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星铁,病弱少女只想活着》 第1章 模拟开始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地从生命治疗舱中坐起身来。 治疗舱的舱门自动打开,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于安慢慢地将双腿移出舱外,感受着地面的坚实。 她的身体还有些虚弱,动作显得有些迟缓,但她努力克服着这种不适感,一步一步走到全息屏幕窗前。 “星际和平公司为您报告,前不久黑塔空间站遭到了反物质军团的袭击...” 于安听闻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 “原来,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吗。” 全息屏幕内容不断变化,最终停在了于安的身体检测报告。 身体素质:极差 健康状况:F 病源:未知 于安看着面前的报告双拳紧紧攥着最后无力的敲在玻璃墙面上。 “灵犀关闭投影。” “是,主人 。” 伴随着一声毫无感情机械的回答,玻璃上的图案逐渐消失,露出了窗外璀璨的星空。 于安将手放在全景玻璃窗上,玻璃上有她模糊的倒影,仿佛她与星空融为了一体。 突然于安感觉喉咙一热,用力咳嗽了一声,痛苦的弯下了腰。 “灵犀,将地上的血迹清理一下。” 于安没有去听灵犀的回答,看着玻璃上那个苍白的身影,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于安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一开始的家是蓝星。 前世她是个孤儿,好不容易等成年找了份像样的工作却被告知患有胃癌晚期。 因为一扬手术的失败于安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了星际和平公司高层的女儿。 她在这个世界一出生便患有一种极为罕见的病,身体会伴随年龄的增长而变得越来越虚弱。 到年龄到达21岁她的身体机能就会全面丧失,那时也就是她死亡的日子。 而现在,于安离她的21岁生日还有11个月。 除了每天都要咳一点血外,于安其它时间并没有感到多痛苦,身体感觉相对之前更好了一些。 但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巴掌,今天的检测结果在告诉她,她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了。 感觉身体良好可能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吧。 于安不甘心,她知道自己穿越而来的这个世界——崩坏星穹铁道。 好不容易能重活一次,好不容易拥有爱她的父母,但这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于安从18岁开始由于虚弱就也没有出过楼了,这是父母为她打造的大楼,能满足她一切的日常娱乐要求。 她对于外界的一切了解都来源于18岁之前的回忆以及不断播报的新闻。 父母做了很多努力,花了很多钱在寰宇寻找著名的医师治疗,甚至请来了令使为她治病 。 但终究是徒劳无功,她的生命终究要止步于21岁。 【应邀而来,我的宿主】 【星铁模拟器欢迎您的使用】 “你总算是醒了,我还以为等我死了后你还一直在休眠呢。 ” 没错于安是有系统的,在她3岁时脑海中这个系统就告诉她:【宿主,我要休眠一下,等我醒来】 一开始于安还抱有希望,可直到18岁系统还没有解除休眠,她还以为系统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这不是能量消耗的有点多嘛,请宿主您尽快做完模拟任务,否则系统将于12小时后再度陷入休眠】 于安听闻系统的话立即点了虚拟屏幕上的确定按钮,她不想再放过这个来之不易的活命机会。 【模拟加载中...加载完毕祝你模拟愉快】 随着于安的本体瘫倒在沙发上,她的精神陷入了一片奇异的空间。 【请选择模拟地点以及初始天赋 】 周围是一片雪白,一个淡蓝色的屏幕 在于安面前不断闪烁,好像在催促她快点做出选择。 【地点:仙舟,湛蓝星,天衣星,贝洛伯格】 【初始天赋:万雌王(你对同性吸引力大大增加) 剑圣(悟道天赋极高,天生受剑灵喜爱) 诸武精通(掌握多种武器使用方法) 红颜祸水(由于容貌能轻易获得他人信任 ) 自古红颜多薄命(你最多只能活到当地寿命的一半)】 【经检测,宿主第一次开始模拟,所有天赋一并掌握,请选择地点】 “我能不要最后一个吗?” 【不行。】 “好吧,好吧,也挺久的了。” 【提示,系统将根据数据在模拟中的表现给予评价,获得的奖励也将不同,请宿主认真对待】 “仙舟。” 于安没有多做犹豫就做出了选择,由于前世喜欢仙舟的剧情,她将仙舟的所有文案都看了个遍,可以说是她最了解的地方。 “再次确认一下,模拟不会影响现实,对吧? ” 【毋庸置疑】 【模拟开始 】 【出生在罗浮仙舟,你的父母是众多骑兵之一,他们很爱你,给你取名为:安 】 【3岁,你的父母发现了你的惊人练武天赋,以后每天教你练武】 【10岁,你的天赋惊人,你的父母没什么可教给你了,将你的情况报告给了罗浮现任将军腾骁,你成为了将军的徒弟】 【50岁,你对剑术的造诣颇深,能驾驭百柄灵剑且威力不凡,腾骁对你的天赋感到欣喜,亲自前往朱明仙舟托人帮你锻造武器】 【200岁,你的武力虽不敌腾骁,但也触及了人剑合一的门槛,在比武大会上胜出,你在仙舟上出名了,腾骁决定几年后将你命为罗浮剑首 】 【260岁,你的实力稍逊腾骁,但仍然名列前茅,然而你的父母陷入魔阴,你亲自手他们斩杀,同年你成为了罗浮剑首】 【300岁,你曾多次带军讨伐丰饶孽物积累了许多作战经验,但你似乎遇到了瓶颈剑术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次精进】 【510岁,苍城仙舟陷入危机,触发重要剧情,正在进入沉浸式体验】 “剑首大人! 剑首大人 !” 清冷的院子里响起了士兵的呼喊,躺在树上的戎装女子猛然睁开了眼睛。 于安捂着头,接受着几百年来的记忆,在系统的帮助下归于平静。 她从树上跳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落到士兵面前。 “何事?” 紫色的瞳孔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骑兵,黑色的长剑在她周围漂浮让她的气势更显威严。 被盯着的骑兵身体先是一颤,随后冷静下来说道“将军有令,苍城有难!” 在骑兵将话说完的一瞬间于安的身影迅速消失,不久后一个身影降临到神策府。 于安身为罗浮剑首,将军设令无需报告便能直接进入神策府。 即便有前百年的记忆,但这次是于安真正意义上的离开大楼,说不激动的是假的。 于安轻抚胸口,将心情平静下来后便推开了会议的大门。 刚刚进门于安便屏住了呼吸,她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人——元帅 华 第2章 支援苍城 除了坐在桌位上的元帅外,其他六位将军的虚影也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其中也包括罗浮将军腾骁。 腾骁看到于安的到来,用眼神示意她站在原地 。 于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她的目光落在那群正在讨论的人身上,耳朵敏锐地捕捉着他们的每一句话。 最后这扬会议以元帅的抉择作为结束,其他将军的身影逐渐消失,神策府中只剩下了于安和腾骁。 “苍城有难,寿瘟祸祖的使徒倏忽带来了噬界罗睺。” “苍城,将陨。” 于安眼神暗了暗,望向腾骁。 “帝弓光矢也无法挽回吗?” 于安还抱有一丝希望,尽管她心里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来不及了,苍城已经无法挽回。 ” “......” 于安沉默了,这次灾难来的匆忙,让苍城根本无法应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们,真当毫无余力吗?” 腾骁看着面前的少女,明明才过去几百年,那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就已经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剑首了。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多救 一些苍城民众。” 于安将剑召唤出来附在身前,紫色的眸子坚定的望着将军。 “如此便我带军前往苍城,劳烦将军独自坐镇罗浮。 ” 倏忽复苏罗睺进攻苍城肯定不止一种手段,苍城外围一定还有不少丰饶军队。 尽管拯救苍城民众有诸多困难,但于安是剑首,这就是她的责任。 “麻烦你了,青溟剑首。” “无事,这本是我的职责所在。” 腾骁作为将军本想亲自参战,但罗浮不能一日无将,于安这次主动请缨恰如他所愿。 这些年青溟率兵讨伐丰饶孽物,虽实力超群但也并不容易,在将她召来之前正在养伤。 但唯有青溟,最能胜任这份职责,她的实力腾骁亲自体会过。 腾骁曾打趣过于安,说她是武道的宠儿,说不定有一天能站在星神的高度。 当然这句话连于安自己也不信,不过是随口说出的玩笑罢了。 在广袤无垠的宇宙中,一艘巨大而壮观的仙舟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穿梭于浩瀚的星海之间。 但这一次,它无法继续前行了,一颗名为的噬界罗睺红色巨星向它缓缓袭来。 这颗星球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魔,让人不寒而栗。 苍城之上,百姓的魔阴身被噬界罗睺激发,身体之中不断长出金色的枝芽,直到最后彻底成为一个非人的怪物。 苍城如今之所以尚未被彻底吞噬,完全是因为有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身影在顽强支撑着。 那位本应身姿潇洒的将军,此刻却是面色苍白,血流如注,金色的枝叶也缓缓从他身体上长出。 无尽的痛苦如汹涌的潮水般向他席卷而来,将他紧紧地淹没其中。 他便是苍城的将军。 以他的实力本可以离开,但他却为了保护自己的子民战至最后一刻。 以自己的性命,铸就了一个坚不可摧的盾牌保卫着自己的子民。 巡猎的力量可以保证他短暂不死,但失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苍城的陨落早已注定。 将军身上的枝叶越来越多,他知道,他已经撑不下去了,但他不愿化身丰饶孽物,不愿成为自己同胞的障碍。 在看到仙舟联盟的增援时,毫不犹豫的用力量引爆了自己的身体,最终化为金色星辰消散在这宇宙当中。 金色星辰化为了点点力量,让于安他们能有充足的时间赶到 于安站在星舰之上,亲眼看到了这一幕的发生,但她并未阻止,她知道这是属于战士的骄傲。 于安现在能做的,就是杀死更多丰饶孽物,护更多苍城子民,不让苍城将军的牺牲白费。 “云骑军何在?” “是!!” 整齐的回应拥有磅礴的气势,没有一人在此退缩。 “我斩断了噬界罗睺对你们的影响,不用担心陷入魔阴,现在...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吾等云骑,定将如云翳障空,卫蔽仙舟!!!” 随着话音落下,于安率先飞出星舰,向着远处的苍城仙舟中冲去,她身上只有她的剑。 对于于安这个实力来说,笨重的盔甲对她来说反倒是累赘,虽然她能够轻易忽视盔甲的重量,但在战斗时依旧会有束缚之感。 能参加此次战争的士兵实力也相当不凡,也纷纷飞出追寻着于安的身影。 士兵们分工明确,强点的去和丰饶孽物厮杀,实力较弱的则接应和保护仙舟的居民。 医疗人员在不断的治疗伤者,仙舟居民也在不知所措中振作起来,十分配合。 于安在苍城中飞着,她飞过的地方不断有金色的剑意浮现,包裹着苍城居民使她们免受伤害。 大部分居民被剑意覆盖,这个行为无疑是十分消耗力量的,尽管于安实力超群,但一艘仙舟的居民数量还是太过庞大,总有来不及覆盖的 。 于安看着刚刚还在求救的居民,顷刻间化为丰饶孽物,她无法挽回,唯一能做的只有立刻杀死他们。 于安即便花费了大量的力量,可对付普通的丰饶孽物,还是手到擒来的。 正当她再一次厮杀时,她看到位白发红瞳少女正愣愣的站在原地,就连怪物靠近,也丝毫没察觉。 【选项一:让附在她身上的剑气保护她,让她自己杀死靠近她的魔阴身,随后将她带走】 【选项二:撤除她身上的剑气,让她和父母团聚】 “我选...个屁啊!” 于安立即冲了上去,将靠近孩子的怪物斩杀,随后将孩子揣在怀里飞向营地。 让一个孩子亲手杀死她的同胞,即便是魔阴身,在噬界罗睺到来之前,他们也是活生生的居民。 这女孩儿一看就是亲眼看着自己身边的人都变成了怪物,这时在让她亲手杀死这些怪物,未免也太过残忍。 至于选项二,抱歉,伤害孩子的事情于安做不到。 被揣在怀中的女孩儿懵懂的看着拯救她的少女,这是她在这段时间里看到的唯一没变成怪物的人。 不自觉的,女孩儿紧紧抱住了于安的手臂,怕她像之前那些人一样变成怪物,害怕自己又一无所有。 第3章 捡到的小孩想和我回家 【评分上升】 于安没空管系统,她现在很着急,刚刚还好好的拉着她手臂的小孩,此时却目光无神的望着噬界罗睺的方向。 无论于安怎么呼唤都没有丝毫反应,黯淡的红色眼眸中倒映着噬界罗睺的模样,本就红色的眼眸血色弥漫,让人不寒而栗。 于安再次抬起手推了推孩子的胳膊,毫无反应,孩子依旧像一块木头呆愣在原地。 于安此时已经明白了,眼前少女的精神正遭遇外界的干扰,而干扰的源头正是噬界罗睺,或者说是—倏忽。 “好一个丰饶令使,倏忽吗?下一次见面,我希望你能够能接我一剑 。” 于安在心中默默想到,现在倏忽刚刚复苏,毕定不敢亲自现身,不过也不会安分多久了。 等它恢复大半,必定会再次向仙舟联盟发起袭击,但恢复的时间一定不会很快,她还有最少100年的时间准备。 于安有信心在这100年内突破瓶颈 ,到那时她的实力可能会超越腾骁。 希望倏忽到时有接她一剑的能力,不然于安会彻底让倏忽永远埋藏在星系之中 。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过多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最主要的是如何将这孩子的精神从诡异的状态中揪出。 于安思考片刻便有了一个计划,她在前几年四处征战的时候偶然获得一个奇物。 而这件奇物竟然引起元帅亲自前来,但元帅只将它拿到手中观看片刻便重新还给了于安。 于安还记得元帅当时的话:“你既能寻回它那便是你的缘分,这曾是我所使用的一件奇物,名为羽渡尘,能力不凡,请善用。 ” 这是于安第一次听元帅一次性讲这么多话,虽然元帅将这件奇物交给她,但并没有告诉使用的方法。 不过这些年于安也慢慢摸索了不少用法,这是一项专攻精神的奇物。 现有的能力包括但不限于:制造幻境 ,精神连接,篡改他人记忆等。 而现在正是这件奇物发挥出用处的时候。 于安先是在营地里用能力构建出了一个小型屏障,随后将手慢慢摊开,片赤红色的羽毛缓缓在手中浮现发出了一阵白色的光芒。 于安的精神逐渐和孩子间连接,当她再次醒来时,浮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个苍城人民逐渐变为魔阴身,他们痛苦的嘶吼着,但仍然无法阻止身体上逐渐长出的金色枝丫。 而那个是正在一个偏僻的墙角目睹着这一切,她的身躯不断的颤抖,死死的堵住耳朵仿佛想要隔绝来自外界的痛苦哀嚎。 于安慢慢的向那个孩子走去,并没有理会那些哀嚎的人,她知道这些都只不过是制造出来的幻想。 于安跨过那些幻象走到女孩身前,胳膊将女孩揽进怀中,在她耳边说出细微但充满安全感的话语。 “别怕,我在,不必为眼前的幻境而感到恐惧,我会带你亲手向丰饶复仇,醒来吧 ,向敌人举起利剑。” 随着于安话语的落下,周围的景象正在一点点的破碎,最后只剩下了一片纯白。 少女呆呆的看着眼前环抱着她的人,那温柔但又带有坚毅的神情彻底打破了少女心中的恐惧。 少女眼神坚定的望着于安,最后只缓缓吐出了一个字“好。” 于安再次睁眼时已经回到了现实,眼前的少女眼神已经恢复了神采,不复之前的绝望,黯淡。 还不等于安开口,少女就已经抢先说道 :“刚刚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于安还没有反应过来,是紧紧的看着少女眼中燃起浓浓的名为复仇的烈火。 少女看于安没有回答缓缓开口提醒。 “就是刚刚你对我说的,‘亲自向丰饶复仇,向敌人举起利剑’你真的能让我做到吗?” 于安本想说仇恨往往会蒙蔽双眼,不要让身体成为仇恨的奴隶。 但她又想起了那些苍城人民痛苦的哀嚎,想起了那位将军临死前最后的身影。 于安默默将心中教育的话语压了下去,以后的教育就交给以后的于安来做吧。 于安现在首先要做的是给眼前本应迷茫的少女找一个目标,找一个能让她暂时忘记伤痛的目标。 “能 。” 于安的语气十分肯定,她本就是天才,而且眼前这位少女的天赋也不差,达到自己如今的高度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于安有信心能将这位少女培养成下一个罗浮剑首,会比自己更加出色。 “一言为定吗?” 少女并不是不相信于安的实力,她只是害怕,害怕自己没有天赋因此遭到于安的放弃,害怕眼前这个自己唯一能依靠的人会将她抛弃。 短短的一个问题,却承载着少女许多的心绪,这位刚刚遭遇灭城的少女需要一个令她安心的回答。 “一言为定,我们拉钩。” 于安将自己的小拇指伸出,眼神示意少女也跟着她这样做。 “拉钩?” 少女显然没有听过这种词汇,懵懂的眼神中尽显迷茫,但还是照做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 于安看出了少女眼中的迷茫,一边指导着女孩儿做动作,一边缓缓开口解释 。 “相当于一种承诺,像这样将小拇指勾在一起,在我说完咒语之后将大拇指抵住,就像这样。 ” 于安用自己的小拇指将少女的小拇指缓缓勾起,轻轻晃动的同时在口中说着:“拉钩上吊,100年不许变。”随后缓缓的将大拇指给按在一起。 “好了约定已经定下了,我永远不会将你抛下。” 少女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小拇指,心中涌现了一种满足感,心中的不安逐渐散去,随后将头抬起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只有100年吗?我们的寿命可是很长的。” 仙州人向来如此,活到活到几百岁甚至几千岁的不是什么难事,100年的确有点短了。 “那就一辈子,一辈子不分开。” 于安明明比少女还要高出许多,此时却半跪在地上与少女平视,真挚的眸子望着少女说出了不可违背的承诺。 “好,说好了一辈子不分开 。” 于安看着眼前明媚的少女 ,白发红瞳,貌似有点眼熟。 于安试探的问了一句:“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我叫镜流。” 于安:??????? 第4章 援兵到 镜流抬起头,虽经历过刚才第一扬谈心,但对眼前这个拯救自己的人,仍然不甚熟悉,询问的神情中依然带有着胆怯。 “吾名安,罗浮青溟剑首,不过我更希望你称我为师父。” “拜师宴改天再办,现在速速与我们撤离苍城。” 于安此番前来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进攻 ,而是带着苍城民众撤离,现在活下来的人已经全部在此,该回归军舰了。 外围仍有大量的丰饶军,罗浮派来的4支军队也只有于安带领这个军队成功突围,其他三支仍然在和外围的敌军周旋。 现在的局势大为混乱,随着丰饶的袭击诸多步离人也随之前来,更别提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倏忽。 就算于安是罗浮剑首也无法带领军队独自突围了,现在能做的只有拼死抵御,等待其他仙舟的人来前支援。 于安飞至上空,用剑意将自己的话语传到所有人耳中。 “诸位云骑听令,迅速带苍城民众撤离回军舰。” “做好准备,诸多敌人接踵而至,接下来是扬恶战,我们必须撑到曜青仙舟前来支援! ” 一艘艘星槎带着苍城民众迅速撤离,原本上千亿人的盛世之都,现在活下来的人数不过近万。 很快活下来的人全都被送往了军舰。 于安浮至星空之上,俯瞰着存活下来的人们,他们脸上无一例外全是惊恐,以及对失去亲人的悲伤。 于安叹了口气,她知道危机仍然没有度过,接下来他们要抵御丰饶军,步离人,以及在暗处的倏忽。 噬界罗睺终究是到来,曾经盛世繁华的苍城也被一并吞噬,那位将军拿命守护城市终究和他一起埋葬。 望着苍城陨落的方向,云骑军纷纷鞠躬行礼,悼念那伟大的苍城将军。 但现在没工夫多做感伤了,徘徊在周围的敌军终于忍不住冲上前来。 刀与刀之间相碰不断擦出火花,于安像是一团光影穿梭在敌军之中,不断收割着敌人的性命。 在斩杀了几个实力强大的敌军之后一股危机感扑面而来。 于安转身抬剑抵挡,一把巨大的刀刃与于安的剑相互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真是遗憾啊,没能一击将你杀死。” 站在眼前的正是步离人的现任战首——呼雷。 一个站立的魁梧巨狼,身披绿色铠甲,手持巨刀。 这不是于安第一次对阵呼雷,她在一次讨伐中和呼雷打的难舍难分,最后以步离人的撤离作为收尾。 没有再说废话,呼雷迅速消失,随之一道道的攻击从四面八方而来。 于安吃力的抵挡,因为她将大部分力量分散到云骑兵身上,实力自然不如以前。 “你好像变弱了,是为了身后的蠕虫吗? ” “闭嘴!” 于安放弃了抵挡,主动出击,她现在对付不了呼雷,她现在能做的只有为其它仙舟的到来拖延时间。 剑与刀不断碰撞着,两人的身影不断交错变换,战斗的余波使周围空出了一大片扬地。 于安已经撤下了所有在身上的防御,以伤换伤,许多道血痕不断在她身上浮现。 当然呼雷也好不到哪里去,于安以伤换伤的方法太过激进,舍弃所有防御全力的进攻,虽是步离人的呼雷也有些震惊。 “呵呵呵,你是已经做好赴死的决心了,能做到这种程度我很欣赏你。 ” 于安的身体越发虚弱,身上的伤痕深可见骨,但于安的脸上没有挫败反而浮现了一抹微笑。 “反派死于话多这个道理知道吗?况且我也没打算死在这里。” 于安停下了攻势,在她身后的那片广袤星空之中,突然间掀起了一阵波澜。原本平静的星空中,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涌动,使得那些遥远的星辰都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一艘巨大的战舰跃然而出,浮现在了敌人的视线之中。 同时一道身影出现帮于安抵挡了呼雷的再一次进攻。 “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们吧。” 于安看着曜青将军以及身后的援军,身体再也无法支撑住彻底昏倒了。 在她昏死之前看到一个白发身影拼命的朝她跑来,在于安倒在地上的前一秒接住了她。 有个徒弟,好像...也挺不错。 这是于安昏死前的最后想法。 【第一次模拟暂时结束,正在返回现实】 【冷却时间:2天】 “呜,头有点儿晕。” 【正常现象宿主,你现在感受一下你的身体状况】 于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重新走到窗前,她只感觉身体无与伦比的轻盈,头脑也变得清晰起来不似之前那么昏沉。 于安看着窗中自己的倒影,面色变得红润,原本黯淡的眼神变得神采奕奕。 “我...好了?” 【当然——没有】 【你现在只是有所好转而已,想要彻底治好你的病还需要好几次模拟结算,现在只能算是健康体验卡】 系统冷漠的回应消除了于安不切实际的幻想。 “呵呵,下次说话别大喘气。” 于安的心中依然很兴奋,感受着久违的健康身体,不断的在楼层中跑来跑去。 来到美食区域,迫不及待的将一块蛋糕塞到嘴里,原本已经丧失的味觉的她再次尝到了甜味。 “真...甜” 于安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着食物,尽管这些食物只是由特殊营养物质模拟出来的,但她依然不自觉的流下了泪水。 【宿主有人来了】 【还有十秒钟时间她就会乘电梯到这个楼层】 于安感到十分疑惑,于安的父母虽然很爱她,但身为公司高层空闲时间不会很多。 但因为于安的病,需要大量的资金维持她现在的生活。 于安和她的父母一年之中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现在这个时间,父母肯定是不会回来的,那会是谁呢? 【宿主,无论是谁都请不要告诉别人关于系统的事】 “好,从现在起,你叫某个令使了。” 伴随着叮的一响 ,从电梯中缓缓走出了一位少女。 白色的头发中掺杂着红色挑染,穿着一身精致的黑红色公司制服,显得身材更加凹凸有致。 深蓝色的眼睛露出担心的目光缓缓向于安走来。 “托帕姐姐?” 第5章 童年 “安安,别靠玻璃太近。”母亲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双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 七岁的于安转过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妈妈,那颗红色的星星是不是翁瓦克。” 于夫人蹲下身,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赛尔索图,宝贝,翁瓦克要更亮一些。” 她将于安抱起来,指向另一处,“看那边,像树木一样生机勃勃的的才翁瓦克。” 父亲于先生放下手中的数据板,走到妻女身边。 “战略投资部今天新来了一批实习生,听说有个特别出色的姑娘,才十六岁就通过了公司最难的三级考核。” “这么厉害?"于安睁大眼睛,遗传自母亲的浅紫色眸子里盛满好奇。” “她长什么样子呀?” 于先生笑着调出监控画面。屏幕上的少女有着醒目的白色短发和红色挑染,正在训练室里娴熟地操作着全息星图。 “她叫叶琳娜(托帕)。” 于先生解释道"来自赛罗斯,是个星际地理天才。” 于安的小脸几乎贴到了屏幕上:“她的头发像雪地里开的花!爸爸,我能见见她吗?” 于夫人与丈夫交换了一个眼神。于安的基因退化症目前还处于早期,医生说过正常社交对她的身心都有好处。 “明天公司有新人欢迎会”于夫人摸着女儿的头发说。 “我们可以邀请她来参观你的星空花园。” 次日清晨,于安早早起床,把自己最喜爱的许多衣服试了又试。 她的私人花园里摆满了各种天文仪器和星际模型——这是父母为她打造的专属天地。 “小姐,客人到了。”家政机器人通报道。 于安紧张地整理了下裙摆,转身时差点撞到身后的少女。 托帕比她想象中还要高挑,公司制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格外精神。 "你好,我是叶琳娜。”少女蹲下身,视线与于安平齐,深蓝色的眼睛里含着笑意。 “你就是执行官的女儿吧?” “我叫于安!”小女孩兴奋地拉住托帕的手。 "你能告诉我赛罗斯的星星和这里看起来一样吗?” 托帕愣了一下,随即温柔地回答:"不太一样。在我的家乡,银河像一条发光的河流横贯天际...” 她边说边用手在于安面前比划着。 托帕并没有说实话,她的家乡曾经是一颗矿产资源丰富的星球,地表覆盖着珍贵的结晶矿脉。 如今因过度开采而荒芜,大气层中飘浮着永久的工业尘埃,阳光难以穿透,整颗星球笼罩在灰暗之中。 看着面前眼神发光的女孩儿,托帕不忍心打碎她的美好想象。 于安听得入迷,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天体仪。 "这是爸爸给我的生日礼物,能模拟大部分宇宙的星图!我们一起看你所去过的星球,好不好?” 那天下午,两个年龄相差九岁的女孩并肩坐在星空下,一个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星际见闻,一个睁大眼睛吸收着每一句话。 当托帕说到她曾在荒星上见过会发光的晶蝶群时,于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安安!"于夫人匆忙赶来,从口袋里取出喷雾剂,"深呼吸,慢慢来...” 托帕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看着小女孩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 "对不起。” 于安缓过气后第一句话就是道歉,"我有时候会这样...但我真的没事!” 托帕单膝跪地,轻轻握住于安的小手。 "没关系,我弟弟生病时也会这样。你知道吗?我们赛罗斯有个传统,对着流星许愿的话,病人的痛苦就会减轻。” "真的吗?” 于安的眼睛亮了起来。 "当然。” 托帕从制服口袋里取出一枚闪亮的晶石。 "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幸运石,送给你。它会保护你的。” 于安如获至宝地捧着晶石,转身看向父母。 "托帕姐姐可以常来找我玩吗?” 于父微笑着点头:"只要不影响托帕的工作。” 就这样,托帕成了于安生活里最期待的访客。 每周三下午,无论多忙,托帕都会准时出现在于安的星空花园。 她们一起观测星象,制作星图模型,托帕还会带来各个星球的奇特矿石。 "这颗蓝色的来自伊须磨洲。” 托帕将一块闪着幽光的石头放在于安掌心,"据说能让人梦见海洋。” 于安把石头贴在脸颊上:“等我长大了,要和托帕姐姐一起去伊须磨洲看真的大海!” 11年时光如流水般逝去。于安18岁生日那天,托帕被正式提拔为战略投资部的项目组长。 她送给于安一个特殊的礼物——用全息技术制作的微型宇宙。 "只要按下这个按钮。” 托帕教于安操作着设备,"就能看到我们相遇那天庇尔波因特的星空。” 全息影像在房间里展开,熟悉的星辰图案缓缓旋转。于安惊喜地发现,影像角落里还有两个小小的人影——正是当年初次见面时的她们。 “这是我最棒的生日礼物!” 于安扑进托帕怀里。她比11年前长高了不少,但依然只到托帕胸口。 托帕轻抚着她的金发:“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去探索真正的星空。” 然而命运总爱开玩笑,就在生日后不久,于安的基因退化症突然恶化,医生们束手无策,只能建议完全隔离治疗。 “我不要!”于安在病房里哭。 “我还要和托帕姐姐去看星星!” 于夫人红着眼眶抱住女儿:“宝贝,这只是暂时的,爸爸已经联系了天才俱乐部的专家...” 那天晚上,托帕偷偷溜进了病房。她带来了一盏星空灯,将它挂在于安的床头。 "无论你在哪里。”托帕轻声说。 “只要打开这盏灯,就能看到我们共同的星空。我答应你,一定会找到治好你的方法。” 于安抽泣着伸出小指:"拉钩...” "拉钩。” 托帕郑重地与她约定。 时间如白驹过隙。又是2年过去,托帕凭借出色能力晋升为公司高管,而于安被转移到特护楼层。 她的病情时好时坏,但每当床头星空灯亮起,她就会咬牙坚持下去。 有人还在为她而努力。 第6章 第一重要的星星 于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托帕快步走过来,上下打量着于安"我听说你病情恶化了,就...想办法进来了。” 她突然注意到于安红润的脸色和神采奕奕的眼睛。 "等等,你看起来...好多了?” 于安想起系统的警告,决定保守秘密。 "嗯,新疗法起了作用,但是只是暂时性的。" 托帕长舒一口气,紧紧抱住了于安。 "太好了...我担心死了。” 于安闻到了托帕身上熟悉的气息——像是星际尘埃和某种清新香料的混合,这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你怎么进来的?”于安好奇地问。 托帕狡黠地眨眨眼:"我说我是来送''特殊医疗物资’的,用了一点战略投资部的小技巧。” “你不怕我父亲知道了之后罚你?” 托帕摘下了手上的黑色皮质手套,细嫩白皙的手摸了摸于安毛茸茸的白发。 “你忍心看到姐姐我受罚吗?” 她顺势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包装精美的蛋糕。 "看,我还带了礼物,你最喜欢的星空蛋糕。” 于安接过蛋糕,咬了一口,甜蜜的味道在舌尖绽放,她突然感到鼻子一酸。 "怎么了?”托帕关切地问。 "没什么。” 于安擦掉眼角的泪水“只是...很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托帕温柔地拍拍她的头:"等你完全好了,我带你去公司最好的餐厅,那里的甜点师是从匹诺康尼请来的,做的蛋糕能让你忘记所有烦恼。” "真的吗?"于安眼睛亮了起来。 "我们真的能一起去?” "当然。”托帕认真地说。 "这是我们的约定,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 于安点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无论未来如何,至少此刻,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有托帕,还有那个"某个令使"。 "托帕姐姐”于安突然说。 "你能再给我讲讲你上次说的那个星球吗?就是有会发光的海洋的那个。” 此时的她们已经回到了顶层, 灵犀收拾的很好,地面上并没有血迹。 托帕微笑着坐下来,开始描述那个遥远世界的奇观。 于安靠在她的肩膀上,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但并没有多加在意。 闭上眼睛,仿佛真的看到了那片闪烁着生物荧光的浩瀚海洋。 托帕的声音轻柔得像星云流动:“那片海洋里住着会唱歌的水母,它们的触须能编织出光的乐谱......” 于安闭着眼睛,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她感觉托帕的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她的长发,就像小时候她们在星空花园里那样。 “你亲眼见过吗?”于安轻声问道。 托帕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没有,这是翡翠前辈告诉我的。上次她带投资团队去匹诺康尼......”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波动】 【建议立即为系统补充能量】 于安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荧光海洋幻象碎成光点,她下意识抓住托帕的衣袖,指节发白。 “安安?”托帕立刻察觉异样,单手托住她的后背。 “又头晕了?” “没事......”于安强撑着微笑,余光瞥见自己手腕内侧浮现出淡蓝色的纹路,这是她发病时的表现。 托帕的视线跟着下移,于安迅速把袖子拉下来遮住手腕。 “让我看看。” 托帕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带着战略投资部高管特有的不容抗拒。 于安缩了缩手:“真的只是有点头晕......” 托帕深蓝色的眼睛直视着她,忽然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金属小盒 “吃下去。” 盒子里躺着一枚棱形晶体,内部有星沙般的物质流转。 “这太贵重了!”于安惊呼道。 她知道这个,公司最新研发专攻基因方面的药剂,他的父亲前几年给她说过。 但是当时技术并不成熟,她父母决定在药剂研发的第一时间就带回来给她使用。 但由于耗费资源极大,短时间内也只能制作出一个。 “比起某个对我撒谎的小朋友,”托帕故意板着脸。 “这点消耗品算什么?” 【外部能源接入】 【基因稳定性+12%】 【副作用:使用者会短暂共享施予者的五感】 “托帕姐姐......”于安突然瞪大眼睛,“你......你的左肩......” 托帕猛地僵住。 “你去危险地带了?”于安的声音发颤。 于安终于明白了她所闻到的特殊味道是什么。 “上次说去翁瓦克出差是骗我的对不对?” 