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攀豪门,顾总纵她恃崽而骄》 第1章 走偏门 深夜,豪华酒店顶层房间里一片漆黑。 谢时宜安静地缩在墙角,等着。 今日顾家在这家酒店有一场接风宴,她花大价钱买来的消息是顾启煦会参加。 通常顾启煦都不醉不归,然后会来到这个房间休息。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开了,屋外的光泄了进来。 谢时宜看到男人摇摇晃晃地走进来,直接倒在床上。 咚的一声。 躲在墙角的谢时宜一个激灵,回过神,连忙关上门,让房间再次陷入黑暗。 她摸黑爬上了床,颤抖着手去解开醉酒男人的扣子。 下一秒,男人宽大温热的手便捉住了她细弱的手腕,一道沉厉的声音响起。 “你是谁派来的?嗯?” 谢时宜脑子一懵,下意识地想跑,却被男人紧紧攥住手腕,挣脱不得。 “说话!” 谢时宜既羞耻又惊惧,咬着下嘴唇,直到一股腥气在口中蔓延,她才下定了决心,夹着嗓子用最轻浮的语气说道:“二少,及时行乐就好,何必在乎我是谁呢?” “二少……”男人的声音低了些,发出裹着酒气的低笑,“胆子真大……” 谢时宜心里一惊,却还是努力娇媚婉转,“我会让你舒服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为了这一次,谢时宜彻底将尊严抛之脑后。 感觉到男人的身体一僵,手也松开了,顾不得多想,谢时宜便立即俯身吻上男人的唇。 今夜,她必须得到顾家二少的种子……必须! 在一个绵长的混杂着酒气的湿吻之后,男人似乎放下了防备,双手搂上她的腰肢,身体变得迎合,呼吸也愈发粗重。 “纪……”男人呢喃着。 谢时宜的动作蓦地一停,身体僵硬得发抖。 难道他认出自己了? “不,算了……” 就在谢时宜发懵之时,男人的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继续深吻。 在欲望的沉沦中,谢时宜忽略了那不起眼的异常。 折腾几次到达极限之后,谢时宜浑身脱力,几乎是瘫软地躺在床上。 “我去洗一下。”男人清醒淡然地起身走向浴室。 浴室的灯打开,玻璃门上,映出男人健壮的身影,伴随着哗哗的水声。 不是醉了吗?怎么还……谢时宜喘着粗气,极度的慌张令她无法谨慎地思考。 她只知道已经获得了足够的想要的东西,便强撑着身子爬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回到市医院住院楼,病房里,妈妈没有醒。 谢时宜蹑手蹑脚地躺在了折叠床上,屁股下垫了一个枕头,维持着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 据说,这个姿势有助于怀孕。 手机屏幕亮起,是姓朱的男人打来的,谢时宜想了想,接通了电话。 “怎么样?想通没有?纪……不,现在该叫你谢时宜了,毕竟你已经不是纪家的千金大小姐了。”朱维实笑得猥琐,“谢时宜,我知道你现在遇到了难处,纪家发话,谁都不准出手帮你。” “也只有我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愿意冒这个风险。只要你做我的女人,三个月,三个月我就给你五十万,不止你妈妈的手术费够了,还能剩点……” 挂了电话后,巨大的羞辱感席卷了全身,谢时宜控制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你做梦!” 怕吵醒妈妈,她连怒吼的声音都压得很低。 三个月前,她还是纪时宜,还是被纪家所有人捧在掌心的独女千金,直到她亲生父亲出现在纪家门口,揭穿了她假千金的身份。 一夜之间,她从云端坠入泥沼。 真假千金归位,从此,她不再是纪时宜,而是谢时宜。 纪家父母仿佛忘掉了之前所有温情,痛骂她是贱人生出的贱种,骂她偷走了她亲生女儿二十年的人生,恨不得让她去死…… 她回到自己本来的家,得到的只有病重的亲生母亲和一走了之的亲生父亲。 家徒四壁,穷得揭不开锅……这些描述在谢时宜的人生中成为了现实,她第一次因为钱的事情犯了难。 谢时宜没能从纪家带走一分一毫,昔日总围着她转的朋友也对她避之不及,只有那个曾经向她搭话都自卑的朱维实突然有了底气,提出让她做情人。 谢时宜是个美人,哪怕在天港的名媛圈里,也能凭着美貌,从迈入青春期起,就有了众多的追求者。 现如今,正常的渠道赚不到那么多钱,她只有走偏门。 既然要走偏门,那为什么不去找天港市最大的豪门呢? 顾家。 于是,谢时宜便将主意打到了顾家二少顾启煦的身上。 其实谢时宜还在纪家的时候,与顾家的大少爷顾承凛订过婚,但两人仅仅见过几面。 印象中顾承凛清冷严肃,无框眼镜下一双眸子总是幽幽地盯着人,没有什么喜怒色彩,淡漠疏离。 大多时候,顾承凛都忙于工作,连两人约会都是由秘书代劳。 谢时宜怀疑,现在就算她站在他的面前,他也认不出自己。 她离开纪家之后,顾承凛顺其自然地退了婚。 毕竟,他要娶的,从来不是她本人,而是纪家的独女罢了。 谢时宜不敢招惹曾被纪明谦评价为“心狠手辣,冷面冷心”的顾承凛,但好在顾家还有一位二少,顾启煦。 他是著名的风流纨绔,夜夜笙歌,身边莺燕成群,对自己的女人尤其大方。 所以谢时宜设计与他春宵一度,力求能够怀上孩子。 借子上位借子敛财的事情这些年她见过不少,可现在,她竟然变成了曾经最嗤之以鼻的那种女人。 不过……她望了一眼病床上的妈妈,说服了自己。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 一个月后。 谢时宜一向准时的月经没有来。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验孕棒测了一下,两道杠。 按捺住激动的情绪,谢时宜走出厕所,准备去找顾启煦摊牌。 无论是生还是不生,都能敲一笔钱,至少妈妈的手术费是足够的。 然而这时她却被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新闻吸引了目光。 【……前日,我市著名企业家顾玉山的二儿子顾启煦在冲浪时不慎坠海失踪,海上搜救队经过两天搜寻,仍未找到相关线索,据专家评估,顾启煦的生存几率渺茫……】 顾启煦……坠海了? 谢时宜怔住,几乎快要不能思考,手中的验孕棒掉在地上。 “娇娇,你怎么脸色这么白?”苏慧心声音虚弱,低下头,难过地说道,“是我把你连累了……要不然,不治了吧。” 娇娇,纪南乔的小名。 两人归位后,苏慧心习惯了这个称呼,将它安在了谢时宜的头上。 谢时宜回过神,嘴角用力牵起一抹微笑,走到苏慧心身边,“妈妈,医院昨天才通知我说排到肾源了,很快你就能恢复健康了!” 原本计划是这样的,可是顾启煦坠海的消息,让她措手不及。 “可是手术费……” “你就别操心了!我可是当了二十年的纪家千金,怎么能没点私房钱呢!”谢时宜脱口而出。 “你别骗我了……如果你真的有钱的话,你的生父就不会离开这个家了!”苏慧心流下两行泪,“他对不起我……更对不起你!” 第2章 被认出来了 当年,纪家的车和载着谢家人的车相撞。 两辆车上的孕妇都因车祸破水,不得不马上送到同一家医院生产。 偷换孩子的事情是谢时宜的生父做的,他看出了纪家家境殷实, 而刚生产完虚弱的苏慧心对此事毫不知情。 谢时宜生父想得很美,自己的孩子在纪家按照名媛千金的标准培养,等孩子长大再说出真相。 万一纪家心软,真千金假千金都要了,两个孩子都能过上好日子,随便打发他一点,他也能跟着发达。 再不济,有个受过名媛教育的千金女儿,也能嫁得好一些,跨越阶级不成问题。 没想到二十年后的现在,纪家得知当年真相后极度痛苦愤怒,不止将谢时宜扫地出门,还放话任何人帮了她就是与纪家作对…… 他的算盘落空,承担不起,便不负责任地拍拍屁股走人…… 让谢时宜独自面对纪家的怒火…… “不如,我去求求南乔……看在喊了我二十年妈妈的份上,她不会见死不救的。”苏慧心怯生生地抬眼看向了谢时宜。 谢时宜脸色微变,咬紧牙关,脸颊肌肉微微抖着。 明知她会生气,苏慧心还是说了这样的话。 “呵,你以为她会挂记着你?做梦!”谢时宜温软的声音变得阴沉可怕,毫不留情面地戳穿苏慧心的幻想,“她有心帮你,早就出手了……你对她而言只不过是偷换她千金人生的魔鬼而已!” “怎么会……南乔最善良了……”苏慧心弱弱地反驳。 谢时宜知道,苏慧心心里其实更喜欢她一手带大的纪南乔。 哪怕纪南乔回到纪家后,便彻底地与谢家割了席,这么久以来,一点也不关心她的状况,但在苏慧心看来,纪南乔还是她的乖女儿。 为什么?同样不是亲生的孩子,纪家对她是那样冷漠残忍,完全否定了她的二十年…… “是,她最善良了,肯定是纪家拦着她不让她联系你……”看着苏慧心苍白消瘦的脸,谢时宜终究还是压下怒火,耐心地哄着。 苏慧心认同了这个说法,欣慰地一笑。 “还有,我不叫娇娇。”谢时宜又补充道。 将苏慧心哄睡着后,谢时宜也想通了。 顾启煦死了就死了,死了更好。 那她肚子里的就是遗腹子,绝版了。 就不信顾家不要。 *** 救援队伍搜寻了一个星期,连衣物残片都没有找到一块。 茫茫大海中,顾启煦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悲痛之下,顾家还是宣布了顾启煦的死讯。 葬礼举行的当日,前来吊唁的各界人士络绎不绝,谢时宜总算找到机会接近顾家。 她穿着一身黑衣,一个夸张的低价墨镜挡住半张脸,低着头跟着前面一家,没人注意到她,她便顺利地进入了追思堂。 人很多,谢时宜想等人少一点再去找顾启煦的母亲蒋芸摊牌。 “……承凛,节哀,顾氏以后要靠你撑起了,有什么需要你纪叔叔帮忙的,尽管开口……” 谢时宜脚步一顿,身体一僵。 是……妈妈。 这道温柔的声音她太熟悉了,毕竟听了二十年,是妈妈的声音。 不,不对,现在的她,没资格称呼方颂荷为妈妈了。 那天,在亲子鉴定报告出来时,她看着方颂荷刚喊出一个“妈”字,方颂荷的巴掌就狠狠地落在她的脸上。 “别喊我妈!我觉得恶心!你给我滚!别让我再见到你!” 四个月了,谢时宜已经四个月没有见过方颂荷了。 听到她的声音,谢时宜忍不住热泪盈眶。 “承凛,忘了向你介绍了,这是我的女儿,南乔……” 方颂荷的声音再度响起,谢时宜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她看见顾承凛挺拔地站着,微微颔首,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她看见方颂荷牵着纪南乔的手,温柔又骄傲地对顾承凛说道:“……我的亲生女儿。” “啪”的一声。谢时宜的手顿时脱力,手中的包砸在地上,发出声响,引起众人侧目。 顾承凛也扭头看去,眸色幽深。 谢时宜心下一慌,连忙蹲下,作势捡包,将头埋得低低的。 捡了包她正准备起身的时候,面前忽然升起一道阴影,一双黑色尖头高跟鞋停在了她的眼前。 “谢时宜?”方颂荷轻哼一声,声音冰冷不似刚才,“果然是你。” 被认出来了……谢时宜不敢抬头,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谢时宜,你真是阴魂不散!居然混进了顾家的葬礼来……”方颂荷认定谢时宜是为了她而来,怒从心起,“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再出现在我面前,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她的声音不小,周边许多人听到了,八卦的目光更是藏不住。 纪家真假千金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没想到能在顾家的葬礼上现场吃瓜。 “谢时宜,你别再纠缠我们了……这是我的妈妈!”纪南乔也走上前来抱住方颂荷的胳膊,厉声指责道,“你已经偷了我二十年的人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谢时宜保持着蹲着的蜷缩的姿势。 她瘦得脊骨凸出。 自从身份被揭穿那一天,谢时宜就成为了纪家眼中的罪人。 他们恨一个与他们没有关系的人替代了他们的亲生女儿享受了二十年的宠爱,与此同时,他们的亲生女儿却在受苦。 没人在意两人交换的时候谢时宜只是个婴儿,这也不是出自她的意愿…… 也对,她是既得利益者,没资格喊冤。 整理好情绪,谢时宜缓缓站起身来,看着方颂荷被愤怒占满的脸,微微一笑,“不好意思,纪夫人,我不是来找你的。” 表面上镇定自若,其实指甲已经深深地抠进了肉里,笑得比哭还难看。 方颂荷微微一怔,很快又轻蔑一笑,“不管是找谁的,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得逞。” 谢时宜想要反驳,方颂荷很快接了下一句。 “你不要脸可以,纪家还是要脸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藏的什么心思!这是葬礼,不是你钓鱼的地方!” 谢时宜顿时神情僵滞,仿佛自己那些阴暗的小心思被全然看透了一般。 “自己滚,还是我叫安保赶你走?”一旁,纪南乔挑挑眉,脸上露出同款的轻蔑笑容。 不愧是亲生母女,真像。 谢时宜望了一眼蒋芸所在的方向,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了。 这毕竟是顾启煦的葬礼,如果事情闹大,对她没有好处。 她转身欲走,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忽然响起。 “来都来了,也算是和启煦相识一场,去献支花吧。” 顾承凛朝着她走近,穿着精致考究的黑色西装,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支白菊。 谢时宜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神色淡漠,但那道淡然的目光有种穿透心脏的凌厉感。 她畏惧,不敢动,更不敢接过他手里的花。 对视了良久,顾承凛勾勾唇角,似笑非笑,“怎么?伤心欲绝了?” 第3章 承凛,她会缠上你的 “承凛哥!”纪南乔慌张地喊了一声。 谁都听得出顾承凛语气中戏谑的意味,但这太不像顾承凛了。 顾承凛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地冷漠,他严肃理智,强势果断,极少表露出多余的情绪。 可他现在在自己同父异母弟弟的葬礼上,居然不合时宜地同谢时宜开起了玩笑? 难道是因为她曾是他的未婚妻吗? 纪南乔一想到这个谢时宜曾经借着她纪家千金的身份与顾承凛订过婚,就气得牙痒。 这一切原本应该属于她的! 谢时宜也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微微皱起了眉头。 “是……顾启煦英年早逝,我很惋惜……”她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才二十三岁,哪怕是个陌生人,她也会惋惜的。 虽然谢时宜和顾启煦有着青梅竹马的名头,但其实她与他不熟。 幼时还偶尔在大人们应酬的间隙玩在一起,慢慢长大,双方性格定型都有了自己的朋友,加之谢时宜看不惯顾启煦的花心,便渐渐疏远了。 直到她与顾承凛订婚,才在订婚宴上与顾启煦打了个照面。 再然后,就是一个月前……她为了钱,爬上了他的床…… 顾承凛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直直地盯着她,轻笑一声,“好久不见。” “好……好久不见……”谢时宜怔愣地应着。 上次见顾承凛是什么时候? 半年前的情人节? 那天他破天荒地主动约她吃晚饭。 可是餐厅是助理订的,礼物是助理选的,而他在吃饭的期间,还时不时地接打电话。 那个时候的谢时宜还是有脾气的千金小姐,小发雷霆,急头白脸地指责了顾承凛一通。 记不得顾承凛是什么反应了,她只知道,在那之后,再度听到顾承凛的消息,已经是他提出退婚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谢时宜禁不住露出一丝厌恶的情绪。 讨厌这个人。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顾承凛黑眸幽幽地盯着她,没有说话,只是扫过她的身体。 谢时宜穿着黑色的连衣裙,包裹着纤细的腰身,似乎不盈一握……才一个月,就瘦了这么多…… 谢时宜读不懂顾承凛的眼神,只是从心底恐惧这个浑身都散发着冷冽气息的男人。 他像是能把她看穿。 她伸出手,飞速地拿走顾承凛手中的白菊,然后转身就走。 顾承凛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挤入人群中。 “承凛,你对这样的女人就不该有恻隐之心的,她会缠上你们的。”方颂荷见顾承凛的神态,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享受过奢靡的生活,又怎么能甘愿回到贫困之中呢?” 顾承凛翻手垂眸,看着自己手背上被谢时宜指甲画出的一道浅白色痕迹,不冷不淡的道,“是么?” 一句轻描淡写的反问,倒叫方颂荷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瞟了一眼身旁神色有些急躁慌张的纪南乔,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宽心。 谢时宜没那个本事拿下顾承凛的。 方颂荷知道,当初谢时宜还是纪家女儿,顾承凛名正言顺的未婚妻的时候,他们两人的进程就十分缓慢。 谢时宜不止一次向她抱怨过顾承凛就是个莫得感情的工作狂,根本不像正常男人。 现在,谢时宜没了纪家千金的光环,只是个势力拜金的普通女人,顾承凛又怎么会看得上她呢? “承凛哥……”纪南乔怯生生地唤了一声。 回归纪家四个月,她还是不够得体大方,在正式的场合总是露怯。 顾承凛收回目光,淡淡地扫了纪南乔一眼,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请自便。”说着,他迈步离开。 现在的顾承凛要担起顾氏集团和顾家的大梁,要忙的事情很多。 纪南乔盯着他挺阔笔直的背影,眼里都冒出了粉红泡泡。 这是她从青春期就爱慕的男人,二十岁就凭借着敏锐的商业嗅觉在商界崭露头角,二十三岁担任顾氏集团副总裁…… 以前的纪南乔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还能与他产生交集。 * 渐渐地,蒋芸面前的人变少了。 谢时宜鼓起勇气,走过去站在了她的面前,轻声道:“节哀。” 蒋芸没有抬头,丧子之痛已经将这个以美艳著称的贵妇人压得憔悴不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顾夫人,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我这里可能有你感兴趣的东西……”谢时宜低声开了口。 听到这句话,蒋芸才抬起了头。 她认出了眼前这个年轻女人是前阵子在圈内轰动一时的真假千金事件中的假千金,曾经与顾启煦关系不错,还曾是顾承凛的未婚妻。 蒋芸四下望了望,突然抓住谢时宜的手腕,“跟我来。” 谢时宜就这么一脸懵地被蒋芸带到了追思堂的偏室。 门关上,屋内只有她们两人。 蒋芸红着眼看向她,“这里没有别人,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吧!” “其实……”谢时宜似乎明白了蒋芸想要的消息,但她要让蒋芸失望了。 谢时宜深吸一口气,身体崩得很紧,纤细的脖子上青筋毕现。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骨子里的骄傲与现实的不堪双重拉扯着,嘴皮像是被胶水封住,张不开。 “启煦的死,是不是和顾承凛有关系!”蒋芸耐不住了,直白的问道,那双因哭泣而通红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谢时宜,“快说啊!你知道什么?” 谢时宜蓦然一怔。 顾启煦的死……与顾承凛有关系吗? 虽然目前警方将这件事情定性为意外,但流言是止不住的。 尤其是在顾家这种复杂的背景之下,各种阴谋论风起云涌。 网络上讨论得最激烈的说法就是顾承凛为了得到顾氏集团,设计杀了弟弟。 毕竟自从顾启煦毕业之后,顾玉山无论是谈生意还是做公益亦或是参加访谈,身边带着的,都是顾启煦。 明眼人都看得出顾玉山更偏爱顾启煦。 联想到顾承凛阴冷狠绝的性子,谢时宜也禁不住有些怀疑,该不会…… 但是在蒋芸面前,她不敢乱说。 “夫人,我不知道那些……”谢时宜再度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豁出去快速说道,“我来找你只是因为我怀了顾启煦的孩子!” “什么?”蒋芸那双没了光彩的眸子忽然就亮了,“你怀了启煦的孩子?什么时候?” 谢时宜低声回答道:“就一个月前……” “太好了!太好了!”蒋芸高兴起来,紧紧地抓住谢时宜的手,激动地说,“你来得太及时了!” 谢时宜一脸懵。 她也没想到蒋芸接受得这么快。 她还准备了一套完整的说辞应对蒋芸的质问呢。 孕检报告单就在包里,如果蒋芸不信,她就说可以立即去医院抽血检查。 如果蒋芸质疑孩子不是顾启煦的,她也查过,怀孕五周就可以做亲子鉴定…… 可这些都还没有来得及说,蒋芸就相信了她。 蒋芸抹干眼泪,笑着看着谢时宜,“启煦那么喜欢你,你能生下他的孩子,对他也是个慰藉……” 谢时宜的手猛地抓紧,低下了头。 她惭愧。 顾启煦根本不喜欢她……她只是为了钱,就像顾启煦身边的很多女人那样。 “生下孩子可以,我需要钱……两百万。” 第4章 你怕我? 图穷匕见。 谢时宜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出了口,她一时难堪,头埋得更低。 曾经她练习用的钢琴就不止两百万了,而现在却在用自己的身体索求两百万…… 回到她本该待的地方,才发觉,两百万真的很多很多。 “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谢时宜的话,蒋芸先是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谢时宜有些慌了神。 她是不是狮子大开口了? 苏慧心的肾移植手术只需要二十万,多的那些,是她为了以后的日子好过些才要的。 术后护理以及她和妈妈的生活都要花钱,现在住的房子有一股除不掉的霉味,她还想翻新一下……不,干脆直接换一套新房吧,有两个房间的那种,这样她就不用睡沙发了。 顾家二少的遗腹子,怎么说价值也远远超出了二百万吧。 蒋芸笑着,手柔柔地搭在了谢时宜的肩膀上,“时宜,两百万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啊!” 谢时宜身体一僵,正要开口想说那就一百万吧。 不等她开口,蒋芸又接着说道:“这么看不起顾家?只要你把孩子生下来,别说两百万,两千万,两个亿都不成问题!” 她的视线慢慢下移,落在了谢时宜的腹部,“你肚子里的……是我的希望,是顾家的未来……” “呼……”谢时宜松了一口气。 看来蒋芸对这个遗腹子真的很重视。 她抚着自己的肚子,默默地想,还好,顺利地攀上豪门了。 她是假千金,可她的孩子不是。 顾启煦的葬礼还在继续,蒋芸还有事要忙。 她为了叫谢时宜安心,便直接将自己的卡递给了她。 “密码是启煦的生日。”蒋芸说道,“我还要去应付宾客,就先出去了。” 谢时宜也不装,收起了蒋芸递来的银行卡,真诚地感激道:“谢谢。” 从偏室出来,她感觉浑身的担子都卸下,脚步也轻松了许多。 偏室外的长廊没有人,长长地延伸到门外。 八月的阳光灿烂耀眼无比,却晒不干谢时宜心底的一片潮湿。 怕再碰上方颂荷和纪南乔,谢时宜贴着墙低着头往外走。 “谢时宜。” 顾承凛挡在了谢时宜前进的路线上,轻悠悠地叫住了她。 谢时宜脚步顿住,抬头,茫然地看向了他。 说实话,顾承凛长得很好看。 一双令人沉醉的桃花眼完全遗传了他那个曾经是电影明星的妈妈,虽然总是冷眼睨着他人,但看久了,也忍不住沉醉进去。 所幸谢时宜从来不紧盯着他的眼睛看。 她垂下头,说道:“抱歉,顾总,我没有要添乱的意思,现在马上就走。” 声音颤抖着,透着一丝畏惧。 “你怕我?”顾承凛的嘴角轻轻一勾,语气冷幽幽的。 阳光斜射进长廊,照在他的背上,他面前形成一片浓郁的阴影,几乎完全将谢时宜吞没。 谢时宜咽下口水,故作镇定地一笑,“怎么会?顾总又不是吃人的怪兽,有什么好怕的。” 但脑海里却止不住地浮现出之前听过的传言—— 顾承凛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疯子。 不招惹他还好,一旦惹到了他,他报复起来,恨不得把仇人的骨头都碾碎! “那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谢时宜猛地抬头,对上他深暗的眸色,呼吸一紧。 她把他电话号码拉黑了! 可是……在没拉黑之前,顾承凛也从来没有联系过她,他们之间,都是通过他的秘书和助理联系的。 她以为顾承凛永远不会发现自己拉黑了她。 但好在……谢时宜迅速找到了借口。 “手机摔坏了……之前……被赶出纪家的时候摔坏的。” 这是实话,所以谢时宜说得很真诚,眼眶也禁不住地犯了红。 被摔坏的除了手机,还有她…… 手腕骨折,虽然现在愈合了,但也留下了后遗症。 或许她再也不能弹琴。 不过谢时宜看得开,钢琴对于纪家的她来说,是陶冶情操,是一项优雅的爱好,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只是一项可有可无的技能。 在纪家的压迫之下,全市所有的艺术培训班都将她拒之门外,更别说加入乐团登台演出了。 “被赶?”顾承凛眉头一紧,接着问道。 谢时宜抿着嘴,心生不满。 四个月前,她谢时宜是纪家假千金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全市和纪家沾点边的人都吃了瓜,顾家的退婚帖更是来得十分及时…… 他现在却故意用这种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语气追根究底地问,不是嘲讽是什么? 之前一句话都不愿意与她多说的人,现在怎么有了聊天的兴致? 谢时宜咬紧牙关横了他一眼,目光又迅速飘开。 之前就算顾承凛性子再怎么狠戾冷酷,谢时宜真生气了,还是能小小地发作一下。 因为她知道纪家就是她的靠山。 顾承凛这种利益至上的商人,会看在纪家的颜面上容忍她无伤大雅的小脾气。 可现在,谢时宜却失去了发作的资格。 她低着头,淡然一笑。 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保持沉默就好了。 顾承凛的眸色愈加幽沉,冷冷地应了声,“嗯,知道了。” “……” 知道什么了? “手机给我。” “……” 顾承凛盯着眼前唯唯诺诺的谢时宜,眼神凌厉,周身散着冷冽的气息。 这么短的时间内,谢时宜就从原先那个张扬明媚的模样变成现在这样……他不习惯,也不喜欢。 他微微弯腰,凑近,伸手拿过谢时宜的包。 “诶?喂!”谢时宜慌了神。 她就知道,顾承凛不会无缘无故地同她说话的,一定是她和蒋芸之间的对话被他监听了…… 他是要拿回那张卡的! 此时此刻,谢时宜满脑子都是钱,思考不了太多,铆足浑身的劲伸手去抢—— 顾承凛松了手,顺势将包还给了她,只不过他的手中多了一部手机。 是她的手机。 “密码。”他瞥了一眼她,淡声问道。 谢时宜将包紧紧地抱在怀里,想着幸好他没把卡拿走而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回了他,“0905。” 她的生日。 然而顾承凛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指早就在手机屏上按着,谢时宜刚说出密码,顾承凛的西装口袋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顾承凛挂了自己的电话,又将谢时宜的手机还给了她。 “下次拉黑之前最好考虑清楚,是不是真的用不上了。”他的声音依旧冷淡。 第5章 装什么清高 谢时宜回过神的时候,顾承凛已经离开了。 她看了一眼手机界面,最近通话那里多了一串数字。 顾承凛的号码? 他这是什么意思? 要翻她之前拉黑他的旧账? ……也太小气了吧! 但是此时谢时宜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揣度顾承凛的心思。 她小跑着跑出了殡仪馆。 南山墓园很大,从殡仪馆穿过墓园走到正大门口步程有半个小时。 谢时宜这些时日已经习惯了奔波,抱着包闷头往前走着。 “滴——滴——” 身后冷不丁地传来汽笛声,谢时宜吓了一个激灵,以为是自己走在路中间挡道了,连忙往路旁让。 然而那辆黑色的奔驰车掠过她后减了速,最后一个转向,停在了她的面前。 啧,今天是怎么了?拦路虎怎么这么多? 车窗降下,伴随着朱维实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脸一起攻击谢时宜的还有他轻浮的声音。 “谢时宜,在这里遇见你真是稀奇,你该不会也来吊唁顾启煦了吧?” 谢时宜没有理他。 朱维实却更起劲了,“你们快看啊,当初高不可攀的纪家千金现在落魄成这样了!” 后座的车窗也降了下来,谢时宜这才看清后面也坐了两个笑得肆意的男人。 从谢时宜出现在追思堂的时候几人就盯上她了。 否则也不会仪式没有结束就开车追出来。 “哟,大小姐怎么还亲自走路啊,上车吧,哥哥们带你去嗨一下!” 以前在纪家的时候,这些人绝对不敢用这种态度对她说话。 谢时宜咬紧牙,精神紧绷起来。 如果只有朱维实一个人,她还有信心自己的脚力能够跑得过这个死胖子, 可是现在是三个男人从车上下来,将她围住。 “谢时宜,装什么清高啊!你现在缺的是钱,正好我有多是钱,陪哥几个玩一下,不会亏待你的!” 从前的纪时宜是众星拱月的明珠,他们这些人只能远远地看着,甚至没资格进入她的核心交际圈。 现在好不容易逮到她落魄的时候,亵玩明珠这种好事,怎么能错过。 几个男人一步一步地缩小包围圈。 怦怦!怦怦!谢时宜心脏狂跳不止。 “朱维实!你看清楚这里是谁的主场?这是顾家二少葬礼的日子,你敢乱来?”谢时宜用最冷最厉的语气吼道。 “哈哈哈……”几人大笑起来,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 谢时宜也意识到这句话没有镇住他们。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葬礼上,反而更方便他们乱来。 偏偏这个地方地广人稀,恐怕真应了那句话——“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朱维实已经狞笑着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朝她的脸上摸了一把。 “真嫩!” “滚啊!”谢时宜被恶心得怒声吼道。 杀伤力不足。 现在她所有的反抗对于这几人来说,都像是助兴一般,让他们更兴奋了。 突然,一道尖锐刺耳的汽车刹车声传来打断了几人的注意力。 车上下来一个人,冷锐地冲他们喊道:“放开她!” 谢时宜顿时眼前一亮,看到了救星,她大喊:“陈秘书!” 是陈秘书! 顾承凛的贴身秘书,陈准。 在她和顾承凛还是未婚夫妻期间,她见陈准的次数比见顾承凛的次数多得多。 陈秘书做事细致周到,为人温柔谦逊,是个可靠的好人。 谢时宜想跑到陈准身边,却被朱维实紧紧抓住肩膀,“想跑?” “放开我!”谢时宜挣扎。 “放开她!”陈准再次喊道。 他神容严肃,但朱维实完全不把这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瘦弱男人看在眼里。 “呵呵,什么人都想英雄救美了?我警告你,快点滚!不要坏了我们的好事!” 另外两个男人转向朝着陈准走过去。 谢时宜见陈准握紧了拳头,心放宽了许多。 陈准除了是顾承凛的贴身秘书,他还兼任顾承凛的贴身保镖,并且还是轻量级的拳王…… 只见陈准身形一闪,砰嗙咚地几声,那两个男人便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谢时宜也趁着朱维实被震惊到分神的契机,抬起脚朝他胯下用力一踹。 朱维实吃痛松了手,捂住裆部,也发出哀嚎声。 “谢小姐,你要去哪儿?我送你一程吧。”陈准拉开车门。 谢时宜没有拒绝,直接跑过去钻进了他的车里。 “谢谢陈秘书,麻烦送我去市医院吧。” “谢小姐客气了。” 汽车向前行驶,将外面朱维实气急败坏的“有本事别跑!你给老子等着……”的声音甩远,谢时宜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肩膀处残留的触感令她感到恶心,她掏出纸巾不停地擦拭着刚才被朱维实碰过的地方,直到皮肤发红发痛才罢休。 陈准开着车,余光却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 汽车驶离了墓园,朝着天港市中心而去。 车内舒适的温度清雅的香气以及舒缓的纯音乐令谢时宜感到安心,她的神经渐渐放松。 “陈秘书,要不是你碰巧路过,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谢时宜感慨道。 以前还是纪家千金的时候,谢时宜感觉身边都是好人。 也就这几个月,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么叫世态炎凉,人心险恶。 “不是碰巧。”陈准回答道,“是顾总吩咐我出来送你一程的,也幸好顾总下了这个决定。” 要不然谢时宜肯定会被那三个人带走,后果不堪设想。 顾承凛? 谢时宜倏地一愣。 “谢小姐,其实顾总还是很关心你的……” “别说了。”谢时宜眸色一暗,打断了陈准的话,“陈秘书,你不用再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了……你都称呼我为谢小姐了,应该知道我不是纪家的人,我和顾承凛的婚约也不作数了……” 说着,她苦涩一笑,“你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替他找借口,为他说好话了。” 陈准极有职业素养地在接下来的路程中保持了沉默。 老板和前未婚妻的感情纠葛,他不好多说什么。 谢时宜扭头看向窗外,心里的波澜越涌越盛。 关心? 顾承凛怎么会关心一个失去身份对他毫无利用价值的女人? 只是陈秘书习惯性的客套话罢了。 第6章 顾承凛无需邀功讨赏 回到市医院,谢时宜不仅阔绰地结清了之前欠下的费用,还一次性地预存了二十万。 拿着蒋芸的金卡,就是有底气。 她还马不停蹄地找了妈妈的主治医生约下手术时间。 就在两个星期后。 难得有匹配的肾源,错过这次,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她熟练地在各个科室奔走着,在各种通知单告知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真是长大了呢。 前二十年,她被照顾和保护得太好,方颂荷总会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说她永远都长不大就好了。 纪家的女儿不需要长大。 他们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但谢时宜却在半途被甩了出去,不得不在生满荆棘的泥泞小路上独自摸爬滚打…… 在这四个月之间,谢时宜已经被迫地独自面对很多人很多事,她慢慢地接近自己心中大人的模样。 让人成长的,不是时间,是事情。 处理完医院的事情后,已经是晚上了,谢时宜在医院附近的蛋糕店买了一个小蛋糕。 苏慧心喜欢吃甜食,但蛋糕太贵,她总舍不得。 自从发了病,严格控制饮食,也吃不得这些甜食了。 但今天是个好日子,值得庆祝。 为此谢时宜特地问过医生,医生同意可以吃一点。 夜晚的天港市十分繁华,街头灯光璀璨。 谢时宜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家的方向走去,对发生在这条街某一处的事情毫不知晓。 酒吧里,受了一肚子气的朱维实正在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酒。 狐朋狗友凑上来,不怀好意地打听道:“朱少,听说你拿下了那位落魄假千金?” “哼哼!”朱维实下腹隐隐作痛,酒精上头,大言不惭地应和道:“你们说纪时宜啊……不对,是谢时宜……那个女人现在缺钱得很,只要给钱,就可主动了!那小腰真带劲!” 朱维实凭着想象,抬起双手在空中比了一个圈。 众人听到这句话也不随着音乐摇头晃脑了,纷纷凑上来。 高岭之花跌落神坛的戏码大家都爱看。 “真的?那位当初可是很清高的,连杨少都看不上。” “人家联姻的对象可是顾家,杨少一边站吧。” “还不是被顾家退了货!你们之前不是有不少喜欢的她的吗?去接盘啊……” 朱维实听到众人对谢时宜的贬低,心中的虚荣越来越膨胀。 他站起身,大声地喊:“费那劲干什么?改天哥把她带过来,让她陪你们玩玩!” 低俗肮脏的话语挑拨着众人的神经,众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是哪只手?”一道沉冽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扭头看去,不知何时,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健壮男人站在了朱维实身边。 男人气场很强,。 他的右手拿着一支断掉半截的酒瓶,还有酒液顺着尖锐的角往下淌着。 顿时安静下来。 朱维实感到脊背发凉,战战兢兢地扭头,对上男人阴冷的眼神。 他本想狡辩,却又听到男人说:“今天是哪只手碰她的?说实话,废一只手,不说,废两只手。” 其他人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朱维实心知肚明。 那个谢时宜还有靠山? 他哆哆嗦嗦地抬了一下右手。 下一秒,不等众人反应,那个黑衣男人猛地举起手中的半截酒瓶,狠狠地往朱维实的右手手背刺去。 “啊——” 伴随着朱维实的一声凄厉惨叫,男人松开了手,那半截酒瓶稳稳地插在朱维实的手背上立了起来,鲜血不断往外涌着。 血腥地场面吓得众人作鸟兽散,尖叫声此起彼伏。 “这是一个警告,如果你再骚扰她……” “大哥!大哥你饶了我吧!”朱维实突然跪下痛哭流涕,“刚才都是我吹牛,我根本没对她做什么……求求你饶了我吧……” …… 二楼。 男人颀长的身形被昏暗的光线笼罩了一半,一双眼漆黑无底,凉幽幽地俯瞰着底下发生的一切。 杀鸡儆猴。 这下,没有人敢去骚扰谢时宜了。 顾承凛向来不关心不重要的事情,他的未婚妻也被划分到了不重要的领域。 也是今天在葬礼上亲眼目睹方颂荷对谢时宜的态度后,才得知了谢时宜被揭穿假千金身份后过得比预想中的还要差。 难怪一个多月前,她竟那样谄媚地放低姿态,意图对顾启煦献身…… 恐怕也是想寻求庇护。 可惜,那晚的她不知道是如何得到了错误的消息,睡了错误的人。 也可惜,现在的顾启煦不知道在哪片海域上漂着。 谢时宜孑然一身,还是太好欺负了。 顾承凛今日出手收拾朱维实以儆效尤,是念在与谢时宜相识一场的份上,也让那些觊觎谢时宜的人好好掂量掂量。 “顾总,谢小姐对您好像存在误解,要不要把今晚的事情告诉她呢?”陈准见顾承凛心情不错,大胆了一回。 顾承凛收回目光,淡然地睨了陈准一眼。 而陈准精准地领会到了他的意思,那就是不要提。 “好的顾总。” 想来也是,顾承凛根本不需要像普通男人一样,做点事情就要去邀功讨赏,太低级。 *** 提着蛋糕,谢时宜钻进老旧得连声控灯都不太灵敏的居民楼,数着步子爬上四楼。 她用钥匙打开了门。 尽管她已经用力压着,可生锈的铁门发出的动静还是很大。 一开灯,屋子里简陋的布局便一览无余。 苏慧心还没睡,坐在沙发上,电视里传出热闹的声音。 “妈妈,看我买了什么!”谢时宜的语调轻扬着,举着蛋糕朝苏慧心走去。 苏慧心瞥了她一眼,眼神愤恨,不像是见到女儿,倒像是见到仇人。 两人本就不太交心,谢时宜擅长忽略这些。 她靠着苏慧心坐了下来,蛋糕放在茶几上,弯腰去拆包装。 就在她小心翼翼地将包装盒取下,精致小巧的蛋糕露出了全貌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一挥,蛋糕便飞了出去,砸在了地上。 谢时宜的心有一瞬间的停滞,她木楞地盯着污糟的水泥地板上摔得不成型的蛋糕,一秒,两秒……很快就淡然一笑。 “那就不吃了吧,早点睡。” 苏慧心性情善变,时而温柔时而暴躁。 都是这个病折磨的。 但很快,很快就要熬过去了。 第7章 这钱不脏 “谢时宜!你还要不要点脸!”苏慧心连怒吼都虚弱不堪。 谢时宜隐隐有了预感,直到苏慧心将那支验孕棒拍在茶几上,才彻底验证了她的猜想。 她明明丢进垃圾桶了,为什么会…… 她望向苏慧心的眼睛。 “你根本没有钱!要不是护士提醒我,我都不知道治疗费欠了一个月了!”苏慧心颤抖着手用力拍在茶几上,“我今天……我今天给医生打电话说不想治了,他告诉我你居然结清了所有费用,还存了20万进去!” “一个年轻女人哪里短时间弄来那么多钱?” “妈……你忘了,我以前是有很多有钱的朋友的……”谢时宜试图辩解。 “朋友?”苏慧心摇摇头,“你那些朋友只能锦上添花,雪中送炭的事他们如果有心做,早就做了!” 谢时宜垂眸,脸上浮起被揭穿的尴尬。 没有人帮她…… 谢时宜从来没有在苏慧心面前提起这些事,她以为苏慧心不知道。 “你好歹也是在名门望族里当了那么多年千金大小姐,难道就没有一点尊严吗!” 谢时宜怔了怔,不得不感慨苏慧心的敏锐。 看着苏慧心那张满是憎恶嫌弃的脸,渐渐地与脑海中方颂荷的形象重合。 她的两个妈妈都……讨厌她。 算了,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她的尊严用在了选择顾启煦作为她的攀附对象上。 毕竟顾家是天港市金字塔尖尖上的家族,而顾启煦年轻帅气风流多金……说起来,她也不亏。 顾启煦意外身亡,她还为他留下个遗腹子,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 “把孩子打掉!把钱还回去!”苏慧心声嘶力竭地喊道,“我宁愿死也不肯用这样的脏钱!” 谢时宜淡然地将地上的蛋糕残渣收拾了,语气不平不淡,“妈,这钱不脏,你安心地准备手术吧。等身体养好了,再跟我闹也不迟。” “你……”苏慧心怒不可遏,“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好熟悉的词。 如果苏慧心和方颂荷之间没有这么巨大的阶级差异,说不定她们能玩到一块去。 怔了怔,谢时宜缓缓抬头,深吸一口气,“妈,我和他是真爱……现在他死了,我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她的指甲深嵌进肉里。 比起为了钱蓄意勾引,还是真爱论比较好听一些。 毕竟顾启煦死了,所有解释权都在她手里,顾启煦也没办法反驳。 这也是她维持最后体面与尊严的方式。 果然,苏慧心愤怒的脸色瞬间变得震惊疑惑。 “死了?”她不可置信地盯着谢时宜的眼睛看,“你胡诌来骗我的吧。” 谢时宜不动声色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痛立即将她的眼睛逼出泪水。 “妈妈,我也算是做了你四个月的女儿了,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谢时宜带着哭腔的声音喑哑发颤,“我今天才去参加了他的葬礼……妈妈,你天天看新闻,不会不知道这件事吧!” 听到这句话,苏慧心眼皮一跳,“难不成是……” 新闻上天天都在报道顾启煦的死讯,苏慧心自然看到过。 谢时宜抿着嘴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落泪。 如果是顾启煦的话……苏慧心倒是能理解了。 她听说好像谢时宜在纪家的时候,就和一个姓顾的有了婚约。 是真爱就好。 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对刚才对行为有些心虚,移开目光,“好了,是妈妈错怪你了。你要知道,我们穷人家最宝贵的就是自尊……” 谢时宜不语。 “好了,你不要太伤心,早点休息吧。” …… 翌日早晨,谢时宜刚做好早餐,手机便忽然震动起来。 一串陌生号码,不是顾承凛的。 她犹豫了片刻,才接了起来。 “谢时宜,我现在在你家楼下,快点下来。”是蒋芸的声音。 “可是……” 谢时宜刚开口吐出两个字,就被蒋芸急躁地打断。 “快下来!不然我派人上去了!” 谢时宜走到窗户边往下看去,老小区狭窄的通道上被一辆黑色的宾利堵住,与小区的景色格格不入。 不过很意外,那些平时总因为一点小摩擦就吵得不可开交的居民居然没有因为被堵了主路而破口大骂,反而是自觉地绕了路。 谢时宜喉头一紧,耳边不断传来蒋芸的催促声。 “夫人,我妈妈她还生着病,我要照顾她……” 蒋芸这么着急,无非是为了她肚子里的胎儿。 但她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苏慧心只有她了。 “多大点事啊,我安排一下就是了。”隔着手机,仿佛都能看到蒋芸那不耐烦的表情,“最重要的是,你快给我下来!” 逃不掉了。 谢时宜挂了电话,在卧室门口对苏慧心嘱咐了几句。 好在,苏慧心是通透的,她没有多问什么。 谢时宜下了楼,司机拉开车门,示意她上车。 车上,蒋芸浓妆艳抹,锦衣华服,丝毫不见昨日的憔悴落寞。 她捂着口鼻,语气尖利,“快上车吧,这个地方的酸腐味太重了,你是怎么受得了的?” 谢时宜淡淡地笑了笑,坐上了车里。 习惯就好。 她刚来的时候,也觉得这里的空气潮湿黏腻,令人窒息,晚上睡觉的时候更是觉得浑身都爬满了虫子在噬咬她的皮肉。 那段时间,她整夜整夜地失眠。 直到熬不住睡了过去,才渐渐地习惯了这样的环境。 习惯了,就什么都受得住了。 汽车开出了小区,飞驰在前往顾家的路上。 蒋芸伸手摸着谢时宜的肚子,谢时宜不习惯,却也只能咬牙强忍。 “谢时宜,你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安安心心地养胎,把启煦的儿子,我的孙子生下来就好。” “那……”谢时宜试探性地问道,“这段时间我需要一直待在顾家吗?” “当然。”蒋芸抬高声音,“只有在顾家才是最安全的。” 顿了几秒,她温柔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你要小心顾承凛那个男人……启煦的事情他做得很干净,老爷子又袒护他,玉山拿他没办法……” “而且,为了稳定顾氏集团的股价,也不能对顾承凛有任何动作。” 第8章 我从来不认为他会威胁到我 谢时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顾家这样的百年根基的豪门世家,势力盘根错节,明争暗斗纷争不断。 目前,顾家的大权还掌握在顾老爷子手中,顾玉山虽然贵为顾氏集团董事长,但也只是握住了顾家的一脉分支。 稍有不慎,其他的兄弟姐妹都会扑上来瓜分他的权力。 顾玉山只有两个儿子,顾启煦死了,只剩下顾承凛了。 要保还是要舍,显而易见。 这样的大家族里,利益才是首要考虑的。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提防他的,可是我妈妈……” 谢时宜别的事情不担心,唯一挂念的就是苏慧心。 “我已经安排她转进顾氏旗下的私人医院,医生啊,手术啊,什么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 听到蒋芸这么说,谢时宜才终于展出一抹浅笑。 习惯了亲力亲为,都快忘了一个电话就有人安排好一切的生活多轻松。 “谢谢夫人……” 顾家的府邸位于天港市的中心,被称为银杏公馆。 建筑被一大片银杏林包围着,恢宏华丽,中西结合的设计超前,抗住了战争时期的炮火,保留完好,后来被顾家买下,成为顾家的私宅。 现在,顾老爷子和顾玉山一家居住在这里。 车子驶入银杏公馆。 这里的景致与谢时宜印象中别无二致。 “你们小的时候,启煦就喜欢带着你在这里玩,两个小家伙故意恶作剧,藏了起来,佣人们找遍了都找不到,都快吓死了……” 听到蒋芸提起往事,谢时宜不忍红了眼眶。 故地重游,物是人非,她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昔日好友离开的悲伤。 不过,谢时宜没有想到,蒋芸竟将她安排在了顾启煦的房间。 房间处处留着顾启煦生活过的痕迹。 “这……这不太好吧!” 银杏公馆这么大,随便给她安排一间客房就可以了,她怎么能住进顾启煦的房间里呢! 虽然她是怀了顾启煦的孩子,但说起来也是没名没分的,蒋芸就不怕不好交代吗? 蒋芸看出了她的疑虑,说道:“你安心在这儿住着吧,对外,我就说你是启煦的女友……不,未婚妻!” “可……”谢时宜脸色有些慌。 要知道,她先前的未婚夫是顾承凛,现在又成了顾启煦的未婚妻…… 哪能这样呢? “自从你和纪家决裂,顾承凛就迫不及待地同你退婚。启煦念在与你青梅竹马的情分上帮助你,一来二去,你们两人就产生了感情,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了……”蒋芸悠悠地说着。 谢时宜眨了眨眼,觉得有些不对。 这些说辞不应该是她编造出来哄骗蒋芸的么?怎么蒋芸反倒自己先说出了口。 不过也好,蒋芸已经自己在脑海中编了一部她和顾启煦虐恋情深最终BE的大戏,省得她费心解释了。 蒋芸停顿了一下,环顾房间四周,眼眶泛红,声线不太平稳,“这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至少能在这儿感受到爸爸的气息。” 是一个足以打动人的理由。 寄人篱下又有求于人,谢时宜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那就谢谢夫人了。”谢时宜颔首。 蒋芸在房间里走了一圈,走到哪,手便摸到哪,像是要细细地感受顾启煦留下的温度一般。 她才失去自己的孩子,可是为了尚未出生的孙子,不得不振作起来。 “谢时宜,公馆的佣人随你差遣,有什么需要可以与管家沟通,南苑不大,但供你解闷的东西是足够的,你不要乱跑,知道了吗?”蒋芸回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知道,另一种形式的软禁。 早知道豪门有这样那样的规矩,谢时宜安然接受。 忍到孩子出生就好了。 *** 北苑。 顾家祠堂。 顾承凛看见顾玉山的背影,迈步走进,矜贵恭敬地唤道:“父亲,您回来了。” 警方以意外定性顾启煦坠海之后,顾玉山请了私人捕捞队又搜寻了几天,无果,今日才回到天港。 顾承凛是在开会时被喊回来的。 记得顾玉山临走前,曾恶狠狠地对他说:“你最好祈祷我能把启煦找回来,不然的话……” 后面的话他还没说完就走了。 不过顾承凛清楚他没说出口的后半句——不然的话……就要你一命偿一命。 此时,他站在顾玉山的身后,默默注视着他后脑几根不起眼的白发,神情寡淡,不悲不喜。 “跪下。”顾玉山声音沉冷。 顾承凛漠然,反问:“父亲想惩罚我,总需要给个理由。” “你以为老爷子护着你,我就真的拿你没办法?”顾玉山的声音愈发阴冷。 他缓缓转过身,眼神阴鸷,猩红的血丝爬满了整个眼球。 “顾承凛,你触及到我的底线了!你怎么敢……” “父亲认为启煦的死是我所为?”顾承凛语气平淡。 甚至连对顾玉山的称呼也一直是客气疏离的尊称。 他确实与这个父亲不太熟。 五岁时,他的母亲仅离世一个月,顾玉山便堂而皇之地将外头的女人带进了家门。 那时,那个女人就已经有了身孕。 虽然那时多他尚年幼,也清楚地知道,从此以后,他的父亲的心思不会再放在他身上了。 于是在那一年,五岁的顾承凛独自打车去了邻市找到爷爷。 三百公里,四个小时。 当他出现在爷爷面前,爷爷便瞬间明白了他的处境。 自此,他便留在爷爷身边生活。 直到前几年,才回到天港,在顾氏集团任职。 “除了你……还能有谁!”顾玉山目眦欲裂,失了平常的冷静,“是你怕启煦威胁到你的地位,你才……” 顾承凛没忍住,嘴角上扬了一丝弧度,展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 “你笑什么!我问你笑什么!”顾玉山面目愈加狰狞,他抓起祭台上的香炉,用力地砸在地上。 铜质香炉重重地砸在顾承凛脚边的地上,砸出一个小坑。 稍微偏一点,就会砸在他的脚背上。 而顾承凛神色冷淡如常,甚至没有一丝躲避的意图。 顾玉山看愣了。 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有十足的野心,够狠够绝,但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父亲,我从来不认为顾启煦会威胁到我。”顾承凛轻轻地抚了一下衣襟,坦然说道。 尽管这些年顾玉山有意培养顾启煦接班,但顾启煦意不在此,他是标准的纨绔子弟,脑子里只有美女与刺激。 顾承凛从来都没有将他视作威胁,反而是…… “顾家多养几个废物不算什么。” 言外之意,顾启煦就是那样的声色犬马的废物。 “你……”顾玉山的怒火更盛了几分,扬起巴掌。 嚣张狂妄至极! 顾承凛抬眼,目光轻扫过那只颤抖的宽厚手掌,淡淡勾唇,眼里有几分冷意。 “很久没有握过您的手,没想到父亲的手会变成巴掌落下来。”他说得慢条斯理,云淡风轻。 顾玉山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他现在时一点也镇不住顾承凛了! 半晌后,顾玉山那高举半空的手终究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你敢对着祖宗的牌位发誓你没有对启煦下手吗!” 第9章 着了他的道 “呵呵。”顾承凛轻笑一声,他微微偏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就像看着一个闹脾气的稚童一般,“祖宗有灵,应该正在为您摔了他们的香炉而勃然大怒吧。我还是不要因为这种小事去叨扰他们了。” 说着,顾承凛上身微微前倾,鞠了一躬,姿态优雅矜贵,英隽的面容上没有情绪波动。 发誓有用的话,那顾玉山早就被雷劈死了。 “父亲,您自便。” 说完,顾承凛便转身,长腿迈开,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 身后,传出顾玉山气急败坏扯破喉咙的斥责声。 “顾承凛!你不敢,说明你问心有愧!你残害手足,就算是老爷子偏心你,你也绝对不可能得到顾氏的!” 顾承凛脚步未作停留,只是那双幽冷的眸子又晦暗了几分。 “顾启煦,你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他悠悠地吐槽着,走到分岔路口,转向朝着南苑而去。 银杏公馆分成东西南北四个苑,顾玉山和蒋芸住在北苑,顾启煦成年后,嫌父母管教得多,便自己搬去了南苑。 平时回公馆,顾承凛一般直接前去顾老爷子所住的西苑,没有踏足过这里。 所以当佣人们见到顾承凛的身影出现在南苑,都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大少……” 顾承凛一眼扫过去,脸庞英俊深邃,眼底漆黑,明明没有表情,却依然凌厉强势。 “做自己的事,就当没看到我。” 佣人们纷纷低下头,原本在摸鱼的,也手忙脚乱地找点事情做。 顾启煦离世,大家私底下都在猜测是顾承凛动的手,眼下,顾承凛又破天荒地来了南苑…… 大家都是打工人,只求安稳地挣一笔工资,豪门的暗流涌动与他们无关。 看不见看不见…… 顾承凛径直走上二楼。 二楼是个套房,装修风格冷淡,以黑白灰为主。 但各式各样的运动器材凌乱地放着,将原本极简的线条打乱。 顾启煦喜欢极限运动,而且很擅长冲浪。 他坠海失踪的那天,海上风平浪静。 有经验的冲浪手绝对不会在这样的风浪里失手。 难怪顾玉山死咬着他不放,一直认定是他下的手。 顾承凛也很困惑,除了他,还有谁敢对顾启煦下手? 毫无疑问,顾启煦出事,最大的受益者是他,最惹人怀疑的人也是他。 但他真的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去除掉一个毫无威胁的人。 顾承凛一边朝着卧室走去,一边随意地四下张望着。 他推门而入。 顾承凛的思绪在目光撞上那双清亮眸子的瞬间忽然滞住。 ……谢时宜? 顾承凛回神,目光下意识地上下一扫,在看清谢时宜的衣着后,呼吸微微发烫。 谢时宜显然刚洗过澡,发丝湿漉漉地垂在胸前,红唇晶润,眼神无措。 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恐惧的天性令她化作一动不动的雕像。 “你怎么会在这里?”顾承凛眉头一凛,先发制人地质问。 “我……我……”谢时宜慌了神,抓紧浴袍衣襟,身体颤抖。 像是被审问的嫌疑人一样。 “你……”顾承凛的眼眸森冷而邪佞。 他上前一步,逼近了她,居高临下地审视她心虚的神态。 “是蒋芸让你来的?”他开口,嗓音低沉而有磁性。 “……是。” 在顾承凛强势气场威压之下,谢时宜连编造谎言的能力都没有。 顾承凛微微眯眼,能让一个女人进入自己早逝儿子房间的理由不多,但他一时只能想到一个。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然后,挑起一侧眉梢。 感受到那道清冷的目光,谢时宜下意识地用双手护住小腹。 这一下,就露馅了。 顾承凛轻笑出声,“你怀孕了?” “……”谢时宜咬紧了牙,沉默不语。 心底却像刚烧开的水,沸腾不已。 之前说顾启煦的死与顾承凛有关还只是不负责任的猜测。 可无端端地他却来了顾启煦的卧室。 ……一定是为了销毁证据吧。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肚子里顾启煦的遗腹子……也难逃魔手吧。 可即便谢时宜什么都不说,顾承凛也能从现状中推测出七七八八。 “你凭什么认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顾启煦的?”他凝眸,眼神骇然,极具压迫感。 “当然是他的!”谢时宜已经完全中计,被顾承凛的思维牵着走。 顾承凛扯松领带,走到沙发前坐下,长腿随意交叉,而后打量着谢时宜,眸子深不见底,“这么肯定?” 谢时宜眼皮一跳。 她知道顾承凛在试探。 说不定以为她是在外面胡来,趁着顾启煦死了就硬是把孩子说成是他的…… “当然肯定!”谢时宜直视顾承凛的眼睛,信誓旦旦地说,“当然是他的!因为我就和他一个男人……” 说不下去了。 谢时宜咬紧牙关,撇开眼神。 差点忘了,眼前的男人是她的前未婚夫。 顾承凛坐在那里看着她,眼底漆黑,眉头微地一蹙,替她补全了那半句话。 “你只和他一个男人发生过关系,是吗?” “……”谢时宜涨红了脸,沉默了许久,才嗫嚅地回答,“是。” 顾承凛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谢时宜猜到顾承凛一定会问出这个问题。 她低下头,藏住表情,“和纪家决裂后,你退了婚,我遇到一些困难……是顾启煦念在我们青梅竹马的情谊上出手帮我,渐渐地我们就产生感情在一起了……” 多亏了蒋芸提前为她提供一个范本,否则她还真的很难在顾承凛的高压之下短时间内想到这套说辞。 想了想,谢时宜又补上一句,“顾承凛,是你退婚后我才和顾启煦在一起的!” 所以他没有立场指责她。 顾承凛姿态慵懒又放松,眉目间有着一种蛊惑的意味。 “怕什么?我又没有说什么。”他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 那晚的记忆涌现,他回味着她的谄媚讨好,隐忍无措,生疏沉沦…… “呵。”他轻笑出声。 如果真的如她所说,她和顾启煦在一起了,又怎么会把他错认成顾启煦呢?又怎么会那么卑微得放低姿态呢?又怎么会闭着眼流出隐忍屈辱的泪水呢…… 显然,这一套说辞只是她临时编造的。 顾承凛没有拆穿,只是笑着看她。 谢时宜睫毛颤了颤,只感到一股凉意从脊背升起。 她看不懂顾承凛,更看不懂他的笑。 只是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无意中已经着了他的道。 现在,他知道自己肚子里的是顾启煦的遗腹子,该不会……赶尽杀绝吧? “顾承凛,我无心追究你和顾启煦的恩怨,这个孩子也对你造成不了威胁……”谢时宜脸上失去了颜色,僵硬地对他喊道。 第10章 上赶着当爹? “你和我好歹也是一场未婚夫妻,你遇到难处,理应先来求助于我。”他没有接着谢时宜的话,修长的手指在大腿上无节奏地敲着。 纪家真假千金闹得最盛的时候,顾承凛在国外洽谈跨国合作。 等他回国,事件也平息下来了,他只知道有这件事,却不知具体如何。 尽管顾承凛对这个未婚妻并不太在意,他和她订婚,只是因为纪家和顾家需要一场婚姻让双方的合作更加紧密。 但她遇到难处,若是向他开了口,他会帮的。 就像上次顺手收拾朱维实一样。 举手之劳,不费吹灰之力。 求助…… 谢时宜的脸上浮现一抹苦涩的笑。 她前脚被赶出纪家,顾承凛的退婚书后脚就发了过来。 那时她从云端跌落,他又深深地踩上一脚,让她彻底地沉入沼泽。 昔日好友亲口吐槽:“连顾承凛都和你退婚了,你是彻底翻身无望了。我们才不会浪费时间和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相处……” 落井下石的是他,现在又假惺惺地说可以向他求助…… 虚伪! “顾总是顾氏集团的顶梁柱,是大忙人,我怎么好意思打扰呢?现在失去了一大竞争对手,得到顾氏集团对您来说就是探囊取物吧。”谢时宜凭着一腔的怒火不留余地地讽刺着。 就算会惹他生气她也认了。 谢时宜已经压抑自己的脾性很久了。 再憋下去,会疯的。 “顾启煦死了,你想母凭子贵,还不如说着孩子是我的。”顾承凛目光幽幽,像是一汪寒潭。 孩子是他的,他很确信。 那晚他去浴室洗澡时让陈秘书买了药送来,可是谢时宜早已溜之大吉。 现在想来,她要的才不是什么露水情缘。 她的真正目的,就是留下一个孩子,一个属于顾家的孩子。 一个可以让她攀附高枝,重回荣华的孩子。 谢时宜,是个野心家。 可顾承凛,眼底却涌现出一丝欣赏。 “你的?”谢时宜怀疑自己听错。 矜贵骄傲如顾承凛,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上赶着当爹? 况且,她敢吗? 她睡的是顾启煦,自然怀的是顾启煦的孩子,现在顾启煦死了,她可以随意发挥,说是真爱就是真爱。 顾承凛猜忌多疑,如果当初撒谎说孩子是他的,被拆穿了,恐怕她都不能活着走出顾家。 房间里冷气似乎有些太足,谢时宜冷得抱住双臂。 “如果是你的……我会立即打掉!”沉思片刻后,谢时宜语气坚定地说,“我不会给一个我不爱的男人生孩子的!” 谢时宜冥思苦想之后,便将这句话也视作试探。 现在她就是要咬死她和顾启煦是真爱这一说法。 只要不是顾启煦从地下钻出来亲口反驳,谁都没办法质疑她。 “打掉?”顾承凛眸光一闪,随后变得晦暗,“你刚才还在说顾氏集团于我就是探囊取物,有我做你孩子的父亲,不好么?” 顾承凛的问题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谢时宜有些招架不住。 她长睫轻颤,牙齿将下唇咬得苍白。 片刻后,才开口,“不好。” 没有任何的偏见与私心,就是不好。 哪里不好,她也说不上来。 但她知道,顾承凛这样的男人,是不会被一个孩子拴住的。 他沉默地盯着她的眼睛,想找出一点死要面子倔强逞强的痕迹,但在长久的凝视之后,终于发现,这就是她的真实想法。 不好。 顾承凛从来没有被人说过不好。 哪怕是顾玉山,也会在众人面前骄傲地说“这是我的儿子。” 他眸色渐深,漆黑噬人,一双手也握成了拳,风雨欲来。 糟糕。 谢时宜满脑子只剩一个想法,用最快的速度跑出去,高喊救命……顾承凛再怎么狠绝,也不至于在银杏公馆明目张胆地对她下手吧? 想法很好,就差实施。 谢时宜试着抬了一下腿,却发现身体僵直,双腿麻木,已经不太受控了。 她还在与自己的腿做抗争之时,顾承凛忽然起身。 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冷冽的目光扫过谢时宜的脸,喉咙一紧。 “你……”谢时宜颤巍巍地吐出一个字。 他迈步朝她走近,气场压迫,令她呼吸几乎停滞。 要现在就动手吗? 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后腰撞上柜子,浑身戒备,血液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求生欲望强烈。 她随手抓起柜子上的一个奖杯,紧紧地攥着,挡在胸前。 水晶材质的,棱角锋利,割得她手疼。 可比起生命威胁,谢时宜还是宁愿忍受这样的疼痛。 就这么怕他防他? 顾承凛嘴角慢慢地勾起,笑得寒意刺骨。 是他的孩子的话,就要打掉么? 对顾启煦才是真爱么? 本想对她坦白那晚的事,但既然她对自己这么深恶痛绝的话,还是算了吧。 现在,他明确了自己要的是这个孩子,不是这个女人。 既然她坚信不疑那是顾启煦的孩子,就连蒋芸也信了,所幸就将错就错。 有蒋芸的照拂,谢时宜也能安安心心地养胎。 一切等到孩子出生后再作打算。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不要让顾玉山和蒋芸去验证谢时宜腹中胎儿的亲子关系。 谢时宜紧张地盯着顾承凛的动向。 他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然后,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掠过,走出了卧室。 很久很久,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直到他留在这个房间里的气息彻底消散,谢时宜才松开了握住奖杯的手,浑身瘫软,靠着柜子滑下去瘫坐在地。 呼……呼……她沉重地喘息着。 也不知道顾承凛究竟有没有放过她。 谢时宜的心神稳定下来后,给苏慧心打了一个电话。 苏慧心开心地说道:“顾家的人来过了,带我去了私人医院,我在原先医院的治疗档案也带了过去,手术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不过主刀医生换成了更有经验的医生……哎呀,还是当有钱人好。” “我都有点理解你爸爸的做法了……如果不是他换了你和娇娇,就凭我们,一辈子都接触不了这些人!” 谢时宜喉头一紧,没有反驳。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轻声道:“那就好。妈妈,顾家会照顾好你的,你安心手术,好好休养,有时间我就来看你。” “那个……你能联系上娇娇吗?”苏慧心的声音透着一股心虚,“我打了好多次她的电话,都打不通……” 第11章 巧到像是个精心设计的阴谋 谢时宜又沉默了很久。 纪南乔在当上真千金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抹掉她曾经的所有痕迹。 苏慧心自然联系不上她。 在换肾手术这种大事面前,苏慧心想见到自己抚养了二十年爱了二十年的女儿也无可指摘。 只是,她的心闷闷地作痛。 好像被纪家赶出来后,她其实也没有真正地融入现在这个家。 究竟还要多久才能焐热苏慧心的心? “时宜?时宜?”手机里传出苏慧心略显慌张的声音,“联系不上就算了,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妈妈,我试一下。”谢时宜用力扯起嘴角,“不过我不敢保证她会来看你。” “她会的,她肯定会的。”苏慧心喜笑颜开,语气笃定。 