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修仙记》 第96章 夜色正好,适合杀人 “他们也是你刘四爷的义子。” 这句凄厉的话语,在夜风中飘荡。 刘四爷愣在当场,浑浊的眼珠子里满是不可思议——他原以为刘泉勾结李家,是要踩着自己抱住李家这根粗腿,却没想到,刘泉竟然会吼出这句话。 “我刘泉十一岁便跟着四爷你走南闯北,陪四爷你抢下人和车厂,”刘泉头发披散,双目赤红,脸上却透着一股悲怆, “十三岁那年,四爷你收我当义子.我刘泉真当有了家” “我给四爷打江山,豁出命也甘心……” 他一步步逼到刘四爷跟前,喘气声越来越粗,身子抖得像风里的枯叶:“可自打受了伤,四爷就不让我管二等院子了!到后来……连刘虎那崽子都能压我一头!” “逆子!逆子!”刘四爷声色俱厉吼道,胸口血洞随着声音一鼓一缩。 因胸口破碎,这声音显得十分沙哑——像一口破锣。 “逆子?”刘泉鬓角的白发在风里颤着,神色却冷了下来,“我倒想问问,在你刘四爷心里,刘虎算不算逆子?刘唐算不算逆子?” “有您这样的好义父,我刘泉不做逆子又能做个甚么!” 听见“刘虎”“刘唐”这两个名儿,刘四爷眼神倏地一黯。 只刹那,这位龙精虎猛的车把子似乎就苍老了许多。 —— “好了,好了莫要再演这些小报上的无聊剧情了,”史诚懒洋洋打个哈欠,指尖掸了掸袖口灰,面上浮现一丝不耐,催促刘泉道, “赶紧了结他,把你口中那账本翻出来,大少爷说了.这老狗死活且不论,账本得攥在手里。” 若不是李大少爷亲自吩咐,他这九品大成的武师,岂会亲自来料理这等腌臜小事? 听了这话,刘泉赶忙哈下腰,赔笑道:“诚爷,您放心.这老东西最是谨慎,谁都信不过,那账本定贴身藏着!” 刘泉转身,脸上那笑容便荡然无存。 也不多话,他腕子一翻,长刀“噗嗤”捅进刘四爷心窝。 长刀拔出,带出一抹血珠。 平生第一次,刘泉以一种俯视的姿势,冷冷望着奄奄一息的老人:“念您养我一场,便给您个痛快。” 待刘四爷眼皮彻底耷拉下去,刘泉伸手往他怀里一掏,脸色骤变:“账本呢?怎会没有!” 刘泉似乎意识到什么,猛抬头望向街尾——哪还有那黑铁塔似的影儿? “坏了!准在虎妞身上!”刘泉气急败坏喊道。 史诚瞳孔一缩,冷哼道:“中箭的娘们能跑多远?追!” 话音未落,人影已化作夜色里一道灰线。 刘泉咬咬牙,赶紧跟了上去,心知今夜若是拿不到账本,只怕李家那位大少爷饶不了自己。 此刻他心里头暗骂:早知那虎妞这般硬气,就该多补几箭! 众人呼啦啦散了, 清风街重归死寂,只剩李家两个护院大眼瞪小眼。 诚爷早交代清楚了,他俩得待在车厂以防生乱,此刻旁人都去追虎妞了,倒剩下他俩没啥事。 “老张,怎么说?要不去车厂里头眯一会?”年轻的护院,捅了捅同伴胳膊。 那老张往地上啐一口,忿忿不平道:“睡个屁,那铺盖卷一股子车油臭味” “咱哥俩真是倒了血霉!前些天被李贵折腾,今儿又摊上这鬼差事!” 他正絮叨着,眼角忽地瞟见地上尸首,眼珠子便是一亮——听说这刘四爷是矿上出来的车把头?保不齐…… 两人对视一眼,嘿嘿笑起来。 年轻护院抢先蹲下,在刘四尸体身上摸索着,好半响都没发现啥:“啐还车把头呢?狗日的连个值钱货都没!” 话没说完,他眼珠子突然钉在刘四爷拇指上——那翡翠扳指正幽幽泛着绿光。 他笑嘻了,赶紧把扳指拔了下来。 翠绿的扳指一瞧便知不凡,在夜色里闪着幽光。 摩挲着尚带着余温的扳指,这年轻护院细细瞧着,心里头却是咯噔一下,面色狂喜,朝着老张不住喊道:“老张老张,你快过来瞅瞅.我没看错吧,这老东西竟有这等好货!” 闻声,老张便走了过来。 忽然老张脚步一顿,眸色便是一惊,骤然大喊道:“小心.” 这年轻护院怔了怔,顺着老张的目光转头望去——转头却瞧见刘四被墙灰覆满的脸。 那张死气沉沉的面皮忽地抽动,虎目圆睁! 黄铜刺尖从刘四手上暴起,寒光直扑对方的咽喉!—— 幽微的月光下,某个高高的所在。 祥子瞧着刘四如预料中出手,嘴角却微微一撇——就这? 那史诚和刘泉混迹了这些年,都不晓得杀人得补刀? 祥子默默记住了这个知识点——看来,此方世界的武夫肉体之强横,远超前世。 尤其是刘四这种有银钱的,更是不吝啬用那些汤药打磨筋骨皮膜。 刘四爷没死这件事,祥子早就知道了。 托那牛马职业【车夫】的天赋技能,祥子没费什么劲就追上了刘四一行人。 【技能:追山赶月】 【拥有此技能,你非常擅长奔跑,无论是什么地形,对你都没有太大影响,同时大幅加强下肢力量】 不得不说,这职业技能倒是比寻常武夫的身法更好用一些。 而早在刘四刚拐进这条白云街,远远跟在后头的祥子就凭自己那诡异的视力,把几个暗中埋伏的李家护院瞅得一清二楚。 此时的祥子,蹲在一棵高大的槐树上。 茂密的槐树叶把他的身形遮得严严实实,只有微风偶起,才会露出衣衫片角。 祥子倒也不担心有人会瞧见,毕竟即便心性再谨慎,又有谁会无聊到盯着一棵槐树呢? 于是祥子就这么大喇喇蹲在槐树上,看完了白云街上这出大戏。 当然,他起先还有些心急。 心急的是,这刘四爷怎么还没死,这戏简直没完没了。 心急的是,那两个李家护院可别一窝蜂去追虎妞了。 幸好这两个护院留了下来,祥子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似是为了避嫌,这两人只穿了普通车夫的短衫,脸上也多了几分疲色,完全瞧不见那夜用长矛顶着文三脑袋时的倨傲模样。 祥子深吸一口气——缘分呐,真妙不可言! 槐花的香味混着料峭寒风在鼻腔晃荡,整个人似乎都清醒了几分。 他的目光,掠过朦胧夜色,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夜色正好,适合杀人! 感谢壹一和七柒的打赏;感谢找不到方向的打赏;感谢远远远的风景的打赏。  (本章完) 第97章 文爷,祥子给你报仇了 夜色里,本该死透的刘四,身子猛地一晃,竟又直挺挺地立了起来。 他手上那半截铜刺顺势一抹,年轻护院的脖子上便多了道细细的血痕。 猝不及防间,那年轻护院猛然一惊,长刀挥舞,还是在刘四胸口又添一道新伤。 只不过,他只能做到这份上了。 年轻护院捂着脖子,血哗哗地往外涌,眼里满是震骇——他怎会想到,这老东西被一刀穿了胸膛,居然还没死。 所有人都低估了刘四,这个从矿井深处一路摸爬滚打,到如今掌控了半个南城的男人,的确有一股常人难及的坚忍。 可刘四终究不是祥子,没有那“一证永证“的能耐,重伤在身,手上的准头早没了。 而且毕竟是七十的老头子,纵是泡了再多金贵汤药,把皮膜筋骨养得再结实,气血衰败却是挡不住的。 更勿论,他之前受了史诚那一掌,本就重伤难治。 猝然而起,杀掉这个气血关的年轻护院,已是刘四当下的极限! —— 就在瞧见刘四手中半柄铜刺,那个叫“老张”的护院身形便是一颤, 他手里寒光乍现,陡地多出两柄八斩刀来。 这八斩刀模样怪诞——刀面窄、刀锋尖,最合适用来近身搏杀,尤其是那微微弯曲的刀柄,对付铜刺这种细长物件,再合适不过。 身为一个九品入门境的武夫,老张的身法快得很,眨眼间就逼近了刘四, 其实方才老张要是直接出刀,说不定还能救下那年轻护院。 但是他选择出刀的方向——是刘四爷的后背。 宁可牺牲同伴的性命,他也决不能让刘四这老小子跑了! 不然,诚爷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相比之下,这个已跟他搭伙数年的年轻护院,倒是不甚重要了。 —— “唰唰” 几声清脆的破空声,八斩刀挥舞如风,没见老张手上有多大动作,刘四后背上已然是血肉模糊。 这位纵横南区的车把头哀嚎一声,刚转过身,手上那柄铜刺还没递出去,就被两柄八斩刀一卡一扭,“当啷“一声飞了出去。 瞧见这一幕,在大槐树上看热闹的祥子愣了一下——没料到老张这浓眉大眼的,手上功夫倒挺细! 不得不说,这刀法确实地道。 念及于此,祥子却是微微一笑,身形微一舒展, 树枝轻轻一颤,树叶“沙沙“响着,一道黑影轻飘飘落在房顶上,接着便进了白云街。 手腕一翻,背后两柄短枪合在一处,成了一把长枪。 枪尖亮得刺眼,在月亮底下泛着幽幽的光。 在【车夫】职业技能的加持下,祥子的脚步轻似飘尘,却快如闪电, 浑若鬼魅。 —— 刘四脚步踉跄,脸白得像张纸,花白的头发在风里飘着,配上那张吓人的脸,倒像是疯魔了一般。 老张刀法熟稔,又年轻力壮。 尤其那两柄八斩刀,专往他手腕、小臂这些关节处招呼。 没多大一会儿,刘四就成了个血人。 刘四能倚仗的,不过是汤药泡出来的结实皮膜,原本他也只是九品入门的功夫,又被那史诚伤得不轻,哪会是张三的对手。 八斩刀猛地一闪,稳稳在他脖子上划开个大口子——这是致命伤。 但老张十分谨慎,左手刀芒再起,要往刘四爷心口插进去。 恰在此时 一柄大枪破开夜风,朝着他后心扎来。 那枪招看着轻巧,起初连点动静都没有,可随着大枪越逼越近,那股子凌厉劲儿猛地炸开。 得自林俊卿亲授的“崩拳”,用于枪招之上,更显几分汹涌狂暴。 祥子丹田处,三柱气血旋转如飞——枪在人前,人在枪后,在朦胧月光里扯出一道凌厉至极的线条。 这一下,自然不是为了救刘四,而是要抢在那老张一口气还没泄尽的时候动手。 —— 听到后背处的劲风,老张情知不妥,大惊失色, 手上虽说强行收了刀,可胸口那口气劲哪能一下就憋回去。 面对这狂暴的一枪,张三只来得及勉强转身,把八斩刀以一个古怪的角度横在胸前—— 要是有懂行的在旁边,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八斩刀独有的招数:卸枪术。 可这回,这往常百试百灵的招数却失灵了。 老张手腕一齐扭动,却只让那柄长枪微微颤了颤。 瞅着月色里那张渐渐清楚的陌生脸孔,老张心里头满是骇然——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高手,气血竟这么足? 可惜,他没功夫再吃惊了。 “噗通“一声闷响。 大枪刺穿了他的胸膛。 祥子手腕一沉,张三整个身子就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 祥子收了枪,倒是愣了愣。 他压根没料到会这么容易,原本想好的那些后手还没使出来,这人就败了? 