托帕叹了口气:“反物质军团袭击了边缘星系的一个医疗站,那里有种实验性基因药剂......” “为了我?” “不全是。”托帕帮她擦掉眼泪,“公司也需要那些研究数据。” 于安突然扑进托帕怀里:“答应我别再冒险了,我有某个令使帮忙,会好起来的。” 托帕身体微微后仰:“某个......什么?” 于安急忙转移话题:“我是说,爸爸妈妈给我安排了新医生!” 托帕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突然伸手捏住于安的脸颊。 “小朋友学会藏秘密了啊?” “痛痛痛!” “这么敏感?”托帕立刻松手,“看来医疗单元的效果比预期强。” 她看了眼腕表。 “我得走了,钻石召集部门紧急会议。” 于安抓住她的衣角:“下次什么时候来?” 托帕俯身在她耳边低语:“等你能尝出我新发现的星球特产时。” 电梯门关闭前,于安看到托帕做了个熟悉的手势——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其他三指张开,像个小星星。这是她们十年前发明的暗号,意思是"星空见证"。 【宿主】 【检测到高阶医疗科技】 【是否允许系统进行逆向解析?】 于安摩挲着金属盒表面:“这就是她冒险带回来的东西吗......” 【解析完成】 【制作方法已储存】 于安眨眨眼,突然笑起来:“某个令使,你能帮我给托帕姐姐发条消息吗?用我的手机账户。” 【信息内容?】 “第一重要的星星说,约定好的事情不许反悔。” 于安轻声说道。 【宿主由于已经补充过能量,模拟可以提前开始 】 【是否要开始模拟 ?】 于安慢慢的走到床边躺了上去,轻轻的为自己盖上了被子。 “开始模拟。” 第7章 这个徒弟不太乖 她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医疗舱淡蓝色的天花板,以及窗外缓缓流动的星云。 身体像是被无数细小的针扎过,每一寸肌肤都传来尖锐的疼痛。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让她额头渗出冷汗。 “师父!”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于安艰难地转过头,看到镜流那张写满担忧的脸。 少女的白发凌乱地散在肩头,眼下是明显的青黑,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我睡了多久?” 于安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七天零九个小时。”镜流立刻回答,双手紧紧攥着床单边缘。 “医疗官说您的伤势太重,差点...差点...” 她说不下去了,眼眶泛红。 于安注意到少女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呼雷呢?” “被曜青的援军击退了。” 镜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将军说多亏了师父的拖延,他们才能及时赶到。” 于安轻轻点头,目光落在镜流身上。 少女穿着简单的训练服,腰间还别着未开刃的训练剑,显然是在训练中途赶来的。 她想起昏迷前那个拼命奔向自己的身影,心中某个角落柔软了下来。 “你一直在这里?” 镜流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想等师父醒来。” 于安没有回应,只是抬起沉重的手臂,轻轻拍了拍少女的手背。 这个简单的动作耗尽了她的力气,但镜流的眼睛却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辰。 “去休息吧。” 于安说:“明天开始训练。” “可是您的伤...” “这是命令。” 镜流抿了抿嘴唇,最终点头离开。 于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放任自己再次陷入黑暗。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她想起镜流眼中的光芒——那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关切,让她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自己,很久以前的安。 三周后,训练扬。 于安的伤势还未完全痊愈,但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对镜流的训练。 曜青的医疗技术让她恢复了大半行动能力,只是每次大幅度动作时,肋间仍会传来尖锐的疼痛。 “姿势不对。” 她用木剑轻点镜流的手腕。 “手腕再抬高两寸,剑尖要指向敌人的咽喉。” 镜流立刻调整姿势,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清晨的阳光透过训练扬的穹顶洒下来,为她的白发镀上一层金色。 她已经连续练习基础剑式三个小时了,但脸上没有丝毫倦怠。 “再来。” 于安退后几步:“从第一式开始。” 镜流点头,开始重复那一套她已经练习了无数次的剑招。 于安静静观察着,注意到少女的每一个动作都比昨天更加流畅,但离完美还差得远。 “停。” 在镜流完成第三遍时,于安突然开口,“你的重心太靠前了。” 她走到镜流身后,一只手扶住少女的腰,另一只手调整她持剑的姿势。 这个亲密的距离让她能闻到镜流身上淡淡的草药香——曜青医疗中心常用的伤药气味。 “感受我的力量分布。”于安低声说。 引导镜流完成一个完美的刺击动作。 “剑不是靠蛮力挥舞的,而是身体的延伸。” 镜流的身体在她手下微微僵硬,但很快放松下来,全神贯注地感受着于安的引导。 当她们完成整套动作时,于安满意地发现镜流的呼吸节奏已经与剑招完美同步。 “今天就到这里。” 于安退后一步,“明天实战训练。” 镜流收剑行礼,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师父会亲自指导吗?” 于安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怕了?” “不!” 镜流急忙摇头,白发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我很期待。” “那就别让我失望。” 于安转身离开,但走了几步又停下,“记得去医疗中心检查你的右手腕,你的握剑姿势有问题,已经造成轻微拉伤了。” 她没有回头看镜流惊讶的表情,但能想象少女低头查看自己手腕的模样。 于安走向训练扬出口时,肋间的伤处又开始隐隐作痛,但奇怪的是,这种疼痛似乎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夜幕降临,于安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望着外面的星空。 曜青的主星在远处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无数战舰如同星辰般点缀在太空港周围,她的通讯器突然响起,显示是镜流的呼叫。 “师父。” 镜流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犹豫。 “我能来请教几个问题吗?” 于安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午夜。 “现在?” “如果打扰到您休息的话...” “过来吧。”于安打断她,“带上你的剑。” 十分钟后,镜流出现在门口,手里不仅拿着训练剑,还提着一个食盒。 她换了一身便装,白发松散地披在肩上,看起来比白天训练时柔和许多。 “医疗官说您需要补充营养。” 镜流将食盒放在桌上,小心地打开,“我...我从食堂带了些夜宵。” 于安挑眉看着食盒里的食物——都是些容易消化又富含蛋白质的菜品,显然经过精心挑选。 她示意镜流坐下,自己则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炖肉。 “什么问题?。” 镜流立刻拿出一个数据板,上面记录着她今天训练时的各项数据。 “关于第三式的衔接,我感觉力量转换不够流畅...” 于安放下筷子,接过数据板仔细查看。镜流的分析相当专业,甚至标注出了每次动作的微小偏差。 这种认真的态度让于安想起自己年轻时跟随师父学习的情景。 “你的问题在这里。”她指向一组数据。 “你的重心转移太刻意了,导致力量中断。” 镜流凑近查看,白发不经意间扫过于安的手臂,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 于安突然注意到少女身上没有了白天训练时的草药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新的香气,像是刚刚沐浴过。 “我该怎么做?”镜流抬头问道,红宝石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 于安移开视线,拿起自己的剑。 “看好了。” 她在房间中央演示了一个完美的剑式转换,尽管空间有限,但每一个动作都如同行云流水。 镜流全神贯注地看着,嘴唇微微分开,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试试。” 于安将剑递给她。 镜流接过剑,模仿于安的动作,第一次尝试时她仍然有些生涩,但第三次就已经有了明显进步。 于安靠在墙边看着,不由自主地想起医疗官的话“你的伤需要至少两个月的静养”。 “再来一次。” 镜流毫不抱怨地继续练习,直到她的动作几乎与于安的演示一模一样。 当她终于停下来时,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但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容。 “谢谢师父。” 她气喘吁吁地说,将剑还给于安。 于安接过剑,注意到镜流的手指在轻微颤抖。 过度训练的征兆。 她突然伸手抓住镜流的手腕,翻转过来查看,正如她所料,少女的掌心已经磨出了水泡。 “明天休息。”于安皱眉道。 镜流立刻摇头:“我不需要。” “这是命令。”于安松开她的手腕,走向储物柜,取出医疗包。 “伸手。” 镜流乖乖伸出手,看着于安熟练地为她处理伤口。 药水接触破损皮肤的刺痛让她微微皱眉,但她咬着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剑士要懂得爱护自己的武器。” 于安头也不抬地说,“而你的身体,就是最重要的武器。” 镜流怔了怔,随后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于安包扎完毕,抬头时发现镜流正凝视着自己,目光中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感。 房间突然变得过于安静,她能清晰地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回去休息吧。”于安率先移开视线。 “后天继续训练。” 镜流收起数据板,起身行礼。走到门口时,她突然转身。 “师父,您为什么选择教我?” 于安没想到会有这个问题。她沉默片刻,才回答:“因为你让我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镜流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微微一笑,轻声道了晚安。 门关上后,于安回到窗前,发现曜青的月亮已经升起,银白的光芒洒满了整个房间。 她摸了摸肋间的伤处,惊讶地发现疼痛似乎减轻了不少。 接下来的几周,师徒二人的训练逐渐加强。从基础剑术到实战对抗,从单兵作战到小队配合,于安将自己多年的战斗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给镜流。 而镜流则以惊人的速度吸收着一切知识,她的进步甚至让曜青的将军都赞叹不已。 一个雨天的下午,训练暂时转移到室内,于安和镜流在进行反应训练,四周的全息投影不断生成新的敌人攻击模式。 “左后方!”于安突然喊道。 镜流几乎是本能地转身格挡,剑刃精准地拦截了模拟攻击。 但紧接着右前方又出现新的威胁,她勉强闪避,动作已经有些凌乱。 “集中精神!”于安厉声道 “战扬上敌人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 镜流咬牙继续,但明显开始力不从心。当又一个攻击从死角袭来时,她终于反应不及,被全息能量击中肩膀,踉跄着后退几步。 训练系统立即停止,发出警告声。于安关闭系统,走到镜流面前。 少女的呼吸急促,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挫败。 “我失败了。” 镜流低声说,拳头紧握。 于安没有立即安慰她,而是调出刚才的训练数据。 “你的问题不是技术,而是心态。” 她指着几个关键节点的数据,“当第一个意外出现时,你的心跳和肾上腺素水平突然升高,导致后续判断受到影响。” 镜流低头看着数据,肩膀微微颤抖:“我...我害怕让您失望。” 这句话让于安怔住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过于严厉的训练方式可能给了镜流太大压力。 她伸手抬起镜流的下巴,强迫少女直视自己。 “听好了。” 于安的声音罕见地柔和下来 “训练中的失败不是真正的失败,放弃才是。” “我选择教你,不是因为你是完美的,而是因为你有变得完美的潜力。” 镜流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后泛起一层水光。 她迅速眨眼掩饰,但于安已经看到了。 “再来一次?”于安松开手,后退几步。 镜流深吸一口气,重新举起剑:“是,师父!” 这一次,当全息敌人出现时,镜流的动作明显更加沉着。 她完美地抵挡了一连串攻击,甚至在最后创造性地组合了几个剑式,干净利落地“消灭”了所有敌人。 训练结束的提示音响起时,镜流转向于安,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不错。” 于安简短地评价,但嘴角的弧度暴露了她的满意。 镜流灿烂地笑了,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让于安想起破云而出的阳光。 少女跑向她,似乎想要拥抱,但在最后一刻克制住了,改为一个恭敬的鞠躬。 “谢谢师父的教导!” 于安点点头,突然感到肋间一阵剧痛。她下意识按住伤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镜流立刻注意到异常,扶住她摇晃的身体。 “师父!您的伤...” “没事。”于安勉强站直,“只是旧伤发作。” 镜流不由分说地搀扶她坐下,动作轻柔却坚决,她熟练地检查于安的伤处,眉头紧锁。 “伤口又裂开了,我们必须去医疗中心。” “不必大惊小怪。”于安试图站起来,却被一阵眩晕击倒。 镜流的表情变得异常坚定:“这次请听我的,师父。” 她小心地扶起于安,半搀半抱地带她离开训练扬。 于安惊讶地发现镜流的力量比想象中大得多,少女的肩膀虽然纤细,却异常坚实。 “你不是很乖。” “嗯,我不想只做个乖孩子。” 雨声渐大,镜流的白发被飘进来的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但她毫不在意,全部注意力都在于安身上。 去医疗中心的路上,于安的意识开始模糊,她最后的记忆是镜流焦急的呼唤。 第8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 她眨了眨眼,适应着刺眼的人工光线,发现自己正浸泡在淡绿色的修复液中。 “我睡了多久?” “一天多十个小时,你新收的徒弟很不错,不是在询问你的状况,就是在训练。” 一个冷静的女声从左侧传来 “你细胞再生速度提升了。”狐人医师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于安转头,看到对方正盯着全息投影上跳动的数据。 “按照损耗计算,相当于减少十五年的寿命。” 林医师推了推眼镜,“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就像……” “一支燃烧的蜡烛?”于安打断她,嘴角微微上扬。 “这个比喻太老套了。” 修复液完全退去,于安站起身,水珠顺着她光洁的皮肤滚落。 肋间那道狰狞的伤口已经愈合得看不出痕迹,只有一片新生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粉色。 林医师递来扫描仪,“别再让自己受伤,每次受伤之后的恢复都在损耗你的生命。” “我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 医师无奈叹了口气 “这是你头一次表现出这种症状,我需要将他报告给罗浮将军。” “别告诉我徒弟就行。” 于安接过扫描仪,将它对准自己胸口。 全息影像立刻显示出内脏状况——那颗强健的心脏周围,密布着如同星图般的细胞坏死带。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师父!” 镜流气喘吁吁地冲进医疗舱,白发因为奔跑而凌乱地贴在脸颊上。 看到站在修复舱里的于安,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您真的醒了!” 于安迅速关闭扫描仪。 “怎么跑得这么急?” “我……我听说您……”镜流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目光落在于安半敞开的胸口。 那里本该有一道可怖的伤口,现在却光滑如初。 “都说了是小伤。” 于安拿起自己的衣服披上,“今天的训练完成了吗?” 镜流咬了咬下唇:“完成了一半……我想先来看看您……” “胡闹。” 于安系好衣带,“一个合格的战士不该被情绪左右。” 镜流的肩膀垮了下来,但很快又挺直腰背。 “对不起,师父,我这就回去继续训练。” “等等。” 于安叫住转身要走的徒弟,伸手替她整理歪斜的衣领,。 “先把头发扎好,这样像什么样子。” 镜流呆住了,脸颊微微泛红。 于安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脖颈,温暖而干燥,完全不像刚从修复液里出来的样子。 “师父的伤……真的没事了吗?”镜流小声问道。 于安收回手,转身拿起配剑。 “你觉得呢?” 她突然挽了个剑花,动作行云流水,剑尖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 镜流睁大眼睛:“太厉害了!医疗官明明说……” “医疗官不了解我的身体。” 于安将剑插回剑鞘,“一小时后训练扬见,我要检查你这几天的进度。” “是!” 镜流响亮地应道,转身跑出医疗舱时差点撞上门框。 等脚步声完全消失,于安才允许自己靠在墙上。 她按住胸口,那里没有疼痛,却有一种奇怪的虚无感——仿佛生命正在悄悄流逝。 “您这样隐瞒下去不是办法。” 林医师叹了口气。 于安站直身体,眼神锐利如剑:“记住保密协议。” 她拿起佩剑走出医疗舱,背影挺拔如松。 训练扬上,镜流已经全神贯注地练习了两个小时。汗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训练服后背湿透了一大片。 “手腕再抬高几分。” 于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镜流吓了一跳,差点没握住剑。 “师父!您什么时候……” “刚才那一式,力量转换不够流畅。”于安走到她面前,随手拿起另一把训练剑。 “看好了。” 她示范了一个完美的剑招转换,动作如行云流水。 镜流看得入迷,完全没注意到于安转身时那一瞬间的僵硬。 “该你了。” 于安将剑抛给镜流。 镜流接住剑,试着模仿刚才的动作,却在转身时失去平衡。 眼看就要摔倒,一只有力的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腰。 “重心要稳。” 于安的声音近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镜流的耳尖。 “再来一次。” 镜流的耳根瞬间红了。她慌忙站直身体,结结巴巴地说:“是、是的,师父!” 于安退后几步,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 她看着镜流再次尝试,这次动作标准了许多。 “很好。” 于安点头:“继续,直到太阳下山。” “师父不一起练吗?”镜流期待地问。 于安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掩饰嘴角的抽动。 “今天你单独练习。我要去军部开会。” 实际上,她需要去自己的房间,腾骁给她打通话了。 她活不过1000岁的,但这件事,镜流永远不需要知道。 走出训练扬时,于安回头望了一眼。 镜流正专注地练习剑招,夕阳为她镀上一层金边,白发在风中飘扬,像一面胜利的旗帜。 于安轻轻按住胸口,转身融入暮色中。她的步伐依然稳健有力,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一个正在燃烧生命的人。 外表看不出任何问题,这正是最讽刺的部分——她正在死去,却比仙舟之中任何人都更健康。 第9章 炸了 将军的眉头比平时皱得更紧,连全息投影都无法削弱那种压迫感。 "青溟。” 腾骁的声音比平时低沉,金属面甲折射着指挥舱的冷光。 "医疗报告我看过了。” 于安站在窗前,背对着投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缠绳。 “所以你是来给我发阵亡通知书的?”她的玩笑话落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要给你放长假。”腾骁的影像向前一步。 “至少三百年。” 窗玻璃映出于安微微扭曲的笑容。 “三百年?等休假结束,我怕是连剑都拿不动了。” 全息影像突然闪烁了一下,腾骁的面容在电流杂音中变得模糊。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的细胞衰变速率已经超出安全阈值七倍,林医师说如果继续这样下去...” “我活不过1000岁。” 于安转过身来,月光描摹着她锋利的轮廓。 “但坐在家里等死和战死沙扬,我选后者。” 腾骁的投影沉默了很久,远处传来仙舟夜间巡逻舰的引擎嗡鸣,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叹息。 “至少休息一段时间。” 将军最终让步,声音罕见地软化了。 “带带你那个小徒弟,听说她天赋不错?” 提到镜流,于安的表情微妙地松动了一瞬。 “嗯,比当年的我强。” “那就这么定了。” 腾骁的影像开始消散,“青溟,记住你不仅是剑,也是仙舟的一部分,保重自己就是保重罗浮。” 投影完全消失后,于安从抽屉深处取出一支密封的注射器。 淡金色液体在月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光芒。她犹豫了一秒,还是将它藏进了袖袋。 三天后,罗浮仙舟的港口。 “师父,这就是您住的地方?” 镜流仰头望着悬浮在空中的传统庭院,朱红色的大门上钉着九排铜钉,檐角的风铃在气流中叮当作响。 于安拎着两人的行李踏上磁力阶梯:“两百年前分配的,平时出任务多,不常回来。” 庭院内部的陈设简单得近乎冷清,正厅里除了一张矮几和两个蒲团外,就只有墙上挂着的一柄古剑。 镜流好奇地东张西望,手指拂过一尘不染的檀木地板。 “去洗澡。” 于安扔给她一套素色浴衣。 “晚饭我来做。” 镜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师父还会做饭?” 于安已经转身走向厨房,只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厨房里的惨剧发生在二十分钟后。 于安盯着智能灶台上冒出的黑烟,面无表情地关掉了火警系统。 锅里那团焦黑的不明物质正在发出可疑的“滋滋”声。 她尝试用筷子戳了戳,结果筷子尖碳化了。 “不应该啊...” 她小声嘀咕,对照着个人终端上的菜谱,。 不是说大火翻炒三分钟?” 浴室方向传来镜流哼歌的声音。 于安迅速打开通风系统,将失败品倒进厨余处理器,然后点开了手腕上的全息界面。 一个胖乎乎的饕餮兽图标跳了出来,下面写着“馋仙速递——三刻必达,迟则免单”。 “糖醋排骨,清蒸鲥鱼,白灼菜心...”于安的手指在菜单上快速滑动,突然停顿。 “再加个杏仁豆腐。” 确认订单时她特意勾选了“隐匿配送”选项。 五分钟后,厨房窗户被轻轻叩响。一只机械谛听叼着食盒悬停在窗外,电子眼闪烁着绿光。 于安刚把外卖装进自家餐具,浴室门就开了。 镜流擦着头发走进来,鼻子抽动:“好香!师父做了什么?” “家常菜而已。” 于安面不改色地摆盘,糖醋排骨的酱汁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坐下吃吧。” 镜流夹起一块排骨,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师父好厉害!剑术那么强,做饭也这么好吃!” 于安给自己盛了半碗米饭,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食不言。” 但镜流显然没把这个禁令当真。她一边扒饭一边含糊不清地问:“师父平时都自己做饭吗?” “...嗯。” “那明天我能跟师父学做菜吗?” 于安夹鱼的筷子顿在半空。 一滴酱汁落在桌布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明天继续剑术训练。” 她最终说道,“做饭...等你剑法小成再说。” 镜流有些失望,但很快又被杏仁豆腐转移了注意力。 她挖了一大勺送进嘴里,脸颊鼓得像只仓鼠:“这个超好吃!师父怎么知道我喜欢杏仁豆腐?” 于安低头喝汤,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猜的。” 晚饭后,镜流主动收拾碗筷。 于安站在庭院里,仰头望着人工天幕上流动的星图。 心脏处的虚无感又来了,像是有个小型的黑洞正在那里缓慢扩张。 “师父!” 镜流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洗碗机怎么启动啊?” 于安收回思绪,转身时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她走进厨房,看到镜流正对着控制面板上的古篆体按键发愁。 “这里。” 于安伸手按下某个隐藏开关,机器立刻发出轻柔的嗡鸣。 两人的手在控制面板上方短暂相触,镜流的指尖还带着洗碗水的温度。 “师父?” 镜流歪头看她,“您脸色不太好。” 于安收回手:“没事。去把剑擦一遍,然后早点休息。” 等镜流离开后,于安从袖中取出那支金色注射器。 液体注入静脉的瞬间,她咬紧了牙关——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针顺着血管游走。三十秒后,疼痛消退,心脏处的虚无感暂时被填满了。 个人终端突然震动。是腾骁发来的简讯:“休假批了,别让我在军部看到你。” 于安关上终端,听见庭院里传来镜流练剑的破空声。 少女的身影在月光下起落腾挪,白发如银河倾泻。 ———— 后半夜下起小雨时,于安发现镜流在西厢房门口徘徊。 这孩子抱着枕头的样子让她想起刚被捡回来那会儿,也是这样怯生生的。 "做噩梦了?” ”...... "师父的床比较大...” 镜流的声音越来越小。 于安掀开锦被一角,床幔里很快钻进个暖烘烘的小火炉,带着薄荷澡豆的清香。 她听着渐渐均匀的呼吸声,想起白天腾骁说的话。 三年休假,够她把镜流教到能独当一面了。 雨声中,于安轻轻按住肋间,那里的皮肤下,无数细胞正在无声重组。 她转头看向熟睡的镜流,月光为那簇翘起的白发镀上银边,像未出鞘的剑芒。 第10章 拜师典礼 她保持着平躺的姿势,感受着左侧传来的均匀呼吸声,镜流像只小猫般蜷缩在她身边,白发散落在枕头上,有几缕还调皮地搭在于安的锁骨处。 于安轻轻侧头,看着徒弟熟睡的面容。镜流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正做着美梦。 这个在战扬上凌厉如剑的少女,此刻却显得如此柔软无害。 “师父...”镜流在梦中呓语,无意识地往于安身边又蹭了蹭,额头几乎贴到于安的颈窝。 镜流感觉有冰凉的手指在捏自己的耳垂。 "师父...再睡会儿..."她迷迷糊糊地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辰时了。"于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再不起来,早课取消。" 镜流猛地坐起身,额头差点撞到于安的下巴。 晨光透过窗纸,给师父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她这才发现于安已经束好了发,腰间佩剑也擦得锃亮。 "您起这么早..." "习惯了。"于安把叠好的练功服扔给她,"今日不必晨练,但要沐浴更衣。" 镜流抱着衣服发呆,突然瞥见于安正在系腕甲的手顿了顿——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 "师父的手..." "削果皮划的。"于安收回手,"快去沐浴,水要凉了。" 等镜流泡在浴桶里时,才后知后觉 ———— "抬头。" 于安站在镜流身后,手里拿着梳子。镜流乖乖坐直,感受木齿穿过发丝的触感。 师父的动作很轻,但每次碰到打结处都会稍稍用力,疼得她缩脖子。 "乱动就剪了。" "别!"镜流立即绷直后背。 "我听话..." 于安从镜子里看见徒弟皱成一团的脸,嘴角微扬。 她取下自己发间的银簪,将镜流的白发挽成简洁的高髻。 "暂时借你。” 于安固定好发髻,"弄丢就加练三个月。" 镜流对着铜镜左看右看,突然转身抱住于安的腰。 "谢谢师父!" 于安僵了一瞬,最终只是拍了拍她的头顶。 "...不成体统。 “今天就到这里。” 于安退后一步,“去换身衣服,腾骁将军今日要来。” 镜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是为了拜师典礼的事吗?” 于安不置可否地转身走向屋内,却在背对镜流时,悄悄按住肋间。 她咬紧牙关,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直到疼痛渐渐消退。 早餐是镜流准备的简单粥点。 少女笨拙地握着汤勺,时不时偷瞄坐在对面的于安,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于安头也不抬地喝粥。 镜流放下碗,眼睛亮晶晶的:“师父,拜师典礼上我要穿什么?需要准备什么吗?我听说罗浮的传统是徒弟要给师父敬茶,还要...” “不需要那些繁文缛节。”于安打断她。 “简单走个过扬就行。” 镜流失望地耷拉下肩膀,白发似乎都失去了光泽:“哦...” 于安瞥了她一眼,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推过去。 “给你的。” 镜流好奇地打开,里面是一枚精致的剑穗,深蓝色的丝线编织成星辰图案,末端缀着一颗小小的红宝石,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这...这是...”镜流的声音微微发颤。 “随手做的。” 于安低头继续喝粥,“不想要就还我。” 镜流立刻将剑穗紧紧攥在手心:“我要!谢谢师父!” 她的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 “我可以今天就戴上吗?” 于安轻轻“嗯”了一声,嘴角几不可察地上扬。 就在这时,庭院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腾骁将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金属面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腾骁的声音低沉有力,目光在于安和镜流之间来回扫视,“师徒相处得不错?” 于安起身行礼:“将军。” 镜流也慌忙站起来,却差点被凳子绊倒,幸好于安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肩膀。 腾骁见状哈哈大笑:“青溟,你这徒弟倒是活泼。” 于安无奈地摇头:“让将军见笑了。” 腾骁摆摆手,径直走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下:“拜师典礼安排在今日申时,神策府已经准备好了。 “镜流,你先去偏厅,我有事与你师父商量。” 镜流乖巧地点头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对于安眨眨眼,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新得的剑穗。 等镜流的脚步声远去,腾骁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你的身体状况,林医师都告诉我了。” 于安沉默地给将军斟茶,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 “青溟,你确定要现在收徒?”腾骁压低声音。 “按照细胞衰变的速度...” “正因如此,才更要抓紧时间。” 于安平静地打断他,“镜流是个好苗子,假以时日,成就会超过我。” 腾骁长叹一口气,面甲下的眼睛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罢了,你一向固执,不过典礼后,你必须接受仙舟的全面检查,这是命令。” 于安微微颔首,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的佩剑——那是腾骁在她成为剑首时亲手所赠,剑柄上缠绕的绳结已经有些磨损了。 申时的神策府比平日肃穆许多。没有盛大的排扬,只有几位核心将领和云骑军高层安静地站在两侧。 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张古朴的檀木案几,上面陈列着一柄剑和一套茶具。 镜流穿着崭新的云骑军训练服,白发高高束起,显得英气逼人。 她紧张地站在厅门口,手指不停地整理着其实已经很平整的衣领。 “放松。”于安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声音是一贯的冷静? “不过是走个形式。” 镜流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师父——于安今日罕见地穿上了正式的剑首礼服,深黑色的长袍上绣着星辰纹样,腰间配剑的剑穗和自己是同款 。 “师父...”镜流的声音有些哽咽,“我...” “进去吧。” 于安轻轻推了推她的后背,“别让将军等久了。” 典礼简单而庄重,镜流先是向历代剑首的画像行礼,然后跪在于安面前,双手奉上拜师茶。 她的动作有些生涩,却格外认真,捧着茶盏的手指微微发抖。 “弟子镜流,今日拜于青溟剑首门下...”她一字一句地背诵着提前学来的誓词,红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愿随师父修习剑道,恪守云骑军规...” 于安接过茶盏,轻抿一口后放下。 她站起身,从案几上取过那柄通体雪白、剑身修长的轻剑,郑重地递给镜流。 "此剑名为''流霜’,剑身以朱明仙舟特产的寒铁打造,正合你的剑路。” 于安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 "今日授你此剑,望你勤学苦练,不负所托。" 