸眼骨碌碌转了两圈,立马松了手。 整个燕王府,除了冼夙夜,还没人能让这位素来端方的唐管事端茶递水呢,这待遇不占白不占! 他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理了理玄色纱袍的褶皱,须臾间又恢复成仙风道骨的模样,袍袖轻扬:“那还等什么?前面带路!” 唐棋匆忙抬手示意小厮领路,目光追随着檀老道的身影,直至其消失在回廊转角处,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抬手轻拭额角的薄汗。 檀羽客刚走出去没多远,便一把搂住那小厮肩头,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你快跟我说说,这半年燕王府都有何趣事?” 唐棋转身回屋时,只见冼夙夜仍端坐,脸色仿若覆了一层寒霜。 他迟疑片刻,终是上前,压低声音道:“王爷,寒公子他……” 檀羽客那话一出,满室谁还不明白? 这些年来,冼夙夜身边侍奉之人虽说也不少,而真正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唯有寒离一人。 冼夙夜指尖深深掐入膝头,良久,才从齿间迸出几个字,语气冰冷得如同北境寒冬时呼啸的朔风:“命人…… 审了吧。” “是。” 唐棋本欲为寒离求情,可他与对方相识不过月余,哪有底气担保? 更何况他素来铁面无私,只讲证据。 此时贸然开口,反倒像是刻意偏袒,怕是对寒离更加不利。 提步要走,却听冼夙夜清冷的声音再度传来:“等等。” 唐棋转身,见燕王眸色沉沉,“先用熬刑。另外,再派人手守着,谁也不准靠近他和清辉院。” “是。” 唐棋心里透亮,若寒离真有同伙,定会趁乱设法靠近;便是没有,府里若有人想栽赃嫁祸,清辉院也是最好下手的地方。 他更清楚,谋害王爷之人,无论是谁,如何都得进牢里走一遭才好交代,只是……那般磨人的法子,他怕寒离熬不住。 唐棋暗自盘算,既得找个机灵的,不能手下失了轻重真伤了人,又得是对王爷忠心不二的,断不能让人挑出半分包庇的错处来,否则寒离便是受了刑,也难洗清白。 ****** “那你如何解释你那臀上红记?” 冼夙夜虽没从寒离眼里瞧见半分撒谎的影子,可那红英落的痕迹不会假。 红记? 寒离急得想转头去看,却只能徒劳地扭着脖颈,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红记。 冼夙夜冷哼一声,“看来非得让你亲眼瞧瞧才肯承认。” 旋即扬声喊道:“拿面镜子来!” 门板虽关得严实,那声厉喝还是穿透门缝钻了出去。 素影在外头应得飞快,脚底板擦着石板地滑出去,眨眼间就从刑房看门的小屋拎了面黄铜小镜回来,双手捧着递进牢门,撂下镜子便像被烫着似的退了出去,甚至不敢多瞧一眼门内景象。 冼夙夜从石壁上拔下支蜡烛,缓步走到寒离跟前,指尖带着未散的寒意,动作干脆利落地将他的裤子再次拽至膝头。 “自己跪-好。” 烛火明暗交织间,仿佛为他的面容蒙上一层冰冷的寒霜,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肃杀之气。 寒离咬着牙,忍着腕间脚踝的钝痛,一点点蜷起膝盖。 终于将身子弯成合适的弧度,那隐秘之处也随之全然暴露在空气中,腰侧的肌肤泛着青白的冷意,在寒意侵袭下微微发颤。 冼夙夜眉峰紧蹙,将铜镜斜斜一转。 烛火摇曳,在镜面凝成幽光,堪堪照亮那片肌肤:“让本王听听,你还能如何狡辩。” 寒离偏过头,脖颈的筋络绷得像要断裂,艰难地望向那面小小的铜镜。 镜面里映出的那处肌肤上,果然浮着块浅红印记,像朵半开的美人梅,偏偏落在大腿根与屯部相接的地方【】,轮廓分明,像用胭脂点上去的一般。 “这……” 寒离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破碎的音节在齿缝间颤抖。 那双鹿眸瞪得溜圆,满是不敢置信,瞳孔都随之缩紧,“不可能……” 他慌得抬手去搓,指腹蹭过皮肉,又急又重,直到那处被磨得发红发肿,像要渗出血来,那红记反倒愈发清晰,像在皮肉上生了根,怎么也擦不掉。 冼夙夜突然伸手攥住他的腕子,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够了!” 寒离被拽得身形不稳,抬头望着冼夙夜时,眼里的急切都快溢出来:“王爷,小狸儿当真不知!这东西怎会...” 他觉得自己便是长了一百张嘴,此刻也说不清了。 那红记像个烙铁印,死死印在他身上,将所有辩解都灼成灰烬。 “你不知?” 冼夙夜冷笑一声,眼底满是失望。 他猛地甩开寒离的手,胳膊撞在木板上,发出 “咚” 的闷响,疼得寒离闷哼一声。 “那本王便同你说说。” 冼夙夜负手而立,烛火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将整个人衬得愈发冷硬。 他将昨日檀羽客与他说过的话,平铺直叙一番,却字字像冰锥扎在寒离心上。 “而这红记,便是服下红英落的人,与人云雨之后才会显现的印记。” 冼夙夜的目光扫过寒离的大腿根,那抹红在昏暗里格外扎眼,像团烧起来的火。 寒离心头轰然作响。 换言之,他身上从前没有,如今忽然显现,是因为他跟王爷有过…… 那镜中的红记,颜色浅却分明,花瓣的轮廓清清楚楚。 红英落,红英落,原来竟是落在那处。 寒离不免心中苦笑。 冼夙夜冷眼旁观,瞧着他眼神里的惊惶一点点沉下去,冷声问道:“怎么,终于想起来了?” ———— 抱歉小可爱们,昨天被另一本书的审的,折磨了2天,删的我要崩了…… 第95章 演不下去了 轱辘筒上的锁链泛着冷幽幽的光,水珠顺着链环缝隙往下坠,发出空洞的 “滴答” 声。 这单调的声响与冼夙夜的质问在寒离耳畔交织。 “说吧,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冼夙夜的目光落在寒离蜷起的肩头,那截露在衣外的脖颈绷得发紧。 其实他心里是不信的,寒离害他,能得什么好处? 除非…… 除非寒离真是安国派来的细作。 或许是被人抓住把柄胁迫,又或许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沦为他人棋子? 无数猜测在他脑海中打转,最后只剩一个念头:只要他不是细作,哪怕是被利用,他都能护寒离的周全。 与他一般心境复杂的还有寒离。 “不知” 二字在他齿间反复碾磨,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茫然的思绪中,像被烛火猝然照亮,先前被抓的斗笠男、臀间突兀的红记、檀羽客说的 “以身为饵”…… 所有零散的片段猛地串联起来,在他心湖中掀起滔天巨浪,转瞬间编织成一张严密的大网,将他牢牢裹住。 原来如此! 原来竟是如此。 寒离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极淡的冷笑,眼底浮起霜色,那里尽是自嘲与悲凉。 可他并没有回答冼夙夜,只是一动不动地跪伏着,甚至裤子还落在膝头没有提前。 过了许久,久到冼夙夜以为寒离已经昏厥过去,正欲上前查看。 就在此时,对方突然有了动作。 寒离伸手将散落的衣袍拉好,指尖因为脱力有些发颤,笨拙地系上腰带,而后重新跪伏在木板上。 那道单薄的脊梁仍挺得笔直,像株被霜打蔫却不肯折腰的草,脚踝压在木板的疼也浑然不觉。 “王爷,是,全想起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此事无人指使,皆是我一人所为。” 向来沉稳如山的冼夙夜,竟在这一刻面上掠过一丝错愕,连那双异瞳都微微缩起。 他没料到寒离会认,更没料到认得这样干脆,连半分犹豫、半分辩解都没有。 指节在身侧急促叩击,“嗒嗒” 声混着水滴声,在寂静的水牢里显得震耳欲聋。 他眯起双眸,目光如炬,审视着蜷缩在木板上温顺的身影。 “为何?” 话一出口,冼夙夜自己也怔在原地。 没有预想中的愤怒,反倒裹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像心头落了片雪,凉丝丝地渗进骨缝里,连嗓音都染上了几分萧瑟。 “为何?” 寒离忽然低低笑了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戏谑,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人心上。 “自然因为我是您要找的细作咯。” “细作” 二字刚一落地,冼夙夜骨节骤然收拢,手背青筋直跳。 “你不是说你九岁……” “王爷,那不过是骗您的说辞罢了。您竟当了真?看来我这戏,演得还真好,连您都骗过去了。” 寒离依旧规矩地跪伏着,额头抵在冰凉的木板上,发间垂落的阴影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可语气里的轻慢,却半点藏不住,像在故意激怒眼前人。 冼夙夜的拳头攥得更紧,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冷声道:“既然要演,为何不继续演下去?” “演不下去了啊。” 寒离的声音软下来,却透着股破罐破摔的坦然,连尾音都带着点轻飘,“毒被你们发现了,身上的红记也藏不住了,还有什么好演的?” 冼夙夜半觑着眸中,总觉得寒离如此毫无来由的转变,实在是过于突兀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既然你认了,那本王问你,幕后主使是谁?你们又是如何联系的?” 寒离忽然挺直脊背,坐在木板上,将两个磨得发疼的腕子垂在身侧,伤口还在渗着血,染红了袖口边缘。 他抬起头,明亮的眸子直直对上冼夙夜的目光,没有闪躲,没有心虚,反而带着点坦荡:“我们是单线联系,只有他们寻我,我没有办法联系他们,也找不到他们。” 冼夙夜闻言微微蹙额,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这看似解答了他的问题,可听起来更像是搪塞之言。 什么没办法联系,或许根本就没有。 冼夙夜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寒离定是有何难言之隐。 不曾想,寒离下一句话,直接将他那自欺欺人的最后一缕萤火,掐灭在掌心中。 “不过,我出自‘昭卫司’。” 昭卫司 —— 安国专司刺探军机、戡平异心,以及网罗江湖高手之地。 先前秋猎时,那些不要命的刺客,便都是昭卫司派来的。 此言一出,寒离细作身份怕是再无转圜余地。 “你有何凭证?” 冼夙夜不甘心,再次追问。 寒离听到这句质问,神色微凝,迟疑片刻才缓声道:“王爷应该知道,凡进入昭卫司者,皆会在大臂内刺小字。” 冼夙夜自然知道,刺杀他之人,许多人身上都有这样的小字。 思及此,他忽然忆起,寒离左胳膊内侧也有一道疤。 圆形的,面积不大,两个指甲盖大小。 他当时还问过对方是如何造成的。 寒离只含糊的说不小心被烫的。 现在想来,莫不是因为要遮盖那刺字,所以特意烫上去的? 见燕王应该是想到了,寒离才道:“为了掩人耳目,在入燕王府前烫上去的。” 冼夙夜回忆起那伤疤的颜色,的确像是新伤,应该不超过三个月。 他指尖微微发颤,没想到一切如此严丝合缝,他就是想找借口为其开脱都难。 沉默良久,冼夙夜忽然开口问起了另一件事。 “所以,之前在楸枰山三次救本王,也都是你故意为之,为的就是取信于本王?” 他声音里带着最后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寒离闻言,眸光微滞,羽睫轻颤,转瞬又扬起一抹疏离笑意,语气轻描淡写得像在说旁人的事。 “自然。整座山都是您的人,他们那几个人,怎么可能成事? 我若不救您,如何能博您的信任?” 冼夙夜想起楸枰山的场景 。 那人替他吸蛇毒,拼命挥刀杀敌,在水里为他渡气…… 原来他以为的 “试探”,竟是自己一步步掉进对方设好的局里;那些让他以为触摸到真心的瞬间,皆是演出来的戏。 自以为是翻云覆雨掌控一切之人,到头来,却成了被蒙在鼓里的那个。 呵,真是天大的嘲讽。 冼夙夜胸腔里像揣了团火,烧得他发慌。 缓了半晌,才长舒一口气,将心头的火气强压下去,声音又恢复了先前的冷硬,像覆了层冰:“你的任务是什么?” 寒离抬眼,烛火在他瞳孔里燃起橙黄的火焰,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像在提醒,又像在挑衅:“王爷,我的任务,还不够明显吗?” 冼夙夜:是啊,他怕是被气糊涂了。 寒离的任务自然是给他下毒,让他成为对方手里任意摆布的傀儡棋子。 待得时机成熟,再与安国人里应外合,北境的万里防线,便会在不知不觉中崩塌,不攻自破。 