谢时宜笑了笑,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斜,很快就到了傍晚的晚餐时间。 谢时宜识趣,知道以她现在的情况住在顾家,是不会有客人的待遇的。 所以当女佣来敲门时,她很自然地回了一句,“放桌子上吧,我待会儿再吃。” “谢小姐,顾董和夫人请您移步餐厅吃晚饭。” 谢时宜身体一震,拧紧了眉头。 顾董……顾玉山? 居然喊她一起吃饭…… 她紧张起来了。 在谢时宜以往与顾玉山的接触中,感觉到他是一个严肃古板又精明的人。 与他对视,会很有压力。 尽管心里有一千个不情愿,谢时宜还是跟着女佣前往餐厅。 傍晚的银杏公馆被夕阳撒上一层碎金般的光泽,谢时宜却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 到了餐厅,满屋飘香,里面已经坐着三个人。 顾玉山,蒋芸,还有……顾承凛。 这场面,真是难得一遇。 顾承凛依旧一副淡然又目空一切的神情,扫了谢时宜一眼,又收回目光。 仿佛只当她是一个陌生人。 谢时宜站在门口,恭敬地鞠躬道:“顾董,夫人,小顾总,你们好……” “进来吧。”顾玉山开了口。 谢时宜战战兢兢的走进去,餐桌边只有四个座位,她不可避免地坐在了顾承凛的对面。 顾承凛换上了米白色暗纹丝绸家居服,发丝凌乱却不失精致,姿态慵懒闲散,浑身的狠戾之气也被削弱了些。 但谢时宜的神经依旧紧绷着,满桌的美味佳肴都没能抚平她紧张的情绪。 “听说你怀了启煦的孩子。”顾玉山问。 一来就聊这么劲爆的话题。 谢时宜臊得脸红,低低地应道:“是。” 餐厅里沉默了一阵。 “时宜,说起来,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虽然你现在已经不是纪家千金,但我仍然觉得你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顾玉山沉着脸说道,“启煦才出事,你就上门说怀了启煦的孩子……未免也太巧了吧?” 巧到像是个精心设计的阴谋。 他的目光在顾承凛和谢时宜身边来回转着,试图找出一丝端倪。 “虽说启煦平时是风流了些,身边的女伴众多,可你的身份特殊,启煦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应该不会对自己哥哥的未婚妻有所肖想。” 谢时宜头更低了些。 顾玉山扭头看向顾承凛,“你说呢?” 谢时宜更尴尬了。 哪里有地缝,快让她钻一下吧! “有其父必有其子……启煦的风流遗传自你,你应该很清楚他会不会有肖想,不是吗?”顾承凛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将话题又甩了回去。 他收回目光的时候,扫过谢时宜的脸,隐隐有笑意。 谢时宜抿紧了唇,眼皮跳了跳。 那是嘲笑的眼神吧? “哼。”顾玉山摇摇头,发出一声闷哼,“万一你是骗我们的……”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谢时宜身上。 刚才对顾承凛的那一问,他已经试探出了顾承凛对这个女人毫无情分。 当初订婚一事,顾承凛是不愿意的,是顾玉山为了好拿捏住他,才用父亲的威严逼迫他接受订婚。 现在看两人的神情,他们应该不是一伙的。 谢时宜顿时觉得有些难堪,果然还是被质疑了。 蒋芸拍了拍顾玉山的肩膀,为谢时宜说话,“怎么可能呢,谁敢用这种事情来骗我们?” 谢时宜又不是不了解顾家。 就算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哼。”顾玉山眉头紧皱,形容严肃,“万一她就是利用你这种心理,兵行险招,风险虽然大,但回报丰富。听说你已经把她的生母安排进了顾氏旗下的私人医院。” 不愧是驰骋商场多年的老狐狸,考虑的事情就是比别人多。 蒋芸也噤了声,看向谢时宜。 “我没有骗你们。”谢时宜站起身,面向顾玉山和蒋芸,坚定地说,“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做亲子鉴定!” 在这件事情上,她很有底气,甚至想立刻就把鉴定报告甩到顾玉山面前。 “我也有这个想法。”顾玉山拿起筷子,指示道,“先吃饭吧,鉴定明天再做。” 顾承凛眉心一动,眼底浮现一抹冷意。 他忽然站起身,椅腿摩擦地板,发出不和谐的噪音。 谢时宜有些莫名地抬眸望去,与他漆黑如墨的眼对上,霎时心跳空了一拍。 他在生气。 至于为什么生气,谢时宜也不知道。 她仅仅只能感觉到顾承凛的眼里有着能将万物凝结成冰的温度。 “你干什么!”顾玉山怒声斥道,“饭都没吃就离席,老爷子教你的规矩呢!” 顾玉山深知自己这个儿子不太受控,只好搬出老爷子来压他。 自从顾启煦出事后,顾家老爷子便去了接云山上的普陀寺清修礼佛,为顾家祈福。 面对顾玉山的怒火,顾承凛依旧淡然得可怕。 “忽然倒了胃口,吃不下了,你们慢慢吃。” 他扯起嘴角假笑一下,不等任何人有所反应,便迈开长腿大步走出餐厅。 “这小子……真是……简直……”顾玉山怒火中烧,一把将筷子摔在桌上,“简直无法无天!” 谢时宜被吓得身体一震。 “消消气消消气……”蒋芸温柔拍了拍顾玉山的背,“顾承凛又不是第一天不把你放在眼里……” “启煦离开了,你更要养好身体,好好地把启煦的孩子培养成才……” 顾玉山转脸看了蒋芸一眼,忽然明白了她的意图。 难怪…… 他朝着谢时宜的方向望了一眼,闷声应道:“我懂了。” 第12章 多关照一些 尴尬且紧绷的晚饭总算结束。 谢时宜连忙向顾玉山和蒋芸礼貌道别,快步地往南苑走去。 暮色四合,天边熔金般的云层隐入大地,天边只剩下一片青灰。 银杏公馆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 起初,谢时宜以为能凭着自己的记忆走回去,便拒绝了女佣带路。 可银杏公馆的面积以及建筑的排布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迷路了。 走到一片花园,芳香四溢。 前方影影绰绰,似乎有人在其中。 谢时宜立即走上前去打算问路。 “你好……”刚打了招呼,谢时宜就看见那人穿着的米白色丝绸质地的衣服。 是顾承凛…… 她下意识地想转身,却已经对上了那双幽黑疏离的眸子,双脚一瞬滞住。 “……安排好,不要出错。”顾承凛瞥了她一眼,挂了电话收起手机,顺势将右手指间的光点掐灭,抬手挥了挥,驱散空气中的气味。 “迷路了?”他敛眸凛声问道。 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话,谢时宜一时有些诧异。 不过,一下就被猜中了……他怎么能那么聪明? 谢时宜莫名地有些不忿,微微抬起下巴,用最不经意的语气应道:“没有,就是吃了饭来花园里逛逛,消消食。” 白天时对他产生的畏惧感还未完全消散,但谢时宜也比白天更有底气了。 顾家父母特意在有顾承凛在的场合提起她的身孕,也是对他的一种敲打。 聪明如顾承凛,不会不懂得其中深意。 谢时宜无比期待明天去做亲子鉴定。 虽然来路不太正当,但这个孩子确确实实是顾启煦的。 “南苑也有花园,这里是西苑。” 顾承凛平时不住在银杏公馆,遇到特殊情况,他便住在老爷子居住的西苑。 “那个……种的品种不一样嘛……”谢时宜继续辩解,耳根发烫。 她望过去,顾承凛身后是几乎半人高的无尽夏花丛,蓝紫渐变,花团锦簇,在暖黄色灯光的映衬下,仿佛一幅中世纪油画。 花好看。 可谢时宜却忍不住抬高目光,落在花幕前的那个人身上。 他也看着她,颔首,长睫在灯光下形成阴影,盖住本就幽邃的眼睛,不过显得嘴角的弧度大了些。 在谢时宜看来,他笑得很阴险。 “呃……顾总,我还是回去吧,就不打扰你了。”谢时宜压制不住声音的颤抖,尴尬地转身。 “等一下。”顾承凛声音很淡。 谢时宜却像被冻住一般。 “我找人送你。” 难得说出一句有人性的话,谢时宜有点吃惊,不过嘴比脑子快,“不用麻烦了……” “麻烦?”顾承凛的声调上扬,“你在西苑迷路绕不出去对我才是麻烦。” 谢时宜嘴角轻抽了一下。 还是这个配方的顾承凛比较对劲。 冷血,毒舌。 “你以前从来不会觉得使唤别人是个麻烦。”顾承凛语调慵懒,像是在调侃。 以前……他也知道是以前。 谢时宜还是纪家千金的时候,配得感极高,觉得所有好东西都应该是属于她的,所有人都是要围着她转的,从来不会产生“麻烦了别人”的感觉。 所以当她遇到顾承凛这个例外时,认知受到冲击。 她又不敢对顾承凛做什么,只好对他的秘书陈准撒气,经常使唤他从城东跑到城西,从城南跑到城北,就做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她想,把顾承凛的贴身秘书支开,也能对顾承凛造成一些打击吧。 现在想想,那时的她还是有些混账的。 也多亏陈秘书是个温柔的老好人,从来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思索间,顾家的佣人已经来到了跟前,“谢小姐,跟我来吧。” 谢时宜回头看了一眼顾承凛,又飞快地扭回头,跟上佣人的脚步。 顾承凛注视着她的背影,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毕竟是怀着他孩子的女人,是要多关照一些。 回到南苑顾启煦的房间,谢时宜洗漱完,例行公事般给苏慧心打了个电话。 苏慧心没有关心她任何,只是一个劲地追问要到纪南乔的联系方式没。 谢时宜的心很堵,随意敷衍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要不明天问问蒋芸吧,早点办好这件事,省得妈妈一直叨叨。 也许是好久没有睡过这么柔软舒服的床,谢时宜毫无睡意。 索性起身,在房间里转转,看看顾启煦留下的东西。 多了解了解他的兴趣爱好,以后提起他,才不太容易穿帮。 顾启煦的生活很丰富,随便看看,便看到了后半夜,谢时宜撑不住,总算是可以睡了。 第二天,谢时宜醒来时一睁眼,就看见蒋芸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双腿优雅地交叠着,手上拿着一份财经报纸。 她猛然想起,今天要去做鉴定。 好在蒋芸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悦的情绪,看着她温柔地道:“我当年怀着启煦的时候,也比平时嗜睡。我们吃了早餐再去,不用着急的。” 谢时宜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从前听方颂荷说过不少蒋芸的坏话,导致她对蒋芸的印象也不太好。 现在接触下来,感觉她人还挺好的。 亲子鉴定在顾家旗下的私人医院进行,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护顾家的隐私。 抽完血,谢时宜壮着胆子提出:“夫人,我妈妈也在这家医院吧,我能去看看她吗?” 蒋芸见谢时宜没有一点惶恐慌张,即使鉴定结果还没出,心里也已经笃定了谢时宜怀的就是顾启煦的骨肉。 不然的话,她的心态不会这么放松。 蒋芸捂着心口,眼眶发热,有墨镜遮挡,别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好呀。”蒋芸眯着眼睛笑,“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了不用了!”谢时宜连连摆手。 她倒是不介意蒋芸陪着,只是她妈妈这个人有点……仇富。 既仇富又羡富,谢时宜之前没少被冷嘲热讽。 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 万一苏慧心口无遮拦说些伤人的话,她夹在中间会很为难。 “好,正好医院院长是我老同学,我去找她叙叙旧,你去看你妈妈吧。”见谢时宜面露难色,蒋芸也不再坚持。 反正这里是顾家的地盘。 “谢谢夫人!”谢时宜喜出望外。 “时宜,不要叫我夫人了,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伯母吧。”蒋芸说道。 “谢谢伯母!” 第13章 顾承凛也来抽血 *** 目睹着针尖刺入自己的皮肤,暗红血液缓缓上升,装填进了采血管,顾承凛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凛哥,我替你办了这件事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了啊。”林旌熟练地拔出针头,用棉签按住顾承凛肘中的针眼,“诶,不对,我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了。” 几秒后,顾承凛接过棉签,继续按压着。 骨节分明的手与壮硕的手臂相得益彰,让林旌都羡慕不已。 怎么他天天泡健身房都比不过这个大忙人呢? “不过我倒是真的好奇,高冷禁欲的顾总也能着了女人的道?谢时宜……天港有姓谢的名媛千金吗?”林旌皱起眉头,无框眼镜下的眼睛眯起,满是促狭的意味,“竟然让顾总都来求我帮忙了!” “求?”顾承凛凉凉地睨了他一眼。 林旌瞬间挺直腰背,飞速滑跪,正经起来,“不不不,不是求。是顾总一声令下,我林旌便冲到前面为顾总排忧解难!能受到顾总的重用是我的荣幸……” “够了。”顾承凛皱起眉头,打断他的喋喋不休,“都升任副院长了,嘴还是这么碎。” 林旌将顾承凛的血液样本收好,回过头笑嘻嘻的,“还是得感谢顾总的栽培。顾总放心,您吩咐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他说完,便巴巴地盯着顾承凛看。 林旌认识顾承凛十二年,比顾承凛大六岁,但他却觉得顾承凛比自己成熟得多。 也是,顾家那种高压的环境,不是普通人待得下去。 顾承凛能从中厮杀到现在冒出头来,吃了不少苦头。 不过这么多年,林旌从没有在顾承凛身边见过比较亲密的异性。 只知道他有个姓纪的未婚妻,不过顾承凛对那个未婚妻也不太上心,只当是完成任务需要的道具罢了。 所以当他接到顾承凛的电话,要他帮忙换掉一份亲子鉴定的样本时,他很惊讶。 更惊讶的是,第二天顾承凛居然亲自来医院采血样。 这是想验证那女人怀的是不是他的种? 这其中……充满八卦的味道。 “凛哥……”林旌刚开口,却见顾承凛眼底划过一抹沉凉。 林旌识趣,不再多问。 顾承凛扔掉棉签,起身向门口走去,边走边说道:“她以后会在你们医院产检,你多留心点,任何情况都要与我同步。” “收到!” “还有。”顾承凛停顿了一下,“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不要说,你应该很清楚。” 顾承凛的冷言冷语寒戾入骨,可偏偏林旌就吃这一套。 他拍拍胸脯作出保证:“放心吧,我懂的!” 出了副院长办公室,顾承凛在走廊上大步流星地走着。 迎面,他看见了正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的谢时宜。 做亲子鉴定的抽血室也在这层楼,碰上她,并不意外。 “谢时宜。”他率先出声喊道。 “呃……”谢时宜看见顾承凛那张英俊的冷脸,脚步顿住,懵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的道,“好……好巧啊,真是……” 真是晦气。 这两天怎么了?怎么总跟顾承凛偶遇?难不成她在自己身上装了什么定位器? 谢时宜想着,拿出手机,翻来覆去的察看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顾承凛打量着她,森冷的深眸微微眯起。 他看出了她的疑虑,但不打算解释。 “肾内科不在这边。”顾承凛开口,嗓音低沉有磁性。 那双深沉的眼一直盯着她,似乎有探究的意味。 在银杏公馆迷路就算了,在到处挂满指示牌的医院也能迷路? 谢时宜怔了一下,收起手机,抬头不满地回怼道:“我才没有迷路!刚才我去肾内科住院部,护士说我妈妈在什么康乐活动中心……” 说着,谢时宜余光瞥见顾承凛的左臂衬衫袖子半挽起,肘中有一点暗紫色的出血点。 “这是……”谢时宜举起自己的手臂,“顾总您也来抽血了?” 她抽血是为了给腹中胎儿做亲子鉴定,那他又是为了什么? 顾承凛眸光一闪,扯下衣袖,从容不迫,不惊不乍地回道:“做体检。” “哦哦。”谢时宜点点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见谢时宜眉头又皱地深了一分,顾承凛再度开口,“我知道康乐中心在哪,我带你去?” “不不不不……不用了!”谢时宜收回心绪,拒绝得十分干脆,“医院有指示牌,我又不是看不懂,再不济医院这么多医生护士,我问路就行!” 顾承凛突如其来的热心让谢时宜提起了警惕。 从前,她还是他未婚妻的时候,顾承凛都没有这么热情。 印象中,他一直冷着脸,高傲得脸头都不肯低一点。 现在她怀了顾启煦的孩子,顾承凛的态度反而变好了。 这几天他与她说的话都超过了过去一年。 呵,是好心还是歹心,谢时宜分得清。 她抬眸望了他一眼,随即低头让出通道。 “顾总,您贵人多事,您先走。” 顾承凛神色平淡,没有什么情绪,也忽略了谢时宜阴阳怪气的语气。 他迈开脚步大步向前,走路带风,从谢时宜身边擦身而过。 谢时宜的目光一直追着他,直到头偏到最大角度。 顾承凛身上剪裁精妙的深色衬衫勾勒出他的宽肩窄腰,一双长腿隐在西裤中,诱人遐想…… 这个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谢时宜总感觉到一股莫名奇妙的违和感。 不过现在,她没时间深思。 谢时宜找到了康乐活动中心。 此时,里面正在放映老电影。 她一眼就看见了在一群老头老太太之间显得有些局促的苏慧心。 这家私人医院,除了一般的治病救人,另一大业务便是作为疗养中心,让老人们颐享天年。 能在这里住院的人,非富即贵。 谢时宜环视了一圈,没有眼熟的人,便放心地走了进去。 “妈。”她站在苏慧心身边,小声唤道。 “你来了?”苏慧心见了谢时宜,露出笑脸,向旁边的老人介绍道:“我女儿,我女儿来看我了。” 语气里有一丝炫耀的意味。 谢时宜头一次感受到妈妈因为她的存在而开心,便微笑着乖巧地向老人们打招呼。 “这就是你一直念叨着的娇娇吧?果然长得漂漂亮亮的!” 谢时宜的笑容霎时垮了下来,垂眸看向苏慧心。 第14章 她罪不可赦! 苏慧心脸上有一丝丝的尴尬,连忙起身拉着她走向活动室角落。 “怎么样?跟娇娇联系上了吗?”苏慧心连哄哄谢时宜的心思都没有,只挂念着纪南乔,直接问道。 谢时宜眼眶发烫,移开目光不再看向苏慧心。 她努力克制着情绪,淡淡地说道:“我要来了她的新手机号,你记一下,自己联系吧。” 反正,谢时宜是不会帮她打电话的。 苏慧心笑得更灿烂了,“太好了。” 她一边将纪南乔的号码存进自己手机里,一边说道:“这私人医院就是和普通的医院不一样,医生护士的服务态度都好,而且为了给我们解闷,还有各种好玩的……” 毕竟是以服务著称的私人医院。 “唉,还是有钱人过得舒服。”苏慧心感慨道,“这样舒坦的日子你过了二十年,可怜的娇娇却在跟着我们受苦……” 又来了,又来了。 谢时宜牙关咬紧,头痛起来。 方颂荷是这样的说辞,苏慧心也是这样的说辞。 享受了那二十年时光的她就是大恶不赦的! 她认罪认罚! 如果有时空机器,谢时宜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到过去把这二十年还给纪南乔! 心里在委屈地叫嚣着,可她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云淡风轻,不悲不喜。 “舒服就好,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保持好心情。”谢时宜淡淡地说道,面上毫无波澜,“等身体好起来了,我们回家开间小铺子,做点小生意。” 苏慧心似乎没有听她的话,她捧着手机,双手颤抖着拨出电话。 铃声响了一会儿,没人接听。 她皱皱眉,自言自语:“现在还太早了,娇娇应该还没睡醒,我还是晚点再打吧。” 谢时宜勾起嘴角,假笑了一下。 苏慧心看了她一眼,总算注意到她的情绪,“时宜,你今天来看我,我很开心的,你现在怀孕了,也要好好休息,给顾家生一个大胖小子……” 谢时宜脸上的笑容更盛,也更假。 不用提醒谢时宜也知道该怎么做。 她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这里面的,是她和妈妈后半生幸福的筹码。 又陪了苏慧心半个小时,苏慧心心不在焉,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时不时地就要拨一次电话。 “时宜,你该不会给了我错误的号码吧?”苏慧心用怀疑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谢时宜心里咯噔一下,感到一阵钝刀子磨肉的痛感。 这串号码是她对着蒋芸手机记录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存在手机里的,核对了好几遍,不可能错。 但谢时宜不想和苏慧心争辩,“是吗?可能是吧,我回去再核对一下。” 说完,她便向苏慧心挥挥手,“耽误很久了,我该回去了,顾家夫人还在等着……” 苏慧心脸色垮下来,有些不情不愿,“你现在攀上豪门了,是不是嫌弃我这个拖油瓶了?好日子过惯了别忘了你姓什么!” 谢时宜的牙齿不自觉咬紧,太阳穴突突地跳。苏慧心的刀子嘴,总是能精准地往她的伤口刺去,那片还未来得及愈合的地方又变得血肉模糊。 “我记得很清楚,我姓谢。”谢时宜平淡地回应。 总有一天,她会让苏慧心真正地接受她的。 “好了好了,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回去吧。”苏慧心摆摆手,转身又再次尝试拨打电话。 谢时宜注视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轻叹一口气,才默默离开,和蒋芸一起回银杏公馆。 “心情不好?担心你妈妈的手术吗?”在车上,蒋芸很快就察觉到谢时宜的心情不好,温声细语地说道:“你放心吧,你妈妈的主刀医生是全国最资深的医生之一,年轻有为,他手里就没有失败的手术……” 谢时宜眼里溢出泪水,连忙扭过头去,假装看外面的风景。 本来还可以装下去的,被突然关心一下,谢时宜的心更堵了。 连与她毫无关系的蒋芸都在乎她的心情,偏偏她的妈妈却…… “谢谢伯母,我没事,我相信医生的。”整理好情绪,谢时宜回过头来,脸上的笑容流光溢彩。 蒋芸看着她年轻漂亮的脸,微微一笑,随即目光下移,落在她的小腹上。 “只要你生下这个孩子,要什么都会有的。” *** 傍晚,谢时宜被手机铃声吵醒。 是苏慧心打来的。 手机上已经有了十几个未接电话。 她慌忙地接起,关心道:“妈妈?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时宜啊,你帮帮忙……”苏慧心的语气很急,似乎带着哭腔。嗯 谢时宜心里更慌了,瞬间脑补出好几个可能的情形。 “我借护士的手机给娇娇打电话,打通了,但是是她现在的妈妈接的……她骂了我一通,警告我不要再找娇娇……” 听到这句话,谢时宜慌乱的表情冷却下来。 其实还在医院的时候,她就猜想到是纪南乔故意不接电话,但她没有明说,免得跟苏慧心争执。 “妈,这种情况,我也帮不到你。”谢时宜淡声道。 “我就想见娇娇一面,可是纪家父母阻拦我跟娇娇说话,你现在在顾家,顾家不是跟纪家关系很好吗?你能不能见到娇娇,让她来见我一下?” “娇娇很孝顺的,她肯定会来的,只是她父母拦着……” 谢时宜的目光越来越暗,连璀璨如金的傍晚霞光都照不透她的眼眸。 “娇娇,你如果不帮我的话,我就……我就自己去纪家找她!” 苏慧心在威胁。 谢时宜很清楚。 可偏偏这一招对她来说有效。 因为她知道,苏慧心做得出这种事。 她也知道,如果苏慧心单枪匹马地找上纪家,所受的待遇不会比当初她被赶出纪家时要好。 她只有这一个妈妈了。 “好,我找机会帮你吧。”谢时宜的声音依旧平淡如水,“但你要好好听医生的话,情绪不要激动,不然的话……我就不帮你了。” “好,好。”苏慧心的声音又喜悦起来。 四个月,谢时宜已经渐渐摸索出该如何与苏慧心相处,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第15章 为什么会突然为她花心思? *** 谢时宜腹中胎儿与顾启煦的亲子鉴定结果第二天就被顾玉山的贴身秘书送到了他手中。 从商三十年,见惯大场面的他很久没有经历过惊心动魄的事情了。 可在这件事上,他难得紧张起来,攥着那份报告,在办公室里踱步很久,才下定决心,直接翻开了报告最后一页。 ——“支持被测男性是孩子生物学父亲”。 白纸黑字,明明白白。 谢时宜肚子里的就是顾启煦的孩子! 顾玉山心里一块大石落下,激动得差点站不稳,紧紧抓住秘书的肩膀,热泪盈眶。 “顾董,我扶你去休息室。” 顾玉山摇摇头,沙砾般粗哑的嗓音里涌动着难以遏制的澎拜思绪。 “今天所有会见都取消,送我回银杏公馆,我……我要有孙子了!” 秘书有些惊讶,但跟顾玉山久了,也养成了处变不惊的性情,不问原因,只是按照顾玉山的吩咐安排下去。 银杏公馆,南苑。 蒋芸冲进顾启煦的房间,一把将才坐起身的谢时宜抱在怀里。 谢时宜还在发懵。 但像蒋芸这样的年长女性的怀抱,让她一瞬间回忆起方颂荷还愿意抱着她的时候。 “伯母……你怎么了?”谢时宜问道。 “谢谢你……谢谢你给我的启煦留下一个孩子!”蒋芸湿滑的热泪落在谢时宜的脖颈,谢时宜浑身一激灵,身体僵硬得不得了。 “结果……结果出来了吗?”她又小声问道。 她对鉴定结果有十足的信心,蒋芸的表现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时宜,你别介意,我是一直相信你的。”蒋芸捧着谢时宜的脸,温声安抚着,“玉山他一直忙于工作,对启煦关心也少,所以他不知道启煦喜欢你……但我知道,所以我一直相信你的。” 顾启煦喜欢她? 谢时宜眼睛一眯,回想起这两年几乎每次见到顾启煦他搂着的女孩都不一样,各个性格都与她天差地别。 顾启煦怎么可能喜欢她…… 或许,只是在父母面前拿她当挡箭牌而已。 “现在结果出来了,确定了你腹中的就是启煦的亲骨肉。”蒋芸继续说道,“时宜啊,你就是我们顾家的大功臣!” 谢时宜哂笑了一下,垂下眼眸。 莫名感觉压力很大啊。 没多久,顾玉山也回到了银杏公馆,直奔南苑而来。 对谢时宜的态度与之前相比天差地别。 他不像蒋芸这样情绪外放,只是眼尾泛红,威严又慈爱地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谢时宜知道,这个孩子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顾玉山蒋芸带来了一点安慰。 她误打误撞,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照顾好她,她腹中的孩子不能有一点闪失!”顾玉山发出命令。 他又扭头看向谢时宜,“南港新开发的别墅区,你挑一套,算是给你的保障,至于其他的,不用担心,顾家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顾董。”谢时宜诚恳道谢。 在顾玉山和蒋芸面前,她没必要装什么高风亮节。 大家都对她的目的心知肚明。 “阿芸,这段时间辛苦你多上些心,她这么瘦,找个专门的营养师给她补一补。”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她当成掌上明珠捧起来!” 气氛融洽,其乐融融。 谢时宜跟着一起笑着,恍惚间竟有了自己也是其中一份子的错觉。 *** 翌日清晨。 谢时宜站在卧室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醒神。 却看到几个人抱着几大株开得正盛的绣球花过来,还有人在花园草坪上挖坑。 绣球,无尽夏。 谢时宜莫名想起那晚以绣球花为背景,美得像一幅油画的顾承凛。 她下了楼,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想起在南苑花园也种绣球花了?” “谢小姐,早上好。” 如今顾家所有工作人员都知道谢时宜是顾家的贵客,他们对谢时宜十分恭敬。 “谢小姐,是大少爷让我们在这里种几株绣球花的。”园丁回答道。 “哦?顾承凛?”谢时宜的眉头不解地拧了起来,“他还管花园种什么花这种小事吗?” 园丁也不解,印象中这还是大少爷第一次过问园艺的事,只好摸着头干笑了几声。 他们继续行动起来,将绣球花的根埋进土里。 谢时宜盯着看,却越发地觉得不放心。 顾承凛知道她住在南苑,这些绣球花种植的位置也是她从卧室窗户往下望就能看到的。 难不成……这是特意为她种的? 她的确喜欢绣球花。 可是为什么顾承凛会突然为她花心思? 他可是高冷得连未婚妻都爱搭不理的男人! 不对劲。 思索一番,谢时宜拿出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绣球花对孕妇有毒吗?】 搜索出来第一条便是“绣球花对孕妇有毒”的结论。 谢时宜心下一紧,接着往下看,下面的文字愈发的触目惊心。 “绣球花全株有毒……孕妇应避免接触绣球花,以免对自身和胎儿造成不良影响。” 谢时宜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她看着眼前正在忙碌的几人,看着绣球花绚丽的蓝紫渐变色,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不准种!不准种!”她大喊着,“把这些花都弄出去!” 园丁们被谢时宜突如其来的喊叫吓到,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摸不着头脑。 “可是……这是大少爷吩咐的……”有人弱弱地提醒。 “什么大少爷!”谢时宜有点找回当初纪家千金的感觉,高高在上,颐指气使,“我说不准种就不准种!谁敢反对让他亲自来找我!” 几人对视一眼,连忙应声:“好好好……” 这个谢小姐脾气也不小。 说着,他们便将刚种上的绣球花挖了出来,急匆匆地抱了出去。 花园恢复了祥和宁静。 谢时宜心绪未宁,捂着心口剧烈地呼吸着。 从前只是听别人说过顾承凛心思深沉,心狠手辣。 现在她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不好直接对她腹中顾启煦的骨肉下手,便在她居住的南苑种上绣球花,好润物无声地伤害她和她的孩子…… 好狠,好毒! 谢时宜缓了一会儿,情绪才冷静下来。 总之,日后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草坪上被挖开几块,留下几处突兀的小坑,看着碍眼。 谢时宜看了看,园丁们还没回来,索性自己蹲下身,把挖出的草皮放回小坑里,用手拍拍平整。 不远处,一个人停下脚步,寒凉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背影。 “纪小姐,这里是南苑,曾经二少爷居住的地方……那位是……” 纪南乔抬起手,打断了管家丁姨的介绍。 她挽起一侧的嘴角,话语中带着一丝冷嘲,“我认识她,我对她可比你熟。我们走吧,就不进去看了。” 这里的主人才去世不久,她嫌晦气。 第16章 她想再攀高枝! 纪南乔脚步轻快地向前走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越来越放肆。 今日,她和方颂荷是来顾家送她生日宴的邀请函的。 方颂荷教导她,对于顾家,要亲自登门才显得尊重。 虽两家关系向来很好,但也需要用心维护。 邀请函送到后,方颂荷和蒋芸像是许久不见的知心闺蜜一般聊了起来。 纪南乔不懂她们的话题,坐立难安,蒋芸便提出让管家带她在银杏公馆四处转转,纪南乔答应了。 没想到,在这里她居然看到了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纪时宜……不对,现在是谢时宜了。 曾经风光无两的假千金,居然沦落到当佣人的境地! 看着她蹲在地上,用曾经弹斯坦威钢琴的手去处理脏兮兮的泥巴,纪南乔就感到一阵畅快。 真是……活该! 谢时宜现在受的苦与她前二十年受的苦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这个小偷,活该遭受报应! 不过,顾家的待遇还是太好了,在天港有这样一句话,“如果顾家需要一条狗,都会有大把人四肢着地开始汪汪叫。” 纪南乔幸灾乐祸了一会儿,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张望着。 “纪小姐,怎么了?”丁姨关切道。 “没……没事。”她神色突变,“顾家的大少爷会回银杏公馆吗?” 丁姨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回答道:“这些日子,大少爷回来的频率确实高了些。” 纪南乔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秀丽的眉眼映出锐利的戾气。 刚才光想着谢时宜做了佣人,却差点忘了她是在顾家做佣人。 这个女人处心积虑混入顾家,无非就是想要借着之前与顾承凛的一点情分,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早在她混进顾启煦葬礼的那天,方颂荷就说了这个女人不安分。现在,纪南乔更确信了谢时宜肯定想要蓄意勾引顾承凛,好再攀高枝。 妈妈说得没错,果然是卑劣的基因孕育出的卑劣品格! 纪南乔一时怒火攻心,呼吸急促,脸色涨红。 “纪小姐,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丁姨见状,有些慌了,刚才还好端端的…… “我没事!”纪南乔掩饰住自己的情绪,不咸不淡地说道,“外头有点热了,送我回去吧。” 她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忍不住回头,往南苑的方向深深望去。 在回家的路上,纪南乔将在顾家遇见谢时宜的事情告知了方颂荷。 最开始,方颂荷是不信的。 “那个死丫头被在我们纪家被养得娇滴滴的,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弹钢琴什么都不会,顾家就算是聘佣人,条件也是很苛刻的。” 那些家政活,谢时宜怎么可能干得了? “真的,我亲眼看见她在花园里干活!”纪南乔语气笃定,顿了一下,她继续说,“妈妈,谢时宜那种爱慕虚荣的人肯定是不甘于只当个佣人的,她的目的肯定是顾承凛……” 方颂荷的手指渐渐攥紧,暗想着:南乔说的不无道理,如果真的让那个死丫头得逞了,纪家和顾家关系那么密切,指不定她会在中间怎样挑拨离间呢…… “那我找个机会跟蒋芸说一下,让她把那个丫头开除了。”方颂荷蔑笑一声,悠悠地说道,“放心,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 “妈妈,我喜欢顾承凛,他未婚妻的位置本来就应该属于我,你能不能让爸爸再找顾家谈一下,让我和他订婚?”纪南乔说完这番话,害羞地低下了头。 “娇娇,顾承凛可不是什么好人!”方颂荷有些惊讶,“顾家也不止顾承凛一个男人,还有他的几个堂兄弟,各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娇娇,只要你想,可以随便挑。” 虽然曾经方颂荷最看得上的就是顾承凛,也动过让纪南乔与他订婚的心思。 但顾启煦的死还是疑点重重,肯定与顾承凛脱不了干系。 一旦东窗事发,就算是顾老爷子力保,顾承凛也必将失势。 方颂荷可舍不得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有杀人嫌疑的男人。 “我就喜欢他!”纪南乔抬高了声音,赌气道:“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眼见纪南乔情绪有些激动,方颂荷连忙安抚,“好好好……这件事咱慢慢考虑,你还小,妈妈还想你多陪在身边几年呢……” *** 是夜,月明星稀,夜风习习。 谢时宜挑了一部电影在影音室放映。 两个佣人在门口守着,以便随时满足谢时宜的需求。 谢时宜再三邀请她们进来一起看电影,却被以违反顾家员工守则为由拒绝了。 她不好勉强,只好一个人躺在可以容纳三十个人的影音室里看着荧幕上的超级英雄飞来飞去。 好不惬意。 “……大少爷。”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谢时宜看电影的节奏。 谢时宜扭头朝门口看去,只见一道颀长高挺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谢小姐在里面……” “嗯,我是来找她的。”他的嗓音冷冽淡漠,自带威严。 谢时宜的心跳瞬间加速,从半躺着的姿势坐了起来,警惕地看向他。 他的面目从模糊变得清晰,尽管他的眼尾流露出一丝疲惫,但相貌比银幕上的电影明星不遑多让。 谢时宜想起那几株无尽夏,一股寒意从背脊陡然升起,迅速扩展到全身。 顾承凛就和那些花一样,美丽的外表下藏着有毒的心。 “顾承凛!”谢时宜咬牙切齿,双手紧攥成拳,率先发难,“我已经识破了你的伎俩,你已经是顾氏集团除了老爷子、你父亲和几个叔伯之外权力最高的人了,你何必对一个还没有发育成型的胎儿赶尽杀绝呢!” 顾承凛闻言,微微眯起眼睛。 在昏暗的环境下,他幽黑的眼瞳更像一汪见不到底的深潭。 “伎俩?我也想知道,我用了什么伎俩。” 顾承凛下意识地摸出烟盒,转念一想,又收了回去。 “你故意让人把有毒的绣球花种在南苑花园!”谢时宜不吐不快,“幸好我一直提防着你,上网查了一下,才没有让你得逞!” “绣球……有毒?”顾承凛像是第一次知道这个知识点一般,蹙紧了眉心。 第17章 “也是,顾总怎么会针对我呢?” 原来是这样。 难怪听园丁说谢时宜突然大发雷霆,让他们立即把绣球撤出去。 他抬手扯松胸前的领带,在谢时宜旁边的位置坐下,神色淡然如初地盯着银幕上放映的画面看。 “超英电影?”顾承凛冷声点评道,“成年人的童话片而已。” 他真是……真的……谢时宜感到一阵无语。 既然他要留在这里,那她走。 她站起身,正要离开,身后响起顾承凛沉砾一般的声音。 “谢时宜,绣球有毒确实是我的知识盲区。”他说,“不过,我没有伤害你和你孩子的意思。” 他抬眸,看着谢时宜消瘦的背影,目光凛了凛。 然后再度开口:“是我的失误。” 谢时宜扭过头来,对上顾承凛的脸。 银幕的光将他的脸照亮,一张棱角深邃的脸,一双冷漠无情的眼。 他只是坐在那里,浑身就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 “呵呵。”谢时宜笑出了声,“失误?一句失误就想轻描淡写地掩盖过去?如果不是我发现了的话,等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的时候,你也会这样轻飘飘地说一声‘失误’吧?” 犯罪者上了法庭还会歇斯底里地狡辩呢! 顾承凛抿紧了唇,心荡悠了一下。 他睨着她,她站在那儿,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眉眼间决绝又清冷,充斥着怨恨的情绪。 顾承凛不由得轻轻地呵了一声。 “要我说多少次,我没兴趣害你,和它。” 他的目光扫向谢时宜的小腹。 仿佛一道利刃。 谢时宜下意识地捂住小腹,不甘示弱地回怼一声,“谁知道呢!这毕竟是顾启煦的孩子。” 顾承凛的眸子忽地一黯。 他知道亲子鉴定的结果已经出来,不出意外,顾启煦的血样已经被林旌换成了他的,所以匹配得上。 有了这份报告,谢时宜在顾家的地位水涨船高,也难怪她这么有底气与自己对峙。 “是。”顾承凛笑了一声,“但也是我的……侄子。” 他将后面两个字咬得很重。 “……” 谢时宜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侄子又怎么样?亲弟弟不也是说害就害了? 看着谢时宜仇恨的目光,顾承凛意识到自己无论解释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不止是她,所有人都怀疑顾启煦的死与他有关…… 这误会,一时半会儿解不开。 “谢时宜。”顾承凛呼唤她的名字,站起了身。 谢时宜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动作扬起了头,眼睛一直注视着他的脸。 他向下睨着人时,眼尾显得上挑,像只狡黠的狐狸,又多了些惑人的迷离感。 “我该怎么说呢?”顾承凛冷冽的声音掺杂了一些无奈的意味,“我发誓,我不会害你们。” “……”谢时宜惊得后退了两步,眉头皱得很深。 顾承凛……究竟想干什么? 难道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她放松警惕,方便日后下手? “发誓有用的话,这世界上有一半的男人都会被劈死!”谢时宜毫不客气地反怼。 听到这句话,顾承凛先是一愣,随后便笑出了声。 在这一点上,他和她的观点出奇的一致。 顾承凛的桃花眼笑起来后更加好看,谢时宜不安地挪开目光,心情纷繁复杂。 不知道顾承凛在发什么癫,但好像今天不顺了他的心,他是不会让她走的。 短暂地思考后,谢时宜深吸一口气,用力扯出笑容,“或许真的是我误会了顾总……是我小人之心了!也是,顾总怎么会针对我呢?” 一眼就看得出的虚伪。 顾承凛收起笑容,盯着她,眼神幽凉。 一向跳得沉稳有力的心脏忽然节奏乱了一拍。 仅仅只是一瞬的心乱,很快又恢复了原有的节奏。 “明白就好。”他回应道,语气里听不出一丝喜怒,仿佛等的就是这句话。 谢时宜的眼皮跳了一下,有一口气在胸口处堵着,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忍不住还想再掰扯几句,却看见顾承凛漠然地朝门口走去,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哦对了。”顾承凛停下脚步,微微扭过头,正侧脸展现在谢时宜的面前,轮廓锋利又俊美。 他的声音有股魔力,令谢时宜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继续听他的话。 “我比你还期待这个孩子的降临。”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中,谢时宜却久久没能回过神。 耳边一直回响着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我比你还期待这个孩子的降临”…… 真是莫名其妙。 电影放映到剧情精彩的部分,谢时宜却没有了看下去的心思。 * 顾氏大厦,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冷调的装修风格,同样冷调的顾承凛坐在办公桌前,严肃认真游刃有余地处理着工作事务。 “顾总。” 陈准抱着一大箱子书走进办公室。 “书店里所有关于女人怀孕的书籍都买到了,有些书店没有的,也在网上下单了。” 顾承凛没有抬头,说道:“放那儿吧。” 陈准将箱子放在书柜前,揉了揉酸胀地肩膀。 他不理解,也不敢问。 不过,以他对顾承凛的了解,他宁愿相信他们顾总是要开展什么与孕妇有关的新业务,也不相信是顾总搞大了别人的肚子。 “学无止境。”顾承凛的声音响起,低哑磁性,带着晨间独有的慵懒感,“在这方面我的知识盲区还有很多,所以要多学学。” “啊……”陈准尬笑了一下,“顾总说得没错,我们都要学习顾总这种终生学习的态度!” “顾总,这是您接下来三天的行程安排,您过目一下。” 顾承凛接过陈准递过来的行程表扫了一眼,目光沉下,“9月5日下午和晚上都空着?” 这段时间,顾氏集团因为顾启煦的死些微有些动荡,股价不太平稳。 但也是顾承凛的机遇。 考察,会见客户,洽谈合作……他的工作很多,几乎每天的行程都精确到了小时。 所以那大片的空白让他不满。 “顾总,那天是纪家千金的生日宴,宴会从下午开始,一直持续到晚上,需要您出席。” 顾承凛微微偏头,指尖在桌面上轻点着,嗓音冷冽:“留一个小时。” “好,那我再重新安排。”陈准收起行程表,准备回去更改。 他刚转身,就听到顾承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给纪家留一个小时,晚上的时间全部空出来。” 第18章 可是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时宜,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 蒋芸穿着一身闪着银光的典雅礼服,端庄大气又不失美艳动人。 盛装出席,足以显出她对这场宴会的重视。 谢时宜瞳孔一震,愣了好久,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了蒋芸。 察觉出她好像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真心想带着自己出席宴会时,谢时宜才挤出一个看得过去的笑容。 “我就不去了吧,纪家没有邀请我,况且……我去了会尴尬的。” 纪南乔的生日宴,她去凑什么热闹? 现在的她,恐怕连纪家的门都进不了。 “而且……我和妈妈约好了,今天要去看她的。”谢时宜想出一个借口。 果然,蒋芸不再勉强她,“那好,宴会人多嘈杂,不去也好。我让丁管家陪你去医院吧。” “谢谢伯母。”谢时宜松了一口气。 *** 纪家,富丽堂皇,高朋满座。 偌大的纪家别墅被装点一新,大型交响乐团奏响古典弦乐,香槟塔如泉水般轻淌。 天港各界名流大佬齐聚,庆祝纪家真千金回归后的第一个生日,各家送来的礼物在宴会厅中央堆成了小山。 纪南乔穿着华美精致的高定礼服,珠光璀璨,微微仰着头,仿佛世间最骄傲最尊贵的公主。 她笑容甜美,步伐优雅,由方颂荷带着向宾客们打招呼。 作为名媛千金,她必须学会游刃有余地应对这样的场合。 今日她作为主角,更不能露怯。 为了这一天,方颂荷亲自培训了她两个多月。 看着纪南乔优雅谦逊地与德高望重的长辈们侃侃而谈,方颂荷露出了满意的笑。 虽然她并非尽善尽美,但毕竟是少了二十年的底蕴,能达成如今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不愧是她的亲生女儿。 顾家一行人到场时,纪南乔例行上前去迎接招呼。 一一介绍完,她略显失望地往他们身后张望着,小声嘀咕道:“顾承凛呢?” 方颂荷脸色微变,轻轻掐了她掌心一下。 纪南乔意识到说错话了,神色有些慌乱。 “哼,堂哥现在可是大忙人!顾氏集团事务繁忙,别说别人的生日宴了,就连他爹的生日宴他都不一定出席!”人群中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男人语气轻浮地说着。 虽然很快就被他身边的人制止,可那句话,还是清晰地传进了众人的耳中。 他们纷纷朝着顾玉山看去。 顾玉山泰然自若,声音沉稳,“承凛事业心重,要忙完手里的事才会来,不用等他。” 直到傍晚,顾承凛才姗姗来迟。 那张英俊得近乎妖冶的脸一出现在宴会厅,就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 他的身高身形太过优越,气质斐然。 尽管此时在这个宴会厅里绝大部分人都有着不俗的气质,顾承凛仍然是最突出的那个。 哪怕顾承凛身上有着许多不太好的传言,还是有不少女人端着酒杯走向他,主动示好。 越危险的越迷人。 顾承凛来,只是走个过场,兴致缺缺,冷着脸,眼里没有半分温度,足以将有着风花雪月幻想的女人们劝退。 他放下礼物,又向几位天港举足轻重的人物一一寒暄过,便打算离开。 “承凛哥!” 身后,传来一道甜美的声音。 顾承凛回头望去,就见纪南乔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着朝他而来。 “承凛哥,谢谢你送的蓝宝石项链,我很喜欢。”纪南乔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又紊乱,连带着声音都在发抖。 别人送的礼物还堆在哪儿,纪南乔独独拆了顾承凛带来的,为的就是和顾承凛打开话题。 “很适合你。”顾承凛目光幽淡,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表情。 礼物是陈准准备的,他根本不知道盒子里装了什么。 “谢谢……”纪南乔颔首,害羞得不敢看纪维实,“那个……能,能与我跳支舞吗?” 宴会厅里,圆舞曲适时响起。 年轻的男女牵手结伴,舞姿优美舒展。 而纪南乔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忍不住抬起头来,眼前却已经不见顾承凛的踪影。 “顾承……”纪南乔错愕,僵直地愣在原地。 *** 黄昏时分,夕阳洒进苏慧心的单人病房,照着她红润的面庞,显得气色很好。 看见苏慧心这样的状态,谢时宜心里的阴霾被冲散了些。 果然这一番谋算是值得的。 “妈妈,我带了小蛋糕,医生说可以适量吃一点。”谢时宜语气轻快。 “蛋糕啊……今天是娇娇的生日。”苏慧心望着窗外,眼里笼罩上一层忧愁,“以前我们虽然没钱,但每年她生日都会买个小小的蛋糕,陪她庆祝……” 又是她…… 谢时宜脸上的僵滞了一会儿,随后慢慢消失。 她真希望有哪一次和苏慧心见面是可以不用听见那两个字的。 “你放心,纪家给她办的生日宴排场很大,她的蛋糕也很大,像一座小城堡。”谢时宜面无表情地说着。 尽管没有亲临纪南乔的生日宴现场,但她能想象得到那副场景。 纪家的别墅会布满鲜花,会请一个交响乐团,会有大师手作的巨大的翻糖蛋糕,会有爸爸妈妈精心准备的礼物与祝福…… 在她前二十年的每一年生日,这些都只是标配,那时候谢时宜还只把这些看作是寻常,甚至偶尔会嫌弃没有新意。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他们对她的爱是真的,所以当他们发现自己的宠爱错付他人,才会从极致的爱变成极致的恨。 收回思绪,谢时宜心态已经变得平和。 纪家已经是过去,现在,她只想好好珍惜与妈妈共处的时光。 “妈妈,来吃蛋糕吧。” 苏慧心回过头来,目光扫向谢时宜带来的小蛋糕,又向上抬,最终落在她的脸上,“今天是娇娇生日,我就想亲口跟她说一声生日快乐。时宜,让你帮我办的事,你究竟有没有放在心上?” 指责扑面而来,像是一只手无形的大手,扼住了谢时宜的喉咙。 她呼吸不畅,瞬感窒息,手中脱力,蛋糕落在地上。 “哎呀!你这是……”苏慧心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闹什么性子,我又没说你什么!” 更窒息了。 好像无理取闹的人是她一样。 谢时宜垂下头,一颗泪珠落下,砸在那个小蛋糕上面。 再抬起头,她红着眼眶质问道:“可是妈妈,今天也是我的生日,你却没有想过对我说一声生日快乐吗?” 第19章 怎么会是顾承凛记得她的生日? 心里某处像是裂开一道缝隙,委屈,嫉妒,怨恨,所有阴暗的情绪都争先恐后地挤出来,想要好好发泄一通。 今天所有人的焦点都是纪南乔,她在人群中央,享受着众星拱月的待遇,谢时宜都不在乎。 可是,偏偏就连她的亲生妈妈都只想着纪南乔…… 哪怕苏慧心只是敷衍一句,她也能够自洽,安慰自己也是有人关心的…… 苏慧心这才如梦初醒般恍然大悟,有些慌了神,怔愣片刻后支支吾吾地说道:“啊……原来今天,今天也是你的生日啊,你怎么不早点说……” 谢时宜低着头,没有回应。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行了行了,别哭了,被让人看笑话。”苏慧心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那个跟着谢时宜一起来的严肃老姐姐还一直守在门口呢,如果她把这件事传回去,顾家该不会以为她在欺负谢时宜吧? 苏慧心清楚,现在顾家看在谢时宜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对她很重视。 谢时宜的眼泪止住,突然很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好抬起手,擦干眼泪。 她再度抬起头,双眸与苏慧心对视,幽凉幽凉的目光令苏慧心都有些发愣。 “时宜……”她语气放软,试探性地说道,“我去借一下医院的食堂,给你煮份饺子吧……” “不用了。”谢时宜轻淡地笑了笑,心里丝毫没有触动的感觉,“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谢时宜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蛋糕,转身往外走去。 “诶!时宜!” 谢时宜没有理会苏慧心的呼唤,加快脚步离开病房。 丁姨跟了上来,“谢小姐,该回去了。” 谢时宜此时只想逃离一切。 “丁姨,我想去医院的花园逛逛,能不能让我一个人……” 作为旁观了刚才的事的人,丁姨很能理解,“好,那我回车上等你。” 私人医院的花园建得很雅致,繁花盛开,生机勃勃,在夕阳光照下披上一层金纱。 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在吃完饭,花园里人很少。 谢时宜沿着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一路深入,看见一张空长椅隐在花丛后。 路灯初亮,鸟鸣低语,更显幽深静谧。 她坐了下来,把摔得有些变形的蛋糕放在膝上,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默默地许了一个愿,然后便一口一口地吃着蛋糕。 香甜的奶油掺了咸涩的眼泪,并不好吃。 吃了一小半,她实在是吃不下了,便顺势把蛋糕放在身旁的空位上,盯着自己的脚尖,默默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脚步声渐近。 然后,她余光看见一个高大身影坐在了长椅的另一端,布料摩挲,发出细微的声音。 谢时宜没心情应对搭讪,也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她正欲起身离开,那道低哑的犹如幽魂一般的声音骤然响起。 “生日快乐。” 谢时宜猛然回头,当她看清楚来人确实是顾承凛的时候,大脑瞬间宕机。 怎么会……不可能……他究竟把定位器安在了哪里? 为什么她躲在这里还能被找到啊! 顾承凛坐在长椅上,轻挑起一侧眉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晦暗的暮光是天然的氛围神器,为他精致立体的五官更添几分蛊惑之感。 谢时宜回过头,不再看他。 可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薄荷味,顺着风飘进她的鼻腔。 谢时宜有些疑惑,印象里顾承凛身上的气味是淡淡的烟草味混杂着雪松味,突然变了,难怪她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是丁姨告诉我你在这里的。”顾承凛主动解释,“不是跟踪。” 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承凛……”谢时宜的声音恹恹的,“现在,你不应该是在纪家的宴会上么?” 既然躲在哪里都会被找到,谢时宜也懒得逃了。 “那种小事,只值得我浪费一个小时。”顾承凛声线低磁慵懒。 谢时宜拧起眉头,“那可是纪家千金的生日宴……” 话说到一半,她想起了刚才忽略的一件事,连忙转过脸去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你刚刚是不是说了声‘生日快乐’?” 顾承凛凝视着她的眼睛,笑得从容不迫,“没听清?那我可以再说一次。” “不,不用了!”谢时宜连忙阻止他,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酥酥麻麻的。 她满脸都透着一股不可置信。 到最后,怎么会是顾承凛记得她的生日?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起伏幅度渐大。 猜不透…… 顾承凛侧目睨她,目光深邃,嘴角拉扯起笑意,“我还记得情人节的时候,你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敷衍不上心,看看这次我精心准备的礼物,符合你的心意吗?” 他从身侧拿出一个丝绸包裹着的精美盒子,递给谢时宜。 谢时宜脑子仍然木着,没有反应。 顾承凛便将礼物放在了她的大腿上。 略显沉重的分量令谢时宜回了神,她垂头,下意识地伸手去拆开礼物包装。 好奇。 拆开丝带,翻开丝绸,再打开木质盒盖…… 一层一层地揭开礼物的同时,谢时宜的心也被吊了起来。 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里面是一个实木相框装着的泛黄的一页纸。 看清纸上内容,谢时宜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惊喜万分。 “是舒伯特的手稿!”她惊呼,“你怎么弄来的!” 顾承凛笑而不语。 若是别人那样说他,顾承凛只会让他们躺个十天半个月的,可那次顾承凛却记住了谢时宜的话。 于是他便去了解她。 谢时宜的生活很简单,与天港大多名媛千金无异,但她真正的喜好还是音乐。 她三岁开始学习乐器,钢琴,手风琴,大提琴……获得的荣誉无数。 受音乐的影响,她崇拜的人也自然是那些乐坛大家。 为了弄到这份舒伯特的手稿,顾承凛动用了很多关系,花耗了很多人力物力。 但只要达成目的,他不在乎这些代价。 “喜欢就好。” 谢时宜指腹轻轻地抚着相框的玻璃面板,喉头哽着,说不出话。 许久许久,天色已经彻底地暗下,谢时宜这才恋恋不舍地将相框还给顾承凛。 她很喜欢,但她不能收下。 她已经彻底地与音乐告别了,这份手稿只会给她徒添烦恼。 “不好意思啊。”谢时宜有些抱歉,“你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她知道这种东西不是光有钱就能买到的,不然的话,她还是纪家千金的时候早就买了。 “哦。”顾承凛反应很平淡,“既然你不要,它对我来说也只是一张废纸,丢了吧。” “欸?你……”谢时宜慌了,立即又将相框抢了回来,紧紧抱在怀里,“你真是……暴殄天物!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 风吹花叶,沙沙作响。 顾承凛脸上的笑意在路灯下异常惹眼。 “谢谢。”谢时宜小声地说。 第20章 陪她去做让她开心的事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上心?”谢时宜还是不解。 今晚顾承凛做的事,件件都突破了她的认知。 冰冷阴戾,疏离淡漠……都与今晚的他不搭。 从前没享受过的特殊关照居然在她最落寞的时刻享受到了。 谢时宜的心却提了起来。 他的居心究竟是什么? 顾承凛借着不太亮的路灯的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许久,才淡淡一笑。 “孕妇需要保持良好的心情。” 几乎所有孕期指南的书上都提到过这一点。 所以顾承凛不介意花费一点心思,让谢时宜开心。 谢时宜更加困惑了。 还能找个更靠谱的理由吗? “不过,你的心情还是很糟糕。”顾承凛直白地指出。 谢时宜垂眸,避免与他直视。 她情绪积郁,是十份舒伯特手稿都救不了的。 但这与顾承凛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素来不关心别人, 同理心在他身上仿佛不存在。 顾承凛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现在是晚上八点十三分,我有三个小时四十七分钟的时间可以陪你去做让你开心的事。” “……” 幻听了。 一定是幻听了。 “鉴于你可能暂时没有想法,我们可以先去车上,路上再慢慢想。” 顾承凛起身,走到谢时宜的身前,朝她伸出手,“走吧。” 谢时宜却还没有反应过来。 不知道是顾承凛吃了毒菌子还是她吃了毒菌子,每一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梦话。 “现在已经过去一分钟了,越犹豫,时间越少。”低沉磁性的声音穿透力很强。 谢时宜看着眼前顾承凛修长瘦削骨节分明的手,在灯光下,净白的肤色隐约透出淡青色的血管,像一块精心雕琢的玉。 “怕我?” 顾承凛低哑的声音一语点破了谢时宜的顾虑。 “……是有点。”谢时宜坦然承认,心下惴惴不安。 从前与顾承凛短暂的几次接触中,谢时宜便了解到他做事向来讲究效益,他是不会做些没有回报率的事情的。 可她实在搞不懂自己如今这种处境,还能回报什么。 想来想去,只有腹中孩子了。 顾承凛的耐心耗尽,眉眼闪动了一下,便俯身前倾,一手接过谢时宜手里的相框,另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拉。 谢时宜便被拉了起来,差点撞进他的怀里。 他身上的香气愈发浓郁。 “喂!”她惊慌道,“你松开!这里是医院!我要喊人了!” 顾承凛镇定淡然,迈开长腿向前走去,手指扣住她的手腕,分毫不松。 谢时宜被迫踉跄着跟上顾承凛,脑子里浮现出恐怖电影里的情节。 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直到被拉到车门前,顾承凛才松开了她的手,薄唇勾起一抹轻描淡写的弧度。 “现在离开,还来得及。”顾承凛拉开车门,轻轻扶住车顶,长睫掩遮眼里的玩味。 选择权交给她了。 谢时宜的目光震了震,她揉着发疼的手腕,脸上没有好脸色。 理智上,谢时宜知道不该与顾承凛纠缠太深,无论他是不是害死顾启煦的真凶,他都是一个冷漠危险的人物。 她肚子里的孩子更是与他有着直接的利益冲突…… 可是……谢时宜抬眸望进了顾承凛的眼里,试探地问道:“你保证会把我安然无恙地送回去?” 顾承凛没有回答,只是回望着她。 这一下,谢时宜心里更没有底了。 她咬着下唇,苦思了很久,又端详着顾承凛那张好看的脸看了很久。 算了。 谢时宜心一横,上了车。 就当是看在舒伯特的面子上,今晚就信他一回。 顾承凛坐在了她的旁边,靠着椅背,长腿交叠,散发出慵懒松弛的气息。 车子发动,驶出医院。 虽然谢时宜的神经紧绷着,一直看向车窗外,意图记住路线,但她的心竟也开始隐隐期待起来。 “想到去哪儿了吗?”顾承凛问。 谢时宜深思一下子收了回来,转头看着顾承凛的脸。 以前,她的确有一些事情想与顾承凛一起做。 那时,她是他的未婚妻,她幻想着两人一起坐在游艇上吹海风,一起骑着汗血宝马在草原上奔腾,在全世界各种美妙的景色前拍婚纱照。 那时候,谢时宜还是对顾承凛有所期待的。 但是那些幻想都因顾承凛的忙碌与消极未能成行。 现在嘛,谢时宜淡淡地一笑,“去沙湾滩吧。” “沙湾滩?” “今晚,纪家会办烟花秀,除了纪家别墅之外,沙湾滩就是最佳观赏点了。” 顾承凛眉头轻轻蹙起,对谢时宜这个决定不太认可。 他喉结上下滚了一下,最终只是点点头。 “你开心就好。” 汽车停在了沙湾滩。 此时,沙滩上人不少,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 毕竟每年这一天纪家都会办一场烟花秀以庆祝纪家千金的生日,久而久之,便成了天港的一项固定活动,甚至还有外地人慕名而来。 谢时宜看了一眼时间,九点零三分,刚好赶上。 她立即下了车,小跑着走到沙滩上,融入人群,抬起头,与众人望向同一个方向,目光中带着期待。 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就当这场烟花还是为她而放。 毕竟,按照她的计划,明年的今天,她就不在天港了。 九点零四分,九点四分五十秒。 沙滩上的众人默契地大声喊着十秒的倒计时。 “十,九,八,七……三,二,一!” 一阵欢呼骤然响起。 谢时宜也被这种欢乐的情绪感染,一起欢呼着。 然而,众人翘首期盼的烟花并没有准时绽放,天上漆黑一片,层云密布,连星星都没有露脸。 耳边不断响起游客失望的话语,其中不乏骂声,谢时宜的嘴角缓缓地垮下来,眼里盈满了泪水。 幸好仰着头,眼泪才没有流出。 她自嘲地笑了笑,她在妄想什么呢。 也是,那年是她向纪父纪母吐槽他们举办的生日宴没有新意,所以提出了举办烟花秀的提议。 现在她已经不是纪家千金了,他们对她恨之入骨,也自然不会顺应她的想法。 确定了烟花秀不会如期举办,沙滩上的游客一边吐槽一边散去,唯谢时宜还站在原地。 坐在车里的顾承凛看着这一幕,拨出一个电话。 “现在立刻去准备,半个小时后我要在沙湾滩看一场烟花秀。” 第21章 属于她的烟花秀 “顾总,大型烟花秀需要提前报备,临时起意的话,只能小规模地放一放……” 幸好陈准被这个突然的要求冲昏头,迅速反应过来,悻悻说道。 顾承凛眸光一沉,沙哑的声线带着上位者独有的压迫感,“去办。还有,烟花要在海面上升起。” “收到。”陈准应了下来。 顾承凛放下手机,再度看向窗外,沙滩上的人群散得差不多了,只有谢时宜还站在那里。 她形单影只,身姿薄弱,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 片刻后,她才转身慢慢地朝着车子的方向走来。 光线黯淡,谢时宜眼里的失落却如潮水般泄出来。 顾承凛凝视着她许久,才推开车门下车,信步走到她的面前。 他双手插在裤袋,身上的衬衫被风吹紧,勒出他身材线条。 谢时宜脚步顿住,头埋得低低的,没有抬眼看他。 不想被别人看到眼里的眼泪。 “回去了吧。”她声音有些颤抖,“谢谢顾总陪我白来一趟……以后,都不会再有烟花秀了……” 顾承凛气息沉了沉,扶住她的肩膀,将她转了个方向。 “可是,我还不想回去。” 说着,顾承凛推着她朝着沙滩深处走去。 谢时宜头脑发懵,甚至没有反抗的力气,顺从着他。 很快,两人便来到沙滩与海水的边缘,鞋子陷进湿润的沙粒里。 “看看海,心情会好一些。” 顾承凛的声音混着风,钻进谢时宜的耳中。 他仍然没有什么情绪。 她抬眼看去,海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偶尔有些浅浪袭来,卷起一条泛白的浪花。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正如顾承凛所说,谢时宜的心境莫名地平和下来。 其实只是想通了。 说到底,今天的失望,也只是因为她过度期望了。 纪家恨她,苏慧心也不在乎她,又怎么会因为一个日子而改变呢…… 又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大海,谢时宜恍然感觉到顾承凛的大手还搭在她的肩膀上,两人靠得很近,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她顿时燥热起来。 这算什么?她还是第一次离顾承凛这么近…… 该不会,该不会是想趁着四下无人把她推到海里吧? 谢时宜心下一紧,连忙伸手勾住顾承凛腰间的皮带。 要死一起死! 顾承凛感受到谢时宜的动作,低头看去,嘴角不自禁地弯起。 这么贪生怕死的女人,当初怎么敢打顾家的主意? 不过,她也是幸运的。 若不是顾启煦恰好出事,她现在也不会立得这么稳。 毕竟是怀着他的孩子,顾承凛更要护着她。 沉默了许久,海面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顾承凛似乎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看样子,是她多想了。 不知不觉,手心已经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谢时宜悻悻地抽回手,转身想走。 “再等等。”顾承凛捏住她的薄肩,将她定在原地。 “嘶——”谢时宜微微有些吃痛,皱起了眉,吐槽道,“顾总就这么喜欢看海?” “怎么?你不喜欢?是因为看到海就会想起死在海里的顾启煦吗?”顾承凛的声音毫无温度,甚至在谢时宜听来有些瘆人。 她身体蓦地一僵,心跳加速。 差点忘了这一茬。 顾承凛又在试探? 心爱的人死于大海的话,一般人应该是这辈子都不想见到大海…… 可她刚才完全没有流露出这种态度。 谢时宜不由得有些慌,牙齿咬紧,脑海里编排着应对质问的说辞。 “抖什么?”顾承凛低沉的声音隐逸着一丝笑意,“快了。” “什么快了?”谢时宜既心虚,又不解。 她转头,看着顾承凛的侧脸。 淡漠,深邃,又晦暗不明。 “看前面。”顾承凛薄唇轻启,声音低哑。 像是有魔力一般,谢时宜听他的话,转过脸,再度看向海面。 远处的海平面似乎有一团黑色的东西。 “那是什么——” “——嘭!” 一道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谢时宜的疑问。 只见一道光亮在天空画出弧线,烟火绽开,金灿灿的,照亮天际。 谢时宜怔然着,睁大眼睛,看着深色天幕上一朵一朵的烟花噼里啪啦地绽开。 她的烟花秀……终于来了。 她的眼眸被一潮一潮的焰火染出光影,随即泛出重重叠叠地惊涛骇浪。 眼泪止不住了,大颗大颗地砸进沙粒里,与海水融为一体。 这时,顾承凛才松开了她的肩膀,看着天上转瞬即逝的烟花,双眸里的深沉不减。 也只有小女生才喜欢这种美好短暂又虚妄的东西。 看着看着,他忍不住微微偏头,看向了谢时宜被烟花照亮的脸,若有所思。 似乎……她比烟花还更好看。 烟花放了多久,谢时宜就哭了多久。 直到最后一簇花火在夜幕中消散,天空恢复了漆黑与宁静,谢时宜澎湃的心潮依旧没有安定下来。 “……谢谢你。”她哽咽地道谢。 不知是因为喜悦还是激动,她的身体颤抖不止。 她抬起手,似乎是想抓住什么。 而眼前只有顾承凛。 顾承凛挑挑眉,转身面向她,微微张开双臂。 “来吧。” 谢时宜抬眸,双眼朦胧,茫然不解地看着顾承凛比海水还深邃的眼眸。 没有过多的思考,头脑一热,谢时宜便扑进了他的胸膛,抓着他的手臂,不再克制,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 她好久没有放声大哭了,这一下,似乎是要把这些日子积攒的委屈和悲愤全都宣泄出来。 “呜呜呜……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我都不好意思讨厌你了……” “我说过,我想让你开心。” 顾承凛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谢时宜身体忽地一震,随即僵滞。 好暧昧的一句话……真的是从顾承凛口中说出来的吗? “而且,我也想让你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你不放下对我的防备,一直活在提心吊胆的生活中,对胎儿的发育不好。” “……呼。”谢时宜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顾承凛的声音里荡起幽幽笑意。 “没什么……”谢时宜连忙松开顾承凛,向后退了一步,“谢谢你,这会是我印象最深的生日。” “不客气。”他慢条斯理地应着。 “先生,女士,打扰了。” 一道年轻女声突然从身后响起,谢时宜和顾承凛回头看去。 第22章 再次订婚 “不好意思,我是个摄影爱好者,来天港玩的。刚才看到你们的身影,感觉很浪漫很有氛围感,所以擅自拍了几张。”年轻女人递上几张拍立得相片,“相片送给你们做个纪念,祝你们长长久久……” 她抓拍了五张,绚烂的烟花背景下,年轻的男女或并肩或相拥的身影显得朦胧却极富张力。 “欸?”见有人误会她和顾承凛的关系,谢时宜脸一红,连忙道:“不是,我们……” “相片我买了。”顾承凛出言打断了谢时宜的解释。 他拿出钱包,将里面的现金全部抽出,递给了女人。 “这么多?”女人又惊又喜,语无伦次,“不不不不用这么多的……” 顾承凛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将钱塞进她的手里,拿走相片。 女人连道了好几声谢谢才雀跃着离开。 而谢时宜的眉头却越拧越紧,“顾总出手真是阔绰……就几张相纸,值不了多少钱的……” 况且,还是他和她的照片,他要这个干嘛? “与其留在别人手里日后惹出麻烦,不如现在就杜绝这个可能性。” 谢时宜恍然大悟,认同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顾承凛,想的就是周到。 顾承凛身份特殊,她现在的身份也很特殊。 哪怕只是模糊的身影,落在有心之人手中,也能借此大做文章。 就在她以为顾承凛会就地把相片撕碎了扔进海里之时,他修长的手指捻着相片,顺势塞进了钱包。 “……”谢时宜惊愕,睁大眼看着他,眼里有质疑的意味。 但她不敢问出口。 怕又被嘲笑自作多情。 顾家的人对她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因为她肚子里的那个胎儿,顾承凛也不例外。 她只是一个人形容器,谢时宜很清楚这一点。 只是每每想到这一事实,难免流露出落寞的神情。 “还有想去的地方吗?”顾承凛收起钱包后伸出手,替她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 动作自然娴熟,仿佛做过千百遍。 谢时宜抬眼睨向他,喉咙发紧,耳根发烫。 “乱,丑,像鬼。”他不留情面。 还是像以前一样,冷漠,高傲,毒舌。 谢时宜仿佛被人从幻海中猛然拽出,身体感到十分沉重,却也愈发的有了真实的感觉。 顾承凛的确如他所说,只是想让她开心。 他今晚所做的那些事是没有带任何情绪,例行公事般的,说不定也是陈秘书出的主意。 一如曾经那样。 但已经足够了,他本来也可以什么都不做的。 谢时宜摇摇头,笑着说:“没了。” 尽管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她不敢再消耗顾承凛的时间了。 *** 那晚过后,生活重回正轨。 她和顾承凛退回原来的距离,就算在银杏公馆远远见到,也会立即转个方向避免相遇。 但谢时宜对顾承凛的看法改观很多,也的确不像之前那样处处提防紧张提心吊胆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妈妈的手术日子越来越近,谢时宜每天都跟医生同步进展,每次听到医生那句斩钉截铁的“没问题,一定会很顺利”,谢时宜就会开心。 一切都在向好。 “谢小姐。”一道声音远远传来。 谢时宜听见后,会心一笑。 新调来的女佣阿霜负责照顾谢时宜的起居,她们年纪相仿,经过几日的相处两人已经熟络起来。 “谢小姐,分享一个大八卦!你要听吗?”阿霜哒哒哒地跑到卧室里,气还没顺下来,就迫不及待地说着。 谢时宜看着她,挑挑眉,没说话。 她知道她不管说什么,阿霜都会把八卦说出口的。 “顾家的大少爷!” 顾承凛? 谢时宜被吊起了兴趣。 “要订婚了!” 谢时宜的心空了一拍,表情凝滞,用来翻页的手指轻颤了几下。 “订婚对象是纪家千金!呼……终于说完了。” “哦。”谢时宜平静地应着,“很正常嘛。” 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更没想到,她居然做不到云淡风轻地面对这件事,居然还会有那么一点点地难受。 明明是一件与她毫无关系的事情…… 谢时宜低着头,惟恐被阿霜看出什么端倪。 “纪家的人今天都来了,大少爷也回来了,好多人都被调去北苑帮忙了,嘻嘻,幸好我的工作就是照顾你,可以偷懒!” 纪家……谢时宜眸光闪动,鼻头发酸。 “我纪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承凛,你可要好好地对她!” 与此同时,北苑会客厅,纪明谦目光犀利,严肃地看着顾承凛。 顾承凛身体微微倾斜,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一身剪裁合体的麻灰色薄西装包裹着他天生的自信矜贵与优雅。 纪南乔紧盯着他英俊性感的脸,仿佛魂都被收走了。 原本纪明谦是不再考虑顾承凛的。 这个人心思深沉阴郁,行事果决狠厉,不是那么好控制。 当初退婚退得果断,也足以见得他的薄情寡义。 纪明谦怕女儿受委屈,他更倾向让纪南乔和顾承凛的堂弟顾峰越结婚。 但奈何纪南乔哭着闹着要嫁给他,纪明谦不得已才再次向顾家提出联姻一事。 顾承凛淡漠的目光扫过几人,嘴角勾着浅笑。 又是这副场景。 和当初一样。 唯一变了的……是那个女人。 感受到顾承凛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纪南乔的脸上酡红一片,她忙不迭地深深低下头,尽显娇羞。 “承凛,说话。”顾玉山沉了脸色,“对联姻一事,你有什么看法!” “没有意见。”顾承凛目光幽淡,语气没有掺杂任何私人情绪,“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就好。” 他对婚姻向来持无所谓的态度。 无所谓谁来利用制衡,无所谓谁会成为她法律上的妻子…… 从前的纪时宜也好,现在的纪南乔也好……都一样。 顾玉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点点头,“那就没问题了。” 他与纪明谦对视一眼,达成共识。 一年前的流程又进行了一遍。 两家人一起签下婚书,然后顾承凛与纪南乔为彼此戴上订婚戒指。 纪南乔激动得想要落泪。 她终于可以嫁给十五岁时最想嫁的男人了…… “承凛哥……”纪南乔怯生生地唤道。 她想,他们已经订婚了,拥抱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她的手才抬起了一丁点,就看见顾承凛冷幽的双眸散着寒气,她连忙放下双手,转身躲进方颂荷的怀里。 慢慢来,慢慢来…… 日久生情,先婚后爱,她都可以接受。 第23章 “当佣人就该有佣人的自觉” “既然结束了,那我先走了。”顾承凛起身提步,径直朝门口走去。 身上的气场迫人,没有人出声阻拦。 只是顾玉山的脸色沉了又沉。 “集团就这么忙吗?什么事都要他亲力亲为吗?” 直到顾承凛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方颂荷才忍不住小声地抱怨。 “妈,你不懂,专注事业的男人最迷人了!”纪南乔红着脸为她说话。 “你呀你……真是被下蛊了。”方颂荷宠溺地捏了捏纪南乔的脸颊。 中午,纪家留在银杏公馆吃午饭。 饭后,纪南乔找借口提出想自己到处逛逛。 烈阳之下,她一边欣赏着左手中指那枚火彩四溢鸽子蛋般的大钻戒,一遍回味着顾承凛为她戴上戒指,抓着她的手的触感,不禁心花怒放。 可是……一想到那个女人曾经偷走她的身份,当了顾承凛半年的未婚妻……纪南乔就恨得牙痒。 她走到南苑,在花园里转了一圈,没有见到谢时宜,她便向佣人询问。 佣人不知纪南乔的目的,如实相告。 “谢小姐在二楼卧室里。” 谢小姐……二楼卧室? 顾家的佣人讲话还真是客气。 兴许谢时宜在那儿打扫卫生呢。 纪南乔迫不及待地跑上楼梯,刚上楼,就看见谢时宜和另一个穿着顾家佣人制服的女人席地而坐,好像在下棋。 谢时宜眉目平和松弛,一点都不像她想象中的苦大仇深…… 她眉心跳了一下,挺直腰板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谁允许你们在这里偷懒的!” 阿霜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连忙丢下棋子,站起身退到一边,低下头,用余光瞟向纪南乔。 她认出来,这不是纪家千金,大少爷的未婚妻吗?怎么跑南苑来了? 而谢时宜坐在原地,细长的手指转着棋子,眉心微蹙,还在思索下一步应该下在哪儿。 不理人?呵。 纪南乔怒火中烧。 是千金大小姐做惯了,还没认清自己的身份吧! 她走到谢时宜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嘲讽道:“当佣人就该有佣人的自觉。” 说着,不等谢时宜反应,她便抬起脚,用力踹翻棋盘。 棋盘摔进谢时宜的怀里,棋子洒落一地。 谢时宜下意识地捂住小腹。 “啊——小心!”阿霜惊呼着冲上来,扶起了谢时宜,“纪小姐,您我们没招惹你吧!” “哼!”纪南乔冷哼一声,“招没招惹,你得问她了!” 谢时宜这才抬眼,目光平淡又幽冷。 “这里是顾家,也不是你作威作福耍大小姐性子的地方。” 真是的,差点就能赢了。 “你——”纪南乔没想到谢时宜还敢反呛,气得气息不稳,她举起左手,杵到谢时宜的眼前,“我和承凛哥已经订婚了,很快我们就会结婚,成为顾家未来的女主人!教训一个不守规矩的佣人我还是有资格的!” 纪南乔手指上那颗钻戒很耀眼,不用刻意展示,谢时宜就已经看到了。 居然和之前的订婚戒指是同一枚。 “你从我这里抢走的,现在都物归原主了。” 纪南乔又忽地得意地笑了起来。 超绝变脸。 “现在轮到你在阴沟里享受那腐烂发臭的人生了!” 谢时宜依然平静,这种程度的嘲讽对她来说,已经完全无所谓。 只是道破了残忍的事实罢了。 只是阿霜想为谢时宜打抱不平,她开了口:“纪小姐,谢小姐她……” 才说了几个字,就感觉手臂被扯了两下。 她扭头,看见谢时宜轻轻地摇头。 谢时宜清楚,纪南乔今天就是冲着她来的。 虽然顾玉山和蒋芸都提到过要她以顾启煦未婚妻的身份留在顾家,但纪南乔认为她是顾家的佣人,便说明了顾玉山和蒋芸没有在外提起过她。 既然如此,她也不好擅自声张。 纪南乔只是想冲着她炫耀她的优越感而已,无论是纪家千金还是顾承凛未婚妻的身份,都足够支撑着她目中无人,飞扬跋扈。 忍忍就过去了。 可纪南乔却没有满足,谢时宜这种轻飘飘的态度并不是她想看到。 “谢时宜,我要开除你!你休想勾引承凛哥!休想做你那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春秋大梦!” 谢时宜敛了敛眼神,依旧沉默着。 “呵呵,差点忘了,你半年都没有和承凛哥有进一步发展,现在……承凛哥更不会看上你这种卑微下贱的女人!” “既然你知道……”谢时宜眨了眨眼睛,声音很淡,“为什么还要来说这些呢?” 谢时宜从一开始就把顾承凛排除在勾引人选之外,所以才选择了顾启煦。 毕竟,她只是缺钱,不是活够了。 阿霜这下听出来了,这两人是早有积怨。 虽然不了解事情原委,阿霜还是十分有眼力见地赔了笑脸。 “纪小姐,您别生气了,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谢时宜见状,也顺水推舟,低下头诚恳道歉,“不好意思,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偷懒,请您原谅。” 这就对了!就是要这样低三下四卑躬屈膝…… 纪南乔脸上得意的笑容愈发地灿烂。 她突然觉得,还是把谢时宜留下来比较好,以后,才好时不时地找她解闷啊。 “想继续留在顾家?”纪南乔挑挑眉。 她盯着谢时宜看了许久,然后转身坐在了沙发上,翘起一只腿,脚上的高跟鞋荡悠悠的。 “也可以。”纪南乔道,“刚才那一脚踢得我脚痛,你来给我揉揉脚。” 阿霜立即迈步上前。 “不要你!我要她来!”纪南乔抬起手,指向了谢时宜。 “这……”阿霜面露难色,“纪小姐,我学过按摩,很专业的,让我来吧……” “闭嘴!”纪南乔呵斥道,“谢时宜你想保住这份工作,就识趣点!快点来给本小姐按脚!” 分明就是故意羞辱。 谢时宜也很清楚这一点。 阿霜忐忑地看向谢时宜,小声地问:“谢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谢时宜有些无奈。 按脚是不可能按脚的。 她没必要受这份气。 毕竟这里是顾家,从前谢时宜被纪家父母带到这里来的时候,也是要被耳提面命地叮嘱要老老实实守规矩点的。 纪南乔翻不起风浪。 “阿霜,我们回房间吧。” 说着,谢时宜便拽着阿霜走进房间,顺势反锁房门。 门外,纪南乔气急败坏的叫骂声骤然响起。 “谢时宜!你简直不识好歹!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24章 帮顾家清理门户 厚重的门已经削弱了一部分纪南乔的声音,但门内的谢时宜和阿霜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怒气。 “谢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阿霜脸上满是打工人对前途的担忧,“我们得罪的可是大少爷的未婚妻诶……” “得罪就得罪了。”谢时宜心底苦笑,“她故意来找茬,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没多久,门外的声音消失。 阿霜悄悄地推开一条门缝,往外看去,“谢小姐,她离开了,我们还要继续下棋吗?” “不下了,我认输。” 被纪南乔闹一通,谢时宜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只能在心中祈祷纪家人赶紧离开。 然而事与愿违。 纪南乔离开不到半个小时,谢时宜就从窗口再度看到她的身影。 只不过这次,她身边还跟着另一个人——方颂荷。 瞬间,谢时宜的心就狠狠地震颤起来,喉间涌起一股苦涩的味道。 “阿霜!阿霜!”谢时宜一边焦躁地喊着,一边走出了卧室。 “谢小姐!”阿霜从她的房间探出头来,“怎么了?” 谢时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耳边传来清晰的两道脚步声,下一瞬,方颂荷的声音就钻入耳中。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纪家的传家宝都敢偷!” “妈妈,要是她不承认怎么办……”纪南乔的声线颤抖中带着委屈。 很快,方颂荷就走到了谢时宜的面前,眼里满是厌恶与愤怒。 再次见到曾经叫了二十年“妈妈”的女人,谢时宜连呼吸都卡壳,不自觉地屏住。 “夫人,您好。”她低垂着头,打了声招呼。 躲是没有用的。 迟早会有见面的这天。 “呵,上次看见你还是在顾启煦的葬礼上,一转眼,居然混进了银杏公馆。”方颂荷的脸上挂着嘲弄的笑意,“就你这样娇生惯养的性子,也能聘上顾家的佣人?恐怕是走别的门道混进来的吧?” 谢时宜嘴角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的确是走的别的门道。 下一秒,方颂荷脸色突变,高高扬起手掌,用力地朝谢时宜的脸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响彻房间,惊飞树上的鸟。 谢时宜毫无防备,被这一巴掌扇得大脑发懵,一片空白,身子不受控地往一侧倒去。 “谢小姐!”阿霜慌忙冲出来,一把扶住谢时宜,“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呀!” “干什么?帮顾家教训一下手脚不干净的佣人,清理门户!”方颂荷倨傲地抬着下巴,浑身难惹的气质。 “……哎呀,这都是什么呀!”阿霜急得要哭了。 谢时宜白皙的脸上很快浮现出根根分明的指印,嘴唇发白,微微颤着,眼眶泛红。 好痛…… 她努力撑着身体站稳,附在阿霜耳边,小声地请求她去将蒋芸请来。 阿霜看了看谢时宜现在的状态,又看了看面前气势汹汹的两人,焦躁不已。 怎么敢让谢时宜独自面对这两个……两个泼妇? “去吧。”谢时宜低声催促道,“越早把她请来越好。” 阿霜这才跑了出去。 “呵,请救兵去了?”方颂荷嘲讽道,“就算是阿芸来了,也只会说我教训得好!” 谢时宜垂眸,抬手捂住自己发烫肿痛的脸,淡声道:“夫人,你说的传家宝,是那只帝王绿的翡翠手镯吧。” 那只手镯翠绿冰透温润细腻,谢时宜很喜欢,曾经缠着方颂荷叫她送给自己。 那时候方颂荷说镯子是传家宝,要等她结婚了才能传给她。 今天,谢时宜就看见那个镯子戴在了纪南乔的左手手腕上。 而现在,纪南乔的手腕空空荡荡的。 “果然是你拿了!”方颂荷伸出手,厉声吼道,“拿出来!” “我没有。”谢时宜说话时,牵扯到脸上肿胀的肌肉,很痛。 “我说过她肯定不会承认的!”纪南乔抱着方颂荷的胳膊,语气既娇蛮又委屈。 “拿出来!”方颂荷抬高声音命令道,“谢时宜,你知道那个镯子的价值,你如果拿出来,我还能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然的话,你后半辈子都要在牢里过了。” “我没有拿。” 谢时宜缓缓地抬起了脸,那双清亮的眼眸笼着一层雾气,凉幽幽地盯着方颂荷的眼睛。 这副倔强又清冷的模样,让方颂荷愈发地厌恶。 “不承认的话,那我就要搜了!”纪南乔说道,“肯定被你藏在了哪个地方!” 她松开了方颂荷的手,在起居室里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 谢时宜目光一凝,随即释然地笑了出来。 纪南乔的演技真是一眼看得出来的拙劣。 一定是刚才她自己把镯子取下来,放在了某处。 这么低级的栽赃陷害,谁会信啊。 “夫人,我在你身边待了二十年,是你亲自培养我长大,也是你教导我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现在,你怀疑我偷了东西,岂不是也在否定你自己?” 她很想心平气和地同方颂荷好好地谈一场,放下那些偏见与怨恨,她只想证明,她不是那种人。 方颂荷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睨着她。 “我确实教了你很多道理,但……你遗传了你那个混账父亲的基因,劣质低等,这可是后天教育抹不平的!” “一个走歪门邪道的爹生出一个走歪门邪道的女儿……” 方颂荷言辞犀利,极尽嘲讽。 “……”谢时宜轻轻地摇了摇头,沉默以对,无从辩解。 这套理论,早在他们把她赶出纪家的时候,就已经宣扬过了。 “找到了!”纪南乔突然大喊着,她高举起手,手中正是那只玉镯。 她小跑地回到方颂荷身边,“妈妈,我在沙发缝隙里找到的,是她藏起来的!” 方颂荷结过玉镯,脸色一沉,目光犀利地扫向谢时宜,“你还怎么狡辩!” “我没有拿。”谢时宜还是这句话,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至于纪小姐为什么会在沙发缝隙里找到……也许是她坐的时候不小心滑落了吧。” 顿了一下,谢时宜竟然弯起嘴角,淡淡一笑,“总不能是纪小姐看不惯我,故意为之吧。” “你……”方颂荷怎么可能听不出谢时宜言语里的阴阳怪气,她怒不可遏,“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说话!” 谢时宜目光震了震,看着眼前方颂荷逐渐狰狞的面孔,不由得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方颂荷怎么会看不出来这种小把戏。 只不过是纪南乔不爽了,方颂荷配合着顺着哄着纪南乔上演了这么一出戏,借题发挥,顺便还能再踩她一脚出口气…… 第25章 “我是说……你们赔不起。” “你这样的女人留在顾家,肯定不会安分!”方颂荷扬声道,“你现在赶紧滚出去,我可以不追究你盗窃的责任!” 谢时宜的目光彻底的凉了下来,她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轻轻摇头,“我不会走的。就算是赖,我也要赖在这里。” 说完,她望进方颂荷的眼睛,满目悲凉。 方颂荷早就已经放下她们二十年的母女情谊了,既然如此,她也是时候放下了。 “你……”方颂荷气得心急,她将谢时宜的目光视作挑衅,“哼,终于承认自己别有居心了?想勾引顾承凛吧?” 谢时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方颂荷见状,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心思。 “谢时宜,顾承凛现在已经是南乔的未婚夫,你少做春秋大梦了!我不会让你留在这里给南乔添麻烦的!” 说着,方颂荷上前一步,伸出手欲要抓谢时宜的胳膊。 谢时宜侧身敏捷地躲过。 她的反抗与不配合激怒了方颂荷,方颂荷眼一横,再次高高地抬起了巴掌。 这回,谢时宜没有坐以待毙。 她抬手接住,死死攥住了方颂荷的手腕,声音沉闷地警告道:“夫人,这里是顾家,也不是你可以做主的地方!要怎么处理我,也得等蒋芸来了再说!” 估摸着,蒋芸应该要到了。 “赶走你一个心术不正的佣人,蒋芸还要谢谢我呢!”方颂荷朝身后的纪南乔喊道,“南乔,上来帮忙!” “好!” 在外端庄优雅体面的夫人与小姐,此时却十分歇斯底里。 纪南乔冲上来,趁乱朝着谢时宜的脸上抓了几把。 谢时宜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怕伤到她如今安身立命的根本,只有自保。 突然,一声脆响。 三人同步低头看去,只见那支上好的玉镯落在地上,断成了几截。 “啊!”方颂荷痛心地惊呼,她抬眼,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吼道:“谢时宜你看你干的好事!这可是能在拍卖会卖出两个亿的镯子!” 谢时宜自然也惋惜,可她向后退了几步,摇头否认,“这可不是我摔碎的,是你自己没有拿稳……这口黑锅,可不能扣在我身上。” 此时纪南乔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嚣张跋扈,她愣愣地盯着地上的断镯,眼里满是玩脱了的惊恐。 ……两个亿的镯子啊…… 她只想……只想给谢时宜一个教训…… “你还敢抵赖!”方颂荷气得双眼猩红,“你用命都赔不起!” 她冲上去,扼住了谢时宜的脖颈,似乎要置她于死地。 谢时宜艰难地咳了两声,缓缓勾起嘴角。 近了。 脚步声近了。 “……承凛哥!” 纪南乔慌张的呼喊声将几乎失去理智的方颂荷唤醒。 方颂荷倏然松手,转身就看到顾承凛站在门口。 他身姿颀长,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连方颂荷这样的长辈面对他的时候都不由得发虚。 她连忙用身体挡住身后的谢时宜,笑得近乎谄媚,“承凛,你怎么回来了?工作上的事情忙完了吗?” 谢时宜得以喘息,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双手依旧护着小腹。 她疑惑,怎么会是顾承凛?来的人不应该是蒋芸吗? 顾承凛淡淡地扫视一圈。 战战兢兢的纪南乔,欲盖弥彰的方颂荷…… 他勾了勾嘴角,挑起眉梢,问道:“刚才我好像听见什么‘用命都赔不起’?” 方颂荷有些拿不准顾承凛对谢时宜的态度,再怎么说,那两人也是以未婚夫妻的名义相处了大半年。 不过,她却并不心虚。 大半年时间谢时宜都没能和顾承凛有进展,足以说明顾承凛根本不喜欢她。 接受订婚纯粹是看在纪家的面子上。 于是,方颂荷理直气壮地冲顾承凛说道:“承凛,顾家的佣人手脚不干净,偷了我送给南乔的翡翠镯子,被我们抓了现行还狡辩,争执中镯子摔碎了……你说是不是他用命都赔不起?” 她不忘添油加醋。 顾承凛目色一凛,幽幽地看向方颂荷身后的谢时宜。 她脸上的掌印肿得很高,分外显眼。 顾承凛呼吸猛地一紧,阴冷的眼底涌起狠戾。 “过来。” 纪南乔和方颂荷都被顾承凛充满戾气的神态吓到。 显然,这一句是冲着谢时宜说的。 方颂荷不屑地冷笑一声,转身拽住谢时宜,将她推了出来。 “不是说我们做不了顾家的主吗?现在顾承凛来了,你猜他会饶了你吗?”方颂荷的语气颇为得意。 毕竟,她的女儿是顾承凛的未婚妻,她是他未来的丈母娘,顾家纪家两家联姻,利益牵扯深厚。 而谢时宜,什么都不是。 此时的谢时宜身上因为刚才的争执而变得狼狈,她低着头,不太敢看顾承凛的眼睛。 她站在他的面前,什么话都没说。 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几日前的那个夜晚的顾承凛。 莫名心安。 顾承凛微微偏着头,打量着谢时宜的情况,许久,才幽淡地开口,“嗯,确实赔不起。” 听到这句话,方颂荷觉得稳了。 谢时宜还是太年轻天真,以为凭一张脸就能攀附豪门。 她也不想清楚,她得罪的可是纪家,这世界上可没有人会为了她与纪家交恶。 “唉!”方颂荷叹了一口气,双臂抱在胸前,又恢复先前的优雅贵妇姿态,“我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镯子碎了,她也赔不起,不如就这样吧,让她写张欠条,然后到纪家来做帮佣,以工抵债。” 一石二鸟。 既能把谢时宜赶出顾家,断了她攀龙附凤的心思,又能把谢时宜套住,省得她在外惹是非,祸害纪家的名声。 听了方颂荷的话,顾承凛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我是说……你们赔不起。” 他抬眸,目光寒冷,涌着狠绝瘆人的杀意。 方颂荷和纪南乔都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发懵。 “承凛哥……你在说什么呀……明明是谢时宜该赔偿我们……”纪南乔瑟瑟不安地说道。 “承凛,你这是什么态度?你……” 又一道脚步声传来,伴随着蒋芸絮絮叨叨的抱怨声。 “好好地做着spa呢,怎么这边又吵起来了!” 顾承凛敛起汹涌的杀意,转身看向走到门口的蒋芸。 “芸儿,你来了,正好!”方颂荷愤愤地剜了顾承凛和谢时宜一眼,正面迎上蒋芸,连忙告状,“你家的佣人摔坏了纪家传家的翡翠镯子……” 第26章 “在顾家的地盘谁敢撒野?” “我大发慈悲给她以工抵债的机会,结果顾承凛还说我们赔不起?”方颂荷气得心肝疼,抬起手捂心口,“真是的,那个镯子可是冰种帝王绿的!” “哎呦,我还当什么大事呢。”蒋芸原先还皱着的眉目舒展开来,立即给管家拨了一通电话,轻描淡写道,“梁管家,你去取几个冰种帝王绿的翡翠镯子送来南苑,快点啊。” “……” 方颂荷和纪南乔的表情瞬间凝滞。 这……怎么回事? 怎么连蒋芸的态度也这么奇怪? 方颂荷不可置信地扭头瞪向谢时宜,却恰好看见谢时宜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她顿时心生不安。 不,不可能……谢时宜没资历没背景,怎么可能让蒋芸帮她? 难不成,是她用纪家的秘密交换的待遇? 这死丫头!方颂荷咬牙切齿,目光重新变得愤恨。 谢时宜的确觉得好笑,没忍住勾起了嘴角。 方颂荷宝贝了那么久的镯子,对蒋芸来说,却是随手就能拿出好几只的存在。 顶级豪门与普通豪门之间,也是有壁的。 “颂荷,待会儿梁管家把镯子带过来,你喜欢哪个拿哪个,南乔也挑一个,算是我给新准儿媳的见面礼。”蒋芸拢了拢新做的波浪发型,说得云淡风轻,“没必要为了一个摔碎的镯子弄得大惊小怪的。” 方颂荷哑口无言。 “时宜,吓到了吧?”蒋芸径直地走向谢时宜,温柔的语气满是关心,“我收藏室里还有好多翡翠镯子,只要你开心,摔着玩都行。” “不是我摔的……”谢时宜连忙说道。 虽然蒋芸不在意这一点,但她也不想无端端地背上黑锅。 这一幕,方颂荷始料未及。 “芸儿,这女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也变得不明事理了?”方颂荷咽不下这口气,语气不善地质问。 “怎么就不明事理了?”蒋芸有些不悦。 走近了,她这时才看见谢时宜脸上的掌印,脸色大变,立即紧张又心疼地捧着她的脸查看伤势。 余痛未消,哪怕是蒋芸柔软的指腹轻轻按了一下,谢时宜都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是谁?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蒋芸怒了,眉心猛地蹙起,“在顾家的地盘都敢撒野?” 这句话就是说给方颂荷和纪南乔听的。 两人脸色变了变,本就煞白,现在更没了血色。 谢时宜不想让矛盾再激化,红着眼眶,轻轻摇头,“伯母,我……我没事。” 够了,就让这一场闹剧结束吧。 “我打的,又怎样?”方颂荷憋着一股闷气,主动承认了。 她到要看看,蒋芸究竟能为了这个小丫头做到什么地步! 蒋芸缓缓地转头看过去,眼里愠色渐浓。 “方颂荷,要我说你什么好呢?”蒋芸彻底地沉下脸,“真就拿着鸡毛就当令箭了?顾家的女主人再过五十年都轮不到你的女儿,更别说你了。” 她声音细,却透着十足的威厉。 毕竟是顾玉山背后的女人,怎会一点气势都没有。 “你……”方颂荷心里一惊,瞬间软了下来,踉跄地退后几步。 纪南乔连忙扶住了她,只是她哪里见过这种剑拔弩张且她们还处于劣势的局面,早就被吓得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早知道会闹成这样,她当时就不要灵机一动想到这个主意了。 现在不仅没整治到谢时宜,反而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阿芸……”方颂荷的语气弱了下来,“你怎么能为一个外人不顾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呢?” “时宜现在可是我们顾家的宝贝,谁敢伤害她就别怪我不留情面撕破脸!”蒋芸霸气一吼。 方颂荷还是难以置信,喃喃地问:“为什么?不就是一个佣人吗……” “佣人?呵。”蒋芸冷笑一声,搂住谢时宜的肩膀,大声说,“反正迟早要公布的,不妨让你们提前知晓。” 方颂荷和纪南乔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等着蒋芸继续说话。 “谢时宜肚子里怀着启煦的孩子!怀着我和玉山的孙子!” “顾承凛那句话没说错,她要是有什么事,你们确实赔不起!” “谁敢伤害她就是与我们顾家过不去!” 这三句话犹如一道平地惊雷,将方颂荷和纪南乔震得脑子一片空白,嗡嗡作响,愕然失色。 第一次见到方颂荷脸上露出这种失控的表情,谢时宜感到又爽又悲哀。 明明可以不走到这一步的。 她不忍心,将脸扭到一边去,正好看到顾承凛倚着沙发,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支打火机。 他长睫低垂,盖住眼眸,让人看不清情绪。 下一秒,他撕开一颗薄荷糖扔进嘴里,随后抬眸,与谢时宜还没来得及移开的目光正对上。 霎那间,谢时宜脸颊一热,掌印处像是被火燎了一般。 她连忙抬起手,用冰凉的手背给自己降温。 “不,不可能!”方颂荷摇着头,声嘶力竭地大喊道,“这个女人骗你们的!她心术不正,心思深沉,就是逮着启煦出事的机会编造谎言欺骗你们!蒋芸,我带了她二十年,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你别被她骗了!” 纪南乔更是崩溃,泪如雨下。 她哽咽地帮腔道:“伯母,我妈妈说得没错,您千万不要被骗了!就算她真的怀孕了,也不可能是顾启煦的!” “绝对不是顾启煦的!” “她从前的朋友都跟我说了,谢时宜以前就是一个玩得很花的人!她都不知道和多少男人发生过关系……” 两人一唱一和,力图将谢时宜塑造成一个水性杨花,蛇蝎心肠的人。 谢时宜不忿,想出言反驳,却看见蒋芸压下眉头,表情极其不耐烦。 她没有相信她们的话。 方颂荷和她女儿这些话简直就是把她当傻子。她能想不到这一层么?自然是各方验证过的。 气氛焦灼之时,梁管家带着手镯赶到。 他一共带来四只镯子,各个都是翠绿冰润的上等品,比方颂荷那只还高上两个档次。 “行了,拿了镯子就早点走吧。”蒋芸摆摆手道。 这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打发叫花子。 也是,蒋芸与方颂荷互相看对方不顺眼,这么多年只是为了顾家与纪家明面上的利益才维持表面交情。 更别说方颂荷今天这种行为已经触及到蒋芸的底线了。 方颂荷只觉眼前一黑,倒吸一口冷气,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她头晕脑胀。 “顾承凛。”蒋芸喊道,“她们可是你的未婚妻和未来丈母娘,你来处理吧。” 闻言,顾承凛站直身子,目光幽幽。 方颂荷和纪南乔感受到一股更为强大的压迫感,突然噤了声。 两人呆立着,脸色刷白。 第27章 “为什么不还手?” “南苑景色寡淡是非多,你们以后还是不要到这边来了。”顾承凛的声音慵懒松弛,不像之前那样冷厉,却有着比先前更凶猛的压迫感。 这是警告。 方颂荷抿着嘴,攥紧纪南乔颤抖的手,艰难地向前挪步。 一时间,方颂荷对纪南乔也产生了怨念。 如果不是她非要来惹是非,怎么会弄成现在这样? 顾承凛回头,凝起眼眸深深地望了谢时宜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跟在两人身后,一起朝门外走去。 “纪南乔!”谢时宜突然唤了一声。 纪南乔的脚步猛然顿住,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 她……她要秋后算账了? 她现在正得意着呢,肯定会乘胜追击,好好地羞辱她一番…… 显然,其他人想的和纪南乔一样。 方颂荷紧张地将纪南乔护在身后,死死盯着谢时宜,厉声警告道:“谢时宜,我知道你对纪家有怨恨,有什么冲着我来,别针对我女儿!” 谢时宜微微低下头,眼睫盖住半双眼,神色晦暗。 在方颂荷心里,她就是这么阴险恶毒与不堪…… “时宜,你想说什么?”蒋芸问道,“受了什么委屈就直接说出来,我会帮你做主的。” 她倒是想趁这个机会杀一杀方颂荷的锐气。 “不是的。”谢时宜轻轻摇摇头,声音暗哑。 她注视着纪南乔颤抖不止的背影,语气尽量温和平静,“纪南乔,那个……苏慧心三天后就要进行换肾手术了,如果你能去看看她,她会很开心的。” 总算找到机会对纪南乔说出这句话了。 她的任务完成。 至于纪南乔去不去,那是她的事。 纪南乔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她没有回答,拉着方颂荷的快步逃离了这里。 顾承凛一直跟着,直到将两人送上了车。 方颂荷面露难堪,审慎探究地看向顾承凛。 她依旧摸不准顾承凛的心理。 刚才他究竟是在为谢时宜出头?还是在提醒她们谢时宜有靠山? 不管从哪方面想,似乎都有点道理。 纪南乔满脸泪痕,眼睛哭红了,楚楚可怜地望着他,泫然欲泣,心里却涌起一丝微妙难言的感觉。 至少……谢时宜的目标不是顾承凛。 “承凛,难道你一点都不介意吗?”方颂荷忍不住问道。 “介意什么?”顾承凛挑了挑眉,嘴角弯起一个合适的弧度。 “没……没什么。”方颂荷感受到顾承凛冷冽的气场,不再多说。 “承凛哥……你相信我,今天的事都是谢时宜挑起的……她知道我和你订婚后就……就嫉妒了,才会故意偷藏我的镯子,还趁机把镯子摔碎!” 纪南乔不想让今天的事情破坏自己在顾承凛心里的形象,竭力地编造找补。 只要能挽回一点……一点就好! 顾承凛眼底的阴鸷一瞬而逝,“今天的事不要放在心上,不会影响我和你的婚约。” 纪南乔眼睛亮了,心满意足地擦干眼泪,“只要你愿意相信我就好……” * 谢时宜脸上的掌印直到晚上都没能完全消退。 方颂荷力气真大,下手也是真狠。 她怀着孕,不宜用药,只能卧在沙发上,让阿霜用冰袋帮她敷着,以减轻灼热感。 “……大少爷。”阿霜突然起身,恭敬地喊道。 谢时宜回头,见到顾承凛那张英俊得发邪的脸庞时,谢时宜顿时有些戒备。 “顾总,您总是往南苑跑……不太好吧?” 如今她和顾承凛关系微妙,本就容易惹人口舌。 况且,他还是害死顾启煦的第一嫌疑人。 他立场不明,意图不明,性情不明……尽管生日那晚过后,谢时宜对他有所改观,但仍然觉得要和他保持距离。 顾承凛晦暗地看着她,挥挥手,阿霜便自觉地退了出去。 “不好又如何?”顾承凛说道,“我在他人眼中,算是好人吗?” 谢时宜看着阿霜的背影轻笑,“她果然是你安排的眼线,难怪今天你会比蒋芸早到一会儿。” 怎么感觉像是穿越到宫斗剧里了? “还笑得出来。” 顾承凛走到沙发边,半蹲下身,视线与谢时宜的脸平齐。 谢时宜顿时感到心尖一颤,想要坐起身,却被顾承凛强势地按住。 “别动。”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轻轻地扳向另一侧,令她红肿的脸颊完全暴露出来。 他看着看着,眼神愈发地阴鸷,手指紧绷得微微颤抖,却没有用力。 “顾总……”谢时宜弱声唤道。 他们现在这种姿势……好像有些越界了吧? 靠得太近了。 甚至她都能感觉到顾承凛呼出的热息扑向她的脸颊。 “痛吗?”他问。 “废话……”顿了一下,她又说道,“不过已经好多了……明天早上起来说不定就完全消肿了。” “为什么不还手?” “……”谢时宜无言以对。 她当然不能还手,当时那种情况,还手只会激怒方颂荷和纪南乔,一挑二,她可没胜算。 况且,万一不小心伤到腹中的胎儿……她就彻底地输了。 谢时宜没有说出心里话,而是扯起嘴角露出笑容,用一种轻松调侃的语气说道:“我可不敢,那可是您顾总的未婚妻和未来丈母娘,” 兜兜转转,顾承凛的未婚妻仍然是纪家千金。 顾承凛松了手。 谢时宜扭过头来,正对上他漆黑的眼,眼底似乎有暗流涌动。 她顿时目光恍了恍,笑容渐渐消失。 “你不想我和她订婚吗?”他目色幽冷,“阿霜说,她是因为我,才找你麻烦的。” “……”谢时宜眼皮一跳,嘴角抽了一下。 这是她想不想就能决定的事吗? “顾总,您想多了。”谢时宜深吸一口气,淡然说道,“纪家对我的憎恶,仅仅只是因为我的亲生父亲当年的自私冲动,让纪家与自己的亲生骨肉分离,而我成为了受益者…… “就算你没有和她订婚,她也可以有各种理由来找我的麻烦…… “所以,你就放宽心吧,这件事与你无关。” 看得出来,顾承凛大概是不想订这个婚的。 从前他对自己的态度如何,如今对纪南乔的态度也是一样的。 敷衍,将就,甚至是厌烦。 他生性冷淡不近人情,除了生意场上的博弈,似乎就没有能让他心动的人或事。 但奈何顾家和纪家需要一场联姻来加强双方的结合。 如果她顺着顾承凛的话说出她不想他与纪南乔订婚的话,顾承凛若以此为由,顺势退婚的话,那纪家恐怕更加恨她了。 谢时宜深吸一口气,感慨人心深不可测,幸好自己没有跳进他挖好的坑里。 第28章 “这么不想见我?” 其实,比起顾承凛来找自己,做些似是而非的试探,谢时宜更希望顾承凛多花时间与纪南乔接触。 他去转移了她的注意力,纪南乔就没有心思来找自己麻烦了。 只不过,这种想法谢时宜不能说出口。 说到底,她和顾承凛还没有亲密到能交心的那一步。 更何况,顾承凛又凭什么为了她做不情愿的事? 顾承凛目光阴沉沉地盯着谢时宜嘴角那藏不住的笑意看,薄唇抿紧成了一条线。 沉默了许久,只剩下呼吸。 “想不想……报复他们?”他薄唇轻启,一字一字地说,眼底的戾气越来越浓。 他费尽心思捧着哄着的人,可不是让他们泄愤发泄的工具。 “……” 如果不是因为不妥,谢时宜真的很想伸手去摸摸顾承凛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发烧,脑子烧糊涂了。 还是说,他又在试探什么? 她思索片刻,无声地呼出一口气,释怀道:“算了,我在他们面前,终究是理亏的,反正也没受到多大的伤害,就这么算了吧。” 顾承凛怔住,面色沉了沉。 “你还真是大度。” 就这么放过了? 反倒是他胸口卡着一团气,不上不下的。 “难道顾总是锱铢必较的人?”谢时宜反问。 顾承凛喉咙一紧,定定地盯着她。 她的睫毛忽闪了两下,浓茶色的眼珠被顶灯照亮,宛如清透的琉璃。 倒是如她一样,一眼就看得透。 “既然知道我锱铢必较,那以后就不要惹怒我,知道吗?” 顾承凛语气略带玩味,听起来不像是威胁。 “如果顾总不要总是晃到我面前,保持着以前那样大半年都见不上几面的频率的话,我好像也没什么机会惹怒顾总你。” “这么不想见我?”顾承凛挑起眉梢,目色阴郁,嘴角勾起一抹蔑笑。 笑谢时宜总归是说了一句真心话。 他想告诉谢时宜在他面前不用这么装模作样,毕竟,他又不是不了解真正的她。 可说出来,反倒会让她恐慌,就算了。 “……”谢时宜的心又提了起来。 就是这样,一会儿晴一会儿阴。 为什么不想见他,他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谢时宜只感觉周身一股寒气侵入身体,好冷。 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顾承凛眉头轻拧,转身走进卧室,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条薄毯。 在谢时宜诧异目光的注视下,顾承凛随手一扔,薄毯便落在她的身上。 “盖好,不要感冒,你现在怀着孕不能用药,感冒只能硬扛。” 谢时宜抓着薄毯边边往上拉扯,将自己的身体紧紧紧紧包裹住。 心里却是忐忑不安翻江倒海的。 “谢谢顾总的关心,只是我在顾家已经被照顾得很好了,就不想耽误顾总的宝贵时间了。”谢时宜声线柔软。 感谢是真的,不想与他有过多交集也是真的。 话音还没落下,顾承凛就倏地站起身,身体挡住光亮,将谢时宜的脸罩在了阴影中。 谢时宜不由得屏住呼吸,表情肉眼可见地一滞。 “你知道我的号码,有需要的话,随时联系我。”他神情晦暗,喑哑低沉的声音却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 就因为接触过从前的顾承凛,所以谢时宜知道他说的“随时联系他”含金量有多高。 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能随时联系上顾承凛的人不超过五个。 而她,居然成为了其中之一。 她的思绪不知不觉就飘远了,直到阿霜的声音将她唤了回来。 回过神,她不由自主地四下望了望,不见那道颀长挺阔的身影,心底竟有些怅然若失。 “谢小姐,顾家大少爷已经离开了。”阿霜提醒道。 谢时宜的眼神瞬间清明,脸色不由得变得冷沉。 “阿霜,告诉我,顾承凛派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阿霜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反应过来,低下了头,“大少爷让我看着你,照顾你,有任何情况都向他汇报。” 谢时宜盯着阿霜,看不出她说谎的迹象。 她的话反倒是让谢时宜的脑子越来越乱了。 “谢小姐,顾大少爷好像很关心你……” “打住!”谢时宜抬手制止了她将要说出口的话,“在顾家,不要乱说话,懂吗?” 阿霜连忙捂住嘴,眼睛睁大,看着谢时宜眼神的表情连连点头。 * 接下来的两天,谢时宜果然没有见过顾承凛。 不过,谢时宜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因为她的心思都放在了苏慧心即将进行的换肾手术上。 她向蒋芸申请,想到医院陪护。 谢时宜怀孕还不到两个月,没有显怀,身材消瘦,却也健康,孕检报告上的所有指标都在正常范围。 蒋芸同意了。 眼见手术的日子越来越近,苏慧心的脸上却黯淡无光,时常唉声叹气。 谢时宜知道她在愁什么。 看来,纪南乔是真的不会来了。 “妈妈,别想那么多,做完手术恢复后,我带你去纪家,好吗?”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谢时宜不得不想出这个权宜之计。 “娇娇!”苏慧心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激动地喊着。 “对,去看娇娇!”谢时宜点点头。 “不是,是娇娇来看我了!” 苏慧心一把推开正在为她修剪指甲的谢时宜,力度不小。 谢时宜身体蓦地往旁边倾倒,差点撞上柜子。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谢时宜心有余悸,拧起眉头方刚想埋怨,却看到苏慧心下了床,朝着门口小跑而去。 谢时宜怔然地扭头看去,一个戴着一顶宽檐帽,用口罩墨镜把脸挡得严严实实的女人站在门口。 “娇娇!你终于来了,乖孩子,妈妈就知道你不会忘了妈妈的……”苏慧心喜极而泣,激动得语无伦次。 苏慧心想去拉她的手,她却侧身躲开。 尽管看不见她的表情,也能通过肢体语言感受到她的不耐烦。 这下,谢时宜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纪南乔。 她还是来了。 谢时宜心底有些许的感激,至少她的出现能让苏慧心安心地面对手术。 “我不想见到她,让她走!”纪南乔抬手指向谢时宜,声音尖利刻薄。 苏慧心回头,面露难色,可谢时宜分明看到她的眼里有几分的恳求意味。 苏慧心想和纪南乔单独说说话。 是她谢时宜留在这里碍事了。 喉咙里涌起一股酸涩的味道,谢时宜忍住强烈想吐的欲望,淡定地起身。 “我出去转一转,你们慢慢聊。” 第29章 情况有变,手术无法进行 纪南乔与苏慧心并没有聊多久。 甚至谢时宜还没来得及走到楼下花园,就收到信息说纪南乔离开了。 她转身回到病房,见到苏慧心脸上挂着心满意足地笑容,心里那股酸涩的感觉更强烈了。 她做了那么多事在苏慧心眼里都是理所应当。 而纪南乔只是来看她一眼,她就满足成这样。 谢时宜偶尔也感到不值,想问问为什么血缘论这一套在苏慧心这里却不管用? 她们才是血脉相连的母女。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谢时宜双手揉松脸颊肌肉,扯出一抹微笑,走到苏慧心跟前,柔声细语地问:“都聊什么了?有没有说我的坏话?” 她想试探纪南乔有没有将那天在南苑的事情颠倒黑白添油加醋地告诉苏慧心。 苏慧心摇摇头,“我和娇娇好久没见,好多话都说不完呢,哪里会提起你呢。” 明明只是在阐述一件事情,可是经由苏慧心的嘴巴说出来,听起来却像是嫌她多余。 谢时宜习惯成麻木,面色不改,平淡如常。 她笑了笑,没再说话。 手术时间定在次日早晨十点。 这晚,谢时宜睡在陪护床上,失眠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看见医生护士走进病房,谢时宜就立马起身相迎。 “林医生,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要去手术室了吧。”谢时宜的眼里闪烁着期待。 万事俱备。 林旗没有戴口罩,面孔与他专业能力不符的年轻。但通过这段时间的交流以及查看他的履历,谢时宜很有信心他能做好这场手术。 面对谢时宜的激动,林旗却沉默了。 他神色严肃,目光却有些不忍,做了好一会儿的思想斗争,才开口说道:“不好意思,谢小姐,情况有变,手术无法进行了。” “什么?”谢时宜以为自己听错了。 “由于器官捐献人员临时变卦,手术被迫取消。”林旗冷静地说道,“不过以你母亲现在的情况,继续通过透析治疗也是能保持不错的生活质量的,我们可以等再遇到匹配的肾源时重新启动手术。” “……” 谢时宜的瞳孔骤然收缩,向后退了两步,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闷得透不过气。 反应过来后,她立刻痛心疾首地吼道:“凭什么变卦?马上就要手术了他却变卦?我知道了,不就是想坐地起价嘛,不就是想要钱吗?他要多少,我给!我给就是了!” 林旗第一次看到这个瘦弱的女人爆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 谢时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对着林旗说道:“林医生,我不缺钱!真的,我不缺钱!林医生,求求你,让我跟他谈谈,不要变卦……我就想要我妈妈健健康康的……” “对不起……”林旗低下了头,“不是钱的问题……” 失望渐渐爬满谢时宜煞白的面庞,她咬着下唇,不可置信地摇摇头,焦躁不安地在病房里踱步。 一圈,两圈……像动物园出现刻板行为的动物一般。 不,一定是哪里不对。 “是不是……有人抢了我们的肾?”她惴惴不安地提出一个猜想。 林旗眼里闪过一丝惊惶,被谢时宜捕捉到了。 谢时宜猛地停下脚步,失神一般怔愣在那里,眼泪如断线的珠子班汹涌而出。 好荒唐。 居然还有人轻而易举地就夺走她们的东西。 这世界,简直是太欺负人了。 “谢小姐,以你母亲的情况,我们是可以等新的肾源的。”林旗试图安抚她,“我保证在这段时间内不会让她的情况恶化。” “等?呵呵呵呵呵……”谢时宜冷笑起来,声嘶力竭地吼道,“凭什么叫我等!我不能等!” 如果可以等的话,那她近两个月来做的这些谋划算什么! 就是因为妈妈匹配到合适的肾源,为了抓住机会,而短时间内她筹不到那么多手术费,她才会放下自尊,卑微地爬上顾启煦的床,怀上他的孩子。 现在别人抢走了手术的机会,反而让她等? 她之前做的那些,都成了笑话! 谢时宜一口气猛然冲上头顶,她顿感天旋地转。 “哎呀,那么激动做什么!”身后传来苏慧心平静中带点埋怨的声音,“医生都说我可以等了,而且住院很舒服,我还想多住一段时间……” “……” 谢时宜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试图抓住什么,眼前却只剩下虚无。 “谢小姐!谢小姐!快!急救!这里有人晕倒了!” * “医生,你们不是说她没事吗?怎么一直醒不来?” 一天了。 谢时宜都陷入昏迷整整一天了! 蒋芸心急如焚。 “你们都是废物!废物!”她怒骂道。 “……患者的各项指征的确看不出什么问题,她的晕厥也是由于情绪激动造成的,临床上,这种情况的话,不排除有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 面对蒋芸的怒火,医生不得不提出最坏的可能性。 “植物人?那她肚子里的孩子……” 蒋芸忽然激动起来,抓着医生的衣领严厉威胁:“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一定要保住她的孩子!别说你们做不到!我看过新闻,植物人也能生孩子的!” “夫人,您冷静,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再等等吧……” 才从一场噩梦中挣脱的谢时宜醒来,就发现自己要面对的是一场真实的噩梦。 没有人真正在意她。 她像是一个容纳着顾家血脉的容器,自己的灵魂却无处安放。 怎么会这样呢…… 她只能逼迫自己继续陷入沉睡,哪怕一直被困在噩梦里醒不来,也比面对现实舒服。 “呕——”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时宜被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刺激醒来。 她翻身,对着垃圾桶呕吐。 她双手抓着床沿,用力到手指都发白。 胃里空空,除了些许胃液,她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医护人员来得很快,给她做了些检查后,才放心地对旁边的人说道:“患者已经清醒,没什么大碍,只是缺点营养身体还很虚弱,可以先从清淡的粥水开始进食。” 谢时宜茫然地抬起头,顺着医生的目光看去,才发现病房角落里,坐着一个穿着医院病号服的男人。 “……顾,顾承凛?” 第30章 “顾总,你能帮我吗?” 他长腿交叠地坐着,神情寡淡,拿起桌边还冒着热气的茶,氤氲的雾气模糊了他的脸。 谢时宜怔愣着,注视他许久,嘴唇张了张,说不出话来。 “想吃什么口味的粥?我叫陈准去买,正好我饿了,顺便给你带。” “……白粥就好。” 谢时宜确实饿了,而且胃里的恶心感不减,需要白粥来压一压。 但转念,她又盯向顾承凛的脸,发出连环质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穿着病号服?我妈妈呢?” 在这种时刻,她更希望看见的人是苏慧心。 顾承凛放下茶杯,目光扫过她时,像冬夜掠过湖面的冷风。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你妈妈在休息。至于我……”他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漫不经心地抬起右手,幽然开口,“受伤了,住院。” 谢时宜定睛一看,只见顾承凛右手手腕缠了一圈绷带。 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他戴的护腕呢。 她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附和道:“那还真是……真是严重呢。” 突然,一道突兀的窃笑声响起。 谢时宜扭头看去,就见刚才给她做检查的医生还没走,站在门口,捂嘴憋笑,脸涨得通红。 这是…… 顾承凛眉头蹙了一下,微微偏头,目光落在那人身上,“林旌,你如果很闲的话,就把医院上半年的报表整理出来。” 林旌立即止住了笑意。 只不过他难得看到顾承凛的这一面。 这个女人晕倒后,他第一时间通知了顾承凛,没想到想来冷静处变不惊的顾承凛居然慌得声音都在发抖。 直到听到这个女人没有大碍才放松下来。 后来,这个工作狂居然随便找了一个由头住进了医院。 白天不来,非要等大晚上的其他人都离开了才过来。 就凭他刚才对这个女人故意装出轻描淡写的态度,林旌就知道,顾总的心思不简单。 他的目光转向谢时宜,带着些探究的意味。 这个女人长得很好看,出水芙蓉似的……原来顾总喜欢这一款啊…… “还不走?那就把近三年的报表都……”顾承凛的脸色愈发阴沉,声音凉薄透骨。 “诶?突然想起我家的煤气灶还没吃饭,那我先走了啊。”林旌扔下这句话,赶紧逃离。 病房内,就剩下了谢时宜和顾承凛两人。 夜色朦胧,病房内的白炽灯明亮晃眼,谢时宜抱着自己的腿,蜷坐在病床上。 胃里心里和头脑里,都很难受。 她不想说话。 顾承凛凝视着他,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里有毫不掩饰的欲望。 他骨节分明的手转着桌上的打火机,似乎有些烦闷的情绪驱散不开。 “可以抽烟。”谢时宜忽然出声。 只是她的话,令顾承凛的眼眸猛然一震,而后,他眯起双眸,眼底又多了几分戾意。 “戒了。”他淡声道。 谢时宜些微讶异地抬起头,正对上顾承凛阴影下幽深的目光。 “挺好的。” 她现在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劲,语气敷衍。 “你母亲的事情我听说了,新的肾源我也会找人帮你留意。”顾承凛的声音喑哑,“只是小事,没必要把自己气晕过去。” 谢时宜不禁咬紧了牙。 他懂什么! 凭什么就用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她评头论足…… “恐怕顾总你长这么大都没试过希望落空的滋味吧。”谢时宜有些不悦地质问道,“你倒是可以轻飘飘地说是小事,可对我来说,这不仅仅是手术推迟那么简单……” 突然卡壳,她说不下去了。 这个秘密无法向任何人倾诉,只能烂在肚子里。 “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失望过?”顾承凛挑眉反问。 这是重点吗…… 谢时宜垂眸,深吸一口气,转变了语气,委屈可怜道:“凭什么……凭什么抢走我们的机会……” 手握成拳,一下一下地捶着病床发泄着怨气。 都是那个人毁了她的计划! 突然,她停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掀眸巴巴地看向顾承凛。 顾承凛也感受到那道目光,眉眼忽地一凛,轻易地就猜透了她的心思。 “就算你找到了那个人又能怎样?难不成,还要把他的肾挖出来?” 他英俊的面容冷到近乎邪佞,语气森冷至极。 故意想要让她打消这个心思。 谢时宜居然没有被他这副模样吓到,而是挪到床尾,与他靠得更近,期待地看着他,问道:“顾总,你能帮我找到那个人吗?” “不能。”顾承凛拒绝得干脆,竟半秒都没有考虑。 “为什么不能?”谢时宜急了,“这对你来说很容易吧?这家医院都有你的股份,你的消息网更是四通八达……只要你愿意,肯定能找到的!” “为什么要找他?”顾承凛挑眉质问。 “因为……我不服气!”谢时宜直白而又坦荡,“能在这么临门一脚的时刻夺走肾源,对方一定是非富即贵的家庭。” “我只想知道究竟是谁,我想知道我该怨谁恨谁……” “当然,也有点狐假虎威的成分在。”谢时宜自嘲地笑了笑,“想借着顾家的名头,出一口气。” 她已经输了一场,想在别处扳回一局。 这种心态,顾承凛应该是不会懂的。 毕竟,他哪里会输。 顾承凛点燃打火机,跳跃的火焰映在他漆黑的瞳孔中。 他似乎在深思。 谢时宜不敢打扰,连呼吸都尽力放轻,目光却忍不住地游移着。 顾承凛身上穿着的是医院统一的病号服,蓝白格的纯棉布料,却被他衬出了贵气。 衣服上方两颗纽扣没扣,领口微张,灯光下胸肌的轮廓明显,显得慵懒而性感。 最朴素的医院白墙,此时仿佛都成了精心布置的画布。 “谢时宜。” 他连名带姓地喊她。 “我帮你的话,有什么好处吗?” “……”谢时宜略有意外,却又觉得是意料之中。 顾承凛不做赔钱的生意。 “好处……”谢时宜微微蹙眉,大脑疯狂思考着,她有什么值得与顾承凛交换的好处? 正深思着,陈准提着热乎的粥推门而入。 “顾总,谢小姐,粥买来了。” 他刚将餐盒放在桌子上,身后就传来顾承凛冷冽的声音,“去查一下,是谁移植了本该移植给苏慧心的那颗肾。” 第31章 怎么会是他们? 陈准的动作滞愣住,不解地问:“不是已经……” “叫你查你就查,少废话。”顾承凛声音冷沉,淡然地扫了陈准一眼。 陈准悻悻地应道:“收到。” 谢时宜抬眼,与陈准的目光对上,看见他脸上属于打工人命苦的表情,不由得感到同情。 顾承凛这种态度,也只有陈秘书这种老好人可以容忍。陈秘书工资应该挺高的吧,不然怎么能忍受随叫随到这么久?工资里恐怕有一半是精神补偿费吧……一瞬间,谢时宜想到很多。 陈准笑眯眯地看着他,再用余光瞟向顾承凛。 “谢谢。”谢时宜轻声道。 这声谢谢,不只是说给陈秘书听的,也是说给顾承凛听的。 既然他已经让陈准着手去查了,说明他是愿意帮她的。 至于那个“好处”,谢时宜一时没有想到,只好当她欠他一个人情。 顾承凛向陈准使了一个眼色,陈准立即会意,转身离开病房。 病房门被陈准贴心地关上。 房间里再次陷入诡异的寂静。 顾承凛站起身,椅子拖着地面,发出轻微的闷响。他走到桌子前,指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拆开包装袋,拿出粥碗,揭开盖子。 一举一动都透着从骨子里散出的清冷淡漠。 粥香四溢,谢时宜的口腔分泌口水,胃里翻腾得更汹涌了。 她作势要起身,却被顾承凛一个眼神制止。 “别乱动。”他沉声说着,转身,就把那碗粥拿到了谢时宜的面前。 “……”谢时宜有些不敢动。 顾承凛亲自端来的粥……她抬起头,望进顾承凛漆黑如点墨的眼里。 他薄唇微勾,笑得蛊惑,“要我喂?” “不不不!”谢时宜摇头拒绝。 “那就趁热吃,吃完睡觉,安心等陈准的消息。” “……” 谢时宜莫名地感觉顾承凛温柔得不像话。 她双手接过粥碗,捧在掌心,小小地啜了一口。 他伸手帮她将耳旁的碎发挽至耳后,谢时宜顿时感觉脸颊温热,心跳节奏紊乱了,眼睛也不知道看向何处。 她只能低着头,专心喝粥。 一碗白粥很快下肚,谢时宜的胃里暖起来,感觉舒服多了。 “顾总,你不吃吗?”她问。 “不饿。” “……” 那刚才是谁说自己也饿了才顺便给她带粥的? 这句话谢时宜自然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顾总,您不用管我了,早点回你的病房休息吧。”谢时宜笑着说,“毕竟你的手,可是受伤了呢……” 顾承凛目光幽幽,转了转手腕,沉声道:“已经痊愈了。” “……” 跟顾承凛说话真费劲。 顾承凛看着谢时宜灵动丰富又欲言又止的表情,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一下。 “早点睡。”他冷冷地甩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谢时宜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眉间浮起一丝困惑。 不过,顾承凛就是这么一个难懂的人,她也不白费心思,去猜测他的想法了。 第二天一早,谢时宜就接到顾承凛的电话,那个做了肾移植手术的人找到了。 不愧是顾承凛。 “那个人在邻市,你准备一下,我马上去接你。” “你来接?”谢时宜大惊失色。 顾承凛虽然不比古代皇帝日理万机,但也工作繁重,时间紧迫,怎么能让他为了自己的事情浪费时间。 人情越欠越多的话,谢时宜担心自己还不上。 “顾总,不用麻烦你的,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自己打车去就行。” “刚好我要去邻市出一趟小差,顺便带你过去。”顾承凛的声音微凉,听不出什么情绪,“不是要狐假虎威吗?有个顾家的人在场,不是更好?” 不得不承认,顾承凛每次给出的理由都很充分,让谢时宜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可是…… “三,二……”手机里传出顾承凛倒数的声音。 谢时宜蓦地一慌,连忙打断他,“顾总等一下!我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可以收拾好,麻烦您等我。” 十分钟后,谢时宜出现在医院停车场。 这里停满了豪车,但谢时宜一眼就认出属于顾承凛的那辆。 谢时宜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拉开车门。 后座上,顾承凛穿着白衬衣西装裤,没打领带,慵懒的靠坐着。 他闭着眼睛,直到听到声响,才缓缓地抬起眼皮,长睫微颤。 谢时宜收齐目光,走到副驾驶的位置,正要拉开车门,陈秘书却哂笑着说道:“谢小姐,副驾驶放了文件,麻烦你坐后座。” 后座…… 和顾承凛坐一起? 两个小时的车程,她要和顾承凛在那么小的空间里坐在一起? 光是想想都头皮发麻。 她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才走到后面拉开车门。 坐上车,她才讪讪地对旁边的顾承凛笑了笑,“久等了。” “开车吧。”顾承凛目色沉郁。 一路上,谢时宜都在闭眼装睡,避免没必要的交流。 两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来到邻市的医院。 不是什么高大上的私人医院,只是普通的江凌市第一人民医院。 众生百态,行色匆匆。 谢时宜微微蹙眉,怀疑是不是消息出错,手眼通天的人,怎么会在这么普通的医院。 她忍不住扭头看向跟上来的顾承凛。 “怎么?”顾承凛问道。 谢时宜转念一想,顾承凛应该不会出错,摇了摇头,“没事。”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前往那个人所在的病房。 绕了好久,谢时宜才找到了那家病房,居然连独立病房都不是。 隔着玻璃窗,谢时宜看见了那个做了换肾手术的人躺在病床上,一个年轻的女人,瘦弱的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苍白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劫后余生的喜悦感笼罩着她的全身。 病床边围着两个中年男女。 他们衣着朴素,鬓角花白,脸上全是岁月的痕迹。 可此时,他们都很幸福。 “只是……一个普通人?”谢时宜不可置信。 她抓住顾承凛的衣袖,不解地质问道:“怎么会只是一个普通人?” 抢走她妈妈肾源的人,怎么会是他们? 谢时宜眼圈泛红,盈盈浮起泪光。 “的确就是她。”顾承凛不忍看她的眼睛,目光微微上抬。 第32章 是纪南乔从中作梗! 谢时宜的心隐隐地抽痛起来。 来的路上,她都想好一套批判的说辞,就等着对那个抢夺肾源的人输出发泄一通。 可亲眼看到这个当事人,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肾源被抢”的事情,或许另有隐情。 她咬牙强忍着,伫立在窗外往病房里看了很久。 ……好幸福的一家人。 