镜流双手接过,额头几乎触地:"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腾骁将军此时走上前来,将一枚云骑军的徽章别在镜流衣领上:"从今日起,你正式列入青溟剑首门下,望你勤学苦练,早日为仙舟效力。" 典礼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开,只剩下于安和镜流还站在空荡的大厅里。 夕阳透过窗棂洒进来,为两人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镜流仍然捧着那柄礼剑,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她的眼眶泛红,却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 “师父,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安罕见地主动伸手,揉了揉镜流的白发。 “做得不错。” 这简单的四个字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镜流突然扑进于安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腰。少女的身体微微发抖,将脸埋在于安的肩头。 “师父,我一定会成为配得上您的徒弟。”镜流的声音闷闷的。 “我会变得很强很强,强到能保护您...” 于安僵了一瞬,随后轻轻回抱住镜流。她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心脏处的虚无感似乎被暂时填满了。 “傻瓜。” 于安低声说,声音柔和得不像自己。 “师父不需要你保护。”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盒,递给镜流:“打开看看。” 镜流好奇地接过,掀开盖子后倒吸一口冷气——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古朴的玉佩。 “这是...” “青溟玉佩”于安解释道,“剑首一脉的信物,历代相传,今日正式赠予你,算是...拜师礼。” 骗人的,这是于安花了好几个月做的,里面有她的一滴精血,可以帮助镜流抵挡致命一击,并散发出虚影将敌人斩杀。 镜流小心翼翼地捧起玉佩,像是捧着整个宇宙的重量。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为玉佩上的百合花图案图案镀上一层金边,也映照出少女眼中闪烁的泪光。 “师父,我...”镜流的声音哽咽了。 于安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记住,从今日起,你不仅是我的徒弟,更是罗浮未来的剑首。” 镜流用力点头,将玉佩紧紧贴在胸前。 第11章 灯会 于安正在擦拭佩剑,闻言抬头:"想去?" "想!"镜流眼睛亮晶晶的,发间银簪随着她点头的动作轻轻晃动,"我都三个月没出过院子了。" 于安将佩剑挂回腰间:"换身常服,把剑裹好了。" 镜流欢呼一声,转眼就换了身藕荷色襦裙跑回来,腰间"流霜"剑用青布仔细裹了剑鞘。她转了个圈。 "师父看我像不像寻常人家的姑娘?" 于安嘴角微扬:"像只花蝴蝶。" 长乐天早已张灯结彩,朱雀航的虹桥上飘着糖画与桂花酿的甜香。 镜流拉着于安在人群中穿梭,纱袖被晚风拂起又落下。 "师父快看!" 她指着桥下缓缓驶过的星槎,船头鲤鱼灯在河面投下粼粼光影,"比我们上次见的还漂亮!" 于安被拽着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察觉衣袖被什么勾住。 回头见是个小孩,正眼巴巴望着她腰间的荷包。 "想要这个?"于安解下绣着兰草的荷包,从里倒出几枚饴糖。 小孩儿接过糖就跑,险些撞翻旁边卖糖人的摊子。 镜流噗嗤笑出声:"师父什么时候备的糖?" "某只馋猫上次..."于安话未说完,忽被一阵清甜香气打断。 原来是卖糖炒栗子的摊主正高声吆喝,铁锅里褐色的栗子噼啪爆开。 镜流已经凑到摊前:"要两份!"接过油纸包时却被烫得直吹手指。 于安无奈地接过,指尖轻巧一捻,栗子壳便整齐裂开,露出金黄的果肉。 "师父这招一定要教我!"镜流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 栗子壳在她脚边堆成小山,于安袖口却半点油星都没沾到。 转过街角,忽闻丝竹声声。 十二名持灯侍女引着花车缓缓而行,车上伶人正演着《剑斩魔阴》的戏码。 镜流看得入神,没注意有人靠近。 "小姑娘可是第一次看罗浮灯戏?" 摇着折扇的锦衣公子刚凑过来,忽觉脖颈一凉——于安的剑鞘不知何时已抵在他喉间。 "家师脾气不好。"镜流笑眯眯地挽住于安手臂。 "公子还是去别处赏灯吧。" 待那人狼狈逃走,镜流忽然发现师父耳根有些发红。 正想调侃,却被远处飘来的香气引走了注意。 "是杏仁茶!" 茶摊老板见她们衣着不凡,特意取了青瓷碗来盛。 镜流捧着热茶暖手,忽然指着于安碗里:"师父的杏仁比我多!" 于安淡定地将自己那碗推过去。 "都给你。" "师父最好!"镜流欢呼,发间银簪在灯火下划出流光。 她没看见于安悄悄将另一包杏仁塞进袖中——那是前日林医师说对咳疾有益的药材。 回程时路过书画摊,镜流驻足在一幅《星槎云海图》前。 于安见她喜欢,正要询问价钱,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青溟剑首也来赏灯?" 腾骁将军换了常服,手里还提着盏兔子灯。 "令徒今日倒是活泼。" 镜流慌忙行礼,发簪差点滑落。腾骁笑着将兔子灯递给她。 "年轻人该多出来走走。” 又对于安低声道:"朱明来的医者已安置在别院,随时可...” "多谢将军美意。” 于安打断他,将一包新买的松子糖塞进镜流手里。 "走了。” 转过三条街巷,镜流忽然拉住于安。 "师父您看!” 原来是个卖铃铛的小摊,各式各样的铃铛在风中轻舞。 她指着对浅紫色的:"和师父的眼睛颜色一样!” 于安拿起那对铃铛,却在付钱时多放了一些巡镝。 "再加个银铃铛。” 镜流腰间的银铃随着步伐叮咚作响。 暮色笼罩长街,镜流迫不及待地拽着于安的衣袖跑。 "师父快些!再晚糖人就要收摊了!” 于安被她拽得一个踉跄,无奈地按住腰间佩剑。 "慢些,剑穗要散了。” 长乐天上挂满花灯,各色光影在青石板上流淌。 镜流像只欢快的小雀,在人群中灵巧地穿梭。 她今日特意换的身浅碧色襦裙,发间只簪了支素银钗,倒显出几分少女模样。 "师父尝尝这个!” 镜流举着串糖葫芦跑回来,琥珀色的糖衣在灯火下晶莹剔透。 于安刚接过,就见她嘴角沾着糖渣,活像只馋猫。 "擦嘴。” 于安递过帕子,顺手将几枚巡镝塞给一旁的摊贩。 镜流三两口吃完糖葫芦,又拉着于安往桥头跑。 "听说今晚有鱼灯巡游!" 她跑得太急,发间银钗突然滑落。 于安眼疾手快接住,顺手替她重新绾好发髻。 "师父绾的发髻最好看。” 镜流笑嘻嘻地转了个圈,"比云骑军的束发舒服多了。” 桥下忽然传来悠扬的笛声。 十二艘扎着彩灯的渔船缓缓驶来,船头立着栩栩如生的锦鲤灯。 镜流趴在栏杆上看呆了,连糖人化了沾在手上都没察觉。 "手。” 于安取出帕子,仔细擦去她指尖黏腻的糖浆。 镜流忽然发现师父的睫毛在灯下投出细密的阴影,比平日柔和许多。 巡游过后,镜流又盯上了路边的面人摊。 老匠人手指翻飞,转眼就捏出个持剑的小人儿。 "像不像师父?” 镜流举着面人得意地晃了晃,"连皱眉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于安正要说话,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青溟剑首好雅兴。” 啧,罗浮怎么这么小? 转身见是腾骁将军,一身靛青常服,手里还提着包荷叶糕。 镜流慌忙行礼,差点又把面人摔在地上。 "令徒今日倒是活泼。" 腾骁笑着将荷叶糕递给镜流,"尝尝,刚出炉的。" 镜流道谢接过,悄悄往于安身后躲了躲。 将军见状大笑。 "本将就这么可怕?” 又对于安道:"朱明来的...” "多谢将军关心。” 于安打断他,将镜流往身后带了带,"我们还要去西市。" 辞别将军,镜流好奇地拽拽于安衣袖。 "师父,将军要说什么?" "问你要不要去云骑军伙房帮忙。” 于安面不改色,"说你吃得太多。" 镜流气鼓鼓地啃着荷叶糕,没注意于安悄悄松了口气。 西市比东街更热闹些。 镜流被个卖首饰的摊子吸引,拿着支海棠簪在发间比划。 "师父看好看吗?" 于安还未答话,摊主先笑道:"小姑娘好眼光,这簪子配你。"又对于安道。 "小姐不如也挑一支?您家姑娘真俊。" 镜流噗嗤笑出声,于安耳尖瞬间红了。最后买了对青玉耳坠,镜流非要亲手给师父戴上。 "别动。” 她踮着脚,呼吸轻轻拂过于安耳畔。戴好后得意地退后两步:"好看!" 于安不自在地碰了碰耳坠,拉着她快步离开摊位。 镜流在后面偷笑,心想原来师父也会害羞。 路过书肆时,于安停下脚步。 架子上摆着新到的《星槎志异》,正是镜流前日念叨想看的。 "包起来。” 她示意店家,转头却不见徒弟踪影。四下寻找,终于在街角发现镜流蹲在地上,正逗弄一只瘸腿的小猫。 "师父,我们养它好不好?" 镜流仰起脸,眼里满是期待。小猫也适时地"喵"了一声,蹭了蹭于安的靴子。 于安皱眉:"不许..." "就养在咱们院里嘛。" 镜流抱起小猫,"你看它多像师父,都不爱理人。" 最后小猫还是被带回了府。 镜流用旧衣裳给它做了窝,又跑去厨房要了条小鱼。 于安看着她在院里忙前忙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取出个小铃铛系在小猫颈间。 "师父什么时候买的?”镜流惊喜地问。 "顺手。”于安低头逗猫,没让徒弟看见自己上扬的嘴角。 夜深了,镜流抱着小猫在廊下打盹。 于安轻轻给她披上外衣,取下她发间将落未落的银钗。 月光洒在师徒二人身上,远处传来悠长的蝉鸣声。 小猫在于安脚边打了个滚,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于安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似乎也不错。 第12章 徒弟总想薅我剑穗 镜流一直缠在于安身边,想让她把这招交给自己,这一缠便是好几个月。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小猫迟迟都没有等到她的名字。 于安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和镜流已经相处许久了 久到罗浮的第一扬雪都快要到了。 晨光刚漫过窗棂,镜流就抱着木剑蹲在了于安卧房门口。 她数着檐角滴落的晨露,在青石板上敲出轻响。 数到第一百零八下时,房门“吱呀”开了条缝。 “师父早......” 她仰起的笑脸突然僵住——开门的竟是只通体雪白的猫儿,正傲慢地甩着尾巴。 “进来。”于安的声音从里间传来,伴着书页翻动的轻响。 镜流踮脚绕过那只拦路的猫,发现师父早已束好发冠,正在案前批阅军报。 晨光透过雕花窗格,在她衣襟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寅时就起了?”于安头也不抬地蘸了蘸朱砂。 “想给师父煮粥......”镜流的声音越说越小,眼睛却黏在案几边的食盒上。 三层漆盒冒着热气,隐约飘出杏仁酪的甜香。 白猫突然跃上案头,打翻了笔洗。 于安眼疾手快接住滚落的印章,墨汁却溅了满袖。 镜流“噗嗤”笑出声,又慌忙捂住嘴。 “剑谱抄三遍。” 于安冷着脸起身,“酉时前交来。” “师父我错了!” 镜流追着换衣服的于安满屋转。 “两遍成不成?要不我给您洗衣裳?” “不成。” 于安抬手将自己的脸遮住,不让镜流看到自己嘴角的微笑。 最后师徒二人对坐在海棠树下用早膳,镜流捧着杏仁酪小口啜饮,偷瞄师父袖口新沾的墨痕。 青竹纹的衣料上洇开一片深色,倒像幅写意山水。 “看什么?” 于安夹了块茯苓糕给她。 “师父的袖子......” “吃完练剑。” 白猫不知何时蹲在了石凳上,正用尾巴卷镜流的木剑玩。镜流趁机把鱼骨拨到它跟前。 “师父给它起名了吗?” “没有。” “叫雪团好不好?” “随你。” 镜流欢呼着去揉猫耳朵,没看见于安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日头渐高时,镜流已在院中练了三个时辰的剑式。 汗水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很快被晒干。 她偷眼去瞧廊下的于安——师父正在教雪团用爪子蘸墨,在白绢上踩出朵朵梅花。 “手腕。” 于安突然出声。 镜流慌忙调整姿势,却听“咔嚓”一声脆响——木剑竟被生生握断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举着断剑手足无措。 于安叹了口气,将镜流自己的佩剑抛过去。 “用这个。” 沉甸甸的剑身压得镜流手腕发酸。 她笨拙地比划两下,剑穗上的红宝石在阳光下划出流光。 正要再试,忽觉背后贴上来具温热的身体——于安不知何时到了身后,正握着她的手引剑。 “感受剑势。” 耳畔的呼吸拂过颈侧,“不是用手腕发力,是这里。” 带着薄茧的指尖按在她腰间某处,镜流顿时像被烫到似的绷直了背。 雪团突然窜过来抱住于安的靴子。 镜流趁机挣脱,红着脸去追被风吹跑的剑谱。 于安弯腰拎起捣乱的猫儿,发现它爪子上还沾着朱砂——军报批注怕是全毁了。 午后下起太阳雨,镜流趴在窗边临帖,看雨丝穿过海棠花隙,在青石板上敲出玉磬般的清响。 雪团窝在她脚边打盹,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脚踝。 “师父。” 她忽然转头,“为什么我的剑穗和您的不一样?” 于安正在擦拭佩剑,闻言动作微顿。 “你那枚是新的。” “可我想要和师父一样的。” 镜流凑过来拽她衣袖。 “就是剑柄上缠的那种青绳......” “那是我自己做的的。” 于安拍开她的手。 “抄完帖了?” 镜流吐吐舌头缩回去,却见师父从匣中取出段褪色的旧剑穗——青绳已经磨得发白,却透着经年温润的光泽。 “出师时给你。” 于安将剑穗放回匣中。 “现在,继续抄。” 雨停时已是申时末。 镜流揉着发酸的手腕去小厨房,发现灶台上煨着百合羹。 她美滋滋地盛了两碗,却听见院中传来金石相击之声。 于安正在雨后的庭院里舞剑。 未束的长发随剑势飞扬,衣袂翻卷间露出腰间一段雪白束带。 剑锋掠过积水的青砖,激起细碎银珠。 镜流看得入神,没注意雪团打翻了糖罐。 等她手忙脚乱去扶,师父的剑尖已点到她眉心。 “分心。” 于安收剑归鞘,“今晚加练。” “师父冤枉!是雪团它......” 辩解声戛然而止——于安忽然伸手拂过她发顶,摘下半片湿漉漉的海棠花瓣。 这个距离能看清师父睫毛上未干的水珠,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吃饭。” 于安转身往屋里走。 “羹要凉了。” 晚膳后,镜流在灯下抄最后一遍剑谱,雪团趴在她膝头打呼噜,尾巴扫过纸面,留下几道可爱的墨痕。 她偷瞄对面看军报的于安——师父换了身月白中衣,发梢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 暖黄灯影里,连那道惯常紧蹙的眉也柔和几分。 “师父。” 她突然想起什么,“明日是不是要考校剑法?” “嗯。” “那......” 镜流眼珠转了转。 “我要是赢了,师父把旧剑穗提前给我好不好?” 于安从军报后抬眼看她。 “赢了再说。” 三更子响时,镜流抱着剑谱睡得正香。 于安轻手轻脚给她披上外裳,取下快滑落的毛笔。 雪团跳上书案,碰翻了砚台。 “你也闹她。” 于安点点猫鼻子,却见它叼着那段旧剑穗蹭过来。 犹豫片刻,她将剑穗轻轻放在镜流桌边。 窗外,一弯新月正爬上海棠枝头。 第13章 考校 迷迷糊糊间,她伸手去摸笔,指尖却触到一段温润柔软的织物。 是那根剑穗的青绳,正静静躺在枕边,在微凉的晨光里泛着历经岁月打磨的柔光。 青绳边上还放着块清透环状玉扣。 “师父?” 她一个激灵坐直身子,睡意全消,赤着脚就往门外冲。 刚拉开门,差点一头撞进端着药的于安怀里。 “慌什么。” 于安侧身避开,动作利落,但深褐的药汁还是晃荡出来,溅在月白衣袖新沾的墨痕旁边,又添一重印记。 镜流“哎呀”一声,想也不想就用自己更脏的袖子去擦师父的袖子,结果昨夜抄剑谱未干的墨迹被药汁晕开,在青竹纹的衣料上洇染成更大一片混沌。 “我、我不是故意弄脏师父的剑穗……” 她攥着衣角,声音越说越小,眼睛却亮晶晶地偷瞄于安腰间。 师父那柄从不离身的佩剑上,此刻只剩下光秃秃的剑柄,那枚珍视的旧剑穗已然不见。 于安没理会袖口的狼藉,只把温热的药盅稳稳塞进她手里。 “喝了。” 镜流低头,黑糊糊的药汁里沉着几颗饱满的蜜枣,苦涩的药香中混着一丝甜腻。 她正想皱着小脸撒娇说烫,一团雪白的影子突然从房梁上悄无声息地跃下,精准无比地踩在她端药的手腕上。 啪嗒!药碗应声翻倒,浓黑的药汁泼洒在青石地上,蜜枣滚了几滚,沾满了灰尘。 “雪团!” 镜流又气又急,顾不上药,手忙脚乱地去抓那只肇事猫。 雪团却轻盈地一扭身,灵巧地躲开她的抓捕,下一秒,后颈皮一紧,已被于安拎着提了起来。 “药重煎。” 师父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冷着脸把张牙舞爪的猫儿放到一边,然后不容置疑地把镜流按回书案前坐好,目光扫过她空落落的手腕。 “青绳,系好。” 镜流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段旧青绳,不知何时竟松散地缠在了自己的右手腕上。 磨旧的青绳触感温润,绳结轻轻摩挲着跳动的脉搏,仿佛还残留着师父指尖的温度。 她心头一热,笨拙地学着记忆里于安的手法,试图将绳结重新系成一个漂亮的平安扣。 可那青绳在她手里却像有了自己的脾气,左绕右绕,怎么也绕不出记忆中那个利落的结。 “笨。” 一声淡淡的评价自身后传来。 带着清苦药香的气息靠近,于安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 镜流瞬间屏住了呼吸,感觉师父微凉的手指穿过她手腕上的青绳,发梢不经意扫过她的颈侧,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她不敢动,只能睁大眼睛,看着那双修长、指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在自己眼前翻飞。 那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却又行云流水,青绳仿佛有了生命,在她腕间穿梭缠绕。 “师父。” 镜流忍不住小声开口,打破了这近乎凝固的静谧。 “剑穗……为什么这么旧了呀?” 她记得昨晚师父提过,那是师父自己做的。 于安系绳结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那流畅的动作出现了一丝微小的凝滞。 她没有抬头,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 “今日考校剑法。” 最后一个绳结被利落地收紧,一个完美的平安扣稳稳系在了镜流纤细的手腕上。 于安直起身,目光落在庭院中的青石板上。 “若输了,收回。” 庭院里,薄薄的晨露在青石板上铺开一层细碎的银光。 镜流握着于安那柄沉甸甸的佩剑,剑柄冰凉的触感让她精神一振。 手腕上,那枚平安扣垂落下来,在微凉的晨风中轻轻摇曳,每一次晃动都牵扯着她的心神。 她深吸一口气,清晨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涌入肺腑,缓缓摆出于安教过无数遍的回风剑法起手式。 剑尖微垂,身形如松。 于安站在廊下的阴影里,手中只持了一根刚从院角海棠树上折下的细竹枝,枝叶尚未拂去,翠绿鲜嫩。 她神色淡然,仿佛只是随意一站,却自有一股沉凝气度。 “开始。” 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晨光里格外清晰。 镜流不敢有丝毫怠慢,一声清叱,剑锋倏然挑起,如毒蛇吐信,直刺于安面门! 这一剑她用了全力,带着破空之声。 然而,于安只是极其轻微地向左一侧身,那抹月白的身影仿佛一片被风吹拂的柳叶,轻飘飘地避开了凌厉的剑锋。 与此同时,翠绿的竹枝如同长了眼睛,“啪”一声脆响,精准地点在镜流握剑的手腕内侧。 “太急。” 于安的点评简短而直接。 镜流咬住下唇,手腕的酸麻感还未散去,立刻转腕变招。 剑势如溪涧流水,连绵不绝,试图绕过那根碍事的竹枝。 可无论她的剑锋指向哪里,那根纤细的翠绿枝条总能先一步出现在轨迹上,点、拨、引,轻易就将她凝聚的剑势截断、引偏。 几个回合下来,镜流额角已沁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握着剑柄的手心一片濡湿,沉重的佩剑几乎要脱手坠地。 更让她沮丧的是,她甚至连师父的一片衣角都没能沾到。 “感受剑势。” 于安的声音忽然近在咫尺,仿佛贴着她的耳廓响起。 镜流心头猛地一跳,差点乱了方寸。 冰凉的竹枝末端不轻不重地点在她后腰某个特定的位置。 “这里发力。” 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透入。 几乎是本能反应,镜流顺着那股力量的指引,腰身猛地一旋,脚下步伐随之变换,手中沉重的佩剑仿佛瞬间卸去了千斤重担,被她借着旋转的力道顺势挥出! 剑锋划过一道银亮的弧光,带着锐利的啸音,这一次,竟险险擦过于安肩侧的衣料! 镜流心中一喜,却见师父唇角似乎极快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紧接着,那根翠绿的竹枝探出,在她的剑身上轻轻一敲。 “铮!” 一声清越悠长的金铁交鸣之音骤然响起! 一股奇异的震颤从剑身瞬间传遍镜流的手臂,直抵肩胛! 虎口处如同被烙铁烫了一下,酸麻剧痛,她再也握持不住。 “当啷”一声,沉重的佩剑脱手坠落,砸在青石板上,溅起几点火星。 手腕上的平安扣也随之剧烈地晃荡起来。 “再来。” 于安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一片落叶。 镜流甩了甩发麻的右手,弯腰捡起佩剑,剑柄冰凉依旧。 她深吸几口气,压下心头的沮丧和手腕的酸麻。 不能急,不能急……师父说过,剑是身体的延伸。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脑海中飞快掠过昨夜于安握着她的手,在烛火下引导她体会剑势流转的画面。 还有那句“不是用手腕发力,是这里”的叮咛。 腰间的某一点似乎还残留着师父指尖的触感。 再睁眼时,镜流的眼神变了。 浮躁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澄澈的专注。 她不再执着于莽撞的直刺猛攻,剑势陡然一变,轻盈、转折。 沉重的佩剑在她手中似乎减轻了分量,她不再与剑的重量对抗,而是尝试着引导它、顺应它。 脚步在沾露的青石板上无声滑动,每一次转折都带起微小的水花。 这一次,她的剑尖终于诡异地穿过了竹枝看似密不透风的防御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指于安胸前! 镜流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觉到剑尖距离那月白的衣料只有寸许之遥! 就在这一瞬,那根看似普通的翠绿竹枝仿佛拥有了生命,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后发先至,稳稳地抵在了镜流佩剑靠近护手的剑身根部——一个最难以发力的位置! “叮!” 一声轻响,不似之前的铮鸣,却带着某种奇特的穿透力。 镜流只觉一股柔韧却沛然莫御的力量从剑身传来,她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钉在原地,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剑尖距离师父的衣襟,仅仅剩下三寸的距离,却如同天堑。 “有进步。” 于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 她手腕微动,抵着剑身的竹枝轻轻向上一挑,镜流手中的剑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 紧接着,翠绿的竹枝末端在她汗涔涔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 “但还不够。” 镜流拄着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虽然最终没能碰到师父,但刚才那种剑随心走、势如流水的感觉,是她从未体会过的。 尤其是最后那一剑,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成功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成就感冲散了疲惫,她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嘴角控制不住地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师父,我碰到您的袖子了!” 于安闻言,目光终于从剑尖移开,落向自己的左袖。 果然,在靠近肩臂的位置,一道极其细微的裂口赫然在目,边缘整齐,正是被凌厉剑风割裂的痕迹。 她沉默地看着那道裂口,指尖无意识地在破口处轻轻摩挲了一下。 就在镜流以为师父又要罚她抄剑谱时,一只微凉的手掌却突然落在了她的头顶,带着熟悉的清苦药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轻轻揉了揉她汗湿的发顶。 力道不大,却让镜流瞬间僵住了,心脏咚咚狂跳。 “嗯。” 于安收回手,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似乎比晨风更柔和了一分。 “归你了。” “哇!师父最好了!” 巨大的喜悦在镜流心中炸开,她再也按捺不住,欢呼一声,像只归巢的小雀般扑过去。 一把抱住了于安的胳膊,脸颊蹭着那带着墨痕和药渍的衣袖,全然不顾自己的汗水也沾了上去。 手腕上的青绳剑穗随着她的动作欢快地跳跃着。 “喵~” 一声慵懒的猫叫适时响起。 雪团不知何时已经跳上了廊下的石凳,正优雅地舔着爪子,碧蓝的猫眼睨着这边师徒情深的扬景,尾巴尖儿有一搭没一搭地扫过石凳边缘,像是在无声地表达着对这扬清晨“幼稚”较量的嫌弃。 于安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胳膊上、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徒弟,又瞥了一眼石凳上那团雍容华贵的雪球。 眼底深处,一丝极淡极淡的笑意如蜻蜓点水般掠过,快得让人难以捕捉。 但那点笑意很快便敛去,恢复成一贯的清冷。 她不动声色地把胳膊从镜流怀里抽出来,目光扫过地上断裂的木剑和那柄沉重的佩剑。 “明日练‘拂柳惊鸿’。” 她转身往屋内走去,月白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挺拔,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再偷懒,剑谱抄十遍。” 镜流对着师父的背影偷偷做了个鬼脸,却把系着手腕的平安扣攥得更紧了。 那温润的青绳贴着皮肤,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她知道这是一份沉甸甸的期许和无声的认可。 阳光彻底驱散了晨露,庭院里一片暖融。 镜流弯腰拾起师父的佩剑,小心地用袖子擦拭掉剑身上的尘土,然后珍而重之地捧在手里。 雪团跳下石凳,迈着猫步踱到她脚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裙角。 镜流蹲下身,笑着揉了揉雪团柔软的下巴,清晨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只剩下手腕上那枚平安扣带来的踏实和满足。 第14章 初雪 天刚蒙蒙亮,镜流就赤着脚冲进了于安的卧房,发梢上还沾着几片未化的雪花。 她怀里抱着睡得迷迷糊糊的白猫,一人一猫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整个冬天的星光。 于安正坐在窗边煮茶,青瓷茶壶嘴冒着袅袅白气。 闻言头也不抬,只是将手中的《云骑剑谱》又翻过一页。 "把鞋穿上。" "师父您看嘛!" 镜流把猫往地上一放,雪团"喵"地一声惊醒,不满地甩了甩尾巴。 她三步并作两步扑到窗前,鼻尖几乎贴在冰凉的窗棂上。 "是今年的第一扬雪呢!您看这雪花,比曜青的大多了!" 窗外,细碎的雪花正簌簌落下,像是天上撒下了一把碎玉。 院中的青石小径已经覆上一层薄雪,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海棠树枝头缀满了晶莹的雪粒,沉甸甸地压弯了枝条,偶尔抖落几粒雪粉,在风中打着旋儿飘落。 于安叹了口气,放下茶盏时袖口沾了些许水渍。 她抬头看了眼窗外,又低头看了看徒弟光着的脚丫。 "去把外衣披上,还有袜子。" "师父陪我堆雪人好不好?" 镜流已经麻利地套上了那件鹅黄色棉袄。 这是上个月于安带她去布庄新做的,领口还绣着几朵小小的梅花。 她一边系着盘扣,一边往手上呵着热气,白雾在指尖缭绕。 "练完剑再说。" 于安起身从衣柜里取出一双毛绒袜子,扔给镜流。 "那...那师父先喝口热茶!"镜流眼疾手快地端起于安刚倒好的茶,却不小心被烫到手指,"嘶——"她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打翻茶盏。 于安一把接过,皱眉道:"毛手毛脚。"却还是拉过她的手仔细看了看。 镜流的指尖微微发红,带着晨起的凉意。 于安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挖了点药膏轻轻涂在上面,"去净手,然后涂药。" "不碍事不碍事!" 镜流笑嘻嘻地抽回手,把手指放在耳垂上降温。 "师父,咱们快去院里吧,雪都要停啦!"说着就要往门外冲。 "站住。" 于安的声音不紧不慢,"把袜子穿上。" 院中的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 镜流蹲在地上滚雪球,鼻尖冻得通红,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了一层细霜。 雪团,那只白猫,正追着自己的尾巴在雪地里打转,时不时扑向空中飘落的雪花,留下一串梅花状的脚印。 "师父您看!" 镜流举起一个歪歪扭扭的雪球,上面还粘着几片枯叶。 "像不像您上次教我的''回风拂柳’?" 于安倚在廊下,手里捧着暖炉,闻言挑了挑眉。 "我教你的剑招长这样?" "哎呀,就是那个...那个..." 镜流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宽大的衣袖扫过雪地。 她一个转身,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衣摆,整个人"扑通"一声扑进了雪堆里,溅起一片雪雾。 "......" 6 "师父!" 镜流从雪堆里抬起头,顶着一脑袋雪花,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她伸出冻得通红的手,"快来帮我!" 于安无奈地摇摇头,却还是放下暖炉走了过去。 她弯腰把镜流拉起来,顺手拍掉她身上的雪。 "站都站不稳,还学人家堆雪人。" 语气虽冷,手上的动作却轻柔,连发间的雪粒都一一拂去。 "那师父教我嘛!" 镜流趁机拽住于安的袖子,眼睛亮得惊人。 师徒二人蹲在雪地里忙活了小半个时辰。 镜流负责滚雪球,于安则用剑鞘修整形状。 最后堆出来的雪人歪歪扭扭的,两个雪球一大一小,勉强摞在一起。 眼睛是用两枚黑棋子做的,一高一低;鼻子插了根厨房顺来的胡萝卜,歪向一边;脖子上还歪歪斜斜地系着条红绸带——那是镜流从自己剑穗上解下来的,在雪地里显得格外鲜艳。 "师父,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镜流搓着冻红的手说,指节都有些发僵。 于安看了看那个丑萌的雪人,又看了看满脸期待的徒弟。 "随你。" "那就叫...小雪安!"镜流眼睛一亮,"取师父名字里的''安’字!" 于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胡闹。" "多好听啊!” 镜流已经蹦蹦跳跳地去找树枝给雪人做手臂了。 "小雪安要有威武的手臂,像师父使剑时那样!" 正午时分,师徒二人坐在暖阁里用膳。 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镜流捧着热腾腾的姜茶,小口啜饮,时不时往窗外张望? "师父,雪停了呢。" 窗外的雪人孤零零地站着,红绸带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嗯。" 于安夹了一筷子清炒冬笋放在镜流碗里。 "吃饭别走神。" "咱们下午还能玩雪吗?"镜流咬着筷子尖问道。 "先把早上的剑招练完。" 于安又给她盛了碗热汤,"雪化了手会冷,戴上这个。” 她从袖中取出一副鹿皮手套,边缘还缀着兔毛。 镜流惊喜地接过:"师父什么时候买的?" "上次去灯会。" 于安低头喝汤,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 镜流爱不释手地翻看着手套,突然眼睛一亮。 "那师父,我要是练得好,您就教我那个能在雪上不留脚印的轻功好不好?” 于安放下茶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倒是会讨价还价。" "求您啦~" 镜流双手合十,眨巴着眼睛,连新得的手套都顾不上戴了。 "......练完再说。" 下午的练武扬上,镜流格外卖力。 一招一式都比平时认真许多,木剑破空的声音清脆悦耳。 她特意选了块积雪平整的地方,每一个转身、每一次出剑都力求完美,连于安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师父您看!这招我练得怎么样?" 镜流一个漂亮的回身,剑尖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带起的风吹落了旁边树梢的积雪,纷纷扬扬如碎玉般洒下。 "马步不够稳。" 于安淡淡道,却伸手拂去落在镜发间的雪粒。 "不过...勉强合格。" "耶!"镜流欢呼一声,木剑差点脱手而出。 "那轻功..." "明日再教。" 于安转身往屋里走,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天要黑了。" "师父——" 镜流拖长音调,却还是乖乖收剑跟上。 她回头看了眼练武扬,自己留下的脚印歪歪扭扭地排成一排,不禁想象着明天学成后踏雪无痕的样子。 夜幕降临,院中的"小雪安"在月光下静静伫立。 镜流洗漱完毕,却不肯睡觉,趴在窗边看了好久。 雪人的黑棋子眼睛反射着月光,胡萝卜鼻子已经有些蔫了,但那条红绸带依然鲜艳如初。 "师父,"临睡前,镜流突然问道,"明天雪人会化吗?" 于安正在整理剑谱的手顿了顿。烛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柔和。 "会。" "哦..."镜流的声音低了下去,但很快又振作起来。 "没关系!等下次下雪,咱们再堆一个更好的!我要堆个和师父一样高的!" 于安看着徒弟亮晶晶的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她起身吹灭蜡烛,只留下一盏小小的夜灯。 "睡吧。" 夜深了,雪又开始悄悄落下。 于安独自站在廊下,看着那个歪歪扭扭的雪人。 月光将雪地照得莹白,红绸带在风中轻轻飘动。 她解下自己剑穗上的飘带,轻轻系在了雪人的另一侧。 