冼夙夜目光如鹰隼般死死盯着寒离,看对方仰着下巴,眼底再无半分怯意。 果然不装了? 先前那声软糯的 “小狸儿”,那些故作恭顺的姿态,全是演的。 他骤然惊觉,如今连自称都从 “小狸儿”,变成了 “我”,这是连最后一层伪装,都懒得维持了? 一声极轻的冷嗤自冼夙夜齿间溢出。 方才他还在为这此人找尽借口,可到头来,全是自欺。 这人从踏入燕王府的第一天起,就一直在骗他,半分真心、半分情意都没有。 “那苏候也与你们安国勾结了?” ———— 看到很多小可爱都在期待后面洗衣液疯狂追妻,我有必要解释一下。在没被整本关小黑屋之前,看过我文的小可爱应该知道,这个文它的设定是攻腹黑,受抗造,后面即使好了也依然会有动小手情节(但不算卑微),算是夫夫情趣也因为俩人的特殊属性,你们懂吧? 外加,洗衣液的身份和性格,是不可能有疯狂追妻行为的,但是肯定会宠会对小狸儿好。主要是想提醒一下后来才读的小可爱们(因为俩人那些互动你们都没看见,不知道他们一开始的相处模式),我怕你们期待太高,到后面很生气,给你们避个雷。这文它就不是什么“正经文”,嘿嘿,你要是个“正经人”就快绕行,懂吗懂吗? 第96章 心里念着的人 前夜那斗笠男任凭怎么审,都只说找寒离问路,多一个字都不肯吐。 那晚冼夙夜本是试探寒离,可在毫无节制的索要了一夜后,他松了心。 谁还没点不想说的秘密? 若不触及旭国根基,便由着他吧。 毕竟这般合心意的 “猫儿”,丢了怕是再难寻。 直到次日檀羽客点破红英落的玄机,白榆再踏入刑房时,手段也狠了几分,那斗笠男才熬不住松了口:他是奉苏侯之命,前来询问寒离 “进展如何” 的。 寒离本就是苏泊清亲手送来的人,如今又有这层关联,说他们没关系,谁会信? 寒离敛睫垂眸,须臾,唇角勾起一弯残月般的笑,可那笑意却没达眼底,连声音都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轻慢:“苏泊清那老……匹夫,什么都不知道。他心心念念要给苏长俊谋个荫封,不惜砸重金送儿子来您这‘历练’。” 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刻意的嘲讽,“到了云州城,我不过在耳边稍微怂恿了几句,那蠢……货便到处惹事。我再趁热劝苏侯将我献入王府赔罪,哄他说若我得了您青眼,定会在您跟前替苏长俊美言,帮他解了仕途的禁令。” 苏长俊惹了这么大的祸,不用燕王下令,吏部人得知后自然非常识趣,直接断了对方想做官的念头。 冼夙夜眉峰轻扬,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绣金袖纹。 自后院那场清肃后,寻常人根本进不来燕王府。 寒离借苏泊清 “赔罪” 的由头入府,倒是个不露声色的好法子。 “即便如此,你又凭何笃定能得本王青睐?” 若冼夙夜当初没瞧上寒离,即便不将人赶出府,也只会像对待府中其他男宠般束之高阁,让其守着空院度日,这般一来,寒离所有算计岂不是全成了泡影,竹篮打水一场空? 寒离抿了抿干涩的唇,缓了两息才开口。 “王爷的手段,寻常男宠怕是消受不起,更遑论满足?” 他抬眸,目光掠过冼夙夜冷硬的侧脸,睫毛颤了颤,“我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这话精准戳中了要害。 冼夙夜当初本就是被那句 “耐玩” 勾了兴趣。 府里那些男宠,他从来瞧不上眼,唯有寒离这份带着韧劲的 “不一样”,才让他动了心思。 眼见冼夙夜眉间阴云翻涌,朱唇轻启间又掷出一句诛心之语。 “更何况,您心里念着的人,与我有着一样的鹿眸,不是么?” 冼夙夜瞳孔骤然缩紧,此事寒离是如何得知的? 他心头一沉,没想到这昭卫司居然有此能耐。 寒离说得轻松,眉眼舒展着,仿佛在炫耀自己的筹谋有多周密,可没人瞧见,他垂在身侧的小指正紧紧勾住衣摆,细微的颤抖着。 可这份 “对答如流”,落在冼夙夜眼里,只让他胸腔里的火燃得更烈。 那只紫瞳深邃而冰冷,盯着寒离时,带着毫不掩饰的狠厉,仿佛要将眼前人拆吃入腹才甘心。 他想起不过一炷香前,寒离还泪眼婆娑试图抓着他的袖角,红着眼眶求他 “信小狸儿一回”,说 “小狸儿绝不会害您”,转瞬间却毫不留情地扯下伪装,字字如刀,将曾经的温情践踏得支离破碎。 “呵!” 当真不去做戏子可惜了。 死寂的水牢中,冼夙夜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随后,他再没看寒离一眼,拂袖而去。 烛影在石壁上扭曲摇晃,忽明忽暗,像极了两人此刻破碎不堪的关系。 门板 “吱呀” 一声合上,声响重重砸在水牢里,也砸在寒离心上。 他望着那扇紧闭的门,紧绷的身体骤然失了支撑,整个人如断线纸鸢瘫软在那简陋的木板上,水牢内的冷意顺着皮肉往骨缝里钻。 勾着衣摆的小指缓缓松开,方才他攥得太用力,指甲险些嵌进肉里,留下深深的月牙印。 烛火跳动间,映出他眸中一片朦胧水光。 寒离翕动着唇瓣,声音轻得像是在叹息:“王爷,对不起。” …… …… 三日后。 寒离蜷缩在硬板床上,像只被严霜打蔫的猫,单薄的身子几乎要嵌进床板的缝隙里。 他双眼紧闭,眼睫却不停颤动,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顺着鬓角滑落。 梦魇缠得他紧,将他的眉骨拧成深壑,喉间偶尔溢出细碎的闷哼,每一声都像裹着难捱的疼,睡得极为不踏实。 梦里也是这样逼仄阴冷的地方,空气里飘着和此刻一样的霉味。 他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分不清黑夜白日,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总有人隔段时间进来,粗糙的手指捏着他的下巴,强行灌些东西。 有时是温凉的水,有时是寡淡的米汤,还有时是泛着淡淡苦气的药汁。 他的双手被粗绳死死缚在床两侧,双腿被冰冷的木架架起,腰部被垫高,身后总坠着沉沉的胀感,像被什么东西浸满了,又重又麻。 每日还会有个模糊的人影进来,动作粗鲁地换掉那东西,指尖碰过皮肉时,凉得他浑身打颤,却连蜷缩躲避的权利都被剥夺。 直到某个阴晦的清晨,他被人抬上颠簸的舟船,那股折磨人的胀满感才终于消失。 “砰 ——” 牢门被推开的声响突兀地炸在耳边,寒离猛地惊醒,眼睫颤了颤,才勉强看清门口站着的素影。 这几日,素影总会按时来给他伤口涂药。 他说,这是从清辉院拿的,“小唐管事说放着不用也要坏了,让我给你涂上。” 当时寒离听了,心里只淡淡一笑:这主仆俩,连找借口都如出一辙, 不过檀神医的琼疏膏确实是好东西,才三日光景,之前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的伤口就结了层暗红的痂,有些地方的痂皮已经翘了边,露出底下粉嫩嫩的新肉,指尖轻轻碰一下,还带着点痒意,是伤口在长好的征兆。 他以为素影今日也是来换药的,目光下意识扫过对方的手,却没见往常那个装着药膏和棉布的木盒。 素影站在门口,眼神里满是愁闷。 他不知道那日寒离到底跟王爷说了什么,只记得王爷当时气得摔门而去,此后王爷再未踏入半步,连提都没提过。 可今日王爷突然传了话…… 他实在说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素影进退维谷,嘴唇开合数次,半天没把话说出口。 寒离见他这欲言又止的模样,撑着胳膊挣扎着坐起身。 慢腾腾挪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凉茶入喉,压下了几分昏沉,他才抬眼看向素影,声音有些沙哑:“可是有旁的事?” 自打他承认自己是安国细作,就早做好了死的准备。 反正现在死,和再过一个多月死,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他只是有些后悔,当初在长生店订那口棺材时,应该催老板加紧工期的。 如今看来,他怕是来不及用上了。 又垂眸看了看身上,捻了捻衣摆上的霉斑:也不知死时能否换件袍子,也不求什么好料子,干净就行。 素影望着他云淡风轻的模样,眉间愁绪更浓,轻叹一声:“寒公子,王爷…… 命你去伺候。” 寒离闻言怔住,半晌才开口:“你确定是伺候,不是赐死?” ———— 接下来就是换地方虐身(有小可爱可能也会觉得虐心),你们可能会更恨洗衣液(话说我觉得他应该就洗手液,因为缩写一致)。 作者为默默为他点根蜡,但愿不会被骂的太惨哈哈哈(坏笑) 有人问我还要虐多久,可能,大概,也许一个礼拜吧…… 第97章 素纱 黑云漫过天河,将整片天空染得沉不见底。 青色闪电劈开云层的瞬间,惨白的光猛地灌进寝屋,又转瞬坠入黑暗。 这般反复忽明忽暗间,将原本幽暗的室内割裂成破碎的画卷。 寒离伏跪于地,一袭薄若蝉翼的素纱,半透的衣料下,肌肤若隐若现。 未干的青丝垂落,水珠顺着发梢蜿蜒。 湿透的地方紧贴着皮肤,将那单薄的肩背勾勒的愈发清瘦。 门外的风雨正烈,狂风呼啸着拍打木门,震得窗扉发颤,冷风顺着门缝往里钻,裹挟着刺骨的水汽扑在他身上,顺着纱衣渗进皮肉,一寸寸抽走他身上仅存的暖意。 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许久了。 先前素影把他从牢里带出来时,本是盼着阳光能照透他早已麻木的四肢,驱散些牢里带来的阴寒。 可仰头望向那铅灰色的天空,乌云层层堆叠,竟是连半分热意都吝啬给予。 寒离垂下眼帘,忽而自嘲地轻笑:原来老天爷都觉得他不配得到“光”。 从牢房到燕王寝屋的路不长,却走得格外慢。 许多人都瞧见了他,脚步齐齐顿住,眼神里藏着诧异,却没人敢上前搭话,只悄悄用余光打量他,待他走过,才敢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寒离把头垂得更低,额前的碎发遮住眉眼。 他们定是知道了,知道他是安国派来的细作,是害王爷中了红英落的凶手。 他们该很厌恶他吧? 寒离在心里轻轻想,指尖无意识攥紧了衣摆。 无妨的,再过不久,他就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了,不会再碍着任何人的眼。 他会如那人所愿,安安静静地消失,像从未在这世间待过一样,连点痕迹都不留。 直到素影递来一个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件叠得整齐的白纱衣,寒离才缓缓抬起头。 视线落在那素纱上时,不禁想起,初入燕王府那日,他也是穿着这样一件薄纱。 而今这白纱倒更像是个警示,一面提醒着他初入府时的狼狈与屈辱,一面又昭示着他如今 “阶下囚” 的身份。 “这是王爷吩咐的。” 素影看着他怔愣的模样,眉头皱了皱,语气里藏着几分无奈。 他自然记得这件纱衣,那日还是他亲手给寒离系的死结。 如今王爷又让穿这个…… 是要把寒公子重新变回当初那个在箱子里任人摆布、连反抗都不敢的 “玩物” 吗? 寒离只是迟疑了一瞬,便伸出手接过托盘,道了句:“多谢。” 转身走进了偏室。 热水洗去了牢里的霉味与血污,却洗不掉骨子里的寒意。 待他换上那件白纱后,素影又引着他回了那间熟悉的寝屋。 那架屏风还在原来的位置,墙上的画轴依旧,连空气中都还留着王爷常用的幽梅香,清雅中带着冷冽。 这里的一切看似未曾改变,可于他而言,一切又都不同了。 寝屋里没人,素影把他送进来后便退了出去。 寒离缓缓巡视了一圈,寻了个不会碍着任何人的位置,双膝弯曲,缓缓跪了下去。 他如今是阶下囚,是害王爷中毒的细作,是个背主的恶人,哪还有资格碰王爷的床? 便是找把椅子坐着,都觉得是对王爷的不敬。 还是跪着吧,跪着反倒心安些,就像初来那日一样。 夕阳沉得快,没过多久就落了山。 寝屋里的光线也一点点暗下去,最后只剩窗外闪电偶尔劈进来的冷光,短暂地照亮他的身影。 那纱衣根本挡不住寒气,他身下亦和初来时一样,未着寸缕,冰凉的青砖贴着皮肤,寒意顺着膝盖往上爬,攀过腰腹,钻进心口,五脏六腑好像都在寒意中蜷缩战栗。 寒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牙齿轻轻碰了碰,发出细微的声响,却依旧保持着跪伏的姿势,连指尖都没动一下,像永夜在等待着黎明的审判。 这时,冼夙夜踏步而入。 寒离的耳尖控制不住地发颤,听着那沉稳的脚步声一步步靠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紧绷的心上。 可那脚步声却径直从他身侧掠过,没有半分停留,朝着内室的湢浴间而去。 没看见他吗? 寒离垂着的眼睫簌簌轻抖。 他虽跪在内室角落,可这白纱在昏暗里格外显眼,更何况素影方才送他进来时,定然会禀明王爷他已在屋中。 