女孩做了手术,得到了健康的机会,还有疼爱她的爸爸妈妈陪在身边…… 与之相比,她更像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人。 谢时宜的手渐渐蜷成一团,紧握成拳。 “要进去和他们聊聊吗?”顾承凛低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谢时宜呼吸一滞,心里挣扎了很久,才轻轻摇头,“算了。” 进去了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自己成欺压他人的权贵了。 “至少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因为那颗肾恢复健康……就够了。” 顾承凛站在谢时宜身后两步之遥的地方,看到玻璃反射出的她的面容。 三分不甘,三分疑惑,以及四分的释怀。 他一言不发,陪着她沉默。 半晌后,谢时宜才收回目光,慢慢地转身,“顾总,我们走吧。” 依稀记得顾承凛好像还有正事要办,就不耽误他的时间了。 顾承凛不多问,迈开了脚步往电梯方向走去。 谢时宜连忙追上他的脚步。 “纪小姐!” 一道苍劲浑浊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谢时宜当即如同触电一般浑身颤栗,停下了脚步,愣在了原地。 纪小姐? 莫非是以前认识她却还不知道她是假千金被纪家扫地出门的人? 顾承凛也听到了这声呼喊,回过头来,冷沉的目光审视着那个中年男人。 他就是那个做了肾移植手术患者的父亲,正一路小跑着追上来。 “你叫她什么?”顾承凛冷声问道。 “纪小姐呀!”中年男人脸上挂着朴实的笑容。 听到这一声回答,谢时宜的眼神一瞬间清明过来,她转过身,看着男人,问道:“你认识我?” 男人摇摇头,脸上依旧是朴实的微笑,眼里微有些泪光,“我没见过你,但我猜是你。” 谢时宜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心里一股冲动,镇定淡然地笑了笑,“怎么猜出来的?” “呵呵……”男人憨厚地一笑,“刚才纪小姐您在窗外的时候我们就看到你了。您气质这么出众,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我们就普通人,也不认识什么大小姐,就只能猜你是那个帮助我们的好心人纪小姐了。” 谢时宜太阳穴忽然突突地跳起来。 一瞬间,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却不愿意相信这个答案。 她屏息,静静地看着男人。 “本来,我们都打算放弃治疗了。女儿得了这个病,对我们家打击很大,几十年的积蓄花光了不说,还欠了不少债。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我和孩儿她妈都商量着干脆一起喝药,黄泉路上一家人作伴……” 男人用轻松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却显得万分苦楚。 谢时宜了解这种感受。 先前还和妈妈一起在人民医院进行治疗的时候,这样的困顿的家庭并不少见。 “如果不是纪小姐您大发善心,我女儿的手术不会这么顺利地完成……纪小姐您又出手术费,又帮我们联系肾源……我们一家对你感激不尽,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谢时宜脑海里忽然像烟花炸开一般,脸色越来越白,身体开始震颤起来,瞳孔也有些发散。 纪小姐,手术费,肾源…… 答案昭然若揭。 是纪南乔从中作梗! 她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为什么,为什么要怎么做? 再怎么说,苏慧心也实打实地养育了她二十年,对她的关爱一点也不比别的母亲少,她为什么要剥夺她做手术恢复健康的机会?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谢时宜头痛欲裂。 顾承凛见状,眼里闪过一丝忧虑,随即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他的温度经过手心的传导,慢慢地攀上谢时宜发凉的身体。 “纪小姐,这是您的先生吧?”男人伸出双手欲与顾承凛握手,“你们都是大善人,天作之合的一对!” 顾承凛神色冷郁,没有伸手与之相握的意思,更没有解释他们关系的意思。 所幸男人沉浸在感激的情绪中,并没有感受到冷落。 “纪小姐,不知道你和你先生可不可以赏脸,我们一家人请你们吃顿饭吧。” 谢时宜收回游离的深思,忍着发作的情绪,对着男人淡淡一笑,“不用了,你们现在也正是花钱的时候。祝你的女儿早日恢复,祝你们一家人幸福快乐。” 她怪不到这一家人的头上。 对他们来说,这只是天降幸运。 说完,她轻轻点头示意,便加快脚步朝着电梯走去。 一进电梯,谢时宜压抑的情绪就再也崩不住了,她死死咬着下唇,却止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珠,破碎的呜咽声从喉间溢出,肩膀用力地耸动着。 她甚至都没注意到,顾承凛还牵着她的手。 那股强烈的抖动感也传达到顾承凛身上,他的眸色渐渐晦暗。 “如果能让你情绪恢复平静的话,我不介意你借着顾家的威,去找她清算。”顾承凛嗓音凉薄。 电梯到了一楼,门开了。 两人走了出去。 谢时宜这才惊讶地挣脱顾承凛的手,顺势抬手擦掉眼泪,掩饰尴尬。 “谢谢顾总,不需要。”谢时宜假装已经冷静,“现在做什么都于事无补,我也不想再多生事端。”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倒是很符合谢时宜现在的作风。 可当初顾承凛认识的那个谢时宜,可不会就这么吞下一口恶气。 但他尊重她的决定。 只是凉凉地睨了她一眼,淡声道:“那你要处理好自己的情绪,保持心情愉悦,才有益于胎儿的发育。” 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让谢时宜猛地一愣。 顾承凛对她的关心,也是因为这个孩子。 她愈发地觉得自己像个没有灵魂的容器。 她摸向自己的小腹,只感觉腹部肌肉发紧,其余的什么都感觉不到。 “这个孩子甚至只是一个小小的胚胎,就有这么多人关心它,真好啊……”谢时宜忍不住轻声说道。 第33章 可以奉陪 谢时宜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本来就是一场阴谋阴谋的产物,现在,谢时宜的计划失败,她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自然也不想生下这个副产品。 可惜,谢时宜也很清楚,要不要这个孩子,她说了不算。 她只要稍微表现出一点儿不想生下孩子的苗头,就会被顾家制裁。 在顾家,由不得她胡来。 再说,这对她利用过的已经离世的顾启煦也不太公平。 她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了。 可,万一…… “在想什么?” 顾承凛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谢时宜的思绪,她回过神来。 “没,没什么。” 回到车上,汽车驶向了回天港的路。 谢时宜忍不住出声提醒,“顾总,你不是还有工作上的事吗?” “取消了。”顾承凛声音幽淡。 “哦。”谢时宜相信了。 毕竟,她不会自作多情到认为顾承凛为为了她特意跑一趟。 顾承凛扭过头看向她,手指紧了紧,作势抬手看向腕间的手表,嗓音低磁惑骨,“这意味着,我的时间空了下来。” 谢时宜闻声,不知为何,心间微地一颤。 她忍不住扭头,不经意地对上他的眼睛。 “如果你有想去的地方,我可以奉陪。”他勾起唇角,淡淡地说道,眉目间依旧透着一股凉薄。 谢时宜喉咙一紧,难自控地干咽了一下,连忙移开目光,却看到了他修长手指上的订婚戒指低调却惹眼。 “不用了,顾总,我只想回去休息。”她笑了笑,“顾总如果有时间,可以和自己的未婚妻约一场会,培养培养感情。” 这种看不透猜不透的男人他还是离远些比较好。 “哦?”顾承凛双手再次交叉着随意抵在胸前,布料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盯着她继续说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不过我约会经验不多,你给个建议吧。” 说起来,在天港的世家子弟中,的确顾承凛的桃色秘闻最少。 不少被他绝美面孔吸引去的女人都会碰一鼻子灰回来。 当初谢时宜如果不是纪家千金,也不会和顾承凛产生什么交集。 至于约会建议…… 谢时宜对着前面开车的陈秘书指了指,说道:“顾总,有陈秘书在,你还担心什么啊。反正你的约会都是他策划的……” 她经历过,可太懂了。 以前她甚至对着陈秘书开玩笑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和你订婚了呢。” 被提及的陈秘书尬笑了一声,连忙应道:“谢小姐,其实以前的约会,顾总也是很上心的,他……” “开你的车,闭嘴。” 顾承凛换了个姿势,手指虚撑着太阳穴,眼底爬上一抹阴沉。 车里的氛围瞬间冷却。 陈秘书不说话了,谢时宜也不敢说话了。 * 顾承凛将谢时宜送回到了私人医院。 下了车,谢时宜转身,由衷地向顾承凛道谢。 顾承凛掀眸,淡然地看了谢时宜一眼,便示意陈准开车。 汽车在她面前扬长而去,驶入天港的黄昏中,很快,就连个尾灯都看不见了。 “真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谢时宜一边嘟囔吐槽着,一边往医院走去。 刚走到病房门口,就撞上一脸愠色的蒋芸。 “你……”蒋芸看着谢时宜,冷眸一眯,质问道:“你去哪儿了?护士说你早上就离开了。” 想到在她昏迷醒来时听到蒋芸说的那些话,谢时宜再也不敢对蒋芸抱有什么期待了。 既然蒋芸用质问的口吻,那她便不能说是去妈妈的病房。 “心情不好,我就出去转了转……”谢时宜语焉不详道。 “你才经历了昏迷,气血都没恢复呢,怎么能到处乱跑。”蒋芸抓起谢时宜的手,用亲昵关心的口吻说道,“无聊了给我打个电话就是,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安排。” “我……” 谢时宜想说些什么,蒋芸却没有给她机会,“你气血虚弱,不能受刺激,为了孩子和你的健康,以后还是好好地待在银杏公馆吧,不要到处乱跑了。你放心,你妈妈这边我都会安排好的,给她用最先进的治疗手段,一有合适的肾源,就安排手术。” 谢时宜胸口有些闷堵。 这下,她连来医院的自由都没有了。 可她只能礼貌地微笑,“劳烦伯母费心了。” “对了,听说顾承凛也住院了,你遇见他了吗?” “……”谢时宜语塞,心跳加速。 不知道蒋芸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在故意试探。 她垂眸,黯声道:“他……好像来看过我。” “哼。”蒋芸面色不悦地轻哼一声,“我就知道,在银杏公馆他不好做小动作,所以就来医院寻找机会了。” 蒋芸盯着谢时宜的眼睛,严肃而真诚地说道:“时宜,你一定要提防这他,他害死了启煦,肯定也容不下你肚子里的孩子,更何况,现在他是纪南乔的未婚夫了,心肯定是偏的……” 谢时宜的目光茫然地闪了闪。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股为顾承凛辩解的冲动。 这些天的相处中,尽管谢时宜不能打包票说他完全是个良善的人,但至少,至少她可以放心地说顾承凛不会对她腹中孩子不利。 见蒋芸对他误会这么深,谢时宜很想为顾承凛打抱不平。 她嘴唇翕动,看着蒋芸的面容,欲言又止。 算了。 他们的嫌隙由来已久,也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楚的。 而且,如果让蒋芸知道了她和顾承凛私自一起出门,肯定又会惹来很多麻烦。 她只能深吸一口气,忍下这股冲动。 谢时宜脸上保持着礼貌得体的微笑,“我知道的,伯母。不过,在回去之前,我想再陪陪妈妈。” 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苏慧心,谢时宜还是有些放不下她。 蒋芸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但还是勉强笑着同意,“反正都在医院,先做个详尽的孕检,再去陪你妈妈吧。” 谢时宜看着窗外的暮色,轻轻点头,“好。” 做完一系列的检查后,已经晚上九点了。 谢时宜拖着有些疲累的身体走去苏慧心的病房,指尖刚触到门把手,就听到房间里传出苏慧心的声音。 “……我女儿的未婚夫,帅气吧!” 第34章 你凭什么命那么好 谢时宜愣了一下。 她的未婚夫?顾承凛? 不对啊,苏慧心不认识顾承凛,甚至不知道顾家两兄弟谁才是她的未婚夫…… 况且,顾承凛是她未婚夫的事早就是老黄历了,她又怎么会现在提起? 谢时宜推门而入,就见病房内有两个陌生面孔的老太太,苏慧心正满脸骄傲地将手机递到老太太们的面前。 “这个人呐,我认识的。”其中一个老太太惊讶地说道,“他是顾玉山的儿子,很厉害的,听说顾氏集团现在差不多都是他在管了,你女儿的未婚夫居然是她?那你们家肯定也不简单哦!” “我看看,还真是顾家的……他长得真俊呐,我孙女以前还闹着要嫁给他呵呵呵……苏妹你别担心,我孙女才十岁!” 两位老太太的捧场令苏慧心十分受用,她笑得阳光灿烂的,一点也不像得了重病的人。 甚至手术未能进行对谢时宜的影响都比她大。 心大也有心大的好处,谢时宜只能这样想着。 “苏妹,这就是你的女儿啊,果然是花容月貌,和顾家的那个很配嘞!” 谢时宜目光闪了闪,礼貌客气地与两位老太太打了招呼,忍不住也瞟向苏慧心的手机屏幕。 苏慧心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把手机朝里倾斜了一下。 可谢时宜还是看到了。 屏幕上的照片有些模糊,顾承凛侧着脸,精致俊朗的五官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他面前的餐桌上,摆着红酒牛排,看上去是在约会中…… 她不由自主地蜷了蜷手指,心中莫名感到怅然若失。 “你从哪里得来的照片?”谢时宜问道。 “唉……就是……就是……”苏慧心有些心虚,言辞闪烁。 “是纪南乔发的吧。”谢时宜艰涩地问道。 “是她发的又怎样!”苏慧心挺直腰板,语气强硬起来,“你管这个做什么!” 女儿…… 谢时宜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定定地看着苏慧心。 她透亮的双眼蒙上一层雾气,眼角泛红,满目悲凄。 见情况不对劲,两位老太太对视一眼,便借着时间不早了的由头离开了苏慧心的房间。 “慢走啊,明天再见!”苏慧心热络地将她们送到门口挥手道别,一转身,脸色就沉了下来。 “时宜,你看你,我们本来聊得高高兴兴的,你一来就摆出脸色扫兴……”苏慧心意犹未尽地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对着谢时宜抱怨道,“你就算嫉妒南乔也是没办法,人家就是千金的命……对了,你现在不也是在顾家吗?你无依无靠的,她和顾家的那个少爷结婚了,以后还能帮衬你……” “够了!”谢时宜一声暴喝打断了苏慧心的话,她心底积压的怒火熊熊燃烧起来,眼睛被眼泪洗刷,像玉石一般透亮。 “我就是嫉妒她!我嫉妒她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你全部的心意!”谢时宜愤怒地看着苏慧心,字字诛心,“你把她当女儿,她却早就不要你这个妈妈了!” 苏慧心轻嗤一声,摇摇头,“你正常点,胡说什么呢,娇娇心里还是有我的。” 谢时宜笑了,笑得很苦。 “心里有你?呵呵……”她轻轻摇头,“心里有你就不会从中作梗把你的肾源抢去给了个毫无关系的人!苏慧心,你能不能清醒一点,纪南乔她不是你的娇娇了!” 谢时宜说完这句话,浑身虚脱无力,手撑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胡说八道什么!”苏慧心怒怼道,“娇娇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你冤枉她……” “呵,呵。”除了苦笑,谢时宜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沉默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哼,我有娇娇的电话,我直接去问她!”苏慧心眼底闪过一抹慌色。 她不愿意相信谢时宜的话,为了给纪南乔证明,她拨通了那个号码。 这次,电话很快被接通。 苏慧心按下了扩音键,小心翼翼地打招呼道:“娇娇,你睡了吗?这么晚打给你不会打扰你吧……” “谢时宜是不是在听?”纪南乔一语道破。 “呃……”苏慧心的脸色彻底的慌了,她似乎意识到什么,却还是不愿意相信,“娇娇,我只是……” “谢时宜,我知道你在听。”手机里传出纪南乔轻蔑的低笑声,“没错,是我做的。但这都是因为你。” “你前二十年抢走了我的人生,做纪家千金,养尊处优……”纪南乔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这些字眼,“本来你回到属于你的那个地方,应该和我的前二十年一样,贫穷,困顿,自卑,唯唯诺诺……” 苏慧心脸色苍白,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谢时宜。 而谢时宜却释然地一笑,庆幸纪南乔能直抒胸臆,没有继续装下去。 她想让苏慧心看看,真正的纪南乔是什么样的。 “可是凭什么!你凭什么命那么好?!你凭什么攀上顾启煦,还怀了他的孩子,他都死了还能保你荣华富贵!连蒋芸都帮你撑腰!谢时宜,你真是一点苦日子都没有过过啊……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纪南乔愤恨的嘶吼声从手机里传出来,她的嫉妒与怨恨展露无疑。 苏慧心吓得一哆嗦,手机落地,砸出清脆的声响。 谢时宜知道纪南乔恨她,也接受这份恨意。 可是…… 她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可是,苏慧心没亏欠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纪南乔狰狞的声音持续输出着,“谢时宜,我就是看不惯你!我就是要让你不好受!看到你无能为力的样子我就痛快!” “你毁了我纪家传家宝镯子的事情还没跟你清算呢!手术是我搞砸的,有本事,你找顾家再要一颗肾啊!哈哈哈哈……” “哦对了,今晚我和顾承凛在一起了,顾承凛才是顾家未来的掌事人,你以为你凭着你那个肚皮,就能撬动顾家吗?做梦!” “别说了!别说了!”苏慧心慌张地跪坐在地,按下了手机屏幕上的挂断键。 纪南乔的笑声戛然而止。 谢时宜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澄澈中带着一丝得意。 “现在你知道了吧?”她轻声道。 “不,不!”苏慧心面色惨白,双手哆嗦不止,“娇娇不是那样的人……” 她挣扎了片刻后突然仰头,怒瞪着谢时宜,“都是你欠了娇娇的,就算她想报复出气,也是你应得的!” 谢时宜眉头一拧,没想到苏慧心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第35章 刺激着他克制压抑的邪性 “而且,娇娇是知道我的病情没那么严重,做也不急着这一时。她只是把肾源让给更需要的人,是在做好事!” 苏慧心越说越振振有词,为纪南乔寻找合适的借口。 “妈,你……”谢时宜语塞。 人怎么能自欺欺人成这样? 半晌,她眸中的光亮一瞬间湮灭,她看着苏慧心,苦笑着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比不上纪南乔,是么?” “你哪里能和人家比!”苏慧心几乎脱口而出。 一瞬间,谢时宜彻底地清醒过来。 “呵呵呵呵呵……”她忽然发出一阵大笑。 苏慧心看出了谢时宜的难过,可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看错了人。 但很快,她的语气又软了下来,“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跟人家比呢,她是她,你是你……” 然而,这一套,谢时宜已经吃不下了。 她鼻子一酸,眼泪再次不受控地从眼角滑落,只是她的眼里的温度早就想蜡烛遇冷风,熄灭得干干净净。 “是,我只是我。”谢时宜的声音发颤,“所以我是傻了疯了才会为了你的病忙前忙后,想方设法,哪怕去……”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冷声道:“我永远做不了你满意的女儿,你想要纪南乔那样的女儿的话,你去找她吧。” “以后,我不管你了。” 说完,谢时宜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起身朝门口走去。 见她目光坚硬冰冷,背影决绝,苏慧心慌忙起身,“时宜,你怎么能不管我?你可是我的亲生女儿啊……” 谢时宜的脚步蓦然顿住,缓缓地回过头,苍白的脸爬上一丝愤怒。 “是吗?”谢时宜轻笑着,“原来你也知道啊。” 谢时宜明白,苏慧心只是怕了,并不是真正地接纳她。 可是已经晚了。 她的心怎么可能一直热着? 谢时宜深深地望了苏慧心一眼,黯然说道:“你放心,只要我不被顾家赶出去,这个地方你可以一直住下去。不过,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说完,她开门离开,不带一丝眷恋。 * “大少爷……”阿霜语气弱弱的,“谢小姐回南苑了,但是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好像一直哭……” 阿霜又将耳朵贴紧门板听了一会儿,笃定地补充道:“她就是在哭。” 本来阿霜看着谢时宜平安无事地回来,悬着的心放下,但她向谢时宜打招呼时,谢时宜沉着脸直接走进了卧室,还关了门,她觉得不对劲,才贴门口听了一下,竟听到了些呜咽声。 这绝对算得上是特殊情况了。 记得顾承凛说过,遇到特殊情况必须立马告知,不管时间有多晚。 所以阿霜拨通了顾承凛的电话,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哭?” 此时顾承凛坐在书房办公桌前处理事务,电脑屏幕的荧光照亮他深沉英俊的脸。 他漫不经心地转着指间的钢笔,目光沉了下来。 为什么会哭? 明明今天傍晚与她分别的时候,她的心情是很好的。 莫非是蒋芸?莫非是…… “好好看着她,我马上就来。” 二十分钟后,顾承凛修长的身姿出现在谢时宜的卧室门口。 夜很深,他脚步放得很轻。 浑身冷峻的气质也被身上真丝家居服冲淡了许多。 他抬起手,轻轻叩响房门,音色沉厉低哑,“是我。” 许久,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睨了一旁的阿霜一眼,“什么情况?” 顾承凛骨子里自带的上位者压迫感令阿霜不自觉地站起了军姿。 “我也不知道……不过里面很久没有传出声音了,兴许是睡着了。” 顾承凛眼神一沉,“去拿备用钥匙。” “呃……好!” 阿霜很快把备用钥匙取来,递到顾承凛手中。 顾承凛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扭,门开了。 他信步走入。 卧室内通铺了地毯,他的脚步几乎无声。 房间里没有开灯,月光从窗外洒进,为屋内家具镀上了一层月白色的光泽。 顾承凛睁大眼睛,四下寻找谢时宜的身影。 环视了一圈,他才隐约地看到窗口有一道人影轮廓。 是谢时宜。 顾承凛勾起嘴角,眉间染上一丝浅薄的笑意。 他缓缓地走过去。 一阵风吹起,纱质的窗帘随风飘扬。 窗户没关! 这意味着谢时宜稍不留神就会摔出去! 顾承凛眉眼闪动了一下,立即冲过去,伴随着情不自禁地呼喊—— “谢时宜!” 窗台上那道身影忽地一震,吓了一跳,有往外倾倒的趋势。 千钧一发之际,顾承凛伸出了手,用力一抓,抓住来谢时宜的手腕。 “啊——” 一切发生得太快。 等谢时宜反应过来时,她的脸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胸膛上,一股清爽凛冽的薄荷香萦绕在她的鼻尖。 他线条利落的下颌抵在她的头顶,灼热的呼吸声吹拂而过。 右手手腕被紧紧扼住,像是一道锁,将她锁在他的怀中,她动弹不得。 “顾……顾承凛……” 谢时宜的呼吸发烫。 “谢时宜你疯了吗!”顾承凛厉声斥道。 谢时宜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在肌肤相亲中感受到一股怒气在他的身上翻涌。 她眸色倏紧,感到莫名其妙,于是再次试图挣脱他的钳制,“放……放开我!” “究竟是谁疯了啊!大半夜的,你不和你未婚妻一起,突然闯进我的房间,把我拽倒,还说我发疯!” 她气得不行,愈加用力地想要从他身上起来。 然而,他的力气很大,谢时宜无论怎么挣扎都挣不脱。 “别动……”顾承凛像是磨碎的沙子一般沙哑低沉,他呼吸渐紧,掌心逐渐用力。 欲涩在他漆黑的双眸中翻涌,他感觉身上的人像张羽绒被子,又轻又柔地裹紧了他,刺激着他克制压抑的邪性。 他闭上了眼睛,喃喃道:“你坐在窗边,我怕你出事……” 声音蛊惑到了极致。 谢时宜察觉到身下逐渐升腾的体温,瞬间明白过来,身体像被冻住一般,连呼吸都屏住了。 夏天,两人都穿得单薄。 “我……这里是二楼,摔不死的。”谢时宜尽量平静地说。 她恢复了呼吸。 每次吸入空气的同时,她都不可避免地嗅到他身上那股淡雅的独特的薄荷香。 迷醉又上头。 第36章 失控一吻 “可以……放开我吗……”谢时宜几乎是用乞求的语气在说。 再不近女色,他也是个男人。 顾承凛松了手,谢时宜立即爬起来,往后退到墙角,揉了揉手腕,目光却一直紧盯着顾承凛的方向,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刚才……他们…… 谢时宜不自觉地咬紧下唇,努力驱散那种不安尴尬的情绪。 片刻后,顾承凛似乎也冷静了下来。 “听阿霜说,你在哭?” “嗯?”谢时宜蓦地一愣。 很快意识到,他在转移话题。 原来他也会感到尴尬的啊。 谢时宜故作云淡风轻地耸耸肩,“我没事,倒是你……不是应该和纪南乔在一起吗?今晚的约会……纪南乔应该很满意吧。” 顾承凛的目光闪烁,嘴角勾起极浅的弧度。 “陈秘书安排的,也只有你会不满意。” 谢时宜垂下眼睫,眸光霎那间更黯了几分,有口气堵在胸口,让她很难受。 纪明谦方颂荷向着纪南乔,苏慧心向着纪南乔,现在或许顾承凛也向着纪南乔了…… 顾承凛缓缓起身,整理好身上的衣衫,走到窗前,将窗户关好,淡然开口:“你现在是怀着孕,从二楼摔下去,对肚子里的孩子来说就是九死一生,我不能冒这个险。”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的侧脸被月光照亮,轮廓分明,抿唇的模样矜贵优雅。 谢时宜的心思全然被搅乱,下意识地将心事宣之于口,“可我就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了呢……” 最好,能有个意外,这样的话,她还有机会全身而退。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下一秒,谢时宜就被迎面扑来的黑影按在了墙上。 还是那道薄荷香气,还是那股体温,炽热地绕在谢时宜身上。 幽暗之间,她仍然看出了眼前顾承凛红着眼,身上的气息森冷得骇人。 “谢时宜,你觉得顾家是这么好利用的吗?”他的声音压抑着怒气,又略显凉薄嘲弄,如墨的眼底生出魔障,“这个孩子你说不要就不要?”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理智无情。 怪不得之前在病房的时候,她居然不介意让他抽烟。 看来,这个想法早就在她心里生根发芽了。 他幽幽地望进她的眼睛深处,试图找到她冒出这种想法的理由。 谢时宜感觉心脏都被攥住一般,与墙壁紧贴的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此时此刻,她对顾承凛说过的“比她更期待这个孩子出生”一事深信不疑。 不然的话,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谢时宜不是什么鲁莽冒失的人,也不敢跟顾承凛对着干。 她的大脑正疯狂思考着解释的说辞。 “谢时宜,你想利用顾家,就请利用到底,顾家给了你想要的东西,麻烦你有点契约精神,把我要的东西留下!”顾承凛从喉咙深处逼出这句话,字字寒凉入骨。 谢时宜低垂眼眸,不敢与他对视,心口随着呼吸而剧烈起伏。 这几天,顾承凛对她异样的温柔让她放松了警惕。 差点忘了,顾承凛的本性就是道貌岸然,暴戾恣睢。 “我……”她干哑的喉咙里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只是……” 谢时宜抬眸,对上顾承凛漆黑的双瞳,脑子忽地一热。 “顾承凛,我好像对你产生好感了……所以我才……才不想生下顾启煦的孩子……” 说完,谢时宜感觉心都跳出来了。 而顾承凛眸色沉沉,比深不见底的夜色还悠长。 他不为所动,看不出一丝的情绪波动。 显然,他没有相信她的话。 谢时宜脑子一热到底,为了佐证自己的说法,谢时宜索性抬手抓住了顾承凛的衣领,踮起脚,向着他的薄唇吻了上去。 一贴上他的唇,谢时宜就后悔了。 可为了圆谎,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她吻得并不熟练,生涩的摩擦着他的嘴角,呼吸滚烫而紊乱。 顾承凛想起那晚的她也是这样的生涩。 明知她是利用,他却还是沉下了呼吸,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举过头顶。 上次没有拒绝,这次更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唔……”谢时宜沉闷地惊呼,瞳孔骤然睁大。 他嗤笑一声,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加深了这个粗劣的吻。 这个吻霸道强势。 顾承凛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可是……已经停不下来了。 他闭上眼睛,享受着失控。 “唔唔……”谢时宜睁大眼睛,惊恐的看着眼前颤动的长睫。 她挣扎,却还是敌不过他的力气。 越吻越凶,薄荷香气的呼吸疯狂地缠绕着她,生硬地撬开她的牙关,迫切探入…… 这个吻来得汹涌又缠绵,谢时宜几乎要沉醉沦陷。 可脑海中仍有残存的理智。 疯了,疯了! 她疯了,他也疯了! 不可以…… 她想停下却怎么都做不到,索性张嘴,咬住他的唇瓣,猛地用力。 下一瞬,一股腥甜的味道瞬间在两人的口腔蔓延。 顾承凛吃痛,松开了她,抬手轻轻抚上自己嘴唇被咬破的地方,目光死死地盯着她慌乱的脸色。 有意思。 真的很有意思。 顾承凛好久没有遇到这么能提起自己兴趣的人和事了。 “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要哭呢?”顾承凛温热地掌心盖住她冰凉的脸颊,拇指轻轻抹掉她眼角的泪。 他低哑的声音含着一抹轻浮的戏谑。 “我……”谢时宜语无伦次。 满脑子都是对自己闯祸的懊悔自责。 为什么要招惹他…… 顾承凛故意靠得很近,鼻尖几乎抵到她的鼻尖,呼吸像浪潮一样涌向她的脸。 “你骗人,你不喜欢我。”他又道,语气依旧戏谑。 谢时宜整个人隐隐打颤,舌尖还残存着他血液的腥甜味。 “你……你知道我在骗你,为什么还要……”谢时宜将连往旁边一偏,“要和我接吻!” 对于她回答不了的问题,最好的方法就是转移话题。 顾承凛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他宽厚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小腹,感受到她肌肉的震颤,不由得勾起嘴角。 “谢时宜,你骗我,利用我……都无所谓。”顾承凛的声音变得幽沉,“只要生下这个孩子,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奉陪。不仅仅是接吻……” “不要试图耍什么花招,除非你不想活,也不想让你那个姓苏的妈妈活……” 第37章 “你放心,我不会犯傻的。” “……” 谢时宜忽然感觉置身于冰天雪地,浑身的血液都像被冻住一般。 他在威胁。 也是,顾承凛向来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不然也不会在人才辈出盘根错节的顾氏家族里短短几年时间就冒出了头。 她也相信,如果她真的没有保住肚子里的孩子的话……顾承凛会践行他说过的话。 只是谢时宜没想到,他威胁自己,居然是为了顾启煦的孩子顺利出生…… 真想不明白,顾启煦的孩子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和顾启煦关系不是不好么?这个孩子生不下来不是对他更有利么? 从顾玉山和蒋芸的态度来看,他们对这个孩子是寄予了厚望的。 说不定等孩子长大,是要和顾承凛竞争的。 乱,太乱了。 才稍稍思考了一会儿,谢时宜的大脑就像被无数张蜘蛛网裹住一般。 沉默了很久很久,谢时宜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些。 她低下头,“我……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犯傻的。” 荣华富贵和“横尸荒野”,谢时宜还是知道该怎么选的。 从她选择踏上这条路开始,就注定无法全身而退。 就是因为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她才会对纪南乔的行为以及苏慧心的态度感到那么生气。 至于现在,在顾承凛面前还是乖一点,不要耍小聪明了。 见谢时宜识相,顾承凛满意地点点头,于是收回了手。 谢时宜的小腹瞬间失去温暖,猛地一缩。 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去。 顾承凛后退了几步,站在窗户前,温柔的月光将他笼罩上一层薄纱,愈发地凸显他清冷矜贵的气质。 然而,月光照耀下,他嘴角的那一抹红更加明显了。 那一场潮湿激烈的拥吻谢时宜一时半会儿忘不掉,不由得感到脸颊滚烫。 “那个……你……”谢时宜弱弱地出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以作提醒,“好像有点严重,要不要抹点药?” 顾承凛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手背立刻拖出一条嫣红的血迹。 下口真狠。 “本来今晚是想来关心一下你,没想到被咬了一口。”顾承凛幽幽说道。 “那还不是因为……” 谢时宜反驳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顾承凛又说道:“你知道我今晚和纪南乔见面了?莫不是因为吃醋才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哭吧。” 胡闹了一通,顾承凛才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谢时宜哭泣的原因。 纪南乔这件事做得确实不厚道。 他能理解谢时宜的伤心。 或许,解决了让她哭泣的源头,就能打消她不要孩子的心思。 “顾总,深更半夜的,你还留在这里不合适吧……”谢时宜并不想和顾承凛多说。 再说了,就算说出来他也不会理解的。 今晚的事,让她再度从他营造的温柔体贴的环境中清醒过来。 顾承凛还是那个需要她敬而远之的顾承凛。 “也是。”顾承凛淡声道,“我叫阿霜进来陪你,今后,你和阿霜同吃同睡。” “……” 谢时宜眉头微微一拧,心里忍不住吐槽,连蒋芸都没有对她这么严防死守,他怎么这样! “不愿意?”顾承凛反问。 “呃……我晚上睡觉要打呼,会吵到阿霜的。”谢时宜还想做些挣扎。 “是么?”顾承凛的目光锐利得像是藏在暗处的蛇,“我不喜欢别人骗我,要不,今晚我就守在这里,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会打呼。” 谢时宜一头的黑线。 真不知道顾承凛究竟有多大的脑洞。 他不是忙得很吗?怎么感觉他做的是这么讨嫌! “算了算了,还是让阿霜来吧。” 面对顾承凛,她只有投降。 得到了满意的结果,顾承凛嗤笑出声。 他的目光似乎也被月光柔化,变得入水般温柔。 谢时宜撇过脸去,不敢再看。也不做过多纠缠,他走出卧室,对着阿霜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谢时宜从窗口往下看,看到夜色中他阔步离去的身影。 潇洒又落寞。 尽管她无数次告诉自己要对顾承凛敬畏疏远,但她的目光总是被他吸引。 * 早晨,顾氏集团大厦。 “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你们顾总的未婚妻!” 一早,纪南乔就来到了顾氏集团。 她昨日成功将顾承凛约出来共进晚餐,虽然没有更近一步,但方颂荷说最好趁热打铁,多出现在顾承凛面前,勾引他诱惑他,早点将他拿下。 原本纪南乔是想去顾承凛家中的,但顾承凛不住银杏公馆,她也不知道他的住所在哪里。 只晓得顾承凛是个工作狂,几乎每日都会一大早来公司。 于是她便来了。 却没想到,却被不长眼的助理拦在了总裁办公室门口。 “纪小姐,您是顾总的未婚妻也需要按照公司章程来的。” 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顾氏集团的总助不得不赔笑道:“顾总不喜欢别人擅自进他的办公室,您可以去会客室等候,等顾总来了我再告知他……” 纪南乔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女人,讥诮道:“你不过是一个小助理而已,有什么资格拦我?承凛的规矩是给你们员工立的,又不是给我立的!再拦我试试看!信不信把你开除!” 助理无奈,看着头顶上方的监控,无奈耸耸肩。 面对张扬跋扈肆意妄为的大小姐她已经尽力,拦出事她更负不起责。 索性就这样睁只眼闭只眼。 见助理没有再冲上来,纪南乔这才骄傲地努了努嘴,“早识相点就没这么多事了。” 说着,她便大摇大摆地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 顾承凛的办公室一眼看上去整洁,冷硬,色调偏冷,正与顾承凛给人的感觉一样。 纪南乔亲眼得见自己偶像的工作场所,心花怒放, 可当她走近了顾承凛的办公桌,却看见两件与这个地方十分不协调的东西。 一个是一本《孕期指南》,另一个则是一对水晶耳环。 纪南乔的脸色顿时变得僵硬,牙齿不自觉地咬紧。 她知道,唯一能把顾承凛和这两样东西联系起来的只有那个人——谢时宜。 “是纪家没有教你守规矩,还是……” 阴沉的声音骤然从身后响起,纪南乔顿时吓一跳,转身就看到顾承凛一张冷厉的脸。 “我……”纪南乔慌了神,手心忽然刺痛,才发现她竟然不知何时把那对水晶耳环攥进了手里。 “承凛哥,这个耳环是送给我的吗?” 第38章 为了给她出气? 顾承凛漆黑的双瞳淡然地扫了她手心一眼,看到了耳环。 那个晚上,谢时宜与他激情一场,耳环落在了床上,他捡到了。 随手放在了办公桌上,一直都没有处理。 原本想过对谢时宜摊牌的时候还给她,但眼下,他必须隐瞒那晚其实是他的事实。 “不是。”他漠然开口,顺势伸手捻走耳环,丢回桌子上。 纪南乔苦涩地扯起嘴角,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这是……” 其实不需要问,纪南乔就知道这对耳环的来历。 因为这是她曾经心心念念想要买来撑场子的饰品,是一个轻奢品牌的,要两千块。 虽然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两千块九牛一毛,但对还在谢家的时的她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嗜酒好赌的爸,生病的妈,没钱的男友,以及破碎的她…… 可某一天,她在苏慧心的手机上看见了这个耳环的订单信息。 可她还没有收到这副耳环,就得知自己其实是纪家真千金,拥有的珠宝首饰数不胜数。 现在,她却在顾承凛的办公室看到了它。 以顾承凛的财力,不至于买这么便宜的东西。 想来,一定是苏慧心物尽其用,将耳环送给了谢时宜,而谢时宜却耍心机,故意将耳环落在了顾承凛这里,以便和他产生交集。 这个女人,真是不检点不安分! 挺着个大肚子居然还想着勾引顾承凛! 是顾启煦死了,她怕自己在顾家的地位不稳? 哼!必须得想个法子治治她! “不重要。” 顾承凛淡漠的语气将纪南乔的思绪拉了回来,后者神情滞愣,凝视着他。 “你知道这对耳环的来历?”顾承凛见纪南乔神情不对,沉声问道。 她看着顾承凛的脸,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我……我怎么会知道。只是觉得这对耳环工艺粗糙,用价低廉,不像是能入你眼的东西。” “哦,是吗?”顾承凛嘴角勾起极其轻微的弧度,眸中浮起一抹暗色。 纪南乔眼睛转了一圈,暗想:或许顾承凛也不知道这对耳环哪里来的,只是谢时宜自作多情。 想到这儿,她心情好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显得十分真诚。 顾承凛绕到办公桌后面坐在椅子上,拿起文件翻看起来。 纪南乔今天特意穿了修身低胸的连衣裙,她双手撑在桌上,将自己的身材优势展露出来。 可即便是这样,顾承凛的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似乎是把她当空气。 “承凛哥,你还没吃早饭吧,要不我们……” 顾承凛仍然没有抬头,声线低哑轻淡,“我已经吃过了。” 纪南乔愣了一下,努努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起初,她还为能近距离地欣赏顾承凛认真工作的模样而窃喜,顾承凛半垂的眼睫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瓣……无一不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但等了一刻多钟,都没有得到顾承凛的半点眼神,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承凛哥……”纪南乔压下心中不悦,弱弱地出声提醒。 “先去会客室等着吧,等我空了就来找你。”说着,顾承凛唤来助理,吩咐道,“带纪小姐去会客室,好好招待。” 助理低头,抬手做出“请”的姿势,“纪小姐,请跟我来。” 纪南乔抬起下巴,表情很是得意。 这可是顾承凛让她去会客室她才愿意去的。 “好吧,那我就不打扰承凛哥你工作了。”纪南乔娇滴滴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傲娇劲,“别让我等太久哦。” 纪南乔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下班的点。 她知道顾承凛工作繁忙,但也不能忙到抽空来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吧! 她抓住正准备离开的助理,急切地问道:“你们顾总呢?” 助理露出惊讶的神色,“纪小姐,您还在呀!顾总约了客户,已经离开了。” “不可能!”纪南乔眉头皱紧,怒气冲冲地喊道,“他说了让我等他的,他不可能丢下我先走的!” 助理讪笑着回答,“要不您自己联系顾总问一下吧,我要下班了。” 说完,助理便小跑着离开,像是担心被缠上一般。 纪南乔看着她的背影,气得头昏脑涨,大声吼道:“你被开除了!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她尖叫着用力跺了几次脚发泄情绪,愤怒地拿出手机拨通顾承凛的电话。 在电话被接通的一瞬间,纪南乔的怒意便消失,语气温柔可人,“承凛哥,你不是说空了就来找我吗?怎么让我等这么久啊……” 听筒里传出顾承凛一声漫不经心的嗤笑。 纪南乔不懂顾承凛的意思,小心翼翼的追问:“我……我哪里做得不好嘛?” “纪南乔,你连换肾这种事情都可以让别人等,相比起来,你今天等的时间也不算长吧。”顾承凛幽幽说道。 纪南乔瞬间感到头皮发麻,一股寒气从脚底窜到头顶。 他怎么会知道? 是……是谢时宜去告状了? 所以顾承凛今天故意冷落她是为了给谢时宜出气? 为什么? 纪南乔脑补出谢时宜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在顾承凛面前哭诉的情景,连牙齿都快咬碎了。 “纪南乔,不要自作主张。”顾承凛语气寒凉,警告道,“以后,我不希望在工作的场所中见到你,懂了吗?” “我是你的未婚妻!”纪南乔大声喊道,“承凛哥,我们……” “未婚妻?呵。” “可是,承……”纪南乔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能说出口,电话就被挂断。 她独自站在会客室门口的长廊上,眸中逐渐地燃起两簇怒火。 顾承凛怎么能这样对她! 不,一定是因为谢时宜从中挑拨离间了,不然她的承凛哥是不会对她这么冷漠的! 纪南乔对谢时宜的旧恨未消,又添新仇。 如果不能把谢时宜赶出顾家,指不定她又会使什么手段去勾兑顾承凛…… 纪南乔好不容易梦想成真,做了顾承凛的未婚妻,以后她还要做他的妻子,还要给他生孩子,还要白头偕老……她决不允许谢时宜从中破坏! 她哆嗦着在手机通讯录里一通翻找,终于找到了那个人的号码。 电话拨过去,没等一会儿,就被接通。 “喂,是章烈吗?”纪南乔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我想见见你……” 第39章 “温柔点,是个大美人呢!” 章烈是纪南乔的前男友。 一个早早辍学的黄毛小混混,长得小帅,痞气十足。 当初苏慧心很反对她与黄毛在一起,可她却恋爱脑上头,非他不可,甚至谋划了与他私奔的计划。 直到她成为了真千金。 现在的纪南乔自然看不上章烈。 他贫穷,鲁莽,粗俗,好高骛远。 但用来对付谢时宜那种势利,心机,下贱的女人再适合不过了。 纪南乔嚣张地笑出了声。 * 明明前几天还在厌烦夏日的燥热,转眼就已经入秋,清晨居然有了凉意。 被软禁的滋味并不好受。 尽管南苑可供娱乐的设施很多,光顾启煦的房间里就有一大堆的新奇玩意儿,但谢时宜还是时常感到百无聊赖,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她经常坐在窗边看着下面的花园发呆。 偶尔是在想为什么苏慧心不联系自己,她是害怕自己不会原谅她?还是在赌自己会主动服软? 更多的时候,谢时宜想的却是顾承凛。 她知道这很奇怪,可是却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的大脑。 自那晚一别后,他便没有再出现过。 夜深人静,谢时宜辗转难眠的时候,会往窗边看去。 顾承凛总是神出鬼没的,万一哪天他从窗户爬进来,谢时宜也不会感到奇怪。 恍惚间,那道颀长旖丽的人影似乎还在那里,而那晚他留在她身上的温度似乎还缠绕在身上…… 谢时宜正发着呆,手机震动起来。 她拿起一看,是苏慧心打来的。 终于肯打电话来了?谢时宜还有些怄气,故意晾着,直到打了第三通她才接起。 “时宜啊,你什么时候来医院啊,妈妈想见你。” 本想着这次一定要硬气,但一听到苏慧心难得温柔的言语,谢时宜鼻头就忽地一酸,眼睛也红了。 “之前是妈妈错了,妈妈想当着你的面给你好好道个歉……” 谢时宜忍住想哭的冲动,努力平复情绪,说道:“最近不是很方便……妈妈,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林医生的,我拜托过他多照顾你。” 虽然与林旗接触不多,但谢时宜能感受到他是一个靠谱的好人。 上次她虽然放了狠话赌气离开,但还是去找林旗让他多多照顾苏慧心。 电话里,苏慧心沉默了很久。 “你不是不方便,你是还在怪妈妈……我知道我这一辈子没什么本事,无论是我养的还是我生的女儿都留不住……算了算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妈妈,你……”谢时宜语塞。 刚才的感动烟消云散,谢时宜只觉得头大。 又来道德绑架这一套…… 谢时宜无比地希望自己没有道德。 “妈妈,不是这样的,你安心治病。” “我看我还是办理出院,免得你麻烦人家林医生……” 手机里传出苏慧心絮叨叨的声音的同时,还有她窸窣地收拾东西的声音。 谢时宜无奈地看看不远处的阿霜,抬手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 咬着下唇沉思了片刻,她还是心软了。 苏慧心只有她了。 虽然苏慧心平时说的话做的事很怄人,但是如果苏慧心钻了牛角尖,自暴自弃的话,她就连这个妈妈都没了。 她不想这样。 “妈妈,你先别冲动,这两天我就会找机会来看你的,放心吧。”谢时宜信誓旦旦地说着。 “那你一定要早点来哦!” 谢时宜并没有注意到苏慧心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急不可耐。 “知道了知道了……” 挂了电话,尽管谢时宜对苏慧心的要求感到有些为难,但好歹也是将她从总是想起顾承凛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在银杏公馆待腻了,她也想出去放放风。 虽然蒋芸对南苑的佣人吩咐过,不能让谢时宜出去,而且阿霜对她也盯得比较紧。 但经过几日的观察,谢时宜早就找到了漏洞。 擅自离开不妥,但谢时宜很想得到苏慧心的当面道歉,无非就是到时候回银杏公馆的时候被骂一顿,她做好心理准备了。 于是,谢时宜便找到机会,在所有人都懒散放松的时候,离开了南苑,离开了银杏公馆。 坐上去往私人医院的出租车时,谢时宜就给苏慧心发了信息。 出租车驶离,路两旁的银杏树叶有些已经挂黄,更令谢时宜对入秋这件事有了实感。 她怀孕竟然也有两个月了。 私人医院离银杏公馆不远,谢时宜很快就到了医院门口。 她下了车,往医院里面深深地看了一眼,想着待会儿苏慧心道歉时不要那么快接受。 不能总是让她拿捏。 突然,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强势地闯进谢时宜的耳中。 她忍不住抬头看去。 一个满头黄头发的年轻男人将摩托车停到了她的跟前,朝她吹了吹口哨。 “美女,一个人?”男人轻浮地说着,痞气十足。 只是一个搭讪的男人,谢时宜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不予理会,坚定地往医院走去。 突然间,她眼前一黑,鼻腔涌入一股难闻的腐朽气味,她抬手抓住蒙在脸上的异物,是麻袋! “救……”她求救的声音还没有喊出来,勒紧口鼻的窒息感瞬间攥住了她。 有人隔着麻袋用胶带缠住了她的口鼻! 还没来得及挣扎,下一秒,她就像一袋货物被粗暴地摔在车厢。 “温柔点,是个大美人呢!”刚才那个黄毛男人语气依旧轻浮。 在谢时宜的惊恐绝望之中,车子发动驶离。 每一次颠簸都让她的恐惧更深一分,嘴被封死,只剩绝望的呜咽在喉间滚动。 她居然在医院门口被绑架了? 这伙人是随即作案还是蓄谋已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时宜感觉自己被抬下了车,然后又被扔在了地上。 嘴上的封印一扯下,谢时宜就迫不及待地喊道:“你们要多少钱,我给!我给!” 她的声音因惊惶而颤抖,却一直用指甲掐着指腹,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此时此刻,她只想破财消灾! 套在头上的麻袋被扯开,重见光明的谢时宜与黄毛男人四目相对。 男人笑得邪气。 “得了,我知道你有钱。”男人满不在乎道,“但老子最讨厌的就是有点臭钱就目中无人的人!” 第40章 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 “我……”谢时宜无法控制地喘着粗气。 紧张与恐惧的情绪仿佛扼住她的喉咙。 但她还是极力地保持镇定,用余光观察着所处环境。 一间空得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的房间,墙壁掉了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腐的气味…… 谢时宜对这种气味并不陌生,很像她那个破败的家里的气味。 刚才在车上,谢时宜判断这个黄毛至少有两个同伙,而眼下,房间里却没有别人。 也许……这不是一场常规的绑架? 谢时宜定了定心神,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男人忽然凑近,捏住了谢时宜的下巴,眼里色眯眯的,舔了舔嘴唇,“当然是要你啊。真没想到你长得这么漂亮,小身板够烧的!” “把哥伺候舒服了,哥就放过你。” 他视线下移,落在了谢时宜的细腰上。 谢时宜的心口骤然发紧,她忍住恶心与厌恶的情绪,试图与他周旋,拖延时间。 她出发时给苏慧心发了短信,还附上了出租车的车牌号,如果苏慧心一直没有等到她,一定会着急的。 一定会的…… “大哥,劫色哪有劫财舒服啊。”谢时宜挤出一抹笑,说道,“有了钱,再凭借大哥的人格魅力,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啊。肯定有人愿意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不过那种见钱眼开的女人,不要也罢!” 谢时宜惴惴不安地盯着黄毛男人的神情。 “咳咳。”她作势干咳了两声,“说实话,我其实和你同病相怜,一片真心负错了人,染上了那种病,那男人甩给我一笔钱后就对我置之不理……我和你一样,讨厌那些有点臭钱就不把别人当人的人!” “什么病?”男人眉头一皱。 “……艾滋。” 她也在赌。 男人的家境很一般,应该是社会底层。 但他却在收费昂贵的私人医院门口明目张胆地实施绑架,再加上他之前那番仇富的言论,谢时宜便脑补了一番他被嫌贫爱富的女人甩了,便将怒火撒向别的女人的戏码。 只要能触动他,就有周旋的余地。 果然,黄毛男人的神情有所松动,眼神也不像刚才那样猥琐了。 “你说的是真的?”男人问道。 谢时宜连连点头,“真的……大哥,我有病,你要是和我那个,你也会染上的,不值得。还是要钱吧……” 男人盯着她的脸看,沉默了一阵,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谢时宜畏惧地往后挪了几步。 “哈哈哈哈……你把我当傻子啊!” 谢时宜再次绝望地闭了闭眼,她果然不擅长撒谎。 男人猖狂地叫嚣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 男人突然卡壳。 谢时宜眼里透出一丝茫然,对这种情形感觉莫名熟悉。 好像以前她快要忍不住说出什么秘密时,就会突然卡壳。 可不等她细思,男人突然暴虐地拽着她的衣领将她拖起来,扔在了那张硬板床上。 背脊被狠狠一撞,剧烈的疼痛令她大脑一片空白。 “唔……”她痛苦地哼着。 “妈的!敢耍老子!”一边怒骂着,一边伸手撕扯谢时宜的衣服。 “呼……”谢时宜咬紧牙,死死地盯着他,眼神绝望中又带着愤恨。 男人一时解不开谢时宜的衣裳,又看到她那副死倔的表情,怒上心头,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妈的,穿得什么破衣服!”男人骂骂咧咧的。 谢时宜的头被甩得一偏,悬在床边。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床边的地上,有一个空啤酒瓶,忽然又燃起了希望。 “呵,哈哈哈哈哈……”谢时宜忽然笑出了声。 笑声转移了男人的注意力。 男人的动作蓦地一顿,恼羞成怒,掐住了她的脖子,凶狠地怒吼:“你笑什么!老子弄死你!弄死你!” 似乎是对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谢时宜的手腕轻轻一扭,找到机会,手掌紧紧地攥紧了酒瓶,而后咬紧牙,使出自己最大的力气,往男人的脑袋上一砸。 “砰”的一声,酒瓶在男人脑袋上砸开了花,碎片四溅。 男人被砸懵了,手上的气力顿然消失。 世界沉寂了几秒钟。 谢时宜看见他不受控地翻着白眼,表情狰狞可怖。 她屏住了呼吸。 “妈的……弄死你……”男人抽搐着去抢谢时宜手中的半截酒瓶。 这都没事?脑袋真特码的硬! 谢时宜拼命挣扎。 她知道,她手里的半截酒瓶就是她最后的希望。 挣扎中,酒瓶锋利地边缘在谢时宜的小臂上割了一道。 疼痛汹涌,鲜血瞬间涌出。 她顿时失去反抗之力,酒瓶也被男人夺走。 就当谢时宜以为今天要死在这里时,她的脸上忽然落下一片湿热,浓烈的血腥气攻占了她的嗅觉。 下一秒,身上忽然一重,男人翻着白眼,头冒鲜血地倒在她身上。 谢时宜惊魂未定,头晕目眩,浑身颤栗。 好久,她才稍稍缓过劲来。 他死了? 谢时宜不敢有片刻的放松,立即用力推开男人,在男人身上找到自己的手机报了警。 * “谢女士,伤者经过治疗,已经脱离危险苏醒了。但他讲诉的事情原委与你描述的有很大出入。” 谢时宜没想到她受害者正当防卫的事实这么明显,却还被一直留在警局,不能离开。 反倒是被当成嫌犯一样对待,在审讯室里不断地接受车轱辘般的审问。 手臂上的上只经过简单的包扎,很痛,很痒。 她面色如死灰一般,缓慢地抬眼,问道:“他怎么说?” “他说,你是从事性交易的,而我们在你和他手机里发现的转账记录佐证了这一点。” 警察用冰冷的公事公办的态度继续说着,“而我们确实没有查到你的工作记录……至于你说的你是在私人医院门口被绑架的,没有目击者,监控也没有记录……” 谢时宜不可置信地皱起了眉。 怎么会…… “根据现有线索,您的说法不太成立。”警察说道,“并且伤者还要追究你故意伤害的责任……伤者的伤情鉴定是情商,如果能达成和解的话……” 意思是她不但不是正当防卫,还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 谢时宜双眸一凝,实在没想到那个看上去吊儿郎当的黄毛居然有如此缜密的心思。 居然懂得完善证据链?而且还是事先就做好的! 这居然是个社会混子能想出来的? 还是说……这又是谁设的局? 谢时宜脑海里瞬间冒出一个名字——纪南乔。 她的手指紧了紧,苍白无血色的唇瓣颤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故作镇定,“我要联系律师,在律师到来之前,我是一个字都不会多说的。” 谢时宜拿到手机,拨通了那个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主动拨打的电话。 “喂……我在警局……”谢时宜一开口,就忍不住大颗大颗地落下眼泪。 第41章 又欠他一笔 她没想到在遇到事情时,唯一能联系的人居然是顾承凛。 “别哭,等我。”顾承凛语气幽淡,也不问原因,就像是听人汇报一件寻常的事情一样淡漠。 谢时宜却因此感到安心,她止住眼泪,应道:“好,我等你。” 只要顾承凛愿意帮她,这就是一件小事。 顾承凛行动力很强,不到半个小时,就带着律师出现在警局审讯室门口,气场强势,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 他走进去,方才对着谢时宜还一脸冷漠的警察,立即热情地迎了上去。 “顾先生,您怎么来了?” 顾承凛淡然地瞟了谢时宜一眼,看见她的双手被拷在椅子上,左小臂绑得粗糙的绷带上沁出的血迹呈现出红棕色,他不由得眉心一凛。 刚才来的路上,他就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可看到谢时宜居然受了伤,一时怒火攻心。 警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落在谢时宜的身上。 “哦,那个女人是个卖身的,犯了点事,正调查着呢。” 警察以为顾承凛就是看谢时宜漂亮,才多看了一眼。 也确实漂亮。 毕竟他怎么也想不到鼎鼎大名的顾氏集团接班人顾承凛会与那种女人有什么关系。 “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 谢时宜咬着唇,脸色惨白。 被这样侮辱,她居然都不能理直气壮的反驳。 “我来保释她的。”顾承凛看向警察,嘴角浮着一抹阴戾的笑,“连受害者的身份都调查不清楚,你不适合这份职业。” 顾承凛信步走到谢时宜跟前,目光蕴藏着怒火,定定地盯着谢时宜的眼睛。 此时,他带来的压迫感,比刚才的警察更甚。 谢时宜不敢说话,心虚地低下了头。 警察当场石化,怔愣着看着顾承凛。 直到律师催促,他才哆嗦着上前解开谢时宜手腕上的铐子。 顾承凛带着谢时宜离开了警局,留下律师处理后续。 走出警局,谢时宜才看到天空已经彻底地黑了。 她跟着顾承凛,悻悻地坐上车。 顾承凛沉默不语,一言不发。 透过反光镜,谢时宜看见他眉眼下压,脸色下沉,风雨欲来。 “谢谢。”谢时宜硬着头皮低声道谢。 又欠他一笔。 “为什么要偷跑出来?” “因为你们不让我离开银杏公馆,我只能偷跑……” “……” 这回,轮到顾承凛沉默良久。 “呵。”顾承凛低笑了一声,语带讽刺,“能从银杏公馆跑出来,挺厉害的。看来要失业的不止那个警察,银杏公馆里那批废物,也都要换了。还有阿霜,失职到这种地步,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凸起,透出十足的愤怒。 “……”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生气吗? 谢时宜感觉自己连累了那些打工人,于是帮他们说话:“顾总,也不能完全怪他们,是我自己跑出来的……毕竟我不是犯人,他们也不会一直盯着我……” “阿霜也是因为我的嘱咐才没有通知你的……” 谢时宜离开前,给阿霜留了字条,说自己很快就会回来,叮嘱她不要通知顾承凛。 她此时说明情况,只是希望顾承凛能给他们一次机会,不要这么轻易就剥夺他们的工作。 顾承凛扭头看了她一眼,神色阴鸷晦暗:“你好像还很得意?” 说着,他一脚油门踩到底,汽车飞驰而去。 强大的推背感令谢时宜十分不安,双手紧紧地抓住安全带,吓得脸色惨白。 好在顾承凛迅速冷静下来,车速减慢,平稳地行驶在大路上。 谢时宜依旧攥着安全带不敢放,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因为用力,手臂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她痛得龇牙咧嘴。 “痛能让你长记性的话,我倒希望你痛久点。”顾承凛语气微带怒意。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道:“忍一忍,我带你去处理伤口。” 顾承凛带着谢时宜去了私人医院,没有去常规的科室处理伤口,而是直接带去了副院长的办公室。 林旌像是被临时叫来的一样,满脸写着不爽。 但当他看到谢时宜那一刹那,所有不爽都被当场吃瓜的快乐冲淡了。 “这位……”林旌对着顾承凛挑眉。 顾承凛冷淡地睨了他一眼,“副院长,先看病人。” 林旌只好先进入医生状态。 他先是确定了谢时宜腹中胎儿平安无事,然后再处理她手臂的伤口。 “啧啧。”林旌拆开纱布,看到谢时宜手臂上巨型蜈蚣一般的伤口直皱眉,“这么大的伤口,要缝针才行。” 林旌回头看向顾承凛,他第一次看到顾承凛脸上这么浓厚的担忧。 “没事的。”林旌连忙安慰道,“我缝针的技术在天港也是数一数二的,保证缝得漂漂亮亮。” 林旌带着谢时宜去了另一间房处理伤口。 怕对腹中胎儿有影响,谢时宜拒绝了麻药,生扛着缝合针穿透皮肉的疼痛,咬紧牙一声不吭。 连林旌都佩服不已,啧啧称奇。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没有麻醉缝针还不吭声的人。” 等缝合好了伤口,她的冷汗已经将身上的衣服浸透了,脸上更是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 林旌扶着谢时宜回到办公室,让她坐下。 顾承凛伫立在窗边,听到声响,挂了电话,转过头来。 见谢时宜的状态,他幽深的眼里浮起一丝心疼,但开口,依旧冷漠毒舌,“很好,至少捡回了一条命。” 不是她的错。 但顾承凛还是不能免俗地去想如果谢时宜没有乱跑,就不会有这一遭了。 谢时宜抬眸看了他一眼,连反驳的心气都没有,虚弱的语气显得顺从又乖巧,“顾总,我以后不会擅自跑出来了……” 她还是安安心心地当一只顾家的囚鸟吧。 不自由,但至少安全。 顾承凛睨她,轻笑了一声。 见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林旌朝顾承凛使了个眼色,随即大声道:“你们先坐,我去买点夜宵回来。”说完,他就出门了。 谢时宜已经能够很平常地面对与顾承凛单独相处了。 但还是找不到话题,只好沉默。 缓了一阵,谢时宜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出来是为了见苏慧心的。 她忙不迭地起身,一瞬间头晕目眩,身体摇摇晃晃地往一侧倾倒。 她以为自己要摔在地上,没想到下一秒,一股熟悉的薄荷香气起来,她被懒腰一抱,稳稳地靠在了顾承凛的怀里。 “我要去见我妈妈!”谢时宜立刻说道,“我跟她约好的,她见不到我会着急的。” 顾承凛微微低头,看着怀中人慌张的脸色,眉心蹙了起来。 “你是说,你今天擅自逃出银杏公馆是为了见你妈妈?” “嗯。” “她让你来的?”顾承凛又问。 “……”谢时宜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是的。” 顾承凛黑着脸解锁了谢时宜的手机,看了一会儿,搂在谢时宜腰间的手渐渐捏紧,眯起的双眼凝出晦暗的戾意。 “我要去找她。”谢时宜挣脱了顾承凛,转身就要走。 然而迈出一步,她就被身后的人牢牢攥住了手腕。 “谢时宜,你说今天绑架你的那个人和纪南乔是一伙的,那……” 第42章 她想要的,他都可以给 谢时宜眼睛睁大。 “不可能!你别乱猜!”顾承凛的话还没有说完,谢时宜就情绪激动地反驳道,“我妈她不是那样的人!她不是!” “不是?”顾承凛的声音冷得彻骨,“那为什么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打电话甚至只是发条消息关心你?” 空气在一瞬间凝滞,谢时宜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气了。 “不是的……不是的……”谢时宜的声音越来越小,反之,她的眼泪越来越汹涌。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一直控制自己不朝那个方向去想。 但事实一旦被戳穿,她就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绕是如此,谢时宜还是在一瞬间为苏慧心找到了一百种辩解的理由。 “她肯定也不知道会遇到这种事……她耳根子软,是纪南乔利用了她……” “谢时宜。”