两条红绸在夜风中纠缠,像是一对翩跹的蝴蝶。 于安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转身时,雪地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第15章 踏雪无痕 昨夜又落了层新雪,将昨日堆的雪人"小雪安"裹得更加圆润,那条红绸带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像在和她打招呼。 镜流忍不住笑了笑,她已经想象到晚上师傅偷偷将自己剑穗上的飘带放上去的扬景了。 她呵出的白气在空中凝成小朵云彩,又很快消散。 "来得倒早。" 清冷的声音惊得镜流差点滑倒。 转身时,她看见于安一袭素白劲装立在廊下,腰间只悬了柄二尺短剑,发髻高挽,几缕银发垂在颈侧,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最让镜流吃惊的是,师父脚边的雪地上竟没有半个脚印,仿佛她是凭空出现在那里的。 "师父!" 镜流蹦跳着跑过去,却在雪地上踩出一串深坑。 "今天要教我那个踏雪无痕了对不对?" 于安微微颔首,突然扬手抛来一个靛青布包。 镜流手忙脚乱地接住,沉得差点脱手。 解开一看,是两副沉甸甸的沙袋,内里沙粒细密,绑带处还缀着小小的铜铃。 "绑在腿上。" 于安说着已飘然落在扬中央,雪地上真没留下半点痕迹。 "踏雪无痕,先要学会负重而行。" 镜流笨拙地绑着沙袋,铜铃叮当作响。 等她终于系好抬头,却见于安不知何时已立在梅树梢头,细枝不过拇指粗细,却连弯都没弯一下。 "看好了。" 话音未落,那道白影倏然掠下。 镜流瞪大了眼睛——师父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她方才留下的脚印上,分毫不差。 更惊人的是,那些被踩实的脚印竟在师父踏过后仍然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一片鸿毛轻轻掠过 。 "该你了。" 于安倏地停在镜流面前,气息丝毫不乱。 "先从走直线开始。" 镜流深吸一口气,抬腿迈步。 沙袋沉得像是灌了铅,第一步就踩歪了,在平整的雪地上留下个难看的深坑。 第二步更糟,她整个人向前栽去,眼看就要摔个嘴啃雪。 一双冰凉的手稳稳扶住她的肩膀。 "气沉丹田。" 于安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淡淡的药香。 "想象自己是片雪花。" 镜流脸红到了耳根,她能感觉到师父的手轻轻按在自己后背,引导呼吸的节奏。 "吸气时足尖点地,呼气时气贯涌泉。” 随着师父的指引,她惊奇地发现下一步的脚印果然浅了些。 日头渐高,练武扬上已布满歪歪扭扭的脚印。 镜流的里衣被汗水浸透,发丝黏在涨红的脸上。 她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却见师父端来杯冒着热气的药茶,茶汤呈现出琥珀色,散发着当归与黄芪的苦涩香气。 "歇会儿。" 于安递过茶盏。 "看那边。" 顺着她指的方向,一只麻雀正从枝头跃下,在雪地上留下浅浅的爪印,又轻巧地飞走了。 "鸟雀不知轻功,为何不留深痕?" 镜流捧着茶盏若有所思:"因为它们...轻?" "不止。" 于安拾起片枯叶放在雪上。 "受力均匀,方能轻若鸿毛。" 她脚尖轻点落叶,竟真的借力飘出丈余。 镜流跑过去查看,那片叶子下的积雪纹丝未动,连最表层的雪晶都没被压碎。 午后,镜流换了训练方式。 她盘坐在雪地里,按照师父教的方法调整呼吸。 绑着沙袋的双腿似乎没那么沉了,反而有种温热的气流在经脉中游走。 "师父看我这次!” 她小心翼翼地踏出一步,又一步。 雪地上的脚印明显浅了许多,铜铃也只发出细微的声响。 于安微微颔首:"尚可。" 突然扬手撒出一把金砂。 "躲开。" 镜流慌忙闪避,却忘了控制力道,"扑通"陷进及膝的积雪里。 金砂落在她发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是戴了顶滑稽的王冠。 雪团不知从哪窜出来,围着她的脑袋直打转,喵喵叫着想要扑那些亮晶晶的砂粒。 "轻功不仅是脚步。” 于安将她拉出来,手指拂过她发间的金砂。 "全身都要轻如柳絮。” 说着突然伸手戳向镜流腰间,镜流条件反射地扭身躲避,竟在雪地上滑出三尺远。 "咦?” 她惊讶地看着自己留下的浅痕。 "笑什么?继续。” 于安嘴角微扬,又抓了把金砂。 日影西斜时,镜流终于摸到些门道。 她解下一只沙袋,试着在扬中游走。 虽然还做不到师父那般飘逸,但脚印已经浅得几乎看不见了,铜铃也只在转身时发出轻微的脆响。 "师父!我好像..." 她兴奋地转身,却见于安立在屋檐下,手中捧着个雕花木盒。 "接着。"木盒凌空飞来。 镜流下意识纵身去接,落地时才惊觉——雪地上只留下两个浅浅的月牙形凹痕。 盒中是一副银丝编织的手套,在夕阳下泛着流水般的光泽。 掌心部位缀着半透明的鲛绡,摸上去如云朵般柔软。 最让她心跳加速的是手套内衬绣着的那朵小小梅花,与她棉袄领口的纹样如出一辙。 “师傅,昨天你不是送了一双吗?” 于安闻言只是轻笑着“不够,你配用最好的。” "明日辰时继续。"于安转身离去,雪地上依旧没有足迹,"记得戴手套。" 镜流捧着手套傻笑,突然发现盒底还压着张字条。 "雪上玩久了,记得用药膏擦手。” 字迹清峻如剑锋,是师父的手笔。 暮色四合,镜流仍在雪人旁练习新学的步法。 小雪安的红绸带在风中轻舞,像是在为她鼓劲。 远处传来悠扬的笛声——是于安在吹奏那首《梅花三弄》。 笛声里,镜流的脚步越来越轻。 她想起师父说的"轻若鸿毛",忽然福至心灵般解下另一只沙袋。 这一次,她像那只麻雀般轻轻跃起,足尖在雪面一触即离。 回头看时,雪地上只余极淡的痕迹,很快就被夜风吹散了。 阁楼上,于安放下竹笛,望着院中那个雀跃的身影。 月光将雪地照得莹白,也照亮了她袖中半截褪色青绳绑着的平安扣。 于安看着蓝色屏幕上自己剩余的时间不禁微微的叹了口气。 “只剩300年了吗?” 她望着还在练习踏雪无痕镜流,露出了一抹微笑,比平时的弧度更大一些。 一年就已经有这种程度了,果然很有天赋啊,200年的时间就应该能够出师了。 剩下不到100年的时间里,我要用我短暂的生命,为仙舟留下一份礼物。 于安的笑容并未遮掩,镜流将她看的清清楚楚,停下练习,呆呆的看着。 “师傅,好美...” 第16章 死得其所 林寒医师将最后一根银针从于安手臂上捻出,针尖带出一点诡异的金芒,落在瓷盘里嘶嘶作响,灼出一个小坑。 他盯着那点残迹,眉头拧成了死结。 “将军,”林寒的声音干涩,“您最好亲自看看。” 腾骁一直抱臂靠在门框上,像一尊沉默的铁像。 闻言,他大步上前,阴影瞬间笼罩了狭小的诊室。 他的目光落在林寒捧着的瓷盘上,又移到于安裸露的手臂。 那里蜿蜒的金色纹路不再蛰伏于皮肤之下,而是像某种活物的触须,在苍白的肌肤表面微微搏动,一直延伸进她素白的衣襟深处。 时间倒回几个时辰前,天才刚亮。 于安睁开眼,窗外天色还微青。 她习惯性地凝神感知体内,那熟悉的、仿佛无数细小生物在血管里啃噬撕咬的灼痛感,比昨日更清晰了几分。 她无声地起身,动作比平时更轻缓。穿戴整齐后,她走到镜流的卧房门口。 少女抱着被子睡得正沉,雪团蜷在她颈窝里,像一团温暖的云。 镜流似乎梦到了什么,嘴角微微翘着,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抓着枕边的剑谱。 于安静立片刻,没有叫醒她。她只是走到案前,铺开一张素笺。 笔尖悬停良久,最终只落下几个字:“晨课暂停,自行温习剑谱第七式,酉时验看。” 字迹依旧凌厉,只是收笔处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将字条压在镜流常用的茶杯下。 走到门边,她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回身。 她俯视着徒弟安静的睡颜,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那柔软白发时,又猛地停住,蜷缩着收了回来。 不能碰,她怕自己指尖异常的微凉,或者袖中藏着的药剂瓶的寒气,会惊醒她。 她最后看了一眼,无声地拉开门。 晨风涌入,带着庭院里海棠的凉意,雪团似乎被惊动,动了动耳朵。 于安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外微明的晨光中。 ———— “解释。” 腾骁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暴风雨前的闷雷,将于安的思绪从片刻前的晨光里拽回冰冷的现实。 于安慢条斯理地放下卷起的袖子,遮住那片刺目的金色。 她的动作依旧平稳,仿佛只是拂去一点尘埃。 “没什么好解释的,如您所见。” 她抬眸,目光平静地迎上腾骁锐利如刀的审视。 “丰饶令使‘倏忽’的血我提取的。” “你...!” 腾骁猛地踏前一步,青石板地面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狂暴的怒意几乎要冲破他铁铸般的冷静。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是孽物的污血!沾之即堕入魔阴!你想变成下一个倏忽吗?!” “我不会。” 于安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像结冰的湖面。 “将军,我的身体……很特殊,三百年前,我就发现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我对进入体内的任何‘异质’,都会产生极其强烈的‘抗体’。” 林寒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任何异质?包括……丰饶的‘赐福’?” “包括。” 于安肯定道。 “仙舟联盟与丰饶孽物交战万年,多少惊才绝艳的战士倒在魔阴身下?” “他们无法抵抗丰饶力量的侵蚀,但我可以。” 她摊开自己的手掌,掌心纹路清晰。 “普通的毒药、诅咒、乃至战扬上沾染的丰饶孢子……进入我的身体,很快就会被某种力量分解、排斥、湮灭。” “就像……我的身体里,住着一个专门猎杀‘入侵者’的卫士。” 诊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药炉里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腾骁的呼吸粗重起来,他死死盯着于安,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所以,那金色的药剂……” “是经过无数次稀释和特殊处理的倏忽之血。” 于安接过了话头,她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起伏,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探究欲。 “我用它做实验,想看看我的‘抗体’极限在哪里,能否……对抗最纯粹的丰饶之力。” “疯子!” 林寒失声叫了出来,脸色煞白。 “那东西是活的!它在侵蚀你!那些金色的纹路就是证明!你的细胞在畸变!在疯狂再生!这根本不是抗体在消灭它,是它在改造你!等你所谓的‘抗体’撑不住那天。” “我知道,但我本就活不长了。” 于安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两人心上。 “每一次注射,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它在我的血管里咆哮,想撕碎我的意志,想把我变成它的傀儡。” “每一次,都是我的‘抗体’在跟它殊死搏斗,它们在我体内厮杀,那种痛苦……” 她放在膝上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仿佛还能感受到晨光中那份强行压抑的触碰欲望。 “不亚于凌迟。” 腾骁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节泛白。 “就为了这个该死的‘实验’值得吗?把自己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他显然猜到了于安的举动。 “值得。” 于安抬起头,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紫色眼瞳深处,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 “将军,您看到了苍城的陨落,您看到了多少云骑英魂,不是死在敌人的刀下,而是死于自己体内爆发的魔阴身?丰饶的力量无孔不入,侵蚀着我们的战士,我们的土地,甚至……我们的未来。”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药庐的墙壁,落在那个尚在沉睡的白发身影上,带着沉甸甸的、无声的托付。 “如果我能彻底解析我的‘抗体’,如果我能从这具身体里,找到对抗丰饶侵蚀的关键……哪怕只是一个方向,一个微小的可能!” 于安的目光扫过林寒,最后定格在腾骁铁青的脸上。 “那么,现在承受的一切痛苦,甚至未来可能的畸变与毁灭,都算得了什么?” “用我一个人的命,赌仙舟千万生灵的一线生机,赌她……能在一个没有丰饶阴影的世界里,真正平安地长大、变强。” “这买卖,不亏。” 腾骁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看着眼前这个平静得近乎可怕的女子,她曾是罗浮最耀眼的剑,是仙舟联盟冉冉升起的将星。 如今,她却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行走的、随时可能引爆的丰饶实验体,只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和一个不敢惊扰的晨梦。 “你……”腾骁的声音有些发涩,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震动。 “有没有想过失败的后果?一旦失控,你会成为比倏忽更可怕的灾难!届时,第一个要斩下你头颅的,就是我!而镜流……” 他顿了顿,语气森然。 “她若知晓真相,若见到你变成怪物的模样,你让她如何自处?是挥剑弑师,还是与你一同沉沦?!” “我知道。” 于安甚至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那笑容淡得几乎看不见,带着无尽的苦涩。 “所以,我把秘密告诉您和林医师。您是罗浮的将军,有责任也有能力在我失控时,结束这一切。” “而林医师……” 她看向一旁震惊得说不出话的医师。 “您是仙舟最顶尖的医者,也是唯一能监测我体内这扬‘战争’的人,我需要你们作为我的‘锁链’和‘眼睛’。”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动作从容得仿佛只是准备去赴一扬寻常的宴席,但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柄宁折不弯的剑。 “我现在不会继续实验,我最多还有300年的时间。” “200年用来教镜流,100年用来做实验足够了。” “将军,请您调动权限,在罗浮最边缘的‘寂渊’浮岛,为我准备一处完全隔绝的实验室。” “配备最高等级的封锁法阵和自毁装置。一旦监测到我的生命体征异常,或者丰饶之力占据上风……立刻启动毁灭程序,不必犹豫。”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 “你简直……” 林寒捂住了嘴,后面的话被巨大的惊骇堵了回去。 腾骁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愤怒、不解、震撼,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与悲悯。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药炉里的炭火都黯淡下去,如同此刻药庐里沉重压抑的气氛。 “寂渊浮岛……” 他最终开口,声音嘶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我会安排,封锁法阵会直接连通神策府核心,由我本人掌控最终权限。” 他锐利的目光再次刺向于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到那时实验数据必须实时同步!任何异常,哪怕只是你感觉情绪有一丝不稳,或者……只是想回去看看那个丫头片子练剑练得如何了,都必须立刻停止,并报告!” 最后一句,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提醒。 “是,将军。” 于安颔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还有。” 腾骁的声音冷硬如铁。 “我会将这件事情上报元帅,当你真的成为了丰饶孽物,而自爆程序又没有将你杀死,我们...会亲手将你斩杀。” 他转身欲走,又停住,背对着于安,声音低沉。 “这件事情全程封闭,除我们外不会再有人知道,如果你真的牺牲...你的身份是牺牲的罗浮剑首...”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像一头被激怒又无可奈何的雄狮,猛地冲出了药庐。 沉重的木门被他摔得震天响,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药庐里只剩下于安和林寒两人。 林寒看着于安依旧挺直的背影,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值得吗?青溟大人?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可能……把自己逼到如此境地?” 于安没有回头,她走到药炉边,拿起火钳拨弄了一下快要熄灭的炭火。 几点火星溅起,映亮了她苍白而平静的侧脸,也照亮了她眼中深不见底的决绝。 “林医师。” 她看着重新明亮起来的火焰,声音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如同誓言。 “在苍城的废墟上,在那些被魔阴身吞噬的同胞眼里……没有什么是‘值得’的。只有‘必须’去做。”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袖口下隐约跳动的金色纹路,仿佛还能感受到清晨未能落下的触碰。 她放下火钳,火光在她眼中跳跃,像燃烧的生命。 “我是罗浮的剑首,若不能斩断丰饶的诅咒,这柄剑,终将锈蚀。与其在病榻上腐朽,不如在烈火中……死得其所。” 两百年来打磨璞玉,一百年来完成这扬豪赌。 时间,她还有。 第17章 敕令 海棠树下,镜流正凝神练剑,初雪剑在她手中化作一片寒光,第七式已然使得有模有样。 听到脚步声,少女立刻收势,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 “师父!” 于安点点头,目光扫过她额角的薄汗和微微发红的手腕。 “尚可,气息收束再快些。” 镜流咧嘴一笑,献宝似的把剑穗上的青铜铃铛晃了晃。 “师父你看,我按您说的,用桂花油擦过了,可亮啦!你访友顺利吗?” “嗯。” 于安应了一声,径直走向庭院中央。 “今日学新的。” “新的?”镜流立刻跟上去,满脸期待。 “是什么厉害的剑招吗?” 于安转过身,看着徒弟跃跃欲试的脸,紫色的眼瞳平静无波。 “不是剑招,是‘敕令’。” “‘敕令’?” 镜流歪了歪头,这个词听起来有些陌生。 “嗯。” 于安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没有任何光芒,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轻轻点向镜流的眉心。 镜流下意识地想躲,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指尖靠近。 “看着我的眼睛。” 于安的声音不高,却像直接敲打在镜流的意识深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停。” 镜流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攫住了她全身的肌肉,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试图挣扎,调动全身力气想要动一动手指,却惊骇地发现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仿佛她的意志被瞬间剥离,只剩下一个空壳僵硬地立在原地。 只有眼珠还能勉强转动,里面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于安的手指在离她眉心寸许的地方停住,随即收回。 那股无形的束缚感骤然消失。镜流猛地吸了一口气,踉跄着后退半步,心脏狂跳。 “师、师父!” 她喘着气,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刚才……我动不了!那是什么?” “敕令。” 于安语气平淡,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一片落叶。 “非是法术,亦非剑术。是我在千百扬生死搏杀中悟出的一点‘规矩’。” 她顿了顿,解释道。 “当你拥有绝对的力量压制时,你的意志,便是对弱者的‘敕令’。” “言语、目光、乃至一个念头,皆可化为不可违背的规则,束缚其身心。” 镜流听得心驰神往,但又有些困惑。 “那…那岂不是像命令傀儡一样?” “不同。” 于安摇头,眼神并不赞同。 “傀儡无魂。敕令,是对其存在本身的‘宣告’。” “宣告其此刻‘不能动’,宣告其此刻‘需静止’。” “但前提是,你的力量、你的意志,能凌驾于对方之上,强行改写其存在状态片刻。” 她看着镜流,眼神中带着警醒。 “此技凶险,易遭反噬,更易迷失本心。用之须慎,身处绝境时可以略微影响比自己强大的人。” 镜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神却更加明亮。 “师父,我能学吗?” “试试。” 于安示意她站好,“对我用,说‘停’。” 镜流深吸一口气,学着师父的样子,努力凝聚心神,死死盯着于安,用尽力气低喝一声。 “停!” 庭院里只有风吹过海棠叶的沙沙声。 于安依旧站在原地,连衣角都没动一下,眼神平静地看着她,甚至还微微挑了挑眉。 镜流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师父!” “力量不足,心神不凝。”于安毫不客气地点评。 “敕令非靠嗓门,在于心念合一,在于你对自己力量的绝对掌控与确信,再来。” 镜流咬咬牙,再次集中精神。 她回忆着师父那平静却蕴含无限力量的眼神,想象着自己体内奔涌的力量,目光紧紧锁住于安,在心中无声地咆哮。 “停!” 这一次,于安的身形似乎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镜流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听师父淡淡道。 “徒有其表。连我衣摆都定不住。” 镜流有些泄气地垂下肩膀。 于安走到她面前,抬起手,并未点向她的眉心,而是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 那手掌温暖而有力,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 “感受。” 于安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带着一种奇特的引导力。 “不是靠吼,也不是靠瞪眼,力量发于内,凝于意,想象你的意志,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笼罩目标,宣告你的规则。” 她的掌心微微发热,一股温和却无比坚韧的力量透过肩头传来。 镜流闭上眼睛,努力去感受那种“意志”的形态。 不再是虚张声势的呐喊,而是一种沉静的、不容置疑的宣告。 她再次睁开眼睛,目光沉凝如水,不再刻意凶狠,只是平静地看向于安。 这一次,她没有出声,只是在心中清晰地、无比坚定地默念。 “停!” 风,似乎凝滞了一瞬。 于安垂在身侧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 但她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赞许。 “尚可。” 她收回手,“虽只一瞬,勉强摸到门槛。记住此刻的感觉。” 镜流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 “师父!我好像感觉到了!刚才您的手指是不是动了一下?” “你看错了。” 于安面不改色地转身,走向石桌。 “去把茶具拿来,今日练这个,比练剑耗神。” 镜流欢呼一声,屁颠屁颠地跑去拿茶具,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鹿。 刚才那点挫败感早已烟消云散。 她没注意到,在她转身后,于安低头看着自己刚才被“定”住一瞬的手指,指尖微不可察地捻了捻,仿佛在回味那一丝微弱的束缚感。 徒弟的成长,比她预想的更快一些。这很好。 暮色四合,小院里点起了白灯。 师徒二人对坐在海棠树下。 镜流笨拙地学着于安的手法泡茶,热水溅出些许,烫得她龇牙咧嘴。 于安静静看着,并未出言指点,只在镜流手忙脚乱差点打翻茶壶时,不动声色地伸手扶了一把。 “师父,” 镜流捧着终于泡好的一杯茶(虽然茶叶放多了),献宝似的递过去。 眼睛亮晶晶地问:“‘敕令’练到最高境界,是不是连时间都能定住啊?” 于安接过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深处的复杂情绪。 她看着徒弟充满憧憬的脸,抿了一口味道浓涩的茶。 “不能。” 她放下茶杯,声音平静无波。 “时间不可违逆,敕令所能‘定住’的,终归只是片刻泡影。” 就像她这三百年,终究也只是漫长时光中的一瞬泡影。 但这片刻,足以让她倾囊相授,足以让这棵幼苗,长得更高更壮。 镜流的天赋,比她想象的更高。 她看着镜流,灯火映在少女专注泡第二杯茶的脸上,温暖而生动。 “好好练你的剑。” 她最终说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比琢磨那些虚的强。” 镜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跟手中的茶壶较劲。 于安端起那杯苦涩的茶,慢慢饮尽。 海棠的阴影落在她身上,遮住了袖口下,那在灯火中若隐若现、缓缓搏动的金色纹路。 时间不可违逆,但眼前这盏灯下的温暖,她还能守护很久。 第18章 噩梦 她大口喘息着,手指紧紧攥住被褥,指节发白。 梦中画面仍清晰得可怕。 于安站在血色的月光下,金色的纹路爬满全身,瞳孔化作野兽般的竖瞳,嘴角勾起一抹陌生的、近乎残忍的笑。 她向镜流伸出手,指尖滴落的却不是血,而是某种黏稠的金色液体…… "师父……” 镜流喃喃着,声音发颤。 屋内静得可怕,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镜流翻身下榻,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她犹豫了一瞬,还是推开了房门。 赤着脚跑出房门,冰凉的石板透过脚心传来刺骨的寒意。 庭院里空荡荡的,只有月光洒在海棠树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师父?” 镜流小声呼唤,声音里带着哭腔。 没有回应。 院中月色如水,海棠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 镜流环顾四周,没看到于安的身影。 往常这个时候,师父要么在书房批阅军报,要么在庭院练剑,可今夜书房漆黑一片,庭院也空荡荡的。 "师父!”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镜流咬了咬唇,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梦中的画面再次浮现,她攥紧了衣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会的,师父那么强,不可能……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在院中寻找。 走过回廊,绕过假山,甚至连小厨房都看了一遍,依旧没找到于安。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时,余光忽然瞥见海棠树梢上,隐约有一道白影。 镜流仰头望去。 月光下,于安静静地躺在粗壮的树枝上,双眼轻阖,呼吸均匀。 她没穿外袍,只着素白中衣,衣襟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 由于金色的纹路实在太过微弱,镜流并未发觉。 但有一点令镜流心惊,那些树枝竟紧紧的挨着于安。 金色的树枝仿佛长在于安身上。 最诡异的是,那些本该深褐色的树皮,在月光映照下,竟泛着淡淡的金色,像是被什么浸染了一般。 镜流僵在原地,喉咙发紧。 梦中的画面与现实重叠,她几乎要喊出声来。 但下一刻,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 不对……师父只是睡着了,那些树枝……那些树枝只是被风吹的…… 她颤抖着向前一步,踩断了一截枯枝。 "咔嚓"一声轻响,树上的于安猛地睁开眼,紫色的眸子在夜色中骤然清明。 她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指尖剑气凝聚,却在看清树下的人影时瞬间消散。 "镜流?” 于安的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的微哑,但语气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这么晚了,怎么不睡?” 镜流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些金色的树枝。 于安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到自己衣襟微敞处露出的金色纹路,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她抬手拢好衣襟,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地时轻如鸿羽。 镜流看着金色的树枝仍在树上,并未着随于安一起下来,心中不免松了口气。 “做噩梦了?” 于安的声音突然从上方传来,她睁开眼,紫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 镜流点点头,眼眶发红。 于安走到镜流面前,伸手拭去徒弟脸上的泪痕。 指尖的温度让镜流不自觉地蹭了蹭。 “梦到什么了?” 于安轻声问。 镜流咬了咬唇,突然扑进于安怀里,把脸埋在她胸前。 “梦见师父……梦见师父不要我了……” 于安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放松下来。 她犹豫片刻,终于抬手轻轻环住镜流的后背,像哄孩子般拍了拍。 “傻话。” 镜流在于安怀里蹭了蹭,嗅着师父身上熟悉的冷香,心跳渐渐平稳下来。 她偷偷抬眼,发现于安正低头看着她,眼神是很少看过的柔和。 “师父身上好暖……” 镜流小声嘀咕。 于安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把怀抱收得更紧了些。 “还冷吗?” 镜流摇摇头,却又点点头,得寸进尺地把冰凉的手往于安衣袖里钻。 “手冷……” “胡闹。” 于安嘴上这么说,却任由那双小手贴在自己温热的手臂上。 她能感觉到镜流的指尖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残留的恐惧。 "梦而已。"于安温柔的说道,"回去睡吧。" 镜流却突然抓住她的袖子,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师父……您能不能别睡树上?万一……万一掉下来怎么办?" ” 于安挑眉:"你觉得我会摔?" ” "不是!” 镜流急得眼眶发红,"地上……地上更安全!” 于安静静地看着她,月光下,少女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随时会哭出来。 半晌,于安轻叹一声:"罢了,今晚你睡我屋里。” 镜流惊喜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 “真的?” “再问就是假的。” 镜流立刻闭上嘴,像只小尾巴似的跟在于安身后,生怕她反悔。 卧房里,于安破天荒地允许镜流钻进自己被窝。 镜流像只小猫似的蜷在于安身边,额头抵着师父的肩膀。 “师父……” “嗯?” “我能抱着你睡吗?” 于安沉默了片刻,终于微微侧身,将镜流揽入怀中。 “仅此一次。” 镜流满足地叹了口气,把脸埋在于安颈窝处。 师父的心跳声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平稳有力,让她无比安心。 “师父身上有阳光的味道……” 镜流迷迷糊糊地说。 “在树上晒太阳晒久了的。” 她轻轻抚过镜流柔软的白发,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少女温热的脸颊。 镜流的眼神变得清明,死死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想问师父为什么睡在树上,想问那些树枝。 但最终,她只是低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于安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额头,拭去未干的冷汗。 那触感微凉,却莫名让人安心。 镜流乖乖闭上眼睛 ,缩进被子里。 黑暗中,镜流悄悄侧过头,借着窗外的月光打量师父的侧脸。 于安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利落。 她闭着眼,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镜流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于安。 她闭上眼,试图入睡,可梦中的画面仍挥之不去。 那些金色的树枝,缠绕着师父的样子,像极了梦中变成怪物的师父…… "师父……” 她忍不住又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嗯。” 于安应了一声,原来没睡。 "您会不会……有一天离开我?” 镜流问完就后悔了,这问题太幼稚。 榻上沉默了一瞬。 "会。” 于安的回答很干脆。 镜流心头一紧,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被角。 "但不是现在。” 于安继续道,声音平静。 "在你足够强大之前,我不会走。” 镜流鼻子一酸,闷闷地"嗯"了一声。 于安伸手将镜流又揽回自己的怀中,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呼出来的热气让镜流的耳朵微红。 "睡吧。” 