这般刻意的漠视,比直接的斥责更让他心头发沉。 紧接着湢浴间里传来衣物落地的轻响,而后是水流 “哗啦” 的声息。 寒离的喉结艰难地滚了滚,心底竟生出丝微弱的期盼:从前这时,王爷总会唤他进去擦背,又或是其他的。 可这一次,湢浴间里始终静悄悄的,除了水流声,再无其他召唤。 那点微弱的期盼像被冷水浇灭,寒离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进冰凉的谷底。 是啊,他如今是敌国派来的细作,王爷怎会像之前那般毫无防备地让他靠近? 窗外忽然亮起一道青色闪电,紧接着是 “轰隆” 的雷鸣,震得窗棂都在发颤。 不过片刻,瓢泼大雨便砸了下来,哗啦啦的声响很快盖过了屋内动静。 但寒离仍能清晰地辨出湢浴间的水流声停了,而后是脚步声,一步步朝着他的方向而来,直到停在他面前。 “跟上来。” 冼夙夜的话语清冷至极,字字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说完,便转身朝床榻走去。 寒离没有半分犹豫,强撑着早已僵麻的膝弯,身形晃了晃,才勉强跟上。 待冼夙夜坐在床沿上,他立刻跪伏在榻前,姿态恭敬得如第一次伺候那夜一样。 那一夜也是这般跪坐相对。 当时王爷赏了他一顿“镇尺”和几个巴掌。 那时的疼是轻的,更多的是被戏耍的窘迫与慌乱。 可如今想来,那时的罚竟成了奢侈的回忆,至少那时,王爷眼中还有几分鲜活的情绪,而非此刻这般全然的淡漠,像覆了层厚厚的冰。 “手,覆上来。” 冼夙夜忽然开口,声音透过窗外的雨声传来,带着几分模糊的冷意,落在寒离耳中却格外清晰。 寒离猛地愣住,指尖僵在身侧。 “怎么,不愿意?” ———— 晚点还有一章 第98章 解药 冼夙夜的声音依旧无波无澜,没有从前逗弄他时的慵懒,也没有被欺骗后的怒意,只剩一片沉寂的冷。 寒离连忙摇头。 他不是不愿意,只是太过恍惚。 第一次在这张榻前,王爷也是这样说的,那时他的手还在发抖,覆在王爷“身上”时,连呼吸都在轻轻颤抖,生怕触怒了眼前人。 此刻竟一模一样,让他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指尖刚要抬起,朝着冼夙夜的方向伸去,却听冼夙夜又道:“算了,直接脱了上来,撅好。” 寒离彻底怔住,猛地抬眼望向冼夙夜。 那墨色的长发还带着未干的水汽,一缕缕垂落在肩后,沾着水珠的发丝泛着冷光。 他竟真的要自己伺候? 寒离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王爷,不怕我的毒?” 冼夙夜身体向后倾斜,一只腕子撑在榻上,眼神落在寒离身上时,没什么温度:“你那毒,对本王已然无用处了。” ****** 今日午时。 檀羽客捧着个药丸,颠颠地跑到冼夙夜面前,眼下还带着熬药熬出来的青黑,却难掩眼底的得意:“喏,红英落的解药!” 冼夙夜伸出指尖,捻过那颗药丸,指尖触到微凉的药香,清苦中带着点草木的气息。 他眉梢微挑,语气里带着几分审视:“当真?” “那还有假!不单能解眼下的毒,吃完这颗,以后你对红英落百毒不侵!便是再中十次,都跟喝凉水似的,半点事没有!” 他为了这颗药,三夜未眠,眼皮子都在打架,可得好好敲冼夙夜一笔,弥补自己的辛苦。 “檀神医,您用的药材都是府里现成的,没花额外的钱,怎么还要这么多银子?” 白梧语气带着几分不解。 首领有事外出,他便负责起燕王身边一切事宜,正在汇报时,这檀羽客便走了进来。 伸手就要一百两,不给就不撒手。 檀羽客立刻皱眉,理直气壮地反驳:“药是你们的没错,可我做药不费时间、不费精力啊?再者说,这是药钱吗?这是你家王爷的买命钱!” 白梧觉得此言差矣:“王爷何等尊贵,怎么能只值一百两?” 檀羽客眼睛猛地一亮,像是被点醒了,抬手拍了下大腿,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哦!我觉得你说的对!这么金贵的王爷,一百两确实拿不出手!那得三百两!少一分都不行!” 白梧:??? 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最后这事,果然是以三百两银子成交的。 不过其中有二百两会一点点从白梧月例里扣。 白梧僵在门口,心如死灰。 他眼睁睁看着檀羽客在旁边一张一张翻来覆去数着银票,不禁问道:“檀神医,您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啊?平日里也没见您缺吃少穿的,您…… 您用得完吗?” 檀羽客头都没抬,指尖还在一张张摩挲着银票:“你懂什么?我这是给我徒弟攒的。” “您有徒弟了?” 白梧猛地睁大眼睛,满是诧异。 “没有啊!” 檀羽客终于数完最后一张,把银票叠得方方正正,小心翼翼塞进怀里的暗袋。 “那您……” 白梧更懵了。 “嘿嘿!” 檀羽客突然笑了,眼睛眯成条缝,连嘴角都翘了起来,“早晚得有啊!这叫有备无患!总不能让人家觉得做师父的太小气了!” 白梧望着顺嘴胡诌,而后揣着银子溜得飞快的背影,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嘴巴,心里不停念叨: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二百两啊!啥时候才能还完啊! 你个檀老道倒是大气!敲王爷竹杠也就算了,怎么还捎带上我了? 我招谁惹谁了啊啊啊…… ****** 寒离闻言,心头便明了。 定是檀神医替王爷解了红英落的毒。 没想到檀神医竟真有这般本事。 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极淡的浅笑,像融在冷雾里的微光,转瞬便消失无踪。 可就是这一丝微末的变化,也没能逃过冼夙夜的眼。 原本落在寒离身上的目光骤然沉了沉,语气里裹着几分审视的冷意,字字都带着探究:“本王的毒解了,你怎么反倒高兴?” 寒离心头一紧,慌忙垂眼,“我怎么可能高兴…… 王爷您看错了。” 他顿了顿,刻意压低声线,“我这…… 不过是自嘲罢了。 连下毒都没能得手,反倒落得这般境地,不可笑吗?” 冼夙夜的目光落在寒离攥紧纱衣的手上,他微微眯起双眼,紫眸中冷光流转,略有所思。 下一瞬,倏然倾身向前,修长的手指扣住寒离的下颌,迫使对方抬头,望向自己。 “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当真是安国的细作?” 温热的呼吸,拂过寒离的面颊,他的鹿眸被迫撞进那摄人的紫色光晕里。 那片深邃的紫海,暗藏着无数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失望,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连冼夙夜自己都未察觉的、未熄的侥幸。 寒离喉间发紧,发不出半点声音。 下颌的力道重得让他的身体跟着向上抬了一寸,口腔里的软肉被牙齿硌得发疼,像是要嵌进齿缝里,连呼吸都变得滞涩,唇边泛起淡淡的腥甜。 片刻的沉默后,最终只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是。” 冼夙夜盯着那双曾让他觉得清澈得不染尘埃的眸子,一息,两息,三息…… 时间像被冻住般漫长,连窗外的风雨声都似慢了半拍。 他等着寒离眼底露出哪怕一丝慌乱、闪躲,或是哪怕半分辩解的松动 —— 只要他说一句 “不是”,只要他有半点犹豫,他或许还能找个理由,再信他一次。 可那双眸子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攥着下颌的力道骤然松了。 寒离被扯得发痛的脖颈终于得到解脱,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大口喘了两口气,冷风灌进喉咙,带着被捏过的钝疼。 可他还没来得及缓过劲,冼夙夜的话便像一把淬了冰的冷刀,狠狠扎进他的心里,比刚才的指力更让他难受。 “你要知道,燕王府对待细作,从来只有死路一条。” 冼夙夜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残忍,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不过,处死你未免太过便宜你了。” 他顿了顿,紫眸里闪过一丝晦暗的光,那光里藏着怒意,也藏着连他自己都不懂的烦躁,“折磨你,本王倒觉得才更有趣。” 话音落时,他直起身,重新靠回床榻,姿态恢复了惯常的淡漠,可语气里的决断却不容抗拒。 “从今日起,你便是本王的私奴。” 私奴在旭国从不是明面上能说出口的身份,而是那些权贵,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豢养的 “物件”。 他们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没有半分尊严,更没有做人的资格。 白日要承受着役使,夜里要任由主人肆意索取。 至于生死,也由不得他们。 那一夜,寒离有了一个新的名字。 狸奴。 第99章 狸奴 大雨过后的清晨,凉意裹挟着秋意的萧瑟扑面而来。 风里浮动着草木腐坏的淡淡气息。 那是昨夜被暴雨摧折打落的花叶,在青石砖缝里蜷着,留在人间的最后一丝残息。 寒离推开寝屋的大门时,便见玄晖垂着手立在门前。 玄晖见他出来,忙不迭低下头,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往他身上扫。 昨夜素影拉着他反复叮嘱,“明日你去守着寒公子的门,记着,不该看的别瞎看。” 他当时还揣着满肚子疑惑,不明白不过是守个门,为何要这般郑重其事。 可开门的一瞬间,目光还是不经意扫过寒离身上的素纱。 那纱薄得几乎透明,紧紧贴在对方身上,将脖颈间、锁骨处的红痕映得清清楚楚。 玄晖倒吸一口凉气,这才彻底明白素影的叮嘱是什么意思,耳朵烧得通红,头垂得更低。 “玄晖大人……” 寒离嗄哑的声音里,还带着未散尽的疲惫,近乎乞求地问道,“能麻烦您…… 帮我打一盆水吗?” 他知道玄晖性子不如素影变通,可他此刻实在没办法自己出去。 一早醒来时,---,在晨光里格外刺眼。 身旁的位置早已冰凉,没有半分余温。 王爷走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如今的他是 “狸奴”,本就不配得到半分停留,更别提什么温存。 几日前王爷还会将他拢入怀中,带着幽梅气息的掌心,揉过他酸胀的腰背,还会低声问他 “疼不疼”。 可如今再去想,那些不过是镜花水月,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寒离咬着牙,下唇被抿得发白,艰难地撑着床头起身。 每动一下,---,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垂眸望向自己。 --- 昨夜冼夙夜--,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如困兽般被缚于床头,跪于榻上。 王爷的压迫似一座巍峨山岳 --- 泪水一次次模糊视线,到最后,眼眶干涩得发疼,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了,只剩满心的麻木与绝望。 他什么都体会不到,只记得-- 骨头被-- 他的意识在--- 记不清是---, 他终于彻底辰进无意识的深海,连王爷何时离开的、何时解开他手腕的绑带,都不知道。 直到今早醒来,他才发现--- 他踉跄着爬下床,双腿发软,好不容易才捡起昨夜被扔在地上的白纱,胡乱裹在身上。 虽知道这纱穿与不穿没两样,却好歹能勉强蔽体,遮住那些刺眼的痕迹,让他不至于太过难堪。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脸穿成这样走出寝屋。 “好,寒公子您稍等。” 玄晖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他,双手将一直端在身前的木托盘递了过来,“这是王爷一早吩咐的,让您换上。” 寒离的目光落在托盘上时,像在溺水时抓住了浮木。 托盘里叠着一套粗布麻衣,浅灰色的布料,针脚算不上细密,却干净平整,比他身上这件白纱好上百倍。 他紧绷的肩膀微微松下来:“多谢。” 转身踉跄着回了寝屋,等玄晖送水过来。 屋内有湢浴间,可他不敢擅用。 从前都是王爷事后抱着他过去,如今他是 “狸奴”,哪还有资格动用王爷的东西? 没过多久,玄晖便端着铜盆过来了。 他没多问一句,只将铜盆轻轻放在门口,低声说了句 “水来了”,便转身退开,生怕打扰到寒离。 