长枪倒悬,血珠从枪尖一滴一滴往下掉,在泥地上拖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那中年护院的脸上,还带着掩不住的惊恐——眼前这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模样的大个子,怎么会有如此强横的气血? 难道是武馆来的弟子? 想到这里,老张心里头更是生不出半分反抗的心思。 祥子望着他胸口那吓人的大洞,叹气道:“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入了品的武夫,是咋练的?咋就这么抗揍?“ 那护院还想说些什么,眼眸却猛地一凝,手上八斩刀刚提起,便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枪锋蓦地一闪,已落在老张的胸口,把那颗心脏搅得粉碎。 祥子又看了会儿,才满意地点点头——这下,该是死透了吧? 只是,瞅着那张满是惊惧的脸,祥子忽然叹了口气,心里头有点后悔:这小子,怕是到死都不晓得自己为啥死的吧? 要是文三在这儿,怕是得显摆半天,才舍得动手干掉他。 于是,祥子轻轻抬起头,对着头顶那弯月牙,低声说了句: “文爷,一路走好。“ “我祥子给你报仇了。“ —— 说完这话,祥子慢慢走到刘四跟前。 刘四斜躺在地上,捂着碎裂的胸口,嘴里涌出大蓬大蓬的鲜血。 夜色下,那陌生来人的面孔渐渐清晰, 这南城的老瘦虎脸上,昏沉眼眸猛地一瞪——他万没料到,眼前这个一枪挑翻九品入门武夫的大个子……竟是他? 祥子抱了抱拳,轻声道:“四爷……好久不见。“ 刘四爷眼里满是震惊, 忽然,他强撑着坐起来,眼里闪着点异样的光:“祥子……你居然还活着,那唐儿呢?“ 祥子没说话,只静静望着他脖颈上的伤口——这道由八斩刀破开的伤口太深,血液正汩汩涌出来,吞噬着刘四的生机。 出乎意料,此刻他的心情十分平静,并没有太多所谓大仇得报的情绪。 从某种意义上,刘四的死,跟他祥子没多大关系。 不过是他和李家之间的狗咬狗罢了。 鲜血顺着刘四的脖颈漫下去,不多时便湿透了他的衣衫,而他的眼眸却渐渐黯了下去,眼珠子泛出大片的灰白, 显然刘四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刘四像条野狗似的在地上拖着身子,想站起来,可最终只能颓然跪在那儿。 黄土地上,被拖出一道殷红的血迹,他身上的宝蓝色织锦马褂被鲜血和泥灰裹着,哪里看得出半分上午众人恭贺时的喜庆? 祥子静静俯视着他,脸上没喜没悲。 刘四拼了最后一口气昂起头,声音颤抖着问:“祥子,唐儿呢?“ 跟往常那喜怒不形于色、一肚子心思的刘四爷不同,这会儿这张苍老的脸上满是凄惶, 哪还像个从血堆里爬出来的清风街车把头,倒像是条孤苦伶仃的老狗。 祥子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瞧见刘四爷这番模样。 人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此刻,这个从不低头的老瘦虎,没问虎妞的死活,也没求祥子救他,就只一个劲地问那个一手养大的义子在哪儿。 是临死前幡然醒悟,还是装模作样想求怜悯,抑或是出自真心实意,祥子并没兴趣知道。 于是,祥子轻轻开口:“你不配知道。” 这句话,像一柄巨锤,轰在了刘四心口。 他身子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噗通“一声瘫在地上。 他的眼前,是一弯皎洁的月。 月光如洗,覆在他身上。 这个从矿工一步步爬上来,狠了一辈子,最终掌控了半个南城的老瘦虎,临死这一刻,嘴角反倒牵起一抹笑。 那笑里有几分苦涩,几分五味杂陈,又似有几分释怀。 然后,缓缓闭上了眼。 感谢凌一KICC的打赏  (本章完) 第98章 意外之喜,脉晶入手 远远地,隐约传来阵阵呼喊。 许是方才这边闹出的动静,被史诚那伙人听着了。 祥子蹲下身,在方才那中年护院怀里摸了摸。 不出所料,摸出个小布囊来。 来不及细看,祥子把布囊揣进怀里,刚要走,目光却落在地上—— 一枚硕大的翡翠扳指,被灰埋着,在月色底下闪着点微光。 枪尖只一挑,沾满了血迹的扳指,便落在了祥子手里。 脚底下一顿,祥子的身影没入沉沉夜色里了。 —— 史诚望着一地狼藉,脸色青得吓人。 他旁边的刘泉,一脸惶恐,连头都不敢抬。 今夜的事,都是刘泉出的主意,为万无一失,那位李大少爷还派出了史诚这种高手。 没成想,差点翻了车。 从那个兀自带着惊恐神色的年轻护院的伤口来看,他是被刘四杀的。 谁都没料到,这刘四扛了史诚这个九品大成高手的一掌,竟然还没死。 想到这里,刘泉眼眸恶狠狠剐了地上那死相凄惨的老人一眼——好你个老东西,当真是命硬! 史诚压着心头翻涌的情绪,那双锐利的眸子扫过当场。 以他的身份,死两个护院倒不算啥,大少爷也不会怪罪。 可刘四这小子竟敢在他跟前装死,还差点成功逃了? 况且虎妞也没找着,这就意味着:那要命的账本彻底没了下落。 想到这儿,这干瘦男人眉眼间浮起一层阴沉沉的气色。 这些倒还罢了 关键是——老张是谁杀的? 望着老张胸口那个大洞,史诚一眼就瞧出这是大枪弄出来的伤。 枪法狠辣异常,一下就毙命了,准是个使枪的高手。 说不定,是个九品小成境的武夫? 不然,史诚实在想不通,为啥身为九品入门境的老张连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要知道,老张在外院护院里,已经算得上好手了。 不光如此,使枪这人还谨慎得可怕,竟顺手把老张的心脏搅碎了。 等等史诚身形一顿,眼眸却是陡然一挑——大枪? 他忽然想起,前几日在李家那片矿区,见到的那头虎妖。 那个像小山丘似的,被人从里往外杀死的九品巅峰妖兽。 而那道彻底断了虎妖生机的伤口,同样是来自一杆大枪。 史诚眉头拧了起来,他原以为是擅使长刀的刘唐杀了那虎妖,如今仔细一想,却有不少可疑的地方, 而且,刘唐的尸首到现在也没找着。 想到这儿,史诚眼神一凛:说不定,那日还有高手藏在人和车厂的车队里! “刘泉.找到那日走我李家矿线的所有车夫名单,我要一个个核对!” 听见这话,刘泉一愣,虽说不明白为啥,但还是赶紧应道:“诚爷放心,这二等院子里我熟得很,明日就把名单给您。” “等不到明日了,我今夜就要,”史诚背着手站着,话里的凌冽劲儿让刘泉不敢不答应。 “是!”刘泉额头渗下豆大的汗珠,心里头却是嘀咕道:这是咋了,诚爷怎么对一群臭拉车的这么上心了? —— 人和车厂斜对面,某家小旅店里。 祥子泡在木头澡盆里,长呼一口气。 把身子全浸在暖暖的水里,皮肤上每一个毛孔好像都在快活地喘气,那舒坦劲儿真是妙到巅峰。 许是给文三报了仇,直到此刻,祥子才算松了口气,有了些许久违的自在。 可一想起今夜那场面,他眉头还是微微皱了起来。 刘四爷的死,自然不会在他心里掀起啥波澜, 虽说没拿到账本有点可惜,但亲眼瞧见这位人和车把子死在跟前,也算大仇得报。 只是祥子并没有太多感慨,更多是平静。 刘四自然是死有余辜,但他的死也给祥子提了个醒: 李家做事的手段,远比他想象得更凌厉果断——或者说,这是祥子头一回瞧见这世上大人物的手段。 李家那位少爷,只从刘泉嘴里听说有账本这回事,就不问缘由直接杀了这个养了多年的白手套。 果然,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利益算计都如此苍白。 在南城这头老瘦虎是个人物不假,但在坐拥五彩金矿的李家眼里,恐怕也不过是条老狗罢了。 既然狗都敢冲主人叫唤了,留着还有啥用? 想那位忍了一辈子、谨慎了一辈子的刘四爷,自个儿觉得成了个人物,就偷偷藏了账本,想拿着李家的把柄,给自己留条后路。 偏偏这后路,成了他的断头路。 所谓一饮一啄皆有因果,莫过于此。 —— 除此之外,更让祥子警惕的,还是那个枯瘦武夫露出来的本事。 刘四练了半辈子筋骨,虽说年纪大了气血差了,但毕竟也是九品入门境的武夫, 可在史诚面前,刘四竟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住? 这就是九品大成境的实力? 果然就像杰叔活着时说的:武夫一品分四关,别说品级不一样,就是差着一关也是天差地别。 长长吁了口气,祥子赤身从已经有点凉的浴盆里站起来。 他的对面,是一面镶着黄铜金边的浴镜。 镜子里的男人又高又瘦,皮肤是古铜色的,肌肉线条浑若刀削斧劈。 祥子注意到,自己胸口的刀疤几乎愈合,只若隐若现看到一道凹陷如沟的细痕——自打吃了那颗虎妖的气血骨髓,他就明显觉得,自己的恢复能力比以前强多了。 甚至超过了自小打熬皮膜的刘唐。 继而,他又联想到自己在李家矿区的异常——相比于更高品的武夫,他不过才气血关,但显然更耐得住那些矿粉。 这般诡异的情形,到底是好是坏,祥子心里也没底。 莫非自己当真就是个天生的“嗑药圣体”? 想到这里,祥子自嘲一笑,却是打开了方才那个李家护院怀里的布囊。 经过早前马六车厂那个瘦子,还有李家那个九品护卫,现在祥子对杀人摸尸这事儿已经很熟练了。 打开包裹,是一个小小的方形盒子,盒子里是一枚黑黢黢、药丸模样的东西。 闻了闻,却好像一点药味儿都没有——比起之前林俊卿给自己吃的那颗治伤的“生血丸”,这黑黢黢的小丸子好像没啥特别的。 但能让一个九品武夫随身带着的东西,总该有点用处吧? 想了想,祥子还是把药丸放回去,收了起来。 随后,他的目光却是投向了桌上——从地上捡的那枚玉扳指。 细细端详着这枚玉扳指,祥子眉头忽然一皱。 他发现,在这硕大的玉扳指里,竟然还隐隐藏着一抹浅浅的金色——若非他视力惊人,只怕难发现这痕迹。 随着扳指入手,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涌了上来,他丹田处的气血好像都慢了点。 祥子忽然想起,方才那年轻护院拿到这枚玉扳指时的样子。 难怪他当时那么激动, 这玉扳指……是用一块完整脉晶打磨出来的啊! 两更5K。  (本章完) 第99章 忠诚的家犬,奢华的李家 五彩矿,作为此方世界最独特的存在,祥子到如今也没弄明白究竟是个啥。 管着矿线这些日子,他也就听文三几个吹牛,说这矿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老爷们用的。 