顾承凛的表情冷静得近乎冷血,“我该说你单纯呢?还是愚蠢呢?” 这么明显的陷阱,她还傻傻地往里跳。 连苏慧心也是计划的一环,难怪他们做得这么完善,几乎找不到突破点。 谢时宜今天能只受点小伤,已经是命运的眷顾。 “够了!够了,别说了……”谢时宜仰着头,望进顾承凛的眼睛。 她眼里蓄满泪水,哽咽地说着,“难道非要我承认她根本不在乎我,非要我承认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爱我?你才能满意吗!” 顾承凛眯起眼睛,失神了一瞬,然后,嗤笑一声。 “爱?”他嘴角弧度渐深,语气冷漠,“你们这些人,怎么总把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看得这么重?” 顾承凛不由得对谢时宜作出“愚蠢”的评断。 她为了那个女人做到这种程度,居然只是想要那个女人的爱? 她不蠢,谁蠢? 谢时宜的心口狠狠一震,愣了几秒。 她盯着顾承凛脸上嘲讽的刺眼的笑,有股火气在身体里横穿直撞。 “是!我就是看得这么重!” 曾经在纪家体会过那么丰裕与富足的父爱母爱,谢时宜怀念至今。 所以她才那么努力地想在苏慧心那里找到一点点的爱。 她的表情那么认真严肃,却令顾承凛发笑。 “你当然不明白这种情感!难怪别人都说你冷血无情!”谢时宜朝着他吼道,“因为你没有得到过他人的爱,你当然体会不到其中的美好!” 谢时宜恼羞成怒,为了过嘴瘾,为了占上风,口不择言。 然而这次,印象中那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却并没有变脸色,没有勃然大怒,只是看着她。 他凝视她良久,忽地轻笑一声。 “谢时宜,你说对了,我的确没有得到什么爱。”他目光淡然,依旧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样。 “……” 居然是这种反应。 谢时宜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伪装的保护色。 但此时,她居然觉得他那双幽深冰冷的眸子里藏着深不见底的落寞。 她眨了眨眼,垂头道:“对不起,顾总,我是个混蛋!” 顾承凛帮了她这么多次,她却往他心窝上戳。 真不是人! “认错倒是挺快的。”顾承凛被她骤然转变的态度逗得低笑一声。 怕得罪自己,所以连抒发了一下真实的情绪都要道歉。 没必要的。 “不过,我知道,爱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没用,你刚才说的话也没有伤害到我,所以不必道歉。”他幽幽地说道。 的确没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 谢时宜心底一冷。 她真是多余跟顾承凛探讨这么深刻的话题。 他眼里只有利益。 像他这样的人,恐怕永远不会真正地爱上一个人吧。 不知怎的,谢时宜忽然鼻头一酸,眼泪啪嗒一下就落了下来,甚至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为什么又哭? 她看着落在掌心的晶莹,一时愣神。 正在发懵之时,顾承凛迈步靠近了她,抬起手覆在她那截细嫩的雪颈上。 他弯腰凑近,鼻尖抵上她的鼻尖。 谢时宜一晃神,就被近在眼前顾承凛的幽眸吓了一跳。 她想往后退,却被顾承凛掌控得死死的。 心脏砰砰狂跳着,仿佛全身都血液都翻涌起来,左臂伤口更是像千万只蚂蚁同时噬咬一般。 “你……” 靠得太近,气息交融,谢时宜连话都不敢说了。 而他,饶有兴致地凝视着她闪烁的不安的眼神,勾起嘴角。 “但如果这种东西能让你安心的话,我也可以给你。” “什……什么……” 谢时宜呼吸停滞,惊到闭不上嘴。 她这么云里雾里的,一点都听不懂了呢? 顾承凛目光下移,偏头,吻住了她的唇瓣。 “我说过,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只要能安安稳稳地生下他的孩子。 不就是爱么? 他也可以爱她。 他的声音低哑蛊惑,谢时宜缓缓闭上眼睛,自甘堕落于一片噬人的沼泽。 “唔……” “不!” 在彻底沉沦之前,谢时宜的理智占据了上风。 她用力推开了顾承凛,用力地喘息着,胸膛起伏,整个人隐隐打着颤。 “呼……呼……”谢时宜强忍骂人的冲动,“顾总,我要的爱不是这种……” 上次接吻已经是越界,这次再来,她真是承受不住。 连爱与爱欲都分不清,谢时宜真是没招了。 “怎么不是?” 顾承凛用大拇指轻轻地抹过下唇,舌尖还残留着绵软湿润的感觉,似有回味。 他的眼里,不知不觉地浮起一层势在必得的占有欲望。 “顾承凛,你懂什么!”谢时宜恼怒道,“我很感谢你帮我这么多次,但你也不要拿我取乐好吗!” “谢时宜,我没有,我很认真。” 顾承凛总是连名带姓地喊她的大名。 他的声音低沉性感好听,让她渐渐地把这个自己很讨厌的名字都听顺耳了。 “顾总。”她依旧生疏客气地这样称呼他,“我肚子里怀着你弟弟的孩子,如果被你的父亲和继母发现的话,不知道你会怎样,反正我会死的很惨。” 她学着他,用幽淡的语气说着话。 半死不活的。 “我护着你,不让你死。” 顾承凛说的很笃定。 谢时宜又问:“那你和纪家的联姻?” “那不重要,取消。”没有犹豫,他立刻接上了话。 “你真的不介意我和顾启煦之间的事?” “你和他……”顾承凛低沉开口,喉咙似乎堵了一下,但很快就将那口气吞下,“没关系,不介意。” 第43章 “谁喜欢她?我不喜欢” 三言两语之间,顾承凛就阐明了他们之间的可能性。 他是认真的。 也许一个情感寄托对谢时宜来说很重要,她很需要。 那么为了他的孩子,顾承凛甘愿承担千夫所指的风险,去扮演那个爱她的人。 他不放心让别人来担任这个角色。 只是,眼下唯一的阻碍,就是谢时宜自己的意愿。 她对他的误解那么深,恐怕…… 谢时宜语塞,呆呆地抬眸,望进他幽深噬人的黑眸,吞了一口口水。 脑海里突然认真地思考起来,如果顾承凛真的如他所说,那他们…… 不不不,谢时宜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或许他有这样的魄力。 但谢时宜没有这样的勇气。 由着顾承凛胡来的话,顾玉山和蒋芸会立即把她大卸八块! “顾承凛,我和你之间,至少有一个人烧糊涂了。” 这么荒唐的话,也只有脑子烧坏了才说得出口。 谢时宜自然不敢去探顾承凛的额温,她双手贴在自己面颊上,感觉很烫。 为了贯彻自己的人设,也为了让顾承凛打消这一时兴起,她连忙说道:“我很爱顾启煦,我愿意生下他的孩子,然后为他守一辈子的寡!” 她对男人没兴趣。 顾承凛幽眸闪动,缓缓地眯了起来,目光锐利。 听到她说喜欢顾启煦,顾承凛勾唇一笑,语气玩味而戏谑,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显得又刺又凉薄,“谢时宜,你还真是深情专一。” 谢时宜被他笑得心里发毛。 “那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顾承凛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支笔,绕在指间把玩起来。 “什么?”谢时宜好奇。 “你心爱的顾启煦……没有死。” “……” 谢时宜的神情瞬间僵滞。 之前经历过的所有事都没有这一秒给她的震撼大。 顾启煦没有死?! 她微微后退半步,睫毛震颤,嘴唇动了一下,想说话,却突然哑了。 “不该开心吗?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害怕?” 顾承凛凑近了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扑向她的面颊,笑得肆意又玩味。 她的反应太有意思了。 谢时宜陡然清醒,恼怒地皱起了眉,“你耍我?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开玩笑!” 她用严厉的指责掩饰自己的心虚,“你太过分了!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她转身,背对着顾承凛,生怕自己慌乱的神色出卖了她心里的不安。 很快,一股困乏的感觉席卷她的全身。 她暗暗想着,睡吧睡吧,万一醒来发现只是做梦呢。 冷静理智的顾承凛是不会说那些糊涂话的…… 谢时宜迷迷糊糊地走向林旌休息的小床,躺了上去,安静地闭上了眼。 或许是因为今天经历了太多,她的精神与身体都疲惫到了极点,以至于稍一放松,就很快地陷入了沉睡。 顾承凛凝视着她,目光微微闪烁着,薄唇轻声吐出一句话。 “你怎么知道我在开玩笑呢?” 门被推开,林旌提着一大堆吃的进来。 “顾总……” “嘘!”顾承凛食指竖在嘴唇前,轻嘘一声,压低声音道,“她睡了,不要吵她。” 林旌茫然地眨眨眼,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到顾承凛跟前,顺着他的目光,才看到睡在小床上的谢时宜。 看上去是个温柔恬静的人,但在处理伤口时,她又展现出超乎常人的坚毅刚强。 居然是这样的女人把高傲冷漠的顾总给拿下的…… 不错不错。 他也巴着看到了顾承凛温柔似水的一面。 “凛哥,终于看到你喜欢的人了。”林旌感慨道。 顾承凛悠悠地扭过头,轻讽道:“谁喜欢她?我不喜欢。” “不喜欢你还……”林旌诧异。 顾承凛眼神一冽,他又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办公室的小床只能凑合,并不舒服。 顾承凛看着谢时宜彻底陷入了沉睡,才迈步,缓缓地走过去。 他弯腰,双手钻进谢时宜的身下,将她横抱起。 这一系列的动作,他都做得很小心细致,怕弄醒了她,也怕弄疼了她。 好在,谢时宜睡得很死,蜷在他的怀中只是脑袋蹭了蹭他的胸口。 见这一幕,林旌忍不住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谁喜欢她?我不喜欢,阿巴阿巴阿巴……” 顾承凛抱着谢时宜走向门口,对林旌吩咐道:“下去帮我开车,送我回去。” “你真把我当司机了啊?” “购买新设备的审批文件还在我办公桌上……” 林旌眼睛一亮,立马跟了上去,“为顾总办事是我的荣幸!” ***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谢时宜的脸上,她微微皱眉,伸手挡住眼睛,本能地抗拒着清醒。 她翻了个身,抱紧了一团柔软,身体陷在舒适的床上,浑身筋骨都很舒畅。 “……” 不对啊! 她猛地睁开眼,茫然地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 入目就是灰色与金色为主的色调,显得十分奢华低调。 一股薄荷混着雪松的气息冲击着她的感官,她终于不得不相信,自己此时正睡在顾承凛卧室的床上。 “……” 她沉默地起身下床,阴着脸走出卧室。 迎面对上了顾承凛。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米灰色家居服,将他衬得清隽儒雅。 劲瘦的腰间围着一块围裙,与他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的英俊面容十分不符。 以至于谢时宜看得愣了神,忘了刚才准备要质问他的话。 顾承凛抬手,在谢时宜眼前晃了晃。 “早餐已经做好,快来吃。”他的声音也透着慵懒性感的滋味。 谢时宜回了神,抱着一种“倒要看看他还能整出什么惊喜”的心态,跟着他走到餐桌边上。 还好还好。 面包是有些糊的,煎蛋是碎的,只有烤肠卖相还行。 谢时宜松了一口气。 终于看到顾承凛有那么一件并不擅长的事了。 她坐下,撕掉那些糊掉的地方,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然而,表情看上去不太妙。 “上学的时候自己做过早餐,但已经很久没有做了,生疏了。” 顾承凛解释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两声尴尬的轻咳。 谢时宜抬眸看向他,眯着眼睛笑。 “顾总,你会开火已经很出乎我的意料了。” 顾承凛淡淡勾唇,“听起来,你好像在讽刺我。” “没有没有。”谢时宜摇头,顺势叉起煎碎的鸡蛋塞进嘴里,“我也是在回到谢家后才学会开火的……” 生活的技能是她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的。 所以看到顾承凛亲自做出一份早餐,她才会那么惊讶。 “所以你手上的烫疤是那个时候留下的?”顾承凛的目光落在她的右手上。 第44章 可以让她出出气 谢时宜的眼神震了一下,左手不自觉地按住右手那块小小的烫疤。 “你怎么……”谢时宜拧起眉头,疑惑看向对面顾承凛。 她右手大拇指下方与手腕衔接的地方有一块黄豆大小的烫疤,是被热油溅到后留下的,颜色很浅,几乎是毫不起眼。 如果不是很仔细地观察了她的手,根本不会注意到。 所以……顾承凛他…… 谢时宜的警惕心再次升起。 顾承凛看出了她的顾虑,淡声解释道,“昨晚你的手一直抓着我的衣服不放。” 为了在不吵醒她的情况下脱身,顾承凛干脆让林旌将她抓住的那一块剪了下来。 但…… 顾承凛隐瞒了后面的事实。 他的确守在床边看了谢时宜很久。 像上瘾一般,借着昏暗的夜灯,将她的脸一寸一寸地端详了很久。 所以现在的顾承凛,恐怕比谢时宜自己更了解她的脸。 她脸上有三颗小痣,眉心一颗,眼角一颗,鼻梁一颗…… “……这样啊。” 谢时宜感觉喉咙哽了一下。 她总是能被顾承凛说出的话震惊到。 而顾承凛本人倒是很淡然。 她垂下目光,继续往嘴里塞了一块鸡蛋。 突然,谢时宜将叉子拍在桌上,神情变得焦急不已,“你怎么把我带回你的住处了……蒋芸要是发现我一天都不在银杏公馆,肯定会生气的!” 所有的节奏都被顾承凛主导着,让她差点忘了真正重要的事。 怀着顾家的骨肉还敢夜不归宿? 代入一下蒋芸,谢时宜都觉得自己要疯。 “不行不行不行……我得马上回去!” 谢时宜起身,张望着顾承凛家里的大门。 顾承凛目光幽幽,勾着唇,慢慢地转了一下咖啡杯,说道:“不用担心,你想留在这里多久都行。” “我让阿霜帮你打掩护了,况且,蒋芸现在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忙,不会那么关注你的。”他气定神闲,抿了一口咖啡。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不想留在这儿呢? 谢时宜腹诽着,还是悻悻地坐回椅子上。 既然顾承凛这么镇定,她也只能寄希望于他真的能护住她。 毕竟他说得没错,这几天,蒋芸确实没怎么联系她。 心稍微定了定,她便继续闷头吃完了早餐。 “也不知道伯母最近在忙什么……”谢时宜随口一说。 “当然是忙着再制造一个顾启煦出来。”顾承凛回答得轻描淡写。 “!” 谢时宜的瞳孔骤然放大。 蒋芸她……? 她一口差点咬到舌头。 “你是说……”谢时宜摇着头,不太愿意相信。 蒋芸纵然保养得很好,但也已经四十五岁了,怀孕生子的风险那么高…… 谢时宜左手摸向自己的小腹,暗想着,蒋芸和顾玉山明明知道她怀着顾启煦的遗腹子,为什么还要去冒那个风险又生一个孩子? “难道,难道他们怀疑我了?”谢时宜很焦虑,顾不得什么,直接向顾承凛询问道。 顾承凛笑得深不可测,“你害怕吗?” “我?我当然不怕!”谢时宜回答得很干脆,“我怀的是顾启煦的骨肉,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万一,我说万一……”顾承凛的双眸蒙上一层雾气,“万一不是顾启煦的……” “不可能!”没等顾承凛说完那句话,谢时宜就信誓旦旦地发誓,“如果不是顾启煦的孩子,我愿意以死谢罪!” 听到这句话,顾承凛清冽的笑意染上一丝苦涩。 死? 这个女人还真是决绝。 “那么激动做什么?没人怀疑你。”他挑了挑眉,淡漠地说道:“他们只是在尝试罢了,成不成功,还要另说。” 谢时宜莫名感到一股凉意传遍全身。 看顾承凛气定神闲的样子,莫非是他有办法让蒋芸不成功? 顾氏集团控股的私人医院,实际上是顾承凛掌控的吧? 她愈发地觉得顾承凛似乎是站在高处俯瞰全局的那个人。 那自己那些小九九,岂不是早就被看透了? 谢时宜心虚地低下了头,假装欣赏餐盘的纹样。 突然顾承凛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接了电话,眉头渐渐蹙紧。 “怎么了?”谢时宜小声地问。 该不会是蒋芸发现她不在银杏公馆了吧?她实在是担心事关自己。 “看好他,我马上就来。”顾承凛冷声下命令,而后脸上温和惬意的神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平常的冷峻与晦暗。 “怎么了怎么了?”谢时宜紧张了。 顾承凛看向她,眉梢微挑,泰然道:“谢时宜,昨天绑架你的那个男人的信息与人际关系已经查清楚了,你猜得没有错,确实与纪南乔是旧识。” “不过,我暂时不能动纪南乔……” 他点漆的眸子锁着她,愈显深沉。 谢时宜垂眸,躲开他的目光,唇线抿得笔直,沉默许久,才轻轻叹出一口气。 也是。 纪南乔是顾承凛的未婚妻。 他们才是利益深深绑定的一体。 况且,只是知道了纪南乔认识那个人而已,又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纪南乔指使的。 就算真的找到了证据,纪家肯定会不遗余力地保护纪南乔。 所以,还是算了。 顾承凛看见谢时宜越来越晦暗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但是那个人……可以让你出出气。” 闻言,谢时宜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心里一惊。 “你……把他?” 传言顾承凛养着一批打手,用来专门对付那些难搞的人。 次次出手利落干净。 也从来没有让别人抓住过把柄。 看样子,这传言是真的。 谢时宜想到昨天的被那个男人压在身下事濒临死亡的感觉,眉头一压,目光顿时凌厉起来。 她抬眸,对上顾承凛深邃的眼,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点头。 那种恐惧的感觉,她要悉数偿还。 *** 顾承凛并没有如谢时宜想象的那样将她带去他们的秘密基地,而是将她带去了一间有着一面大显示屏的房间,像是银杏公馆南苑影音室的低配版。 走进去,谢时宜瞬间感觉自己被一股深寒的凉意包裹着。 顾承凛家中,居然有这种地方…… “怕吗?”顾承凛玩味一笑。 “……有点。” 其实是很怕。 万一顾承凛动了歹念,她真是叫天天不应。 “放心,我虽然睚眦必报,但也不是不讲道理。 顾承凛低哑的声音像是一双温暖的大手,抚平谢时宜躁动不安的心。 她平静下来,直视顾承凛的眼睛,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第45章 “如果,我不想放你走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承凛修长的手指上抓着一个遥控器。 他对着屏幕按下按钮,屏幕亮了起来。 看清屏幕的内容后,谢时宜惊诧地睁大了眼。 屏幕上,那个绑架他的男人头上缠着绷带,被固定在椅子上,眼球布满血丝,嘴唇干裂。看上去虚弱不堪。 “怎么处理,你说了算。”顾承凛淡漠的语气里透出一股邪佞。 屏幕上的男人抬起了头,惊恐地乞求道:“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谢时宜这才惊觉,屏幕上居然是适时画面,并且他们还可以对话。 在看到男人的惨状之前,谢时宜对他憎恨厌恶,恨不得他被千刀万剐。 但此时,看着他这副身不由己的惨状,她动了恻隐之心。 她惴惴不安地抬眸看了顾承凛一眼,后者回了她一个幽淡的眼神。 像是在说:全凭你处置。 谢时宜捏紧拳头,小臂上的伤口被牵扯了,疼痛再度袭来,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垂眸看着自己手臂上缠的绷带,昨日之事历历在目。 “如果你说出是谁指使你的,我就可以放过你。”谢时宜看着屏幕上男人的眼睛问道。 “……”刚才还在不断求饶的男人沉默了几秒,很快又激动地叫嚣道,“没有人指使!都是我自己心情不好报复社会,是我见色起意!我错了,你们放过我吧!” “……”谢时宜有些怔愣。 她想,她或许知道这个男人的名字。 章烈。 这个名字刻在了谢家的墙上,谢时宜睡在沙发上,面朝墙壁时,就能看见这个名字。 她知道,这是属于纪南乔前男友的名字。 少男少女爱得轰轰烈烈,但因为纪南乔成为了纪家千金戛然而止。 没想到这个男人还愿意为了纪南乔做出这么疯狂的事。 “你真的很爱纪南乔啊,身在这样的处境,都不肯出卖她。”谢时宜直接点破。 男人瞬间噤声,嘴唇半张着,身体因恐惧而阵阵发抖。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什么乔……都是我一个人干的……”男人还在哆嗦着辩解。 “章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面对的是谁?只要你承认你是受人指使,就可以保命……”谢时宜继续冷声引导,“是自己的命重要,还是那个人的名字重要,你想清楚。” 然而出乎谢时宜意料的是,章烈的表情变得越发坚定,甚至不求饶了。 他坚毅的目光透过屏幕直视谢时宜的眼睛,“都说了是我一个人干的!要杀要剐都冲着我一个人来!” 顾承凛坐在椅子上,长腿交叠,手指抵着太阳穴。 本想旁观,但此时也忍不住出声道:“上一个男人摸了她的肩膀,废了一只手,你呢,废哪里才合适?” 他说出的话,森冷瘆人,狠戾至极,压迫感十足,令谢时宜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真可怕。 她拧着眉瞪他一眼。 顾承凛耸耸肩膀,勾唇浅笑。 “……”章烈咬紧牙关,脸色煞白。 “不承认就算了,反正……纪南乔也在我们手里。”谢时宜发出一声轻笑,“她最在意她的那张脸了,那就毁了她的相貌吧,看还会不会有人爱她爱得死心塌地。” 谢时宜说完这句话,便关了话筒和音响,退后几步,静静地欣赏男人抓狂崩溃的模样。 她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许久不曾有的畅快之意。 “活该。”她轻声吐露道。 顾承凛扭头看向她的侧颜,嘴角微微一翘,似笑非笑。 仿佛看到了她乖巧温顺平静之下沸腾汹涌的另一面。 越接触她,越了解她,就越对她感兴趣…… 谢时宜毕竟不是什么冷血的人,看男人受够了恐惧的折磨躺在了地上,无声哀嚎着,也不忍心了。 够了,这样就够了。 她关掉屏幕,回头对顾承凛说道:“把他放了吧。” “这就够了?”顾承凛挑眉轻轻摇头,似乎不太过瘾。 “我砸伤了他的脑袋,现在又吓了他,扯平了。”谢时宜点点头,表示已经很满意了。 没必要真的毁了一个人…… 顿了一下,谢时宜轻叹一口气,“他对纪南乔的爱……倒是蛮深刻的。可惜,这样的爱得不到回馈,只会被利用。” 怎么有点似曾相识呢? 她面色平静释然,顾承凛知道,她是真的原谅了。 “好。”他应道,随即便给陈准发了消息。 没有了屏幕的光,房间内变得昏暗不堪。 顾承凛的脸在暗光下变得骨骼分明,唯有眼睛的高光透出一股犀利。 谢时宜没有找到灯的开关,一时有些不自在。 黑暗中,顾承凛的身影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她看着他,他便也看着她。 幸好光线昏暗,两人的目光才不显得那么直接。 “那就……送我回去吧。” 干等了一会儿,谢时宜才迟疑地开口。 仇报了,她没有理由再继续留下去。 虽然似乎待在顾承凛身边的感觉好像并不差。 顾承凛微微偏头,眸光沉敛,声线低沉魅惑,“如果,我不想放你走呢?” “不放?”谢时宜不解。 “在我这里很安全,就算顾玉山和蒋芸要追究什么,我也可以护你周全。”他说道,“你在乎的苏慧心,我也可以把她保护起来……” 昏暗安静的环境中,人就是比较容易脱下伪装,释放自己的内心。 他想保护她,不让她再受一点的伤害,无论是身体的还是精神的…… 因为,她怀着他的孩子。 只是这个原因,别无其他。 顾承凛目光灼灼,却被这房间里幽暗的昏光所掩盖。 “……” 谢时宜的呼吸渐沉,声声入耳。 沉默良久,她才哂笑了一声,“顾总,以前都不知道你有这么爱开玩笑的一面。” 谢时宜故作轻松的语气有一丝丝颤抖。 “这个玩笑有这么不好笑吗?”顾承凛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看你抖得。” “……呵呵。”谢时宜很给面子地干笑了两声,“挺好笑的,适合当成恐怖故事来听。” 毕竟,如果顾承凛真的想,他是真的能做到。 她若无其事地转身朝门口走去,在摸到门把手转动的一瞬间,松了一口气。 幸好门不是被反锁的。 顾承凛低低地笑了一声,跟了过去,“我送你回去。” 第46章 配合得真是默契 谢时宜没想到他说的送,竟是他自己亲自开车送。 顾氏集团的总裁就这么闲吗? 万一被顾家的佣人看到是他送她回去的,会不会传闲话,如果传到蒋芸和顾玉山耳中又会怎么样? 基于种种顾虑,谢时宜决定还是婉言谢绝他的好意。 “呃那个……” 顾承凛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脸上没有表情,唯有那一双桃花眼幽邃至极。 谢时宜甚至不需要把话说出口,就知道了必然被驳回的结局。 那好吧,就让他亲自送吧。 万一顾承凛恰好也要回一趟银杏公馆呢? 一路无言。 在顾承凛的车驶入银杏公馆之前,谢时宜的心都是提起来的。 以顾承凛阴晴不定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来看,她能不能顺利回到银杏公馆都是个未知数。 但好在并没有节外生枝。 她紧张的小情绪被顾承凛通过反光镜尽收眼底,他唇角勾起极浅的弧度。 “下次想去任何地方,必须提前向我汇报。”他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 ……为什么要向他汇报?他家住海边吗?管这么宽! “好好好,我知道了。”谢时宜扯起一抹微笑,显得乖巧至极。 反正她再也不敢擅自出门。 就一直待在银杏公馆直到生下孩子,再带着苏慧心远走高飞…… 车子停在了南苑门口。 谢时宜往外张望了一眼,没看见有人,这才伸手摸向车门把手。 “谢时宜。” 一道凉薄的呼唤突然闯入谢时宜的耳中。 谢时宜动作一顿,不解地回头,对上了顾承凛的眼睛。 他面无表情,显得冷峻倨傲。 “怎么了?” 顾承凛薄唇轻微地抿了一下,似乎有话要说,但都化成一股轻微的鼻息。 “没事。” 谢时宜不再追问,推开车门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往跑进了南苑。 顾承凛没有立即离开,他扭着头,注视着谢时宜的身影,直到见到她与阿霜汇合,才收回视线。 只是,当他看清车子正前方站着的人是,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纪南乔。 此时,纪南乔的身体像是被冻住,呆楞在原地,隔着玻璃与顾承凛对视。 她感觉到他那两只深邃的眼睛,犹如翻涌着漩涡,要把一切都吸进去。 纪南乔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起来,鬓边生出了冷汗。 她看见了! 谢时宜刚才就是从这辆车上下来的! 昨天,自打章烈在医院门口把谢时宜带走后,她就与章烈失去了联络。 不过,既然谢时宜已经落在了章烈的手上,应该也是凶多吉少。 只要章烈能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弄掉,谢时宜对顾家的价值就没有了…… 纪南乔等了很久,也不知道谢时宜的具体情况,所以特意找了个理由来银杏公馆。 没想到就被她撞上了这样一幕。 居然是顾承凛亲自送她回来的…… 顾承凛和她…… 纪南乔只是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就不由得打了寒战。 顾承凛熄火开门下车,走到纪南乔跟前,眸中掠过一抹幽冷,“没有看见你想看到的,失望了吧。” “……”纪南乔哆哆嗦嗦的,用力挤出一个笑容,“承凛哥,你……你在说什么呀。” 顾承凛还没有动纪家的打算。 所以,纪南乔还能蹦跶一段时间。 他眯了眯眸,淡声道:“没什么。” 这时,纪南乔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看了一眼,就飞快地收起手机。 手机铃声停了几秒,又立即响起。 顾承凛却从她慌乱的神色看出了端倪,眼神中不自觉地染上阴暗的情绪。 “为什么不接?”他问。 纪南乔懵了一瞬,战战兢兢地应道:“骚……骚扰电话。” “是么?”他挑眉,伸出手,“我帮你接,真是骚扰电话的话,我帮你骂他。” 纪南乔瘪着嘴,脸色极度难看,快要哭了。 可顾承凛的要求,她不敢违抗,只能颤颤巍巍地摸出手机放在顾承凛的手上。 顾承凛悠然散漫地接通了电话,按下扩音键。 “南乔!南乔!你没事吧!他们对你做了什么!”章烈的怒吼声瞬间从手机里传出来。 纪南乔抬眼看了一下顾承凛。 他那双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无,凛冽得犹如冬日寒风。 纪南乔只能硬着头皮咬紧牙关训斥道:“我和我的未婚夫在一起!你别再来骚扰我了!我们之间早就没关系了!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不可能回头看你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谢时宜会和顾承凛一起,更不知道他究竟知道什么,只能极力地撇清与章烈的关系。 求求了求求了……千万不要说漏嘴! 纪南乔急得眼角溢出了泪花。 “……”章烈沉默了一阵,才黯然开口,“南乔,我做的事情都是我自发的,与你无关!” 纪南乔心中一紧,又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顾承凛一眼,忐忑地问道:“……你在说什么?你做什么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既然你已经有了未婚夫,那我祝你幸福……”章烈的声音透出落寞与哀伤,“以后我不会再来骚扰你了……” 电话蓦地被挂断。 悄然无息。 怔愣了一会儿,纪南乔打起精神,扬起脸,看着顾承凛委屈道:“他真是莫名其妙的……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承凛哥你放心,我跟他说清楚了,他以后也不会再来骚扰我了。” 顾承凛按灭手机,将手机还给了她,表情冰冷疏离。 配合得真是默契。 不过,未免太把他当成傻子了吧? 这么拙劣的演技就想骗过他? 不过,顾承凛挑唇一笑,“确实是个烦人的家伙。” 目前还不到与纪家清算的时机。 他上下扫了纪南乔一眼,又瞟了一眼南苑二楼的方向。 要给这个女人找点事情做,她才不会总盯着谢时宜。 见到顾承凛近乎冷笑的笑容,纪南乔还是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顾承凛相信了她,她的心定了下来,稍稍恢复了些血色。 迟疑了一会儿,她鼓起勇气问道:“那个,承凛哥,为什么会是你送谢时宜回来?” “怎么?”顾承凛只是沉声反问。 “不怎么不怎么……”纪南乔疯狂摇头,“我只是好奇……我相信你和她之间没什么的……” 她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猜忌只会把他越推越远。 “呵。”顾承凛轻笑一声,略有一丝嘲讽,“时间不早了,回去吧。以后不要靠近南苑,懂了吗?” 第47章 兴致很快就会转移 “谢小姐你快看!大少爷和她的未婚妻一直站在那里聊天!” 阿霜站在窗前朝外望去,刚好看到顾承凛与纪南乔站在车前聊了很久的样子。 远远看去,虽然看不见两人的表情,但看得见顾承凛宽肩窄腰,身姿挺拔,而纪南乔也是长发飘飘,身姿窈窈,两人站在一起,分外养眼。 可阿霜却为谢时宜抱不平。 “大少爷的未婚妻那么刁蛮,之前还刻意针对你……大少爷给她好脸色做什么?” 谢时宜怔住。 纪南乔也来了? 她怎么还敢…… 一想到纪南乔,谢时宜左臂上的伤口就隐隐作痛。 这个伤口是不能被其他人见到的,尤其不能被蒋芸看见,所以谢时宜穿着长袖衣裳,连阿霜也没有注意到。 虽然谢时宜对顾承凛和纪南乔之间的互动不感兴趣,却在路过窗前时忍不住瞟了一眼,恰好看到顾承凛转身上车,而纪南乔也雀跃地跟上去,坐上车子的副驾驶。 那状态,分明就是怀春少女。 她不指望顾承凛对待纪南乔像对章烈那样冷酷无情,可他起码也应该像从前对她那样对纪南乔也爱搭不理吧? “他们这是要去约会吗?”阿霜好奇地问。 谢时宜沉默地看着车子驶离,嘴唇渐渐抿紧,微微下撇。 直到车子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她才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应道:“当然,他们是未婚夫妻,约会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 没什么好吃味的。 顾承凛只是顾承凛,她不能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他。 平心而论,顾承凛为她做的事情够多了。 况且他就是容易一时兴起,说些乱七八糟的话,然后兴致很快就会转移。 昨天他可以对她说愿意护她周全,今日他也可以对要害她的纪南乔笑脸相迎。 试图猜测他的心思的人,都会败得很惨。 谢时宜深吸一口气,将窗帘拉上。 “可是……大少爷既然有未婚妻,为什么还对你这么关注?” 这个问题在阿霜心里憋了很久了。 虽然她是被顾承凛喊来盯紧谢时宜的,可谢时宜怀着顾家已故二少爷的孩子,大少爷又有自己的未婚妻……为什么顾承凛要表现得很重视谢时宜? 她还记得昨日顾承凛打电话质问她没看好谢时宜的语气凶狠阴戾至极,好像谢时宜是他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似的。 他们的关系着实复杂,阿霜搞不懂。 谢时宜目光一滞,回过神来,无谓地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呢。” 她没有说谎,确实不知道。 见阿霜张嘴,似乎有要继续追问的意思,谢时宜连忙挑起新的话题,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 谢时宜再次见到蒋芸时,已经过了好几天。 在看到蒋芸的一瞬间,她扯出的笑容便凝固在嘴角。 怎么会有人在短短十几天的时间里变化这么大? 一个注重形象管理的美艳贵妇人此时却双眼无光,皮肤松弛,满脸的憔悴,连身上戴着的珠宝首饰都显得比之前暗淡无光。 她就像是老了十几岁一样。 “伯母,你……”谢时宜震惊又心疼地看着她,“怎么会这样?” “时宜啊。”蒋芸吃吃地笑了起来。 谢时宜心底有些慌,指尖发麻。 蒋芸也不藏着掖着,很坦率地说道:“这段日子我在做试管,确实糟了一些罪,不过好在结果是好的。” “过几天,就可以把胚胎移植进我的肚子里了。”蒋芸轻轻地揉着自己的腹部,眼里满是欣喜与满足。 “……”谢时宜怔愣,瞳孔放大,连表情都忘了做。 还以为顾承凛是在开玩笑,竟然是真的吗? 蒋芸真的在尝试再制造一个顾启煦出来? “可是,伯母……”谢时宜一时哑口。 她有太多的疑惑了,可惊觉自己没有任何立场来评判蒋芸的做法,声音便突然止住。 她低下了头,手指胡乱地搅着。 蒋芸却十分松弛自然。 “放心吧。”蒋芸伸手摸了摸谢时宜的小腹,“你生下启煦的孩子,也是顾家的功臣,顾家会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不会厚此薄彼的。” “许诺给你的好处,也一分都不会少。”蒋芸悠悠说道,“所以你也别这样愁眉苦脸。除了玉山之外,你是我第一个告诉的人,我想得到你的祝福。” “……”谢时宜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觉得皮肤上像是有无数只爬虫游走,浑身不自在。 犹疑良久,才低声道:“谢谢伯母。” 她努力让自己笑得舒畅,“也祝伯母一切顺利。” “唉!”蒋芸叹了一口气,“如果早知道启煦会遭遇这种事,年轻的时候我就不该嫌辛苦,现在也不用遭这个罪了。” “是,是啊……”谢时宜下意识地应和着,神志却已经飘远。 她心中百感交集。 对蒋芸的祝福是真的,对她的担心也是真的。 或许蒋芸对她的好都是出于她腹中的孩子,可她确确实实在她身上感受到了许久未曾感受过的重视。 所以她很担心。 如果不是顾启煦出了事,蒋芸这样精致爱美的女人又怎么会冒着巨大的风险做高龄产妇呢? 可万一真的不是顾承凛害死顾启煦,又会是谁呢? 如果真的是顾承凛,他会让蒋芸顺利生下孩子吗? 做试管消耗了她太多精力,此时蒋芸比谢时宜更需要被照顾和休息。 所以坐了没多久,她就起身。 “伯母!”谢时宜也瞬间跟着起身,双手伸出做出扶她的动作。 蒋芸见状,忍不住笑了。 “我还没有老到那种程度呢!” “不是,我……”谢时宜尴尬地红了耳根。 “时宜,我先回去了。”蒋芸温柔道,“你安心养胎,不要想太多。到时候,两个小家伙还要作伴呢,就像你和启煦小时候一样。” “嗯,好。” 蒋芸离开后过了很久,谢时宜的心里的烦闷都没有消散。 她在偌大的卧室里转圈踱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阵欢快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谢时宜接起电话。 手机里,顾承凛低哑的声音透出一股玩味,“实在待得无聊,我可以带你出去解解闷。就算你在房间里走上一万圈,那里也不会开花的。” 第48章 “不是想见我吗?” 谢时宜后脊生凉,停下了脚步。 这种被监视着,任何动作都逃不过别人的眼睛的感觉,很不好受。 回头,阿霜尴尬地挠了挠头,“谢小姐,你已经转了很久了,这是异常情况,要汇报的……” 谢时宜无奈挥挥手叫她离开。 她握紧手机,深吸一口气,突然开口说道:“顾承凛,我想见你。” 这句话说完,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陷入了沉寂。 谢时宜只听到呼吸声,却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回应,谢时宜放下耳机看了一眼,疑惑地嘀咕道:“没有挂啊……” 她再度将手机贴在耳边,深吸一口气,正欲再度开口。 “好,我来见你。” 他的声音似乎比刚才更哑。 却更撩人。 谢时宜像触电般将手机拉远,耳朵的酥麻感却久久不消。 “真是的……故意压低声音很好玩吗……”她吐槽道。 半个小时后,顾承凛的身影出现在南苑。 谢时宜从窗口看到,便走出卧室,在客厅与顾承凛相遇。 他似乎是从很正式的场合中离开的。 黑色西装外套挂在左侧手臂,裁剪合体的衬衣勾勒出流畅利落的肌肉线条,浑身散发着稳重又凌厉的气场。 他呼吸有些重,额角挂着细密的汗珠,又像是一路小跑上来的。 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谢时宜愣了一会儿,才打了声招呼。 “顾总。” “嗯。”他应了声。 神色淡漠,眉眼淡淡地压下,看不出情绪。 “……” 谢时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目光游走了几秒,落在他的手腕上。 衬衫的袖口往上叠了一层,腕间戴着昂贵的手表,与他的气质相得益彰。 似乎是感受到了谢时宜的目光,顾承凛抬起那只手。 谢时宜的视线也随着他的手向上移,只见他随手抓乱抹了发胶一丝不苟地背头,额角散下几缕凌乱的发丝,正好消解了些他身上的疏离感。 那张脸真是美得近乎妖孽。 “顾总。”谢时宜慌乱地移开目光,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含糊道:“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不是你说的想见我吗?”他眉眼间的冷峻如雾气般散开,嘴角噙着极淡的笑意,凝视着谢时宜。 “……我也没说让你来这么快呀……”谢时宜转身走去茶水台,拿起水壶,缓缓地往玻璃杯里注水。 她背对着他,说道:“现在是工作日的下午,平常这个时候,你都很忙……” 从前根本不可能在工作日见到顾承凛。 顾承凛将西装外套挂在沙发扶手上,解开衬衫上方两颗纽扣,随意地拉扯了下,慵懒地靠坐在沙发,长腿翘起二郎腿。 他身体倾斜,手肘支在扶手上,两只手指撑着太阳穴,眉心皱紧,不咸不淡地说道:“本来在开会的。” 谢时宜动作忽地一顿。 所以,他真的是接到自己电话就立刻离开? “都是些老生常谈的问题。”顾承凛幽声道,“那几个老油条已经形成思维惯性了,每次汇报的内容都没点新意。继续待在会议上,简直就是浪费我的时间。” “所以,我宁愿来听听你的废话,起码是新鲜的。” “呵呵……”谢时宜哂笑一声。 她难得听到顾承凛吐槽工作上的事,以前还觉得像他这样的工作狂,会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看来,顾总偶尔也是有想翘班的时候。 这样一想,感觉顾承凛高高在上的形象又往下沉了一点。 “顾总,请喝水。”谢时宜拿着杯子走到他跟前,语气十分客气。 顾承凛伸手,修长的手指抓住玻璃杯底部,指尖触碰到她温凉的皮肤。 他抬眸,审视地望向谢时宜。 “这么殷勤?可不像你。” “不喝算了。”谢时宜作势要拿回杯子。 顾承凛手臂收紧,瞬间将杯子凑到了嘴边,挑眉道:“谁说不喝?” 他闻了一下,没有奇怪的气味,这才浅抿一口。 谢时宜盯着他谨慎的微动作,不免有些不爽,“顾总还怕我给你下毒吗?” 顾承凛放下水杯,淡然一笑。 “说吧,想见我是为了什么?” 谢时宜选了一个离顾承凛最远的位置坐下,身姿端正,双手整齐地放在大腿上。 “那个……蒋芸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顾承凛眸间翻涌起墨色,一如既往地凉薄。 “知道。” “你之前说为了让我高兴,我提出什么要求都可以……”谢时宜低着头,颤动地长睫透露出她心底的不安。 他转过脸,看向她。 “我好像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不过你既然你这样理解,也没什么问题。” 他弯起嘴角,轻笑地说道:“你有什么要求?说来听听吧。” 顾承凛莫名地好说话。 然而谢时宜还是不安地搓了搓手,迟疑了许久。 “也许你根本没有什么事,就是故意找个借口想见我,是吗?”顾承凛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幽深又玩味。 这句话让谢时宜彻底地尬住,耳根发红。 人怎么能自恋成这样? 她连连摆摆手,“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为了止住顾承凛离谱的想法,谢时宜深吸一口气,干脆利落地说道:“其实,我就是想请你能不能不要从中作祟,让蒋芸能够顺利地怀孕生子。” 顾承凛眼底闪过一抹冷色,指腹微动。 “蒋芸已经四十几岁了,下决心再孕育一个孩子需要很大的勇气……我知道你能量很大,只要你想,她就会失败……所以,你可不可以……” 谢时宜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没有直接看顾承凛的表情,但却看到他手背上青筋的凸起的形状以及从他身上四溢的冷冽气场。 谢时宜的脚下意识调转方向,潜意识想逃离。 “呵,呵。” 顾承凛冷冷地笑了两声。 他抬起手,食指与拇指用力揉着发胀的眉心,沉默了一会儿,才无奈又好笑地叹了一口清气。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凶狠残忍的形象?” 他的声音低沉如旧,但语气却十分清朗,没有蕴含怒气。 谢时宜忽地抬头,直视他的脸。 没有生气? “……那个,我……”谢时宜手指缠在一起,不安地看着他。 第49章 你可真会折磨人 “呵。”顾承凛又笑了一声。 谢时宜都被他接二连三的笑弄得昏头昏脑,有什么好笑的? “蒋芸做试管成功,顾家即将添丁,是一件好事!”他往后靠,姿态闲散自然,“我不仅不会从中作祟,我还要……” 他睨了谢时宜一眼,意味深长。 谢时宜睁大眼睛,等着他后面的话。 “我还要把这个好消息公之于众,让大家都来祝福她。” 听到这句话,谢时宜嘴角抽搐了一下,弱弱道:“这不好吧……” “怎么不好?”顾承凛挑起眉梢,浅笑着说道,“一来你不用担心我从中作祟,二来还可以给顾氏医院打广告,不好吗?” 原来后半句才是重点。 果然是最重利的商人,宁愿把自家私事变成大众的谈资,也要借机谋利。 不过,这也像是顾承凛做得出来的事。 谢时宜沉默无言。 她暗暗地想,或许是自己胡思乱想了,从顾承凛这些天的表现来看,似乎他真的很喜欢小孩子。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无论是自己的侄子还是同父异母的弟弟,对他来说,都不足以构成威胁吧。 不知道如果顾承凛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他的孩子会被宠成什么样呢? 会像她在纪家的时候那样吧,除了天上的星星,无论想要什么,纪明谦和方颂荷都会尽力满足,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厅内一片寂静。 顾承凛凝视着谢时宜的表情。 她的表情很会出卖她的心思。 至少,她现在看起来有些伤感。 “让我来,就为了这件事?”顾承凛的指尖轻轻地敲着太阳穴,漫不经心地开口。 在南苑关了这么久,厌倦了吧。 如果她主动提出的话,顾承凛不介意多花点时间带她出去兜兜风。 谢时宜怔了一秒,然后弱弱点头。 早知道顾承凛应得这么爽快,就在电话里说清楚算了,就不需要他跑这一趟。 “不好意思,顾总,耽误你的时间了。”谢时宜起身,煞有介事地鞠了一躬。 顾承凛只觉自己太阳穴突突地跳。 “谢时宜,你可真会折磨人的。”他起身,眉眼间透露出一丝不耐烦。 “……” 谢时宜不敢反驳,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吐槽:论折磨人,谁都比不过顾承凛你吧。 顾承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冷声道:“真的没事了?那我走了?” “嗯嗯。”谢时宜点头。 “……啧。”顾承凛眉头皱得更深。 他迈开脚步朝着门口走去。 “等一下!” 身后传来呼唤,顾承凛立即停下脚步,回过头,压低声音问道:“还有什么事?” “……”莫名感到顾承凛像是吃了火药一样,谢时宜连忙走过去拿起顾承凛放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顾总,你的外套忘了拿!” 她走到离顾承凛一米远的距离,伸长了手,将衣服递给他。 顾承凛垂眸,看见她脚尖往外撇,做出转身想走的姿势,眸中墨色翻涌。 他不由得轻嗤一声,然后接过了外套,往后轻轻一甩,搭在了肩上。 “顾总慢走。” “……” 顾承凛转身迈出一步,又忽然停住,背对着谢时宜,声音喑哑,“谢时宜,我为你做的事情一点也不比蒋芸做的少,既然你可以全然信任她维护她,为什么对我就这么抗拒呢?” 他的拳头捏起。 谢时宜心里忽地一颤,注视着顾承凛的后背,喉头哽住,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他……生气了? 谢时宜清楚,顾承凛的心里跟明镜似的,她的任何狡辩都会被他看破,为了不进一步激怒他,她只能保持沉默。 “谢时宜……算了。” 在语焉不详地吐出几个字后,顾承凛就快步离开。 他带起一阵风,周身都散发着冷冽肃杀的气场。 * 三日后,就是蒋芸去医院进行胚胎移植的日子。 在已经有了那么多人陪同照顾之下,蒋芸竟然还让谢时宜也陪着一起。 看着蒋芸不安的神色,谢时宜主动牵住她的手,温柔地安慰,“伯母,一定会顺利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蒋芸的眼眶泛红,眼角微湿,“当然会顺利的。” 她用力地握住了谢时宜的手,强劲的力道透露出她心里强烈的不安。 在前往医院的路上,这个消息就已经传了出去。 如同一枚深水炸弹,投入天港这个沉寂已久的深潭里,溅起极大的水花。 消息瞬间登上热搜,上至豪门世家,下至无业游民,都在讨论顾氏集团董事长夫人在经历丧子之痛后,冒着巨大风险做试管试图生孩子的事情。 这是一般人不能理解的。 很多人发出冷嘲热讽的声音,不理解顾家是怎么想的,蒋芸又是怎么想的。 也有人发出评论:这没得喷,人家这是真的有亿万资产要继承。 私人医院的门口更是被天港媒体的记者们堵得水泄不通,都想抓住这个爆点,采访蒋芸获得第一手消息。 当然,有人另辟蹊径,蹲守在顾氏大厦顾承凛的必经之路,将他拦住。 “顾承凛顾总,请问你对你的继母的做法如何评价,对于即将出生的弟弟,你有何感想!” 一向冷峻得不近人情的顾承凛这回却停下了脚步,他转身面向镜头,面色平静地说道:“我尊重也理解她的做法,相信在顾氏医院先进的技术与专业的医生帮助下,我的这个弟弟能平安顺利地出生。也请媒体朋友们不要去打扰我的继母,谢谢。” 顾承凛这一番“真诚”发言加上他那张扛得住新闻镜头的脸,为他吸引了无数好感。 谢时宜一行人通过隐私通道进入了医院,躲开了记者的围堵。 蒋芸似乎对消息的泄露不怎么在意,脸上除了紧张还是紧张。 她频频地往外张望。 谢时宜以为她是在等顾玉山,便也忍不住在心底吐槽: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能抽空来陪……顾玉山还是比他儿子差点! 本以为移植很快就能结束,却没想到术前检查的环节就持续了很久。 谢时宜等得百无聊赖,便打开了休息室的电视。 恰好在播放顾承凛接受采访的那一幕。 最开始谢时宜还被顾承凛的美颜暴击了,而后听到顾承凛那句发言,嘴角不禁抽了两下。 顾承凛还真是说到做到……不仅把消息透露给媒体,还真的在媒体上为私人医院做广告。 “谢小姐,手术马上就要开始了,请你移步到手术室门口。” 第50章 他居然还活着 谢时宜急忙跟着护士前去手术室门口,而这里早已聚集了不少的人。 手术室们上方的红灯亮起,象征着手术正式开始。 谢时宜定定地盯着红灯,心也提了起来。 突然,红灯转绿,手术室的门开了。 谢时宜惊讶道:“这么快?” 胚胎移植手术是个小手术,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吧?这才两分钟不到! 然而下一秒就她就看到蒋芸满面春风地走了出来。 谢时宜的瞳孔放大,茫然不解。 “时宜啊,我们赶紧回去吧。”蒋芸抓住谢时宜的手就往外走。 “等等!伯母!”谢时宜惊慌地问,“你不移植了吗?”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顾承凛又耍了什么诡计吗? 可是为什么蒋芸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她脸上的阴郁与憔悴一扫而空,一瞬间就年轻了好几岁。 蒋芸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不断地催促司机快一点,再快一点。 平时要开二十分钟的路程,这回只用了十几分钟就跑完了。 回到银杏公馆,车子直接停在了北苑。 蒋芸着急忙慌地开车门下车,一路小跑着进去。 “诶?唉……”谢时宜也乱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上去。 毕竟平时她只在南苑活动。 她一时万分踟蹰,额头都沁出了汗,指腹被自己掐得发白。 她从车窗往外望去,正对的就是顾家祠堂。 奇怪呀,今日明明不是什么特殊日子,顾家祠堂却汇聚了不少的人。 似乎连顾家的其他几脉也来了。 她不由得更加吃惊。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谢时宜下了车,提着一口气,缓缓地走向顾家祠堂。 走得越近,她看得越清楚。 祠堂里十几个人,的确都是顾家的。 十几个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嘈杂不堪。 谢时宜很努力地分辨,只听清了什么“只是一时糊涂,回来就好……” 再走近些,她才看见一个男人对着顾家祖宗牌位跪着,脊背挺直,身型端正。 这背影有些像顾承凛的。 难道是顾家知道了那条消息是顾承凛特意放出去的,所以要对顾承凛实行家法吗? 突然,她的目光往旁边一偏,对上了那双幽深淡漠的眼睛,顿时一愣。 不对!顾承凛在这儿! 那跪着的人是谁?! 巨大的好奇心下,谢时宜加快脚步朝着祠堂走去。 刚才还争执不休各抒己见的顾家人此时却十分默契地噤了声,甚至让出一条通道,让谢时宜这个外人通过。 谢时宜走到了男人身后,她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看着男人后颈小麦色的皮肤,颤抖地伸出了手。 顾承凛就站在旁边,一脸漠然地注视着谢时宜的手。 就在谢时宜快要触碰到男人的时候,她却突然收回了手,转身想跑。 不……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她越是着急,越是使不上力。 仿佛踩入一片漩涡,脑子昏昏沉沉的,脚步也虚浮着。 就在这时,身后一道散漫却爽快的声音响起。 “亲爱的,不记得我了?” 谢时宜浑身僵住,从头皮一直麻到了脚底。 面前是顾家的人,他们的目光或激动或好奇或不屑,像一道隐形的屏障,挡住了谢时宜的路。 恋人重逢,是一场浪漫的戏码。 无奈,谢时宜僵硬地转身,看着面前被晒成小麦色的完好无损的顾启煦,干巴巴地笑了一下。 笑得比哭还难看。 “……怎么会不记得呢……呵呵……” 顾启煦还活着! 他居然还活着! 这对顾家来说或许是好事,可对谢时宜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顾启煦回来了,她为了攀附豪门所撒下的谎言全都会被戳破,她会被唾弃,她本就稀碎的自尊会被顾家踩到脚底。 那些看不惯她的人会兴奋,而在乎她的人……不对,好像没有在乎她的人。 她瞳孔紧缩,岿然不动,看上去相当平静。 只是,顾承凛看出谢时宜已经撑到了极点。 他淡漠地一笑,冷声命令道:“顾启煦,你继续跪着。至于谢时宜……” 他的目光浅浅地扫了一圈,“她不能受刺激,我把她先送回去。” 说着,顾承凛就上前扶住了身体颤抖不止的谢时宜。 在顾承凛的手掌触碰到她手臂的一瞬间,随着他热烈的体温传导进她身体里的,还有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她身子一软,朝着顾承凛的方向倒去。 “等一下!” 顾启煦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两人。 顾承凛皱起眉头,眸色冷沉,手上的力度加重。 尽管他已经备好了应对措施,若是顾启煦直接戳穿了谢时宜的谎话,那么他也有能力护她周全。 “你还想做什么?” “谢时宜,亲爱的,这么久不见,不来抱抱吗?” 不等谢时宜有回应,顾启煦就走到谢时宜身边,将顾承凛挤开,张开双臂,用力地抱紧了谢时宜。 “想我了吗?” “!!”谢时宜震惊到说不出话了。 难道,顾启煦看在孩子的份上,决定配合她圆谎? 她颤颤地抬起手,攀上了顾启煦的背,用力抓住他的衣裳。 这才是看到恋人死而复生应有的反应吧。 “……” 顾承凛后退了一步,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顾启煦抱着谢时宜,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身上却散发出浓烈的森冷骇人的气息。 下一秒,他喉间挤出冷戾低沉的声音。 “回去!跪下!” 这一声声音不大,却威慑力十足。 连顾家的长辈都被顾承凛散发出的强大压迫感震慑住。 不明就里的他们并不明白其中的暗流涌动,只是觉得顾承凛颇有魄力。 他们劝道:“启煦啊,你要好好地跪在祖宗牌位前赔礼道歉,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事情顾氏起了多大的震荡?” “幸好你大哥有能力,才稳定了局面。” “就是!你和她后面有的是时间腻歪!现在赶紧听你大哥的,回去跪好。” 几番言语轰炸下,顾启煦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谢时宜。 他吊儿郎当,“大哥不也要感谢我给他出头的机会。” 顾承凛的脸色更沉,连头发丝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启煦,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顾家的长辈怒斥道。 “亲爱的,回去等我。”顾启煦笑得灿烂。 谢时宜怔愣着,下意识地点点头。 顾启煦又回到牌位前的蒲团上跪着,悠悠说道:“唉,早知道我回来你们不仅不开心,还要罚我,我就不回来了……” 而谢时宜慢慢地挪动脚步,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敢去看顾承凛。 回南苑的路很长。 谢时宜的身体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劲来,走得很慢很慢。 她脑子里很乱,无数信息交杂在一起,搅成了一团找不到头的麻线团。 一阵风从身后掠过,吹起了她的长发,也带来了一股熟悉的薄荷香气。 谢时宜蓦地停下脚步。 而另一道脚步声因为突然紊乱的节奏变得明显起来。 第51章 “为什么你非要我承认我在装?” 谢时宜回头,便看见顾承凛停下脚步,一只手插袋,另一只手拿走被风吹起挂在他身上的落叶。 此时的他神情淡漠,一点都看不出刚才大发雷霆的痕迹。 “顾总。”谢时宜声音很淡。 “我送你回去。” “哦,好。”她应道。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纤薄的身体在凉风中微微摇摆,仿佛随时会被吹倒。 “他回来了,你不开心吗?”顾承凛看着她的眼睛问,目光中带着些许的试探。 看着她,眼前就浮现出刚才在祠堂里她与顾启煦紧紧相拥的情景,心脏莫名钝痛。 没想到最大的变数居然出现在顾启煦身上。 他为什么要承认谢时宜? 青梅竹马么?呵。 “……开心,当然开心。”谢时宜努力挤出一个笑。 现在想来,顾承凛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不是空穴来风。 他说过顾启煦没有死。 只是那时候的她思维太简单,以为他只是随口开玩笑。 顾承凛勾起唇角,“那你怎么……这么抖?” “……”谢时宜紧了紧牙,胡诌道,“太激动了。” “是吗?” “是。”谢时宜应得很坚定。 既然顾启煦没有戳穿她说谎,那她也只好按照既定的剧本演下去。 不就是顾启煦吗?她可以应对的。 “顾总,启煦没有死,我可以和他再续前缘,我太开心了。”谢时宜棒读地说出了这句话,然后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顾承凛原地站了几秒后,大步追了上去。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了谢时宜的肩膀上。 谢时宜没有抗拒,她全身都很冷,而顾承凛外套的温度想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忍不住抓着外套,用力裹紧。 薄荷气息混着他的体息,是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 回到南苑,谢时宜浑身虚脱无力,甚至坚持不到回卧室,便倒在了在沙发上,目光滞愣,震惊之感久久不散。 她很想睡一觉,睡醒之后发现一切都是梦。 可是她的理智深知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顾承凛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的面前。 他站着,微微颔首,看着她苍白脸上溢出的恐惧之色,喉结上下滚动一番。 “其实,你不需要这样强撑着。” 谢时宜抽离的思绪回到自己身体里,她抬起头,漾着水光的双眸望进了他深如寒潭的眼里。 “……顾总,我真的很开心,我爱的人回来了,我的孩子又有了爸爸。”她说道,“为什么你非要我承认我在装?” 顾承凛的牙关紧了紧,继续问道:“所以你和顾启煦……是真的?” “……”谢时宜的手指猛地抓紧,心虚地垂下了头。 搞半天,顾承凛还是不相信她和顾启煦的事情。 不愧是顾承凛,聪明得让人害怕。 “当然是真的,我何必要骗你?”谢时宜依旧只能咬牙继续装下去。 “好,好,好。”顾承凛低笑了一声,连说三个“好”字。 每个字都想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一样,压抑着怒气。 面前的阴影消散,等谢时宜抬头的时候,只看见顾承凛离开的背影。 * 大约在一个小时后,顾启煦回到了南苑。 与他一起的,还有顾玉山和蒋芸。 在祠堂时,蒋芸只看了顾启煦一眼,就哭得昏了过去,现在缓过来,眼睛还是红肿的。 而顾启煦的皮肤被晒成小麦色,笑起来,洁白的牙齿很是显眼。 一家人齐聚南苑,谢时宜默默地坐在墙角,感觉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 “启煦,你这次的行为太幼稚了!”顾玉山黑着脸严厉批评道,“既然还活着,为什么要躲起来!你知道家里人有多担心吗!” 顾启煦闹出假死的戏码,最丢脸的就是他这个父亲了。 “爸,妈,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吗!”顾启煦双手一摊,毫不在乎的模样。 “你……”顾玉山被他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气到了,闷哼一声,撇过头去。 “都别吵了,启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蒋芸又抹了一把眼泪,“我之前都不敢想,我们一家人还有团聚的机会……” “妈,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想不开还要再生小孩的?”顾启煦埋怨道,顿了一下,他补充道,“我担心你的身体……” 多一个孩子麻烦不说,还要分走一部分家产…… 幸好他及时叫停。 “其实……”蒋芸面露尴尬地解释道,“是顾承凛让我这么做的……” 顾承凛说,只要她愿意这样做,就会有一个惊喜。 蒋芸起初怀疑顾承凛不安好心,但实在是禁受不住再生一个顾启煦的诱惑,便同意了。 蒋芸也没想到这个惊喜居然就是顾启煦本人。 这下好了,她不用再遭一场罪,顾启煦也回到了她的身边。 这话一出,顾启煦立即激动起来。 “好哇,他是故意用这个法子诈我!妈,你为什么要配合他!搞得我像他的手下败将一样!” “够了!”顾玉山厉声呵斥,“要不是你胡闹,他们也不会赌上顾家的颜面来完成这个计划!” 一旁的谢时宜听到三人的对话,不由得一惊。 原来这也是顾承凛的计划吗? 那她让顾承凛不要从中作梗的行为岂不是很可笑? 想到当时顾承凛似有若无的嘲弄之意,谢时宜脚趾就抓紧了。 顾启煦看得出顾玉山还在气头上,也很懂得见好就收。 “爸,妈,我错了。”顾启煦道歉,语气随意,“以后我不会做这种事了。” 反正,他就算把天翻过来,最后还是会被原谅的。 “哼。”顾玉山依旧是闷哼一声。 蒋芸溺爱顾启煦,抓起他的手哽咽道:“儿子,你在外面这两个月,受了不少苦吧,你看你瘦了一大圈……今天我都差点没认出你来。” “受苦?哼!我看他简直是乐不思蜀!”顾玉山黑着脸,语气愠怒,“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地在南苑闭门思过吧!芸儿,别理他,让他自己好好反思!” 顾玉山牵着蒋芸怒然离开。 他们走后,顾启煦松散地伸了一个懒腰,没有半点要反思的样子。 “唉,又回到这个豪华笼子里了!” “不过……”顾启煦转身,走近角落的谢时宜,蹲在她面前,笑得肆意,“这次,有人陪着我了。” 谢时宜被忽然凑近的顾启煦吓一跳,身体往后倾,靠在了墙壁上,冰得她一激灵。 “哈哈哈哈哈……”顾启煦放声笑了起来,“谢时宜,你怎么还和你小时候一样不禁吓啊!” “而且,你捉迷藏的技术也还是那么烂!真以为躲在墙角就没人发现你了?” 谢时宜有些尴尬,脸上绯红一片。 她连忙站起身,拍拍屁股,慌乱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躲在这儿偷听你们谈话的……” 和顾启煦独处,让她感到不安。 顾启煦笑着看着她,似乎是晒够了海岛上的阳光,此时他看上去开朗又无害。 “没关系,谢时宜,我可以原谅你。” 第52章 “那我们……一起睡?” 原谅?怎么突然用这个词? 顾启煦嘴角浮起一抹讥诮的笑,“我没想到你会以这种方式混进顾家。” 他今天回到银杏公馆后,第一时间就询问了管家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发生的事。 才知道昔日的纪家千金如今的谢时宜以他女友的身份自居,还称怀了他的孩子,借此留在顾家。 很好,够叛逆的。 顾启煦当下就决定笑纳这个身份,陪着谢时宜把戏演下去。 多有意思啊。 谢时宜心里一紧,垂下眼睫,尽力遮挡自己慌乱无序的眼神。 其实那个晚上,顾启煦似乎没有喝得很醉,这么说,他肯定还记得那晚的事情吧…… 一想到顾启煦还记得自己说的那些骚话,谢时宜就止不住羞愧。 “不过没关系,看在我们以前玩在一起的份上,我可以接受。”顾启煦笑着说道。 反正他曾有过很多女人,自然也不在乎她的曾经。 只要现在的谢时宜和以后的谢时宜属于他就够了。 喜欢了谢时宜这么多年,终于有了回音。 不过……顾启煦瞄了一眼谢时宜的小腹,没有明显的隆起,他不由得怀疑谢时宜是真的怀孕了吗? 如果怀了,那又是哪个混蛋的? “真的?”谢时宜猛地抬眸看着他,“你……” 顾启煦弯着眼睛,笑得很热烈,比他哥的亲和力强太多了。 看来,顾启煦是不准备追究她蓄意勾引她的事了。 谢时宜松了一大口气。 “谢谢你,顾启煦。”她由衷地感谢。 心态渐渐地恢复平稳,谢时宜便走去了卧室。 她在顾家住了一个月,自己的私人物品并不多,很快就全部都收到一个箱子里。 顾启煦进来时见到这副场景,问道:“谢时宜,你这是要干什么?” “既然你回来了,我也不好意思占用你的房间,我搬去南苑客房住吧。” “不行!”顾启煦大步走上前,夺走谢时宜抱着的箱子,然后将所有东西倒出来。 “你!”谢时宜深吸一口气,咽下呼之欲出的质问。 算了,这是他的地盘,他爱咋样咋样吧。 “你就住这里!哪里都不准去!”顾启煦抬高声音,强势又霸道地说道。 “那我们……”谢时宜紧张得声音都在哆嗦,她看了一眼卧室的大床,不可置信地问,“一起睡?” “当然啦!”顾启煦的眼睛睁大,有些像狗狗眼,“你不是我的女人嘛,为什么不一起睡?” “……”谢时宜仿若石化一般,僵在原地。 “怎么?你不肯?” 顾启煦把手撑在大腿上,膝盖曲起,视线与谢时宜平齐,澄亮的眼睛里有着些许难以言喻的意味。 “如果我不肯呢?”谢时宜试探地问道。 “啊?”顾启煦的眼里流露出失望,“你不乖的话,我就要惩罚你哦?” 顾启煦的语气并不冰冷凶狠,听上去更像是个撒娇的玩笑。 不过,谢时宜还是担心他真的去戳破她的谎言。 “当然不是不肯。”谢时宜干笑一声,“一起睡就一起睡,床这么大,容得下两个人的。” 