寒离刚碰到铜盆边缘,便被刺骨的凉意冻得一缩。 盆里是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本就寒凉,再经了秋日晨露,铜盆外壁都凝着细密的水珠,顺着盆沿往下滴。 他咬着牙,将铜盆慢慢挪到桌边,伸手掬起一捧冷水。 凉意顺着指缝钻进皮肤,冻得他浑身打了个寒颤,可身-的疼意却仿佛被这冷意压下去了几分,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他一点点清理着,心里却不停默念:我不冷,我不冷…… 又不是没用过冷水,怎么才在燕王府待了一个多月,享了几日暖,就变得这般矫情了? 待他好不容易将身子清理干净后,伸手去拿那件浅灰色短打,指尖刚触到衣料,便撞上个坚硬的东西。 他动作一顿,缓缓掀开衣裳,两副金灿灿的镣铐赫然躺在托盘底部。 链身不算沉重,甚至比寻常拴狗的链子细上些许,三尺来长的链节两端坠着两个铐环。 寒离垂眸盯着那镣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再次推开门时,寒离已换好了粗布短打,衣摆刚及膝盖,露出的脚踝上,金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链节在青砖上拖出 “沙沙” 的细碎声响。 玄晖抬眼的瞬间瞥见那抹刺目的金色,又慌忙低下头。 他一早便知道托盘里藏着镣铐,王爷原本吩咐的是让他亲手给寒公子戴上,可素影昨夜的叮嘱还在耳边打转:“你听王爷的吩咐没错,但能给寒公子留些体面就多留些。 谁知道日后会不会有变数? 真等人家哪天翻身了,你今日的刻薄,来日都得加倍还回去。” 他觉得素影说得在理。 虽猜不透王爷为何突然对寒公子这般磋磨,可前半月里,他也是瞧见王爷对寒公子的与众不同的。 男人嘛,大抵都是口是心非的家伙。 就像他自己,前几日发现珍藏的画册子被素影送人,当时掐死对方的心都有了。 可转头素影出主意时,他还是乖乖听着。 没办法,谁让素影比他机灵呢? “寒公子,王爷说让您换好后,去南斋伺候。” 寒离点点头,没说话,只抬脚跟上。 金链缠在脚踝上,每走一步都带着牵扯感,链节蹭过细腻的皮肤,起初只是轻微的痒,没走出几步,脚踝处便传来丝丝的疼。 他低头瞥了眼,因为铐环太小,勒得紧,已将皮肤磨得通红。 到南斋时,果见冼夙夜端坐在书案前。 窗外的阳光,如同往昔千百次那般,温柔地倾泻在他身上。 从前冼夙夜见他来,总会抬起那双异瞳,饶有兴致地打量他,眸子里流转着慵懒而戏谑的笑意,片刻后才勾了勾手指,唤他。 “小狸儿过来。” 寒离立在门槛处,神情恍惚的等着,却没有等来这一幕。 玄晖低声禀报后,听见冼夙夜回了一句: “嗯,你退下吧” ,便再无下文。 燕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伏案写着什么。 寒离抿着唇站在门边,腕间金链随着呼吸轻晃,发出细微的清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僵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该等。 半晌后,冼夙夜提笔的手终于顿了顿。 声音穿过书案上的墨香飘过来,不冷不热,还裹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不耐:“怎么,本王不叫你研墨,便不知道进来伺候吗?” 第100章 猫 “小……” 寒离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停了一瞬又继续:“狸奴…… 不敢。” 他忙迈步,腕间与脚踝的金链随着动作碰撞,“叮铃叮铃” 的声响在南斋里反复回荡。 他快步走到案前,刚要准备滴水研墨,冼夙夜的声音又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你见过猫有站着的吗?” 寒离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曾听人说过,那些权贵对待私奴从无章法,全凭一己喜好。 有被粗铁链拴在门口当狗守夜的,有被当作摆件跪在角落任人指点的,还有出门时被主人踩在脚下当垫脚石或者椅凳的。 狸,猫也。 王爷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寒离手指蜷了蜷,却又很快松开。 之前他便说过 “愿给王爷当猫儿”,如今不过是践行诺言,没什么好怨的。 从他承认自己是细作的那一刻起,就该料到会有这样的日子。 寒离压下心头那点转瞬即逝的涩意,膝盖一弯,直直跪了下去。 胸口刚好与桌面平齐,伸手便能触到砚台。 他拿起墨锭,开始推拉研磨,目光死死盯着砚台里逐渐浓稠的墨汁,却不敢抬头看一眼书案后的人。 只有腕间的锁链不省心,随着研墨的动作,声响不断,让人心烦意乱。 冼夙夜被这声音扰得蹙紧眉头,终于抬眸望向案前跪着的身影。 寒离的侧脸在晨光里泛着近乎透明的苍白,却依旧认真地研磨着墨,那模样,像极了从前无数次在南斋伺候时的乖顺。 恍惚间,他竟想起第一次让寒离来这里的场景。 猫还是那只猫,眉眼没变,姿态没变,可又好像不是同一只了。 冼夙夜心底冷嗤一声,眼底的恍惚被冷意取代。 罢了,真心不真心的,已不重要了。 不听话的猫儿,好好调教便是。 一次不行便两次,两次不行便十次,总有一天,能让他彻底俯首帖耳,乖乖留在自己身边,再也不敢有二心。 从前他不屑于用强迫的手段对待身边人,觉得那样失了趣味,可面对寒离,他忽然生出了强烈的执念。 这样合他心意的 “玩物”,既然找到了,便没道理轻易放手。 不是耐玩嘛? 那他想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无需再顾忌什么。 冼夙夜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重新低下头处理公务。 寒离也依旧跪着研墨,动作一丝不苟,两人之间只剩墨锭滑动的 “沙沙” 声,和偶尔响起的锁链轻响,再无一言,空气沉闷得像要窒息。 直到一声清晰的 “咕噜” 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寒离从昨天在牢房里出来后,就没再吃过任何东西,此刻早已饥肠辘辘,实在没控制住肠胃的抗议。 那声响在安静的南斋里格外突兀,寒离的耳根瞬间涨得通红,连脖颈都泛起了薄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冼夙夜被这声音打断,抬眼望了望窗外的日头,才意识到已近晌午。 他放下笔,淡淡道:“传午膳吧。” 言罢,起身便往膳厅走去,自始至终没看寒离一眼,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从前每次用膳,寒离都是跟在冼夙夜身旁伺候布菜,虽说是 “伺候”,大多时候却是他坐在一旁陪着吃饭。 此刻习惯成自然,寒离下意识便要起身跟上,脚踝的锁链却猛地扯住他。 冼夙夜走了几步,忽然驻足转身。 寒离则一个趔趄,险些要撞进燕王怀里。 还好他及时收住,慌忙往后退了两步。 冼夙夜没怪罪他的失礼,却丢下一句更冰冷的话:“你见过有猫站起来走路的吗?” 寒离的心猛地一沉。 双膝重新跪回地上,指尖在裤边反复攥了攥,将掌心的汗蹭在粗布上,才慢慢将双掌撑在冰凉的青砖上。 他明白,王爷是要他像猫一样,四肢着地爬着去膳厅。 冼夙夜没等他,转身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寒离不敢耽搁,手脚并用地快速爬行。 好在南斋到膳厅的距离不算远,都在燕王的院子内,可昨夜刚下过雨,青砖还没干透,表面沾着泥污和细碎的石子,滑溜溜的。 他露在外面的膝盖和掌心,很快就蹭上了不少湿泥,变得脏兮兮的。 细小的石子剐蹭着娇嫩的皮肤,虽没划破出血,却硌得生疼。 腕间和脚踝的锁链限制着他的动作,每爬一步都要格外小心,生怕链子缠在一起,招来更多的麻烦。 寒离本以为会碰到院里值守的侍卫、洒扫的小厮或婢女。 从前这个时辰,廊下总会有人,偶尔会笑着跟他打招呼,问一句 “寒公子好”。 可这一路爬过去,却连个人影都没瞧见,连本该跟在王爷身边的玄晖也不知去了哪里,整个寝院安静得反常,只有风吹过树叶的 “沙沙” 声。 他心里满是疑惑,却不敢多想半分,只挺直脊背,尽量加快速度,朝着膳厅的方向爬去。 等他好不容易爬到膳厅门口,早已气喘吁吁,胸口剧烈起伏着,掌心和膝盖又疼又麻,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他在门口缓了好一会儿,才撑着酸痛的胳膊爬过门槛,一点点挪到冼夙夜身旁。 按往常的规矩,他该起身伺候布菜,可此刻他的手掌和膝盖满是泥污,连碰一下桌上干净的碗筷都觉得是玷污,更别提伺候王爷用膳了。 寒离跪坐在地上,进退两难,正踌躇着该怎么办,肚子又不合时宜地 “咕噜” 响了一声,比刚才那次还要响亮。 “饿了?” 冼夙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寒离却不敢再像之前那般恃宠而骄,只垂下眼睑,轻轻摇了摇头。 “饿了,便吃吧。” 冼夙夜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却让寒离琥珀色的眸底漾开细碎的惊喜。 可这丝喜悦还没来得及在心底蔓延开来,就被冼夙夜接下来的动作彻底淹没。 只见冼夙夜拿起桌角一个盛满饭菜的瓷碗轻轻放在了地上,而后用脚尖将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声音平淡得像在喂一只宠物。 “狸奴,吃吧。” ———— 第一百章了!!!撒花~ 哪个小可爱还没给我评价过,我看看? 要是差评就算了,别告诉我,省着我看完糟心…… 第101章 一刻都不想待 寒离俯身下去,双掌撑在地上,指尖离碗沿堪堪一指距离。 粉嫩的舌尖小心翼翼探出,先轻轻碰了碰,确认不烫后,才卷起混着汤汁的米粒送入口中。 再卷,再送。 动作虽缓,却娴熟至极,连一滴都没溅在青砖上。 冼夙夜眉峰微挑,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他原以为,这般折损尊严的进食方式,寒离至少会犹豫片刻,或是流露出抗拒神色。 可眼前人不仅没有丝毫迟疑,吃相甚至透着股奇异的规整,连碗边沾着的细碎菜末,都被舌尖细细扫净。 难道是饿极了? 冼夙夜知道寒离的食量惊人。 他当时还笑着调侃过:“小狸儿你怎么这么能吃?” 可即便饿极,也不该如此轻易放下尊严。 尤其是那分毫不差的熟练,每一下都带着近乎刻进骨子里的顺从,仿佛这样像宠物般进食的姿态,他早已做过千百遍。 这样的顺从,让他莫名觉得心口发闷。 寒离风卷残云般扫尽碗中食物,连碗底残留的最后一滴汤汁,都被舌尖舔得干干净净。 他微微扬起脸,像只刚吃饱、满心期待求主人表扬的小猫,眼神亮晶晶地望向冼夙夜,连鼻尖上沾着的一颗雪白饭粒都没察觉,模样乖巧得让人心软。 冼夙夜下意识抬起手,忍不住想去帮他拭去,可指尖悬在半空的瞬间,他猛地回神。 他差点又被这副伪装的乖巧骗了! 下一瞬,反手便是一巴掌,指甲的边缘划过寒离的面颊,顺着鼻尖刮过,在白皙得的皮肤上,留下两道浅淡的划痕。 冼夙夜抽过一旁的锦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仿佛刚才只是碰了什么脏东西:“谁家猫吃得像你这般脏?还不快去洗干净。” 寒离的头被打得向一侧偏去,脸颊传来些许刺痛,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他又忘了,自己已经不是“小狸儿”了,不会在吃完东西凑过去求表扬时,燕王会过来揉搓着他的脸说:“小狸儿你怎么这么能吃?” 寒离迅速敛了不该有的情绪,俯身拜倒:“是,狸奴这就去。” 话音落下,他手脚并用地爬出膳厅,朝着不远处的井边艰难爬去。 身上的金链拖在冰冷的青砖上,蹭出细碎声响,像极了小动物委屈的呜咽,却无人在意。 冼夙夜自始至终没再看他一眼,转身便回了南斋。 等寒离用冰凉的井水洗净脸上的血痕和饭粒,又胡乱擦了擦身上沾着的泥污,再次艰难地爬回南斋时,却见檀羽客坐在屋中的椅子上,手里还捏着个脉枕,显然是刚给冼夙夜诊过脉。 他僵在门槛处。 他知道早晚会有人看见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却没想会这么突然,更没想到会是这个最不熟的檀神医。 