至于为啥瞧不见修士老爷们的影儿,还有这矿具体能派啥用场,文三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早前祥子负责卖“矿皮子”时,倒从地下黑市那些人嘴里,咂摸出几分不寻常。 这“矿皮子”,也就是五彩金矿外头裹着的碎石子、砂砾之类,要是细细磨碎了,再精炼一番,就能得到威力不小的火药。 还是最上等的那种——连半点黑烟都没有,威力比寻常火药强出不少。 所以啊,攒上一篓矿皮子,在黑市上就能换小百枚亮闪闪的银洋。 按那些黑市商人的说法,这矿还分好几个等级。 没错,既是矿,自然得有等级之分。 按里头矿石成分的含量,分为劣矿、粗矿、脉矿、晶矿、髓矿五种,至于上头还有没有更高的,那些人也说不清,毕竟就连李家矿厂,能采出来的最高等级矿石,也不过是脉矿罢了。 而祥子这会儿手里那枚晶亮圆润的扳指,就是用一颗金绿色的脉矿雕刻成的。 虽说扳指上的金色挺浅,看着成色不高,但就这么小小一枚,恐怕也得值好几百枚银元。 更巧妙的是,这扳指瞧着跟翡翠一个样,要不是拿到手里,体察不到那抑制气血的效果,旁人绝看不出竟是块珍贵的脉矿。 不愧是手握矿线几十年的车把头,竟还藏着这么金贵的东西。 祥子以前就听说,有些武夫为了锻炼、维持气血,会特意挑些五彩矿当饰品,以做磨砺。 看来这枚扳指,就是起这个作用的。 只不过,对有面板在身、且气血有三柱的祥子来说,这作用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毕竟他一副天生嗑药的牛马圣体,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多弄点“气血汤”之类的汤药。 而且听说那学徒试炼,是要考较气血、皮膜这些的。 虽然有林俊卿亲自引荐,但毕竟林师傅已远去申城,所谓人走茶凉,也不晓得会不会出啥幺蛾子。 想到这儿,祥子把扳指藏到了胸口——这扳指太惹眼,还是先等这阵风头过了,日后想办法卖了,换些银钱和汤药才是正经。 虽说没拿到账本,但这趟也不算白来,不光得了个脉矿扳指,还弄到一颗不晓得啥功效的丹丸。 老话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这话的确有点道理,自己早前累死累活走矿线,几个月也才攒下小二十枚大洋,如今不过一晚上,兜里就鼓囊囊的了。 不过……日后可绝不能像今夜这般冒险了。 想到这儿,祥子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那个叫“史诚”的中年武夫。 只用两根手指头,就轻易制住了刘四那头老瘦虎——这般吓人的功夫,只怕祥子在他手下绝走不过十招! 更何况,以李家的势力,像史诚这样的武夫,还不知有多少呢! 眼下最该做的,就是进武馆,想法子通过学徒试炼,弄到那碗“整骨汤”晋升九品。 只要晋升九品,自己在这诡谲乱世,才真算多了几分底气。 —— 祥子长长吁了口气,掀开窗帘,远远望着街头那个曾无比熟悉的车厂大门。 车厂灯火通明,两扇绿漆大门敞着, 警察厅的警员们,脸上都带着焦急,进进出出的。 这短短时日,四九城里就出了好几桩大案,只怕警察厅上下早就焦头烂额了。 靠着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身在三楼的祥子,遥遥俯瞰着整个车厂。 东楼的小白楼,二等大院里的大通铺这熟悉的场景在祥子视线里纤毫毕现,若抛开此刻乱哄哄的人群,一切似乎都没变,一如祥子刚到这世界的模样。 几个月的光景,他早就习惯待在这座车厂。 有时候,习惯是一种可怕的力量。 只是今夜这场风波,终究是彻底毁了这座在南区立了几十年的车厂,也毁了那头老瘦虎隐忍一辈子的野心。 也不知那李家,会用啥由头,来遮掩今夜这事儿。 不过死了一个车把头,对李家来说能算个啥? 祥子神色平静,顺着黑洞洞的夜,把视线投向南边——那里.是李家矿区的方向。 静静看了一会,祥子拉上了窗帘, 把窗外的喧嚣和心里头莫名的情绪,一并挡在了浓稠的夜色里。 —— 次日清晨, 李家矿厂深处,依山傍水间,有处庄子。 庄子不大,瞧着不显山露水,但若有心人细瞧,便可察觉些端倪。 先不说喧闹凶险的矿区里,何来如此雅致的山水。 就只看这庄外头的篱笆,便都是熔铸了五彩金粗矿、足有数丈的精铸长杆——只有这种材质,才能抵得住夜间那些咆哮的妖兽。 更叫人讶异的,还得是庄子里那座三层竹楼。 竹楼不小,模样也寻常,似乎丝毫未染上李家的奢华之风。 但若真有识货的,便能辨出这不打眼的竹木,皆是川城来的“翠阳竹”。 这种伴生于水系五彩矿区的竹子,外观与寻常竹子一般无二,硬度却不亚于精铁。 但凡能长到一人高,便能在黑市抵上一根“小黄鱼”。 换句话说,这座雅致竹楼,价值不下黄金。 这里,是李家大少爷的庄子。 李家大少爷,自然姓李,名韵文。 因生得俊俏非常,早些年被人称作“李小郎君”。 不过这些年,碍于李韵文愈发煊赫的声名,倒少有人再敢当面这么喊了。 —— 李大少爷有个习惯,只要待在矿区,每日午时,都会来庄子用午膳。 若有外客来访,也会安排在竹楼接待。 今日午时刚到,饭菜便准时摆在了桌上。 菜很简单,几碟小菜,一碗白粥。 近些日子,这位李家大公子跟着那位新认的干妈信了佛,便弃了荤腥,多吃素食。 李韵文如今三十不到的岁数,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年华,原本就俊俏非凡的脸添了几分岁月磨砺,愈发显出几分儒雅淡然。 李韵文施施然捧起盛着白粥的竹碗。 今日他胃口似乎不错,吃得比往日快些。 瞧见少爷吃得畅快,几个站在一旁伺候的清丽丫鬟,顿时如释重负。 待李韵文放下碗筷,便有一个胖子抢身上前,腆着笑脸,呈上一碗莲子羹:“少爷.小的特意吩咐厨娘,用川城运来的无根水,佐以火莲,小火熬足了两个时辰。” 李韵文望着那张肥腻的脸,却是笑了笑:“范胖子你倒是有孝心,出去这几年,还记得这些小事。” 得了夸赞,那胖子笑得愈发灿烂,满脸肥肉挤在了一起:“这哪里是小事,少爷的小事,对小的便是比天老爷还大的事!” 可旋即,这胖子便做出一副委屈巴巴模样,捏着声音道:“小的出去好几年,吃苦受罪倒是小事,就是总瞧不见少爷,这心里头当真空落落的。” 这个以阴狠诡谲闻名整个四九城南区, 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称一声“胖爷”的男人,在李家这位大少爷面前,像极了一条谄媚家犬。 或者再准确一点,这条家犬,本就是李韵文放出去的。 感谢凌一KICC、书友20200225090906031、壹一和七柒、云海牧牛、远远远的风景、找不到方向的打赏 感谢所有读者老爷们的月票和推荐票,小作者感恩,感激!  (本章完) 第100章 祥子?这名字倒是土气 听见范胖子这话,李韵文嘴角牵出一抹笑意,没言语,只轻轻起了身。 范胖子赶紧跟上,又从侍女手上抢过一件大氅,给少爷亲手披上——这矿区里头,可比外面寒! 竹楼之外,细雨绵绵,远山如黛——好一副如画烟云。 许是李少爷赏腻了,此刻他的目光却是瞧着楼下。 竹楼下头,是个宽敞的院子。 院中,盘桓着几条筋肉虬结似精铁的斗犬 这些个头差不多赶得上寻常猛虎的斗犬,都是带些妖兽血脉的妖犬。 瞧见李家少爷刚露出个身形,这几只平日里最爱龇牙低吼的妖犬,此刻却像被抽走了浑身戾气,尾巴紧紧夹着,眼眸里竟还挤出几分讨好的媚态。 身边有小厮端上个大银盘。 银盘上,盛满了鲜血淋淋的新鲜血肉。 这位相貌俊美胜过女子的李家少爷,浑不在意沾了血腥,笑脸盈盈地将片片血肉抛下去。 斗犬们争先恐后抢着血肉,跟着便互相撕咬起来。 这是李家大少最爱看的场面。 湿漉漉的低吼声、凶狠的咆哮声,混着利齿撕扯血肉的动静, 血腥气缓缓升腾上来。 便是范胖子,都觉一阵凉气从尾椎骨窜上来。 李韵文扶住栏杆,脸上笑意更浓,这才把目光投向范胖子:“这几年你事办得不错,过些日子风头过了,便由你接手人和、马六这两家车厂。” 范胖子心头一喜,肥腻身子立马瘫跪在地上,头磕得咚咚响:“谢少爷赏,谢少爷赏……” 他本是李家大少爷的心腹,原本前程似锦,却不得不赔着笑脸在南城蛰伏这些年,可不就为了今日? 说起来,近来南城闹出这些偌大动静,倒都与这胖子有关。 先是挑唆马六暗中联络李家,去对付那头老瘦虎;又暗中勾连张大锤那伙马匪,把场面再闹大些。 果然那自诩隐忍了一辈子的刘四,立马按捺不住,寻到了李家大少爷。 李家大少顺水推舟,略施小计便在自家矿厂布下一场局,既坐实了马六偷袭的事,又把走私五彩矿的脏水全泼到马六头上,顺道还把人和车厂捏在了手里。 马六那夯货也不想想,李家为啥能答应他拿下人和车厂,真以为自家那个副厅长的便宜女婿这大的脸面? 刘四也是老昏了头,自忖掌控了全局,只消抛些车夫的性命,便能拿捏住马六的把柄,吞下马六车厂。 可怜这两个横了一辈子的南城车把头,像两条斗狗般斗了这些年,最终也只落了个双双陨命的下场。 不过,自家少爷布下这场搅动了整个四九城的大局,可不只为两家破车厂。 如今马六把走私罪名给顶了,大帅府那边自然不会再怀疑到李家头上。 这几年,悬在李家头上这柄利剑,总算是没落下来。 这便是解决了李家一桩天大隐患! 想到这里,范胖子肥腻脸上那双小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缝,浑身都透着喜气。 有了这桩大功劳,李家上下再也没人敢拦在大少爷身前。 等大少爷正言顺当上矿主,范胖子我啊.便是首功。 —— 烟雨飘摇中, 李韵文负手而立,却是瞧见史诚脚步匆匆进了楼,他脸上的笑容忽地凝住了。 史诚上了楼,脸上还带着一夜未眠的疲色,待瞧见这位大少爷,抱拳道:“大少爷,刘四死了.我已安排了人去警察厅认罪,这人先前被刘四灭了全家,断不会出什么岔子。” 李韵文点头,轻拍了一下手, 那装满银盘的血肉便被小厮端了下去。 “银钱给足了没?咱李家也不能亏待了人家。” “少爷放心.足足五十枚银元,兑成银角子,都送到了那人媳妇手上了。” “不过,还有一桩,”说到这里,史诚顿了顿,偷瞧李韵文一眼,才颤声说道:“账本没寻到,刘四那老姑娘逃了。” 李韵文眉头一挑,俊美脸上浮现一抹戾色。 史诚身子一颤,赶紧跪在地上:“少爷放心,我已安排了人手,定能抓到那老姑娘。” 李韵文没说话,神色重归平静。 接过丫鬟递来的一方绸帕,将手上血腥缓缓擦得干干净净,李韵文这才轻轻抬了抬手。 