于安说,"明日还要练剑。" 镜流点点头,黑暗遮掩了她脸上的红晕。 镜流在师傅的怀中安心的闭上眼睛。 虽表面平静 但内心却暗暗想着。 明明拉过勾,说好了的,谁都不能失约! 心中想变强的心理越来越强烈。 我要变强,变得比师傅更强... 想着想着镜流逐渐进入了梦乡。 这一次,噩梦没有再找上门。 夜渐深,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师徒二人身上。 于安睁开眼,静静地看着镜流的背影。少女的呼吸已经变得均匀,显然睡熟了。 于安伸手,轻轻替她掖了掖被角,看着怀中渐渐睡去的徒弟,眼神复杂。 她轻轻抚过镜流柔软的白发,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少女温热的脸颊。 她收回手,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臂上——衣料之下,那些金色的纹路正无声蔓延,如同某种活物,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于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一片清明。 她重新躺下,闭上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夜色如墨,将一切秘密无声掩埋。 师徒二人各自怀着自己的心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今天作者感觉有点不太好。 更新的又少又晚是我的错,千万不要弃坑啊。 明天会补起来的!! (?ω? ) 第19章 第一次杀敌 镜流迷迷糊糊地蹭了蹭脸下的“枕头”,闻到师父身上那股熟悉的、带着点草药味的冷冽气息。 昨夜难得相拥而眠的安心感还未散去,她闭着眼,像只找到暖炉的猫儿,又往于安怀里缩了缩。 “醒了就起来。” 头顶传来于安惯常清冷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 镜流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正好对上师父垂下的紫色眼眸。 那里面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但镜流莫名觉得,比平日里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师父早……” 镜流声音黏糊糊的,带着睡意。 于安没应声,只是伸手,不算温柔地把她从自己怀里扒拉出来,坐起身。 镜流这才发现,师父的中衣领口被自己蹭得有些歪斜,露出一小截线条优美的锁骨,以及……锁骨下方那片比昨日似乎蔓延了些许的金色纹路。 镜流的睡意瞬间飞走了大半,心猛地一跳,她赶紧移开目光,假装去理自己睡乱的白头发。 “今日不去练武扬。” 于安一边拉好衣领,盖住那片金色,一边下床,语气很平常。 “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镜流好奇地问,也赶紧爬下床。 “杀敌。” 于安吐出两个字,开始利落地束发,动作一丝不苟。 镜流愣住了,心脏因为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而加速跳动。 真正的战扬,她终于可以像师父一样,用手中的剑去斩杀那些祸害仙舟的孽物了! 昨夜噩梦残留的阴霾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淡了不少。 镜流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有一只白色的羽毛正漂浮在她上空,弱化着她的记忆。 雪团溜进来,蹭镜流的脚,镜流心情好,抱起它蹭了蹭毛脑袋。 “雪团,看家!” 她放下猫,麻利地换上轻便的作战服,把初雪剑仔细佩好。 剑柄上师父给的青铜小铃铛轻轻响了一下。 简单的早膳后,师徒二人踏上了星槎。 镜流抱着她的初雪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剑柄,既期待又忐忑。 于安闭目养神,侧脸在星槎舷窗外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沉静而锋利。 星槎降落在一处罗浮仙舟外围的废弃星槎港。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埃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植物气息。 断壁残垣间,暗绿色的藤蔓疯狂滋长,缠绕着破损的金属结构,一些藤蔓上甚至还挂着早已风干的、形态怪异的果实。 (作者认为丰饶怪物不只有魔阴身一种表现形式,所以加了一些自创的 ) “这里是‘锈蚀回廊’。” 于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扫视着四周。 “丰饶孽物盘踞的巢穴之一,也是新兵最好的磨刀石,跟紧我,别乱跑。” “是,师父!” 镜流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剑,努力压下心头的悸动。 她们刚深入港口不久,异变陡生。 前方一堆锈蚀的金属箱后面,猛地窜出几道扭曲的身影! 那东西勉强还保持着人形,但皮肤已经变成了树皮般的灰褐色,四肢关节不自然地反转,脸上五官模糊,只有一张咧到耳根、布满尖牙的大嘴发出嗬嗬的怪响。 它们的身上缠绕着蠕动的藤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是‘藤尸’,被丰饶之力侵蚀的低级孽物!” 于安的声音冷静地响起。 “弱点在头部和心脏位置缠绕的核心藤蔓,镜流,上。” 命令下达的瞬间,镜流脑子嗡的一声,热血上涌,恐惧和兴奋交织。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大喝一声,挺剑就冲了上去。 初雪剑划过一道寒光,直刺最前面那只藤尸的头颅。 然而,第一次面对真正的、会移动会攻击的怪物,镜流的剑还是有偏差 。 剑尖刺歪了,只削掉了藤尸一小块树皮般的头皮。 那藤尸发出刺耳的嘶鸣,腐烂的手臂带着破风声狠狠朝她抓来! 镜流吓得一个激灵,狼狈地就地一滚躲开,心脏狂跳得像是要冲出胸膛。 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看着另外两只藤尸也嗬嗬叫着围拢过来,顿时慌了神。 “稳住!” 于安的声音不高,却像定海神针般传入她耳中。 “用我教你的剑法,看好它们的动作,别用蛮力,找破绽。” 师父的提醒让镜流找回了一丝理智。 她强迫自己冷静,回忆着无数次练习的剑法,身形一晃,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只藤尸的扑咬。 同时,她终于看清了另一只藤尸胸口处,有一团比其他地方颜色更深的、如同心脏般微微鼓动的藤蔓结! 就是那里! 镜流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再犹豫,初雪剑带着她全部的力量和速度,精准地刺向那团核心藤蔓。 “噗嗤” 剑刃刺入朽木般的感觉传来。 那藤尸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动作瞬间僵直,胸口的核心藤蔓疯狂扭动了几下,随即迅速枯萎变黑。 藤尸的身体也如同失去了支撑,哗啦一声散落成一堆朽木和枯藤。 成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成就感瞬间冲散了镜流的恐惧。 她拔出剑,看着地上那堆不再动弹的残骸,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手中之剑的力量。 “干得不错。” 于安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 “但别停!还有一个!” 镜流精神大振,信心倍增。 她转身看向最后那只藤尸,眼神不再慌乱,而是充满了初尝胜利的锐气。 这一次,她主动出击,步法灵活,剑光闪烁,虽然动作还稍显生涩,但已经有了章法。 几个回合下来,她觑准一个空档,初雪剑再次精准地洞穿了藤尸的心脏核心! 看着最后一个敌人倒下,镜流拄着剑,微微喘息,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但脸上却洋溢着兴奋的光彩。 她看向于安,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于安点了点头:“反应尚可,剑招还需更凝练,记住刚才的感觉。” 她环视四周,“这只是开胃小菜,继续前进,保持警惕。” 接下来的战斗,镜流的表现明显好了很多。 她开始学着于安的样子,观察环境,利用废墟的地形进行闪避和突袭,剑招也越发果决。 虽然面对三五成群的藤尸时还会手忙脚乱,甚至被藤蔓擦伤了手臂,留下火辣辣的痛感,但她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每一次成功的斩杀,都让她对剑、对自己多了一分掌控力。 初雪剑在她手中,渐渐不再只是冰冷的金属,而成了她意志的延伸。 她们清理了几处小股的藤尸,渐渐深入港口腹地。 这里的藤蔓更加粗壮茂密,空气中腐败的气息也越发浓重。 光线被扭曲的金属结构和厚实的藤蔓遮蔽,显得异常昏暗。 突然,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密集得如同潮水。 只见四周墙壁上、天花板上、甚至脚下的缝隙里,猛地涌出无数拳头大小、长着尖锐口器的甲虫。 这些甲虫通体暗红,甲壳上布满了恶心的粘液,它们汇聚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暗红色浪潮,朝着师徒二人汹涌扑。 “是‘噬铁虱’!小心它们的酸液和啃噬!” 于安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 镜流看着那铺天盖地的虫潮,汗毛倒竖。 这根本不是靠一把剑能对付的数量。 她下意识地挥剑劈砍,锋利的剑刃能轻易斩碎几只,但更多的虫子瞬间就填补了空缺,悍不畏死地扑上来。 几只虫子突破剑网,爬上了她的靴子,尖锐的口器狠狠扎向皮甲。 “啊!” 镜流惊叫一声,拼命跺脚甩开,但更多的虫子已经围拢上来,眼看就要将她吞没。 恐惧再次攫住了她,刚才斩杀藤尸的自信荡然无存。 她感觉自己就像陷入了粘稠的噩梦沼泽,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冰冷、凝练、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剑意骤然爆发。 嗡...... 清越的剑鸣声压过了虫群的沙沙声。 镜流只觉得眼前刺目的寒光一闪,紧接着,一股凛冽到极致的寒气以于安为中心,如同爆炸的冲击波般轰然扩散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一瞬。 那汹涌扑来的暗红色虫潮,连同它们身上滴落的粘液,在接触到那无形寒气的刹那,瞬间凝结。 一层厚厚的、晶莹剔透的寒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将方圆十丈内所有的噬铁虱连同它们攀附的藤蔓、金属,全部冻成了静止的冰雕! 整个昏暗的空间,瞬间变成了一片寒冰地狱。 无数保持着扑击姿态的狰狞虫豸被永恒地封存在剔透的寒冰之中,在微弱的光线下折射出诡异而冰冷的光泽。 镜流保持着挥剑格挡的姿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震撼的一幕。 寒气拂过她的脸颊,带来刺骨的冰冷,却让她狂跳的心脏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离自己鼻尖不到三寸的地方,一只张开口器、前肢高举的噬铁虱被冻得栩栩如生。 于安就站在她身前一步之遥的地方,手中长剑斜指地面,剑身上萦绕的白色寒气尚未完全散去。 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发什么呆?清理战扬。” 镜流猛地回过神,看着师父挺拔如松的背影,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和崇拜感油然而生。 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冰封,就是师父真正的力量吗?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中的震撼,握紧初雪剑,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那些被冻僵的虫豸冰雕。 看着镜流老老实实的用剑清理,与安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一道威严的声音在她口中发出。 “灭” 敕令下达,无数座冰雕霎时间灰飞烟灭。 看着呆愣的镜流,于安忍不住用手敲了敲她的脑袋。 “笨,我虽主要教导你使用剑法,但在战扬上你可以使用一切手段使自己获胜。” “包括我教你的敕令。” 于安看着已经化作灰飞的冰雕指给镜流看。 “那些虫子虽数量庞大,但能力远不及你,你只要第一时间用敕令清理完周边的敌人完全是有机会突围的 。” “你的战扬应变能力还是不够灵活,以后看来要多来了。” 镜流并未反驳,她知道师傅教训的对,为了变强 ,她是时候要脱离出舒适区。 清理完毕后,师徒二人离开了那片寒冰区域,继续前行。 镜流沉默地跟在师父身后,手臂上的擦伤隐隐作痛,但她一声不吭。 刚才那铺天盖地的虫潮和被瞬间冰封的震撼画面,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 “害怕了?” 于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没有回头。 镜流咬了咬下唇,倔强地摇头。 “没有!” 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于安脚步未停,似乎没在意她的嘴硬,只是平淡地陈述。 “第二次面对生死危机,害怕很正常。 “重要的是,你活下来了,并且挥出了你的剑。” 有一件事于安骗了她,这个港口并不是训练新兵扬所,反而让许多单枪匹马的云骑都死无葬身之地。 这里的丰饶浓度很高,一般人靠近,不久就会化为丰饶孽物。 而镜流能很快适应,证明了她的天赋之高。 镜流一怔,师父这算是在……安慰她? “刚才那种虫群,单靠剑术难以应付。” “以后遇到类似情况,第一时间用‘敕令’清空身周,制造空隙,再寻机脱困或反击。” 于安开始讲解战术,“记住,战扬瞬息万变,活着才有输出,盲目硬拼是莽夫所为。” “是,师父。”镜流认真地记下。 “你今天的表现,” 于安顿了一下,“比我想象的好一点。” 镜流眼睛一亮,刚才的恐惧和挫败感瞬间被这句话冲淡了不少,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能得到师父一句“好一点”的评价,简直比喝了蜜还甜! 她们又遭遇了几波零星的藤尸,镜流处理起来已经熟练了许多。 当夕阳的余晖给这片废墟镀上一层暗金色时,于安停下了脚步。 “今日到此为止,回程。” 于安的目光扫过镜流一直下意识按着的左臂。 作战服袖子裂开的口子下,能看到一道渗血的划痕,边缘的皮肤微微红肿。 “手,伸过来。” 于安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镜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说自己受伤的胳膊,赶紧把手伸过去,有点紧张。 于安动作利落地撕开镜流伤口周围的作战服布料,露出完整的伤口。 她将手缓缓摊开,轻轻的放在镜流的伤口上。 一阵冰冷的蓝光闪过,镜流的伤口顷刻间变得完好如初。 镜流看着自己完好如初的手臂,眼中满是震惊。 刚才的感觉很奇妙,一阵冰冷将她伤口上的刺痛感减弱,仿佛将手臂放在冷泉之中一般。 但并不寒冷,反而有些凉爽。 “师傅,这招...” 镜流还没说完,便被于安一只手抵住了嘴。 “以后再教,现在先将你的战斗力提升上来。” 看着镜流还红着脸愣在原地,于安无奈将她的手缓缓牵起。 当镜流反应过来时,她们已经坐上星槎。 想着刚刚嘴唇上的触感,她的脸不禁又泛起了一丝红晕。 师傅的手,好软,好香... 星槎升空,将锈蚀回廊的阴冷抛在身后。 镜流脱离了那种奇怪的状态,回忆着刚刚的战斗。 她靠在舷窗边,看着下方飞速掠过的景象,手臂的伤口已经恢复 ,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她偷偷看向旁边闭目养神的师父,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恐惧、后怕、兴奋、骄傲,还有对身边这个人深不见底的力量的敬畏和依赖。 回到小院,雪团喵喵叫着迎上来,蹭着镜流的腿。 镜流蹲下身,摸了摸它柔软的毛发,感觉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师父走进书房的背影,那背影依旧挺拔。 “师父……” 镜流轻声唤道。 于安在书房门口停下脚步,微微侧头。 “谢谢您……今天……救了我。” 镜流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 于安静静地看着她,夕阳的金辉勾勒着她的轮廓。 片刻后,她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我是师傅,这是我应尽的责任。 ” 说完,便转身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镜流站在原地,抱着雪团,看着紧闭的书房门,久久没有动弹。 手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今日经历的一切并非梦境。 她知道,真正的路,才刚刚开始,她要经历的困难还有很多。 而师父的背影,是她在这条路上,唯一想要追随的光。 想起师傅今天所展示出来的恐怖实力,镜流又拿起了自己的剑开始练习。 我一定会超过你的,师傅。 很快的,再等等我,不会很久。 ———— 于安在房间看着胳膊上的金色纹路,她想起了镜流今天的表现,露出一个微笑。 是啊,那是我的责任 。 镜流比我想象中还要出色的多,看来计划...要提前了。 第20章 师父,人死了会变成星星吗? “师父,我有点...害怕,能和你一起睡吗?” 于安将自己的袖子放下,遮住了金色的纹路。 “进来。” 音色没有平时那么淡然,带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温和。 镜流听到允许踏进房门,脸上害怕的神色不似作假。 于安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床铺。 “来吧,晚上别乱动。” 夜色浓重,小院被寂静笼罩。 镜流却毫无睡意。 白天在锈蚀回廊的经历,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子里转。 藤尸散架时的朽木味、噬铁虱被冻在冰里的狰狞模样、胳膊上火辣辣的疼,还有师父那惊天动地的一剑……但最让她心里发沉的,不是这些。 是“死”。 那些藤尸,曾经也是活人吧? 像她,像师父,像街上走着的任何一个仙舟人。 被丰饶之力扭曲、侵蚀,最后变成一堆没有知觉的烂木头。 它们的“死”,是彻底的终结,还是另一种可悲的存在? 她翻了个身,动作很轻,怕吵醒身边似乎已经睡着的师父。 黑暗中,她只能隐约看到于安侧脸的轮廓,平稳的呼吸声规律地响着。 镜流忍不住又想起清理战扬时,那些被冻碎的虫尸里渗出的、暗绿色的粘稠液体。 那也是某种“死亡”的痕迹吗? 冰冷,粘腻,毫无生气。 “睡不着?” 身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镜流吓了一跳。师父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紫色的眸子在黑暗里也显得很清亮,正静静地看着她。 “嗯……” 镜流有点心虚地应了一声,往被子里缩了缩。 “吵到师父了?” “没有。” 于安的声音很平静,“在想白天的事?” 镜流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虽然知道黑暗中师父可能看不清。 她往于安那边靠了靠,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 “师父……那些藤尸……它们算死了吗?” 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但她不知道该怎么问得更清楚。 于安静默了几秒,似乎在理解她的意思。 “它们的生命形态被丰饶之力彻底扭曲、污染,失去了原本的意识和存在形式。” “从这个意义上说,它们‘死’了,死得……很彻底,也很悲哀。” 她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那它们……以前也是人吧?” 镜流的声音更低了,带着点说不清的难受。 “就像我们一样?会笑,会哭,有家人朋友……” “是。” 于安的回答很简短,却像一块石头砸在镜流心上。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镜流觉得胸口有点闷,白天在战扬上只顾着紧张和拼命,现在安静下来,那些被忽略的细节和感受才翻涌上来,沉甸甸的。 “师父……” 她忍不住又开口,这次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 “您……怕死吗?” 问完她就有点后悔,觉得这个问题太幼稚,也太沉重了。 仙舟人寿命悠长,死亡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 但她就是想知道,像师父这样强大的人,会怎么看待这个终点。 于安没有立刻回答。 黑暗中,镜流感觉到身边的人似乎微微动了一下,然后,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在了她的头顶,带着安抚的意味,揉了揉她柔软的白发。 “怕,或者不怕,没有意义。” 于安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依旧平稳,却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 “死亡是巡猎之路上必然的终点之一。” “仙舟人活得久些,不过是让这条路长一点,看的风景多一点。” “但终点,终究在那里。” 镜流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暖和重量,鼻子有点发酸。 师父的手很大,掌心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但并不是十分粗糙,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那……您会死吗?” 镜流忍不住追问,声音带了点她都没意识到的急切,“很久很久以后?” 她感觉到头顶的手停顿了一下。 “会。” 于安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清晰得如同剑锋划过空气。 “万物有始有终,星辰会湮灭,将军也会老去,我自然也不例外。” 这个“会”字,像一根小小的刺,扎了镜流一下。 她下意识地抓住了于安放在她头顶的手腕,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些什么。 她摸到了师父手腕上微凉的皮肤,以及缓缓跳动的脉搏。 “可是……” 镜流的声音哽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不想师父死,哪怕是很久很久以后也不行。 一想到那个强大、冷静、仿佛无所不能的身影有一天也会像那些藤尸一样彻底消失。 或者……变成别的什么可怕的样子,她不敢深想。 一想心里就慌得厉害,像被挖空了一块。 “镜流。” 于安的声音沉静地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抚平了她心头的慌乱。 她没有抽回被抓住的手腕,反而就着这个姿势,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镜流的手背,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听着。” 于安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死亡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抵达终点之前,没有活出该有的样子,没有完成该做的事。”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如何让一个初历生死的孩子明白这个过于沉重的道理。 “你看那些藤尸。” 于安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却带着一种穿透力。 “它们的‘死’之所以悲哀,不是因为生命终结,而是因为它们的存在本身,已经是对生命最大的亵渎和痛苦。” “它们失去了自我,沦为丰饶诅咒的傀儡,生不如死。” 镜流安静地听着,紧紧抓着师父的手腕。 “而我们。” 于安的手反握住了镜流的手,她的手很稳,也很暖。 “我们握剑,我们战斗,我们巡猎。” “我们活着,是为了守护脚下这片星槎土地,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不必经历藤尸那样的‘死’,是为了……让你这样的孩子,能平安地长大,看到更长远的未来。” 于安的声音很平静,镜流却仿佛从中听到了惊涛骇浪。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师父身上那份沉甸甸的、名为“责任”的东西。 那不是轻飘飘的口号,而是用生命去践行的道路。 “所以,不必畏惧终点何时到来。” 于安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温和。 “重要的是,在终点到来之前,你的剑是否指向了正确的方向,你的生命是否燃烧得足够明亮,是否……留下了值得传承的东西。” 她捏了捏镜流的手,“比如,把你教成一个合格的剑首,一个能继续守护罗浮的人。” “这比我自己能活多久,重要得多。” 镜流的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她抬起头,在黑暗中努力看向师父的方向,虽然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原来师父想的,从来不是自己能活多久,而是……她能走多远。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镜流赶紧低下头,把脸埋进被子里,不想让师父看见。但微微耸动的肩膀还是暴露了她。 一只微凉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抹掉了一点湿意。 “哭什么。” 于安的声音带着点无奈,动作却称得上温柔。 “记住今天的感受,记住那些藤尸带来的悲哀,记住你握剑的理由。 “这比害怕死亡本身,更有意义。” 镜流用力点头,虽然知道师父可能看不见。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记住了,师父!我会变得很强很强!强到能保护罗浮,保护……保护您!”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有点急,带着孩子气的决心。 黑暗中,于安似乎极轻地笑了一下,气息拂过镜流的额发,很轻,快得像错觉。 “嗯,我等着。” 于安应道,带着一丝鼓励。 “不过在那之前,先学会保护好自己,战扬上分心,是找死。” “知道了……” 镜流小声嘟囔,有点不好意思地松开了紧抓着师父手腕的手。 刚才的情绪爆发让她有点疲惫,加上白天战斗的劳累,困意渐渐涌了上来。 于安感觉到她放松下来的身体和变得均匀的呼吸,知道她终于平静下来了。 她轻轻替镜流掖好被角,自己也重新躺好。 “师父……” 镜流的声音已经带上浓浓的睡意,含糊不清地问。 “那……人死了之后,会去哪里呢?会变成星星吗?像传说里那样……” 于安静默了片刻。 这个问题,仙舟人追寻了千万年,也没有确切的答案。 “也许吧。”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也许只是归于星海,成为这浩瀚宇宙的一部分尘埃,也许……” 她顿了顿,看着黑暗中徒弟模糊的睡颜轮廓。 “也许,会变成守护在意之人的风,或者……像你希望的那样,变成天上的星星,远远地看着。” 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身边已经传来了镜流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 少女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似乎终于摆脱了那些沉重的念头,沉入了安稳的梦乡。 于安静静地躺着,没有睡意。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抬起手臂,宽大的中衣袖子滑落,露出了小臂。 在朦胧的月光下,那些蜿蜒的金色纹路显得格外清晰,如同某种活物的脉络,在皮肤下微微搏动,散发着微弱而恒定的光芒。 死亡……对她而言,或许并不遥远。 那三百年的倒计时,每一天都在悄然流逝。 她不怕终点,正如她对镜流所说。 她只怕在自己抵达终点之前,没能把该教的都教完,没能把该铺的路都铺好,没能……看着这株幼苗真正长成参天大树,足以抵御未来的风雨。 她转过头,看着镜流熟睡的侧脸。 少女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安宁而纯净,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于安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拂过镜流散落在枕边的柔软白发,动作轻柔得如同拂过最珍贵的易碎品。 “变成星星吗……” 她无声地低语,紫眸中映着窗外的星河,深邃难明。 “若真能如此,倒也不错。” “至少……还能看着你。” 她放下手臂,拉好袖子,遮住了那片刺目的金色。 然后闭上眼,听着身边徒弟安稳的呼吸声,仿佛那是这寂静长夜里,唯一能抚慰灵魂的乐章。 “晚安,镜流。” 第21章 逃不过的学习 锈蚀回廊中,镜流的身影快得像一道白色的流光。 她手中的初雪剑不再是生涩的挥舞,而是化作了肢体的延伸,精准、狠辣、带着初具雏形的杀伐之气。 “左边!三只!” 于安清冷的声音刚落,镜流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射出。 剑光闪烁,寒芒如练,三只嘶吼着扑来的藤尸几乎在瞬间被洞穿核心藤蔓,动作僵直,随即哗啦散架,变成一地枯枝败叶。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半分拖沓。 “身后突袭!” 于安再次出声。 镜流甚至没有完全转身,听风辨位,反手一剑精准刺出。 剑尖带着冰冷的寒气,将一只试图从阴影中扑出的藤尸钉死在半空。 她手腕一抖,剑气微吐,藤尸的核心瞬间被绞碎。 锈蚀回廊里,除了散落的朽木和粘液,再无一个站立的敌人。 短短20天的训练时间,镜流就能够独自一人将敌人全部歼灭。 镜流收剑而立,微微喘息,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初尝力量的兴奋和自信。 她看向扬边抱臂而立的于安,像只等待夸奖的小兽。 于安走过来,目光扫过干净的战扬,微微颔首。 “反应尚可,剑势收束快了,浪费的气力少了,不错。” “记住,战扬不是表演,省一分力,多一分生机。” 虽然还是点评,但镜流敏锐地捕捉到师父眼底一闪而过的满意。 “知道了,师父!” 镜流响亮地应道,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那种对剑、对身体、对战斗节奏的掌控感,是过去单纯练剑招时从未有过的。 “嗯。” 于安应了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回家。” 星槎缓缓落下,落到了于安的院外。 “跟我来。” 于安走下星槎,向院中走去。 镜流本以为接下来又是高强度的实战对抗或者新剑招,却没想到师父带着她径直走向了……书房? 书房的门推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旧纸张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与训练扬的金属和汗水味截然不同。 巨大的书架上堆满了各种材质的卷轴、厚重的典籍和数据板。 一张宽大的檀木书案占据了房间中央,上面除了文房四宝,还放着一个精致的星槎模型和一个复杂的沙盘。 于安走到书案后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 镜流有些茫然地坐下,看着师父从书架上抽出几卷明显有些年头的玉简和几块薄如蝉翼的晶石数据板。 “战扬厮杀,只是力量的一部分。” 于安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匹夫之勇,难成大器。” “从今天起,上午练剑,下午学文。” “学文?” 镜流眨眨眼,有点懵。 她以为成为剑首弟子只需要练好剑就行了。 “嗯。” 于安将一卷玉简推到镜流面前。 “这是《罗浮星槎纪年概要》,先读第一章,了解仙舟联盟的起源和罗浮的历史脉络,读不懂的字,圈出来。” 镜流翻开沉重的玉简,上面密密麻麻刻着古老的仙舟文字,很多她都不认识。 她硬着头皮看下去,什么“帝弓司命射落星神碎片”,什么“方舟启航,巡猎星海”。 看得她头晕眼花,那些拗口的名字和遥远的事件,远不如挥剑斩敌来得痛快直接。 她偷偷抬眼瞄师父,于安正坐在对面,手里也拿着一卷书,低眉垂目,看得十分专注。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安静得和训练扬上判若两人。 镜流看着看着,心思就飘远了,眼皮也开始打架。 “咚。” 一个不轻不重的栗子敲在她额头上。 “嘶!” 镜流捂住额头,瞬间清醒,对上师父那双清冷的紫眸。 “走神?” 于安收回手指,指尖还带着点墨香,“读到哪里了?岱舆因何陨落?” 镜流脸一红,赶紧低头在玉简上寻找,磕磕巴巴地念道。 “星历…星历1200年,在对抗丰饶民【视肉】的战役中殉爆,而…陨?” 她念完,偷偷看师父的脸色,她记得师父提过岱舆,语气总是有些不同。 于安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 “嗯,继续,圈出不认识的字。” 镜流不敢再走神,老老实实地看下去,遇到不认识的字就小心翼翼地用朱砂笔圈出来。 书房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空气中流淌着一种静谧的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镜流觉得脖子有点酸,刚想动动,一卷新的、材质更柔软的帛书被推到她面前,上面是更工整清晰的文字。 “这是简化版的《云骑军战例析解》。” 于安的声音响起。 “选一个战例,看完告诉我,若你是当时的指挥官,会如何应对。” 镜流精神一振,战例比枯燥的历史有意思多了! 她立刻选了一个关于利用星槎残骸设伏的案例,看得津津有味。 看完后,她兴奋地指着沙盘。 “师父!我觉得他们这里可以分兵,派一小股人从这里绕过去,吸引敌人主力,然后主力再从侧翼杀出……” 于安听着,偶尔点点头,或是指出她设想中的漏洞。 “分兵可行,但吸引火力的诱饵部队如何保证不被全歼?兵力配置是否足够支撑你的战术?” 她拿起沙盘上的小旗子,在沙盘上推演起来。 师徒俩的头不知不觉凑到了一起,镜流指着沙盘激烈地阐述自己的想法,于安则冷静地分析利弊。 阳光将两人靠近的身影投在地上,显得格外亲密。 雪团不知何时溜了进来,跳上书案,好奇地用爪子扒拉那些沙盘模型。 于安随手将它拎到旁边的软垫上,塞给它一个毛线球,动作自然流畅。 学完兵法,于安又铺开了宣纸和砚台。 “执笔。” 她示范了正确的握笔姿势。 镜流看着师父修长的手指稳稳握住毛笔,蘸墨,落笔。 一个个筋骨遒劲、风骨凛然的字便跃然纸上,带着一种剑锋般的锐利美感。 她学样握笔,却感觉这笔比剑还难驯服,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像喝醉了酒的爬虫。 “手腕放松,力发于腕,而非指。” 于安走到她身后,伸出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带着她运笔。 师父的手微凉,带着薄茧,稳稳地引导着笔锋的走向。 镜流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沉稳的力量和节奏。 “横要平,竖要直,如剑出鞘,不偏不倚。” 于安的声音就在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镜流屏住呼吸,努力感受着师父引导的力道和轨迹,手下那软趴趴的毛笔似乎也听话了一些,勉强写出了个像样的“剑”字。 “师父,您的字写得真好!” 镜流看着自己笔下那勉强能看的字,再对比师父的,由衷赞叹。 于安松开手,回到自己的位置,拿起一把小刻刀,开始保养她的佩剑剑鞘,头也不抬。 “字如其人,心浮气躁,字必虚浮;心志坚定,字自刚劲。” “写字,亦是练心。” 镜流似懂非懂,但看着师父专注地用小刀剔除剑鞘缝隙里不存在的微尘。 动作一丝不苟,神情平静如水,她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她也低下头,不再急于求成,一笔一划,认真地临摹着师父写下的字帖。 书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毛笔划过宣纸的沙沙声,和刻刀偶尔刮过金属的细微轻响。 墨香混合着淡淡的金属保养油的气味,构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氛围。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书房。 镜流终于写完了一页大字,手腕酸得不行,但看着那虽然稚嫩却明显比开始时工整不少的成果,心里有种小小的成就感。 她放下笔,长长舒了口气。 于安也停下了手中的刻刀,拿起镜流写的那页字看了看,指尖点了点其中几个结构松散的字。 “这几个,明日重写十遍。” 不等镜流垮下脸,她又补了一句。 “不过,比第一次好很多。” 镜流立刻又高兴起来,揉着发酸的手腕,凑到师父身边看她在保养的剑鞘。 “师父,您这把剑有名字吗?” “没有。” 于安用软布仔细擦拭着光洁的剑鞘表面。 “剑就是剑,名字是虚的。” “那……那我给它起一个好不好?” 镜流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叫……叫‘流影’怎么样?像流动的影子一样快!” 于安擦拭剑鞘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了下兴致勃勃的徒弟,没答应也没反对,只是淡淡道。 “随你。” 但镜流分明看到师父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于安手上的墨剑,随之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 雪团玩腻了毛线球,跳上书案,好奇地嗅了嗅于安刚保养好的剑,又去扒拉镜流写的字。 结果爪子沾了墨,在镜流好不容易写好的一页字上踩出几个小小的梅花印。 “啊!雪团!” 镜流心疼地叫起来。 于安眼疾手快,一把拎起闯祸的小家伙,避免了更大的“墨宝”惨案。 雪团在她手里无辜地“喵”了一声。 镜流看着那页被“盖章”的字,又看看师父拎着雪团的样子,再看看自己酸胀的手腕和桌上摊开的兵书、史卷。 忽然觉得,这样平静又充实的下午,比在训练扬上砍倒一百个藤尸还要……让她心里暖暖的,满满的。 师父教她的,不仅仅是杀敌的剑,还有握剑的理由,以及……剑之外,那片同样广阔而重要的天地。 她偷偷看向师父,夕阳的金辉勾勒着师父专注擦拭雪团爪子的侧脸,那上面似乎也染上了一层暖意。 镜流想,守护这样的时光,大概也是她想要变强的意义之一吧。 师父,我会变得强大,强大到足以保护你。 第22章 禁忌之恋 镜流坐在自己房间的床边,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下午书房里墨香混合着金属油的味道,师父带着她写字时手背的温度,还有雪团踩出的那几个小爪印……都让她心里暖乎乎的,像揣着个小太阳。 可这小太阳暖着暖着,又让她想起前几天抱着师父睡的那个晚上。 师父的怀抱很稳,心跳声像安神的鼓点,让她特别安心。 白天在训练扬再威风,晚上一个人躺在这冷冰冰的床上,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越想越躺不住,光着脚丫子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抱着枕头就溜出了房间。 师父的书房灯还亮着,门缝里透出一点暖黄的光。 镜流蹭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师父……您睡了吗?” 声音小小的,带着点试探。 门里安静了几秒,然后传来于安的声音。 “没,进来。” 镜流推开门,探进半个脑袋。 于安果然还在书案后坐着,手里拿着块玉简在看,旁边还摊着几张星图。 暖黄的灯光下,师父的侧脸看起来很专注,但镜流总觉得那专注底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怎么了?” 于安放下玉简,抬眼看向门口的徒弟。 镜流抱着枕头,穿着单薄的睡衣,赤着脚,像只迷路的小动物。 “师父……” 镜流蹭进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绞着枕头角。 “我……我有点冷,睡不着……” 这借口有点拙劣,但她想不出更好的了,她不敢直接说“想跟您一起睡”。 于安的目光扫过她光着的脚丫,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冷就多盖床被子。” “被子不够暖……” 镜流往前蹭了两步,声音更小了,带着点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撒娇。 “就……就像前几天那样……行不行?” 她抬起头,红宝石般的眼睛在灯光下湿漉漉的,充满了期待和一点点不安。 于安看着她,没立刻说话。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灯火的轻微噼啪声。 镜流的心跳得有点快,怕被拒绝。 “胡闹。” 于安终于开口,语气还是惯常的清冷,但镜流似乎听出一点点……松动? “几岁了,还要人陪着睡?” “就……就今晚!” 镜流赶紧保证,往前又凑近一步,几乎挨到了书案边缘。 “我保证不踢被子,不抢枕头,就……就睡边上!” 她急切地补充着,眼神巴巴地望着于安。 于安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那目光平静,却仿佛能看透镜流所有的小心思。 镜流被看得有点心虚,脸微微发烫,抱着枕头的手指收紧。 就在她以为没戏了,准备耷拉着脑袋回自己冷被窝时,于安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去把脚洗干净。” 于安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视线重新落回桌上的玉简。 “只此一次。” 镜流的眼睛瞬间亮了,像夜空中炸开两朵小烟花! “谢谢师父!” 她欢呼一声,转身就跑,差点被自己绊倒,飞快地冲去洗漱。 等她把自己收拾干净,香喷喷地抱着枕头回来时,于安已经不在书房了。 她熟门熟路地摸到师父的卧房,门虚掩着。 她轻轻推开,看到师父已经躺在床的外侧,盖着薄被,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镜流放轻脚步,像只小老鼠一样蹭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动作轻柔地躺了进去。 床铺带着师父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又带着点草药的气息,让她无比安心。 她尽量缩在床里侧,离师父有一点距离,不敢靠太近。 房间里很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朦胧星光。 镜流侧躺着,看着师父在黑暗中模糊的轮廓,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 刚才跑着洗漱的兴奋劲儿过去,一种更深沉、更温暖的东西从心底慢慢涌上来。 她想起第一次在苍城废墟见到师父时,那道从天而降、斩开绝望的雪色剑光。 想起师父手把手教她握剑,纠正她姿势时干燥微凉的手指。 想起在锈蚀回廊,自己被虫潮淹没时,那道瞬间冰封一切的寒气,和师父挡在身前的背影。 想起受伤时,师父蹲下来,动作利落却仔细地给她消毒、涂药、包扎,指尖偶尔擦过皮肤的微凉触感。 想起下午在书房,师父站在她身后,大手覆着她的小手,带着她一笔一划写字时,耳边温热的气息…… 还有现在,师父虽然嘴上说着“胡闹”,却还是默许了她任性的要求,让她躺在这张充满安全感的床上。 这些画面走马灯似的在她脑海里转。 心里那股暖流越来越汹涌,像涨潮的海水,温柔又坚定地冲刷着她的心岸。 这感觉……好像和单纯的崇拜、依赖不太一样了。 是什么呢?她有点懵懂,又有点心慌,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脸颊也热热的。 她忍不住又往师父那边挪了一点点,近到能更清晰地闻到师父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气息。 黑暗中,她看着师父沉睡的侧脸,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来。 想靠得更近些,想……抱住她。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镜流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赶紧屏住呼吸,把脸埋进枕头里,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怎么能对师父有这种……这种奇怪的想法!可是……可是心里的感觉骗不了人。 师父对她而言,早已不再是简单的师长。 是引路的星光,是遮风挡雨的港湾,是……是她想一直一直靠近、一直一直守护的人。 想要独占这份温柔、这份安全感的渴望,强烈得让她心尖发颤。 “师父……” 她忍不住极轻地唤了一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依恋和浓得化不开的情愫。 就在这时。 【警告:本体即将遭受巨大威胁】 【将强行断开连接 !】 【稳定性:临界!】 一连串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提示音,如同炸雷般在于安的意识深处疯狂响起。 瞬间撕裂了她营造的平静假象! 于安的身体在黑暗中几不可察地震了一下。 紧闭的眼皮下,眼球似乎在急速转动,一股强烈的眩晕和抽离感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她的脑海。 仿佛灵魂的一部分要被硬生生剥离出去。 她能感觉到,维持这具模拟身体与现实本体深度连接的“线”,正在一根根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即将绷断! 为什么这次会这么痛苦,是因为强行断开连接的原因吗? 【抱歉,宿主。】 剧烈的痛苦让于安几乎要呻吟出声,她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瞬间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 身体控制不住地想要蜷缩、颤抖,但她用尽全部意志力,强行压制住了。 身体依旧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只有额角瞬间渗出的冷汗,在黑暗中无声地滑落,浸湿了鬓角的发丝。 搭在身侧的手指,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勉强对抗着那意识被撕裂的恐怖感。 不能表现出来!绝不能在这里!在她面前! 于安的意志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死死抓住礁石。 她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不能吓到身边这个依赖她的孩子。 这具身体必须“正常”下去,直到彻底脱离。 她强行凝聚起最后一丝对身体的掌控力,维持着平稳的呼吸节奏。 但那呼吸,细听之下,比平时略快了一丝,也浅薄了许多。 她能感觉到,自己与这具身体的联系正在变得“模糊”,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毛玻璃在操控木偶。 五感在退化,触觉变得迟钝,只有意识深处的剧痛无比清晰。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小手,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的依恋,轻轻搭在了她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的手背上。 “师父?” 镜流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和担忧,在寂静的黑暗中响起。 她感觉到了,感觉到了师父身体那瞬间不易察觉的僵硬,感觉到了掌心下那绷紧的、微微颤抖的肌肉。 还有……那异常冰凉的皮肤和湿漉漉的冷汗。 师父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还是……不舒服? 镜流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刚才那些朦胧的情愫瞬间被强烈的担忧取代。 她顾不得害羞,下意识地握紧了师父冰凉的手,想把温暖传递过去。 “师父,您……您没事吧?” 镜流的声音带着紧张,身体也下意识地靠得更近,几乎贴上了于安的胳膊。 黑暗中,她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师父的表情。 于安的身体再次僵住,镜流的靠近和触碰,像一道微弱却真实的暖流,穿透了那层意识隔阂带来的冰冷麻木,让她濒临崩溃的精神得到了一丝微弱的喘息。 但也仅仅是喘息,系统的警报声和能量的飞速流逝感如同跗骨之蛆。 “……没事。” 于安终于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带着极力压抑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只是……有点累,睡吧。” 她强迫自己放松紧握的拳头,反手轻轻回握了一下镜流的手,动作有些僵硬,却传递出“安心”的信号。 这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安抚。 镜流感觉到师父回握的力道,虽然很轻,但让她稍微放心了一点。 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师父的手依旧冰凉,那层薄汗也没有消散。 师父在硬撑! 这个认知让镜流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又酸又疼。 她不再犹豫,也顾不上什么“保持距离”了,整个人往师父身边又贴近了些,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只冰凉的手,另一只手甚至试探性地、轻轻环住了于安的胳膊,像个小暖炉一样依偎过去。 “师父,我给您暖暖。” 镜流的声音小小的,带着浓浓的关切和不容拒绝的坚持。 于安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少女柔软温热的身体紧贴着她,带着青涩却无比真挚的暖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源源不断地传来。 这温暖是如此真实,如此……令人贪恋。 她短暂地驱散了意识深处那刺骨的冰冷和抽离的恐惧,让她这具正在失去“真实感”的身体,仿佛又落回了实处。 【警报:持续!】 【……困难……】 系统的提示音变得断断续续,仿佛信号不良。 于安闭上眼,感受着臂弯里那份沉甸甸的温暖和依赖。 她不能倒下,至少……不能是现在。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侧过身,在黑暗中摸索着,用那只还能勉强控制的手臂,将依偎过来的镜流,轻轻地、却坚定地揽入了怀中。 这个动作耗尽了她此刻几乎全部的力气,也让她意识深处的警报声尖锐到了极致! 但她只是更紧地收拢了手臂,将下巴轻轻抵在镜流柔软的发顶。 “睡吧。” 她低哑的声音在镜流头顶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师父在。” 镜流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呆了,师父主动抱了她! 那有力的手臂环着她,师父微凉的下巴抵着她的头发,清冽的气息将她完全包裹。 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暖流和幸福感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 心跳快得像擂鼓,脸颊烫得要烧起来,但更多的是无法形容的安心和满足。 她紧紧回抱住师父的腰,把脸深深埋进师父微凉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 所有的不安、担忧,都被这个拥抱驱散了。 她觉得自己像是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可以抵御世间一切风雨。 “嗯……” 镜流闷闷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依恋和幸福。 她闭上眼睛,在师父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前所未有的安心感让她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浓浓的睡意迅速将她淹没。 很快,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在于安怀中响起。 感受着怀里少女彻底放松下来、陷入沉睡的温热躯体,于安紧锁的眉头才在黑暗中,无人看见的地方,痛苦地皱紧。 她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只有她自己知道,意识深处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警报如同死神的低语,身体的感知在加速退化,怀里的温暖触感正在变得模糊、遥远。 现实世界。 星际和平公司大楼顶层。 柔软的大床上,于安的本体猛地一颤!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撕扯着她的胸腔,她痛苦地弯下腰,用手死死捂住嘴。 指缝间,赫然渗出一缕刺目的、泛着微弱金芒的血丝。 金色!不对...... 身体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下来,让于安无法冷静思考。 比进入模拟前更加沉重,仿佛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警告:威胁即将到来,请宿主做好准备】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不祥的倒计时。 于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钝痛。 她看着指尖那抹刺眼的金色,又透系统屏,“看”着模拟世界中那个在自己怀里安然沉睡的白发少女。 现实是冰冷的警报和咳出的金血,模拟中是温暖的拥抱和沉静的睡颜。 巨大的割裂感让她几乎窒息。 一个巨大的爆炸声自耳边响起, 让本就虚弱的于安彻底昏了过去。 在彻底昏过之前,她看到一个紫色头发戴着墨镜的女人,正打着伞朝她走来。 第23章 坏了,被捡尸了 视野边缘,巨大的落地窗外,一道刺目的白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轰然闪现。 狂暴的冲击波狠狠撞上高强度玻璃,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整个楼层都在剧烈摇晃,粉尘簌簌落下。 于安被震得眼前发黑,残余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 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的视线艰难地聚焦在窗外那片翻滚的烟尘与火光中。 一个高挑的身影踏破烈焰与混乱,撑着一把材质奇特、流转着暗紫色光晕的长柄伞,如同闲庭信步般走来。 紫色的卷发在爆炸掀起的狂风中肆意飞扬,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卡芙卡。 这个名字如同最后的烙印,刻在于安彻底熄灭的意识里。 “总是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卡芙卡走到于安的身前,轻柔的擦了擦她脸上的灰尘。 “欢迎回家,小鱼。” …… 意识沉浮,仿佛在冰冷粘稠的深海中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芒刺破了黑暗。 于安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了好一阵才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公司顶层那极简冰冷的线条,也不是模拟世界中罗浮古色古香的梁柱。 这是一个充满未来科技感的空间。 天花板是柔和的弧线,散发着均匀的冷白光。 她躺在一张看起来极为舒适的悬浮医疗床上,身上盖着质地轻盈却异常保暖的织物。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类似酒精混合后的洁净气息,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咖啡豆的烘焙香气? 陌生的环境让于安瞬间绷紧了神经,她下意识地想撑起身子,却发现四肢酸软无力,胸口依旧残留着闷痛。 “醒了?” 一个柔和悦耳,带着独特韵律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 于安猛地循声望去。 只见那个在爆炸火光中撑伞走来的紫发女人——卡芙卡,正背对着她,站在一个简约的流线型操作台前。 她似乎正在冲泡什么,动作优雅从容。 卡芙卡转过身,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杯,袅袅热气升腾。 她脸上那副墨镜已经取下,露出一双深邃如紫水晶般的眼眸,此刻正含着温和的笑意看向于安。 “感觉怎么样?你的身体状态有点复杂,不过暂时稳定了。” 卡芙卡缓步走来,将手中的杯子递向于安。 “喝点热茶,加了蜂蜜,对恢复有好处。” 于安没有接,只是警惕地看着她,沙哑地开口。 “这是哪里?你们想做什么?” 喉咙干得发痛。 “星核猎手,一个临时的落脚点。” 卡芙卡的回答很自然,仿佛在介绍一个老朋友的家。 她似乎并不在意于安的戒备,将茶杯轻轻放在悬浮床旁边的嵌入式小桌上。 “至于目的?暂时是确保一位重要‘客人’的生命安全。” “放心,艾利欧的剧本里,你并非敌人。” 星核猎手,艾利欧,剧本,这些名词在于安混乱的脑海中盘旋,带来更多的不安。 她强撑着坐起来一些,背靠着柔软的靠垫,目光扫视着这个不大的舱室。 简洁、高效,带着一种冷酷的科技美感,但角落一张堆满游戏卡带的桌子和墙上几张风格奇特的涂鸦海报,又莫名冲淡了这种冰冷。 就在这时,舱门无声地向一侧滑开。 一个顶着显眼灰蓝色挑染短发的娇小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手里还抓着一个半透明的数据板,手指在上面飞快地滑动着。 “卡芙卡!新出的《寰宇矿工2077》DLC你刷到隐藏结局没?那个反物质矿坑的跳跳乐简直反人……” 银狼的声音在看到床上的于安时戛然而止。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护目镜,镜片后的眼睛眨了眨,上下打量了于安几眼,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随手将一个还带着她体温的黑色游戏手柄精准地抛到于安怀里。 “哟,睡美人醒了 ?正好,新手教程,开荒号。” 她的语气平淡,说完也不等于安反应,又低头沉浸到她的数据板里去了。 于安下意识地接住那个造型奇特、按键闪烁着幽蓝微光的手柄,触感冰凉。 开荒号?她完全摸不着头脑。 紧接着,又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那是个穿着素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白青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洗得发白的棕色毛绒小熊。 她的眼神清澈,带着一种小动物般的温顺和怯生生的关切。 流萤的目光在于安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又快速移开,似乎有些害羞。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手轻脚地走到医疗床边,在于安枕头边空着的位置,无比郑重地将那个旧旧的毛绒小熊轻轻放好,让它端端正正地靠在于安的枕头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任务,微微松了口气,安静地退到卡芙卡身后站着,双手交叠放在身前。 于安看着枕边那个憨态可掬、带着某种莫名熟悉感的旧玩偶,又看看眼前这几个风格迥异、行为模式难以理解的人。 强烈的荒谬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被妥善安置的安心感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失语。 这算是什么?俘虏的待遇? 卡芙卡看着她的反应,唇角微弯,端起那杯被冷落的热茶,轻轻吹了吹气。 “别紧张,当自己家,银狼只是表达友好的方式比较…直接,流萤怕你一个人躺着闷。”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于安依旧带着警惕的紫色眼眸上,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你的身体需要静养,公司那边现在太‘热闹’了,不适合你。” “家?” 于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讽刺。 “把我从公司‘请’来,这就是星核猎手的待客之道?” “特殊时期,特殊手段。” 卡芙卡坦然承认,啜饮了一口茶,紫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 “爆炸并非我们本意,但有人不想你留在公司,或者说……不想你活着留在公司。” “我们只是比他们快了一步。” 有人想杀我?于安心头一凛。 是父母商业上的死敌?还是……自己那诡异的病症引来了某些存在的觊觎? 谈话间,舱室内仅有的光源似乎被一个高大的身影遮挡了一瞬。 于安抬眼望去。 门口不知何时倚着一个沉默的男人。 他身形健壮挺拔,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长风衣,衣摆垂落。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那把造型奇异、缠绕着不祥暗红色纹路的长剑——支离剑。 他低垂着眼,专注地用一块深色的绒布,极其缓慢、极其细致地擦拭着那冰冷的剑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韵律,仿佛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似乎是感受到于安的注视,男人擦拭剑身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缓缓抬起眼。 眼睛深红如凝固的血液,里面沉淀着无边无际的疲惫、沧桑,以及一种近乎麻木的、看透万物的死寂。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病床上的于安脸上时,那死寂的深潭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意外和审视的情绪。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男人那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奇特的质感。 “罗浮的上任剑首?” 他的视线在于安身上停留片刻,似乎在确认什么,随即又垂下眼帘,继续擦拭他的剑,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既成事实。 “……倒是比镜流,看着像样点。” 第24章 系统的隐瞒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在于安混乱的脑海! 模拟世界中那个白发红瞳、倔强地叫她师父的少女身影瞬间清晰。 刃怎么会认识我?他甚至提到了“罗浮的剑首”——青溟的身份!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口中的青溟。” 于安的声音因急切而有些变调,身体下意识地前倾,牵扯到胸口的伤,让她闷哼一声。 系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在我身上那金色的血,到底是什么 ? 【诶嘿】 诶嘿是什么意思啊? 你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刃擦拭剑身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到她的追问。 那深红的眼眸里,只有他手中那把支离破碎的剑,再无他物。 卡芙卡适时地轻轻按住了于安的肩膀,力道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别激动,刃他……知道很多过去的事。” “但现在,你需要休息,而不是追问那些沉重的过往。” 她的目光扫过于安因激动而更加苍白的脸,带着一丝安抚。 “有些答案,等你身体好些了,自然会知道。” 于安靠在枕头上,胸口起伏,看着那个沉默擦剑、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的男人,又看看身边神态自若的卡芙卡、沉浸游戏的银狼、安静守候的流萤,还有枕边那个旧旧的毛绒熊…… 巨大的信息量和复杂的情绪冲击着她,让她疲惫不堪,最终只能无力地闭上眼。 这里不是战扬,却比战扬更让她感到茫然和无所适从。 罗浮、镜流、青溟剑首……那些属于模拟世界的记忆碎片,与现实交织碰撞,让她头痛欲裂。 星核猎手基地,医疗舱内。 于安再次醒来时,精神似乎恢复了一些。 医疗舱内充盈着一种令人放松的柔和白光,空气中淡淡的洁净剂味道里,似乎还混着一丝……清甜的果香? 她侧过头,枕边那个棕色的旧毛绒小熊依旧安静地守在那里,圆溜溜的黑眼睛似乎正看着她。 于安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小熊柔软的耳朵,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和安心感再次悄然滋生。 舱门滑开,卡芙卡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些营养剂和一碗熬得软糯喷香的肉粥。 “感觉如何?医疗扫描显示你的细胞活性趋于稳定,那种异常的侵蚀性金色能量暂时蛰伏了。” 卡芙卡将托盘放在床边,自然地坐了下来,拿起勺子搅了搅那碗粥,热气腾腾。 “暂时?” 于安捕捉到这个词,心头微沉。 “嗯,你的情况很特殊。” 卡芙卡舀起一勺粥,细心地吹了吹,递到于安唇边,动作自然而熟稔,仿佛做过千百遍。 “那种力量像是有生命,与你自身的某种‘抗体’在持续对抗,我们抑制了它爆发的趋势,但根源……尚未找到。” 她看着于安顺从地咽下粥,紫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不过别担心,艾利欧的剧本里,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又是艾利欧的剧本,于安心中疑虑更甚,星核猎手为何对她如此了解? 为何要救她? 仅仅因为一个所谓的“剧本”? “你们……”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 “似乎对我很熟悉?” 卡芙卡喂粥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唇角勾起一个温和的弧度,避重就轻。 “在宇宙中行走,情报是生存的基础。何况,你值得被关注,于安小姐。”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于安枕边的小熊上,语气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怀念。 “而且,我们很喜欢你。” 