难道蒋芸说的是真的,顾启煦真的喜欢她? 这样的话,就解释得通了。 无所谓,反正她都与他有过一场情事。 就算假戏真做,和顾家二少在一起,对她也没什么坏处。 毕竟他是自己腹中孩子的亲爹。 事到如今,谢时宜只有强逼自己接受这个结果。 “太好了!”顾启煦一把将谢时宜拥入怀中,头迈进她的肩颈间,深深地嗅吸了一口,“谢时宜,我的梦想成真了!我终于和你在一起了!” 他激动地抱着谢时宜蹦蹦跳跳,像是一个满足心愿的孩子。 谢时宜的皮肤泛起一层的麻点,很不自在,却只能压抑着自己的心,说服自己接受这个拥抱。 毕竟,以后都要以顾启煦恋人的身份活动了。 *** 一日之内,顾家被两件重大的事件推上了风口浪尖。 尽管顾玉山已经安排下去,勒令天港媒体不准报道关于顾家的新闻,但还是止不住小道消息到处乱飞。 银杏公馆异常热闹,一辆接一辆的豪车开了进来。 因为顾启煦“死而复生”的消息,银杏公馆来了许多人,都是听闻顾启煦没有死,特意来看望他的。 顾启煦虽不情愿,但还是被顾玉山命令着去了北苑招待宾客。 谢时宜也由此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她卧在沙发上,打算小憩一会儿,没想到闭眼再睁眼,时间已经是傍晚了。 客厅内笼罩着一层金黄色的光晕,恍惚间还以为置身仙境。 阿霜守在沙发边,一见她醒来,就激动地说道:“谢小姐,快起来吧,咱们要搬家了!” “搬家?”谢时宜惊得坐起身来,“是顾启煦说了真相吗!” 阿霜一脸懵,“谢小姐,你说什么?只是南苑的下水管道坏了,要进行维修,听丁管家的意思是正好趁这个机会把南苑翻新一下,所以这里不能住人了。” 谢时宜揉了揉眼,彻底清醒过来。 “那我们搬去哪里?” “搬去西苑客房。” “西苑?” 接二连三的震惊让谢时宜有些招架不住,“西苑不是顾家老爷子和顾承凛的住处吗?” 阿霜无奈地耸耸肩,“我不知道,是丁管家的安排。” 谢时宜用力捏了捏发胀的眉心,嗤笑了一声。 怎么看,这也不像丁管家的安排啊。 不过谢时宜没有权利提出异议。 她起身,对着阿霜郑重道:“走,搬家!” 不到五分钟,谢时宜和阿霜就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收拾出来了。 两人正准备下楼,就听到一道疲惫埋怨的声音伴随着上楼梯的脚步声传来。 “亲爱的,累死我了!每见一个人我都要重复一遍我在海岛上的经历,干脆我写成一部小说发表出来让他们自己看好了……” “谢小姐,这是顾家二少吧?” 话音刚落,顾启煦就出现在两人面前,他看着谢时宜抱着装自己私人物品的箱子,露出不满的神色。 “亲爱的,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说好了要和我一起睡吗?哎呀放心啦,你怀着孕,我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顶多你帮我用手……” “顾启煦!”谢时宜急忙打断他。 他自由奔放的个性决定了他口无遮拦的特点,说出的话更是直接大胆。 “嘿嘿,亲爱的,你害羞啦?”顾启煦凑到谢时宜的眼前。 谢时宜慌乱地退后两步,拉开距离,然后才故作镇定地解释搬家的理由。 “那我也要搬过去!”顾启煦大声说着,“你去哪我就要去哪!” 第53章 顾承凛你公报私仇! 顾启煦抢过谢时宜抱着的箱子,说道:“这种重活就该男人干!” 太……太热情了…… 谢时宜快要招架不住,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几下。 才五斤左右,她又不是什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 不过,谢时宜印象中顾启煦的性格傲娇臭屁洒脱,但也很有绅士风度,和现在别无二致。 一旁阿霜向谢时宜投去羡慕的眼光。 原来二少爷这么帅,还这么爱谢小姐啊! 她演冒星星,又嗑到了! “顾启煦,很遗憾你不能跟她一起了。” 顾承凛幽冷的声音忽然传来,三人都措手不及,僵愣了一会儿。 他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几人眼前,眸光深邃锋利,眼底不见波澜。 谢时宜和阿霜都被他的强压震慑住,只有顾启煦转过身,嬉皮笑脸地同他说话。 “哥,你怎么来了?” 顾承凛瞥了他一眼,凉声道:“我来拿我的衣服。” 谢时宜闻言,目光顿时扫向沙发。 顾承凛今天披在她身上的外套还随意丢在那里。 他就这么缺外套吗?还亲自来拿?真的不会让人误会吗…… 谢时宜又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顾启煦。 毕竟……之前的两个吻,让她问心有愧。 顾承凛注意到谢时宜透出眉眼丰富的内心戏,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中带笑。 “当然,顺便来通知你带上行李去接云山上的普陀寺找爷爷诚心道歉,并且陪他在寺里静修,直至他静修满了七七四十九日的期限,你才能随着一同回来。” “什么?”顾启煦抓着头发,懊丧地嚷道,“啊?为什么啊!” “你以为你策划一场假死的戏码,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之后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今天跪祠堂只是开胃小菜,你的惩罚还在后头呢!” 他看着顾启煦,清寒的眸子泛冷,语气幽凉,又略带凶厉。 顾承凛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沉稳成熟的气场震慑一切,让顾启煦在他面前显得像个毛头小子似的。 顾启煦不悦地撇了一下嘴,控诉道:“不也没什么严重后果嘛!老爸都只让我在南苑闭门思过,大哥你公报私仇!” 其实顾启煦对顾承凛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感情复杂,又畏惧,又敬佩。 自从大哥回到天港接手顾氏集团的事务后,顾启煦就知道,大哥的光芒远盛于他。 人人都以为顾启煦会和顾承凛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但顾启煦却没有要和顾承凛争的意思。 顾氏集团在顾承凛的管理下才会有更好的发展,而他,更适合做个潇洒自在的花花公子。 所以,他才策划了这场假死事件。 既可以放纵地玩,又可以给顾承凛制造机会,同时也让父母亲不要把宝压在他身上。 顾启煦红着眼眶瞪向顾承凛。 别人不懂就算了,他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懂! 还让他去山上…… 顾承凛挑眉,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谢时宜懵懂的脸,轻笑出声。 “就是公报私仇,如何?这也是爷爷的意思。”他镇定的目光里透出十足的掌控,沉厉地开口,“不过你可以放心,你在接云山上最多待上十九天就可以回来了。” 从前,顾承凛都不知道自己的私心这么重。 为了让谢时宜搬出南苑,让人破坏了下水管道,为了让顾启煦离谢时宜远点,向老爷子提出让他陪同清修的建议。 顾启煦从顾承凛深沉的脸色上看得出这是来真的,他逃不了。 如果是顾玉山来说的话,他还可以耍赖赖掉。 可却是顾承凛说出的。 顾启煦不得不承认,他对他大哥的畏惧比对他爸还要重。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无非就是拿他来在顾家立威嘛,他配合就是。 “亲爱的,又要有大半个月见不到你呜呜。”顾启煦转身再次用力抱住谢时宜。 谢时宜垂眼,心里蓦地一慌。 似乎感受到一道凌厉的目光穿透顾启煦的身体刺在她的脑门上。 她浑身升起一股寒意,又不敢推开顾启煦。 只能哂笑着,“十几天很快就过了。” 顾承凛眯起眼睛,眼底愠色渐浓,几乎是咬牙说道:“司机已经在外面等了,快点,天黑再上山就危险了!” “这么着急,就不能明天再去嘛……”顾启煦小声嘀咕着,但还是爽快地挥挥手,“那我就走了哦,亲爱的。” “好……注意安全。”谢时宜僵硬地说着场面话。 “大哥,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帮我多关照关照时宜!” “好。”顾承凛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面上没有表情,看不出情绪。 顾启煦嘻嘻一笑,只当是顾承凛想让她快点走。 他弯腰低头,往谢时宜的粉唇而去。 谢时宜瞳孔瞬间放大,连忙偏了一下头,顾启煦的唇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波叽”一声,格外的响。 顾承凛眼底蕴藏的怒火越来越盛,了他的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凸起得明显。 “走了!”顾启煦见顾承凛脸色越来越黑,也不再多逗留,下了楼。 而谢时宜僵在原地,怔愣地看着面前被低气压包裹住的顾承凛。 黄昏渐深,他英俊如画的面容被落日余晖模糊了,眉心微蹙,有着与之前迥然不同的寒意。 世界仿佛停止转动。 就这么对视了半分钟,谢时宜终于受不了了。 她弯腰想要捡起箱子,却不曾想,一双大手早于他的手按在了箱子上。 “我来。” “……” 谢时宜悻悻地收回了手,“谢谢。” 顾承凛眼里仍有没有散开的怒气,他咬着牙,腮帮微微地鼓起,转身大步走开。 阿霜不明就里地看了谢时宜一眼。 谢时宜深吸一口气,黯声道:“走吧,搬家。” 两人便跟上顾承凛的脚步。 谢时宜和阿霜不敢跟得太近,与顾承凛始终保持着十步的距离。 没想到去西苑的路程竟这么远,看着顾承凛的背影,谢时宜感觉度秒如年。 “谢小姐,大少爷好像不太开心呀……”阿霜小声蛐蛐道。 “是啊。” “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也许是他们两兄弟之间的事吧。还是别乱打听了,免得惹火烧身。”谢时宜煞有介事地叮嘱着。 也是告诉自己,不要掺和到顾承凛和顾启煦之间的明争暗斗中。 她只想顺顺利利地生下孩子,然后带着苏慧心去一个四季如春风调雨顺的小镇上安度余生。 西苑比南苑更显古朴清净。 谢时宜走进去时,赫然发现,原先种在西苑园圃里的绣球竟一株不剩,全被青竹所代替。 风一吹,竹叶沙沙作响,竹子的清香弥漫,倒是别有一番雅趣。 客房已经安排好了,依旧在二楼 这里的布局与南苑很不同,一条长廊贯穿西苑南北方向,两边都是房间,更像是酒店的布局呢。 看来顾家来了客人,大多都是安排在西苑。 谢时宜走进自己的房间,打量了一番,推开窗户,恰好看到对面的房间窗户也是开着的。 她好奇问道:“对面也有人住吗?谁呀?” “我。” 第54章 他对谢时宜有占有欲 顾承凛将谢时宜的东西放好后,极其自然地接上了她的话。 谢时宜呼吸一滞,怔怔地转过身,直愣愣地盯着顾承凛看。 是他安排的? 阿霜的佣人房在另一处,此时房间内竟只有他们两人。 谢时宜不由得头皮发紧。 顾承凛面无表情,随手捋了一下额前凌乱的头发,神色淡漠如常。 “怎么了?不可以?”他眸光幽沉,玩味地反问道,“还是你在害怕?” 谢时宜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各种思绪缠绕着,闷闷的。 顾承凛明知故问。 她就像一只被他攥进掌心的蝼蚁,无论怎么爬都爬不出去。 “那是我的房间,不过我很少留宿在银杏公馆,你大可以放心。” “……我又没说什么。” 顾承凛手指微蜷,沉冽的目光落在谢时宜的秀气苍白的脸上,不自觉地被她脸上那一处很明显的泛红所吸引。 没记错的话,顾启煦的吻正是落在了那里。 “你对他的口水过敏?”顾承凛皱着眉走近她,看得更清楚些,才发现不是过敏。 这痕迹,像是她自己搓的。 顾承凛心底的怒气消散了许多。 “啊?什么?”谢时心慌地后退几步,抵在了窗边,感受到顾承凛的目光,便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脸。 被顾启煦亲了一口,谢时宜心底总是不舒服。 也不好立即跑去洗脸,所以在来西苑的路上不停地搓搓搓,直到脸颊发烫发痛才收手,便成了现在这样。 “蚊子咬的。”谢时宜试图狡辩。 “不喜欢他,也没必要把他比喻成蚊子吧。”他轻淡的语气却有浓厚的调侃意味。 这时,顾承凛停到了她的面前,两人的距离只剩两拳之遥,他强势的气息轻而易举地包裹住了她。 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划过她的秀眉,她的长睫,在落日彻底沉下后没开灯昏暗的房间里,她的眸中泛起了水光。 “论烦人的特点,还是你更像蚊子!”谢时宜忍不住怼了一句。 “烦?” 顾承凛稍微弓起身子,一只手撑在窗框上,将她半圈在怀中,凑近了她的脸。 目光锁定她柔软嫣红的唇瓣,低头吻了下去。 “唔……” 蜻蜓点水一般,顾承凛的唇只是碰了一下她的,并未深入。 而谢时宜却完全僵住,心脏像坐上了过山车。 他站直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时宜涨的通红的脸,“不是烦吗?怎么不躲?刚才顾启煦亲你的时候,你的反应可没有这么迟钝。” “……我!”谢时宜一口气堵在喉间,半天都说不出话。 她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指尖抚摸上唇瓣。 方才被他触碰过的酥麻感还在持续传导,直到她全身发软,轻飘飘的。 她刚才为什么不躲? 明明在他靠近的时候就该警觉起来的…… “谢时宜,承认你自己的心又这么难吗?不喜欢他又何必勉强自己?”他摩挲着指腹,慢条斯理地说着。 “我……”谢时宜脑子一团乱麻,目光没有一处焦点。 既回答不了这个复杂的问题,又不敢看顾承凛的脸。 而顾承凛就一直看着她,呼吸渐渐发颤。 他以为他不在乎这个女人,可是在今天看到顾启煦与她的亲密动作时,竟然有股强烈的不满,让他几乎就要失控。 他才知道,他对谢时宜是有占有欲的。 顾启煦明知谢时宜腹中孩子不是他的,却依旧逢场作戏,故意表现得与谢时宜恩爱有加,居心不明。 不管是出于哪方面考虑,顾承凛都必须带走谢时宜。 只是现在想要她的心甘情愿。 他想要听她亲口承认她对他有感觉。 顾承凛又逼近了半步,手揽上谢时宜的腰,力道收紧,眸光一暗,偏头再度吻上她的唇。 这一回,急切又滚烫,像是要把她狠狠地融入身体里。 “唔……嗯唔……” 突如其来的像暴风雨般的亲吻让谢时宜措手不及,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感觉到香津浓滑地在舌尖缠绕摩挲。 没有逃避,没有反抗,身体受本能的驱使朝他贴了上去。 吻了究竟多久,谢时宜也不知道。 顾承凛松开她后,她用力地喘息了好几口,才把缺失的氧气补足。 “谢时宜,跟我吧。”顾承凛的声线里有种被压抑情欲的沙哑。 他的心口也因喘息而起伏着。 昏暗的残阳余光照不透他的眼睛,“反正你也不喜欢顾启煦。” “而且……”真相就在他嘴边,呼之欲出。 顾承凛却忽然止住,定定地观察着谢时宜的反应。 谢时宜捂着胸口,脑袋半垂着,胸前披着的长发散乱,心脏怦怦跳着。 半晌后,她发出一声轻蔑的笑。 谢时宜抬起手,手指从额角处插入发丝,用力抓紧发根。 她随着动作仰起头,嘴角扯出一个夸张的弧度,笑得也越来越肆意疯狂。 “哈哈哈哈哈哈……”谢时宜说道,“顾总,你什么时候也染上了玩弄女人的坏习惯?” 这对她来说,一点都不好玩。 顾承凛目光一沉,淡声否定,“我没有。” 呵,没有…… 好轻飘飘的一句没有。 他是上位者,掌握着话语权,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谢时宜直视着他的眼睛,戏谑一笑,“跟你,然后呢?你玩腻了可以轻飘飘地把我甩开,而我冒着得罪顾家的风险,惶惶不可终日。” 谢时宜很清楚,顾承凛不喜欢她。 无非是因为她用一种新的形式闯进他的生活,他感到新鲜。 毕竟,天港市上下两百年,也不会有像她这样离经叛道的人。 “你为什么紧揪着我不放呢?我只是被命运戏弄做了你不到一年的未婚妻而已,况且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你就把我当成陌生人不好吗!” 谢时宜终于笑不出声了。 她眼里蓄满泪水,咬着下唇,很想平静平等地与顾承凛谈话,但身体却控制不住地颤抖。 “是,我不喜欢顾启煦,我也不喜欢你……” 既然怎样都瞒不过他的眼睛,那索性坦白吧。 “我喜欢的是顾家的钱,你满意了吧!”她濒临崩溃地吼道,“去公之于众吧,去告诉顾玉山蒋芸吧,去告诉顾启煦吧!我谢时宜就是一个为了钱不择手段的捞女!” “我的身体就是我的筹码,因为我没有别的东西了!” “再把我赶出去,再经受一次也无所谓,这就是我的命!我一团糟卑微又下贱的命!” 怒吼着发泄之后,谢时宜的情绪反倒稳定多了。 她面色平静,不再显露出那种惊慌失措的表情,甚至眼眸深处藏着一抹不屑。 像从前的谢时宜。 谢时宜以为顾启煦回来,承认了她的身份,就万事大吉。 这段时间她可以好好地和顾启煦在一起,甚至可以试着去爱上他。 谢时宜为自己挑选的高枝,一直都是顾启煦。 没想到顾承凛玩心不死,还做出这么荒唐的事。 她真的是没招了。 只能破罐子破摔。 人被压到极点,是会触底反弹的。 顾启煦的眉心渐锁渐深。 原来谢时宜竟然是这样想的。 他在她的眼里,就是这么的卑鄙。 “你怕得罪顾家,难道不怕得罪我吗?”他眯起的眼眸露出危险的光。 第55章 “那我就等你十个月” 怕,当然怕。 不然她与他相处时,也不会总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了。 哪怕是在知道他是个好人的情况下,谢时宜的仍然是诚惶诚恐的。 因为她被谎言包裹着,如果被顾承凛撕碎谎言的外壳,她就万劫不复了。 她暗想,如果那个晚上她选择去爬顾承凛的床完成自己的攀豪门的计划,现在会不会更好受一些? 但在那时,就算谁借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招惹顾承凛。 走廊上自动亮起了灯,灯光透过开着的窗户洒进来,顾承凛的面容一半明,一半暗。 而谢时宜背着光,面容被阴影覆盖着。 他看着她失去血色的脸,嘴角勾起一抹讽刺,自嘲道:“谢时宜,你真行。” 顾承凛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那里在发闷,发堵。 这是他前所未有的感觉。 顾承凛这一生,就在谢时宜这里吃了瘪。 谢时宜一双杏眼湿润透亮,在平复了心情后,显得理智而清冷。 “顾总,我依然对你心怀感激。”她淡声说道。 似乎现在就是和顾承凛冷静地对话的好时机,谢时宜不愿意错过。 “你帮我那么多次,我欠了你那么多人情。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还。” 顾承凛嘲弄的笑意愈发显露,英俊的面容染着一层阴戾。 他冷声问:“你用什么还?” “……”谢时宜顿时哑口,舌尖全是涩意,沉默半晌后,她再度抬眸看向他的眼睛,“如果顾总愿意接受肉*偿的话,请麻烦先等十个月。” 这句话说出口,她彻底地败了。 不过也无所谓,谢时宜早就把自尊抛之脑后了。 不过她秉行着“捞亦有道”的观念,在给顾启煦“交货”之前,绝对不会中途更换捞的对象。 “呵……”顾承凛又笑了起来,笑得越来越厉害,比刚才谢时宜疯狂的笑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目色深得可怕,涌现出一抹谁都看不懂的颜色。 “好。”他盯着她,一字一字说得用力深刻,“那我就等你十个月。” “……谢谢。” 谢时宜先是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顾承凛居然会答应。 不过她还是松了一口气,脸色缓和了些。 十个月,她拥有的不过是一层皮囊,到时候她才生下孩子,身材走样,面容憔悴,谁知道顾承凛还会不会对她有兴趣。 恐怕,就算她凑上前去,他也会嫌弃地推开。 拖延大计好啊。 谢时宜心底有些沾沾自喜,抬眼却突然看到顾承凛仍然用那种严厉肃杀的目光紧盯着她。 她呼吸一滞,扯出微笑,“顾总,我想休息了。” 顾承凛不为所动。 谢时宜猛然想起,以顾承凛的聪明才智洞察人心的能力,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是她的拖延权宜之计。 不行,她管不了以后会怎样了。 至少现在,她要把他糊弄过去。 今天银杏公馆来了很多宾客,指不定就会有人经过走廊。 万一看到了这一幕…… “呼……呼……”谢时宜呼吸很重。 她故作镇定地迎着顾承凛的目光,突然抓住他的领子,踮脚在他的唇上轻吻一下。 “这是定金。”她笑得妩媚,眼波流转,既有少女的娇羞,又有熟女的诱惑。 他该相信了吧? 顾承凛抬起手,拇指擦拭嘴唇,脸色依旧阴沉。 他想,或许自己一直以来还是低估了她。 其实她才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每次都假装把他推开,却总是在关键时候留下一个钩子,让他割舍不掉,无法走远。 他一直还以为自己是控局人。 他目光幽幽地看着她惨白的脸,颤抖的唇,就是这一副卑微脆弱的姿态,才让他放松警惕。 顾承凛勾唇,嘲弄地低笑一声。 他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顾承凛走后,谢时宜立即把门窗关好反锁,紧张的情绪释放不掉,心脏比刚才跳动得还要剧烈。 再下去,她都要神经衰弱了。 *** 顾承凛没再来过银杏公馆。 但谢时宜时常能在电视财经频道上看见他作为顾氏集团代表亦或是青年企业家的身份出席各种场合。 他依旧那么丰神俊逸,一双桃花眼淡漠却传情,发言时声音低哑淳厚性感撩人。 连带着枯燥的财经频道收视率也暴涨。 顾家的两大绯闻也在顾承凛的操盘下舆论影响减到最小,过了几天后,便没什么人继续讨论。 接连几次的重大事件顾承凛都处理得很好,他在顾家在集团的威望也水涨船高。 或许,顾家家主的位置,会跳过顾玉山这一辈,直接传到顾承凛手中。 他很好。 在自己的事业自己的领域里熠熠生辉,光芒万丈。 谢时宜希望他永远这么忙。 就没有时间来烦她了。 “顾总,感谢你接受我们节目的采访,分享自己的财富心得。”女主持人声音甜美,“不过,我们节目组的观众朋友们好像对顾总您的感情生活很感兴趣,能否分享一下这方面呢?” 顾承凛双手交叉着放在膝上,坐姿怡然,看着镜头,眼神淡漠,道:“我有过一个未婚妻。” “哦?”主持人还想继续追问。 顾承凛抬了抬手,眼神冷了下来。 主持人顿时哽住,不敢再接话。 导播立即切走镜头,进入下一个环节。 “谢小姐。”阿霜直言不讳道,“大少爷说得好奇怪啊,有未婚妻就是有未婚妻,什么叫有过?纪小姐不还是他的未婚妻吗?” 连阿霜都听出来了。 有和有过,是两种意思。 谢时宜眸光一闪,心脏又乱了节奏。 她捂着胸口,平缓地说道:“就是嘴瓢而已,想那么多做什么。” 阿霜撇撇嘴,“不过自从二少爷回来了,大少爷也不需要我向他汇报你的情况,我都有点不习惯。” “嗯……”谢时宜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二少爷的静修也快到期限了,应该后天就能回来吧,到时候谢小姐终于可以和二少爷好好团聚了。”阿霜满眼都是小桃心,“我是不是该改口叫你二少夫人?准二少夫人?” “……”谢时宜心里一紧,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那顾启煦回来后,岂不是又要与她亲密接触? “谢小姐,你怎么心不在焉的?”阿霜不解地说道,“你的棋都下在棋盘之外了。” 第56章 险招 谢时宜忽地回过神来,低头看向棋盘,才看见她刚才下的白子落在了棋盘外面。 她盯着那枚白子看了很久很久,看见它跳出棋盘的界限,像是脱离束缚奔向自由一般。 那她呢? 依旧是被困在自己亲手打造的棋盘之上。 “谢小姐?谢小姐?”阿霜在谢时宜眼前挥挥手,“是不是累了,不想玩了?” 谢时宜收回视线,摇摇头,“不累。” 随即她看着阿霜淡淡地一笑,问:“阿霜,我是不是应该产检了?” 阿霜连忙翻了一下手机备忘录,噌的一下站起身,惊呼一声,“啊!就是明天!差点忘了!” 谢时宜拉住她,忍着笑意说道:“没事,我记着呢。反正是明天,不着急。” 阿霜这才放心地坐下来。 谢时宜的手摸向自己的小腹。 这些日子以来,顾承凛没有打扰,她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变得嗜睡又贪吃,肚子也长了些。 她身形纤薄,稍微长点肚子,就很明显。 不知道里面的小家伙怎么样了。 “嘻嘻,明天照了彩超,就可以看到宝宝的形状了!”阿霜显得比谢时宜还激动,“后天带着照片去接二少爷,给他一个惊喜,哇!你们太幸福了!” “呵,是啊……”谢时宜配合地笑了笑。 自打顾启煦回来之后,顾家对谢时宜的控制便没有那么重了,她可以随意走动。 毕竟顾启煦还活着,她肚子里的就不一定是他唯一的孩子。 只是谢时宜这些天一直待在西苑里,没有出门。 “阿霜,你先回你的房间去吧。”谢时宜突然说道。 “啊?”阿霜虽然怔了一秒,还是听话地离开了。 谢时宜关上房门,又去把所有窗户都关上。 她咬着下唇,爬到茶几上。 “对不起了,宝宝,妈妈需要你帮帮忙……” 谢时宜鼻头发酸,仍是忍着眼泪,重重地往下一跃。 茶几不高,谢时宜跳下后稳稳地站在地上。 她捂着肚子,毫无感觉。 已经开始,就没有停下的道理。 她咬了咬牙,转身看向比茶几更高的柜子,犹豫了半分钟,她还是拖着脚步,慢慢地朝着柜子的方向走去。 谢时宜灵活地爬上柜子,站直了身。 突然变高令她有些目眩,她稳了稳心神,再次咬紧牙关,闭着眼睛往下一条。 这回,谢时宜落地没有站稳,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向前扑倒在地。 “呼……呼……”谢时宜呼吸急促而沉重。 小腹传来隐隐的胀痛感,她这才慢慢地爬起身朝卧室走去。 翌日。 谢时宜出发去私人医院进行产检。 阿霜突然注意到她的脸色异常地惨白,明明天气很凉爽,她的额头却有着密密麻麻的小汗珠。 “谢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快上车吧。”她连声音都显得十分虚弱。 阿霜不敢耽搁,连忙将谢时宜扶上了车,马不停蹄地朝医院奔去。 产检的医生一对谢时宜进行检查,就皱起了眉头。 “你这胎……有点不太稳呐!”医生询问,“你最近是不是搬了重物?还是做了剧烈运动?” “什么?我……我没有啊!”谢时宜故作惊讶,她捂着嘴,悲伤从眼睛里流出来,“医生,这个孩子对我来说很重要,一定要保住!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医生理解了谢时宜的态度,于是大笔一挥,在诊疗意见一栏写下“建议住院观察”。 看到这六个字,谢时宜的嘴角有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弧度。 成功了。 “谢谢医生。” 她拿着单子,给蒋芸打电话说明了情况,便立即办理住院。 阿霜都快急哭了。 “怎么会这样,平时一直都在注意着,营养和补品一样都没落下,怎么就到了要住院保胎的程度呢?” 谢时宜自然不会说出实情,只是安慰道:“怀孕就是这样的,别担心,既然来了医院,肯定不会有事的。” “呜呜……”阿霜委屈得眼眶都红了,“好不容易二少爷要回来了,谢小姐你又要住院,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团聚啊……” 团聚,算了吧,谢时宜暗想着,就是为了躲他,才受这场罪的。 医生给谢时宜安排了一些保胎措施。 打针吃药一套连招下来,谢时宜小腹的疼痛感便消失了。 她知道,肚子里的小家伙顽强得很,经得住折腾。 “对不起宝宝,妈妈实在是害怕……让妈妈自私一回好吗?” * 谢时宜住院的期间,顾启煦来看过她一次。 他阳光帅气,有着一张与顾承凛有五分相似的脸,却和顾承凛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他更像是把所有小心思小心机都写在脸上的小狗一样。 四舍五入,就是没心机。 有小时候的情谊作为支撑,谢时宜尝试着接触他,接受他。 静修了将近二十天,他咋呼的性格还是没有改善。 “亲爱的,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怎么都没有好好照顾自己?银杏公馆那么多佣人,都能让你出问题,不行,我要把他们都开除了!” 顾启煦坐在床前,双手将谢时宜的手包在手里,眉眼里一片深情。 “不用,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再说,我现在已经稳定了。”谢时宜勉强地摆出笑脸应付着。 “哦?是吗?”顾启煦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失望,“那还好,我都要担心死你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听人家说,如果怀孕的时候有流产先兆,说明这个胎儿质量不好……那也没有保胎的必要……” 顾启煦阳光地笑着,真诚得像毫无心眼,“时宜,不如我们不要这个了,调养好身体,我们肯定能生一个更好更棒的!” !!! 谢时宜惊得坐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质问道:“你在说什么?” “哎呀哎呀!”顾启煦耸耸肩,摆出无辜的脸色,“我开玩笑的嘛!” 见谢时宜有些生气,他认错很快。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说这种话的,你打我吧!” 说着,他抓着谢时宜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打。 谢时宜抽出自己的手,看着他,神色复杂。 阳光洒在顾启煦的脸上,他的狗狗眼澄澈透亮,真诚热忱,仿佛不谙世间丑陋一般。 谢时宜的心却像是被压下一块石头,重重的,坠坠的。 大多数的玩笑话都有几分认真。 谢时宜猜想,或许是因为顾启煦重欲。 她怀着孕,他没办法与她消解欲望,才会冒出这么荒谬的想法。 第57章 那个冒充他的浑蛋! “顾启煦,虽然那晚我们并不是在清醒平等的状态下得到这个孩子的……”谢时宜双手捂着自己的小腹,直白地对顾启煦说道,“但这个孩子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我想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 这个孩子在她陷入绝境的时候出现,让她攀上了顾家这个豪门,给她带来了荣华富贵。 尽管有些波折,谢时宜所求之事也并没有完全实现,但她不会磨灭他的意义。 她要留下他。 她望进顾启煦的眼睛,粉唇轻启,“如果以后遇到必须选择保大还是保小的情况,希望你能选择保小……” 顾启煦的神情僵在脸上,倒不是因为谢时宜那套离谱的“保大保小论”。 而是……谢时宜居然真的认为这个孩子是他的? 顾启煦一直以为,谢时宜是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又看到他坠海离世的消息,才铤而走险,对顾家的人说这个孩子是他的。 他喜欢谢时宜,所以才没有追问到底,正好可以当成一个把柄,让她再也离开不了他。 可是听了谢时宜刚才的话,怎么好像不太对? 谢时宜竟信誓旦旦地说孩子是他们两人的! “那个晚上,我们?”顾启煦拧起眉头,倒吸一口气,“我好像记不清了……” “记不清就记不清,不重要。”谢时宜耳根发烫。 她也一点都不想回忆那个晚上。 “你告诉我嘛!”顾启煦抓着谢时宜的手摇晃着撒娇,“跟我讲讲那晚我们究竟是怎么在一起的?” 谢时宜眉心一跳,莫名觉得顾启煦有些奇怪。 那个晚上,他虽然有些酒气,但动作一点都不含糊,不像是醉得会断片的样子,怎么可能不记得…… 肯定就是想逗她而已。 谢时宜想象得到,自己亲口叙述那晚的事情时,脸会因为羞赧而酡红一片。 偏偏男人就喜欢看女人羞答答娇滴滴的样子。 顾启煦也免不了俗。 “告诉我嘛告诉我嘛……”顾启煦不死心地晃着谢时宜的胳膊。 “唉好了好了,我说!”谢时宜感觉实在是拗不过他。 顾启煦就像是一个被惯坏的还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她肃了脸色,深吸一口气,便将那晚说事情如实道来。 包括她买消息,买通酒店员工扫开房门提前埋伏等待,包括她不敢开灯,除了过程之外,所有细节都和盘托出。 这些事顾启煦应该都很清楚,她没有故意隐瞒模棱两可的必要。 她耳根发烫,脸颊绯红,羞耻感甚重。 “总之就是这样……”谢时宜说完后,松了好大一口气,“最开始确实是出于算计,不过幸好你原谅了我。” “哦……”顾启煦点了点头,尾音拖得很长。 “怎么了?”谢时宜疑惑道,“是有什么细节讲错了嘛?” “没有没有。”顾启煦摇着头,嘻嘻一笑。 他起身靠近,弯下腰抱住了谢时宜,声音忽然变得稳重认真,“谢时宜,既然你选择了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谢时宜不是故意欺瞒他的。 这一点,对顾启煦来说,是意外的惊喜。 不过……顾启煦的笑容消散,眸光冷了下来。 他一定会把那个冒充他欺骗谢时宜的浑蛋揪出来的! 松开这个怀抱后,顾启煦便找理由道别,“时宜,我想起我还有点事,下次再来看你。” “嗯,好。”谢时宜眯起眼睛做出笑脸,“再见。” 她屏着呼吸,预料着顾启煦会给她一个吻。 谢时宜心中暗暗告诉自己别躲,就像是寻常恋人那样。 对顾承凛都可以,那么对顾启煦也可以。 然而,顾启煦只是笑笑,便转身就走。 没有亲吻。 甚至转身那一刹那,他眼里的热情也不复存在,被一片寒霜取代。 只是一晃而过。 谢时宜以为自己看错,并没有深想,反而是为顾启煦没有做出亲密的举动而松一口气。 *** 谢时宜一直赖在医院,哪怕已经达到了出院的指标,她还是会故意装着肚子痛,继续住院。 她表现出一切以孩子为重的态度,蒋芸也不好说什么,便同意了让她继续住院。 对谢时宜来说,在私人医院的日子比在银杏公馆舒适。 只是,难免会想到苏慧心。 自从上次苏慧心帮着纪南乔骗她出去后,谢时宜便怄着气不联系苏慧心。 不曾想,苏慧心竟也一次没有联系过她。 凉了的心又寒了几分。 但谢时宜闲着没事的时候,还是悄悄地去看过她。 私人医院的康乐中心里,苏慧心容光焕发,精神状态极好,一点都看不出生病的样子。 真是富贵养人。 难怪那么多人都追求富贵。 她指着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的财经新闻兴致勃勃地说道:“看,这就是我女儿的未婚夫!一表人才,意气风发!” 苏慧心毫不掩饰对顾承凛的欣赏,同时也享受着老太太们对她客气的吹捧。 看着这一幕,谢时宜只是淡然一笑。 要是以前,她会生闷气,然后冲上前质问苏慧心有没有把她当女儿来看。 但现在,谢时宜已经学会了不对苏慧心抱有期待了。 她还活着就行。 入夜。 微风渐凉,月色在阴云的遮盖下忽明忽暗。 私人医院,副院长办公室。 林旌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小床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顾总……你已经连着几个晚上来这里了,医院五年的文件报表你都看遍了……就算要调查医院的问题也不该是你亲自出马啊!”他哀嚎着,“要不你给我一个痛快吧……” 顾承凛坐在办公桌后,精致的着装经过一日的奔波已经有了些微的起皱。 他戴着衣服无边眼镜,目光专注锐利地扫过面前的文件,指尖随意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林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早就看出来了,顾承凛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之前半年都不会来医院一次,那个姓谢的女人住了院,就天天来了。 不过,林旌在之前也没有想到,矜贵自持如顾承凛,也有这么狂野的一面。 居然和自己弟弟的女朋友有了私情。 难怪他们之前的气氛那么奇怪呢。 如果是别人,林旌会正义凛然地批判这种行为,但这可是顾承凛,他只能说顾承凛这样做有他的道理,他们一定是真爱。 “要不,我把她叫过来聚聚?”林旌坐起身,试探地问道。 第58章 都知道对方在演 顾承凛敲击桌面的手指忽然顿住,神情淡淡的,目色微沉。 “聚聚?”顾承凛反问道,“你和她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林旌。 林旌不安,摸摸鼻子,面露尴尬,“也没有,就是遇到了会互相打声招呼的关系……” 再说了,不是顾承凛嘱托他要多关照她的吗? 这么吃醋?看来顾承凛是陷得比较深的那个人。 林旌忍住八卦的冲动,生生憋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那你和她聚吧。”顾承凛取下眼镜,将文件摔在桌上,站起了身。 他的双眸中有一丝不可忽视的忧虑与哀沉。 “她不想见我,我回避,你和她聚吧。” 他态度幽冷,迈步朝着门口走去。 林旌懵了,本来这个提议就是为了顾承凛,现在顾承凛就这么走了,他和谢时宜还有什么聚聚的意义? 大眼瞪小眼吗? 正发懵,他瞥了一眼顾承凛刚才坐过的地方,赫然发现顾承凛的眼镜落在了桌上。 “诶诶!”林旌立即大声呼喊,“顾总,你的眼镜……” 突然,他仿佛被一道光穿过大脑,瞬间反应过来。 哦,懂了。 林旌望着顾承凛的背影翘起嘴角微微一笑。 谢时宜接到林旌的短信时有些诧异。 他竟约自己吃宵夜? 说是值夜班,一个人太无聊,想找人热闹热闹。 谢时宜盯着手机屏幕沉默了一阵,手指便在屏幕上点触,编辑婉拒的消息。 消息刚发出去,林旌的第二条消息就来了。 “谢小姐,求你来一趟吧,我真的不想每天晚上还要被迫加班啊。” …… 谢时宜目光虚起,明白了这条消息蕴含的深层信息。 她平静了很久的心湖忽然又泛起一丝涟漪。 沉思良久,她手指颤颤地在屏幕上敲下一个“好”字。 谢时宜来到副院长办公室时,林旌点的餐食刚到,他正一份一份地摊开摆在会客区的茶几上。 真是叫她来吃宵夜的? “谢小姐,请坐。”林旌十分客气。 “林院长,叫我时宜就好。”谢时宜一边说着一边走进门。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她总觉得林旌的办公室里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气,这么多食物的味道都没掩盖住。 她朝四方看了看,才看到窗台角落摆着一盆薄荷盆栽。 ……是她想多了。 “时宜,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点了些小女孩爱吃的。” 林旌十分殷勤。 谢时宜道了声谢,便走到茶几边坐上。 怀孕后她的食量大增,此时看到这一桌更是被勾起了馋虫。 林旌说是不知道她喜欢说什么,但点的十有八九都是她喜欢的菜式。 “林院长,你还叫了人来吗?”谢时宜忍不住问道。 茶几上都被摆满了,简直就是宴席标准。 林旌动作滞住,眼珠子一转,哂笑道:“……我饭量大,还没吃晚饭呢!” “林院长真是辛苦。” 林旌弄完之后,满意地搓了搓手,“不辛苦,为嗯嗯做点小事,是我应该的。” 他含糊掉那个称呼,在谢时宜反应过来之前,热情地招呼,“快吃,趁热。要不要看点什么综艺电影的?” 谢时宜点点头,拿起筷子,夹起食物放入口中。 她和林旌面对面坐着,毫无交流地各吃各的。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林旌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连忙起身去开门。 门开。 就见顾承凛站在门口,清隽淡漠,宛如青松。 他似乎有些倦怠,桃花眼染上一层迷离的疲色,眼下淡淡的青乌,中和了他身上仿佛与生俱来的锋利与冷漠。 一个月没见,谢时宜对他却依旧熟悉。 毕竟总是在电视上看到他。 “林旌,我的眼镜丢在你这儿了。”声音依旧很低哑。 顾承凛甚至连余光都没有往谢时宜这边瞟。 谢时宜朝办公桌看去,那里的确有一副眼镜。 她又立即垂下眼帘,心往下坠了几层。 “哎呀!是顾总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好我和时宜聚在这儿吃夜宵呢!点了那么多菜,两个人也吃不完,顾总也来吃点吧!” 林旌语气夸张,动作大张大合,表演痕迹明显。 顾承凛眯着眸子瞪他一眼。 随后,目光才悠悠荡荡地转到谢时宜身上。 “今晚确实还没来得及吃晚饭,不过,我来的话,不会打扰你的朋友吧。”他的语气也很反常。 “呃……”林旌心里吐槽,顾承凛你的演技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们都看向来谢时宜,等着谢时宜的回应。 谢时宜深吸一口气,同样用那种电视剧译制腔的调调说着,“既然顾总没吃饭的话,那就一起吧,反正这么多菜我们吃不完也是浪费了。原本我是打算收起来喂医院外面的流浪狗的,不过给顾总吃,也是一样的。” “……” “!!!” 真勇!林旌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这么夹枪带炮当着顾承凛的面指桑骂槐。 他侧脸去看顾承凛的反应,想着顾承凛就算不生气也会摆脸色吧。 顾承凛唇角勾起,颔首低笑,然后抬脚,迈进了办公室。 他径直走到茶几边上,在谢时宜对面席地而坐,“那就谢谢了。” 谢时宜心头微地一颤,躲避了他的目光。 他们谁都知道对方在演。 这何尝不是一种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心心相印呢…… 既然演,那谢时宜就验的过瘾些,平时她也不敢说那些话。 顾承凛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是他心情很好的标志。 三人围坐在茶几边认真地吃着饭。 林旌知道自己该识趣点,找个借口离开,但又实在按捺不住现场吃瓜的心,还是顶着压力留了下来。 在一阵默契地沉默之后,顾承凛率先开了口。 “银杏公馆就这么差劲,让你宁愿躲在医院也不回去?” “银杏公馆好不好,顾总应该更有体会吧?”谢时宜不咸不淡地应着,“而且,我住院是为了身体和腹中胎儿考虑,才不是在躲什么呢。” “呵。”顾承凛轻轻摇了摇头,眸色晦暗。 “倒是顾总,身兼多职,白天在顾氏集团工作,晚上还要自愿加班来医院查看报告,忙得连饭都没时间吃,真是辛苦呢。” 顾承凛勾着筷子的食指微微收紧,抬起头,乌黑的眼睛定定地盯着谢时宜看,眸色比外头的夜色还要悠长。 谢时宜怔愣了一下,别扭地躲避他的目光,“干什么?你的车就停在住院楼下面的停车场,很显眼诶,全球限量77台的阿斯顿马丁,天港也只有你有一辆。” “哦。”顾承凛若无其实的夹起一块牛肉送入口中,慢慢嚼着。 一件平常普通的事他做起来,都显得格外优雅。 谢时宜头埋得更深了。 她发现,自己居然会因为见到顾承凛而心底雀跃。 第59章 “亲爱的,我不喜欢你身边有别的男人” 这不正常。 这太不正常了…… 谢时宜的头都低得快挨到茶几了。 其实早有预兆。 在林旌约她来的时候,她猜想到是顾承凛的想法,才同意来的。 就是突如其来的想法,很想见他一眼。 见到他后,她却故意出声呛他,表现得粗俗无礼。 矛盾又复杂。 她发现她克制不住心底的欢喜,便愈发的不安。 难不成,该不会……不对,不是这样的,她才不会! 顾承凛和林旌对视一眼,林旌立即关心道:“时宜,你怎么了?” 谢时宜抬起头轻轻摇了摇,“我……” 她刚开口说出一个字,就忽然止住了。 不能再待下去了。 远离是最好的方式。 顿了一下,她起身说道:“我吃饱了,该回去了,顾总林院长你们慢慢吃。” “别呀!”林旌慌忙道,“你才吃了几口,还有这么多……” 他扭头,便看见顾承凛英俊利落的侧脸忽然蒙上了一层阴郁。 谢时宜尴尬地笑了笑。 恰好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便找到了借口,“启煦来看我了,好久没见他,想他了。” 说完,她便急匆匆地往外走去。 侧身经过顾承凛时,他看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目光柔和了些。 “林旌,送她。” 林旌立即起身追上谢时宜的脚步。 谢时宜见到他,微微惊讶了一下,但没有拒绝。 但她也有点不明白,林旌是这家私人医院的副院长,曾经也是名望很高的妇产科医生,为什么会对顾承凛唯命是从。 她忍不住,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 林旌笑了笑,很认真地说道:“你别看顾承凛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他其实人很好。” “好?哪好了?” “我和我哥当年没钱读书,就是顾承凛资助的。”林旌说道,“从高中到大学,再到研究生。” 当年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林旌和林旗才发现资助他们的人居然是个高中生,不对,算一算,顾承凛开始资助他们的时候,还是个小学生。 自此以后,林旌便成了顾承凛的好友。 虽然顾承凛这个人使唤人使惯了,但做朋友还是没得说,大方又义气。 在他的底线之内,什么要求都能满足。 “……”谢时宜努努嘴,“有钱人就喜欢做些慈善来标榜自己的仁义道德。” “但也确实帮助了我们,所以我们觉得他人好,也是没问题的。”林旌坦然地回答,“不可能有人尽善尽美,顾承凛也不例外。” “……” 是的。 哪怕谢时宜不喜欢他,也不会否认他是个很优秀很好的人。 谈话间,他们已经到了谢时宜病房门口。 一道身影倚在墙边,黯然发声,“回来了?” 谢时宜猛地一个激灵,回头看去,才发现竟然真的是顾启煦来了。 林旌见到顾启煦,也有瞬间的惊讶。 原来谢时宜没说谎啊。 “林院长,你先回去吧。”谢时宜说道。 “林院长好像不负责看护病人吧?”顾启煦说着,伸手一把抓住谢时宜的小臂,将她用力扯入怀中。 “嘶——”突然的力道扯得谢时宜生疼,她倒吸一口气。 她和林旌都感受到了顾启煦散发的浓烈醋意。 林旌眼底闪过一抹慌色。 看样子顾承凛的爱情路上的拦路虎还挺凶猛。 而顾启煦死死地盯着林旌,眼里的火似乎要将他吞噬。 他问过了,为什么顾家会相信谢时宜肚里的孩子是他的种。 原来是因为他们已经做过亲子鉴定。 鉴定结果显示谢时宜的孩子与他有亲子关系。 但,这场鉴定正好是林旌负责的,他不就有作假的机会吗? 呵,看上去老老实实的一个人,居然敢做这种事! 顾启煦的手用力收紧。 “啊!”谢时宜惊呼一声,“你弄疼我了!” 顾启煦垂眸淡淡地睨了谢时宜一眼,却没有松手。 “亲爱的,我不喜欢你身边有别的男人。”他酸涩道。 “……”谢时宜愣了几秒,随即解释道,“启煦,林院长只是送我回来。” “大晚上的你不在病房待着,去哪儿呢?”他又追问。 “……”谢时宜这回沉默了更久,她看了一眼林旌,才惶然开口,“只是在房间里无聊,还有点饿,林院长才好心叫我去吃点夜宵。” 她看了林旌一眼,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顾承凛。 “亲爱的,你无聊呀,正好,今晚我来找你就是带你出去玩的。”顾启煦揽上了谢时宜的腰,换上一副亲切热情的笑脸,“都是以前一起玩的朋友,他们好久没见过你,都想见见你。” “……”谢时宜的脸色瞬间垮下,冷冷道,“不去。” “啧。”顾启煦不满,半玩笑半认真道,“他叫你你就去,我叫你你就不去,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林旌不敢多留,生怕加重顾启煦的怒气,便打了个哈哈后道别离开。 见林旌走远,谢时宜才用力地挣脱顾启煦,“我真的不想去,顾启煦你忘了我是孕妇了?” 再说,从前的朋友是谁?那些墙倒众人推的“众人”吗? 她不是纪家千金,融不进他们的圈子。 从前的情谊早就断了,就算去见,也不过是被当做新鲜的乐子戏弄取笑。 顾启煦抓住谢时宜的肩膀,将她扳成面对自己的方向,弓身盯着她的眼睛,眼里的笑意像是藏着利刃一般。 “谢时宜,现在你是我的女人了,要乖乖的。” “你……我……”谢时宜经过短暂又复杂的思考,终于忍不住重重地叹一口气,“我去的话,能早点送我回来吗?” 顾启煦被顾家惯坏了,如果不按照他的意愿来的话,又要闹半天了。 还是依着他吧。 “当然啦!”顾启煦咧嘴笑着,“就去露个脸,我想让大家都知道,我的女人是你!” 谢时宜随着顾启煦来到了派对场所。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精味,眩目的彩色光线飞舞,音乐劲爆节奏感强,不少年轻的男女们随着音乐热舞。 谢时宜从前就没怎么来过这样的场合,现在怀了孕,对这些东西更加敏感,一直没有孕期反应的她此时感觉天旋地转,头昏目眩,胃里翻滚着。 她在门口停下,一只手把住门框,对顾启煦说道:“我不太舒服,就不进去了。” 或许是音乐震耳,顾启煦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他冲着正在玩乐的众人大声喊道:“看我把谁带来了!” 第60章 反击 音乐恰到时机切换,从劲爆的舞曲换成了舒缓的纯音乐,就连灯光也不再五颜六色了。 众人安静下来,喝酒的,猜拳的,聊天的都朝门口看来。 谢时宜脸色煞白,强作镇定地对那些“熟悉的陌生人”打招呼,“你们好,好久不见。” 鸦雀无声。 大家看着顾启煦身边的谢时宜,神情都显得十分复杂。 而谢时宜看到以前几乎与她形影不离的最好的岳珊眼里流出一丝不屑,仿佛是见到什么晦气的东西一样。 谢时宜的手在门框上用力扣紧,指甲几乎嵌入木头中。 “哟!这不是堂堂的纪家千金吗!”有人开了口。 这种时候,一旦有人开了头,其他人就会一股脑的跟上。 他们又像之前谢时宜去求助的时候,对她肆无忌惮不留情面地嘲讽起来。 “什么纪千金啊,是假千金!掉包了纪叔叔的亲生女儿白享了二十年荣华富贵。” “啧啧啧,真卑鄙啊!” “因为她这档子事,害得我也被爸妈带去做了亲子鉴定,幸好我是爸爸妈妈亲生的。” “二少,你怎么把她带进来了,她现在可是连里面的一瓶水都买不起!当时还问我借钱呢!” 这种程度的讽刺,谢时宜还受得住,因为更激烈的,她早就受过了。 她保持着体面的微笑。 只是脸上渐渐失去血色。 “都别说了啊。”顾启煦偏头一看,脸色沉了下来,“以后谢时宜就是我的人了,谁都不准乱说话!” “什么?” 顾启煦的话一说出口,包厢里的人都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顾启煦,我看你是被海水泡糊涂了!”和顾启煦关系比较好的袁喆走过来,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往里面拽,直言不讳地说道,“别把这个女人当成以前的纪时宜了!” 他很快就被带到了人群中,那些人凑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 “你之前出事了你不知道,她已经是圈子里出了名的交际花了。” “就是,为了钱,什么都肯做!” “是啊,我们这群人看不上她,但天港有的是有点小钱的人,都把她睡腻了。” “……” 每个人都在加码,试图把谢时宜塑造成一个自甘堕落水性杨花的女人。 谢时宜知道,自己从前太专注于练琴,很多时候被他们邀请都是拒绝的,所以在这些人眼里,她清高自傲。 现在她跌落了,自然都想来踩上一脚。 他们说得情真意切,仿佛亲眼看见了一样。 流言就是这样产生的。 当初,也是有人这样信誓旦旦地说是顾承凛害死顾启煦的,说得好像亲眼看见顾承凛把顾启煦推海里了一样。 结果呢?顾启煦好端端的回来了,所谓坠海死亡,也不过是他自己策划的,和顾承凛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二少,你也是有脸面有追求的人,不要被她骗了!” “哦?”顾启煦表现得很感兴趣,“我听说好像有个姓朱的与她有染?是吗?” 听到这句话,袁喆更来劲了,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来,“你说那个朱维实是吧?嗨!就是他!他睡了那女人后,在酒吧炫耀呢,就被那女人另一个姘头找上来,废了他一只手!朱维实当时的惨叫声都穿透了两条街!” 袁喆说的这件事在圈子里轰动一时。 谁都想知道谢时宜背后的靠山是谁,但谁都查不出一点消息。 只知道不要再招惹谢时宜。 确实没有人再去关注谢时宜了,可那些流言还是像病毒一样传播迅速。 “朱维实……”顾启煦目光一冽。 看来就是他了。 在听到袁喆那句话后,谢时宜的心里也咯噔一下。 ……废了一只手。 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过现在的她,站在这里,仿佛位于审判台,没有精力深思。 她受到侮辱,寄希望于顾启煦能帮她澄清出头,可是,顾启煦只是坐着,并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 谢时宜心里一空,松开了门框,缓缓走了进去。 她接受自己的身份不是什么名门大小姐,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普通人,但不愿意接受这种普通的身份给她带来莫须有的侮辱! “喂,你们这些¥%#!”谢时宜站在人群面前,双手叉腰,嘴一张就是粗话。 众人没料到她敢直接骂,所以一时间都怔愣地看着她。 “你们这些少爷千金们,聚在一起除了造黄谣和荡妇羞辱就没别的事干了?”谢时宜一改往日的卑微与唯唯诺诺,中气十足地怒吼道。 狐假虎威,顾启煦也可以是那头虎,他会帮自己的。 “你们有这种想象力,怎么不去写小说?还是你们天天花天酒地寻欢作乐,知识水平只能达到半文盲的程度,品味低级下流,就算写也只写得出厕所文学?” 谢时宜的语速并不快,甚至语气都是一贯的绵软,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 “你……你算什么东西,敢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袁喆恼羞成怒,大声吼道,“你这个脏东西!滚出去!” “呵呵。”谢时宜轻笑,“我再脏,也比不过你们吞了十斤大便的嘴脏!你们对我的所有造谣和羞辱,只会像一面镜子,照出你们自己内心的肮脏丑陋与恶俗!” 即便是在愤怒情况下,谢时宜依旧从容优雅。 她看着这些道貌岸然的人,很庆幸从前就没有与他们为伍。 “二少,你看她~”有女孩子故意挤到顾启煦身边,撒娇道,“你怎么把这种泼妇带到我们的局里,好扫兴啊~” 她捂着口鼻,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仿佛刚才在肆意羞辱谢时宜的她们是无辜的,而谢时宜的反击才是罪大恶极。 谢时宜看着她,嘴角挂着一丝怜悯与讽刺,“你又是哪位?是谁的露水情缘,是谁的一夜情人?” 这个场子里的人上位者与下位者的差别很明显,阶级分明,而谢时宜恰好有分辨的能力。 “你……”女人扑到袁喆怀里,委屈地哭了起来。 袁喆脸上挂不住,为了在这么多朋友面前找回场子,便大声喊来守在门口的保镖,“把这个疯女人拖出去!” “谁敢!”谢时宜目光犀利,声音高亢。 “呵,哈哈哈哈哈……”袁喆笑了起来,“你牛什么牛啊,你还以为你是纪家千金吗?就算你耍手段攀上了二少,你也只是一个低等玩物而已!” “该不会以为二少会娶你吧?哈哈哈哈哈哈” 袁喆笑声尖锐讽刺,谢时宜只觉刺耳嘈杂。 她向顾启煦投去一个眼神。 顾启煦会意,抽回了神绪,站起身走到谢时宜跟前,温柔地揽住她的腰。 “我当然会娶她。”他笑着说道,“这是我从十四岁就喜欢的女孩啊。” 第61章 凭什么要一笑泯恩仇? “顾……顾启煦,你疯了吧!”袁喆不太愿意相信,“你顾家二少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啊,非得找她!” “怎么?不行吗?”顾启煦挑挑眉,含着笑意的眸子里透出一股冰冷的杀气。 这下,袁喆和其他人都沉默了。 顾启煦这次好像是来真的,那他们刚刚那样说谢时宜的坏话…… 众人皆战战兢兢的,生怕顾启煦同他们算账。 “可是她那些事……”袁喆还想挣扎一番。 “不准再说了,空穴来风的谣言你们说得那么起劲。”顾启煦环在谢时宜腰上的手臂紧了紧,将她搂得更拢,“她没做那些事,这我很清楚。” 他们造谣的时间里,谢时宜已经在顾家了。 “你们谁要是敢再乱说一句,我就……” 众人目光飘忽,不敢看顾启煦。 谢时宜的心总算踏实了些,她扭过头,满怀感激地看着顾启煦,“谢谢你。” “不客气。”顾启煦大方地接受了谢时宜的道谢。 “呵,那个……”袁喆想找个借口开溜。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也没心情玩下去了。 顾启煦一眼看透了袁喆的心思,连忙按住他的肩膀,“都是误会,说开了就没事了。是吧,时宜。” 谢时宜忽地一怔,瞳孔放大,目光转为不解。 顾启煦没有看她,松了手,走到桌边拿起一瓶酒倒了两杯。 一杯递给了袁喆,另一杯则是递到谢时宜面前。 “这样吧,既然到了我们的场子,那就按我们的规矩来。你们两个人干一杯,一笑泯恩仇。” 谢时宜身体僵住,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顾启煦这又是在发什么癫! 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僵硬地扯开嘴角,“我不能喝酒。” 况且,她也不打算原谅这些人,凭什么要一笑泯恩仇? “喝。”顾启煦的语气严厉了些。 “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谢时宜愠怒道。 就算他再不谙世事,也该清楚孕妇不能喝酒的常识吧! 顾启煦微微歪了歪头,目光里透出近乎残忍的天真,“我知道啊,喝一点又不会有事,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亲爱的,你要给点面子啊。” 他眼睛弯弯,看起来笑眯眯的,却让人心生寒意。 既然谢时宜是被骗的,那他不计较,可她肚子里的野种,必须弄掉。 让她喝酒,然后借口对胎儿不好,顺理成章地打掉是他想到最好的选择,也好对父母交代,责任也都在他的身上。 想到这里,顾启煦笑了起来。 他们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还可以怀上他们自己的孩子。 谢时宜目光渐寒,突然想起了十四岁那年,为什么会和一直交好的顾启煦疏远了。 就是因为他认识了些人,开始讲究所谓的江湖义气。 被他的兄弟嘲笑他跟小女生玩,他把那些认识才几个月的兄弟看得比认识十几年的她还要重。 他就用很恶劣的态度赶走了她…… 正如现在这样,为了所谓的“义气”,逼着怀孕的她喝酒。 谢时宜定定地看着顾启煦的脸,嘴角挂上一抹嘲弄的笑。 “快呀!”顾启煦催促。 袁喆立即一饮而尽,得意又轻蔑地看着谢时宜,“以前还是纪家千金的时候就不喝酒,现在二少都开口了,总不能不给面子吧?” 看着酒杯中晶莹透亮的液体,谢时宜只感觉范围,她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顾启煦,我不会喝的!”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不会陪他胡闹。 “如果你喜欢和这些朋友玩的话,随便你,我不奉陪。” 谢时宜想转身离开。 “谢时宜,你不乖哦。” 顾启煦将酒杯按到了谢时宜的唇边,笑着哄道,“快喝了吧,大家都看着呢。” 这时,其他人也看出了顾启煦对谢时宜的态度。 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视。 于是他们的心也轻松起来,有人起哄道:“快喝!快喝!快喝!” 有人带头,其他人便跟上,声势越来越浩大。 “快喝!快喝!快喝!” 谢时宜强撑的笑容越来越苦涩。 她抬手抓住酒杯,忽然明白她和顾启煦永远不可能达成契合。 “喝吧,喝下去就好了。”顾启煦笑着。 “爱喝,就多喝点!”谢时宜怒声呛到,拿着杯子的手往前用力一挥。 杯中酒液顺势飞出,全部洒在了袁喆的脸上。 “啊——”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爆发。 众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失去了身份地位,竟然还这么刚烈。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顾启煦,等着看顾二少能怎么收场。 顾启煦的脸也垮了下来,变得阴沉。 “谢时宜!”被驳了面子,他忍无可忍,一把揪起谢时宜的衣领,咬牙道:“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只是喝一杯酒。” 像是换了一个人。 和之前那个阳光爽朗眼睛湿漉漉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谢时宜的心凉了下来,她笑着看向顾启煦,目光中带着一丝倔强。 连顾启煦也要踩她一脚,是吗? 真是受够了。 “听你的话?呵。”她只想笑。 灯光昏暗迷离,顾启煦被谢时宜倔强而略带轻蔑的目光刺痛,只觉得血气上涌。 他高抬巴掌,带起一阵风。 谢时宜额前的发丝被吹进了眼睛里,刺激她流出了眼泪。 她忽然一瞬间明白了,不管想要依靠谁,结果都是一样的。 “二少爷。”一道声音响起,打破了紧张沉闷的气氛。 大家循着声音望去,只看见角落的转角沙发边,一个男人起身,往他们走来。 “谁呀这是?” “没见过呀。” “他在这里待多久了?” 只有谢时宜从朦胧中认出了男人,“陈秘书?” 陈秘书什么时候来的?虽然他是大众脸,人群中有些隐形,但这也太隐形了吧! 顾启煦也回过神来,放下手松开了谢时宜,“亲爱的,对不起啊,我刚才有点冲动了……” 他试图抱着谢时宜道歉,谢时宜挣开了他的手臂。 正在大家诧异着这场好戏还能怎么发展下去时,包厢门口,出现一个肩宽腿长身形高壮的男人身影。 光线不足,他的身形像是被呼啸的冷风切割出的山体,身上散发着冷寒之气。 “无关人员请离开,今天这里发生的事,一个字都不准传出去。”陈秘书清了清嗓子,郑重宣布道。 顾启煦抓了抓头发,无奈道:“朋友们,我大哥来了,我们改天再聚!” 他大哥?不就是那个冷得能用眼神杀人的顾承凛吗? 众人没怎么与顾承凛接触过,却都听说过他的鼎鼎威名,瞬间没了看热闹的心思,纷纷散去。 很快,包厢里便只剩四个人了。 第62章 “孩子不是顾家的种!” 顾承凛走进来,坐在中间的沙发上,神色晦暗,眉里眼间的戾气深重,一束冷光恰到好处地照在他身上,更为他增添了几分肃杀的气氛。 他淡淡地朝陈准扫了一眼,陈准便立即关上包厢大门,且破坏了包厢内的监控设备,又将灯光调到正常状态。 虽然是很反常的行为,可谢时宜莫名觉得心安。 在看见顾承凛的那一秒,她悬着的心就忽然放下了。 顾承凛盯着顾启煦的眼睛,声音幽冷至极,“说吧,你怎么想的。” “哥,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 顾启煦对顾承凛的到来很不满。 又是关门又是拔监控,怎么?要动用私刑吗? “和我有关系。”顾承凛声音依旧很淡,听不出情绪,以至于没有人去深究其中意义。 但他手背暴起的青筋显示出他正极力压抑着怒火。 “你明知谢时宜怀有身孕,为什么要逼她喝酒?” 说着,他的目光扫过谢时宜的脸。 眼神像是在嘲讽:看看你自己选的人。 谢时宜的心蓦地一紧,有些难堪地垂下头。 “是爸叫你来的?”顾启煦没有正面回答,“哥你这么忙,就不要管我了,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不懂事的。” 自从假死事件后,顾玉山和蒋芸对他就盯得比从前紧。 今天这场派对,还是他前几天特意挣了表现才被允许的。 没想到居然还让大哥来盯着,真是的。 顾启煦心里满是吐槽,没有注意到顾承凛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与越来越阴戾的眼神。 他走过去,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抚平刚才怒火造成的口干舌燥。 然后又“贴心”地倒上一杯,递给顾承凛,“哥,喝一杯吧。我们好像从来没有坐在一起喝一杯。” 顾承凛盯着顾启煦手里的杯子,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他接过,握在手里,随后定定地看着顾启煦。 他下颌紧绷,沉声说道:“没有合理的解释道话,我再送你去山上静修一段时间,什么时候心气不浮躁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哥!” 见顾承凛十分认真,顾启煦也变了脸色。 他稍作思考,认为对顾承凛坦白也没什么,便直接说道:“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 顾承凛眼里闪过一丝诧色,眉心轻蹙起来。 他知道缘由,但…… 顾启煦顿了顿,瞥了谢时宜一眼,眼神愈发坚定。 “对,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他说,“我和时宜都年轻,还没有好好地享受恋爱的过程,我不想直接跳到下一个阶段!” 而谢时宜在听到刚才那句话的时候身体抖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缕魂,肌肉发软,差点站不稳。 顾承凛留意到她的状况,便顺水推舟,朝陈准说道:“送她回去休息。” “不想要这个孩子……”这句话一直在谢时宜脑海中循环播放。 她红着眼瞪向顾启煦,很想质问原因,身体发软,喉咙被一口浊气堵住,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 “谢小姐,我送你回去。” 谢时宜僵硬着没有回应,想一个没有生气的瓷娃娃。 陈准只好搀扶着谢时宜离开了包厢。 他们走后,就只剩下兄弟两人,没有外人。 顾启煦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面前成熟稳重的大哥,很快便松开了心结,对顾承凛披露心声。 “大哥,其实我和谢时宜没有发生过关系,是有人冒充我去……”顾启煦拧着眉,声音带点怒意。 顾承凛闻言,依旧淡然。 他当然知道顾启煦会知晓这一切。 他也做好了撕开面具的准备。 可难免,顾承凛握着玻璃杯的手指还是收紧了些,手臂颤抖,杯中的酒也随之晃动。 “其实……”顾承凛薄唇轻启,准备说明真相。 “那孩子不是顾家的种!是一个姓朱的!我都查出来了!”顾启煦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根本没注意顾承凛的异常。 “……”顾承凛面无表情,沉默了半分钟。 随后凝眉瞥向他,问:“谢时宜知道这件事吗?” “她不知道,我不打算告诉她,就让她一辈子蒙在鼓里吧。”顾启煦认真的语气透出赤忱的真心,“如果她知道真相的话,会疯掉的。” 顾承凛眉头一挑,呵,居然是真爱吗?他心中嘲讽道。 不过,他难得认同顾启煦的话。 以谢时宜的性格,她知道真相,会疯掉的。 “我逼她喝酒是我的不对,但她也不该当着那么多朋友的面驳我的面子呀!”顾启煦仍然愤愤不平。 顾承凛目光浅淡地看着他。 他一直这样,天真又愚钝,热情又偏执。 所以顾承凛从来没有把他当成是竞争对手。 毕竟,他还不配。 “这个孩子要留下。”