寒离迅速低下头,目光死死盯着掌心前的三分地,继续一步步向屋内爬。 他尽量避开檀羽客的视线,生怕从对方眼里看到同情,更怕看到鄙夷。 檀羽客本是来给冼夙夜复诊,确认红英落的余毒是否彻底清除。 刚把完脉,就听见门外传来 “叮铃” 的锁链声,转头便见一道单薄身影匍匐在地。 灰色的衣摆沾着不少泥污,腕间和脚踝上的金链磨得皮肤发红,正艰难地向屋内挪动。 他眉峰微蹙,目光凝在寒离苍白若霜雪的侧颜上。 他知道对方是谁,也知道了这半年他出游后府中发生的所有事。 老实说,无论是在那水牢里瞧见的第一眼,还是听人谈起,檀羽客对这个寒离都颇有好感。 这孩子瞧着这般乖巧温顺,怎么偏偏是个细作? “去做些茶来。” 寒离刚爬到冼夙夜脚边,还没来得及稳住气息,便听见头顶传来冷淡的命令。 “是。” 他立刻应声,转身就要往外爬,连片刻的停顿都不敢有。 “且慢!” 檀羽客急忙开口,伸手拦住他,“我不渴,不用这么麻烦。” “你不渴,本王渴。” 冼夙夜冷冷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显然是不满檀羽客插手,“还不快去?” 寒离听出王爷话语里的怒意,不敢再耽搁,加快速度,金链在地上拖出急促的 “沙沙” 声,很快便消失在门外。 檀羽客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冼夙夜素来敬重他,平日里他言行放肆些,对方也不会在意,可这事关旭国与安国的恩怨,寒离的身份就摆在那里,每个旭国人都不可能替一个敌国细作求情。 没多会儿,寒离便端着个滚烫的茶壶回来。 膝盖反复蹭过粗糙的青砖,早上被磨红的地方再次泛起尖锐的刺痛,却死死盯着手中的茶壶,连眼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水洒出来。 待行至圆桌前,伸手要去拿桌上的茶杯,冼夙夜的冷斥声再度传来:“谁让你这般糊弄的?” 寒离身形微滞,指尖悬在半空,满脸茫然。 “去取汤瓶来。” 寒离这才明白,燕王要让他现做一盏,而不是这种泡出来的。 “哎呀哪用这么麻烦!” 檀羽客也反应过来,忙不迭伸手去拦,“喝什么不是喝?我这舌头根本尝不出区别。” 说着就要去接寒离手里的茶壶,想替他解了这趟差事。 “去拿汤瓶。” 冼夙夜却没看他,目光直直落在寒离身上,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让整个南斋的空气都仿佛凝住了。 寒离喉间滚了滚,没敢再等,也没敢看檀羽客递过来的眼神,只低低应了一声 “是”。 转身再次往外爬。 檀羽客看着他瘦弱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又转头瞧见冼夙夜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烦躁,腾地一下站起身。 “你体内的毒已经解了,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说罢,也不等冼夙夜回应,袖子一甩,就往外走。 这破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待! …… …… 夜幕如一方厚重黑绸,将寝屋层层包裹。 帐幔低垂处,剧烈的喘息声渐渐消散。 寒离浑身骨头像被拆了重装,每一寸肌肤都泛起细密的酸痛。 他再次被冼夙夜当作没有知觉的器物随意摆弄。 意识如同浮沉于浪尖的孤舟,在混沌与清醒间来回颠簸。 偶尔挣扎着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只有冼夙夜冷硬如铁的下颌线。 往昔的温柔荡然无存,只余一片彻骨的漠然。 后半夜的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秋夜的寒气。 冼夙夜终于停了动作,没有半句言语,垂眸间连余光都未施舍,只抬手将他往榻边一推。 寒离本就虚软得没力气,被这力道一带,整个人像片枯叶般跌落在地。 膝盖磕在砖缝里,疼得他倒抽凉气。 他死死咬着下唇,没敢哼出半声,只撑着发颤的手臂慢慢爬起来。 没敢多耽搁,手脚并用地往门外爬,衣料贴在皮肤上,还带着未散的黏腻,狼狈得像被丢弃的破布。 接了半盆井水,用布巾蘸着水一点点擦净身上的痕迹。 他怕不清理干净,会引起发热。 昨夜没来得及处理,还好没事,但不代表以后都没事。 清理妥当后,他尽量放轻膝盖落地的力道,可腕间脚踝的金链还是蹭着青砖,发出碎响。 他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榻上的人,可那声音像缠人的线,怎么也藏不住。 寝屋角落铺着块薄毯,寒离爬了过去。 他实在太累了,也不管地面有多冰硬,只将自己缩成一团,脸颊贴着粗糙的毯面,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可他睡得极不踏实。 身子翻来覆去,腕间的锁链跟着碰撞,声响不停。 榻上的冼夙夜被这细碎的声响扰得没了睡意。 他掀开暗纹帐帘,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刚好落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小小的身影上。 寒离把自己裹在毯子里,只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连呼吸都轻得像缕风,可那微微发颤的肩头,还是泄了他梦里的不安。 冼夙夜的目光落在寒离腕间泛着冷光的锁链上,心中五味杂陈。 ———— 如无意外,还有2-3天虐身,但不代表就马上真相了,反正就是不欺负小狸儿了…… 第102章 墨汁 天明鸡唱时,秋晨的凉意也随之钻进门缝,将躺在薄毯上的蜷缩身影惊醒。 寒离缓缓支起身子,骨缝里的酸痛像细密的针,肆意蔓延。 近来几日皆是如此,未等天色大亮,他便要起身,只为能在冼夙夜醒来前,备好晨起的洗漱之物。 许是冼夙夜故意刁难他,整个院子里没有一个伺候的下人。 所有的事都要他亲力亲为。 寒离却没半句抱怨,只默默学着在膝爬时将手掌握成拳,用粗布衣袖垫在掌心与青砖之间。 这样掌心就不会沾到泥污,免得侍奉王爷时嫌他脏。 他每日清晨要先伺候冼夙夜洗漱、用早膳,饭后再将寝屋打扫一遍,午膳后,又得赶去南斋研墨铺纸,到了夜里,更是逃不过被当作工具肆意折腾的命运。 可寒离没露出半分绝望,反而暗自庆幸这般处境。 至少每天都能见到燕王,能待在他身边,哪怕只是个没有尊严、任人摆布的私奴。 院里除了送饭时偶尔碰见的素影、玄晖,或是来汇报事务的唐棋、白梧,再无旁人。 若不是膝爬时掌心的钝疼、腕间锁链冰凉的触感总在提醒着他的身份,他恍惚觉得自己还是几日前 “得宠” 的光景呢。 …… …… 午后的南斋静得只能听见笔尖摩挲宣纸的沙沙声在空气中回荡。 阳光洒在案上,却暖不透满室的冷意。 寒离仍跪在案边磨墨,腕间的金链偶尔蹭过青砖,发出细碎的响动,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动静。 直到那串清脆的锁链声,骤然消失在房中。 冼夙夜刚写完一封信,正准备封缄,却被这突兀的寂静惹得蹙眉,抬眼往桌边瞥去。 只见寒离垂着头,苍白指尖虚搭砚台边缘,呼吸轻若游丝,显然是坠入梦乡。 冼夙夜面色一沉,冷呵一声,“本王在此处理要事,你这私奴竟敢偷懒睡觉。” 他手臂一挥,将手中毛笔重重地摔在砚台上,“啪” 的一声脆响,满室震颤。 砚台里未干的墨汁溅得四处都是:一小半染脏了刚写好的信笺,黑色的墨痕迅速晕开,糊了些字迹;更多的则溅在寒离的脸上、身上,浅灰色的布衣霎时洇出深色的墨斑,冰凉的墨汁顺着脸颊往下淌,渗进衣襟。 寒离被这凉意激得一哆嗦,猛地醒了过来。 前几日水牢里的刑罚还没好透,这几夜的折腾又耗空了所有力气,不知不觉间,眼帘越来越重,竟靠着砚台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看见满桌的墨渍,再对上冼夙夜冷得能结冰的眼神,他心脏猛地一缩,忙往后蹭了两步,重重俯身拜倒:“小……” 话刚出口又顿住,忙改口道:“狸奴错了,请主人责罚。” 他如今是 “私奴”,连唤一声 “王爷” 都是僭越,更遑论自称 “小狸儿” 。 冼夙夜倚着椅背,指尖在扶手上缓缓游走,语气听不出情绪,却沉沉压来:“那你说,本王该怎么罚你?” 这问话在寒离意料之中。 他抿着唇,眼睫微颤,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苦涩,随后支起上半身,绕过书案一路膝行到冼夙夜身前。 脸上、衣上的墨汁还没擦,他却顾不上这些,只扬起小脸,倾身往前凑了凑,声音轻得像在哄人,带着讨好:“主人,要不您打狸奴几巴掌出出气?” 冼夙夜没应声,只眸色沉沉地打量着他。 寒离瞧出冼夙夜并不满意。 他沉默片刻,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轻轻吐出一口气,而后将双手平举到冼夙夜面前。 掌心还沾着星点墨渍,却伸得笔直,连指尖都绷紧了。 “那将这惹祸的手砍了,可好?" 他记得冼夙夜向来喜欢哪错罚便哪里。 如今他磨墨时睡着了,误了王爷的正事,自然该罚这惹祸的手。 怕吗?当然怕。 他是人,不是没有知觉的木头,怎么会不怕疼、不怕残? 可唐棋曾说过:“王爷最恨人撒谎骗他。” 他骗了燕王,又害他中了红英落的毒,这本是他该付出的代价。 况且,他早想通了。 反正死了以后,这手也没用了,不如让燕王解气,还有些用处。 此刻的寒离不再像之前那般执着于什么健全的身体,若是这皮囊任何一处能让王爷高兴,什么手啊,舌头的,统统都可以拿去。 冼夙夜垂眸审视着跪地之人,眼底寒芒,一寸寸刮过寒离全身。 他心里的疑云越积越重。 那日水牢对峙,寒离明明眼角眉梢俱是轻慢,甚至带着几分得意之色承认自己是安国细作,眼中毫无惧色。 可这几日被他折辱得尊严全无,从匍匐膝爬的私奴到夜里任他欺辱的工具,对方却半分怨怼都没露,反倒变回了从前那副乖顺模样,仿佛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有半句反驳。 他还没来得及好好调教,这人就已俯首帖耳,这份 “听话” 来得太蹊跷,让冼夙夜浑身不自在。 是怕他一气之下动了杀心,才故意演乖讨饶? 还是被贬为私奴后,为了少受些皮肉之苦,又拾起了从前的伪装? 前后矛盾的态度如乱麻缠绕,越理越乱。 越想不明白,冼夙夜心里的火气就越旺。 看寒离垂着眼、连呼吸都放轻的讨好模样,只觉得是惺惺作态。 喜欢演?那他倒要看看,这戏能演到什么时候,能演得多真。 念头落定的瞬间,冼夙夜猛地起身,俯身一把将寒离捞进怀里。 他全然不顾寒离身上的尘土混着墨汁,在自己锦袍的前襟蹭出大片污痕,径直抱着人往南斋外走。 寒离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冼夙夜不是没抱过他,可这一次,对方的触碰只有冰冷的力道,指节像铁钳般死死扣着他的肩膀和大腿,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他不敢痛呼,也不敢咬着下唇强忍。 唯有将舌尖抵在齿刃间,用牙齿咬破舌尖的痛,去压过身上的疼。 这几夜都是如此,舌尖早已布满细小的伤口,渗出血珠时,他便悄悄咽进肚子里,没让冼夙夜察觉半分。 只是吃饭时,灼痛便如蚁群啃噬,让他难以下咽,饭量越来越少,脸颊也日渐消瘦。 才迈出几步,寒离便猜到了冼夙夜的意图。 暮色未至,却要抱他回寝屋,除了那事,还能有什么? “嘶啦” 一声,粗布麻衣如败絮般被燕王撕裂,碎布簌簌落在青砖上,仿佛无声的叹息。 他光果的肩头和腰腹上,满是前几夜留下的青紫痕迹,新旧交叠。 寒离没动,只是缓缓闭上眼,任由冰凉的床榻吞噬体温,像之前那样,绷紧着身躯似待宰的羔羊,准备承受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第103章 鎏金铃 【此章有删减!】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是腕间、脚踝传来金链解开的轻响。 冰凉的金属自磨红的肌肤上滑落,坠在床榻边,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寒离羽睫微颤,却未睁眼。 这几夜,冼夙夜也会摘下锁链,毕竟多有不便。 等晨起,他还得自己再戴上,没什么好意外的。 直到耳旁传来另一个道轻响,寒离才忍不住悄悄睁开眼,掀开一条细缝,目光向桌边扫去。 