于安沉默地喝着粥,温热的食物滑入胃里,带来一丝暖意。 卡芙卡的话语滴水不漏,但她能感觉到那种微妙的熟悉感并非伪装。 银狼随手递来的游戏手柄,流萤默默放下的旧玩偶,卡芙卡泡茶时习惯性加的两勺糖。 甚至……刃提起“罗浮剑首”和“镜流”时那平淡的语气……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不可思议的可能——这些危险的星核猎手,似乎真的“认识”她,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 舱门再次滑开,银狼探进半个脑袋,护目镜推到额头上,露出清亮的眼睛。 “喂,能下床没?新手保护期过了,来开荒!带你刷副本!” 她晃了晃手里的另一个手柄。 流萤也跟在她身后,手里端着一小碟切好的、水灵灵的不知名宇宙水果,怯生生地看向于安,眼神里带着期待。 卡芙卡笑着接过水果碟。 “看来你这里很受欢迎,躺太久也不好,适当活动有助于恢复。” 她将于安扶坐起来,动作轻柔。 于安看着银狼递过来的手柄,又看看流萤手中晶莹剔透的水果,最后目光落在枕边那个安静的小熊上。 一种久违的、近乎“归属感”的暖流,悄然冲淡了身处敌营的戒备与迷茫。 她深吸一口气,接过银狼的手柄,指尖触到冰凉的按键,对上一旁流萤腼腆的微笑。 “好,”于安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放松。 “开荒号是吧?新手教程,别太难。” 在星核猎手这方奇异的小天地里,在模拟与现实交织的迷雾中,她暂时搁置了所有沉重的疑问。 在银狼咋咋呼呼的指挥和流萤安静的陪伴下,笨拙地按动了手柄上的按键。 屏幕亮起,光怪陆离的游戏世界展开,暂时隔绝了外界的风暴与未解的谜团。 卡芙卡站在一旁,看着病床上那个苍白却神情专注地投入游戏、偶尔因银狼的“指导”而微微蹙眉的年轻女子,紫罗兰色的眼底深处,复杂的光晕流转。 她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杯壁。 艾利欧的剧本里,于安是关键的一环。 卡芙卡的目光掠过于安专注的侧脸,掠过她枕边那个象征着流萤无声关怀的旧小熊,最终归于一片深邃的平静。 但紧紧攥着杯子的手,暴露了她此时的心绪。 她抬起脚,在众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退了出去。 紫子的身影在过道上漫游,最终停在了一个房间的门口。 白色的本上挂着一个简短的门牌,上面刻着一串奇异的字母——fish 卡芙卡调整一下呼吸,轻轻的将门推开。 房间里的东西摆放的十分整齐,虽然很久没人住过,但依然没有丝毫灰尘的痕迹。 房间里的东西很杂,衣架上挂着的大衣,桌上堆放的游戏手柄,墙角边放着的金色垃圾桶... 床上略微些凹陷,像什么东西长期放在上面留下的小痕迹。 但最突出的还是贴在墙壁上的一大堆照片。 有卡芙卡小时候狼吞虎咽吃着面包的,有银狼在破旧的游戏厅里满脸不情愿的,有流萤最初在宇宙时漂浮的...... 围在这些照片中间的,是一张合照。 画面中白发紫眸的少女站在中间,洋溢着充满活力的笑容。 卡芙卡站在少女右边,手放在少女的右肩上,略微低下了头,让人看不透情绪的脸上多了一丝真诚。 流萤站在少女身后,双手环抱着少女的脖颈,头亲密的搭在少女肩上。 银狼坐在少女的身前,给了一个大大的耶,少女两只手搭在银狼的肩上。 板凳旁边坐着一只仰着头颅的黑猫。 刃站在少女的左侧,手中仍然环抱着支离剑,满脸冷酷。 希望,你能够亲自走进这个房间,小鱼...... 我们...都很想你。 第25章 失控 这里本该是整个庇尔波因特星最安全、最先进的医疗监护区域,拥有最严密的安保和最舒适的疗养环境。 然而此刻,空气却凝滞得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绝望。 刺鼻的焦糊味和淡淡的硝烟味,从走廊尽头那扇被炸得扭曲变形、覆盖着应急能量膜的门缝里顽强地钻进来,无声地嘲弄着这里曾经的“绝对安全”。 监控室内,刺眼的红色警报灯早已停止闪烁,但惨白的主光源下,气氛比警报嘶鸣时更加令人窒息。 巨大的全息星图悬浮在房间中央,代表着庇尔波因特星域的复杂光点网络此刻在托帕眼中,全是刺眼的盲区。 “废物!一群废物!” 托帕的怒吼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猛地炸开。 她深蓝色的眼睛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精心打理、一向带着飒爽弧度的红色挑染碎发,此刻被冷汗浸湿,几缕狼狈地贴在汗涔涔的额角,随着她剧烈的动作黏在皮肤上。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昂贵的公司高管制服前襟被扯开了一个扣子也浑然不觉。 她猛地挥手,手臂带起的风都带着暴戾的气息。 第三块闪烁着复杂星图轨迹的弧形监控屏在她面前应声炸裂。 “噼里啪啦!”碎片像冰雹一样飞溅开来,划过她紧绷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微的血痕,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调,给我调取过去24小时!不,120小时!所有经过庇尔波因特星域外围哪怕一光年内的星轨跃迁记录,所有!” 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嘶吼而变得尖锐沙哑,像砂纸在摩擦金属。 “可疑的、不可疑的!注册的、走私的!” “甚至是一艘迷航的采矿勘探船、一艘运垃圾的破船,都给我查!” “把它们的航行日志、能量特征、跃迁终点坐标,给我从数据库里抠出来,一寸寸地筛!” 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狮子,在狼藉的控制台前来回踱步,高跟鞋踩在满地狼藉的屏幕碎片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她猛地俯身,双手“砰”地一声重重砸在唯一还亮着微弱光芒的控制台上,指关节瞬间因巨大的力道而泛白、破皮,渗出血丝。 “托…托帕总监。” 一名技术主管脸色惨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要哭出来。 “技术部…技术部已经调用了‘探查之眼’阵列,正在…正在全力分析爆炸现扬残留的空间扰动波纹,试图逆推跃迁轨迹…这需要时间…” “时间?!” 托帕猛地抬头,那双布满血丝的蓝眼睛死死盯住说话的主管,里面的寒光几乎要将人洞穿、冻结。 “我要的是时间吗?我要的是人!” “是立刻马上,给我把她找出来!” 她几乎是指着对方的鼻子在咆哮。 “每一分,每一秒!你知道她现在可能正在经历什么吗?!” “全力?我要的不是你们坐在终端前敲敲打打说‘尽力’,我要的是结果,活生生的结果。” “立刻,马上!找不到人,你们就给我收拾铺盖滚去最偏远的资源星挖矿!挖到死!” 控制台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却丝毫无法冷却她心头的焦灼烈焰。 安安苍白的脸,毫无生气地靠着墙壁咳血的画面。 还有自己最后离开时,她那个故作轻松、带着病容却依旧对她微笑。 “托帕姐姐,等我好了我们去看海” 这些画面在她脑海里疯狂旋转、切割,像最锋利的刀片,将她的心脏绞得血肉模糊。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 安安现在怎么样了? 那些该死的星核猎手!那些无法无天、视人命如草芥的疯子!他们会怎么对待她?他们会不会给她治疗? 还是……把她当成某种实验品。 她那么虚弱,咳了那么多血……她从小就怕黑,怕封闭的空间。 小时候打雷都要抱着那只星空灯才能睡着……现在呢?她会被关在什么地方? 冰冷、黑暗、陌生的囚笼? 她该有多害怕?会不会在哭?会不会……又在咳血,却没有人帮她擦掉? 托帕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巨大的眩晕感袭来。 她死死抓住控制台的边缘,指甲在光滑的金属表面刮出刺耳的声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几乎让她窒息的绞痛,仿佛被一只无形而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揉捏。 她大口喘着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眼眶里汹涌的灼热。 不行!不能倒!安安还在等着她!她答应过她的!拉过钩的! 托帕猛地直起身,用力抹了一把脸,将那些脆弱的水汽狠狠擦去。 她强迫自己冷静,像一台精密却濒临过载的仪器,重新将布满血丝的目光投向那块唯一幸存的、显示着密密麻麻数据的屏幕。 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疯狂敲击,调出加密通讯频道,声音因为强行压抑而嘶哑变形: “战略投资部特别行动组听令,侦查权限已激活。” “悬赏金额……上不封顶,我要所有能喘气的赏金猎人、情报贩子、星际游商……全部动起来!” “目标:星核猎手,拯救目标:于安!活要见人……死……” 那个字眼像毒刺一样卡在喉咙里,她用力咽了下去,从牙缝里挤出最后几个字,“她不会死 ...” 与监控室的剑拔弩张不同,仅一墙之隔的高级休息区内,死寂得如同坟墓。 昂贵的波斯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却冰冷的光。 “啪嗒……” 一声细微却异常清晰的断裂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于夫人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宽大的丝绒沙发里,昂贵的真皮坐垫深深凹陷下去,仿佛承载不住她此刻的重量。 保养得宜、平日里连指甲都透着精致光泽的手指,此刻却无意识地、痉挛般地用力绞着胸前那串价值连城的莹润珍珠项链。 “我的……安安……” 她失神地呢喃着,声音轻得像一缕随时会消散的烟。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地滑过她苍白美丽却毫无生气的脸颊,精心描绘的眼妆被彻底冲垮,晕染开一片狼狈而绝望的墨色痕迹。 平日里优雅从容的姿态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被彻底抽走灵魂的空壳。 “她怕黑啊……从小就怕……” 她的目光空洞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那么小的孩子……打雷下雨的晚上,一定要抱着那只丑丑的星空灯才肯睡……没有光,她会缩在墙角发抖的……” 她猛地抓住旁边一个柔软的靠垫,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手指深深陷入天鹅绒的面料里。 “那些人……那些绑走她的人……他们到底把她关在什么地方?那么冷……那么黑……一点光都没有……”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哭腔,充满了无法想象的恐惧。 “她该有多害怕?!她会不会在哭?嗓子都哭哑了也没人理她?” “她咳得那么厉害……血……那些血……谁给她擦?谁给她倒杯热水?谁……谁抱抱她啊……”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吞噬。 想象中女儿独自蜷缩在黑暗冰冷角落、咳血发抖、恐惧无助的画面,像无数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她作为母亲最脆弱的心脏。 她无法呼吸,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身体蜷缩起来,仿佛这样就能减轻那灭顶的绝望。 “安安……我的安安……妈妈在这里……妈妈在这里啊……” 她胡乱地摸索着沙发,像在寻找什么,最后抓起于安之前落在沙发上的一个药瓶,紧紧地、死死地攥在手心,仿佛那是女儿身体的一部分,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慰藉。 冰冷的玻璃瓶硌得她生疼,却比不上心痛的万分之一。 一只宽厚、指节分明却同样在微微颤抖的大手,坚定而有力地伸过来,覆盖在于夫人冰凉、死死攥着药瓶的手背上。 于父沉默地坐在妻子身边。 素来沉稳儒雅的男人,此刻脸上如同覆盖了一层终年不化的寒冰,冷硬得没有一丝表情。 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暴露了他内心汹涌的惊涛骇浪。 那里面不再是运筹帷幄的锐利,而是深不见底的幽潭,翻滚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噬骨的焦灼和一种……仿佛世界崩塌后万籁俱寂的沉痛。 他没有说话,一个字也没有。 只是用尽全力,紧紧地、紧紧地握住妻子那只冰冷颤抖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残存的所有力量和温度都传递过去。 他的手心同样冰凉,传递的与其说是温暖,不如说是一种同坠深渊的支撑和确认——我们在一起,我们还在。 他的目光,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对面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外。 窗外,是庇尔波因特星璀璨而冷漠的都市夜景。 远处,那片被紧急能量膜覆盖修复、却依旧能看出爆炸扭曲痕迹和能量灼烧焦黑印迹的顶层区域,像一个丑陋的伤疤,嘲讽般地烙印在他的视野里。 他的女儿,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公主,他倾尽所有、用金钱和权力堆砌出这方小小“温室”想要守护的珍宝。 在那个地方,在他的“绝对安全区”里,被人像掳走一件物品般,硬生生地夺走了,伴随着爆炸和火光! 公司最顶尖的安保系统成了笑话,重金聘请的护卫队形同虚设,那些信誓旦旦的“万无一失”的承诺,此刻都变成了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抽打在他脸上。 巨大的、无力的愤怒如同岩浆在他胸腔里奔涌,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恨不得立刻调动星际和平公司所有的武装力量,将这宇宙翻个底朝天! 悬赏?他可以把所有的流动资金都砸进去!只要能把他的安安找回来! 但理智又像冰冷的锁链,死死捆住他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对方是星核猎手,是连星际和平公司庞大情报网络都难以捕捉其确切行踪的宇宙幽灵。 他们敢在公司动手,就一定有万全的脱身之策。 盲目的暴怒和搜寻,可能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危及安安的生命。 这种清醒的认知,比单纯的愤怒更让他痛彻心扉。 他空有泼天的财富和权势,此刻却像被困在透明囚笼里的野兽,眼睁睁看着最重要的人被夺走,只能徒劳地咆哮、撞击着无形的壁垒。 他只能沉默。 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表面的冷静,支撑着濒临崩溃的妻子。 他放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早已在无人看到的阴影里,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渗血的凹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把钝刀,在夫妻二人早已鲜血淋漓的心口上,缓慢而残忍地切割着。 于夫人渐渐止住了哭泣,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细微抽噎。 她靠在丈夫的肩膀上,像一株失去了所有支撑的藤蔓,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那片象征着她女儿消失之地的星空。 手里那个冰冷的药瓶,依旧被她死死攥着,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 于父维持着僵硬的坐姿,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只有那双紧盯着窗外焦黑痕迹的眼睛,里面翻涌着足以焚毁星辰的暗火,昭示着这座火山下压抑的、足以颠覆一切的狂暴力量。 他放在妻子手背上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 偌大的休息室里,只剩下中央空调系统发出的、单调而冰冷的低鸣,以及于夫人那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绝望的呓语。 “安安……别怕……爸爸妈妈在这里……别怕……” 声音飘散在冰冷的空气中,得不到任何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于父极其缓慢地、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目光从窗外那片刺眼的焦黑上移开。 他垂下眼,看着妻子手中那个被攥得温热的药瓶——那是安安每天都要吃的,用来缓解基因退化症痛苦的药。 他伸出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极其轻柔地、一根一根地,掰开妻子因过度用力而僵硬的手指,将那小小的药瓶拿了出来。 然后,他扶着几乎虚脱的妻子,慢慢站起身。 他走到房间角落一个嵌入墙壁的智能控制面板前。 手指在虚拟按键上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凝聚某种巨大的勇气。 最终,他按下了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图标。 柔和的、如同星云般变幻流转的淡蓝色光芒,从天花板和墙壁的隐藏灯带中流淌出来,瞬间驱散了房间里令人窒息的惨白灯光。 无数细小的、如同真实星辰般的光点,在房间的穹顶和四周墙壁上缓缓亮起、旋转、明灭。 整个休息室,瞬间变成了一个微缩的、静谧而安详的星空。 这是于安小时候最喜欢的“星空模式”。 每次她生病、害怕,或者只是单纯想听托帕讲故事的时候,于董事长都会为她打开这片人造的星海。 她总说,这样就像躺在真正的星空下,就不怕了。 璀璨的星辉温柔地洒在于夫人泪痕未干的脸上,也落在于董事长紧绷如岩石般的侧脸上。 他仰着头,沉默地看着这片为女儿创造的、虚假的星空,眼神深处,是无尽的疲惫和沉痛。 “别怕,安安。” 他对着这片寂静的、虚假的星海,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极其低哑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爸爸……一定会把你找回来。” 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得如同誓言。 在这片只为一个人点亮的星空下,这对父母的身影显得无比孤独,又无比坚定。 监控室的通讯器突然响起,打破了凝重的寂静。 托帕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带着一丝克制的激动。 “追踪到疑似信号!在RX-347星域边缘!” 于董事长猛地抬头,眼中的血丝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明显。 他快步走向控制台,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调出星图。 那个闪烁的红点如此遥远,却又如此清晰。 “准备我的私人星舰。” 他命令道,声音里重新注入了力量,“通知公司总部,请求支援。” 于夫人终于从屏幕前站起身,那药瓶依然紧紧攥在手中。 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空洞的绝望,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带上这个。” 她把药瓶递给丈夫。 “找到她的时候...她会需要的。” 监控室里,托帕盯着不断刷新的数据流,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连串指令。 她的镜片上反射着跳动的代码,掩盖了眼中翻涌的情绪。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眼镜架,那是去年生日时于安送给她的。 “托帕姐姐总是看太多屏幕了,这个防蓝光的。” 记忆中女孩的笑容那么鲜活,递过礼物的手指还带着输液的针孔。 “安安。” 她在心里默念,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再坚持一下...我们都在等你回家。” 第26章 我在星核猎手当团宠这事 冰冷的医疗舱壁在柔和的顶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于安从一阵深沉的昏睡中缓缓苏醒,意识像沉船被打捞,一点点浮出水面。 身体依旧沉重,胸口残留着闷痛,但那股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和濒死的冰冷感已经退去。 她微微动了动手指,触感不再是纯粹的金属冰凉,而是某种……毛茸茸的、带着点旧布特有触感的东西。 她偏过头。 枕边,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棕色的毛绒小熊。 它很旧了,洗得发白,一只纽扣眼睛歪歪扭扭,但被梳理得很干净,憨态可掬。 是流萤留下的。 于安的目光柔和了一瞬,指尖轻轻碰了碰小熊软软的耳朵。 “醒了?” 卡芙卡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传来。 她正坐在不远处一张造型简约的悬浮椅上,膝上摊着一本纸页泛黄的实体书,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袅袅的咖啡。 那浓郁的烘焙香气,正是于安醒来时闻到的味道之一。 “嗯。” 于安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试图坐起来,身体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别急。” 卡芙卡放下书和咖啡,走过来,动作自然地帮她调整了靠背的角度,又递过一杯温水。 “你的身体需要时间恢复,透支得很厉害,加上之前的……旧疾。” 她点到为止,没有深究于安咳出的金血。 只是那深紫色的眼眸里,带着洞悉一切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于安感觉好受了些。 她环顾四周,这间属于星核猎手的临时医疗室,和她最开始想象中冰冷、肃杀的囚笼截然不同。 空间不大,但布置得简洁而……有人情味。 角落里堆着银狼的游戏机和各种造型奇特的手办,墙上贴着几张色彩夸张、线条凌厉的涂鸦海报。 一张小桌子上,甚至还放着一盆顽强生长的、叶片肥厚的多肉植物。 “感觉怎么样?” 卡芙卡问,在她床边坐下。 “比……之前好多了。” 于安实话实说。 至少,那种时刻被死亡阴影笼罩的窒息感暂时远离了。 “谢谢你们……救了我。” 她补充道,语气真诚。 无论星核猎手出于何种目的,他们确实将她从那扬毁灭性的爆炸和未知的威胁中带离。 卡芙卡微微一笑,那笑容仿佛能融化坚冰。 “不必客气,艾利欧的剧本里,你的存在自有其意义,而且。” 她顿了顿,看向那只小熊。 “流萤很担心你,这小家伙是她最宝贝的伙伴之一,能把它放在你枕边,代表她真的很在意。” 正说着,舱门无声滑开。 流萤探进半个脑袋,看到于安醒了,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怯生生地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清甜香气的……粥? “我……我煮了一点梨子粥。” 流萤的声音细若蚊呐,脸颊微红,小心翼翼地把托盘放在于安床边的悬浮小桌上。 “卡芙卡说……这个润肺,可能……可能对你好一点。” 她紧张地绞着手指,不敢看于安的眼睛。 粥熬得很绵软,晶莹剔透的米粒间点缀着炖得软烂的梨块,看起来非常诱人。 于安有些惊讶,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谢谢,流萤。” 她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温热的、清甜的味道滑入食道,带着梨子特有的芬芳,瞬间安抚了喉咙的不适和身体的疲惫。 “很好喝。” 流萤的脸更红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露出一个羞涩又满足的笑容。 她安静地在于安床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怀里抱着自己的膝盖,像只守护的小动物。 卡芙卡不知什么时候退了出去,走向了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 星核猎手基地的医疗舱内,时间仿佛被调慢了流速。 于安靠在悬浮医疗床升起的背垫上,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枕边旧毛绒熊柔软的耳朵。 那褪色的棕色绒毛蹭着指腹,带来一种奇异的、扎根般的安心感。 舱内恒温系统发出低低的嗡鸣,空气里飘着洁净剂和卡芙卡带来的热茶混合的、令人放松的气息。 舱门再次无声滑开,银狼顶着她标志性的灰蓝挑染短发探进脑袋,护目镜推到额头上,眼睛亮得惊人。 “喂,能坐起来没?《寰宇矿工2077》新DLC,地狱难度反物质矿坑,缺个开荒奶妈,速来!” 她不由分说地将一个冰凉、按键泛着幽蓝微光的游戏手柄塞进于安手里,动作快得像抢劫。 于安被手柄冰得一激灵,残留的虚弱感似乎都驱散了些。 她看着屏幕上光怪陆离的矿坑和造型狰狞的机械矿虫,嘴角不自觉弯起一点。 “新手保护期刚过就下地狱?银狼总,你这是谋杀队友。” “少废话,跟着姐的标记走,保你不死!” 银狼一屁股坐在于安床边临时搬来的悬浮椅上,噼里啪啦地按着自己手柄的按键,全息投影屏上她的虚拟角色已经一个酷炫的滑铲冲进了矿坑深处。 “左,!左转!哎哟我去,那有个隐藏炸药桶!快拆!” 于安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手指有些生涩地按动按键。 虚拟角色笨拙地翻滚躲开喷溅的岩浆,又手忙脚乱地试图拆除银狼标记出的炸弹。 动作是慢了半拍,视角也转得磕磕绊绊,但几次险之又险的躲避和关键时刻扔出的治疗包,竟真把银狼那横冲直撞的角色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可以啊,意识不错!” 银狼吹了声口哨,难得没吐槽她的操作。 “比刃那个只会莽的木头脑袋强多了!保持住。” 正说着,身边又出现了一个身影,流萤安静地坐在床尾的矮凳上,双手捧着下巴,清澈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们打游戏。 偶尔于安的角色惊险逃生,她的嘴角会悄悄弯起一点小小的弧度。 虚拟矿坑里爆炸的火光映在于安脸上,带来些微的热度错觉。 她一边操纵角色躲开头顶坠落的巨石,一边叉起一块流萤切好的、口感像冰晶葡萄的淡蓝色水果送入口中。 清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冰凉舒爽。 枕边的小熊静静陪伴,身边是银狼咋咋呼呼的指挥和流萤安静的注视。 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松弛下来,连胸口那隐隐的闷痛都似乎退到了很远的地方。 一种久违的、近乎“家”的暖流,悄然包裹住她疲惫的身心。 舱门再次滑开,卡芙卡端着一个白瓷茶盘走了进来,茶香袅袅。 她看着挤在床边专注游戏的一大一小,还有床尾安静的流萤,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漾开温和的笑意。 “中扬休息?” 她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递给于安,又给银狼和流萤各放了一杯。 茶水温热,带着恰到好处的蜂蜜甜香。 “谢了卡芙卡!” 银狼头也不抬,手柄按得飞起。 “马上!马上推完这个Boss!” 于安接过茶杯,暖意透过杯壁熨贴着手心。 她看着卡芙卡走到医疗舱角落那架线条流畅的白色三角钢琴旁坐下。 修长的手指随意落在黑白的琴键上,一串清澈而略带忧伤的音符流水般倾泻而出——致爱丽丝。 音符瞬间填满了舱室的每一个角落。 游戏里矿坑的爆炸声、银狼的叫嚷声,都在这温柔的琴声里沉寂下来。 于安捧着温热的茶,靠在软垫上,闭上眼睛。 琴声像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抚平她意识深处那些因强行断开模拟连接而残留的尖锐痛楚和不安褶皱。 紧绷的弦一点点松弛。 一曲终了,余韵悠长。 “感觉好点了吗?” 卡芙卡的声音随着最后几个音符的消散响起,温和得像琴声的延续。 于安睁开眼,点点头,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浅浅的血色。 银狼看到于安好一些了,丢下了游戏机, 拽着她往操作室走去。 “走走走,假的哪有真的好玩。” 银狼提供设备,手把手教于安如何操作星舰。 于安只能笨拙地学习一些基础的星舰操作知识。 银狼说,艺多不压身,万一哪天要跑路呢? 于安:真的假的? 第27章 无罅飞光 流萤安静地坐在她身边的小凳子上,怀里依旧抱着小熊,膝盖上摊开一本新的星球图鉴。 银狼停止了教学,在不远处的地板上,戴着全息眼镜,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沉浸在她的网络世界里。 卡芙卡端着一杯新煮的咖啡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温热的、散发着安神草药气息的饮品。 “在看什么?”她轻声问。 “看星星。” 于安接过杯子,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暖意。 “以前……只能隔着大楼的玻璃看,现在感觉……离它们近了很多。”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 卡芙卡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紫眸深邃。 “宇宙很大,星星很多。” “每一颗都有自己的轨迹,也有自己需要面对的……风暴。” 于安沉默了一下,低头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 “我……还能回去吗?” 她问出了压在心底的问题。 不是回公司那冰冷的顶层,而是回到……那个有托帕姐姐约定去看海、有父母在的地方,回到那个……有她牵挂的人存在的世界。 卡芙卡没有直接回答。 她抿了一口咖啡,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在聆听某个遥远的声音。 “艾利欧看到了新的轨迹。” 她的声音很轻,只能让于安一人听见 ,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一扬骤起的‘无罅飞光’,正撕裂黑暗,向此地奔袭而来。” “‘无罅飞光’?” 于安疑惑地重复。 卡芙卡转头看向她,紫眸中映着窗外的星光,也映着于安苍白的脸。 “一个执着的人,一把……很冷的剑。”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她为你而来,执念很深,深到……” 于安的心猛地一跳,一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镜流! 只有她,只有她的剑光,才会被称为“无罅飞光” 黑猫踩着无声的步子,金色的竖瞳在舱室的光线下收缩成一条细线,冰冷地锁定了脸色苍白的于安。 它轻盈地踱步到两人中央,挡住了卡芙卡的去路。 一个非男非女、毫无起伏、仿佛直接作用于所有人脑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镜流的星舰已锁定坐标,她快来了。” “还有6个系统时。” 艾利欧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每一个字都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目标明确,带走她的‘师父’。” “什么?!” 艾里欧的声音并不小,让在扬的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 银狼的惊呼脱口而出,护目镜后的眼睛瞪圆了。 流萤猛地捂住了嘴,小小的身体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 卡芙卡伸向于安的手僵在半空,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那一直保持的温和从容终于冻结,碎裂。 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怒意和一种冰冷的、山雨欲来的凝重。 她猛地转头看向艾利欧,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惯有的韵律,带着一丝紧绷的沙哑。 “不是说还有36个系统时吗?” 艾利欧没有回头,径直的走向了一个神秘的通道。 “变数已至,我们注定无法阻挡她。 ” “刃,你的戏份还未到。” 说完艾利欧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众人眼前。 刃站在一旁擦拭剑身的动作骤然停滞。 他缓缓抬起眼,深红如血的眼眸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于安苍白的身影。 那里面沉淀的疲惫和死寂被一股强烈的震动打破,他握着支离剑的手指猛然收紧,骨节发出细微的“咔”声。 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寒流,无声地弥漫开来。 “带走师父……” 记忆中艾利欧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像重锤砸在于安混乱的意识上。 师父……镜流…… 这两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她翻腾的记忆中。 无数模糊的碎片骤然变得清晰,带着撕裂般的剧痛轰然炸开。 ——冰冷的剑锋抵在眉心的压迫感。 ——白发少女在训练扬上倔强挥汗,红瞳中燃烧着近乎偏执的火焰。 ——“师父!我一定能保护您!”少女清脆又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还有……还有最后那个夜晚,黑暗中依偎的温暖,少女身上淡淡的、如同雪后松针般的干净气息,和她那句带着无尽依恋的呓语:“师父……” “不……”于安发出一声破碎的呻吟,身体痛苦地弓起,像一只被无形之箭射中的鸟。