史诚赶紧爬起来。 “老史,你也累了,先歇歇吧。刘四既死了,谅那老姑娘也翻不起什么浪,” 说着,李韵文手里忽现一枚黝黑朴素的丹丸, 指尖一弹,丹丸落在了史诚手里。 史诚望着手里头的“拓骨丹”,心里石头才算落了地。 对一个九品大成境的武夫来说,这拓骨丹其实算不得什么,但出自这位李少爷之手,意义便不同了。 史诚低头,抹去额上冷汗。 少爷此次所谋甚大,更是被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若稍有差池,只怕会坏了大计。 这位李家大少出手阔绰不假,但奖罚分明更是狠辣。 要知道.办砸了事的那李贵,可是直接被塞进了矿井里头。 —— “范胖子,先不等了,你明日就去接手两家车厂,若是人手不够,从我这里调些生面孔。” “等等,不能从我李家调人,免得大帅府那几位又来找麻烦范胖子,你花大价钱找些人来,实在不行从三寨九地那头请些人,但千万莫要在人前露了底。” 范胖子忙不迭点头应道:“少爷放心,我范胖子便是被人打死,也不会透一丝口风,保准不露半分底。” 史诚一直默默听着,此刻才低声说道:“少爷,容老史提醒,还有一桩麻烦。” “昨儿夜里,就在咱们对刘四动手那会儿,人和车厂有个护院,说是瞧见了先前那车厂的车长,好像是那日李贵说的那大个子。” 车长?大个子? 李韵文眉头一皱。 范胖子愣了愣,赶紧接话:“我认得这小子,叫祥子,表面看着憨厚老实,实则狡诈狠辣,下手极黑,但凡出手从不留活口。” 祥子?李韵文嘴角浮现一抹笑意:“这名字倒真土气。” 范胖子弓着身子,赔笑道:“都是些泥腿子,哪有啥大名,不过可得小心些这小子,他算是个人物。” “噢?”李韵文心里讶异,这小小车厂里,竟还有能被范胖子称作“人物”的? 要知道,这胖子不过在南城待了几年,两家车厂便被他玩弄于股掌。 想到这里,李韵文却是哑然一笑。 罢了到底只是个车夫,即便侥幸逃了,又能翻起什么浪? 便是去敲大帅府门口的鸣冤鼓,谁又会多瞧他一眼? 不过这些事还是得了断——他担心的不是大帅府那边,而是李家里头。 自己接手李家在即,可不能出什么岔子,被有心人寻到了把柄——自家老头子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想到这里,李韵文悠悠道:“范胖子,这小子交给你了,安排人手寻到他,死活不论。” 范胖子笑眯眯点头应了。 —— 众人走后, 李韵文轻敲着竹椅靠背,哼起了一段皮黄戏小调。 忙了这几个月,总算把走私的事压下去了, 既在自家老头子面前显了手段,又意外搭上了大帅府的线,真可谓因祸得福! 这位李家大少嘴角噙着笑,瞧着手边的水池。 金丝嵌边的透明玻璃缸里,游着几尾五彩斑斓的鱼, 鱼是从川城运来的,个头赛过小猫,在水里游得自在,只是那隐约露出的利齿,瞧着仍让人发怵。 缸里还有一只蹒跚的老龟。 老龟不是妖兽,却能在鱼妖围绕的玻璃缸里活的自在,倒是稀奇。 这玻璃缸是老头子从前送他的——说是让他咂摸其中的道理。 李韵文目光落在老龟身上,嗤笑一声。 若是老头子亲自来处理这事,怕是又顾念旧情,又优柔寡断,绝不舍得对刘四下死手,平白惹些麻烦。 说实话,若不是拿住刘四私藏账本这由头,李韵文还真难以说服自家老头子干掉那老狗,更别说完全掌控人和、马六两家车厂了。 毕竟自家老头总念叨:人呐小心驶得万年船。 其实,以李家的实力,只需要给上头一个说得过去的由头便罢了。 难道,他张大帅纵使拿到了真凭实据,确定了李家把五彩矿走私到三寨九地,就敢剿了李家? 他有枪有人是不假,但也得掂量掂量,李家后头站着得是谁! 这不,即便只丢出马六这么个小角色,大帅府那帮子人不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莫说这些打来打去的军阀,便是当年大顺朝皇旗还在的时候,想打他李家主意的人还少了? 说到底,想要在这乱世站住脚,不过两条:拳头和银钱。 只要脚下这片矿在,李家便不会倒! 不过,这位李家少爷可志不在此。 李语文瞧着池子里那老龟晃晃悠悠的可笑模样,嘴角牵出个讥讽的笑——有些人呐.活太久,胆子自然就小了。 这世道啊,还得是年轻人的天下。 李家想要走出这片小小矿区,自然还得靠他李韵文! 5K更新  (本章完) 第101章 热闹的武馆学徒试炼,低调的大个子 天刚蒙蒙亮, 宝林武馆门口,一片热闹。 说热闹,是因人多——刚过卯时,排队的人就黑压压地排到了街外头,怕是得几百号。 今儿是宝林武馆选学徒的日子, 这四九城里,但凡对武道有点念想还有点儿门路的少年后生,自然都得来凑个热闹, 毕竟名声在外的宝林武馆,一年也就这么两次学徒选拔的机会。 这会儿队伍里,甚至能瞧见些拖家带口、扛着被褥的——怕是刚从外县赶过来的。 这么多练家子挤在东城,警察厅也特意派了几十个巡警,荷枪实弹地维持秩序。 好些个宝林武馆的外门弟子,也被派了出来。 有这些九品高手镇着,自然没人敢轻易闹事, 一时间,倒也秩序井然。 —— 祥子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衫,许是抹了斯丹康头油的缘故,刚修剪整齐的短发显得油光锃亮——为了这身打扮,祥子花了四枚银元。 刮掉了青胡茬,特意修了修眉毛,再配上一副眼镜——这时候的祥子,哪还有半分那个绑着鸡肠子系带的泥腿子车夫模样,反倒像中城里那些有钱的学生老爷。 便是往日那些相熟的人,怕是也难一眼认出来。 祥子默默站在人群里,跟着队伍慢慢往前挪,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着四周。 排队的,大多身着绸衫,便是穿劲装的,也多是一副英挺模样。 这些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一眼就知家境不错。 这也难怪,武夫打熬皮膜筋骨、淬炼气血,本就是流水般的银钱往外淌,普通人家哪里经得住。 而此刻能站在宝林武馆大门的,则更不一般。 且不说那百多枚大钱的入门费,单说那封学徒引荐信,也得是四九城里有些分量的人物才能弄到。 —— 晨光虽和煦,等得却焦急。 一众年轻少年郎里,祥子这么个大个子杵在那儿,多少有些扎眼。 于是附近几个都暗自打量祥子,思索着这个眼瞅着就要超龄、貌不惊人的大个子,究竟是啥来头。 忽然人群前头却是一阵喧哗。 “快看.李三小姐来了,终于看到真人了!” “我滴个天娘诶,这大妞儿真俊得晃眼,听说她马上九品圆满了?” “这还能有假?我哥就是宝林武馆的弟子,听他说啊,这位李三小姐天资聪颖,武道悟性更是没话说,前些日子都参加内门试炼了……要不是出了点岔子,这位李三小姐保不齐就入了内门!” 说话的是个脸上带雀斑的少年,就站在祥子前头。 他衣着华丽,一眼便知出身不凡,这会儿特意抛出那些“内门”之类的话,顿时勾住了大多人的目光。 这少年似乎挺享受众人追捧的感觉,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傲气。 “哎哟……姜少爷,倒没听您提过,您家里竟还有人当外门弟子呢?”旁边一个少年眼珠子一转,赶紧凑了上去。 得了吹捧,那姜少爷更得意了,还想说些啥,可远远瞧见来人,顿时低头闭了嘴。 说话间,那李三小姐便走了过来。 不愧是四九城里有名的带刺美人,李家这位三小姐没施粉黛,只穿着一身外门弟子的黑衫,却依然掩不住窈窕身姿。 尤其是那张带着英气的清丽脸庞,更是让人一眼难忘。 甫一现身,众人的目光便被她勾住了,许多少年郎眼里甚至露出恍惚的神色。 恰在此时,祥子默默低下了头。 晨曦透过槐树叶打了下来,在他黝黑脸上刻出道道光影。 —— “三师姐” 瞧见李三小姐过来,一众外门弟子皆是拱手行礼。 李三小姐先是门口负责遴选学徒的老武夫打了个招呼,道一句:“刘师兄辛苦了。” 那老武夫没起身,笑嘻嘻应了。 随后,李三小姐才挂起一抹和煦笑容,对负责守卫的众师弟点头应着,又温言细语道一声辛苦。 武馆里从不论年岁大小,只按修为分高低,如今李三小姐快到九品圆满,大家伙儿自然都喊她一句师姐。 当然,至于这些年轻外门弟子心里头有没有别的念想,那就难说了。 至少祥子就瞅见,好几个外门弟子偷瞧李三小姐时,眼里头都冒着火。 祥子不禁哑然失笑,忽然想起当初刚跟刘唐相识时,说过一句玩笑话:女人只会影响武夫拔刀的速度。 看来这几个外门弟子也不怎么顶用啊。 想到这里,祥子脸上笑容却是一黯。 算算日子,刘唐和林师傅该到申城了吧,不晓得他们路上顺不顺利,刘唐那身伤能不能及时治,林师傅能不能寻到那治腿伤的劳什子髓晶。 要解决这么多麻烦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 想到这儿,祥子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此去一别,恐怕便是经年。 —— 除了祥子,其他少年瞧见这些黑衫的武馆弟子,都是一脸激动——这些可都是至少九品入门境的高手啊! 毕竟都是自小习武,这些少年心心念念的就是进武馆寻个入品机缘,如今能亲眼瞧见心里头高高在上的九品高手真正是啥模样,自然欢喜得紧。 相比之下,倒只有祥子还算淡定。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跟刘唐相处久了,又得过林俊卿这位惊才绝艳的七品武夫亲授拳法,如今区区几个九品武夫,还真难入他眼。 更何况.九品武夫,他也杀了俩——一个梁华,一个老张。 呃.这似乎算不得啥好经验。 那些个入品武夫除了比普通武夫筋骨皮膜结实些,能多挨两枪,好像也没啥特别的。 祥子这般云淡风轻,自然落到了旁人眼中。 站在祥子前头那姜少爷,瞧见祥子这模样,心里头犯起嘀咕,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便笑着拱了拱手:“这位兄弟,倒是面生得很,不晓得之前在哪家武馆?” 这姜少爷不过十五六岁样子,说话倒挺老成。 祥子听了这话,愣了一下——哪家武馆?这不是都来宝林武馆当学徒的吗?怎么还问之前的武馆? 这番倒是祥子想岔了。 宝林武馆是四九城三大武馆之一,门槛自然高,便是收个学徒,也得是十八岁以下的气血关武夫。 