冼夙夜正立于桌前,手中握着个檀木盒,正是今日唐棋送来的那个。 他记得当时唐棋递来木盒时,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怜悯。 他没敢多问,只是默默接过,放在桌上,连盒口都未敢触碰。 此刻,木盒敞开,里面的物件已被冼夙夜拿在手中,寒离却看不清那究竟是何物。 “叮铃铃 —— 叮铃铃 ——” 清悦的声音骤然在寝屋响起,细碎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尖锐,一下下扎在寒离耳畔。 “过来。” 冼夙夜的命令短促,字句间没有半分温度。 寒离指尖蜷了蜷,指腹抵在冰凉的床榻上。 --- --- 尽管他已经尽量将自己的尊严碾作齑粉,却仍剩着点可怜的、藏在骨子里,在胸腔里微弱地跳动、作祟。 “过来。” 见他迟迟未动,冼夙夜的语气冷了三分。 寒离听得心头一紧。 他深知王爷脾性,这是第二遍命令,若再不动,便是在忤逆对方。 寒离垂下眼帘,舌尖狠狠抵住齿间,用那熟悉的铁锈味压制喉间翻涌的酸涩与委屈。 他深吸一口气后,翻身下床。 光果的小腿蹭过青砖,沁凉的触感顺着肌肤往上爬,激得他打了个轻颤。 幸而他日日擦地,此刻掌心落下,纤尘不染。 没了镣铐桎梏,动作本可轻快些,可他每一步都走得僵硬,似被无形枷锁束缚。 冷风从门外刮进来,掠过那-肩背,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待至冼夙夜脚边时,寒离周身泛起醉人的绯色,从脸颊到脖颈,再到露在外面的肩头,像刚被沸水烫过的虾子。 他低垂着眉眼不敢与那人对视。 冼夙夜将这番情状尽收眼底,目光却没在他身上多作停留,只专注地把玩着手中之物。 “叮铃” 声断断续续,像勾魂的符咒,听得寒离心慌意乱。 “去到镜前。” 冼夙夜抬手指了指身后那面一人高的菱花镜,镜面打磨得光可鉴人,连角落里的尘埃、地上的碎布都能照得清清楚楚。 话音落,冼夙夜便转身出了寝屋。 寒离薄唇紧抿,却还是听话地往镜子方向- 可越靠近镜子,他的呼吸就越滞涩,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连跳动都变得沉重。 他不敢抬头,不敢看见镜中自己的那藏不住的狼狈模样。 他甚至不敢想,万一这时候唐棋或白梧有事来寻,看见他这副模样,会是怎样的眼神? 是鄙夷,是怜悯,还是旁的? 他想把自己藏起来,藏进床底,藏进角落的阴影里,藏到任何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可他连这点资格都没有。 最后只能掩耳盗铃,将头深深埋下,肩膀缩成一团,连指尖都用力扣进了青砖的缝隙里。 冼夙夜推开门时,便看见那个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身影。 活像只受惊后只顾头不顾尾的小白貂。 他方才的烦躁,瞬间被这副乖顺模样冲得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忽然从心底翻涌而出的一个念头。 他不仅要“拥有”对方,更要让这具身体上留下自己独有的印记。 他要让寒离从此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他的痕迹,让这人彻底属于自己,连逃离的念头都不敢有。 寒离捕捉到身后的动静。 --- 他不确定进来的是谁,不敢回头,只能屏住呼吸。 --- 直到一只玄色云纹靴尖轻轻踢了踢他的-侧,熟悉的清冽嗓音再次落下:“抬起头来。” 是燕王。 寒离暗自松了口气,悬在嗓子眼的心却没完全落下。 他慢慢抬起头,双颊红得像熟透的樱桃,那双鹿眸里,还藏着没来得及褪去的慌乱。 可当视线落在冼夙夜手中时,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的弧度在带着薄粉的脖颈上格外明显。 那是一枚桃核大小的鎏金铃铛。 镂空的纹路精巧繁复,正在燕王指尖悠然旋转。 而他另一只手拿着块浸透烈酒的白巾,将铃铛的挂环那端磨得尖锐的金属尖细细擦拭,动作慢得近乎偏执。 接着是整个挂环,连衔接处的细缝都用巾角反复蹭过,最后才擦到铃铛本身。 指尖划过镂空纹路时,偶尔碰出 “叮” 的脆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寝屋里格外清晰,听得寒离心头发紧,连指尖都开始发凉。【】 冼夙夜转而从木盒里拿起一条墨色细皮带。 皮质光润紧实,边缘缝着极细的银线暗纹,那质感,显然是精心裁制的物件。 他捏着铃铛的挂环,对准皮带侧面的铜扣稳稳穿入,再轻轻一拉,那枚鎏金铃便妥帖悬在带身中央,随着动作轻轻晃。 指尖顺势一拨,“叮铃铃 —— 叮铃铃 ——”,清悦的声响在寝屋里荡开,煞是好听。 寒离的目光死死钉在那皮带上,心脏一点点往下沉 。 那宽窄、那扣合的样式十分精致。 --- 他怔了一瞬,才后知后觉:这不是给狗的,而是给……猫的。 “喜欢吗?” 冼夙夜倏然转身,目光落在寒离身上,嘴角噙着一丝浅淡笑意,眸里透着欢喜。 指尖一遍遍摩挲着那枚鎏金铃。 寒离心中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燕王那神情,与之前在清辉院,捏着那杆玉兔掸子时如出一辙。 彼时也是这样笑着问他:“小狸儿喜欢吗?” 寒离恍神了片刻,随后迅速敛去情绪,垂下眼,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羽毛:“狸奴,喜欢。” “狸奴” 二字刚落,冼夙夜脸上的笑意骤然淡了,眉峰微蹙,方才那点欢喜像被冷水浇灭,眼底重新覆上一层淡漠的寒霜。 他未置一词,骨节分明的手倏然攥住寒离的腕子,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将人往前拽向镜面。 直到镜中清晰映出寒离---狼狈模样,才猛地松了手。 下一瞬,冼夙夜绕到他身后,抬手--- --- --- 寒离猛地吸气 --- 眼前竟泛起一丝眩晕。 冼夙夜在他身后,目光透过镜面落在寒离身上,眼底尽是欣赏之色。 镜中的人肤色苍白,青紫的伤痕还未消退,在日光的映衬下更显脆弱。 --- 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摇晃,透着种破碎的,让人心底的占有欲愈发浓烈。 冼夙夜缓缓俯身。 贴住寒离的,声音像毒蛇吐信般又轻又冷:“现在还喜欢吗?” 寒离望着镜中的自己。 --- 方才褪去的绯红再次从耳根蔓延至脖颈,连指尖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对上镜中冼夙夜那双炽热又危险的异瞳,艰难地仰起脖颈,望向燕王,喉结费力地滚了滚,才咧开嘴,露出一口小白牙:“-喜欢的,狸奴便喜欢。” 同样的话语,同样的神情。 冼夙夜仿佛又看见清辉院那一日。 彼时,那双鹿眸,晶莹灵动地闪烁着,笑意一点点涤荡过他心底每一处角落,没有半分虚假。 那份真实太过鲜活,让他忍不住晃神。 而此刻,镜中人的神情依旧,没有半分改变,仍可以让他失了神。 第104章 玉连环 “叮铃铃 —— 叮铃铃 ——” 鎏金铃的声响从颈间漾开。 那泠泠清泉般的声响在低垂的帐缦间婉转流淌,在燕王寝院内回荡,也在南斋内不时回响。 连廊下悬着的灯笼都被这清越之声唤醒,随之轻轻摇曳。 寒离跪在寝屋大门内的青砖上,纵使此刻粗布麻衣,却仍难掩他清俊的轮廓。 只是脸颊比前些日子又清减了许多,下颌线愈发分明,单薄的肩头撑起宽大的衣衫,倒像极了刚入燕王府时的瘦弱模样。 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他却不为所动,只一味地仰着头,目光绕过屋檐的边线,落在那片湛蓝的天幕之上。 手指则不自觉地摸向颈间的墨色皮带,顺着柔软的纹路往下滑,直到冰凉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 拇指反复摩挲着铃铛的底部,那里刻着一个极小的字。 那凌厉的笔锋,寒离认识,是燕王的风骨。 而那个字,则是一个“狸”字。 “狸奴” 的 “狸”。 指尖在字上顿了顿,寒离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又在发呆了。 今日冼夙夜早早出门议事,难得闲暇的他,才有机会这样抬头看看天。 平日里,他眼里只有身前三分见方的地面,连抬头的机会都成了奢侈。 可发呆的光景也短,寝屋还有最后一片地亟待清理,他必须在中午前收拾妥当,这样才能挤出一炷香的时间靠在廊下歇会儿。 寒离深吸一口气,再次将双手撑在地上,掌心裹着抹布,使劲儿向前蹭着。 好在颈间的皮带比刚戴上时松了些。 是他前几日偷偷将活扣松了一点点,不敢多松,只够让喉结滚动时不再费力。 即便如此,那皮革贴在颈间,仍像有只无形的手轻轻锢着,只是呼吸总算顺畅了些。 唯一让寒离感到意外的是,燕王好像是看出来了,却没罚他。 他猜,大抵是怕他真憋坏了,便没了可随意折腾的玩物了吧。 等把最后一块青砖擦得发亮,寒离才松了口气,撑着身子想挪到门槛边倚着休息。 可刚一动弹,身后的伤口便被牵扯得发疼,他倒抽一口冷气,手掌紧紧攥着膝盖,缓了半晌,才将那痛意冲淡些。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怕是不行了,犹豫了片刻,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膝行着挪到冼夙夜的床榻旁,指尖摸索着按下床头内侧的木板。 “咔嗒” 两声轻响,床板上弹出两个暗格,里面整齐摆放着各式瓶瓶罐罐。 从前不管是事前的香膏,还是事后的伤药,都是冼夙夜亲自从这里取来给他用,他从不用操心,只需要乖乖等着。 可自从沦为 “狸奴”,再无这般待遇,伤口只能靠自己慢慢愈合。 他不敢问冼夙夜要,怕听到那句 “你一个私奴,也配用这么矜贵的东西”。 可近来夜里的折腾越来越重,伤口总是刚愈合些,便又被撕裂,若是再不涂药,怕是要流脓化疮,到时候燕王只会更嫌弃他,真应了刚入府时那句 “没人要的脏玩意儿” 。 暗格里的瓶罐太多,寒离一时分不清哪个是治外伤的,只能拿起一个闻闻,再放下另一个。 又怕自己身上的衣服蹭脏了床榻,索性将暗格的抽屉整个拉出来,双手端着,膝行着挪到桌子旁放下;转身又去拉第二个抽屉,刚将抽屉端起来往桌子走,身后突然传来 “嘭” 的一声响。 寒离吓得浑身一僵,手一抖,差点将抽屉摔在地上。 他慌忙低头查看,手里的抽屉完好无损,桌子上的瓶罐也没倒,那声响不像是他弄出来的。 待将第二个抽屉也放到桌上,他才敢慢慢转过身,膝行着往床榻方向爬,他目光一寸寸扫过地面,生怕漏了什么。 直到爬到床榻前,他才发现,方才空着的两个暗格里,竟多了一个褐色锦盒。 他记得清清楚楚,之前暗格里只有抽屉,根本没有这东西,想来是藏在暗格上方的另一处夹层里,方才不知怎的掉了出来。 寒离轻舐着干裂的薄唇,指尖在锦盒边缘顿了顿,才大着胆子伸手去取。 他并非有意窥探冼夙夜的私物,只是方才那声响惊得他心颤,他怕里面的东西摔坏了。 暗格夹层里藏着的物件,定是燕王珍视之物,若有闪失,便是赔上性命也难辞其咎。 他喉间不自觉地滚动,颤抖着指尖勾住绛色带钩,缓缓向上轻提。 锦盖 “啪” 地弹开,寒离屏息望去,只见一对儿玉连环静静卧于其中。 两枚圆润的玉环相互扣合,通体雪白如凝脂,光泽柔润,环身外侧刻着细密的莲花纹,花瓣脉络清晰。 当寒离将那玉连环翻过来时,瞳孔微微收缩,瞬间怔住了,指尖悬在半空,连呼吸都慢了半拍:“这……” “这是王爷的东西。” 唐棋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燕王外出议事时,特意吩咐他留意寒离的动向,方才他想着王爷不在,寒离许是还没吃午饭,便提了食盒前来,恰好撞见这一幕。 说起唐棋,他本是最该恨寒离的。 当年唐家在小镇上也是有声望的富户,只因安国人举兵来犯,祖父不愿归降,一家人便在屠城中惨死。 祖父母、父母、大伯二伯及家眷,最后整个唐家只剩他一个活口,若不是当时他年纪小,被忠仆从狗洞送出,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也正因如此,这些年他从不穿其他颜色的衣服,只着黑色,既是为死去的家人守孝,也是将那份恨意刻在骨子里。 可不知为何,第一次听闻寒离可能是安国细作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反倒想着去找素影这般机灵的,看能不能悄悄帮衬寒离一把。 