顾承凛忽然开口说道,语气平平,听不出起伏。 “哥!”在短暂的几秒怔愣后,顾启煦大吃一惊,“为什么?” 他有点不敢相信一向冷静理智的大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是想让那孩子养在顾家,二十年后那个姓朱的找上门来,又来一次什么真假千金少爷的戏码吗?” 荒唐滑稽可笑。 顾家可丢不起那个脸! 顾承凛靠在沙发上,揉了揉发紧的眉心,嘴角小幅度地扯了一下,“毕竟是一条生命,爷爷礼佛,忌杀生,而且,我能让姓朱的永远闭嘴……” 他的话语中含着淡淡的漠然与狠绝,眼眸深邃如碳水,那张俊美的脸却有种然人不寒而栗的恐怖。 “……哥。”顾启煦将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搓平,而后用一种极度钦佩的目光看着顾承凛,“六啊!” 居然是薛定谔的忌杀生。 天港第一狠人的名号,还是非他哥莫属。 “可是,一想到那孩子,我心里总不舒服……”顾启煦捂着心口,表情十分不痛快,“我知道时宜是被那个浑蛋骗了,但是……” 顾承凛的嘴角微不可闻地抽动一下。 “生下来,交给我,你可以永远不用见他。”沉默片刻后,顾承凛又开了口。 “……”顾启煦沉默了一阵,忍不住说道:“哥,你对我真好。” 顾承凛幽幽地扭过头,看着顾启煦。 这个弟弟和别人不一样。 别人都是大智若愚,而他是大愚若智。 顾承凛居然有了些许的愧疚感。 “你……”他声音发哑,欲言又止,张着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看上哪款赛车了?我给你买。” 第63章 原来早已相遇 顾启煦不想要这个孩子。 谢时宜的手轻轻地上下抚摸,划出微微隆起的弧度。 如果再早一个月,顾启煦让她喝下那杯酒,她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顺理成章地放弃这个孩子。 可偏偏是在她对腹中蓬勃生长的小生命产生感情后。 她想了一整晚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 顾启煦喜欢她,为什么要对他们的孩子不利?还是说,他的天性就是混沌的? 林旌昨夜见到陈秘书送谢时宜回来。 谢时宜被他搀扶着,像是丢了一半的魂。 他问过陈秘书,只得到个“闹得不愉快”的信息。 于是今天他特意从谢时宜的病房门口路过好几次,每次匆匆瞟一眼,都注意到谢时宜呆坐在摇椅上,望着窗外,看上去闷闷不乐。 作为外人,他不掺和他们的情感纠纷。 但是作为医生和朋友,他必须关注她的心理状态。 “时宜,听顾总说你会弹钢琴呐?”林旌站在门口搭话道。 谢时宜无力地抬眸,看向他,“嗯,会一点。” “医院康乐中心有一间琴房,那里就有钢琴,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去那里玩,平时都没有人的。” 谢时宜的眼里闪烁起星星点点的光芒。 “谢谢。”她黯声说道。 林旌摸了摸鼻子,“那个……我就先去忙了,你要是有事电话联系我,我会第一时间接的。” 林旌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他离开后,谢时宜便强撑起精神站起身,用冷水洗了把脸,清醒了些,就立即动身往康乐中心去。 琴房在三楼。 谢时宜推门进去,总算理解了林旌口中的平时没有人是指什么程度。 房间里只有一台立式钢琴和琴凳,钢琴上盖着的绒布都积了一层薄灰。 谢时宜掀开盖布,抬起盖板,坐在了钢琴前面。 比不上在纪家她用的练习琴,但谢时宜只是触碰着琴键,就红了眼眶。 很久没有弹琴了,她都快忘了自己曾经也是被媒体赞誉为天才钢琴少女的人。 她的十指轻巧地在琴键上游走翻飞,一段优美的旋律便淌淌流出。 似乎是骨折的后遗症,手腕有些痛。 但谢时宜越弹越快,越弹越入迷,已经完全忽略了其他所有感觉。 彻底地沉浸在音乐之中,她才短暂地找回了从前的自己。 * 傍晚,顾承凛的车比以往更早些驶入私人医院。 这一次,他没有去副院长办公室,而是径直朝着住院楼走去。 谢时宜的房间里没有人。 “人呢?”他眯起眼睛。 斜阳余晖暖融融的光泽,化不开他眼里的冰山。 “她……在弹琴。”林旌心虚地回答道。 他告诉谢时宜医院有琴房的本意是让她有点事情做,转移注意力,心情会好一点。 没想到啊那个谢时宜一沾上钢琴就像是着了魔一样,一弹就弹了一下午。 听到答案后,顾承凛立即调转脚步,大步离开。 琴房,阿霜愁容满面地守在门口,见到顾承凛的身影出现,有些惊讶。 “大少爷,你……” “你可以下班了,回去吧。”顾承凛面无表情道。 “啊?这这这……”阿霜挣扎了一下,下班的喜悦盖过了一切,“大少爷,那你要劝劝谢小姐休息一会儿,我在这儿守了两个小时了,她都没停过。” “嗯。”顾承凛转身,透过玻璃窗望进琴房里。 落日熔金般的光辉流泄入窗,洒在谢时宜的身上。 像是古典油画里的层层颜料描绘出的朦胧少女一般。 她闭着眼,指尖在光滑的琴键上飞舞着,奏出一串激昂的琴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 顾承凛被这段琴声吸引,垂眸聆听。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一段琴声。 思绪在那些被他归为不重要的记忆分类中翻找着,伴随着琴声,他仿佛回到了那一年的夏天。 那年,顾氏集团旗下的公司赞助了一场青少年钢琴比赛,而顾承凛在那个项目中实习,便也全程观看了比赛。 一个小女孩演奏用堪比大师的专业技巧与感情完美地演绎了这曲《东风》,惹得评委都惊呼天才。 而那个女孩、也顺利地打败所有参赛者,获得了冠军。 记忆中聚光灯下的女孩与眼前夕阳余晖下的谢时宜重合,顾承凛才恍然惊觉,原来是她啊。 他们早就见过了。 顾承凛冰山似的脸上浮现一抹很淡的笑意。 就在音乐快要达到最高潮的时候,琴音戛然而止。 …… 顾承凛蹙紧了眉,被抬到最高的情绪得不到释放,心像是被蚂蚁爬过一般酥酥痒痒。 他推门而入,淡声道:“肖邦的《东风》,你还和当年一样演奏得很完美,只是突然中断对你的听众很不友好。” 他的声音难得温和而平静。 “……”谢时宜缓缓地抬起头,呼吸急促,胸口像海潮一样起起伏伏。 她碎乱的发丝被汗水粘在脸上,脸色苍白,一双杏眼像被水洗过一样透亮。 她不动声色,右手紧紧抓住颤抖不止的左手,强忍着疼痛。 “没想到……你居然也知道《东风》。”谢时宜笑了笑,“不过我很久没练琴,技巧生疏不少。” 刚才的节奏明明那么乱……她只是凭着记忆在弹。 如果是老师听到这么乱的琴音,恐怕早就气得翻白眼。 不过对于顾承凛这种业余人士,能听得出她弹的曲子已经很不错了。 弹琴时精神高度集中,她几乎感觉不到疼痛,眼下,手腕上的痛感如东风入骨,她很难忽略。 谢时宜牙齿咬紧,脸颊的肉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你……”顾承凛定定地注视着她,看出了她的异样,语气忽然变得急切,“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没……没什么……”谢时宜下意识地微微侧身,试图藏住自己的左臂。 欲盖弥彰。 顾承凛走到谢时宜左边,一把抓起她的左臂,抬起一看。 谢时宜的左手手腕红肿不堪,被顾承凛扯了一下,她痛得呲牙咧嘴。 “啊啊啊啊……” 顾承凛慌了,连忙松手。 他忽然回忆起她说过自己的手腕曾经骨折。 顿时,顾承凛又气又恼,英俊的脸上蒙上一层骇人的阴霾。 “谢时宜!你太会制造惊喜了!”他怒气上涌,“知道自己的手受过伤还弹一下午的琴?” “我……我没感觉到……”谢时宜试图解释,“没事的……” “不用逞强。”顾承凛再度抓起她的手腕。 这次,他的动作变得无比轻柔。 第64章 心中的天平偏向了她本人 “痛就是痛,想哭也可以,压抑自己的情绪除了折麽自己没有其他用处。” 顾承凛目色淡漠。 若不是他正轻轻地用温热宽厚的手掌揉着她手腕的肿胀,谢时宜还以为他在冷嘲热讽。 “很痛……但我不想哭。”谢时宜坦白说道,声音里还有些难掩的兴奋,“好久没有弹琴了,今天弹得很爽,遭些罪也值了。” “……”顾承凛瞥了她一眼,忍不住勾起手指,用关节敲她脑门。 “噢!” 猝不及防,谢时宜惊呼一声。 “不懂节制。”顾承凛沉声训道,“手如果真的废了,以后就再也弹不了,还会觉得值得吗?” “……” 真是说不过他。 谢时宜抿紧嘴唇。 她不再关心顾承凛为什么会来这里。 她只知道,现在见到顾承凛,只会令她安心。 顾承凛的手法很轻柔,像是从业多年经验丰厚的推拿老师傅,谢时宜手腕的疼痛真的减轻了些。 或许是夕阳太美,谢时宜竟有那么一瞬间希望时间停止在这一秒。 “你怀着孕,很多消肿的膏药都不能贴,只能用物理的方式消肿。”顾承凛半垂眸,长睫被夕阳照出一条长长的拖影,目光专注。 “可是,顾启煦不想要这个孩子。”谢时宜平淡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无奈,“不被期待的孩子,或许不降生才是对他最好的。” 顾承凛的动作一顿,随即抬眸,眼睛蒙上一层暗色望着谢时宜的眼睛,“谁说没人期待?” “顾启煦发疯,别跟着他胡闹。”顾承凛脸眸,声线幽沉。 又沉默了几秒,他才继续开口,“如果……你觉得这个孩子给你带来的负担多于希望的话,你可以自行决定。” ……自行决定…… 谢时宜心底重复念了一遍着四个字,陡然一愣。 他这是……让她自己决定留不留这个孩子吗? 顾承凛松开了谢时宜,后退一步,倚靠在钢琴上,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既然我说了这句话,就代表我有能力为你兜底。不需要考虑苏慧心,不需要考虑顾玉山和蒋芸,甚至不需要考虑顾启煦,完完全全只凭你自己的心意。” 这个想法冒出来,顾承凛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便转变为了嘲笑。 当然,是笑他自己。 为了这个孩子,煞费苦心,学了那么多孕期理论,哄着她,纵容她……花费了无数的时间与精力。 却在这一瞬,决定放她自由。 不知不觉中,顾承凛心中的天平,已经偏向了谢时宜本人。 不是作为孩子的母亲,而仅仅是作为谢时宜。 谢时宜身体有些软,右手往琴键上一撑,尖锐的高音骤然响起,吓得她又缩回了手。 她慌张失措的模样,被顾承凛尽收眼底。 很是生动可爱。 他想起二十个月前第一次与谢时宜以即将订婚的未婚夫妻身份见面,谢时宜一头长卷发,化着浓妆红唇,身上披着貂皮大衣,脚踩尖头高跟长靴,倨傲得不可一世。 尽管她极力的让自己外表显得成熟,但顾承凛对她的印象仍然只是还算可爱。 这些日子见到她,她总是有些忧郁。 很难得见她这样生动的表情。 “都怀了三个多月了……”谢时宜努努嘴,“我还是……再怀一怀吧。” 昨晚的事情让她确定了自己想要这个孩子的心意,以及顾启煦并不可靠,她假戏真做,顺势而为同他在一起的想法也随之破裂。 她还是只有逃离这一个选择。 如果顾启煦不能做一个好爸爸,孩子有顾承凛这样靠谱的大伯,日后的人生也会很顺遂。 她离开便也没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了。 “顾承凛,你发誓,你作为孩子的大伯,会对他好,哪怕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也要一视同仁!”谢时宜望着顾承凛的眼睛,忽然就冒出了想法,提出了一个很过分的要求。 顾承凛勾起嘴角,浓郁的笑意融化在他的桃花眼里。 “笑什么……”谢时宜忽然就泄了气,“不同意就算了。” 这要求确实过分。 父母对自己的两个孩子都会偏心,更何况是这种情况呢? “我同意。” 顾承凛低哑的声音几乎融进了空气里,谢时宜没听清。 “什么?”她追问,“你同意了?” 谢时宜满脸不可置信,就这么答应了? 他还真是……真是喜欢小孩啊。 有了顾承凛这句话,谢时宜便不担心了,她知道他说到做到。 窗外,一道嫉妒到几乎要疯狂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那两道身影。 纪南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眼因狰狞而布满了红血丝。 原来顾承凛的忙,是这种忙…… 苏慧心在医院见到顾承凛三次,以为是纪南乔生病了,便发消息关心她。 纪南乔起初还不信呢。 顾承凛那么忙,怎么会总来医院,倒是听说谢时宜之前胎有些不稳,一直在住院,苏慧心应该是把顾启煦看成了顾承凛。 “啊?谢时宜她也在住院?”苏慧心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你不知道吗?”纪南乔语气冷漠,“真是个好妈妈呢。” 苏慧心有些耳臊,连忙将责任转到谢时宜身上,“那个死丫头这么近都不说来看我一眼……” 纪南乔挂了电话,心中却打了一个结。 于是,她便来从顾氏大厦等着,看着顾承凛开车朝着医院的方向驶去,便也开车跟上。 他一路的行踪,她都知道。 他进琴房和谢时宜做的事,她也亲眼所见。 看着两人面对面站着,光影朦胧,气氛暧昧,纪南乔只感觉到一股血气冲上了大脑。 顾启煦都回来了,那个不要脸的贱女人还缠着顾承凛! 又是一贯的装柔弱装可怜是吗! 谢时宜,你还有没有点新鲜的招数! 纪南乔强压怒火,哆嗦着掏出手机,对着两人拍了一张照。 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顾承凛眯起眼眸目光一冽,往窗外瞥去。 “怎么了?”谢时宜问。 “没什么。”顾承凛淡然一笑,又立即正色命令道:“手彻底好之前,不准再弹琴了。” “啊?可是……”谢时宜还想挣扎,“以前练琴的时候手痛也忍过去了……” 她今晚回去冰敷,明天还想继续弹。 顾承凛眼中浮起一抹无奈,“这架钢琴……发挥不出你全部的实力,还想弹的话,我给你弄一台新的。” “真的吗?该不会是斯坦威D274型号的三角钢琴吧?”谢时宜眨眨眼,充满期待。 第65章 “是不是要亲眼捉奸你才会相信啊!” 顾承凛挑眉,盯着她的眼睛。 谢时宜心虚地低下头,小声嗫嚅,“B211也行……” 这不是怕顾承凛这个门外汉不知道怎么选嘛。 顾承凛自然看穿了谢时宜的小心思。 她的这点小心思对他来说,很受用。 至少,她还是有所求的。 他的嘴角弧度越来越大,笑意浓郁,“知道了,斯坦威D274三角钢琴是吧?放心,不会弄错。” * 纪家。 纪南乔怒气冲冲地回到家,看着一楼大厅那架三角钢琴的瞬间,怒火便燃尽了理智。 她抓起包,用力地朝钢琴砸去,带着极重的怒气与怨恨,纪南乔把这台钢琴当成了谢时宜的脸。 “啊!!!!去死!去死!去死……” 伴随着尖锐凄厉的叫骂声,肆意地宣泄着情绪。 谢时宜没能从纪家带走什么,但谢时宜的痕迹却深深地刻在了纪家的每一寸里。 她的钢琴,她的获奖证书与奖杯,她比赛和演出的录像……每一件都显示出她的天赋与优秀。 纪南乔越来越恨。 天才钢琴少女的路不也靠纪家的钱铺出来的吗? 如果不是谢时宜偷走了她的人生,这一切的荣誉与荣光都是属于她的! 如果她在纪家长大,取得的成就一定会谢时宜还要高! 纪南乔闹出的动静先是惊动管家,管家立即通知方颂荷。 方颂荷还在楼梯上就看到纪南乔又哭又叫地冲着钢琴发泄。 她停顿了一下,但是很快,对纪南乔带有愧疚的母爱就汹涌起来,盖过了其他一切的情绪。 “哎呦!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方颂荷加快了脚步,迅速跑到纪南乔身边按住躁动的她。 “这架钢琴是斯坦威D274,当年花了大价钱买的,这些年也一直好好维护着呢。”方颂荷温声细语中带着一丝丝心疼。 她不由得想起了当时买这架钢琴,是奖励谢时宜第一次获得全国性钢琴比赛的冠军。 她多为她的女儿骄傲自豪啊。 可是…… “妈!妈!”纪南乔扑进方颂荷的怀里,放声痛哭,“谢时宜她……她死性不改!还缠着承凛哥!” “怎么会?顾启煦不都回来了吗?”方颂荷错愕。 “她就是恬不知耻!见承凛哥现在在顾氏的地位越来越稳……妈妈,她的目标是顾家未来的女主人!”纪南乔大声地嘶吼着,怒火攻心,突然急促地喘息起来。 她死死抓着方颂荷的胳膊,“让她去死!去死!” 方颂荷急了,连忙给她拍背,大喊管家叫医生来。 经过好大一通折腾,纪南乔的情绪才平复了些,她躺在床上,方颂荷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她。 “南乔,你放心,妈妈不会再让那个女人抢走你的东西了。”方颂荷说道,“爸爸妈妈一定会为你谋划,顾家未来的女主人的位置一定会是你的。” “可是……不知道谢时宜给承凛哥下了什么迷魂药,他对她……”纪南乔攥紧了被子,指尖那截用力泛白。 “好好睡一觉,妈妈会处理的。”方颂荷轻声哄着。 纪南乔点点头,睡了过去。 虽然方颂荷作出了承诺,但纪南乔不是耐得住性子能等下去的人。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仍是没有任何动静。 她焦头烂额。 于是自己也想做点什么。 谢时宜怀着顾启煦的孩子还不安分不检点,蓄意勾引,那顾启煦也是受害者,是与她同一阵营的人。 打听了一下,纪南乔得知顾启煦新买了一辆赛级摩托车,正和一群朋友在南郊的俱乐部试车。 纪南乔要了地址,直接奔去。 俱乐部聚集着年轻的男男女女十几号人,对纪南乔的到来也不好奇,正常招呼着。 “我找顾启煦。” “二少在试车呢,道上那个就是。” 纪南乔扭头望过去,一辆黑色摩托发出轰鸣闷响,像一道闪电一样从她眼前掠过。 纪南乔等了几分钟,见顾启煦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索性推开围栏,径直朝着里面走去。 “喂!小妹妹!危险啊!”身后有人大喊着制止。 纪南乔充耳不闻。 她站在路中间,迎面就是顾启煦骑着摩托车飞驰而来。 刺耳尖锐的喇叭持续响起,她依然不躲。 “疯了吧!” “哪来的疯子?” “是二少欠的风流债吧……” 所有人都提着一颗心看向纪南乔。 摩托车直冲纪南乔而去,越来越近,顾启煦没有减速的意思。 就在摩托车与纪南乔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极限,千钧一发之际,纪南乔还是没有躲开的意思。 顾启煦咬牙,捏紧刹车,刹车片摩擦着轮胎,发出更为凄厉的声音。 终于,摩托车在距离纪南乔还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停了下来。 顾启煦的心怦怦狂跳,体验着前所未有的刺激。 他瞥了一眼,车前的女人面色镇静,仿佛不知道刚才的情况有多惊险。 他再玩捏刹车几秒或者捏得松一些,这女人就可以体验空中旋转七百二十度了。 不过,顾启煦第一次见这么大胆的人,没有生气。 “小妹妹,碰瓷碰到这来了?”顾启煦下了车,摘下头盔,抓了抓被汗浸湿的头发,笑得痞气,“不要命了?” 纪南乔有一瞬间的怔愣,很快又回过神来。 “顾启煦,我是来找你的,我叫纪南乔。” 纪南乔……顾启煦拧着眉,将纪南乔从头打量到了脚。 她就是那个和谢时宜互换身份的纪家真千金?好像现在也是大哥的未婚妻。 来找他干嘛?他目带怀疑。 “我找你有很重要的事,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再说话。” 顾启煦没说话,朝着围栏边走去,将头盔和钥匙都甩给了其他人,“你们玩的时候悠着点,别把我的新车弄花就行。” “嘿嘿,二少大气!” 见状,纪南乔连忙小跑着跟上顾启煦的脚步。 俱乐部的小酒吧里,此时,就顾启煦和纪南乔两人。 纪南乔也不遮遮掩掩,开门见山,“你的女人勾引我的男人。” “哦?”顾启煦挑挑眉,“我的哪个女人?” 纪南乔愠怒道:“你少装糊涂明知故问了!” 她拿出手机找到之前拍的照片举到顾启煦面前,“你睁大眼睛看清楚!” 顾启煦睁大眼睛看着手机屏幕,片刻后,嗤笑一声,“这有什么,不就是两个人站在一起嘛。他是我大哥,帮我关照关照时宜,很正常的。” “我¥%*&@”纪南乔实在是没绷住,“是不是要亲眼捉奸在床你才会相信啊!” 第66章 他们早就暗通款曲! “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她以前和顾承凛订过婚?你不怕她对你只是逢场作戏?” 顾启煦眯着眼睛,清亮的眸子里透着几分天真的嘲意。 虽然和顾承凛的接触并不算太多,但顾启煦也早就从那些蛛丝马迹中猜出了真相。 这么多年来,不管是想要巴结阿谀奉承的合作伙伴,还是想要挖出黑料的竞争对手都给顾承凛送过美人,甚至各家千金名媛主动投怀送抱的也不少。 可即便这样,顾承凛仍然是没有一点桃色绯闻。 当初和谢时宜的订婚,也是双方家长一拍即合,而他本人持反对态度。 最终拗不过接受订婚,但与谢时宜接触甚少,就连父母催促尽快完婚也是一拖再拖…… 直到那天,顾承凛对他说想要谢时宜腹中那个孩子,顾启煦才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他大哥……不喜欢女人。 不喜欢女人,没办法接触女人,所以也不太会有自己的孩子。 所以他才要留下谢时宜的孩子自己养着。 不过只有一点顾启煦不太能想明白,以顾承凛的能力,完全可以靠科技手段培育一个带着自己血脉的孩子,为什么偏偏要这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孩子? 算了,他这么做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顾启煦为自己逻辑完美线索充足的推理结果沾沾自喜。 在对面的纪南乔看来,这人有点缺心眼吧?被戴帽子了还能傻笑? “地主家的傻儿子”具像化了。 “顾启煦,你还不明白吗?谢时宜那个女人要的是顾家女主人的位置,而你整天只想着玩你的破摩托,不务正业,早就被她排除在外了!”纪南乔试图点醒他,“所以她才盯着顾承凛,难道你想看着你顾家家主继承人的位置和你的女人孩子都被顾承凛抢走吗?” 顾启煦的表情一滞,嘴角垮下,目光变得阴佞,“首先,大哥当顾家家主,我完全没有意见,顾家除了他,没有谁能担得起这份重任。关你这个姓纪的什么事啊!” “……”纪南乔微微张着嘴,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不是说顾家两兄弟水火不相容争得你死我活吗? 顾启煦盯着纪南乔逐渐泛白的脸,警告道:“大哥心思不在你身上,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自己的问题?少来挑拨离间!” 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把他和顾承凛放在对立面去想象他们的关系? 难道是见不得兄弟和睦吗? 再说了,父母一直禁止他玩摩托车,只有大哥会尊重他的爱好,给他买他喜欢的机车。 明白了纪南乔的意图,顾启煦也不想再跟她废话。 他起身离开,经过纪南乔时,淡声说道:“这里是私人俱乐部,不欢迎闲杂人等,还有,如果下次赛道上再出现障碍物,我可不会捏刹车。” 独留纪南乔一个人错愕不堪。 谢时宜究竟……究竟有什么魅力,让顾启煦这样的花花公子都为她收心,对她深信不疑? 这世界一定是疯了! 纪南乔猛然回头,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吼道:“顾启煦,你这个傻子!你被耍得团团转!” 然而,顾启煦听到了她的话,一毫秒的迟疑都未曾出现过。 * 顾承凛的行动力一向很强。 仅仅过了一个星期,私人医院康乐中心的一间闲置会议室就变成了新的琴房,一架崭新的斯坦威三角钢琴伫立其中。 谢时宜得知这个消息时,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唉,我想更新医院的设备都要写那么厚的报告,还要逐层审批……”林旌的声音颇含怨念,“你就提了一嘴,他就以私人名义给医院捐了一架钢琴。” “诶?”林旌眼睛突然一亮,对谢时宜说道:“时宜,要不你下次见到顾承凛,跟他说你想要一台新的核磁设备吧!” 谢时宜太激动了,只匆匆安慰了林旌几句,便走过去坐在琴凳上,右手随手弹了一段旋律。 已经调好了音,无论是音准还是音质,都是顶级的。 只是她的手……似乎不够顶级。 谢时宜深吸一口气,将两只手放在了琴键上,感受着冰润的触感。 门外,渐渐地聚拢了很多人,都是来看新钢琴的。 毕竟也算是个新鲜玩意。 “这个是顾氏集团的顾总捐的,一台要好几百万呢!” 这个价格,即使是对这些家境富裕的人来说,还是令人咋舌。 “那我也想去弹弹试试。”一个老妇人说道。 “你就别去凑那个热闹了,帕金森手抖成那样,弹得明白吗?”身边的老闺蜜大区打趣道,“现在坐在钢琴前的那个小姑娘,钢琴弹得很好,说不定是专门给她买的。” 两人身后,苏慧心一脸的滞愣,定定地看着坐在钢琴前试音的谢时宜。 她瞬间明白了纪南乔之前在电话里透出的慌乱,也恍然大悟,为什么谢时宜总是在她提起纪南乔未婚夫的时候生气。 原来……原来……他们早就暗通款曲! 苏慧心浑身止不住颤抖,心脏仿佛被刀子磨着。 她不能容忍这种行为! 她颤颤巍巍地挤开人群,挤进了房间,走到谢时宜身边。 “阿姨,您来了?”林旌率先注意到了苏慧心。 而谢时宜沉浸在弹新钢琴的喜悦中,屏蔽了外界的一切,沉醉于自己的世界。 苏慧心盯着谢时宜的脸。 年轻漂亮,红润光泽,多讨男人喜欢的一张脸啊。 可为什么偏偏做这么不要脸的事。 “啪!”一声响。 谢时宜猝不及防,毫无防备,脸上被扇出一个掌印。 她的身体被一股强力掀翻,摔在了钢琴上,钢琴奏出一短凄惨痛苦的旋律。 “诶!阿姨!”林旌连忙拽住了苏慧心,并将她强行拖到门口,关上门,阻绝外边众多看热闹的目光,并招来医护把他们都带回去。 谢时宜的脸贴在冰润的琴键上,呼吸渐渐急促。 她看见苏慧心被林旌箍着,仍然挣扎着高高抬起手,仿佛要再将巴掌落在她的脸上。 但时至今日,谢时宜已经不会再为苏慧心的态度而伤心了。 “你……你不要脸!你不配做我的女儿!”苏慧心怒声嚷道。 她怒火中烧,作为一个母亲,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儿勾引男人,而且还勾引的是她的娇娇的未婚夫! 第67章 这次,她没有心软 “阿姨!冷静!”林旌用力拖住了苏慧心,“有什么事情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放开我!”苏慧心扭动着身子,力气之大,简直不像病人,“你又算老几!这是我们的家事,当妈的就有教育女儿的责任!” “你……你真不要脸!顾承凛是娇娇的未婚夫,你抢了她的人生还不够,连她的男人都要抢?” 谢时宜缓过劲来,站起身,头微微发眩。 林旌吃惊得睁大了眼睛,但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谢时宜蹙起眉头,喃喃念道:“顾承凛……抢?” “你不去勾引人家,人家怎么天天往医院里跑?还给你送钢琴!”苏慧心满脸嫌弃,冷声斥责道,“你真是……挺着大肚子,还做这么不要脸的事!” “亏娇娇之前还想向你道歉呢!” 谢时宜的目光微微一震。 之前?是纪南乔串通章烈意图侵犯她那次吗? “所以你承认那次你是为了纪南乔骗我出来?”谢时宜的声音有些微颤抖。 尽管早就知道答案,但谢时宜还是想听苏慧心亲口承认。 苏慧心不以为意,“是又怎样?人家娇娇一个千金大小姐,肯低头向你认错已经很不错了!” 呵,谢时宜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果然是这样。 苏慧心就是那个伥鬼。 “你笑什么?”苏慧心不悦,“就算你长得好看,也不能勾引娇娇的男人啊!你欠娇娇的已经够多了。” 谢时宜明白了,苏慧心在意的根本不是她“勾引男人”,而是她“勾引纪南乔的男人”。 她在为纪南乔出头。 “可惜了,你不想要我这个女儿,可偏偏我们是血肉相连的骨肉至亲。”谢时宜定定地看着苏慧心,嘴角溢出一丝怜悯的笑。 那笑容,寒得瘆人。 苏慧心第一次见到谢时宜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心里有些发毛。 她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躲避着谢时宜的目光。 谢时宜继续说道:“林院长,给我妈办理出院。” 语气十分平静,成熟又理智。 “呃……”林旌犹豫了几秒,还是应道:“好好好……” “你!”苏慧心慌了,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谢时宜痛斥道,“你凭什么让我出院!我在这儿住得好好的,我才不出院!” 笑话,这里环境又好,服务又好,每天还有那么多人陪她聊天,她怎么可能再回到原来那个充满霉臭味的家里去。 “凭我是你女儿啊。”谢时宜眼神冰冷,“你不是嫌我丢脸吗?你的住院费治疗费都是靠我不要脸换来的,既然你这么要脸,还是不要继续住下去了。” “你……你……”苏慧心气得大喘气,脸通红,“不用你管!娇娇会给我出住院费的!” “林院长,听到了吗?”谢时宜目光扫过林旌的脸,“以后苏慧心女士的住院费,就由纪南乔负责了。” 说完,谢时宜深吸一口气,径直朝门口走去。 经过苏慧心身边时,苏慧心伸出了手想抓她,却被林旌拦住了。 “时宜,你先回去吧,我会好好劝劝阿姨的。”林旌说道,“阿姨,你也冷静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次,谢时宜没有心软。 她让蒋芸停了苏慧心的住院费及治疗费,切断了所有沟通联络的方式。 任凭苏慧心在医院怎么闹,怎么哭喊,都不出面。 在纪家被娇养的那些年,她的性子其实倔强又自傲,之前容忍,是因为她珍惜亲缘,希望得到母爱。 但现在她已经彻底清醒了。 “谢小姐,苏阿姨一直在哭……好可怜……”阿霜进门时愁容满面,连带着看谢时宜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妈妈啊……” 谢时宜神色平静如常,双眼盯着乐谱,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不是说纪南乔会管她吗?呵呵……” 阿霜不由得拧起眉头,怎么觉得谢时宜变得冷血了? 还是说和顾家大少爷接触多了,被传染了? * 天港,云玺酒店的玻璃餐厅。 一袭性感红裙娇媚可人的纪南乔接到苏慧心的电话。 她压低声音愤怒埋怨道:“说了多少次不要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情发短信不行吗!” 真是后悔把手机号码给了苏慧心。 “娇娇……”苏慧心抽噎着,“我……我被谢时宜赶出来了……她不要我这个妈了!娇娇能不能……” “关我什么事!”纪南乔打断她的哭诉,斥道,“我现在有比你重要一千倍一万倍的事情,别来烦我了!” 吼完,纪南乔不等苏慧心再开口,就挂了电话,顺便把手机关机。 她对着餐厅墙上的镜面整理了一下裙子与首饰,又弯起嘴角练习了一下笑容,感觉一切都完美,才朝着餐厅里面走去。 窗边,那个人的侧影沉郁冷冽,丰神俊朗,气质矜贵端庄。 纪南乔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走到他对面坐下,忍不住娇羞招呼:“承凛哥,久等了。” 想约顾承凛出来吃一顿饭真不容易。 还得靠她爸爸纪明谦对顾玉山吹点耳旁风才行。 不过,这次纪南乔做了充足的准备。 她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侍者,又慌乱地低下头。 顾承凛收回目光,淡淡地扫了对面纪南乔一眼,态度不咸不淡,“没等多久。” 好帅的脸,好好听的声音! 纪南乔春心荡漾着,她的手放在餐桌桌布下,几乎拧成麻花,伸直的手臂恰到好处地把胸前的肉集拢,配合着连衣裙红色的纱,若隐若现。 还没喝酒,她就面色绯红。 顾承凛眉头轻拧,目光依旧寡淡,仿佛无欲无求,“说吧,什么重要的事。” “承凛哥,先不急,先吃饭吧。”纪南乔说道,“妈妈说这家的法餐很正宗。” 顾承凛没说什么。 很快,牛排和红酒被一起送上了桌。 侍者为两人倒好红酒才撤离。 “承凛哥,我们干一杯?”纪南乔率先拿起高脚杯,里面鲜红如血的酒液微微晃动,酒香浓郁。 顾承凛轻笑一声,端起酒杯,与纪南乔轻轻一碰。 玻璃撞击,发出一串悦耳之声。 看着顾承凛喝下了红酒,纪南乔嘴角拉扯的弧度越来越大。 妈妈说过,那种药能让男人情难自禁,欲火焚身。 半个小时,再等半个小时就好。 一杯红酒下肚,顾承凛放下酒杯,幽邃的目光盯着对面纪南乔,嘴角微微勾起。 第68章 “让我抱抱,就一会儿……” 纪南乔目光有些迷离,手肘撑在桌上,故意摆出妩媚的姿态,“承凛哥,人家脸上有脏东西吗?怎么一直盯着人家看?” “如果你不想说你的事情的话,那就我先说。”顾承凛没有多余的情绪,“我准备和你解除婚约,不耽误彼此的时间与精力了。预计会在下一周公布,你也有个心里准备。” 字字寒利如冰刃。 “……” 他说的话太过炸裂,以至于纪南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片刻后,她脸色突变,“噌”的一下站起身。 “承凛哥!承凛哥!”纪南乔的语气慌得不行,“你说笑的是不是?为什么呀!我哪里做得不好?为什么呀……” 她越说越委屈难过,眼泪如断线珍珠,啪嗒啪嗒地落到桌布上。 纪南乔双手撑在桌上,手指用力,把桌布抓乱,身体因情绪激动控制不住地发抖。 “是不是因为谢时宜?是不是!”纪南乔大声质问。 顾承凛眸光敛起,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黯淡光彩。 “没有她,我也不会和你走入婚姻。”顾承凛声寒如铁。 如果没有谢时宜的话,他的确不在乎和谁结婚。 但也一定不是纪南乔这种人。 她对谢时宜做过的事情,他没有忘记。 “凭什么!凭什么!” 纪南乔嘶吼着,用力一扯,桌上的餐食与餐具都一下子摔落在地,丁零哐啷响了一阵,地面一片狼藉。 顾承凛面不改色,用餐巾擦拭掉落在裤子上的一点酱汁,淡然起身,幽深的目光扫了纪南乔一眼,眼里冷得仿佛淬了冰。 他慢条斯理地揉了揉指骨,往外走去。 实在是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 他走了几步,背后突然想起纪南乔锐利的声音。 “顾承凛!你好没种!”纪南乔吼道,“明明就是因为谢时宜,你还不敢承认!” 顾承凛停下了脚步。 长身玉立,矜贵优雅,可却透出一股彻骨的寒。 “我早就知道了,你和谢时宜还藕断丝连……”纪南乔身体依旧颤抖不止,连声音都发颤,“都现在你还不敢承认?你这个懦夫!我看不起你。” “只要你敢承认,我就愿意解除婚约!” 顾承凛敛眸,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暗芒,随即轻笑一声,“用激将法套话?很低级的手段。” 真当他看不见手机亮着屏吗? 纪南乔错愕,连忙将手机屏幕反扣在桌面,目光哆哆嗦嗦地乱飘。 不!不…… 纪南乔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哽咽,“承凛哥,如果没有被交换的话,这应该是我和你的缘分!”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顾承凛身后,一把抱住了他,“求求你……求求你了……” “……我可以只当你的妻子,别的什么都不要……” “哪怕,哪怕你把我当幌子啊!”她哭得泣不成声。 纪南乔几乎是把所有尊严都撕扯得稀碎,只求顾承凛的一丝垂怜。 她不懂,为什么自己会在顾承凛这里输得这么惨。 顾承凛清寒的眸子被一层冰霜般的雾气覆盖。 “松开。”他冷声道,“我出手的话,你的胳膊就废了。” 说道最后,尾音更冷,他的桃花眼涌起腾腾的杀气。 纪南乔自然感受得到,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顾承凛迈开步子,大步离开,一边走,一边脱下身上的西服外套,团成一团,塞进了垃圾桶。 车上,窗外景色飞驰后退着。 顾承凛靠在椅背闭目养神。 可今晚,他的心静不下来,节奏越来越快,而他也感觉越来越热。 “空调调低一点。”他对司机说道。 过了一会儿,“再低一点。” 又过了一会儿,“为什么还是这么热?难道空调坏了?” “顾总,空调已经调到最低了。”司机连忙回答,“你的脸色不太对,要不要去医院。” 透过反光镜,司机注意到顾承凛的脸异样的红。 万一是过敏,这可耽误不得啊。 顾承凛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总感觉心脏飘在半空中,极不安宁。 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沉默了半晌,黯声道:“去医院吧。” 司机立马调转方向,朝着私人医院的方向猛踩油门。 到了医院,顾承凛没有去急诊,没有找林旌,而是直接走到新的琴房。 他猜,这个时候在这里,会见到他想见的人。 琴声悠扬,巨大的三角钢琴前的那个女人身姿优雅,专注认真。 顾承凛按捺不住推门而入。 谢时宜听到声响,手上按琴键的动作停住,琴声戛然而止。 她扭过头看向门口来人,心潮翻涌,垂下眼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用平淡的声音打招呼。 “顾总,谢谢你的琴。” 顾承凛没有应答,而是径直朝着她走来,脚步踩得有些虚。 很快,顾承凛就走到了她跟前,谢时宜这才注意到顾承凛脸上的潮红不是反光,而是他皮肤里透出的红。 他幽深的桃花眼像是被水浸过的黑曜石,直勾勾地看着她。 谢时宜呼吸一紧,乱了方寸。 “你喝醉了?” 顾承凛脸色泛红,眼神迷离,有颓山醉玉之势。 “没有。” “那……唔嗯!” 新的问题还没问出口,谢时宜的嘴就被灼热的绵软堵住。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看着眼前谢哈时宜颤抖的眼皮和睫毛,浑身僵硬,大脑完全无法思考。 他沉厚的鼻息汹涌地扑来,越吻越深,伴随着含糊不清的呢喃,强烈的占有欲像是要将她碾碎。 几乎是出自生理本能,谢时宜没有拒绝这个吻,直到顾承凛主动分开,他们的唇上,牵起一条晶莹透明的丝线。 顾承凛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似乎在回味。 “你……我……”谢时宜语无伦次。 “我被下药了。”顾承凛坦言道。 他酡红的脸色消解他锋利立体的骨骼带来的疏离感,显得十分动人。 谢时宜咬了一下唇,心提了起来。 “我不能……” 顾承凛忍不住笑了,笑得邪魅慑人。 “我不会。”他声音沙哑低沉,语气却极为认真,“被欲望支配的人,最无能。” “我……” 谢时宜看得出顾承凛在药效的控制下强撑着忍得很难受,她眼里闪烁起泪花。 “怎么办?怎么办……”谢时宜感同身受地着急,不知道如果顾承凛一直忍着,会不会有不好的后果。 突然,她灵光一现,“不如找医生给你打一针镇定!” 说着,谢时宜急忙向着门口迈出脚步,却被顾承凛攥住手腕扯回怀中紧紧抱着。 他将头埋在他的颈窝,深深嗅吸她的香气。 谢时宜仍是不安,想要挣脱。 “让我抱抱,就一会儿……”顾承凛沙哑地呢喃着。 第69章 她是下蛊了吗?! 抱着就好。 足以让他消解心中的欲火。 谢时宜不挣扎了,定定地站着,任由他抱着自己。 体温交换,她的身体也渐渐地热了起来,心跳如过山车一样起伏着。 谢时宜闭上眼睛,缓缓地抬起手,抓住了顾承凛后腰的衣衫。 感受到回应,顾承凛轻呼一口气,愈加用力抱紧了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就这样,就很好。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为了谢时宜的感受,他居然做到了令自己的欲望让步。 这何尝不是失控呢? 如果拷问自己的内心,谢时宜不会否认自己其实是喜欢他的。 最初是见色起意。 对,当初订婚之时,谢时宜一眼就看上了顾承凛,如同大多数见过他的女人一样,她也不免俗地对相貌英俊的顾承凛动了心。 只是他太冷傲,她又有她自己的自尊与矜持。 面对那么高冷不搭理人的顾承凛,谢时宜只能藏起自己的内心,故意摆出了高姿态。 那个时候,她想,反正他们以后是要结婚的,又大把时间可以让顾承凛看到她,接近她,爱上她…… 对她来说,征服顾承凛,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但这些想法,也都因为她身份的败露而烟消云散了。 正因为当初对他有那一份喜欢,所以谢时宜更受不了他的落井下石。 与顾承凛的接触越来越多,谢时宜越来越能够感受到他的温柔强大可靠。 她意识到他不是一块化不开的冰山。 冰山之下,是沸腾的岩浆。 曾经的悸动又回来了。 只不过现在她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却享受着顾承凛的拥抱。 这份温软于她来说,并没有那么心安理得。 她嫌自己恶心。 怎么会有像她这样的人啊……或许苏慧心骂的没错,她就是这样恬不知耻。 当然,谢时宜也很清楚,这份隐秘的爱慕会无疾而终,和从前一样。 她这样的人,怎么敢妄想追逐天上高悬之月。 谢时宜眼里沁出了泪水,沾湿顾承凛的衬衫。 她的私心只够支撑着她贪恋这片刻温存……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承凛松开了谢时宜。 突然失去了温热的怀抱,谢时宜眼里浮现一些不舍,她极力地撇开这些不应该有的情绪,才抬眸看他。 顾承凛英俊的脸上慢慢褪红,目光又恢复了之前的淡漠。 “没事了?”她关心地问。 “咳咳。”他轻咳两声,目光瞟向别处,低哑开口,“刚才你弹的曲子……很好听,我没听过。” 药效过了,但他的欲望未退。 顾承凛只能逼着自己转移注意力。 谢时宜见他已经无恙,心里的大石头落下,长舒一口气。 不愧是顾承凛,这也能忍下。 “没听过很正常,是我的自创曲。” 弹过那么多名家名曲,谢时宜偶尔也会自己写一些曲子。 “你创作的?”顾承凛眼里闪过一抹意外的喜色,像是重新认识了谢时宜一样,“很不错。或许百年之后,也会成为经典,那些学琴的人,也会弹奏你的曲子。” 谢时宜一时没忍住,嗤笑出声,“顾总真会戴高帽。我自己知道我是什么水平,能有听众愿意听下去,就满足了。” “我愿意。”顾承凛接话道。 谢时宜怔了一下,随即微笑,“好,就让你当第一个听众。” 她坐下,抬起双手,放在琴键上,指尖轻按,舒缓的乐声缓缓淌出。 顾承凛微微倚靠着钢琴,垂眸聆听,心跳跟随着音乐的节奏。 对面大楼,两个被阴霾笼罩的身影并立。 纪南乔咬牙切齿,嘴角抽搐,不甘心地扭头看向顾启煦,“虽然他们没有做起来,但也确实抱在一起了!你亲眼所见!” 顾承凛离开后,纪南乔感觉天都塌了。 不仅没有拿下顾承凛,还要被退婚……她丢不起这个脸,纪家也丢不起这个脸! 都是因为谢时宜那个贱女人,才让她蒙受这么大的耻辱。 但纪南乔很快反应过来,顾承凛中了药,药效发作,他肯定要找人发泄,于是她立即跟上了顾承凛的车,还叫来了顾启煦,让他亲自捉奸。 就算是蒙羞,她也要拉谢时宜垫背! 纪南乔从苏慧心那里得知了顾承凛给谢时宜送了一台钢琴,还问出了琴房的位置。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选择来对面楼的楼梯间,从窗口望去,刚好能望到琴房。 赶到之时,两人恰巧看见顾承凛与谢时宜拥抱在一起的画面。 纪南乔拉着怒火中烧的顾启煦一直等着,企图让他亲眼见证更劲爆的画面。 顾承凛中了药,他肯定会按捺不住的! 但等了这么久,结果……结果谢时宜只是弹琴给顾承凛听? 这么纯爱的吗? 还是顾承凛他根本……不行? 纪南乔脑子里冒出许多离奇的猜想。 她怕顾启煦这个蠢货又把自己给说服了,于是有些愤愤不平地解释道:“他们两人绝对不清白!” “嗯。”顾启煦冷漠地直视着顾承凛与谢时宜,目光阴鸷至极,“我知道。” 亲眼所见,他怎么可能还那么愚蠢。 呵呵……他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瞬间,顾启煦什么都想通了。 他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像是被困在大钟之中狠狠撞了一下。 酒店的那间套房是顾家自留的……而那个晚上,恰好也是顾承凛的接风宴。 怪不得呢,那个朱维实那么胖,体型都对不上,谢时宜怎么会认错…… 对女人不感兴趣的顾承凛,又为什么会想要谢时宜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但如果那晚的人是顾承凛,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谢时宜怀着的就是他顾承凛的孩子! 他最亲爱最敬爱大哥,把他当成傻瓜一样耍得团团转! “他妈的!”顾启煦厉喝出声,目光散乱,面容在一瞬间苍白无色,“我跟你拼了!” 他颤抖着要冲上前,却被围栏和玻璃挡住。 他暴怒地拍打踢踹着玻璃和栏杆,发泄心里压抑的所有愤恨。 “浑蛋!王八蛋!把我当傻子!”他大声怒骂。 楼梯间的声控灯一明一暗。 “你终于想明白了?”纪南乔嘴角翻起一抹诡异的幸灾乐祸的笑,“你总算想明白了。” “我们同病相怜,可以合作,我只要能毁了谢时宜,什么都可以做!”她发出几乎称得上是狂热的狞笑。 声音戛然而止,四周死寂,听不到一丝声音。 顾启煦缓缓抬起头,扭头望向纪南乔,轻嗤一声,“谁准你动她的?那是我的女人。” 纪南乔瞠目结舌,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她她她……她都背叛了你你还对她……”纪南乔语无伦次。 谢时宜何德何能!先是顾承凛,再是顾启煦,全天港最优秀的两个男人都对她死心塌地…… 她是下蛊了吗?! 顾启煦揉了揉手掌打痛的地方,吐出一口血沫,回头又瞥了纪南乔一眼,“管好你自己!如果我从别人口里听到任何关于这件事的情况,你就死定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 纪南乔气急败坏,“她究竟哪里好了?值得你们都对她这么迷恋?” 第70章 纠缠 顾启煦下楼梯的步伐忽地一顿。 声控灯熄灭,他的身影彻底地没入黑暗之中,寒气肆溢。 顾启煦赫然发觉,其实他不那么在乎谢时宜。 喜欢她倒也是真的,毕竟她是少年时期的幻想,是他曾经的触不可及…… 可是今夜,他所有的愤怒都是出自于顾承凛的背叛与愚弄……他恨的人是顾承凛,想要报复的人也是顾承凛。 “顾启煦,你真的就这么放过他们了?”纪南乔忍不住又开口问道。 顾启煦没有回答,离开了。 琴房,谢时宜弹完一曲,有些紧张地耸肩,抬眼看向顾承凛,“怎么样?” 像是从前学琴的时候等着老师评价一样。 顾承凛已经熬过了药效,身体彻底归于平静,可他看向谢时宜的一刹那,内心仍是躁动的。 不是因为药,而是因为他的心。 现在的他,比刚才更想亲吻谢时宜,搅动她的唇舌,听她情难自禁的呜咽…… 更想与她肌肤交融,共赴巫山,化成云雨…… 他双手紧握着,压制心里浓烈的欲望。 “很好。”顾承凛言简意赅地评价了一句。 谢时宜眼神一震,分明感受到他的敷衍,可最终只是垂下头,低声应道:“我知道还不够好,我会继续改进的。” 顾承凛移开眼神,不再看她,“我该回去了。” 升温发烫的灵魂似乎要冲破这具清冷淡漠的躯体。 “嗯。”谢时宜也平静地应着。 现在的她,与顾承凛共处一室都心里有愧。 “你也早点休息。” “好。” * 谢时宜做了一夜的梦。 梦很碎,但她知道,每个碎片里都有顾承凛的身影。 “顾……顾承凛……” “是我。” 谢时宜猛然惊醒,睁眼,顾启煦阴郁的面容霎时闯入她的视线。 顾启煦坐在床边,手里正在削苹果,水果刀反射出的银光寒气迫人。 “我……你……”谢时宜心虚地咳了起来,许久后,她坐起身,才故作镇定问道,“你怎么来了?” 看了眼时间,现在才早上八点不到。 顾启煦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未达眼底,“你一个人住院这么久,没人陪着,很寂寞吧?” “……”谢时宜知道顾启煦肯定听到她睡梦中喊顾承凛的名字了,不然怎么醋味这么重。 她刚醒,脑子混沌不堪,一时想不到解释的说辞,只能沉默。 “以后我来陪你。”顾启煦的眼睛弯弯地眯起来,异常温柔,“我也要你弹钢琴给我听!” 谢时宜的心绪太乱,没有听出顾启煦的言外之意。 “……不用了,阿霜每天都会陪我的……”谢时宜下意识拒绝。 就是因为不想见到顾启煦才费尽心思住院的。 “阿霜已经被开除了。”顾启煦平津地说道。 谢时宜愣了几秒,诧异地扭过头,“为什么?” “阿霜没有走顾家正常的招聘流程,是顾承凛直接招进来的。”顾启煦皱了皱眉,“我不放心。” 谢时宜心里一紧。 好端端的,顾启煦怎么会去调查阿霜这么一个佣人的来历,该不会是……她不由得吞了一下口水。 越想越心虚。 “时宜,你的脸怎么这么白?”顾启煦忽然起身凑近了她,他拿着水果刀的手轻轻掠过她的脸颊,替她挽起了耳边的碎发。 谢时宜几乎可以感觉到刀刃划过脸颊的汗毛,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她感觉今天的顾启煦……很奇怪。 他的眼里,不再有那种湿漉漉的热切,而是谢时宜也看不明白的晦暗。 “顾启煦。”谢时宜轻声提醒道,“刀放下,危险。” “哈哈哈哈……”顾启煦笑了,“怕什么?难道我会伤害你?” 谢时宜干笑了一声,只敢在心里吐槽,不想伤害别人的人也不会把刀举到别人的脸上啊。 欣赏着谢时宜苍白无血色的脸,就像是欣赏一件精美的瓷器工艺品,顾启煦的笑意越来越浓。 “谢时宜,你是我的女人,我应该陪你。”他说。 谢时宜没有反对的权利,只能听之任之。 本以为顾启煦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待不了多久就会觉得无聊。 毕竟,他的血液里流淌的都是刺激与自由。 谢时宜只能告诉自己,忍一忍就好。 但是,他的耐心,突破了她的猜想。 谢时宜去花园散步,他跟着。 谢时宜去做产检,他也陪着。 谢时宜走到哪他便跟到哪,像个黏人的小奶狗型男友,就连她上厕所,他也要守在门口。 一早上,他就把他们做的事情都拍了照片发朋友圈,俨然一个完美男友的形象。 “谢时宜,你可是我第一个在朋友圈公开的女人。”顾启煦晃着手机,得意地挑挑眉,“你看,这么多人点赞……奇怪,怎么大哥一个赞都不点呢。” 谢时宜很勉强地笑了笑,“可能因为他忙,没时间刷朋友圈吧。” 如果只是跟着,谢时宜还堪堪能忍受。 但顾启煦并不止步于此。 他总是刻意地对她进行肢体接触,揽她的肩膀,搂她的腰,亲吻她的脸颊…… 种种亲昵的举动,让谢时宜疲于应对。 或许……他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有这样异常的举动。 谢时宜问心有愧,心沉到了底。 她一直思索着要不要跟顾启煦挑明。 他和她不合适,她不喜欢他…… 可顾启煦性格乖张,其实比顾承凛还难以揣度。 谢时宜一时没做好心里准备。 半下午的时候,顾启煦突然问道:“时宜,你今天怎么不去弹琴了?听说顾承凛给医院捐了一台两百多万的琴,我还没听过呢。” “今天有点累,不想弹琴了。” 谢时宜情绪不佳,一直躺在床上,试图用这种方式让顾启煦感觉无聊,自己离开。 “怎么会累呢。”顾启煦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听说你练琴练到三更半夜,怎么我一来,你就不弹了呢?” 平淡的语气透出一股压迫感。 果然,顾家人的威严与压迫是与生俱来的。 谢时宜只能强打起精神,带着顾启煦去了琴房。 就当顾启煦不存在吧,像平时练习那样专注弹琴就好。 走进琴房,谢时宜的心安宁了些。 身后传来门被关上的声音,她不以为意,照往常那样准背抬起琴盖。 谁料下一秒,谢时宜被拦腰抱起。 “啊——”她吓得惊呼一声。 顾启煦将她放在琴盖上,强势地分开她并拢的双膝,身体挤入她的大腿间。 谢时宜脑袋轰的一下,发出颤抖破碎的质问:“你要干什么!” “干你啊。” 顾启煦的眼眶猩红,浑不吝地勾起嘴角,一只手反扣她的手,另一只手扳起她的下巴。 疯了!他疯了! 谢时宜挣扎着。 可顾启煦的站位很讨巧,她越挣扎,越是摩擦着他的敏感部位…… 看着顾启煦眼里燃着熊熊欲火,谢时宜崩溃又绝望。 “你疯了!我怀着孕啊!”她手脚冰凉,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嘶吼。 顾启煦嘴角牵起一抹邪笑,他凑到她耳边,故意沉下声音,说道:“那怎么办?不如……” 第71章 “与她有关的事,我就要管” 谢时宜眼角溢出屈辱的泪。 他该不会是要践行之前说过的话吧? “不如……”看到谢时宜的眼泪后,顾启煦眸色渐渐发沉,他将即将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清醒过来后,他才看出谢时宜这些反应不是害羞,不是欲拒还迎,而是直白的抗拒。 她不喜欢他。 从始至终,她都不喜欢他。 “呵。”顾启煦笑出了声,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抹去她眼角的泪,“亲爱的,看见你哭,我都心疼了。” 说是心疼,他却面带笑容地拿出手机,拍下一张谢时宜此时的表情,委屈,惊惧,我见犹怜,任哪个男人看了都会蠢蠢欲动……他很满意。 眼见着顾启煦在操作手机,似乎被什么事情打断,谢时宜忙深吸一口气,喊道:“顾……顾启煦……” 她知道,必须要开这个口了。 不管顾启煦有什么反应,都是她自作自受的。 她该承受的,都会承受,只求能结束这场畸形的尴尬的关系。 “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做普通朋友吧。”她的心提起来,声音微弱,“很抱歉利用了你……我们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风流多情,女人就是他刺激生活中的一道甜味调剂品。 谢时宜想,他应该没多久就会对自己失去兴趣了。 顾启煦的注意力一直在手机上。 他将刚才拍的照片截得只剩谢时宜的眼睛,上传朋友圈,设置权限“仅顾承凛可见”,编辑文字:“没控制好力气,把你弄哭了[爱心][爱心][爱心]”。 发完后,他眼角眉梢都透出一股得意,收起手机后才将视线转向谢时宜,挑眉反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谢时宜沉默了一会儿,“你能不能……让我先起来。” 她此时的姿势很难堪,琴盖滑,谢时宜为了不触碰到顾启煦,一直强撑着,身体战战发抖。 看出她的窘迫,顾启煦眯着眼睛,笑得邪气。 他从来没有见过谢时宜这副样子,真有趣啊。 谢时宜也察觉到他那种看着玩物的眼神,心里一空。 “……求你了。”谢时宜软声软气地乞求道。 顾启煦后退两步,谢时宜顺势滑了下来,双脚接触地面的一瞬间,双腿发软。 幸好她撑着琴凳才没有摔倒。 顾启煦定定地站在不远处,面不改色,没有露出些微慌乱的表情。 也好,谢时宜暗想。 她微微喘着粗气,抬头看向顾启煦,“顾启煦,我们……” “谢时宜,收起你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顾启煦强势地打断了她的话。 他倨傲地抬着下巴,眸中涌起晦涩之意,“我这么喜欢你,是不会放手的。” 谢时宜的心又重重地往下坠了几层。 喜欢么?她怎么感觉不到。 “我要一直把你留在身边,让你爱上我……”他的眼里,仿佛有着万般深情。 “……”谢时宜哑口无言。 顾家的人,怎么脑回路都这么奇怪。 罢了,她也挺不正常的。 如果当初她没有被猪油蒙了心,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她和顾家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 谢时宜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琴房里,两人都沉默地对视着。 顾启煦拧着眉头,似乎有些焦急,看了好几遍时间。 谢时宜按捺不住,说道:“你有急事?不如你去办你的事吧。” 她迫不及待地要送走这尊大佛。 顾启煦拧紧的眉头忽然一松,面带浅笑的朝着谢时宜走近。 “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陪伴你啊,亲爱的。” 他伸手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捏起她的下巴,热切的目光紧盯她的唇瓣,低头欲吻。 又来了! 谢时宜快被顾启煦毫无章法的行为弄疯了。 她的双手抵在顾启煦的胸口,用尽力气抵挡。 眼看着他的吻就要落下来,谢时宜不顾下巴被捏得生疼,用最大的力气扭开了脸。 顾启煦的吻落在了她的脸上…… “你……” 谢时宜正欲开口,“砰”的一声巨响,将她吓了一跳。 扭头看去,门口一道颀长挺立的身影……顾承凛? 他背着光,冷沉的面容被阴影笼罩,眼神如刀,锋利无情,微微喘着粗气。 他怎么会来? 难道是顾启煦…… 谢时宜心下一慌,咬紧牙用力挣扎,但顾启煦的手愈加用力地将她控住,不让她脱离。 “大哥?你怎么来了?”顾启煦用力将谢时宜往怀里带,轻佻地说道,“打扰我们的好事了……” 距离那条朋友圈发出不到二十分钟,顾承凛就从接待外国客户的会议中赶来这里。 这个项目,可是顾承凛最看中的项目,亲自出国考察谈判了几个月才拿下的。 现在,外国公司代表来顾氏考察,是双方达成合作的最重要一步,结果顾承凛居然丢下考察团十几个客户以及顾氏上上下下几百个为此筹备了许久的员工,跑到这里来? 顾启煦几乎要笑出了声。 顾承凛果然在意,甚至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在意。 他那么完美的大哥,也是有弱点的啊。 “你乱说什么!我们没有……”谢时宜下意识地辩解,但还没有说出口,就止住了嘴。 现在这个情况,越解释反而越添乱。 她也明白,此时此刻顾启煦与顾承凛的对峙中,她只是一个棋子。 “放开她。”顾承凛的声音低沉没有起伏,幽潭一般的眸子眯起,目光森冷,如寒冰刺骨。 “呵。”顾启煦回头,紧盯着谢时宜煞白的脸,“大哥,你管得有点宽啊……你别忘了,这是我的女人。” 顾承凛轻笑一声,声音如瓷器碰撞,没有人的温度。 “与她有关的事,我就要管。”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谢时宜瞳孔一震,刹那间眼里闪过震惊与感动交杂的复杂情绪。 顾启煦脸色敛起,有些吃味,但还是松了些力道,却没有完全放开她。 “亲爱的,告诉他,你喜欢和我在一起,这只是我们之间的小情趣,不要外人插手。”顾启煦转头看向门口的顾承凛,澄亮的眸子里掩藏着挑衅。 谢时宜抿紧唇,眼眶泛红,轻轻摇头。 “快说!”顾启煦突然发作,掐着她的脖子怒声吼道。 第72章 “野种” “快说啊!说你喜欢我!说你是我的女人!!!” 顾启煦突如其来的暴怒把谢时宜吓得呼吸都停了几秒。 她睁大了眼,眼露惊恐,几乎不能思考。 还还来不及反应什么,谢时宜的余光就捕捉到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风驰电掣间,她脖颈一松,面前的脸瞬间便换了模样。 下一秒,顾承凛宽厚有力的大手瞬间托住她的后脑勺,犹如清风朗月般瞬间化开了她的惴惴不安。 她与他目光交织,之前压抑的惊惧与委屈终于有了发泄口,撇了撇嘴,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刚才被顾启煦疯疯癫癫的行为吓成那样,她也只是眼角溢泪。 “你……没事吧?”顾承凛面色依旧镇定从容,只是微微蹙着眉,眼里仿佛刚才一拳把顾启煦打飞的人不是他一样。 她摇摇头,“我……我没事。” 顾承凛没有听她的话,他知道这个女人最善于说“没事”这两个字。 他自顾自地检查起她的脖颈手腕以及衣着。 衣着整齐,没有被强行破坏的痕迹,但是下巴和脖子都有很轻微的红痕…… 他明白了大概,眸色蓦然一沉,闪过些微的心疼。 确认谢时宜站稳,他才松了手。 “呃……啊……”旁边的地上,顾启煦捂着肚子,发出痛苦的哼唧声,很快转变成为狰狞疯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哈……顾承凛……你终于忍不住对我下手了!” “是你自找的。” 谢时宜止住眼泪,不由得为顾承凛捏了一把汗。 毕竟顾启煦是实打实的挨了一拳,肯定会起瘀伤,如果闹到顾家长辈面前,证据充分,顾承凛是理亏的一方。 以顾玉山和蒋芸的偏心程度,恐怕…… 但顾承凛却不以为意,寡淡清冷的面容上看不到一丝的心虚。 他将谢时宜拉至身后,用自己的身躯阻挡住顾启煦的视线,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躺在地上快要笑不出声音的顾启煦,目光森然。 “谢时宜怀着孕,不是你可以胡来的。”顾承凛声音低哑,警告他道,“再有下次,恐怕要叫人把你抬出去了。” “哈哈哈哈……”顾启煦捂着肚子又发出一阵狂笑。 谢时宜小心翼翼地从顾承凛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疑惑不解地看向顾启煦。 笑够了,顾启煦撑起身,半蹲在地,抬眼,面色阴狠,目露凶光。 “顾承凛,我以前觉得你很理智,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顾启煦嘲讽着,“不就是个野种嘛,也就你这么上心。” 他对“野种”二字,咬字格外清晰,死死地盯着顾承凛的眼睛。 顾承凛目光微微一顿,瞳孔骤然收缩,在短暂的一秒诧异之后,他便反应过来了。 “什么?”谢时宜问道。 她其实听清楚了顾启煦的话,但不太理解。 有人会这么说自己的孩子吗? “没什么。”顾承凛厉声道。 他回头,冷声命令:“我的车在楼下,你去车里等我。” “……啊?” “快去!”顾承凛抬高声音。 向来冷静的他此时稍稍有些失控,谢时宜甚至看见他额角沁出的细汗。 气氛陡然紧张了好几个度。 谢时宜依稀能感受到顾承凛逼着自己离开是为了掩盖什么…… 顾启煦悠悠地添了一把火,“亲爱的,你想不想知道……” “闭嘴!”顾承凛怒喝一声。 谢时宜身体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几步。 她见过顾承凛生气,但第一次见到顾承凛动怒到这个地步。 不敢多问,谢时宜接过钥匙就转身小跑离开了琴房。 顾承凛一直目睹着谢时宜的背影彻底消失,才回过头来,对上顾启煦那双疯狂发狠的眼睛。 他眸色一暗,那幽深的瞳孔中似乎酝酿着异常狂风暴雨。 “怎么知道的。”他克制着,语气依旧平淡。 他想过这一天迟早会来,虽然比他预想的早了些,但还可控。 “呵呵……”顾启煦轻蔑地唾了一口,冷笑地质问道:“你真就把我当傻子看啊!你该不会以为全世界就你一个聪明人吧?” 顾承凛微微侧头,余光寒冷如冰,“那是个意外……” “又想说什么“酒后乱性”了?少他妈的解释了!”顾启煦暴怒地站起身来,对着顾承凛的面门就是一场劈头盖脸的怒骂,“别人我不好说,但你他妈的顾承凛从来不会喝醉!你敢说那晚你不是清醒的?” 顾承凛直视着顾启煦的眼睛,面不改色。 任由他对自己大肆辱骂。 在这件事情上,顾承凛理亏。 “你明明有无数机会坦白,但你依旧选择隐瞒!你想骗过谢时宜,你想骗过爸妈,骗过顾家,骗过所有人!你他妈不配做我的大哥!” 顾启煦丢下从前所有对顾承凛的敬重,不留情面地辱骂讽刺他。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大哥会以这种形式背叛他。 “你在怕什么?怕纪家知道你搞大假千金的肚子对你退婚?还是怕这样的丑闻影响你在顾家的声名?影响你得到顾氏集团?呵呵,顾承凛,你他妈的就是个懦夫!” 顾承凛眼皮忽的一跳。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顾启煦提出的那两件事他都不怕。 “说话啊!”顾启煦嘶吼道。 他一个人在这里崩溃发疯,顾承凛不动如山,仿佛事不关己,把他衬托得像个傻子。 顾承凛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他半垂眸,漫不经心地用拇指指腹摩擦着自己中指的戒痕,平静无波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凛冽的气息。 “你想要什么?” “呵,呵。”顾启煦站直了身体,与顾承凛平视着,“要你求我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还要你让出顾氏集团的位置。” 听到这句话,顾承凛的嘴角弯起一丝弧度。 真意外。 他第一次在顾启煦这个玩世不恭的人身上看到一丁点的野心。 不过…… “不行。”顾承凛连拒绝都这么干脆又云淡风轻。 “你……”顾启煦方才脸上还挂着势在必得胸有成竹的表情,现在一瞬间就垮掉,他慌乱不解的质问:“你还有资格拒绝吗?” 顾承凛略一抬眸,望进顾启煦的眼睛里。 那股慑人的压迫感瞬间穿透了他的瞳孔,直达大脑。 “顾氏集团的位置不是我说让就能让的。就算我让了,你能接得住吗?” 第73章 “那又怎么样?我只要你输!” 顾启煦滞怔了许久,捏紧的拳头渐渐放松,目光也不似之前那样狠戾。 “呵,呵……”他无奈地冷笑了两声。 他很佩服顾承凛这副处变不惊的心态,明明处于被动,却好像赢面在自己手里一样。 顾启煦回过神,盯紧顾承凛的眼睛,“谁说是我要接这个位置了?” 顾承凛目光一紧,脑子里立刻浮现了一个名字。 “顾为?” 顾启煦脸色微变,但很快就学着顾承凛那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说道:“顾家人才济济,你那个位置,很多人都能做。” “至于说你不想让出来……你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抛下国外客户考察团离开,弃集团利益于不顾,冲动,不负责任……向董事会解释去吧!” 他说完,忍不住再次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笑声刺耳。 顾承凛冷峻的脸上血色渐失,凌厉的眼里满满都是阴鸷的杀气。 “所以你联合了顾为,算计我?” 顾启煦今天一直缠着谢时宜,发一些越来越过分的朋友圈内容,就是特意看准了这个关键的时间点,赌他会不会来。 “怎么?”顾启煦靠在钢琴上,浑不吝地挑挑眉,“只准你算计别人吗?” 如果不是顾承凛那么在意谢时宜,他还不一定算计得到。 “和顾为合作,你得不到好处。”顾承凛厉声道。 顾为是他们的堂哥,四十岁的年纪,好高骛远,急功近利,喜欢玩办公室政治那一套排除异己。 这么多年以来没做出什么成绩,如果不是因为他姓顾,加上善于包装,抢别人的功劳来当成自己的,恐怕连中层管理的职位都担不了。 但他却一早盯上了顾承凛的那个位置。 平日里就没少明里暗里地给顾承凛使绊子。 没想到,顾启煦会和他联手…… “那又怎么样?我只要你输!”顾启煦抬高声音,委屈又愤恨地痛斥着,“以前是我不争,我信任你,我把你当大哥,你却从来没有把我当弟弟!” 顾承凛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言语。 顾启煦和她母亲的存在,对顾承凛来说,只是他弱小时期的无力无能的象征,代表了他的一段痛苦回忆。 对顾承凛来说,顾启煦和其他姓顾的没有多大的区别。 见顾承凛那副漫不经心不以为意的态度,顾启煦的怒火又被浇上了油,燃得更加猛烈。 他重重地喘着粗气,双眼猩红,“我现在就直白地告诉你!我要争!谢时宜是我的,顾氏集团也会是我的!” 争? 顾承凛的眸间墨色翻涌,嘴角翘起一份嘲弄的弧度。 刚才顾承凛还因为看到了顾启煦的一丝野心对他有些微改观,但现在,他对顾启煦的评价还是像原来一样——愚蠢。 他的那点点野心,全都给他人做了嫁衣。 顾启煦还是比较适合游戏人间。 顾承凛看了一眼手表,不愿意再在顾启煦这里浪费时间。 放下手后,他目光幽冷地看向顾启煦,镇定疏离地说道:“我理解你的愤怒,也接受你的所有怨恨,我比你更后悔没能在一个恰当的时机坦明真相。” “对不起。”