要是其他小武馆也学这高傲性子,哪还收得到徒弟,怕不是得喝西北风去。 所以好多武夫,都是小时候先进小武馆打熬身子,等破了气血关,再去挑战三家大武馆的学徒资格。 当然,世家子除外,毕竟这些世家子自小便有名师亲授,更有家传功法。 不过,姜望水这番问话的背后,还有一桩缘由。 自大顺朝开始,朝廷便明令:朝廷钦赐的金旗武馆,方能开馆授徒——换句话说,只有金旗武馆才有“整骨汤”。 四九城这些年来,能在武馆门口插金线大旗的,从头到尾也就只有三家。 如今虽说大顺朝皇旗倒了,城头更是变换大王旗,但不知怎的,这老规矩倒是延了下来,无人敢破。 这也意味着,无论你在小武馆里打熬得多么顺遂,只要没机缘入三大武馆,便也只能徘徊在九品之外。 故而,凡是四九城内的入品武夫,除了那些世家武夫,大多皆是出自三大武馆。 (本章完) 第102章 我姓李,李杰的李 沉吟片刻,祥子却是抱拳对他答道:“没去过武馆,只跟着家里长辈练过些把式。” 这话说得含糊,不算假话,却也不露根脚。 听见这话,姜少爷脸上就是一滞,心里头多了几分郑重——跟着家里长辈,这大个子莫不是啥世家子弟?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否了:要真是世家子弟,哪会跟自己一样在这儿排队? 忽然,先前跟姜少爷搭话的胖少年凑了过来,笑着说:“瞧这位兄弟的身形,怕是气血挺浑厚吧,不晓得丹田气血是甚么模样?是气血一指还是气血一柱?” 说话时,这胖少年眼珠子滴溜溜转,那点心思简直写在了脸上。 被人用话试探,祥子心里头顿生出些不快。 祥子只微微摇头,笑而不语。 只是这模样落在两个少年眼里,反倒更觉得更不一般。 别说那胖子,就连向来高傲的姜少爷心里也咯噔一下:莫非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于是,姜少爷脸上挤出了几分难得的笑意——他老爹可是亲自嘱咐过,来这宝林武馆花了大价钱,千万莫要浪费了,若是不能入品,也务必要交结些潜力高手,日后都是人脉。 想到这儿,这名叫“姜望水”的年轻人还想说些什么, 这时人群朝前涌动,把两人推到了前头,姜望水也只能无奈跟着上前。 —— 武馆门口,中门大开,一杆金线大旗迎风飘扬。 虽说现在早不兴大顺朝那些老规矩了,但从打开中门的郑重劲儿,也能看出宝林武馆对学徒选拔的重视。 任何一方势力,想要长久下去,吸纳新鲜血液都是少不了的。 宝林武馆能屹立几百年不倒,除了代代馆主都是当世高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重视年轻天才。 就说如今那位老馆主,当年听说那个怪老头的徒弟就在自家武馆当个外门弟子,便不惜以馆主之尊亲自登门,把林俊卿请到内宅秉烛长谈了一夜。 谁也不晓得那一夜说了些啥。 但后来的故事,整个四九城都晓得了——林俊卿以十六岁的年纪,便成了宝林武馆亲传弟子。 —— 宝林武馆门口,负责查验学徒资格的,是个年岁颇大的老武夫, 原本李三小姐走出来时,这姓刘的老武夫正兴致勃勃瞅着李三小姐的窈窕背影,却陡然瞧见外头乌泱泱的人, 那张老脸登时就垮了下来。 “姓名?” “姜望水。” “年龄?” “十五岁。” “境界” “气血关巅峰。” 说这话时,姜望水声音特意大了些,待如愿看到众人的目光又聚过来,眼里便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就连老刘也愣了一下,多瞧了他几眼——十五岁的气血关巅峰,倒能称句不错,保不齐在院里打熬小半年,就有入品的指望。 姜望水从怀里掏出一封包裹精致的推荐信, 老刘接过来瞥了几眼,只点了点头——这信来自昔年武馆里的一个弟子,一名九品大成境武夫做引荐,倒还算说得过去。 瞧见老武夫这神色,姜望水心头却有些微微失落——这可是自家大哥好不容易求来的推荐信。 老刘拿出印泥,让姜望水把手指按上去,在一份契约上按了个鲜红如血的印子。 旋即,老刘却是高唱一声: “契约已成,成了我宝林武馆学徒,从此便是生死有命,姜望水你可愿意?” 这声音雄浑中带着几分威武之气,倒是让祥子愣了愣——看不出来,这一脸猥琐的老武夫境界倒还不差? 老刘声音颇大,尤其是“生死有命”四个字,一下子就把姜望水惊住了—— 这少年之前满脑子都是成了入品武夫后的快活,到了这时候,才想起自家大哥反复叮嘱的那些凶险。 姜望水脸霎时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忙不迭道:“愿意.愿意。” 一抹不屑从老刘浑浊的眼里闪过——老馆主常说:武道争锋,求的就是一个“勇”字。 这年轻人境界的确尚可,可连这点“血勇”都没有,日后哪熬得住“整骨汤”的药力? 到时候落个武道尽毁.甚至殒命当场,岂非可惜? 暂且不说姜望水那少年失魂落魄地进了院子。 老刘伸了个懒腰,悠悠喊了一句:“下一个。” 一个面色黝黑的大个子走了过来。 一瞧见那张脸,老刘便皱起了眉头——这人是谁推荐的哟,这般年纪了也来做个学徒? 这倒也怪不得老刘, 祥子车夫当得久,又常年跟那些粗粝汉子泡在一起,个子又高,的确不像未满十八岁的少年郎。 “银钱一百枚银元,先拿出来,”老刘没精打采说了句。 祥子依言掏出一张百元面额的银票,认真放在了桌面上, 银票是中城巴洛商行发的——这家传闻中有世家背景的商行,在四九城里头那是公认最有信誉的。 银票由特制棉纸制的,经由蒸汽机按压的特殊花纹,几乎无人能仿制。 纸张边缘已泛出浅褐色,票面原本鲜亮的朱砂印记早已褪成淡粉。 明显有些年头的银票,折痕却十分齐整,票面更是连一丝污渍都无。 看来,这张银票的主人将它看得很金贵。 这银票是杰叔的,祥子潜入人和车厂那夜从白楼里特意摸出来的——至于藏在哪里,那天夜里,杰叔跟祥子反复唠叨了好几遍,祥子自然记得清清楚楚。 埋在李家矿厂那个深坑里的男人,耗了小半辈子,最后也只剩这么一张银票。 —— 凭多年经验,老刘只扫一眼银票,把这大个子的家底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神色里便带了几分怠慢:“推荐信拿出来。” 依着宝林武馆规矩——想要做个学徒,除了气血关这门槛,推荐信和银元那是一样也少不得的。 祥子从怀里掏出一张蓝布包好的信筏。 老刘接过来,慢悠悠打开,目光刚落在纸上,眼睛就是一呆—— 最先瞧见的,是三个铁画银钩的大字:林俊卿。 老刘却是一拍脑袋——险些把这桩事给忘了。 他这些年一直负责武馆学徒的遴选,托关系找他的着实太多——各种打招呼的,有些人的背景甚至能让他头皮发麻。 武馆学徒也分几类: 有些人不过是来宝林武馆镀个金,自然不会贸然挑战“整骨汤”的风险,只消得待满六个月,便能靠着这份资质和家里关系,去警察厅或大帅府理所当然寻个好差事。 而另一些,则是真心想要学武的,拿定主意想要打熬筋骨皮膜,去博那一线入品的机缘。 如何把这些各怀心思的学徒们安置妥当,可是一门大学问。 若是让那些镀金的去打熬筋骨,既得罪人,又白白浪费武馆资源。 若是让那些真心学武的被“关系户”影响了,就失了武馆选徒真意,长此以往便是武馆发展的大患。 因此,这推荐信便显出其重要性了 当然,还得靠他老刘的能耐! 老刘坐镇学徒遴选这些年,只消瞧一眼推荐信来历和内容,再瞅瞅几天试炼里的表现,便能把来人的心思猜个大不离。 不过眼前这大个子的推荐信可不一般。 这可是林俊卿自堕境后,头一遭给人写推荐信, 更要紧的是,这位前任大师兄离开武馆那天,还特意来寻过他。 能让这位向来不问世事的孤傲师兄亲自上门,便是老刘当时也暗暗咂舌——究竟是何等人物,能请得动林俊卿? 是以,老刘此刻陡然瞧见这貌不惊人的大个子,倒是心中顿生些疑惑——这般年纪了,也不像个少年天才嘛。 不过,林俊卿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 老刘坐直了身子,脸上便多了几分热络:“你便是祥子小兄弟吧?当日林师兄走时还特地叮嘱过我,你瞧我这记性!” 说话间,这老武夫更是笑脸盈盈,亲手把资料递了过去。 瞧见这一幕,外头排队的好多人都一脸惊愕。 毕竟方才这一个多时辰,那老头子脸上都没露过半分好脸色,怎地对这大个子这般亲热? 一时之间,周围人都把目光放在了祥子身上, 而排在祥子后头那小胖子,更是面色一愣, 旋即,那双小眼珠子又滴溜了起来。 —— 既有林俊卿这层关系,所谓查验身份也只是走个过场。 老刘胡乱在祥子的档案上勾画了一番,却是指着卷宗抬头处,笑眯眯问道:“呃祥子小兄弟,还不晓得你名字呢?你瞧.这姓名栏可不能空着。” 这话还真把祥子问住了。 姓氏? 爹娘死的早,如今脑子里的记忆里,好像从出生起,就一直被人喊祥子——他们这些人就是这样,好多人到死,都没挣下个大名。 老刘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 祥子望着桌案上那张微皱的银票,嘴角却是勾起一个温柔的笑,认真说道: “我姓李,李杰的李。” 两章5K+  (本章完) 第103章 入武馆当日,第一次试炼 恰在此时,一辆黄包车被阻在了明朝坊门口。 一条黄线被大盖帽们牵着,把宝林武馆门口浩荡的人潮隔在后头。 拉车的老车夫额头满是汗,攥着车把踮了踮脚,隔着黄绳瞅了一眼后头,朝着后座那客人赔笑道:“哟,没料到今儿个是学徒选拔的日子,这道儿被堵上了,您看咱们要不要改道?” 车上坐着个面容普通的年轻人,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得嘞,那您坐稳,”老车夫笑着道:“瞧您模样,该不是本地人吧.若是得闲,其实可以瞧瞧这热闹。” “老人家倒是好眼力,何出此言啊?” 老车夫回过头,嘿嘿笑道:“咱这些拉车的哪谈得上眼力,不过是看您带着背囊,又对这四九城似乎十分陌生……斗胆猜的。” “那便听老人家的,瞧个热闹,”车上年轻人笑了笑,那双桃花眼弯成了一道月牙儿, 本再普通不过的脸,蓦地生动起来。 便是这老车夫都看得一呆。 于是乎,一个老车夫和一个年轻外地客,把黄包车停了下来,瞧着热闹。 这老车夫更是把武馆里里外外好一通说,尤其是这学徒试炼,更是如数家珍。 “人都说这四九城藏龙卧虎,老人家当真是见多识广啊……”年轻人目光掠过那恢弘建筑,饶有兴致道。 “嗨这武馆里头的事,哪能随便给人晓得,”老车夫脸上一亮,眉眼都飞起来,“我能知道,还得靠我家那小孙子,他可是这武馆的二等学徒,说不定能成一等学徒!” 那年轻人笑了笑,看出这老车夫心里头的得意,便又恭维了两句。 老车夫说得更殷勤了,口沫横飞。 这老车夫,自然便是老马。 “看您这一身贵气,该是不凡,为啥不先找个大店住下,最近这城里可不太平!”老马说罢,从车旁竹藤上捧起个黑瓦壶,美美喝了一口。 听了这话,年轻人似乎来了兴致:“老人家,这城里最近咋了?” 老马把黑瓦壶塞回去,眼珠子滴溜一瞪:“您还不知道?最近大帅府和警察厅动静闹得大咯,满城搜捕那位神出鬼没的闯王爷,恨不得把城根都刨咯。” “听说那闯王爷杀人不眨眼,还有撒豆成兵的能耐.这才能扛住张大帅那许多军马!” “您就听我老马的,您一个外地客,孤孤单单的,得找家有警察厅牌照的大店才妥当!” 老马说得有趣,车上这桃花眼年轻人听得也兴致盎然。 “您来这四九城是做啥?若是想四处瞅瞅,不嫌弃的话,包我这车成不?旁人一天要六角,您若信得过我,五个角子就成。” 老马今日说这许多,便是为了这句——这些日子小马儿花钱多,他手头着实紧巴,况且警察厅动辄封路,生意不好做。 这年轻人出手阔绰,又好说话,是难寻的好客人,若是能包车几日,也算笔好买卖。 听了这话,那年轻人只笑笑,摇了摇头, “不咯,我不过回来瞧一眼,”那双桃花眼掠过宝林武馆,朝着中城望去,悠悠答道,“好些年前,我便住这城里头,后来出了些事,才被迫从老宅逃了。” 这话说得隐晦,老马只当是前些年张大帅抢下四九城那会儿,唏嘘道:“那您这回入城,是想瞧瞧老宅?” 说到底,老马还是不舍得这桩买卖。 那年轻人摆摆手:“不咯,老宅该是进不去,这番我回来啊” “是见几个故人,讨一笔债。” 讨债?老马一呆。 那年轻人却认真点了点头:“一笔血债。” 老马愣了愣,却是哈哈笑道:“客人您说话真是有趣” 桃花眼的年轻人也哈哈笑了。 只是笑声中,老马眼眸却陡然一凝——只见宝林武馆大门口,一个穿藏青色绸衫的大个子刚迈进门。 那似曾相识的背影,让他心神一阵恍惚,还想细看,那大个子已没了踪影。 哎.祥爷早死在李家矿厂了,这人怎会是祥爷. 想到这里,老马心里更唏嘘,无奈道了句:“这老天爷真他娘不公平,好人没好报哟!” 这话入了桃花眼年轻人的耳,似也惹出他深藏的几分惆怅。 年轻人轻叹一声,靠在黄包车上,以慵懒至极的姿势,仰天望着天边那抹鱼肚白: “世道不公.掀了它便是。” —— 论起来,除了这封荐信和银元,武馆学徒的登记倒也简省,便是籍贯、境界这些,也都一笔带过。 微微思忖片刻,祥子恍然——这学徒试炼不过半年光景,大多人是留不下来的,何苦白费功夫。 恐怕在宝林武馆看来,只有入品武夫才值得多看一眼。 想到这里,祥子心里有些唏嘘—— 想那南城各个车厂里,一个气血关武夫便能当个护院,当得起旁人一声“爷”;至于九品武夫,更是高不可攀,在南城简直能横着走。 昔日偌大一座人和车厂,只有刘四和刘唐两个九品武夫,便足够能镇得住场面,走得矿线。 可进了这宝林武馆,便是临时学徒都得是气血关武夫,九品武夫更是如过江之鲫。 而像宝林武馆这般有底蕴的,四九城里还有两家。 难怪这三大武馆能成四九城超然物外的大势力,便是手握几千条火药枪的张大帅,也得礼让三分。 正想着,脚下却已迈入了武馆大门,眼前视野顿时一阔。 这是他第三次来这里, 头一回来时,那小门房没敢领他走正门;第二回祥子是偷摸进来的,还差些被逮住。 故此,这遭倒是祥子头一回光明正大站在这里。 不得不说,作为绵延数百年的四九城三大武馆之一,宝林武馆此刻的宏大壮伟,真有些超出祥子预料。 一条青石砖路绵延到视线尽头,两侧是式样如一的碧瓦朱檐木屋,略一看便有数十间之多,远处更隐见层台累榭、连云叠嶂。 单是一座前院,便仅限巍峨大气。 这规模,哪是武馆,分明比得上前世那些规模小些的大学了。 祥子下意识抬了抬头,望了眼天边朝阳——日头刚升起来,微红中透出些明亮的金黄。 天是那么高,那么蓝,似乎连武馆上头那些黄琉璃瓦,都耀动着迷离金光。 光影朦胧间,祥子仿佛回到前世头一回站在大学门口的模样。 不同于那时的满怀希冀,此刻的祥子,却有些恍惚和唏嘘。 自己能站在这里,是杰叔和文三他们,用命挣来的机会。 祥子藏在绸衫的手,微微紧握。 瞧见有学徒发愣,前头一个黑衫弟子喊道:“那大个子,别发怔了,快些领了号牌去自个儿房间,歇会儿,等中午便有头一轮试炼。” 祥子一怔——这么快? 未料到,才进来第一日,便要试炼。 收到读者老爷提示,这个“姜望”的人名与某位大佬的笔下主角撞了,特从“姜望”改为“姜望水”。 不影响阅读,特此告知. 感谢诸位的月票和推荐票。  (本章完) 第104章 武夫四功:吃 泡 养 练 宿舍是按照号码牌排定的, 一间还算洁净的屋子,排着溜顺的大通铺,被褥早备妥了,叠得像齐整的豆腐块。 才进门,祥子便是一怔,心里头泛出点苦笑——之前在车厂好不容易摆脱了大通铺,眼下倒又回来了。 当然,武馆里的环境设施,比人和车厂强出太多。 所幸祥子也睡惯了,此刻也没挑剔,寻到自己的铺位便坐了下来。 可其他年轻学徒,却没他这般随遇而安,多半脸上都带些难色。 毕竟能来武馆的,家境哪会差? 虽说早做好苦熬的打算,可终究是少年心性,一见这环境,难免犯愁。 —— 姜望水施施然进来了,眉头却是一皱。 跟在他身后的,仍是那个爱多嘴的小胖子。 这两人一路嘀咕,也不知说了些啥,瞧着倒比刚才在门口时热络多了。 刚进门,姜望水便一眼瞅见坐在角落的大个子,脸上添了几分笑意:“哎呦.真是缘分,没成想竟与兄台同个宿舍。” 祥子怔了怔,明显感觉到他话里那份刻意亲近的意思。 那小胖子凑了过去,一副自来熟模样,竟主动跟祥子介绍起来:“这位姜少爷可是四九城姜家出身,就是东城开那四海赌坊的那个姜家。” 祥子眉头微不可查一皱,但还是站起身抱了抱拳。 他在南城混了许久,先前更是当车夫跑遍了全城,自然也听过四海赌坊的名头。 作为四九城最大的销金窟,四海赌坊能屹立不倒这些年,自然是背景深厚。 只不过.世人皆知,四海赌坊的主人是个手腕不一般的女人,似乎也并非姓姜。 眼前这所谓的姜家子弟,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祥子懒得管这些,终究自己来学徒试炼的。 况且眼前这两个少年,看似温和恭谨的话头里藏着的打探意思,也让他心里头生出几分不自在。 许是前世做了多年牛马,又或许在混乱血腥的南城待久了,祥子也沾了几分底层人的粗粝,眼下对这两个少年那与年纪绝不相称的老练圆滑,实在生不出啥好感。 等三人互报了名姓,这才坐下,祥子又不咸不淡寒暄几句,便作出闭目养神的样子。 只是这番态度,落到另两人眼里,自然又多了番思量。 那胖子压低声音说道:“姜少爷,我准保没听错,门口那老头瞧见他推荐信时,说的是‘师兄’二字。” 姜望水一愣:他哥给他说过,宝林武馆里可都以修为论高低。 能让这老武夫喊一声“师兄”的,少说也得是九品圆满……说不得,是八品高手! 暗自咋舌中,姜望水心里头升起一股失落——果然像大哥说的,便是个小小学徒院子,也藏龙卧虎。 再暗暗偷瞧一眼祥子的大块头,一看就知是打熬过的,也不知这皮膜筋骨究竟是啥水准。 想到这里,姜望水心里便打鼓。 原本他以为自己有大哥亲手指点,再加上自小打熬,家里抛洒了不少银钱,凭自己的天赋,在小小学徒里还不是鹤立鸡群? 心念至此,姜望水便暗自琢磨:待会试炼,定要瞧瞧这大个子究竟是啥水准。 —— 比起住宿条件,武馆的饭食倒不错。 中午放饭时,每个学徒都得了一小盆白花花的米饭,一碗红烧肉,一碗白菜猪油渣,还有一碗牛骨汤。 在这地界,倒真算得是罕见的营养均衡搭配。 红烧肉肥瘦相间,颤巍巍地摆上来,酱色透进肉里,连油脂都泛着诱人的褐色。 更奢侈的,还是肉堆里的那些桂皮、八角之类——这年头,香料可不便宜,至少之前祥子在东楼时,就少见这些。 祥子自然吃得畅快——这菜用料扎实,白米饭更是不带半丝糠皮,论味道和分量,的确比在车厂时强太多。 不愧是宝林武馆,便是学徒也能吃上这个——搁在外面,眼前这几大碗,少说也值十多个银角子。 想到这儿,祥子用筷子裹着最后一团米饭,顺着空碗边沿转了一圈,等碗里干净如洗,才心满意足吃下最后一口。 只是,比起祥子的大快朵颐,宿舍里其他少年明显有些嫌恶。 姜望水更是只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 身旁那胖子瞧见了,腆着笑脸道:“姜少爷都是好东西,吃不完可别糟践了。” 话还没说完,筷子已戳进姜望水碗里。 姜望水眉头一皱,神色微冷瞧了一眼这名叫“陈嘉上”的胖子,放下了碗筷。 陈嘉上却像毫无所觉,闷头吃得欢。 眼光瞥到一旁祥子的吃香,这姜望水倒一愣,笑着说:“祥哥真是好胃口啊。” 祥子笑笑:“这饭菜味道不错。” “呃……还算不错吧,”姜望水瞧着那些油光水滑的饭菜,尴尬地笑了笑,跟着便兴冲冲道,“不过这算个啥,我哥跟我说了,论伙食,那些一等学徒吃的,才叫个棒。” “若是能入品当个外门弟子,偶尔还有免费的妖兽肉吃呢?” 祥子一听,便抓住了关键:“免费?难道说咱们这些学徒要是花钱,也能吃到妖兽肉?” 在矿区那几日,祥子算是尝到了妖兽肉的甜头——无论是气血的熬养还是恢复,这妖兽肉都是一等一好东西。 姜望水嘴角勾起个得意的笑:“那是自然,我哥就是外门弟子,这还能有假?” “不光是妖兽肉,就是咱们这些学徒,要是银钱够,外头那些金贵汤药都能在武馆里头买到。” “毕竟咱们武夫嘛最重吃,泡,养,练四门。” 吃、泡、养、练? 先前祥子倒从杰叔嘴里听过这说法,只是杰叔终究是个普通气血关武夫,只懂个“练”字,其他三门也说不出啥门道。 不过,四门里头,“练”字倒摆在最后——想来,苦熬那些个桩功、拳法之类,终究是比不过嗑药罢了。 想到这里,祥子却是对姜望水拱拱手:“多谢二位,此番受教了!” 这般谦逊模样,倒让姜望水和陈嘉上都是一怔。 尤其是姜望水,他有心炫耀不假,但这大个子的态度,却让他那些心思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就在此时,一个面色冷峻的黑衫青年走了进来。 “各位学徒.气血试到了,都随我走,去外院集合。” 祥子轻吁一口气,站起身来。 (本章完) 第105章 学徒试炼第一关,赌斗! 一众学徒依着号牌,分批去往指定的演武场,等着院子那一头的大门打开——那里,便是今日学徒试的场地了。 