后来寒离从牢里出来,身份彻底坐实,他却依旧恨不起来。 或许是因为这一个多月来,两人的频繁交集,渐渐熟稔,他是真心将寒离当成了朋友。 瞧见寒离在燕王身下每日活得那般卑微,被折磨得没了从前半分灵气,他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落魄的身影,与 “细作” 二字联系起来。 “这是王爷的东西?可这明明是……女子之物?” 寒离回过神,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反问,目光仍落在那玉连环上。 “你怎知是女子的?” 唐棋也愣了愣,这白玉连环确实透着几分柔婉,略显女气,可寒离怎会这般笃定? 寒离轻轻咬住下唇,犹豫了一下,指尖轻轻点向玉环内侧的字:“左侧刻的‘长乐’,是寻常祝福语,倒没什么;可右侧这‘歆儿’……” 一看便知是女子名,更何况,这东西…… 寒离眉头紧紧蹙起,眼底有些茫然。 唐棋听出了他的疑虑,怕他生出不必要的揣测,忙解释道:“准确来说,这该是王爷那位心上之人的东西。 但那人是名男子!” 王爷的私事本不该对外人多言,尤其对方还是身份存疑的寒离。 可他看着寒离困惑的模样,心底又生出几分不忍,总觉得寒离该知道真相,至少该知道,冼夙夜从未对女子动过真心。 这番解释或许于事无补,却能让寒离少些无端猜测,他实在不愿见寒离和王爷之间再生什么误会了。 话音未落,寒离突然伸手死死攥住他的袍角。 寒离仍跪坐在地,只能仰头望向他,眼中满是迫切,连声音都微微发颤:“唐棋,我可否问你一事?” 唐棋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虽顶着燕王府小小管事头衔,可本质上仍是燕王府的下人。 而寒离即便被贬为私奴,两人究其根本并无高低之分。 他定了定神,缓缓蹲下身,与寒离平视:“你问吧。” “王爷的心上之人是何模样?他们…… 是怎么认识的?” 唐棋没料到他会问得这般直白,可对上寒离那双清澈的鹿眸,眸子里盛着急切与郑重,连带着往日的怯懦都淡了几分。 他心底的防线再次松动。 他愿意信寒离,信他不会害燕王。 况且,即便知道了这些事又如何? 寒离被困在这寝院里,连消息都传不出去。 外头有三层暗卫轮班值守,他若真是细作,便是插翅也难逃。 “其实王爷并未看清那人的容貌,” 唐棋的声音放轻了些,“你也知道,王爷只记得,那人与你有一双相同的鹿眸。” 寒离微微颔首,并没有接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连环上的莲花纹,静静等着下文。 唐棋继续道:“但先国师曾言,能弹响凤鸣琴者,便是王爷的命定良人。 王爷那日便是听见对方弹响了那张琴……” 凤鸣琴? 寒离在心中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没有再听唐棋后面的话。 他身形踉跄,颓然跌坐在地,低垂着头,指腹死死压在莲花纹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着青白。 忽而,一声细微的声响。 “吧嗒”,一滴温热的泪珠从他面颊滑落,恰好坠在雪白的玉环上。 唐棋见此情景,顿时慌了神:“寒离,你怎么哭了?” 寒离没有说话,只将舌尖再次抵到齿刃上,用那点熟悉的痛感压下喉咙里的涩意。 唐棋望着对方颤抖的睫毛,心中疑惑。 得知王爷心有所属寒离会难过,可这事对方不是早几日便知晓了,为何今日反应这般激烈? 唐棋再次往前凑了凑,声音放得更柔:“你没事吧?” 寒离倏然扬起脸,苍白的唇瓣扯出一抹极勉强的笑。 “我没事,就是…… 身后的伤太疼了。刚刚坐下时不小心压到,疼得厉害。 唐棋,能求求你…… 帮我找找哪瓶是伤药吗?” ———— 上一章感觉一时半会儿过不了,最近很严!其实内容都是改过的,原本的想法更写不了,肯定过不了(叹气)原本那个更边台虐,有机会吧,有机会我补一个【】真的内容,不过怕虐的小可爱不要去点开。 为了开学的小可爱们,我已经尽力加速剧情了……但是真的写不过来…… 第105章 碎了 【本来今天这章应该是最后一次,燕王虐小狸儿,但我还没写完,先发一点是一点吧】 自那日冼夙夜从外办事回来,寝院每日的膳食便不再由素影或玄晖送来,反倒换回了从前那些轮值的婢女小厮。 寒离猜不透其中缘由,不过好在这些人来去都快,只要他提前缩在角落,便能避开被人瞧见跪地爬行的狼狈模样。 近来几日,寒离总趁着午膳前、收拾完寝屋的罅隙间,偷偷给自己擦药。 好在燕王近来折腾他时,倒没了先前那般狠厉,虽仍要贴身伺候,却换了些其他的方式。 也正因如此,他身后的伤口才得了缓冲,渐渐开始愈合,不再是从前那般反复撕裂。 这会儿寒离刚擦完寝屋的青砖,将抹布洗干净晾好,便快速折回寝屋。 他得赶在婢女小厮送午膳前上完药,寝院的位置是送膳人必经过之地,稍有不慎,便会引过往之人的注意。 他跪在床边,指尖摸索着按下床头木板,动作稍大,颈间墨色皮带上的鎏金铃便随之一晃,“叮” 地轻响,在安静的寝屋里格外清晰。 他慌忙按住铃铛,待声响歇了,才从弹出的暗格里取出那瓶伤药。 目光扫过暗格时,却没忍住,又将两个装着瓶罐的抽屉全拉了出来,暗格上方的夹层应声弹开,那个褐色锦盒 “啪” 地掉落下来。 寒离将锦盒小心翼翼捧起来,指尖拂过盒面的纹路,缓缓打开。 他用指尖轻轻捏起玉环,放在掌心,大拇指一遍遍摩挲着环身的莲花纹。 就这般一动不动地盯了一盏茶的工夫,他才轻轻叹了口气,不敢再耽误,连忙将玉环放回锦盒。 可刚放进盒里,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清冷声音:“你在做什么?” 寒离吓得浑身一僵,手忙脚乱地转身,动作太急,颈间鎏金铃 “叮铃铃” 晃了好几下,细碎的声响里满是慌乱。 他将锦盒死死藏在身后,脸色瞬间发白,声音带着颤:“主人…… 主人,狸奴……” 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冼夙夜微微蹙眉,目光先落在他颈间晃动的铃铛上,再扫过床榻。 开着的暗格、拉出来的抽屉,还有寒离藏在身后的手,脸色骤然一沉,眼底的寒意瞬间漫开,连铃铛的声响都似被这寒意冻住,渐渐歇了。 寒离知道,自己擅自取药、还动了这锦盒,定是惹冼夙夜不悦了。 他急忙想膝行两步上前解释,却忘了手里还攥着没完全合上的锦盒,起身时盒盖 “啪” 地弹开,里面的白玉连环 “哗啦” 一下滚了出来,落在青砖上发出 “咔” 的一声脆响。 那是玉石碎裂的声音,直接盖过了铃铛最后的余响。 寒离心头骤颤,血液仿佛瞬间冻住。 转过身时便瞧见地上玉环已然分离,其中一枚完好无损,可另一枚却断开了一个口,他指尖控制不住地发抖。 寒离将它们拾起,又慌忙趴在地上,四处寻找。 终于在床底深处瞧见了那块断玉。 几乎半个身子探了进去,才将残片捡起来,他顾不上拂去上面的薄尘,便急忙将残片往断裂的玉环上按,一遍又一遍,动作急切又笨拙,眼底渐渐蒙上水雾:“不会的,不会的……” 那碎裂的声音如此刺耳,冼夙夜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几步走到寒离身前,凛冽的目光落在那碎裂的玉环上,怒喝出声:“够了!” 随后,一把将寒离手中的三截玉环抢过来,攥在掌心。 寒离抬眼望去,只见冼夙夜的异瞳里映着骇人的光,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像是压抑着即将爆发的雷霆。 他立刻俯身拜倒在地,额头抵着青砖。 “主人,狸奴……” 他深知那玉连环在冼夙夜心中的分量。 原本想求情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却转了个弯,指尖不自觉地在地上蜷起。 最终,只化作一句低声认错:“请主人狠狠责罚狸奴。” 冼夙夜盯着脚边跪着的身影,胸膛剧烈起伏,怒火灼烧得眼眶生疼。 他烦躁地一遍遍按揉眉心,却怎么也压不住心中的怒意。 他没有问寒离如何找到这玉环,也没有问他为何要拿出来,只是抓起床上的锦盒,转身径直出了寝屋,徒留寒离跪在原地。 寒离没敢动,依旧维持着跪姿。 他将头垫在手背上,水雾在眸中打转时,眨眼的瞬间,一滴泪珠便落在了青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若说这世上有人不愿见这玉连环碎裂,除了冼夙夜,便是他了,甚至他比对方更心疼。 时光在静默中缓缓流淌,一盏茶的光景,寒离才缓缓抬起头,眼神中满是绝望与释然,喃喃自语:“碎了也好,碎了……便再没有念想了。” 他活动着已然僵硬的手指,呼出一口带着凉意的气。 燕王虽没说要罚他,可他知道,不能就这么躲着,该去领罚才是。 他心中闪过唐棋的身影,或许可以找他,毕竟他负责着府中下人的刑罚。 打定主意,手掌刚要撑起身子,门口冼夙夜冰冷如霜的声音骤然响起:“本王让你动了吗?” ———— 但愿下一章不会被卡……祈祷 第106章 马 【安全起见,再拆开一章】 寒离闻言,瞬间又跪倒下去,动作太急,没来得及收势,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发出 “咚” 的一声闷响。 疼得他脑子一阵嗡响,却不敢再动。 “哒、哒、哒 ——” 一个奇怪的沉闷的声响从头顶传来,一下下,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哒、哒、哒 ——” 声响再次响起,更近了些。 寒离的脊背绷得发直,颈间鎏金铃随他细微的颤抖轻轻晃了下,“叮” 的一声轻响,却瞬间被那 “哒哒” 声盖过,只余下更深的不安在心底蔓延。 他有个极不好的预感。 “擅动本王的东西,该如何罚?” 寒离还未及回应,第二句诘问又接踵而至:“摔坏了本王的东西,又该如何罚?” 寝屋内的气氛越发沉凝,寒离的指尖蜷缩起来,不等他开口,第三句问话已落下:“没有本王的允准,擅自偷取药物,该如何罚?” 这三句问话,状似漫不经心,可寒离听得清清楚楚。 那语调里的冷意藏着即将迸发的怒意,每一个字都在敲打他的神经。 “啪!” 突如其来的响声在屋内炸开。 寒离本能地瑟缩了一瞬,颈间金铃乱颤,他死死低垂着头,不敢迎视上方的威压。 他听清了,那是东西抽打在桌面上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脆响。 “啪!” 又是一声,比方才更重,震得整张桌子都在发颤。 寒离下意识将身子缩成一团,额前的碎发垂落下来,却遮不住眼底翻涌的惊惶。 “回话!” 冼夙夜的声音陡然拔高,威严裹挟着雷霆之势。 寒离低垂的睫羽微微颤动,借着眼尾余光,终于瞥见那东西是何物。 一杆乌黑的马编在燕王的掌心流转。 编身浸着经年累月的油光,锋利的编梢如淬毒的獠牙,方才甩在桌面的刹那,黯红漆皮应声剥落,露出底下的木色。 马编被燕王对折在掌心,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地落在编柄上,“哒哒” 声再次响起。 他抬眼望向门外,而后绕着寒离缓慢踱步,每一步都似踏在寒离心尖上。 擅动私物、摔坏珍宝、偷取药物…… 寒离虽不知王府规矩里这些罪名该如何惩处,却清楚,对于他这样卑贱的私奴而言,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他脱层皮,甚至丢了性命。 他深吸一口气,伏在地上,额角贴着冰凉的青砖,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狸奴…… 请主人狠狠责罚。” 他猜燕王大概还不想处死他。 而他能做的,便是乖乖受罚,不辩解,不求饶,免得再惹燕王动怒。 “呵,狠狠责罚?” 冼夙夜唇角勾起一抹森冷弧度,语气里满是讥讽,“本王若是真的狠罚,你承受得起吗?你不怕死吗?” 寒离抿了抿干涩的下唇,将双掌叠在额前,姿态愈发恭顺:“是狸奴做错了事,狸奴定会好好配合主人…… 争取死得晚些,让主人尽兴。” 冼夙夜敲击编柄的手指忽地一顿,马编险些从掌心滑落。 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如同一把精巧的匕首,精准地刺进他心底最隐 秘的角落。 冼夙夜猛然倾身,扣住寒离的后颈,将那抹苍白的面容强行拽入视野。 “想死?没有本王的允许,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寒离闻言暗暗叹道: 是啊,私奴的生死,从来由主人掌控。 他吃力地仰着头,望向冼夙夜满是怒意的异瞳,唇角缓缓绽开笑意。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全然的乖顺,仿佛生来便是要将自己揉碎,碾作主人脚下最顺从的尘埃。 “好,主人不允,狸奴便不会死。” 冼夙夜指尖微颤,寒离垂眸浅笑的模样,引得他喉间竟泛起一丝涩意。 都已落到这般境地,居然还笑得出来? 那乖顺的模样,半点不像是装的,而那双曾让他无数次失神的鹿眸里,似乎多了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不是喜,不是怒,不是哀,不是惧,更不是恨,而是一种他从未拥有过、一种比平静更深邃的情绪,像月光下揉碎的粼粼波光,朦胧间透着炽热的温柔。 他定是又落入了寒离的圈套,又被这副乖顺的模样欺骗了! 冼夙夜垂眸掩去眼底复杂神色。 他余光瞥向门外,而后沉声道:“既如此,按规矩,滚到床上去,撑好。” 此言一出,寒离岂会不明白是何意? 清辉院时,燕王也曾这样对他说过,只是彼时那声音里虽裹着几分戏谑,却与此刻冷硬如铁的语调判若云泥。 寒离刚以手撑地,试图起身,动作却顿了顿,低声道:“主人,狸奴身上太脏了……” 衣服因早上干活沾着灰尘,衣摆还蹭了青砖的潮气,他实在觉得,这样的自己不配碰那铺着锦缎的床榻。 “上去。”【】 冼夙夜的声音没有半分波澜,字字都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没给他半分选择的余地。 寒离不敢再耽误,立刻膝行着爬上床,而后双手撑在床榻两侧,腰背微微弓起,摆出那个“规矩”的山字形姿势。 “褪-。” 两个字落在耳边,前几日因颈间项圈而起的修持感再次席卷而来。 寒离指尖深深陷进锦被织就的云纹里,却又很快松开。 他深知燕王的性子,说过的话从来作数,若他不自己褪,对方定会亲自上前扯下。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搭上腰间的布带,只停顿了两息,便咬牙用力一扯。 布带松开的瞬间,粗布-子顺着腿--落,凉意瞬间从下半身窜上来,激得他浑身一颤。 寒离浑身都热得发烫,-露在外的肌肤泛着薄红,-间那片嫣红尤为惊心,像春夜枝头将坠未坠的桃花。 第107章 谢赏 冼夙夜望着那抹红,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恍惚间,他竟想起清辉院那夜,指尖触到的细腻触感,温温热热的,带着几分娇软。 可这念头只在脑海中停留了一瞬,便被他彻底压下去,眼底重新覆上冷霜。 檀羽客曾告诉他:“红英落‘下毒’的次数越多,施毒者身上的红记颜色便愈加深重,直到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毒才算彻底散尽。” 虽然冼夙夜身上的毒已解,却不影响寒离体内的余毒往外散。 他们每一次亲密接触,都在诱使那毒一点点从寒离身上剥离。 而今寒离屯间那朵 “美人梅”,早已开得满溢,花瓣状的红记颜色愈发艳丽,像浸了血般,落在苍白的肌肤上,格外刺目。 冰凉编梢轻擦过那抹灼目艳色,引得寒离浑身战栗,背脊更是绷成一张待发的弦。 “撑好,” 冼夙夜命令口吻再次响起,“本王不喊停,你便不许倒。” “狸奴…… 知道。” 寒离回答的声音带着细微的抖。 说不怕是假的。 “不喊停便不许倒”,意味着这场惩罚可能没有尽头。 那次在清辉院时,燕王会让他报数,让他知道还需撑多久,好让他心里存着一股劲儿。 可现在,连这点希冀都没有了。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声响,是人的脚步声,混着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从院外院处传来。 这声音在寂静的寝屋里却被无限放大,钻进寒离的耳朵里,让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是送午膳的下人来了。 寒离浑身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不是因为怕疼,而是怕 —— 只要有一个人好奇,悄悄往寝屋里瞥一眼,他此刻这般衣衫不整、俯身受罚的丑态,定会在半个时辰内传遍整个燕王府。 可未等他再深想,耳边突然传来 “咻” 的破空声,下一瞬,马编已重重落在身上。 “帕!” 编梢精准地抽在屯间最嫩、最薄的地方,那-肌肤瞬间-血,泛起猩红。【】 寒离疼得浑身一僵,双腿止不住地轻颤,十根指尖深深陷进床榻的锦缎,几乎要将那柔滑的料子绞碎。 “别动。” 冼夙夜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简短的两个字,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寒离强制将身上的痛意压下去,腰背重新绷直,连指尖的颤抖都硬生生遏制住,不敢再动半分。 死寂的空气里,门外下人细碎的脚步声渐次逼近,混着模糊的低语声,漫过寝院的月亮门。 就在这时,第二记再次落下。 “唔!” 闷哼声从寒离喉间溢出,像是困兽呜咽。 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第三记已接踵而至,力道好像比前两记更重。 “唔!” 又是一声闷哼,这一次,寒离能清晰地感觉到,肌肤被撕裂的痛感顺着神经蔓延开来。 再看那马编上,已沾了丝丝缕缕的血迹,红得刺眼,滴落在雪白锦被上,像开出了朵凄厉的花。 下人们的脚步声刚踏近寝院门槛,第四记已如毒蛇般窜出,不偏不倚落在寒离屯间,精准得没有半分偏差。 “啊!” 凄厉的痛呼骤然撕破寂静,连窗纸都似被震得轻轻颤。 那痛感比之前任何一下都要锐利,像无数根烧红的细针钻进琵肉,又狠狠在骨缝里搅动,震得寒离脑子嗡嗡作响,撑着床榻的手臂控制不住地晃了晃,险些失去支撑。 门外,下人们的私语声戛然而止,脚步也猛地顿住。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惊恐与疑惑。 是听错了? 每个人都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眼底却藏着按捺不住的好奇。 可没等他们辨出端倪,第五记裹挟着更凌厉的气势呼啸而下,皮革与皮-相撞,发出一声闷响,比之前更加沉重。 “啊!” 又一声痛呼,撕裂了凝滞的空气。 寒离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尾音里还裹着一丝破碎的气音。 他其实不想喊的。 他知道门外有人,更清楚冼夙夜最厌他受罚时乱喊,从前还能咬着下唇强忍。 可自从清辉院那次罚后,燕王便不准他再咬下唇了。 而今他便只能咬着舌尖,用那点尖-的疼逼自己忍。 可这两记-罚,舌尖都被咬得发麻,痛意还是像潮水般漫上来,让他控制不住地惊呼。 冼夙夜的每一下都落在同一处。 那处本就娇嫩的肌肤,早已被愁得红钟破皮,此刻新伤叠着旧伤,破了的地方又被编梢反复碾过。 寒离甚至能清晰感受到,编梢上细密的纹路刮过--时的粗糙触感,带着冰冷的恶意,一寸寸撕裂他的皮肤,连骨头都似在发疼。 若说清辉院那次罚他,冼夙夜只用了一分巧劲,不过是逗弄般的惩戒,那此刻这两下,至少用了五分力道。 寒离猜,燕王是真的想让他疼,想让他见血,想让他记牢 “犯错” 的代价。 他目不能及那处肌肤的惨状,却能从越来越重的痛感里猜到,怕是早已不是简单的红钟,定是破烂不堪,连一块完整的皮都寻不到了。 大抵是屯间那抹艳丽的 “美人梅”,又勾得燕王想起自己下毒之事,那编梢便像淬了冰的利刃,似要将那碍眼的殷红碾作齑粉,方肯罢休。 当他的痛呼声再次响起时,门外的下人们终于反应过来 —— 定然是王爷在罚人。 至于罚的是谁,他们虽不敢靠近窗边窥探,却也能猜个七八分。 自从寒离那日从牢里出来的狼狈模样,王府上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这位从前被王爷捧在掌心的寒公子,怕是触了逆鳞,彻底失宠了。 前些日子见他被禁在寝院,不见外人,便有人私下揣测,莫不是王爷气消了,又复宠了? 可此刻这震耳欲聋的编声,混着那样凄厉的痛呼声,彻底打碎了那点猜测。 哪有什么复宠? 王府里的男宠,一旦遭了厌弃,从来没有好下场。 从前后院那些被王爷丢开的,哪一个有好结果? 几人不敢再在寝屋前逗留,走远了些,才敢压低嗓音嘀咕两句。 “这寒公子,怕是等王爷解了气,就要被拖去乱葬岗了。” 下人甲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唏嘘,“好好一个人,生得那样清俊,落得这般境地,真是可惜。” “你没听说吗?” 端着食盒的下人乙接话,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要贴在对方耳边,“伺候他的那个小秋,这几日天天哭,眼睛肿得像核桃。还有那个后厨的秋大厨,前几日还跟檀神医吵了一架,听说都是为了这寒公子呢。” “嘘!小声点!” 下人丙急忙拽了拽两人的衣袖,眼神里满是警惕,还往寝屋方向瞥了一眼,“要是被王爷听见,仔细拔了你们的舌头!” 那二人闻言赶忙低头开始打扫膳厅,将饭菜摆得整整齐齐,便提着空食盒疾步往外退。 路过寝院时,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在院门外停下,对着寝屋方向躬身,声音细得像蚊子哼:“王爷,午膳已备好。” “知道了。” 冼夙夜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没有半分温度,连一丝情绪都听不出。 而后又听见 “啪” 的一声狠厉编响,混着寒离压抑的痛哼。 得到回复,三人转身就走,连回头都不敢,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 待院外的脚步声彻底消散,四周重归寂静,冼夙夜高悬的手,才缓缓落下。 十四鞭。 寒离屯间那朵 “美人梅” 早已被打得辨不出模样,原本艳丽的红记混着新鲜的血迹,在苍白的肌肤上晕开,伤处高高钟起,像被暴雪无情摧残,残瓣零落,只剩一片狼藉的猩红,触目惊心。 “行了,先罚到这,余下的改日再罚。” 余下的? 寒离的心猛地一沉。 燕王自始至终没说过总共有多少,这 “余下的”,到底是十编,还是二十编,他根本无法估计。 怕是往后只要燕王想起玉连环被摔碎的事,想起他的 “过错”,便能随时让他按规矩撑着,继续受罚,没有尽头。 也是,那般重要之物,如今毁于他手,燕王未当场取他性命,已是莫大宽宥,又怎会轻易揭过? 寒离浑身像被水浸过,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锦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连鬓角的碎发都被汗水黏在皮肤上。 听到 “先罚到这” 四个字时,他心里绷得最紧的那根弦,终于微微松了些。 他知道,若不是燕王要去用膳,这场惩罚绝不会这么轻易结束。 “狸奴…… 谢主人‘赏’罚。” 他艰难地牵动唇角,挤出一抹恭顺的笑意。 手臂颤抖着撑住床榻,将埋在臂弯里的苍白面庞缓缓抬起,望向冼夙夜的眼眸氤氲着未干的水雾,宛如一只受伤的小鹿,楚楚可怜。 冼夙夜攥着马编的手倏然一紧,皮革与指腹摩擦,发出细微的 “咯吱” 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凝视着寒离毫无血色的面容,看着那不断滚落的冷汗,望着他嘴角那抹牵强的笑意,胸腔内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滞闷之感翻涌而上,让他有些透不气。 他不是最喜欢看人生出痛苦的模样吗? 不是最享受别人乖顺地匍匐在他脚下,对他言听计从吗? 可此刻,他没有半分快意,反而觉得烦躁。 烦躁自己的情绪又被寒离左右,烦躁自己明明该生气,却生不起气来的模样。 冼夙夜猛地将手中的马编摔在地上,没再看寒离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寒离费力地望着那道远去的颀长身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门外,撑着床榻的双臂终于再也没了力气,一软,整个人便重重倒了下去。 身后的伤蹭到锦被,又是一阵-锐的痛,可他却再无力挣扎,只能任由意识坠入黑暗的深渊。 ———— 小可爱么,不用再问我了,接下来这周开始走真相了…… 王爷不会再伤害小狸儿了(ps 动小手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