顾承凛道歉,“抱歉。” 顾启煦眼底闪过一丝惊诧,情绪稍稍恢复平静,带着些许期盼,回视着顾承凛的眼睛,“你居然也会道歉?” “做错了是该道歉。”顾承凛淡声应道。 “但是……”顾承凛眉心微微蹙起,话锋一转,“孩子我要,谢时宜我也要……顾氏集团的位置倒是可以让出来,不过要等到我坐上更高的位置的时候再说。” 说完,顾承凛转身离开,留给顾启煦一个决绝又威严的背影。 顾启煦被震得愣住,注视着他的背影,久久说不出话来。 顾承凛的雄心壮志野心勃勃是他难以望其项背的…… 可是凭什么?明明都是一个爹生的,为什么顾承凛就那么笃定他会得到一切? “顾承凛!你什么都不会得到的!”反应过来后,顾启煦怒气冲冲扯着嗓子大声吼道。 * 楼下。 秋风瑟瑟,医院的银杏黄了,随风飘落。 谢时宜坐在那辆全天港只有一台的限量款汽车中,缩成一团,牙齿轻咬着大拇指的指甲,惴惴不安地等着。 顾承凛让她等,她就等。 也不知道能等到什么样的结果。 尽管先前她听得云里雾里,但仍然感受得到顾承凛和顾启煦之间有很深的矛盾。 而且,似乎与她有关,又好像与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关。 她像是被层层薄纱包裹住,什么都看不清。 谢时宜一面担心两人会不会打起来,一面又在想干脆跑吧。 抛下一切恩怨与执念,像一直计划的那样,跑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余光瞥见一道寒凉的身影,谢时宜立即扭头看去。 顾承凛下来了。 比想象中要快。 他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浑身肃杀之气,却在目光触及到谢时宜的一瞬间,眉眼渐渐柔和下来,面带轻笑,如春风细雨一般。 不像是才吵过一架的样子。 而且,顾启煦也没有追下来。 见状,谢时宜松了一口气。 好像什么天大的事情到了顾承凛面前,他都能化解。 “你们……谈好了?” 顾承凛一上车,谢时宜就迫不及待地询问,她有好多好多问题等着问。 “嗯。”顾承凛敷衍地应了一声,目色淡漠,摆出一副不愿意深聊的态度。 谢时宜也只得把所有疑问咽回肚子里。 “想去哪里?陪你。” 谢时宜目光一沉,再次抬眸看着顾承凛英挺的眉眼被疲惫笼罩着,心下一软。 她轻声道:“你陪过我那么多次……这次,换我陪你吧。” 像是电影中的定格,顾承凛定了几秒,动作与呼吸都停滞着,唯有心跳在安静的车厢内明显起来。 他扭过头,定定地看着谢时宜的眼睛,认真地问:“你相信我吗?” “……”谢时宜轻轻点头,沉默代替了回答。 顾承凛的嘴角上扬的弧度更明显了些,“那就跟我走吧。” 谢时宜抓住了安全带,郑重点点头,“顾总,听你安排。” 第74章 欲壑难填 谢时宜也没想到,顾承凛将她带回了自己家中。 虽然来过一次,但谢时宜依旧局促地十指扣紧,呼吸渐急。 “紧张么?”顾承凛回头一瞥,淡声问道。 谢时宜绷紧了身体,摇摇头,嘴硬道:“有什么好紧张的……顾总你又不会吃人!” 顾承凛眉头一挑,眼角溢出一丝狡黠玩味,“说不定。” “……”谢时宜吞下一口口水,还是跟着顾承凛走进去。 进了门,顾承凛便立即说道:“公司还有点急事要我去处理。你就在家里很安全,也不会有别人打扰你,好好休息。” “诶……”谢时宜诧异地拧紧眉头,语气不解,“可是刚才也没有见你接电话和看消息啊?你怎么知道公司有急事?” 比起她,顾承凛眉眼间聚着层层叠叠的疲惫感,该好好休息的人是他才对。 顾承凛没有回答,只是淡然一笑,“饿了的话厨房里有很多吃的……” 谢时宜却突然反应过来,“这件急事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只是想把我先安顿好再去处理是不是?” 她看着顾承凛的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习惯了顾承凛重视公司的事务,习惯了被排在后面的位置,现在突然被他放在了比公司急事还优先的位置…… 怎么每个人都在变?变得不像从前的他们了? 顾承凛弯起嘴角,微微的弓腰,凑近谢时宜的脸,与她对视着。 随后轻笑一声,“不错,看来你已经开始把我往好人的方向想了。” “……”谢时宜脸颊发烫,有点不好意思,她偏过头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小声嘀咕着,“之前对你的偏见确实有点深……对不起哈。” “那现在呢?” 顾承凛又逼近了几厘米,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他的目光锁定着谢时宜的瞳孔,喉结上下滚动。 他似乎很在意这个答案。 “……”谢时宜睁大了眼,睫毛颤颤悠悠,“现在……?” 他目光的焦点微微偏移,定格在她饱满粉润的嘴唇上。 这么近的距离,早已超过了谢时宜心里的安全距离,但她这次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很认真地思考着答案。 “现在……现在我觉得顾总您是一个……” 顾承凛抬起手捧住谢时宜发烫的脸颊,低头吻上那两瓣他盯了很久的粉唇。 像是终于捕捉到猎物那样,顾承凛粗重的呼吸都透着一股满足的味道。 谢时宜猛地一颤,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僵硬得一动不动。 怎么……又来? 但好像……一点也不讨厌。 她闭上眼睛,松开咬紧的牙关,探出舌尖,与他的缠绕在一起。 就像以前在纪家各种限制的条条框框之下,谢时宜还是偶尔会翘掉一节钢琴课,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那样,谢时宜渴望着出格。 此时此刻,在顾承凛家中,她久违找到了出格的冲动。 什么都不管……就这么么放纵一次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承凛手上的力道一松,终于结束了这个湿软绵长的吻。 欲壑难填。 他有些意犹未尽地用拇指指腹擦拭着谢时宜红唇上沾染的唾液,半垂的眼眸显得迷离又勾人。 “我……”他的声音低哑磁性,“真的有急事……” “快走吧。”谢时宜低下头,双手推着他的胸口,急不可耐地催促着,“快走快走……” 再不走,她怕失控。 怕他失控,也怕自己失控。 顾承凛也明白。 他深吸一口气,沉眉敛眸,神情恢复淡漠。 回到顾氏集团,考察团的接待已经结束。 但公司员工的脸上都暗淡无光,气氛压抑沉闷。 他眉心一紧。 这次的接待流程很早就定下,顾承凛固然很重要,但也没有到他一离开就彻底垮了的地步。 “顾总,顾董在您办公室,要见你。” 陈准急匆匆地迎上来,附在顾承凛耳边,将他离开之后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顾承凛离会后不久,负责人向外国合作公司考察团介绍项目,却发现他们准备好的演示文稿被人替换,变成了完全不一样的内容。 负责人慌了神,面面相觑之时,顾为突然进入会议室,对着考察团阐述了他的方案。 “顾总,情况就是这样。” 顾承凛眼神一冷,轻哧一声,“他以为仅凭二十分钟的讲演,就能比得上我与麦德逊长达一年的沟通吗?” 陈准笑着摇摇头。 到了办公室门口,顾承凛推门而入,陈准留在门外,关上了门。 顾承凛抬眸看去,办公桌后的椅子背对着他。 他镇定从容地唤道:“父亲。” 椅子转过来,顾玉山板着脸,面容威严。 “哼!”顾玉山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真的桌面上的摆件乱晃,“丢下那么多客户和员工跑了,这不像你的作风啊!到底有什么事情比这个上百亿的项目还重要!” 顾承凛站得笔直,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目光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疏离。 “我今天的行为不会影响顾氏集团与麦德逊集团的合作。”他的声音幽沉,透着股隐秘的压迫,“倒是顾为擅自更改演示文稿,打乱员工的节奏,又当着客户的面提出未经集团内部审议的策划……顾董,这才是你应该关注的问题吧?” 顾玉山的脾气素来不温和,面对的又是他一直不太喜爱顾承凛,直白又不留情面地触了他的逆鳞。 他勃然大怒,顺手操起桌上的书朝着顾承凛扔了过去。 “我看你最近是有点飘了!阿为那是替你救场!” “你是不是当真以为顾家家主的位置板上钉钉了!” 书砸在顾承凛的胸口后落在地上。 顾承凛面不改色,心平气和地捡起了书,攥在手里。 冷静得可怕。 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没有愤怒与怨恨,只有冷漠。 连顾玉山都被顾承凛这样的反应吓到。 他坐回椅子上,目光瞟向别处,变了语气,“既然你有比这个项目还要重要的事,董事会决定,这个项目交给顾为负责,你的团队也交接给他了。” 顾承凛目色渐渐晦暗。 攥着书的手指用力,手背青筋暴起。 顾玉山喉头一哽,停顿了几秒,才继续道:“你辛苦一年了,这两个月就暂时转移一下重心,尽快和纪家千金完婚……” 第75章 办一场联合婚礼! 说完,顾玉山看向顾承凛,等待着他的反应。 以顾承凛的性子,这件事还真不能一锤定音,起码要扯皮好久。 但再不挫一挫他的锐气,顾氏集团就真没有启煦的位置了。 顾玉山嘴角绷直,定定地盯着他看,试图摆出父亲的威压,逼他就范。 而顾承凛眼神平静而深邃,从容地应对着顾玉山的目光。 他暗想,原来是把顾玉山这座大山也搬过来了,难怪顾启煦那么自信地说要与他争。 偏爱产生偏信。 在此之前,顾承凛也没有想到顾玉山居然也会由着顾启煦与顾为来胡闹。 既然如此,那他就成全。 沉默了片刻的顾承凛忽地从容一笑,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书。 他幽幽道:“既然是董事会的安排,那我遵守就是来。” 他不咸不淡的声音低沉却有力。 顾玉山却眉头紧锁,心里反倒不安起来,“你都不争取一下?你有这么听话?” 他自知自己对顾承凛的了解少之又少,但自信顾承凛的野心随了他。 这个决定,是对顾承凛的架空,任何人都能一眼看穿,怎么顾承凛却这么平静地接受了? 难不成真如启煦所说,顾承凛被感情上的事情绊住了手脚…… 纪家那个孩子么?顾承凛有那么喜欢她? “那父亲的意思是,我不该听?”顾承凛挑眉反问。 “……”顾玉山被怼得哑口,移开目光,故作镇定地冷哼一声,“既然你没有意见,那就这样吧,你也趁这段时间好好反思一下!” 说罢,他起身大步离开,步履匆忙到显得有些仓皇。 顾承凛幽幽地走到办公桌边,将那本被顾玉山丢出来的书放回原位,然后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他用沉哑的声音说着流利的英语,“麦德逊先生,很抱歉打扰你,关于贵司与我司的合作……” * 谢时宜在顾承凛家里,坐立不安。 手机忽然的震动,她都如惊弓之鸟,一瞬间弹起身。 稳定了心绪,她拿起手机一看,竟是蒋芸打来的电话……难不成她知道了今天在医院发生的事了? 谢时宜的心狂跳起来。 她不想面对一切可能被侮辱责骂的场景,只想缩在被顾承凛一手打造的安全的巢穴中…… 但是……谢时宜握着自己握着手机的手腕,逼自己不要再发抖。 她必须面对,不能再牵连顾承凛了。 谢时宜手指颤抖着按下了接通键,缓缓举起手机,凑近耳朵。 “时宜啊!我看到启煦发的那些朋友圈了……”蒋芸的语气轻快,听不出任何生气的感觉。 “啊?朋友圈……”谢时宜一怔。 “从来没有见过启煦这么照顾别人,他一定会是个好爸爸的!”蒋芸兴冲冲地说着。 谢时宜脸色不佳,却也只能假笑着应和蒋芸的话。 “对了,给你打电话是想叫你回一趟银杏公馆,我们商量一个大事!” “啊?”谢时宜又懵了。 商量什么大事要她一个外人参加啊? “我派车去医院接你!”蒋芸说。 谢时宜瞬间回过神来,连忙拒绝,“不了不了!我打车回来!” 如果让蒋芸得知她不在医院而是在顾承凛家里,他们之间本就不清白的关系更加洗不清了。 “那好吧,你注意安全哦。” 电话挂断。 谢时宜的手无力垂下,脑子乱成一团麻。 怔愣很久后,她才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打起精神。 她动身离开,坐上前往银杏公馆的出租车。 秋深,银杏公馆的银杏叶彻底的黄了,地面铺满一层金灿灿的落叶,在路灯的照耀下,美不胜收。 而谢时宜顾不上欣赏风景,下了车,她便加快脚步朝着北苑走去。 或许是因为肚子大了,这段路,谢时宜走得格外的累。 她捧着肚子,路过反光的镜面时忍不住看过去,她的姿态孕味十足。 谢时宜慌乱地收回目光,又加快了脚步。 刚到北苑,等不及的蒋芸就迎了上来护住她,“你怎么能自己走来呢?公馆里有代步车……” 谢时宜扯起嘴角笑了笑,“我没事……它也很好。” 蒋芸也不客气地摸向谢时宜的肚子,笑得很开心。 “一段时间没见,都这么大了……” “伯母,不是说有大事要商量。” “哦!”蒋芸收回了手,“你瞧我这个记性,见到你太高兴了,都忘了正事,跟我来吧。” 谢时宜跟着蒋芸的步伐来到了北苑的会客厅。 一进门,才看到除了顾玉山顾启煦之外,竟然还有纪家的一家三口。 目光相接的一瞬间,那赤裸裸的怨恨与不屑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入她的眼睛里。 “……” 她刚迈进门的脚仿佛被冻住一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谢时宜紧张地咬着下唇,一股铁锈味瞬间在口腔里蔓延。 就在她僵化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 谢时宜的心跳得愈发狂乱。 不用回头看,她就知道是他来了…… 怎么会? 在顾承凛家分别几个小时后,他们居然在这样的情景下再次见面…… 这个犹如噩梦般的场景。 谢时宜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惊惧与难堪的情绪瞬间裹住了她,几乎令她窒息。 “进来吧,别害羞!”蒋芸笑眯眯的,“很快都是一家人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启煦走到了谢时宜的身边,亲昵地揽住她的腰,将她往里带。 谢时宜几乎是被顾启煦拖到了椅子上。 顾承凛走到门口,一眼看清了现状,在他的目光扫到谢时宜的一瞬间,微微有些停滞,但很快神色恢复如常,淡然地走入,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他微微低着头,如往常般淡漠疏离。 “咳咳。”顾玉山作势咳了两声,“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顾玉山与纪明谦交换了一下目光,得到回应后,他便站起身,用很郑重的口吻宣布道:“承凛与南乔订婚已有两月,正式成婚也应提上日程。正好如今启煦与这个谢时宜感情甜蜜,即将孕育出小生命……我们做家长的商量了一下,干脆就让你们一起结婚,办一场联合婚礼!” “对呀对呀!”蒋芸笑眯眯地补充道,“日子都选好了,趁时宜肚子大起来之前,要赶紧办了,不然都穿不上定制的漂亮婚纱了!” “……”谢时宜沉默。 顾启煦扭头睨了她一眼,看出她的惶恐。 又瞥了一眼对面的顾承凛,注意到他隐秘谨慎的目光,不由得露出了蔫坏的笑容,一把将谢时宜搂入怀中,声音黏糊道:“亲爱的激动得都说不出话了……” 第76章 “我不同意!” 顾承凛目光黑沉沉的,搭载大腿上的手指猛地握成了拳。 “我们没意见,两个孩子尽早结婚,尽早安定,也算是解决了我们的一块心头石。”纪明谦说道。 与顾家的婚姻对纪家有利无害,他自然不会反对。 越快越好。 方颂荷与纪南乔都膈应谢时宜的存在,但此时,却都假笑着应承着,“双喜临门是好事,但……” 她们瞟了一眼谢时宜的方向。 本来以为她生了孩子,顾家就会给些钱打发她走,没想到居然要让她嫁给顾启煦? 凭什么?还要和他们同一天举行婚礼? 那种寒酸的穷人什么时候可以和纪家相提并论了?这个时候就不讲究门当户对了? “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吧,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蒋芸再次开口。 “纪家也不是那种小气吧啦斤斤计较的,既然这个女人与我们家南乔要做妯娌,说明她与我们纪家有缘分……”方颂荷生气归生气,但能屈能伸,语气正常地说着客套话。 毕竟,这是顾玉山和纪明谦商量出来的,她们没有拒绝的权利。 这边长辈们一片其乐融融,另一边的小辈都看得出来,顾承凛周身气压极低。 他沉默着,眸子冷若寒潭,凌厉的面庞此时格外森白。 一招接一招,顾启煦还真是……找着机会就要下死手啊。 顾承凛的手指敲起了混乱的节奏。 纪南乔咬紧牙关,赌顾承凛不敢违逆顾玉山的决定。 “死心吧,谢时宜要嫁给顾启煦了!你顾承凛只能是我的!”她在心底暗暗叫嚣着。 “呵。”顾承凛发出一声为不可闻的轻笑。 然而,这一声笑穿透力十足,精准地钻进每个人的耳中。 瞬间所有声音都消失,几人齐刷刷的望向了顾承凛。 “你有话想说?”顾玉山眉头紧锁,看似平常的询问却掩藏着深深的压迫感。 顾承凛的脚挪了一步,正要站起身,一道颤抖却坚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我……我不同意!”谢时宜颤抖着说道,“我不愿意和顾启煦结婚……” 顾承凛眉心一跳,抬眸看向对面的谢时宜。 顾启煦也立即反应过来,抓住谢时宜的袖子压低声音厉声警告:“谢时宜,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谢时宜脸色惨白,双臂绷直,双手紧握,浑身都在颤抖。 她挣脱顾启煦的手,站了起来,目光扫过所有人。 终于说出了那句话,“对不起……是我骗了你们……我和顾启煦根本不是两情相悦的恋人……我们不能结婚……” 声音抖得厉害,但字字清晰坚定。 顾启煦咬紧牙,阴森森地抬头看着谢时宜。 她居然坦白了? 就为了不和他结婚?让之前所有的算计努力与隐忍都功亏一篑? ……是因为顾承凛吧? “谢时宜!”顾承凛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冷沉摄人的双目紧紧地盯着对面脸色煞白失神的谢时宜。 他知道她要做什么。 他这一声,只是想告诉她,不至于到这一步,他能护着她。 就这么在顾玉山和蒋芸面前揭开真相,反倒会让事态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 谢时宜缓缓掀起眼帘,对上顾承凛的目光,尽管她很快又垂下了眼,避开他的目光。 够了,就让这场闹剧在这里结束吧。 他知道,自己必须从这个漩涡里挣扎脱身了。 她犯下的错……她会承受后果,只是不能再错下去了…… 她眼睛一闭,深吸一口气,便说出了所有的真相。 她认为的真相。 几乎是当众把她破烂不堪的皮彻底撕下,袒露她的卑贱与不堪。 这样的话,顾家就不会强牵红线了。 毕竟,谁会看得起她这样的人呢? 她轻弱的声音却产生了雷霆万钧的效果。 除了知情者,其他所有人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整个会议室都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只有谢时宜破碎的声音不断响起,“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谢时宜深深地埋着头,身体因惊惧而剧烈颤抖着。 顾承凛好几次有站起身的冲动,但理智让他决定静观其变。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颂荷爆发出第一声大笑,打破了诡异的寂静。 “哈哈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这女人就是这么的心机下作,她为了攀豪门,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阿芸,我提醒过你的!哈哈哈哈哈哈……” 看见蒋芸和顾玉山的脸都黑沉沉的,方颂荷才收敛起笑声,捂着嘴,肩膀却依旧耸动不止。 太精彩了! 这么精明的两口子,居然被一个年轻女人耍成这样。 纪南乔也高兴地挺起腰,就像是刚打赢了一场胜仗。 正愁怎么能找个时机戳破谢时宜的真面目,没想到她倒先自爆了。 “什么?你胡说什么!”顾玉山面色一冷,气得站了起来,抓住桌上的茶杯就想朝着谢时宜砸过去。 幸好蒋芸反应快,拦住了他,“老顾,冷静!” 茶杯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谢时宜咬着下唇,看着四溅飞散的碎片,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灵魂。 “胡闹!胡闹!一个二个都胡闹!”顾玉山愤怒得失态,一下子把桌上的物件都扫落在地,“我看你是纪家培养出的人,才对你信任!” 方颂荷连忙否认,“和纪家没关系!她可不算是纪家人,她的基因劣等……玉山,要我说,她肚子里的……” 她故意没有说完后面半截话,而是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顾玉山和蒋芸。 两人的面上越来越黑。 谢时宜已经用完了所有力气,虚脱地坐回椅子上。 她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着什么样的狂风暴雨。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蒋芸也生气,怒目圆睁地瞪着谢时宜,“时宜,话不能乱说!你和启煦是不是闹矛盾了才这样说?启煦,你来说!” 顾启煦双手支着脑袋,姿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斜眼睨了谢时宜一眼,嘴角泛起一抹苦涩。 “我不介意。爸,妈,我喜欢谢时宜。不管她做了什么,我都喜欢她。”顾启煦说这话时,没有看向身旁的谢时宜,而是直勾勾地望着对面的顾承凛,目露挑衅,“我要和她,结,婚!” 第77章 “……我们,不可能” 蒋芸闻言,立马应和道:“没问题!妈妈知道你喜欢时宜,妈妈也支持你追求真爱!虽然时宜犯了点错,但她年纪小,改正就好……毕竟她还怀着顾家的孩子!” 她就这么自顾自地说服了自己,转向谢时宜,尽力展开和蔼亲切的笑容,“没关系的时宜,你和启煦还是可以结婚……” 谢时宜身体一震,不可置信地扭过头看向顾启煦,无力地摇摇头,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声音。 “……不要,不要……” 为什么他们一点都不在意她的想法? 顾启煦当没听到,面色如常又将谢时宜揽入怀中,手臂隐隐用力,轻柔又深情地说道:“亲爱的,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谢时宜用力抬眸看了他一眼,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胡闹!胡闹!胡闹!”顾玉山重重地拍着桌子。 他被气得不行,眉头狠狠一拧,鼻翼扇动,整张脸阴得像是压着雷。 蒋芸连忙安抚他,尽力在这种混乱的局面里维持着顾家的体面。 “今天就先这样吧。”蒋芸笑道,“孩子的婚事是很重要的,这件事要好好考虑……你们先回吧。” 这种事当然是要关起门来商量,难不成一直让纪家在这里看笑话? “顾启煦和她可以再议,但承凛和我家南乔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吧。”纪明谦面色严肃,“就按照说好的日子,半个月后。” 顾启煦和谢时宜的事情他不关心。 他只在乎顾承凛和纪南乔尽快结婚,拿到顾氏的那笔资金,才能填上纪家的窟窿…… 纪家已经撑很久了,快要撑不下去了。 一旦资金没能续上,对纪家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纪明谦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与顾家的联姻上。 这时,顾承凛站起身,用幽冷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顾玉山愤怒未消的脸上,勾起嘴角轻浅一笑。 “说好?谁和谁说好了?”他的声音低哑寒冽,不掺杂一丝感情。 森冷一如往常。 “你……”顾玉山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顾承凛还要来火上浇油。 他严正警告道:“你和南乔的婚事是早早就定下的!难不成你想反悔?!” 顾承凛淡然地解开袖口,说道:“我和纪南乔经过友好协商已经谈好了退婚的事宜,本来想过几天再告知你们的,既然今天人齐,索性就说开了吧。” “什么?”方颂荷大惊失色,连忙扭头面向纪南乔质问道,“那天你们不是……” 那晚纪南乔没有回家,她以为两人已经有了实质性的发展…… 纪南乔被吓得瞬间哭了起来,缩着肩膀用力摇头,“没有……妈妈……没有……” 她一直不敢告诉方颂荷真相……她怕被方颂荷指责怎么连一个男人都拿不下…… “你!”方颂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这点小事都没做好,你还是我的女儿吗?” “他……他心里一直有别的女人,我有什么办法!” 这边,方颂荷与纪南乔闹得不愉快。 那边,纪明谦板着脸一声怒吼:“顾承凛!你以为这是玩过家家吗!说退婚就退婚!你把我们纪家当成什么了!玉山,今天这个事情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顾承凛!你这是要气死我?阿芸,去把顾家的戒尺拿来,今天我要动用家法,好好地教育这个不肖子!” 顾承凛依旧冷着脸,不客气地回怼:“父亲,你有动家法的资格吗?” “你你你……”顾玉山一口气上不来,指着顾承凛的手颤抖不止。 “哎呀!都闭嘴!闭嘴!”蒋芸崩溃地大喊大叫,“不要吵了!” “你们顾家是有权有势,但也不能这么看不起人!今天必须把这件事谈清楚!”纪明谦不肯罢休。 场面越来越混乱,争吵声逐渐沸腾,几乎没有和平收场的可能。 谢时宜身上的震颤渐渐止息,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仿佛隔岸观火的局外人。 从前,谢时宜也没有想到,豪门之间的争吵,也是这么不体面。 不过,有一个人是例外。 顾承凛低垂着眼眸,嘴角弯起一抹尖锐的冷笑,仿佛事不关己,浑身透出一股由内而外散发的矜贵优雅。 谢时宜心头一颤,她似乎觉察到什么似的,手指下意识地蜷成一团。 好像……顾承凛是故意把两家的怒火转移到他身上,现在就没有人在意她欺骗隐瞒的事情了。 “好吵。”顾启煦拧起眉头抠了抠耳朵,“他们不知道还要吵多久,我们走吧。” 顾启煦搂着谢时宜的腰起身,顺势把她也带了起来。 “放开我,我自己可以走。”谢时宜说道。 顾启煦没有坚持,松开了她,迈步朝门口走去。 谢时宜有些不安,望向还在争执的几人,无意中,撞上顾承凛清冷疏离的眼神。 他微微一挑眉,幽沉的眸光直达谢时宜的眼底。 谢时宜喉咙一紧,瞬间明白了藏在他眼底的深意,于是便轻轻点了点头,跟着顾启煦的步伐离开了这里。 离开北苑,耳边的争吵声音逐渐消弭,谢时宜压抑着的情绪瞬间得到释放,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仿佛要把刚才因惊恐而屏住呼吸欠下的氧气加倍吸回来。 她没有想到会闹成这样的局面……不知道顾承凛能不能应对得了。 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虚虚实实,隐隐约约。 顾启煦就站在她身侧,没有刚才在会客室里故意伪装出来的亲昵与深情,而是平静又冷漠。 “担心他?呵呵……” 顾启煦眸光涌起晦暗之色。 谢时宜前脚当场拒婚,顾承凛后脚立马提出退婚,他们俩……该不会私定终身了吧? 想到这儿,顾启煦立即跨步,挡在了谢时宜面前。 谢时宜脚步顿住,茫然地抬起头,只看到顾启煦被路灯照得发亮的发丝以及阴影下他深沉的表情。 “对不起。”她忘记有没有向顾启煦道过歉,但是此时此刻,她对顾启煦的确怀有歉意。 “谢时宜,你和他是什么时候……” 谢时宜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摇头否认,“我们没有……” 顾启煦当然不信。 “都这个时候了,藏着掖着还有意思吗?” 谢时宜想到那几个吻,心绪不宁地低下了头,手指紧了又松。 “……我们,不可能。” 第78章 射向顾承凛心口的子弹 她的声音被秋风裹挟着,飘向很远的地方。 谢时宜被冷打了一个寒战,缩了缩肩膀。 有些怀念那件带着薄荷气息的外套,宽大,温暖…… 如果此时是顾承凛站在她面前,他的外套一定会披到她身上。 谢时宜自嘲地笑了笑,现在的她很清醒,清醒地看到她与顾承凛之间巨大的鸿沟,所以说出了那句“不可能”。 “既然都不可能了……怎么不考虑一下我?”顾启煦又说道。 他的语气很正常,没有装腔做调,像是很认真的询问。 难得见到顾启煦这么认真的一面。 既然如此,谢时宜也摆平心态,很认真地回答:“因为我没办法爱上你。顾启煦,我努力过……曾经我也想将错就错,但是……” 真的没办法。 “呵。”顾启煦发出一声轻嘲,笃定地下了判断,“那就说明你对顾承凛动心的时间更早!” 如果没有顾承凛的存在,顾启煦自信,谢时宜肯定会爱上自己。 “不过,顾承凛那样的人,也是不会爱上别人的。他最爱他自己……” “或许吧……”谢时宜轻声应和,倒是没有否认。 她站定,低垂着头,任由风吹乱她的头发。 顾启煦越看谢时宜,越觉得她可怜。 被喜欢的人欺骗隐瞒这么久,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还以为是自己的错,怀着深深的负罪感…… 他都有点心疼了。 可是,也是她活该! 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喜欢那个冷血无情的顾承凛。 顾启煦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地笑了起来。 既然谢时宜不想要他,那么……就让她来做扣动扳机的人,就让那个孩子做射向顾承凛心口的那颗子弹! 他弯腰凑近,谢时宜受惊后退几步。 “你想干什么?”谢时宜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颤了颤,眼底浮上一层惊惶。 “呵呵,放心。”顾启煦笑得玩味,“你不想和我结婚,可以,我唯一的要求就是……” 谢时宜睁大眼睛,吞下一口口水,等着顾启煦后面半句话。 “你打掉这个孩子。” “……”谢时宜心里咯噔了一下。 也对,顾启煦风流肆意潇洒不羁,又不喜欢孩子…… 提出这个条件是意料之中。 谢时宜捂住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眼里蒙上一层轻薄的雾气。 “可是你父母……”谢时宜试图挣扎。 “他们那边我来解决,反正,你把孩子打了,就恢复自由了。” 自由。 谢时宜嘴唇微启,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她放在小腹上的手指倏地收紧,像是有感应似的,感觉腹中隐隐作痛。 她的心也一直往下坠着。 “反正,这个孩子必须打掉!我看着烦!”顾启煦没了耐心,刻意压低的声音含着一丝威胁,“就算你不同意,这个孩子也生不下来!” 沉默良久,一声轻浅的“好”被风吹散。 谢时宜答应了。 依现在这个情况来看,这个孩子就算出生,也不会得到重视与关爱。 既然如此,何必让它出生在这个糟糕的世界呢。 况且,卸下这个担子,她才能彻底地斩断这团混乱的关系,离开这个地方,去成为真正的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谢时宜捂着肚子,难过地落泪。 “哈哈……”顾启煦得意地笑出了声。 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顾承凛知道自己的孩子被打掉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这个时机……也要好好考虑。 谢时宜不解的望了顾启煦一眼,只觉得残忍。 明明也是他的孩子,为什么他就能这么心安理得地为这个孩子的离开感到开心? 因为不在乎她,所以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受到忽视。 “今天先回去休息,什么时候我安排好了再通知你。”顾启煦说完正要转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回头说道,“还有……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告诉别人,我们要先斩后奏,知道了吗?” * 谢时宜又被暂时软禁在了银杏公馆,还是住在西苑。 只不过这回,她的待遇不似从前。 蒋芸对她颇有怨念,甚至不想见到她,有什么话都是管家代为传话。 这是她应得的,谢时宜坦然接受。 直到第二天下午,她发给顾承凛的那些消息才得到了一个简短的回复。 “一切都好。” 轻飘飘的四个字,根本没办法抹平谢时宜心里的焦虑。 过了几秒,又有一条信息发过来。 “等我这边处理好了,就去接你。” 顾承凛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谢时宜的回信,便收起了手机。 昨夜,他宣布退婚的消息后,顾玉山和纪明谦都很反对,经过一番“激烈”的争执,两家人不欢而散。 但那个麻烦的婚约,顺利地摆脱了。 纪家作出了妥协,相应的,也要了更多的补偿。 顾玉山理亏,又不好放弃两家多年来的交情,只能咬牙同意。 纪家人离开后,顾玉山看向顾承凛的眼神,无比的愤恨。 只是……顾承凛并不在意。 没从他身上得到爱,得到了恨也不错。 接云山上的陀普寺,群山环绕,幽凉清净,香客如云。 广场中央,有一座高达二十米的金身佛像立于莲花台上,眉目慈悲,栩栩若生。 下方,有几排黑衣保镖林立,气氛森然,与宁静祥和的佛寺格格不入。 顾承凛走进人群中,站在了一个西装革履头发花白的老人身后。 “来都来了,拜一下吧。佛渡众人……”老人苍老威严的声音响起。 闻言,顾承凛便让人摆好蒲团,双膝跪下,脊背挺直。 香烛气味浓烈,顾承凛并不喜欢,但他仍然虔诚地在心底对佛祖诉说了夙愿。 “遇到麻烦了?”顾老爷子一边礼佛,一边说道,“需要爷爷帮忙吗?” 虽然远在山上,顾老爷子却并不封闭。 山下的事情,他一清二楚。 顾承凛淡然一笑,“一点小事,不需要劳烦您。” “那你今天来是……”顾老爷子有些惊讶。 还以为自己的孙儿终于又像小时候那样需要他的庇护呢。 “陪您几天。” 顾老爷子便没有问下去。 两人沉默着继续仪式。 诵经结束。 顾承凛才终于开口问道:“爷爷,如果我要做的事情对顾家有不好的影响……您能接受吗?” 顾老爷子的脊背一僵,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顾不得对佛祖不尊重,他缓缓转身,看着顾承凛那张超脱淡然的脸愣了很久。 第79章 一天都不想多等 从那张脸上,顾老爷子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他回过头,仰头看着佛祖金身,释怀地笑了。 “承凛,你这个孩子,自小就有主意。一般你对我说的事情,其实早就下了决定。” 顾承凛也勾起嘴角,云淡风轻道:“还是爷爷了解我。” “顾家这么多年,也滋生了不少蛀虫,外人看上去豪华精致,其实内里都腐朽了……不破不立,也是时候做一些改变了。”顾老爷子声音苍劲,“顾家永葆繁荣的这个担子,还是要交到你们年轻人手上。” “爷爷就不怕……顾家因此一蹶不振?”顾承凛挑挑眉。 破的风险很大,万一大厦倾倒,而他没有能力扶起来…… “呵呵呵呵……”顾老爷子发出一阵爽利的笑声,“你不会的。你想要的东西,是不会去毁掉的。爷爷相信你。” 尽管顾老爷子的话不会让顾承凛改变心意,但能得到爷爷的支持,顾承凛还是很开心,他冷峻的脸上,难得浮现出真心的笑意。 他陪着顾老爷子完成了礼佛后,扶着爷爷往居住的寮房走去。 顾老爷子杵着拐杖,步子很慢。 顾承凛便也很慢,一直落后他半步。 路上,老爷子笑呵呵地问道:“你和那个小女孩进展如何?” 顾承凛第一反应是谢时宜,但稍稍思考,觉得爷爷说的是纪南乔。 毕竟,他和谢时宜的关系是藏于暗处的。 他便如实回答:“和纪家千金实在不投缘,已经退婚了。” 顾老爷子回头望了他一眼,一副看破一切的表情。 “我说的是之前那个小女孩。那个高高瘦瘦白白净净钢琴弹得很好的。” 顾承凛脚步忽然停下。 面对石破天惊的事情他都能做到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可唯独此时,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但很快,顾承凛就反应过来,勾起嘴角笑了笑。 “陈准还是林旌?” 也只有这两个人知晓一些内情了。 “呵呵。”顾老爷子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顾承凛也会心一笑,不再追问。 他知道爷爷对他没有坏心思,只是惦念着他罢了。 “那个孩子是个好孩子,只是身世坎坷……” “你也即将而立之年,遇到正缘也不容易。如果你真心喜欢,要保护好她。”顾老爷子郑重地拍了拍顾承凛的肩膀。 顾承凛锋利的眉眼被揉化,流露出柔和的温情,“会的,爷爷,我会的。” * 顾承凛在寺里住下,穿着灰白色的宽大僧袍,在山间与鸟鸣香火为伴。 大多时候他都清心寡欲,除了每晚与谢时宜通话的时间外。 夜深之时,那绵软轻柔的声音钻进耳中,欲望便又被勾起,怎么都压不住。 “顾总……你怎么了?”听着手机里渐渐粗重的声音,谢时宜红了脸。 应顾承凛的请求,她每日都盯着各类媒体,将顾氏集团发生的事情告知他。 本来她不愿意的,这种事明明找陈秘书更适合。 可听闻陈秘书因为是顾承凛的亲信,被放了长假,正好趁这个时间陪陪妻女。 顾承凛不想打扰他,谢时宜这才应了下来。 毕竟顾承凛帮了她这么多次,她终于有回报的机会。 “我没事……” 顾承凛的声音哑得不像话,伴随着粗重的呼吸,以及时不时发出的闷哼声,令人浮想联翩。 谢时宜拿起玻璃杯贴近脸颊,压制住脸上的燥热,才能用平静的语气说话。 “顾总,你离开了几天,顾氏集团就乱套了。” “哦?”顾承凛听起来并不惊讶,“你说吧,我不做卷腹了。” “……原来只是在做卷腹啊。” “怎么?你有点失望?” “……呃,没有。” 明知道顾承凛是在故意揶揄调戏,谢时宜却并不反感。 过不了多久,她和顾承凛之间,就不会再有瓜葛了。 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讲起顾氏集团的事情。 其实不需要谢时宜细说,顾承凛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还是很耐心地听谢时宜讲完。 一口气说完自己看到的所有有关信息,谢时宜忍不住问了一句,“顾总,你听清楚了吗?” “嗯。”顾承凛的声音低哑蛊人,“很好听。” 谢时宜沉默了一会儿,便挂了电话。 埋在顾氏集团里的两个大雷,终于爆了。 一是顾为利用职务之便收受乙方贿赂,虚报账目,挪用公款等等事情被曝光,受到调查。 二则是顾氏集团与麦德逊公司合作的项目出了问题,生产出的成品大部分质量不过关,延迟交付,要赔付巨额违约金。 有周旋的余地,但麦德逊公司的代表只愿意与顾承凛本人谈。 接二连三的负面事件冲击了顾氏集团的股价,市值蒸发数亿。 社会公众议论纷纷,董事会问责。 顾玉山为此焦头烂额,他第一时间想到是顾承凛为了报复故意搞的鬼。 可顾承凛又是他亲口勒令停职的,麦德逊公司的项目也不再由他负责,那个顾为,也是他亲手提拔上来的。 真追究下来,顾承凛能够全身而退,反而是他难辞其咎。 这一招……够狠! 经过一晚上的煎熬,顾玉山终于坐不住,主动向顾承凛服了软。 “承凛,顾氏集团需要你,爸爸……也需要你。” 顾承凛听着电话里极其勉强的道歉,眼角浮现出一抹轻蔑之意。 “父亲,你说过的,挑战即是机遇。”顾承凛淡漠道,“这么大一个机遇,不让你最看重的那个儿子试试吗?” “呵呵……”顾玉山笑得尴尬,“启煦还小,没有经验,不能服众。” 听到这个答案,顾承凛才略略地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父亲,我回去可以,不过我做的决策,希望您能支持。”顾承凛望着远处的层峦叠嶂,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有力,“我要改写规则。” 尽管顾玉山早有准备,但此时还是被顾承凛赤裸裸的野心震慑到。 “你还这么年轻……说这个也太早了吧。” 顾承凛眯起幽邃的眸子,淡然地笑了笑,随即便挂断电话。 的确有点早。 算不上最好的时机。 但是他有了要保护的人,便一天都不想多等。 第80章 “这就要看你怎么选了” 回到顾氏集团,顾承凛便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变。 一是彻底调查集团内部的职权侵占及贪污受贿的行为,辞退了很多尸位素餐的管理层人员。 这些人大多是靠着裙带关系进入集团的,挤占了真正实干员工的晋升通道。 顾承凛对此不满已久。 趁着这个机会,自然是要好好治理。 顾氏集团上上下下都很明白,顾承凛这是在立威,为他不久后的上位做铺垫。 因此,这件事推进得异常顺利。 没有人想得罪未来的上司。 除此之外,顾承凛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向媒体与公众阐明了顾氏集团的改变。 由于他之前的经营,社会好感度和媒体评价都极高,一席真诚坦荡的发言便扭转了之前顾氏集团的负面舆论,令顾氏集团的股价回温。 接下来,就是解决与麦德逊公司的合作项目了。 麦德逊是比较难缠的人,尽管顾承凛经过近一年时间,与他达成了比较好的私交,但在切切实实的利益面前,这些情分就不够看了。 顾承凛很清楚,顾氏集团这次必定会出一次血。 不过,出得多还是少,就要看他们谈判的结果。 能不能彻底地得到董事会的认可,就看这一步了。 顾承凛与麦德逊沟通许久,得到一次与麦德逊公司代表洽谈的机会。 为此,整个团队忙碌至深夜。 第二天,顾承凛一切都准备好,正要去会议室。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顾启煦打来的。 他面不改色地直接挂断。 这种时候,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比接下来的谈判更重要。 没想到,安静了几秒,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这回,是谢时宜打来的。 这几天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情,没有与谢时宜联系。 “……”顾承凛凝眉敛眸,沉默着看着手机上谢时宜的名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电话。 “大哥,怎么我给你打电话你就不接,谢时宜给你打你就接了?” 手机里传出顾启煦戏谑的调侃。 顾承凛顿时眉头已经,厉声质问:“她的手机怎么会在你那里?她在哪里?” “大哥,我们现在在医院,谢时宜马上就要做流产手术了。你知道的,她不想生下‘我的孩子’。” “你……”顾承凛整个人瞬间怔住,震惊与不解像海浪一般涌来,将他淹没,令他窒息。 顾启煦继续说道:“谢时宜这人哪都好,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太容易被骗了。你可以骗她,当然别人也可以。” “把手机还给她!我有话要跟她说!”顾承凛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整张脸森冷阴沉到了极致。 顾启煦发出一声轻笑,“她已经进手术室了,有话说?亲自来呀。” 他是故意的。 明知道今天这场谈判对顾承凛来说很重要,所以特地挑选了今天这个日子。 这段时间顾承凛在顾氏集团大出风头。 但只要有一点失误,之前的一切努力不仅会前功尽弃,还会被反扑。 “你……”顾承凛怒不可遏,瞳眸紧缩,面色愈发阴鸷。他骨节分明的手狠狠地握紧手机,从喉咙深处挤出狠戾的警告,“你要恨要怨,冲着我来,她和孩子是无辜的……” “你还是在意。”顾启煦窃笑道,“顾承凛,这就要看你怎么选了。” 故意停顿几秒,他再度开口,语气轻蔑,“不过,大哥你肯定会选择顾氏集团的。孰轻孰重,我们都很清楚。再说,顾家的男人不缺女人,也不缺愿意生孩子的女人。至于谢时宜嘛,就当她被骗身骗心,长个教训。谁叫她非要走偏门?” 他暗想,以顾承凛那种理智冷静的性子,应该会选择留在公司的。 不过,能膈应到顾承凛,他就解气。 “唉!可怜的谢时宜……”顾启煦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 说完,他立即就挂了电话。 顾承凛站在办公室中央,目光紧紧的盯着地毯上的纹路,一双桃花眼逐渐泛红,染上狠佞之色。 他很快就会坦白了。 在解决好这次的事情后,他会当众牵起她的手,向所有人宣布,他要娶的女人是她…… 他一切都计划好了! 可偏偏…… 顾承凛呼吸越来越紧,他烦躁地扯开领带。 “顾总,麦德逊公司代表已经到场,会议在十分钟后开始,一切准备妥当,您也可以移步去会议室了。”陈准进门,尽责地提醒道。 可他一看到顾承凛此时的状态,就意识到不对劲。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薄唇抿得发白,没有血色,幽沉的双眸拧出血丝…… 明明昨晚顾总还神采奕奕斗志昂扬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啊。 “顾总,所有流程和资料都经过反复核查,没问题的……不知道是不是您看出了哪里有问题?”陈准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陈准,谈判的要点和底线,你都清楚吗?”顾承凛忽然开口,声音寒冽。 陈准一怔,下意识点点头,“很清楚。” “那好。你去谈吧,就按照我们计划的来,我相信你。” 顾承凛将文件交给了陈准,大步往外走去。 陈准慌张不已,接过文件的一瞬间身子一沉,仿佛接过了很重的东西一样。 诶?不对,他只是个秘书啊! “顾总,可是他们指定了要和您谈!别人都不算的!”陈准急忙喊道。 这场会议,非顾承凛不可! 他要是不在,相当于宣告了失败的结果。 走出办公室,顾承凛径直地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其他员工见他路线不对,纷纷疑惑地看向他。 陈准追了出来,顾不上有旁人在场,大声喊道:“顾总!会议马上开始,没有什么事比这个会更重要了!” 顾承凛面色冷沉,脚步没有半点迟疑,上了电梯。 很快,电梯便出现了下行的箭头。 陈准捂着头哀呼了一声,下一秒,就振作起来。 他要为顾总撑起这个场子,不能辜负信任。 电梯里,顾承凛脸色苍白,一如既往的冷峻沉默。 如果是半年以前,这两个选择摆在他的面前,他会毫不犹豫地留下。 但此时此刻,顾承凛只想见到谢时宜,亲口告诉她,那是他们两人的孩子…… 第81章 “这样的谎话都编得出来” 医院,妇科手术室门口。 顾启煦在走廊口看到顾承凛的高大颀长身影时,一时间愣住,错愕不堪。 他看了一眼手表,确信顾承凛再次抛下了那个足以决定他未来的重要的会议,为谢时宜而来。 陡然间,他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顾承凛对谢时宜和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在意到这种地步…… 在顾承凛幽暗的目光掠过他的一瞬间,顾启煦拔腿就朝反方向逃跑,跑得飞快。 因为顾启煦很清楚,这一回,他不仅没能让顾承凛吃瘪,反而释放了他心底的恶兽。 继续留下,他会死得很惨。 顾承凛跑到手术室门口时,呼吸已经乱了。 但他半秒都没有停歇,立即用力拍门,怒吼道:“停下!停下!谢时宜!谢时宜!” “咚咚砰砰”的声响传入谢时宜的耳中。 她本就紧张的情绪更加不安,“林院长,好像有人在喊我!” 林旌也回过神来,又惊又喜地喊道:“护士!快去开门!” 手术室的门开了,顾承凛不太冷静的身影立即闯入。 他红着眼,气喘吁吁地冲到手术床前,紧紧抱住谢时宜。 “……”谢时宜眨眨眼睛,不太相信这是真的。 炽热的心跳贴近胸膛,强大有力的双臂箍紧她的身体,粗重急促的呼吸落在她的耳边…… 这一幕,比梦还荒诞。 “终于来了!”林旌仿佛解放一般,“手机被顾二少没收了,想通知你都不行!” 一大早的,顾启煦就带着谢时宜过来,点名要他亲自做谢时宜的终止妊娠手术。 他悄悄地问了谢时宜好几遍,谢时宜都默默点头,同意手术。 这不对劲啊。 但奈何顾启煦也是个得罪不了的主。 林旌连术前检查都做了两遍,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等顾承凛过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啊!幸好顾承凛来了。 “嗯,来了。”顾承凛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抱着谢时宜的力度加大。 谢时宜几乎要喘不过气。 她既难堪又困惑。 这可是流产手术诶……况且,今日顾承凛不应该在与那家外国公司谈判吗?怎么跑医院来了? “顾总……顾总……”谢时宜艰难地发出声音,“你怎么了?” 然而顾承凛只是抱着她,没有回答。 她好瘦…… 明明怀了孕,该补的一点也没少,她却依旧瘦得脊骨突出。 顾承凛想起那日顾启煦的葬礼上,她蹲着身子将自己藏起来的样子。 如果那个时候,他就直接告诉她真相,保护她爱护她……就不会弄成现在这样了吧? 他好像……在哭? “顾总?” 许久之后,顾承凛才松开了她。 他眼眶泛红湿润,看着她的眼睛,眸子幽深如无边黑夜,“时宜,我们回去吧。” “……”谢时宜移开目光,用微若蚊鸣的声音应道,“做完手术,我就回去。” “不准!”顾承凛几乎是用怒声在说,“我们马上回去!” 谢时宜眼皮一跳,惊讶得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只能用力挤出一个笑容,“都结束了……竹篮打水一场空,顾承凛,我想从头开始。” 她知道顾承凛是来劝自己的。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把孩子生下来,顾承凛会善待他的。 但……万一顾承凛以后娶妻生子,这个孩子就会成为一个麻烦,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境地。 谢时宜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所以……就到此结束吧。 她已经做了决定。 怕被顾承凛的眼神动摇,谢时宜一直没敢看他。 她用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且理智,就像他那样。 “林院长。”谢时宜扭头看向林旌,“麻烦驱逐一下闲杂人等,继续手术吧,我……都准备好了。” “这……”林旌身体一僵,看向了顾承凛。 “林院长!” “不准!不准!” 谢时宜几乎和顾承凛同时开了口。 听到他的叫喊,谢时宜忍不住抬眸,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碰撞。 谢时宜在顾承凛的眼里,看到了愤怒与痛苦。 而她,也有同样的情绪。 “顾承凛,这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谢时宜双手紧握成拳,用最严厉的语气质疑道:“我和孩子爸爸都一致同意……不要他了!你凭什么不准!” 泪水划过脸颊,谢时宜的声音颤抖沙哑,喉咙干痒,她缓缓闭上眼睛,努力想要压制快要失控的情绪。 她知道自己不该把怨气发泄在顾承凛身上。 “对不起,请你离开吧,不要耽误我的手术了。” “不可以。”顾承凛呼吸凝滞,手紧紧攥成拳,因用力而微微发抖,“这个孩子……是我的。” 一旁的林旌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敢情这么大的事,顾承凛居然瞒到了现在。 “什么?”谢时宜无措地嗤笑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时宜,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顾承凛的面色恢复冷静,他口吻清晰地重复一遍又一遍,“孩子是我的,我会对他负责,也会对你负责,不要打掉他。” “哈哈哈哈……”谢时宜大声地笑了起来,“顾总,你真是……真的……” 她摇着头,话语断断续续的。 “为了这个侄子,连这样的谎话都编得出来。” 谢时宜轻叹一口气,“你忘了?当时是去了我的血和顾启煦的血液做了亲子鉴定的……” 她声音清冷,语气平常,眼角含泪。 她暗暗想,顾承凛不会真的把她当傻瓜吧,编了一个这么容易被戳破的谎言。 顾承凛眼神微冷,瞥了林旌一眼。 林旌愣了一下,看看谢时宜,又看了看顾承凛,反应过来。 “那个……其实亲子鉴定的血液样本用的是顾总的,我亲自换的……”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所以,你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顾总的。” …… 手术室瞬间陷入沉寂,安静得有些吓人。 而谢时宜却感觉耳朵里响起阵阵嗡鸣,头痛起来。 往日与顾承凛相处时的种种画面一瞬间涌入她的脑海,她感觉自己的头快被回忆撑得爆炸了。 “啊,啊……”谢时宜捂着脑袋,身体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哀嚎起来。 第82章 “喜欢上你,才是我最大的错误” “时宜!”顾承凛想要抱住谢时宜。 “放开我!你滚!你滚啊……”谢时宜痛苦地怒吼道,“骗子!离我远一点!骗子!” 她不敢想,那个晚上与她交欢的人居然是顾承凛。 而自己居然被顾承凛骗了这么久……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他见识来她所有的不堪,却一直看着她装,看着她演,看着她惶恐不安,看着她被蒙在鼓里…… 就连那天,她当着顾家和纪家的人说出自以为的真相时,他也只是静静地看着。 说什么会护着她,结果只是高高在上的,看着她在泥潭里挣扎,一次又一次的犯下愚蠢的行径? 呵,好荒唐! 所以他的那些对她的好,只不过是为了让她生下孩子,生下他的孩子? 那场烟花秀,那些缠绵的吻,那些明里暗里的维护…… 她一点点放下对他的戒备,彻底地信任他,结果他却是把自己利用得最狠的那个人? 一个生育工具人? 谢时宜心口狠狠一震。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谢时宜的心脏,她痛得无法呼吸,紧紧盯着顾承凛的脸,恨意从眼里迸发。 顾承凛,原来那些评价都不是空穴来风的,你果然是最冷血最自私最残忍的人! “对不起……”顾承凛声线暗哑,他抬起手,想要轻抚谢时宜的背,却又收了回去。 意料之中。 得知真相后谢时宜会很痛苦。 这个结果他很早就知道。 但亲眼见到谢时宜这么激烈的反应,他的心口也隐隐作痛。 已经分不清他是更在乎这个孩子,还是更在乎她了。 他只想要一个机会。 他目色晦暗,低哑道:“相信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不,你不会……”谢时宜大声反驳着。 顾承凛胸口堵闷,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谢时宜再次信任他,只能彷徨无助地重复,“会的,会的……” 他这一生,第一次遇到这种令他束手无策的局面。 沉默了许久,他坦明了原因。 “那个时候,我差点就要告诉你真相了,可你说……如果是我的孩子,你会立刻打掉。” “谢时宜,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他小心翼翼地抬手,触碰着谢时宜的肩膀,轻轻摩挲,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对他来说,的确是的。 “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 谢时宜的情绪冷静下来。 她抿着唇,轻抬长睫凝视面前的人,良久,忽地嗤笑一声,“呵。” 格外讽刺。 顾承凛为了取消婚约,敢与顾玉山和纪明谦正面硬刚,他明明什么都不怕。 却在这件事情上瞻前顾后,直到现在才告诉她真相。 说到底,也只是因为她在她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只想要这个孩子……而已。 至于她……是谁的女人都没关系。 谢时宜双手抓紧床单,目光决绝又淡漠。 “顾承凛,那个时候我跟你说的话,到现在也没有改变主意……”她幽幽地说道,眼神更冷,“如果是你的孩子,我更要打掉。” 她曾经还以为顾承凛很豁达,不介意她的过去。 还想过,万一真的有那么一丝丝可能,能与他在一起…… “之前我觉得,我那个晚上犯下了自己人生中最大的错,把我本就不堪的人生弄得更乱了。” “什么都想要,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但现在,我反而觉得……喜欢上你,才是我最大的错误。” 要瞒就瞒到底,为什么要告诉她?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谢时宜声音哽咽起来。 她不想的。 她不想在这种时候还没出息地哭起来,但还是忍不住。 “我受到的惩罚已经够多了……求求你顾总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你还会有孩子的,但我……” 顾承凛眸光一滞,一股酸涩自心间翻涌上来,眼里蒙上一层薄雾。 “时宜,我……” 谢时宜深吸一口气,止住了眼泪,目光沉了沉,“顾承凛,你走吧。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了……不是说过,把选择权交给我,让我自行决定吗?” 顾承凛盯着谢时宜的眼睛,胸膛起伏,脸白得没有血色。 他的确说过这种话。 但…… 见情况僵持,林旌忍不住插了一句话,“时宜,你现在情绪激动,不太冷静,要不今天先算了,再好好考虑一下?” “我很冷静!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谢时宜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着,“林院长,难道我不能决定自己的身体吗!” 她隐隐打着颤,指甲几乎要将床单抓破。 林旌被她这副样子吓到,生怕她情绪过于激动,把自己弄出什么毛病。 “顾总,顾总,要不您还是先出去……” 顾承凛一直在这里,反而会刺激谢时宜。 “好……我走……”顾承凛沉下一张脸,英俊的面容疲惫苍白,那双摄人的桃花眼也失去了全部的光彩。 他最后再看了谢时宜一眼,起身,往门口走去,低沉开口,“照她说的做吧。” 他的存在只会让她痛苦。 顾承凛离开了手术室。 谢时宜的目光深了深,身上的颤抖也平息了一些。 终于可以结束了。 谢时宜虚脱无力地倒在手术床上,“可以开始了。” 林旌心疼又无奈地看了一眼谢时宜,“真的想好了?” “千真万确。” 林旌不好再说什么,这个时候,他的身份只是一个医生,一心一意为病人考虑才是他的职责。 由于手术室的无菌环境被破坏,他们又转移到另一个手术室。 术前的流程又进行了一遍。 谢时宜躺在手术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上方的无影灯,眼睛干涩得泌出泪水。 “会很痛吗?” “不会痛的,待会儿麻醉医生会给你打一针,然后你就睡着了,睡醒就好了。”林旌温声安抚着。 谢时宜咬紧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 她看见麻醉医生走了进来,看着针管逐渐靠近自己的手臂上的静脉…… “林院长……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谢时宜颤抖地说着。 林旌立即抓住了麻醉医生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 “你说吧。” 第83章 三年之后 二十分钟后,林旌走进办公室,抽出纸巾擦掉自己额头的冷汗。 “手术……这么快?” 一道低哑阴沉的声音赫然响起,将林旌吓了一跳。 他捂着胸口,转身看向坐在沙发上一脸落寞脸色苍白的顾承凛,干巴巴地笑了声。 “顾总,你还在啊……是个小手术,三五分钟就可以了。”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顾承凛的指甲嵌进了肉里,眼底狞红。 三五分钟的小手术……只要这么短的时间,就结束了他孩子的生命…… 这三个多月的纠缠,都是白费。 感受到顾承凛身上的低气压,林旌的太阳穴突突跳着,他悻悻道:“她麻醉还没醒,您要不要去看看她?” 沉默。 顾承凛的脸色愈加苍白。 许久后,他缓缓地站起身,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幽瞳中又恢复以往的冷冽肃杀,漆黑的眼底掠过毁灭般疯狂的色彩。 他凉薄地看了林旌一眼,低笑一声,随即淡声道:“看她?她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了……为什么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林旌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顾承凛一旦摆出这样的态度,那就是断情绝爱了。 唉! 顾承凛走向门口,推门而出。 深秋萧瑟的空气迎面扑来,顾承凛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都结束了。 * 三年后。 天港还是原来的天港,顾氏集团还是顾氏集团。 顾承凛依然只是总裁。 在各种场合,顾启煦逮着机会就会嘲笑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结果谢时宜还是打掉孩子离开了天港。 那次顾承凛抛下回忆任性离开后,谈判破裂,尽管顾承凛第一时间追去国外,与麦德逊先生面谈,挽回了顾氏集团的损失,但也成为了他向上的一个巨大障碍。 除了顾启煦,没有人知道那天他为什么要离开。 顾氏集团要的是那个冷静理智,无论何时把公司利益置于个人利益之前的顾承凛。 顾承凛并不心急。 他有的是时间。 顾启煦仍然还是那个潇洒不羁的花花公子,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那个人的离开,就像落入浩瀚中的一粒水滴,连涟漪都很快消散。 七月盛夏,毕业季。 顾氏集团迎来了一批新人,秘书部也涌入了新鲜血液。 陈准在做新人培训,一排年轻朝气的人站在他面前一一自我介绍。 “陈秘书你好,我叫艾果,叫我小艾就行。”清甜悦耳的声音响起。 陈准闻声抬头,在看清艾果的脸的瞬间愣住了。 “……怎么了?”艾果有些忐忑。 陈准看了一眼手里的简历,轻笑着摇摇头,“没事,继续吧。” 怪不得会破例录用这个人呢,真像。 有人试图讨好顾承凛。 不过,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顾承凛记不记得她的模样都还不一定。 给新人做完培训,安排了一些简单的任务后,陈准便带着几套新的编曲走进了顾承凛的办公室。 “顾总,这几首曲子是重新找的业内知名编曲老师做的曲子,您听一下。” 顾承凛正坐在椅子上翻看新产品的报告。 慵懒,随意。 俊朗的面容上眉目依旧冷淡,眉心总是蹙着,经年累月,已经刻下了浅浅的痕迹,显得成熟很多。 陈准按下播放键,音乐响起,刚播放了二十几秒,顾承凛就皱着眉叫停,“下一首。” 陈准吞了吞口水,按下下一首的按键。 音乐再度响起,这回,顾承凛叫停的时间更短。 “下一首。” “下一个。” “……” 七首曲子,全军覆没,每首都没能播到三十秒。 在此之前,顾承凛已经毙掉上百首曲子了。 明明很好听啊……这已经是请了行业内最顶尖的编曲家做的了。 离新品发布不到一个月时间了。 至少要提前两个星期发布视频在社媒上预热。 新品发布在即,连宣传主题曲都没有确定下来,所有人都悬着一颗心,焦急地等着顾承凛拍板。 不知道顾承凛究竟要的是怎样天上有人间无的曲子,这么多首,竟没有一首通过他的 陈准挠挠脑袋,面露为难地道:“顾总,能否再更详细地表达一下您的要求?” 顾承凛沉默了一会儿,薄唇凝出一抹很浅的弧度。 他拿出手机操作几下,一段音乐从手机里淌了出来。 悠扬,美妙,悦耳,动听…… 陈准眼睛一亮,“这个曲子最近在网上很火,顾总,要找人对标这首,做类似的曲子吗?” 这个曲子确实很符合新产品的调性,给人很安心的感觉,难怪顾承凛喜欢。 “不。”顾承凛敛眸,淡然道,“你去联系这个账号的主人,买下这首曲子的版权。” “好的顾总。”陈准立马应下,松了一口气。 最起码有了个方向,不用像之前那样一直碰壁。 半个小时后,陈准又一脸难色地走进办公室,汇报道:“顾总……那个已经联系上作曲人了……他倒是同意卖版权,不过……” 顾承凛抬眸,目光幽幽,“不过什么?” “他狮子大开口,要价五百万。”陈准回答道。 顾承凛脸上情绪平静得看不出喜怒,只是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抬手轻按太阳穴。 见状,陈准继续吐槽道:“也许他根本不想卖,才说出个这么荒唐的价格。这个价格远超出业内行情,连作出十几首爆曲的金牌制作人都要不到这个价格。也超出了我们的预算。顾总,要不然还是……” “嗯,知道了。” “那……顾总……” “我亲自去和她谈,你准备一下,我要出个差。” “啊?哦,好……”陈准抹了一把冷汗。 如果不是他跟着顾承凛这么多年,还真跟不上顾总的节奏。 半个小时后,陈准就安排好了一切。 车停在楼下。 顾承凛正要上车,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顾总!等一下!” 他动作停顿,循声转头看去。 艾果气喘吁吁地跑到顾承凛跟前,递给他一个精致可爱的小包。 “顾总,您今天没有吃午饭,这里是我在食堂打包的便餐,您在车上可以吃……” 顾承凛没有接过东西,只是看着她的脸愣了神。 陈准追了上来,一把把艾果拉开,藏在自己身后,直冒冷汗。 “顾总,对不起,新人培训没有到位,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顾承凛淡漠地回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不一会儿就扬长而去。 艾果不服气,委屈巴巴地嘟囔道:“陈秘书,我只是不想顾总饿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