祥子他们去的是二号演武场, 都是些年轻少年,头一天进来,还没来得及定下心神,就撞上了学徒试头一关的下马威,心里头自然都七上八下的。 祥子倒是饶有兴致打量着周围。 偌大的场地上摆满了刀枪剑戟之类,夹杂在里头的,还有些巨型石磨、铁锁什么的。 且不说那些名目繁多的训练用具,单说面积,武馆里的演武场也大得吓人。 紧闭的大门外,五列学徒整齐排开,站下数十人也绰绰有余。 习惯了人和车厂那间逼仄的练功房,此刻的祥子真有些大开眼界。 这还只是学徒们的练功房? 感慨了一番,祥子目光扫过在场的学徒——大致一数,约莫五十来人。 而这样的演武场一共有六个,这便意味着此次学徒人数大概三百人。 宝林武馆每年会有两次这般规模的学徒招收。 算到这里,祥子心里微微一震——他曾听刘唐提过几次,武馆每年能顺利入品的武夫,约莫只有数十人。 能以学徒资格顺利入品的,竟是连一成都不到? 换句话说,这些自小打熬的少年翘楚们,只有一成人能熬得住那“整骨汤”的药力? 想到这里,便是先前再有信心,祥子此刻心里头也难免有些打鼓。 似是瞧见祥子脸上的神色,站在一旁的姜望水带着几分藏不住的傲气,解释道:“祥哥,今日这试炼不过是分院试的头一关罢了,犯不着这般大惊小怪。” 分院试?还是第一关? 祥子愕然,他之前并未听过这说法。 姜望水脸上更显得意:“我大哥同我讲过的,这学徒大院啊,分作三等。” “第三等便是普通气血关学徒,不过大多是些混资历或者晋级无望的。” “第二等便是能熬过气血、筋骨、皮膜三大关,有培养资质的学徒。” “这第一等啊可就不得了,都是学徒里拔尖的,只需每日打熬筋骨皮膜,便是泡、养的汤药之类,都是武馆供的,不用花钱。” 免费?祥子眼睛一下子亮了! “不过当个一等学徒可不容易,需要三项考核皆是甲,”说到这里,姜望水露出一个谦虚的笑,“便是我,恐怕也没十足的把握。” 一直听着两人闲聊,陈嘉上那小胖子正憋着想插话,听了这话赶紧凑上来,笑嘻嘻地说: “姜少爷何等天资,况且自小在武馆打磨,比我们这些人可强多了,若姜少爷没机会,咱们在场这些人,岂不是得背着铺盖卷回家?” 这马屁拍得夸张,还顺道打翻了整院的人。 要知道,能站在这里的,哪个不是自命不凡的少年英才? 因此,许多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不少人脸上还带着些不快。 不过姜望水全不在意,脸上更显洋洋自得。 恰在此时,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人堆里冒了出来: “我道是谁在此大言不惭呢?原来是四海赌场那老娘们家里的姜少爷!” 人群如潮水分开,走出一个满脸横肉的大胖子。 这胖子身材高大,即便一身肥肉,但也能觑见那紧实的肌肉线条。 胖子脸上带着几分戾气,只用油乎乎的下巴戳着姜望水,说话时脸上的肥肉直颤:“就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你姜少爷若是能进一等学徒院子,那我陈江岂不是能直接去当外门弟子了?” 一瞧见这大胖子,姜望水脸上神色便是一滞。 陈嘉上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偷偷把祥子拉到一旁解释了一通。 原来,这陈江出身东城陈家,其父“陈大头”早些年在东城开了好些个赌坊,前些年东城前门最热闹的“德义楼”便是他家的。 只是后来四海赌坊开在了东城,四海赌坊背后那老板娘手段高、脑子灵光,靠着些新奇玩意儿的赌法,把德义楼挤得差点没活路。 这世道,敢开赌场的,自然都是能耐人,这陈大头背后站着的就是“清帮”, 四海赌坊开业没多久,陈大头便带着一大帮青皮汉子气势汹汹找上了门。 也不知怎地,这两家没当场打起来。 但自此,姜家和陈家算是结了仇,两家暗地里使绊子、动刀子之类都是常事。 尤其,在半个多月前,陈江寻上了姜望水所在的武馆,以踢馆名义把姜望水狠锤了一通,更让两家多年的矛盾又摆在了明面上。 只是连姜望水也没想到,这陈江居然也来宝林武馆当了学徒。 祥子注意到,陈嘉上这小胖子说起这些时,脸上明显带着些耐人寻味的得意。 祥子脸上笑容不变,脚下却不落痕迹稍稍退后半步。 —— 被陈江挤兑得脸上挂不住,姜望水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直跳,冲口而出道:“你陈江怎知我进不去一等院子,休要小看人!” 陈江那张肥脸露出一抹狡黠——这话正合他意。 “呵,好大口气,也不怕闪了舌头!” “按往年规矩,这气血试的甲等,可得举起甲等铁马,你举得起来嘛”陈江一双小眼睛斜觑着姜望水,一脸不屑。 “你怎可如此看人,”姜望水一下子急了,连声说,“今日我偏要举起那铁马,拿个甲等!” “那你姜望水敢不敢与我赌一把?咱们都去举那甲等铁马,谁输了,便便.”陈江眼珠子一转,“便赔对方一百块银元!” “赌就赌,谁怕谁!” 话才出口,姜望水脸上便是一愣,面皮变得惨白,心里头叫苦不迭——自己怎能胜得过那陈江。 百枚大洋,也不算小数目。 尤其若让大哥晓得他与人私下赌斗,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想到这里,姜望水便是一个哆嗦,嘴皮颤了颤,想反悔却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惶恐地站在原地。 祥子自然对这种少年之间赌斗没丝毫兴趣。 他关注的点,却在于这胖子口中的“甲等铁马”——想来,该是一种用来测试力气的物件吧。 毕竟今日这试炼名为“气血试”,气血强弱,最直观的便是力气。 说实话,祥子对自己的气血倒是颇有自信,毕竟从前些日子的实战来看,寻常九品武夫,在气血上也难胜过他。 但终究没见过具体的考核项目,还得存几分谨慎,可不能妄自尊大,在阴沟里翻了船。 对于这次学徒选拔,祥子是势在必得! 念及于此,他倒是有些感慨——这学徒试炼与前世那些个名校选拔颇为相似,看似公平公正、童叟无欺,但仅仅是一个“铁马是何物”的信息差,便能让自己犯了难。 而很明显,其他在场的少年武夫,大多如姜望水和陈江一般,早已知晓试炼的内情。 恐怕只有像自己这样的穷小子,才会不明内情吧。 早知道,前日送别时就该拉着刘唐好好问问,倒是失算了。 此时,陈嘉上那小胖子又凑了上来,嘿嘿笑道:“这陈江啊.天生神力,听说在武馆里早就把这铁马练得熟透了,这下子,姜兄弟可真有点麻烦了。” “噢?陈兄弟你对这陈江很熟的样子啊,而且你俩都姓陈,莫不是提前就认得?”祥子敏锐抓到了重点,看似云淡风轻问了句。 陈嘉上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哪能呢我一个穷人出身,哪能攀得上这些大户人家。” 祥子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有了答案——这小子定然认识陈江。 再想到这小胖子方才故意吹捧姜望水的样子,说不定,这小子是在配合陈江做套呢。 想到这里,祥子却是深深瞧了陈嘉上一眼。 毕竟是从血里火里滚过的,祥子此刻虽不动声色,但眼里那点锐光,还是让这小胖子愣了一下。 陈嘉上讪讪一笑,见祥子神色似乎如常,才又小心翼翼地问道:“祥哥,我看你也该是普通人家出身吧?” 祥子一愣,没料到自己这般打扮,竟还是被这小胖子一眼看出了底细——莫非.自己脸上就写着穷酸二字? “祥哥你莫要误会”陈嘉上赶紧解释,“我是瞧见祥哥你这双布鞋,若是大户人家,该是不会穿布鞋来参加试炼的。” 说着,像是为了证明,这胖子也把脚下的一双布鞋露了出来。 这小胖子说得倒是没错,祥子的确没舍得买双皮靴——如今流民遍地,外头连活物都少见了,想弄到好皮子,都得去大青衫岭外围打猎,皮革的价钱自然也就涨上去了。 不得不说,陈嘉上这小胖子倒是心细细腻、观察入微,便连这种小事都注意到了。 陈嘉上亲热地搂住祥子的肩膀,低声道:“祥哥,这里都是些大户子弟,少有普通人家的孩子,咱两个能遇上,真是缘分,以后可得互相帮衬着点啊” 祥子笑着点头,心里却对这小胖子多生了几分警惕。 帮衬? 就像你帮衬姜望水那样? 这些话,祥子自然不会说出口。 前世多年职场里的牛马经验告诉他,有些人天生就是毒蛇,今天能咬别人,明天就能咬你。 小胖子陈嘉上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被一声高唱打断了。 “肃静.学徒试炼开始!” “都看看自己手上的号牌,叫到号的,赶紧上前,耽误了的,取消学徒资格!” “现在.一号!哪个是一号?” 众学徒皆是神色肃然。 一个膀大腰圆的胖子却是举起手:“我就是一号!” 应声的,正是方才与姜望水定下赌约的陈江。 只见这位德义楼的陈大公子,胖脸上满是傲然之色,迈着大步就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这胖子一转身,却是指着姜望水,趾高气扬地说道:“姓姜的小子,给陈爷我看好了!” “乖乖把那一百块银元备好!等陈爷我出来拿。” 这话虽说得嚣张至极,但配上他那让人望而生畏的大块头,倒也没人敢说什么。 毕竟,陈江这人在东城也有些名气。 有几个和陈江相熟的,还高声喊着“陈爷威武!”。 大庭广众之下,姜望水被这般羞辱,偏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惨白,身子直发抖。 陈江嘴角撇出个轻蔑的笑,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感谢壹一和七柒、书友20200225090906031、秋风随云的打赏。  (本章完) 第106章 出人意料的甲等评级 陈江出来了, 是被两个黑衫弟子用担架抬出来的。 外头院子里这些学徒,只听得屋内“砰咚”一声闷响, 紧接着是一声凄厉哀嚎,然后就瞧见这位趾高气扬的陈爷,就被人抬了出来。 不过小半炷香的时间,他直着进去的,便横着出来了。 他的左小腿扭成个古怪的弧度,隐约能瞧见森森的骨头茬子戳出来, 殷红的血透过绸衫渗进白布担架,再配上那庞大身躯里迸出的杀猪般叫唤,更显凄惨吓人。 —— 一个老武夫从院外施施然走了进来,瞧见这场面,脸上没半点波澜,只凑到陈江面前细细瞧了一番, 往陈江嘴里塞了枚药香浓郁的小药丸,这老武夫才抬手,示意两个外门弟子把他抬出去。 “没死.不过也废了半条命,送后院疗养去,再知会他家来领人,” “哦对了,方才这枚‘生血丸’得记在他账上,明日别忘喽,忘了就扣你们月钱。” 听到这话,两个弟子脸皮一颤,心里头一哆嗦,忙不迭点头:“是刘老师兄。” 这位在宝林武馆都以圆滑尖刻出名的刘老师兄,便是内门弟子见了都头疼,更别说这俩外门弟子了。 “去吧去吧.弄得一地血,忒麻烦,”这老武夫背着手,佝偻着脊背,懒洋洋挥了挥手。 随后,老武夫转头扫了眼场中,嗤笑一声: “先前就跟你们说年轻人别逞强别逞强,你们偏不听,” “这下倒好,你瞧.好好的,腿就给折了。” 这老武夫正是之前在门口负责登记的老刘。 见刘师兄进来了,里头几个负责考核的弟子立马迎出来,齐声喊一声“刘师兄”。 有个年轻黑衫武夫,脸上那抹谄媚毫不掩饰,更是喊道:“哎哟,刘老师兄您可是主考官,这等小试炼何必劳您大驾。” 听了这话,那老武夫也只笑了笑,并没说话。 谁都没想到,这貌不惊人、甚至面相还有些猥琐的老头子,竟是这一次学徒试炼的主考官? 许多学徒都是愣住了,便是那些个提前花大价钱去买学徒试炼内幕消息的大户子弟心中也是一呆! 这与买来的消息不一样啊! 哪有主考官会亲自去大门口勘验学徒资格? 宝林武馆这些年的学徒试炼,这倒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瞧着一众被吓得目瞪口呆的学徒,老刘心里头更觉意兴阑珊——如今这世道,这些年轻人只晓得堆银钱泡汤药,境界是高了些,可那颗“勇砺之心”是半分没有。 这一次,只怕又没得几个好苗子。 只是,当老刘眼神扫过场中那淡定从容的大个子,倒是微微一怔,暗暗点了个头。 能被林俊卿瞧中的年轻人,果然有几分能耐,虽说年纪大了些,这心性倒是尚可。 打了个哈欠,老刘把手笼在袖子里头,拖着步子就往里迈。 “下一个.二号入内!” 又一声高唱中,一个面色沉稳的黑面少年,迈动步子,进了屋子。 —— 场中学徒们,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这陈江竟然举不起甲等铁马?我听人说,他那气血早就气血满盈,丹田气血足有胳膊粗细!” “啥?气血已是手臂粗细?才十六岁就这么厉害了?” “看来我还是得谨慎些,只能选那乙等铁马了,唉,这么着,真不知啥时候能当个一等学徒。” 许是被陈江的惨状唬住了,众人都面色发愁,议论纷纷。 从这些大户子弟的闲聊中,祥子倒也听出不少学徒试炼的门道。 原来这学徒试炼分三轮。 考核简单,评价更是简单:只有甲乙丙三等。 第一轮是气血试,每年项目都差不多,都是举那铁马,比的是气血强度——说白了就是力气。 第二轮是皮膜试,这考核项目每年不一样,大抵是用外物刺激来考察皮膜强度。 第三轮,是最要紧的筋骨试,毕竟要熬得住“整骨汤”的药力,这筋骨强度可是重中之重。 每周一轮试炼,能在三次试炼中获得“甲等”评价,下月初便能直升一等学徒,享受武馆给的那些免费汤药。 若能得一个“甲”,就能进二等学徒大院,虽说没免费汤药熬养身子,但表现好的,也有机会得武馆赏的功法或丹丸。 若是三轮考核皆为丙等,就要立马卷铺盖离开武馆。 听到这儿,祥子不禁哑然失笑——这法子,倒跟前世那些以内卷出名的中学差不多。 每周周考,一月一大考,层层往下筛? 够出众的年轻人,才有资格得武馆的资源倾斜? 不愧是能传几百年的大武馆,这养蛊的法子虽说有些残忍,但简单管用。 不过这学徒试炼里怎么没半点桩法、功法的考核?祥子微微皱起眉头。 似乎,在宝林武馆心里头,学徒们习武练桩的天赋,远远比不上身体禀赋的重要。 这哪里是挑武夫,更像是挑牲口? —— 想到这里,方才进去的那黑面少年却是出来了,神色平静。 “徐小六,乙等!” 有小厮在旁边高声唱名,提笔在簿子上画了个乙等。 那黑面少年神色木讷,面对众人直勾勾的目光,像是有些怯场。 再瞧瞧黑面少年那身打扮——身上是磨得发白的短衫,脚下一双旧布鞋。 再结合“徐小六”这个名字,不用多想,就知道这黑面少年是贫苦人家出身。 没有那些金贵汤药熬养,才入武馆能夺下一个“乙等”评价,这天赋该是不错。 “姜少爷,祥哥,那我便先进去了?” 小胖子陈嘉上笑着拱拱手,脸上半点惧色没有,反倒一脸跃跃欲试,像是胸有成竹。 祥子笑着拱手。 那姜望水像是还没从陈江的惨状里缓过神,脸上还带着些惨白,见祥子动了,这才反应过来。 陈嘉上也不多话,把号码牌交上去,便大步入了屋子。 不多时,大门重新打开。 这小胖子就出来了。 门口那小厮高唱一声:“陈嘉上甲等!” 站在门槛上的陈嘉上,以一种俯视的姿态,扫过全场。 那张胖脸上,带着难掩的得色,眸光中更是闪烁着某种异样的神采。 两章5K+  (本章完) 第107章 出人意料的甲等评级 陈江出来了, 是被两个黑衫弟子用担架抬出来的。 外头院子里这些学徒,只听得屋内“砰咚”一声闷响, 紧接着是一声凄厉哀嚎,然后就瞧见这位趾高气扬的陈爷,就被人抬了出来。 不过小半炷香的时间,他直着进去的,便横着出来了。 他的左小腿扭成个古怪的弧度,隐约能瞧见森森的骨头茬子戳出来, 殷红的血透过绸衫渗进白布担架,再配上那庞大身躯里迸出的杀猪般叫唤,更显凄惨吓人。 —— 一个老武夫从院外施施然走了进来,瞧见这场面,脸上没半点波澜,只凑到陈江面前细细瞧了一番, 往陈江嘴里塞了枚药香浓郁的小药丸,这老武夫才抬手,示意两个外门弟子把他抬出去。 “没死.不过也废了半条命,送后院疗养去,再知会他家来领人,” “哦对了,方才这枚‘生血丸’得记在他账上,明日别忘喽,忘了就扣你们月钱。” 听到这话,两个弟子脸皮一颤,心里头一哆嗦,忙不迭点头:“是刘老师兄。” 这位在宝林武馆都以圆滑尖刻出名的刘老师兄,便是内门弟子见了都头疼,更别说这俩外门弟子了。 “去吧去吧.弄得一地血,忒麻烦,”这老武夫背着手,佝偻着脊背,懒洋洋挥了挥手。 随后,老武夫转头扫了眼场中,嗤笑一声: “先前就跟你们说年轻人别逞强别逞强,你们偏不听,” “这下倒好,你瞧.好好的,腿就给折了。” 这老武夫正是之前在门口负责登记的老刘。 见刘师兄进来了,里头几个负责考核的弟子立马迎出来,齐声喊一声“刘师兄”。 有个年轻黑衫武夫,脸上那抹谄媚毫不掩饰,更是喊道:“哎哟,刘老师兄您可是主考官,这等小试炼何必劳您大驾。” 听了这话,那老武夫也只笑了笑,并没说话。 谁都没想到,这貌不惊人、甚至面相还有些猥琐的老头子,竟是这一次学徒试炼的主考官? 许多学徒都是愣住了,便是那些个提前花大价钱去买学徒试炼内幕消息的大户子弟心中也是一呆! 这与买来的消息不一样啊! 哪有主考官会亲自去大门口勘验学徒资格? 宝林武馆这些年的学徒试炼,这倒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瞧着一众被吓得目瞪口呆的学徒,老刘心里头更觉意兴阑珊——如今这世道,这些年轻人只晓得堆银钱泡汤药,境界是高了些,可那颗“勇砺之心”是半分没有。 这一次,只怕又没得几个好苗子。 只是,当老刘眼神扫过场中那淡定从容的大个子,倒是微微一怔,暗暗点了个头。 能被林俊卿瞧中的年轻人,果然有几分能耐,虽说年纪大了些,这心性倒是尚可。 打了个哈欠,老刘把手笼在袖子里头,拖着步子就往里迈。 “下一个.二号入内!” 又一声高唱中,一个面色沉稳的黑面少年,迈动步子,进了屋子。 —— 场中学徒们,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这陈江竟然举不起甲等铁马?我听人说,他那气血早就气血满盈,丹田气血足有胳膊粗细!” “啥?气血已是手臂粗细?才十六岁就这么厉害了?” “看来我还是得谨慎些,只能选那乙等铁马了,唉,这么着,真不知啥时候能当个一等学徒。” 许是被陈江的惨状唬住了,众人都面色发愁,议论纷纷。 从这些大户子弟的闲聊中,祥子倒也听出不少学徒试炼的门道。 原来这学徒试炼分三轮。 考核简单,评价更是简单:只有甲乙丙三等。 第一轮是气血试,每年项目都差不多,都是举那铁马,比的是气血强度——说白了就是力气。 第二轮是皮膜试,这考核项目每年不一样,大抵是用外物刺激来考察皮膜强度。 第三轮,是最要紧的筋骨试,毕竟要熬得住“整骨汤”的药力,这筋骨强度可是重中之重。 每周一轮试炼,能在三次试炼中获得“甲等”评价,下月初便能直升一等学徒,享受武馆给的那些免费汤药。 若能得一个“甲”,就能进二等学徒大院,虽说没免费汤药熬养身子,但表现好的,也有机会得武馆赏的功法或丹丸。 若是三轮考核皆为丙等,就要立马卷铺盖离开武馆。 听到这儿,祥子不禁哑然失笑——这法子,倒跟前世那些以内卷出名的中学差不多。 每周周考,一月一大考,层层往下筛? 够出众的年轻人,才有资格得武馆的资源倾斜? 不愧是能传几百年的大武馆,这养蛊的法子虽说有些残忍,但简单管用。 不过这学徒试炼里怎么没半点桩法、功法的考核?祥子微微皱起眉头。 似乎,在宝林武馆心里头,学徒们习武练桩的天赋,远远比不上身体禀赋的重要。 这哪里是挑武夫,更像是挑牲口? —— 想到这里,方才进去的那黑面少年却是出来了,神色平静。 “徐小六,乙等!” 有小厮在旁边高声唱名,提笔在簿子上画了个乙等。 那黑面少年神色木讷,面对众人直勾勾的目光,像是有些怯场。 再瞧瞧黑面少年那身打扮——身上是磨得发白的短衫,脚下一双旧布鞋。 再结合“徐小六”这个名字,不用多想,就知道这黑面少年是贫苦人家出身。 没有那些金贵汤药熬养,才入武馆能夺下一个“乙等”评价,这天赋该是不错。 “姜少爷,祥哥,那我便先进去了?” 小胖子陈嘉上笑着拱拱手,脸上半点惧色没有,反倒一脸跃跃欲试,像是胸有成竹。 祥子笑着拱手。 那姜望水像是还没从陈江的惨状里缓过神,脸上还带着些惨白,见祥子动了,这才反应过来。 陈嘉上也不多话,把号码牌交上去,便大步入了屋子。 不多时,大门重新打开。 这小胖子就出来了。 门口那小厮高唱一声:“陈嘉上甲等!” 站在门槛上的陈嘉上,以一种俯视的姿态,扫过全场。 那张胖脸上,带着难掩的得色,眸光中更是闪烁着某种异样的神采。 两章5K+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