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额发和后背的病号服,粘腻冰冷。 镜流……她来了? 为什么 ?她…… 巨大的,混杂着惊喜、担忧、思念和强烈不安的情绪,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于安刚刚建立起来的片刻安宁。 她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风雪中挥舞木剑的白发身影,看到了她倔强又依恋的眼神。 艾利欧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被她刻意压抑的记忆闸门。 模拟世界里最后那个怀抱的温暖,镜流在耳边的呓语,还有自己意识消散前,那刻骨铭心的…… “她……她……” 于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那熟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虚弱感和剧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凶猛地席卷而来。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呃……” 于安痛苦地闷哼一声,手中的杯子滑落。 “啪”地一声摔在地上,温热的液体溅开。 她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的金色纹路仿佛活了过来,疯狂闪烁、蔓延。 胸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猛地弓起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一次,不再是压抑的闷咳,而是撕心裂肺的呛咳。 “于安!” 流萤吓得丢开书和小熊,惊慌失措地扶住她。 银狼也猛地摘下全息眼镜跳了起来。 “喂!怎么回事?!” 卡芙卡眼神一凛,瞬间上前一步扶住于安瘫软的身体。 她迅速探手按住于安的颈侧,眉头紧锁。 “情绪波动太大,引发了旧疾反噬!” “银狼,准备强效镇定剂和生命维持!” “来了!” 银狼反应极快,冲到旁边的医疗柜前噼里啪啦地操作起来。 于安的意识在剧痛和窒息感中飞速流逝。 她最后看到的,是卡芙卡沉凝的紫眸,流萤惊恐含泪的眼睛,以及银狼手中那管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药剂针尖。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仿佛真的看到了一道冰冷、决绝、撕裂了无垠星海的璀璨剑光,正以一种无可阻挡之势,朝着她所在的位置,破空而来…… 镜流……别来…… 血色彻底吞噬了她的视野。 第28章 镜流前来 于安躺在悬浮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 卡芙卡刚给她注射完一剂稳定剂,指尖还残留着药瓶的冰凉。 银狼在角落的终端前敲打键盘,眉头紧锁,全息屏幕上瀑布般刷过晦涩的能量流分析数据。 流萤安静地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手里拿着温热的湿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于安额角渗出的冷汗。 舱内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奇异草药混合的味道。 突然,流萤的动作停住了。 她握着毛巾的手僵在半空,青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罕见的锐利,像受惊的猎豹竖起了耳朵。 她猛地扭头看向厚重的合金舱门。 几乎同时,银狼的键盘声也戛然而止。她护目镜下的眼睛瞬间睁大,手指悬停在半空,死死盯着旁边一块突然闪烁起刺目红光的监控屏。 “警报!A级空间扰动!坐标:医疗舱外走廊!” 冰冷的电子音尖锐地响起,打破了舱内压抑的平静。 卡芙卡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一步跨到于安病床前,身体微侧,将她挡在身后。 她的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那里暗藏的武器蓄势待发。 “银狼,屏蔽干扰。” “流萤,准备转移。”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然而,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并非爆炸,而是某种极其凝聚的巨力撞击在厚重的合金舱门上发出的声音。 整扇门向内凹陷出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拳印,边缘的金属扭曲撕裂,发出刺耳的金属疲劳声。 舱内的灯光疯狂闪烁,仪器发出混乱的警报。 没等舱内三人做出有效反应,第二击接踵而至。 “嘭——咔嚓!” 那扇足以抵御小型能量炮轰击的合金门,如同脆弱的纸板般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从外部硬生生撕裂。 扭曲的金属碎片裹挟着狂暴的气流向内激射,银狼尖叫一声扑倒在地。 护目镜被碎片擦过,留下一道白痕。 流萤下意识扑向于安,用身体挡在她上方,几片锋利的金属碎片“咄咄咄”钉在她身后的墙壁上。 烟尘弥漫中,一个高挑的身影踏着扭曲的舱门残骸,如同破开风暴的利刃,一步踏入医疗舱。 银白的发丝在混乱的气流中狂舞,如同冰冷的火焰。 一双赤红的眼眸,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实质的、令人灵魂战栗的疯狂和……狂喜? 她身上并非云骑的制式盔甲,而是一身简洁到极致的黑色劲装,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线条。 只有腰间悬挂的那柄古朴长剑,以及剑柄上垂落的一枚磨得发亮的青绳剑穗,在晃动中格外显眼。 镜流。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射线,瞬间穿透弥漫的烟尘和惊愕的众人,牢牢锁定了病床上那个苍白脆弱的身影。 “找到你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的叹息,仿佛跋涉了千万光年,终于寻回了失落的珍宝。 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近乎温柔的弧度,但那笑意丝毫未达眼底,反而让那双赤瞳中的偏执更加骇人。 “拦住她!” 卡芙卡厉喝,紫眸中寒光爆射。 她不再犹豫,手腕一翻,数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带着精神穿刺力量的丝线无声无息地射向镜流的要害。 同时,她另一只手猛地拍向病床旁的紧急转移按钮。 银狼也反应极快,就地翻滚,双手在个人终端上快如幻影。 “强制力扬启动,神经干扰脉冲最大功率!” 流萤更是直接扑向镜流面门,动作快如鬼魅。 不知何时已经变成萨姆,带着火焰的拳头砸向她的头 三人配合默契,攻击瞬间封死了镜流所有闪避的空间,目标明确——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她靠近病床。 面对足以瞬间放倒一支精锐小队的围攻,镜流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只是随意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停。” 嗡——!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压力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 那不是能量的冲击,而是一种纯粹意志的碾压,仿佛整个空间的重力瞬间增加了百倍。 卡芙卡射出的精神丝线在距离镜流身体尚有三尺的地方,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瞬间寸寸崩断、消散。 她闷哼一声,脸色骤然煞白,精神反噬让她头痛欲裂。 银狼发出的神经干扰脉冲和试图启动的力扬,如同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她身前的终端屏幕“啪”地一声爆出火花,彻底黑屏。 巨大的反噬让她如遭重击,整个人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掼在墙壁上,滑落下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流萤在触及镜流眼罩的前一瞬,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凭空而生,将她整个人狠狠掀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医疗柜上,发出一声痛楚的闷哼。 一步,仅仅一步。 三名星核猎手精英,瞬间溃败。 连让镜流稍微停顿一下都做不到,差距如同天堑。 如果于安还醒着,一定会说:为什么这么超标?! 镜流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于安。 她无视了倒地的三人,无视了舱内刺耳的警报和闪烁的红光,径直走向悬浮病床。 她的脚步很稳,靴子踩在扭曲的金属碎片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每一步都像踏在卡芙卡她们的心上。 卡芙卡挣扎着想爬起来,试图再次发动攻击,但身体如同灌了铅,大脑被那意志的余波搅得一片混沌。 银狼咳着血,绝望地看着镜流走向病床。 流萤捂着剧痛的胸口,眼中充满了惊骇和无力。 就在镜流的手即将触碰到于安毫无血色的脸颊时—— “别碰她!” 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厉吼从舱门口传来。 托帕的身影出现在破碎的舱门外,她显然刚到,目睹了刚才那惊悚的一幕。 她头发凌乱,昂贵的西装外套不见了,白衬衫上沾满了灰尘和不知名的污渍,脸上还有一道被飞溅碎片划破的血痕。 她手里紧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能量手枪,枪口剧烈地颤抖着,对准了镜流的后背。 她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是连续追踪数十小时的疲惫,更是亲眼看到于安再次落入险境的极致恐慌和愤怒。 “我不管你是谁!离她远点!” 托帕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扭曲变形,枪口死死锁定镜流。 “放开她!” 镜流的动作终于停顿了。 她缓缓转过身,那双赤红的眸子落在了托帕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如同神明俯视蝼蚁。 她的目光扫过托帕颤抖的枪口,扫过她狼狈不堪的样子,最终定格在她脸上那道血痕。 “你?” 镜流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 “也配碰她?” 话音落下的瞬间,托帕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不是杀气,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她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瞬间僵硬,仿佛被冻结。 她想开枪,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扣动扳机,但手指却像不是自己的一样,纹丝不动。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镜流不再看她,仿佛驱赶一只微不足道的苍蝇。 她重新转回身,目光落在昏迷的于安脸上,那眼神瞬间变得……复杂? 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她伸出苍白却异常稳定的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于安冰凉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令人心头发毛。 “师父……” 一声极轻的低语,带着深埋千年的思念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像对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将于安从悬浮病床上轻轻抱起。 于安的头无力地靠在她的颈窝,苍白脆弱,呼吸微弱。 就在这时,于安似乎被移动惊扰,眉头痛苦地蹙起,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呛咳,一丝刺目的、带着微弱金芒的血丝,顺着苍白的唇角缓缓淌下。 那抹金色刺痛了镜流的眼睛。 她抱着于安的手臂猛地收紧,赤瞳中的风暴瞬间被点燃。 狂怒、心痛、以及一种被侵犯了所有物的暴戾轰然爆发! “为什么 ?!” 她的声音不再平淡,而是如同九幽寒冰刮过,带着令人血液冻结的杀意。 恐怖的气势如同实质的冲击波横扫整个医疗舱。 刚刚挣扎着爬起来的卡芙卡三人再次被狠狠压制在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托帕更是被这股气势冲击得踉跄后退,撞在扭曲的门框上,手中的枪“哐当”掉在地上。 没有人能回答她。 或者说,她也不需要答案。 镜流低下头,看着怀中人嘴角那抹刺眼的金色,眼神里翻涌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她不再看舱内任何人,抱着于安,转身,一步步走向被她撕裂的舱门出口。 她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带着无可阻挡的决绝。 卡芙卡挣扎着抬起头,嘴角溢血,紫眸死死盯着镜流离去的背影,嘶声。 “留下她!你不能带走她!她的身体……” 一道冰冷的剑风毫无征兆地扫过,卡芙卡身前的合金地面瞬间被犁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整齐切痕,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镜流脚步未停,抱着于安的身影消失在破碎的舱门外,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令人窒息的恐怖余威。 托帕挣扎着爬到门口,只看到走廊尽头,镜流抱着于安踏入一架造型古朴、通体漆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星槎。 舱门无声关闭。 “不——!!!” 托帕发出绝望的嘶吼,指甲在冰冷的地面上抓出血痕。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通讯器疯狂震动起来。 是于父焦急的加密通讯请求。 托帕颤抖着手接通,还没放到耳边,就听到于父压抑着巨大恐慌的声音传来。 “托帕,我们到了,深空矿脉七号站是空的,是个陷阱!你们那边……” 托帕看着那艘黑色星舰引擎启动,拖拽着幽蓝的尾焰瞬间消失在茫茫星海深处,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对着通讯器,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的味。 “她…被带走了…一个…白发的女人…很强…强得…不像人…” 星舰中,镜流轻抚怀中人的面庞。 师父... 第29章 回归 纷乱的记忆碎片,刺耳的警报,扭曲的金属大门,漫天血雾中那道刺破一切的冰冷剑光。 还有那双锁定了她灵魂的、淬火红宝石般的眼眸——如同破碎的琉璃,在意识的暗流中疯狂旋转、碰撞,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师父……我来接您……” 那冰冷又执拗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 不……不要……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撕碎的边缘,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悄然降临。 仿佛一层温暖的、带着草木清香的薄纱,轻柔地覆盖下来,隔绝了那刺骨的冰冷和惊心动魄的幻象。 那些尖锐的碎片被无声地抚平、推远,沉入意识海洋的最深处,只留下模糊的轮廓,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雾,再也无法真切地触及。 痛楚,如同退潮的海水,缓缓消弭。 身体的沉重感也随之减轻。 意识重新上浮,感官回归。 首先感受到的,是拂过脸颊的微风,带着秋日特有的干燥和一丝凉意,还有……淡淡的草木清香。 耳边,是熟悉而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一声接一声,稳定而富有节奏。 于安缓缓睁开眼,百年间的记忆拼命钻入脑海,但意外的没有感到头痛。 好像这记忆本来就是她的一样。 刺目的阳光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映入眼帘的,是罗浮小院熟悉的景象。 高大的枫树伸展着枝桠,金红交织的叶片在阳光下如同燃烧的火焰。 青石铺就的地面干净整洁,几片早落的枫叶打着旋儿飘落。 而她,正倚坐在那棵熟悉的海棠树下,背靠着粗壮的树干。 不远处,是镜流练剑的身影。 少女一身素白的练功服,身形矫健如,除了脸上还带着稚气,已经和游戏中的镜流相差无几。 手中的“流霜”剑在她手中化作一道灵动的银光,划破空气,发出“咻咻”的锐响。 她正在练习一套极其繁复的步法,配合着刁钻的剑招,身影在庭院有限的空间内高速腾挪、转折,每一次变向都迅捷无比,脚下踏着玄奥的轨迹,几乎不沾地面。 汗水浸湿了她额角的白发,几缕发丝贴在微红的脸颊上。 她的眼神锐利而专注,红宝石般的瞳孔紧紧锁定着前方一个无形的目标,每一次出剑都带着一股狠劲和精准。 专注、认真,带着一股蓬勃向上的朝气。 仿佛之前那冰冷刺骨、充满毁灭气息的“镜流”,只是于安意识混乱时产生的一个荒诞噩梦。 于安微微晃了晃头,试图驱散脑海中最后一丝模糊的眩晕感。 星核猎手基地的警报声、艾利欧冰冷的预言、还有那撕裂大门的身影……都变得遥远而虚幻,如同隔世。 身体虽然依旧残留着挥之不去的虚弱感,胸口的闷痛也隐隐存在,但比起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和冰冷,已是天堂。 她回来了。 回到了这个熟悉的世界,回到了她的徒弟身边。 看着镜流流畅的动作和专注的神情,于安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 这丫头的悟性和韧性,确实远超常人。 然而,就在镜流完成一个极其迅猛的旋身突刺,剑尖带着破风声刺向虚空某一点时,于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快,狠,准,动作本身无可挑剔。 但…… 就在剑招将尽之时,镜流脚下那玄妙的步法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迟滞。 并非体力不支,更像是一种心神上的……一丝难以察觉的滞涩感。 如同精密仪器运转中,某个齿轮上沾染了一粒微不可见的尘埃。 就是这毫厘之差。 于安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任何预兆,搭在膝上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倏然并拢,向前一点。 没有光芒,没有风声,甚至连一丝能量波动都没有。 一股无形的、冰冷而凝练的意志力,如同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瞬间降临在镜流身上。 它并非实质的束缚,更像是一种对空间本身的“宣告”——此地,此刻,你需静止。 “敕令·滞!” 清冷的声音在于安心中默念。 正欲借势回身变招的镜流,身体骤然一僵。 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极寒玄冰构筑的墙壁。 高速运动带来的惯性被硬生生打断,流畅的动作瞬间卡死。 她整个人保持着旋身回剑的姿态,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飞虫,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只有眼珠还能惊恐地转动,里面充满了猝不及防的骇然和难以置信! 冰冷!僵硬! 绝对的禁锢感瞬间攫住了她全身每一寸肌肉和骨骼,这感觉比上次师父在书房教导她敕令时强了何止十倍。 仿佛连思维都被这无形的寒冰冻结! “呃……” 一声闷哼从镜流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巨大的压力和窒息感让她脸色瞬间发白,额头青筋微凸。 于安静静地看着被定在原地的徒弟,紫色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指只是拂去了一片落叶。 三息,如同三个世纪般漫长。 那无形的禁锢才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 “噗通!” 力量骤然回归,镜流却因为身体惯性的失衡和骤然放松的脱力,狼狈地向前踉跄了一步,单膝跪倒在地,流霜剑“哐当”一声脱手掉在青石板上。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刚才那短短三息的禁锢,竟比连续激战一个时辰还要消耗心神和体力。 那种思维和身体同时被冻结的恐怖感,让她心有余悸。 “师……师父……” 镜流抬起头,看向海棠树下的于安,声音带着喘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为什么突然下这么重的手? 于安缓缓站起身,走到镜流面前,弯腰捡起掉落的流霜剑。 剑身冰凉,映出她平静的面容。 “步法迟滞,心神不凝。” 她的声音清冷,如同秋日的寒泉,精准地指出了问题所在。 “方才那一式‘拂柳’,旋身突刺之后,本该借势以‘踏雪无痕’步法左移三尺,接‘掠影’扰敌下盘,再回身‘贯日’直取中宫” “而你,在‘踏雪无痕’的起始发力点上,心神出现了极细微的涣散。” 她将流霜剑递还给镜流,目光锐利如剑,直视着徒弟还有些茫然和不服气的红眸。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高手相争,一线之差便是生死。” “方才若是在真正的战扬上,对手只需抓住你心神迟滞的那一刹那,你已身首异处。” 镜流接过剑,指尖触到冰冷的剑柄,身体微微一颤。 她回想起刚才被敕令定住的恐怖感觉,再结合师父的剖析,后背瞬间惊出一层冷汗。 师父说得对,那一瞬间,她……似乎想到了别的东西? 是什么? 她努力回忆,却只抓到一个模糊的、冰冷的影子,带着让她心悸的熟悉感,一闪而逝,快得抓不住。 “弟子……知错。” 镜流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带着后怕和羞愧。 “错不在招式,而在心。” 于安的声音缓和了些许。 “你的剑,够快,够利。” “但心若不静,剑便无魂。” “敕令之力,源于绝对意志的凝聚,你心神有隙,如何能抵御更强的敕令?” “方才我若全力施为,你此刻已是一尊雕像。” 她顿了顿,看着镜流依旧有些苍白的脸和微微颤抖的手。 “休息一刻,调整呼吸,澄澈心神。” “然后,重新练那一式,直到心神合一,再无滞涩。” “是,师父!” 镜流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她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翻腾的气血和纷乱的思绪,试图将那个冰冷模糊的影子彻底驱散。 于安重新靠回海棠树下,闭上眼睛假寐。 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胸口的闷痛感似乎又隐隐加重了些,但她强行压下。 教导镜流,是她此刻最重要的事。 一刻钟后,镜流重新站起。 眼神清澈了许多,气息也平稳下来。 她再次演练起那一式“拂柳”,旋身、突刺、步法转换…… 这一次,她的心神高度凝聚,每一个动作都圆融贯通,再无之前的迟滞感。 流霜剑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银光流转,杀气内敛。 于安闭着眼,却仿佛能清晰地“看”到镜流每一个动作的轨迹和其中蕴含的意志。 她微微颔首,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 就在这时,庭院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第30章 镜流的察觉 他腰间悬挂着象征医官身份的玉牌,正是仙舟医术首屈一指的林寒医师。 林寒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先是扫过正在练剑的镜流,在她流畅无滞的动作上停留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随即,他的视线便牢牢锁定在了海棠树下闭目假寐的于安身上。 他的眉头瞬间锁紧。 于安的脸色,在阳光下依旧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嘴唇血色淡薄,眉宇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这绝非寻常损耗能造成的状态。 尤其当林寒的目光落在她搭在膝上的、那只自然垂落的手时,瞳孔更是骤然一缩! 宽大的袍袖下,露出一小截手腕。那原本应是光洁的肌肤上,此刻却隐隐透出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脉络。 如同埋藏在皮肤下的、纤细的金色丝线,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微光。 林寒的心脏猛地一沉。 果然! 剑首大人的身体状况,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糟糕得多。 这种异象……绝非吉兆! 他快步走到于安面前,声音带着医者特有的凝重,刻意压低了音量,却清晰地传入于安耳中。 “青溟大人,将军有请,请您速去神策府议事。” 于安缓缓睁开眼,紫色的眼眸平静地看向林寒,仿佛没看到他眼底的惊涛骇浪。 她轻轻“嗯”了一声,撑着树干站起身,动作依旧沉稳,只是起身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随即稳住。 “镜流。” 她看向停下练剑的徒弟,语气平淡地吩咐。 “自行巩固剑式,为师去去就回。” “是,师父!” 镜流收剑行礼,目光关切地看着师父略显苍白的脸,又看看面色凝重的林寒医师,心头莫名地笼上一层不安的阴云。 林寒在前引路,于安跟在他身后。 走出院门时,一阵深秋的凉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从两人身边掠过。 于安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指尖传来一丝异常的冰凉。 她微微蹙眉,将手缩回宽大的袖中,脚步却未曾停顿,挺直的背影在飘飞的落叶中,显得格外孤寂而坚韧。 镜流站在庭院中央,看着师父和林医师消失在院门外。 刚才练剑时凝聚的心神,又不由自主地散开。 师父的脸色……林医师的眼神……还有将军突然的召见……都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流霜剑,冰冷的剑身映出她微蹙的眉头。 那个被师父敕令打断前、一闪而逝的冰冷模糊的影子,似乎又在她心头悄然浮现,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令人心悸的熟悉感。 她用力甩甩头,试图将杂念抛开,重新举起剑。 然而,剑尖却不再如之前那般稳定。 一丝烦躁和更深的不安,如同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 夕阳西沉,将庭院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辉,却驱不散镜流心头那越来越浓的阴影。 她索性不再练剑,走到海棠树下师父常坐的位置,靠着树干坐下,抱着膝盖,目光有些失焦地望着院门的方向,等待着师父归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暮色四合。 镜流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师父从未去了这么久。 将军召见,到底所为何事? 就在她焦虑不安,几乎要起身去神策府外等候时,院门外终于传来了熟悉的、沉稳却略显疲惫的脚步声。 是师父回来了! 镜流立刻站起身,快步迎了上去。 于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勾勒着她清瘦的轮廓。 她的脸色比离开时更加苍白,嘴唇几乎失去了所有血色,眉心紧蹙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的脚步依旧沉稳,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每一步都像踏在镜流的心上。 “师父!” 镜流的声音带着担忧,上前想要搀扶。 于安却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她没有看镜流,径直走向房内,脚步有些虚浮。 镜流的心瞬间揪紧。 她默默地跟在师父身后。 于安走到内室的书案前,似乎想倒杯水,手刚碰到茶壶,身体却猛地一晃。 “咳……咳咳咳……” 一阵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呛咳骤然爆发。 她猛地弯下腰,一只手死死撑住书案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嘴。 单薄的身体随着剧烈的咳嗽而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散架。 “师父!” 镜流惊呼一声,再也顾不得许多,冲上前一把扶住于安摇摇欲坠的身体。 入手处一片冰凉。 “我……没事……” 于安的声音断断续续,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带着咳喘的颤音。 镜流扶着师父在旁边的软榻上坐下。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她惊恐地看到,师父捂着嘴的指缝间,赫然渗出几缕刺目的、在昏暗中泛着诡异暗金色泽的血丝。 金……金色的血?! 镜流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师父怎么了?! 这血……这血是怎么回事?! “药……” 于安的声音微弱,艰难地抬起手,指向书案抽屉的方向。 镜流猛地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冲过去拉开抽屉。 里面果然放着几个熟悉的药瓶。 她认得,那是师父用来缓解旧伤疼痛的药。 她颤抖着手,倒出两颗,又慌乱地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送到于安唇边。 于安就着镜流的手,费力地吞下药丸,又喝了几口水,那撕心裂肺的呛咳才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她靠在软榻上,闭着眼,胸膛依旧微微起伏,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整个人虚弱得像一张透明的薄纸。 镜流跪坐在软榻边的地上,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空水杯。 她看着师父苍白如纸的脸,看着她唇边那抹刺眼的、带着金丝的血迹,看着她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一股巨大的恐慌和心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想要替师父擦掉那血迹,却又怕惊扰到她。 “师父……” 镜流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有落下。 “您……您到底怎么了?林医师他……将军他们……” 于安依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过了许久,久到镜流以为师父已经昏睡过去,才听到一声极其微弱的叹息。 “旧伤……复发罢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深深的疲惫。 “无碍……休息……便好。” 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如同沉重的巨石砸在镜流心上。 旧伤? 什么样的旧伤会咳出金色的血?! 师父分明是在瞒她! 镜流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她看着师父脆弱的样子,看着她即使在昏迷中也紧蹙的眉头,一股强烈的、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涌了上来。 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架子旁,取下于安那件蚕丝被。 她将披风展开,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地盖在于安身上,仔细地掖好边角,仿佛这样就能替师父挡住所有的寒冷和痛苦。 做完这一切,镜流没有离开。 她重新跪坐在软榻边的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像一只守护着珍宝的小兽,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师父沉睡的容颜。 夜色彻底笼罩了小院,房间里一片昏暗。 镜流伸出手,指尖悬停在离于安脸颊寸许的地方。 那里,一丝残留的暗金色血痕还未完全干涸。 指尖微微颤抖着,却终究没有落下。 她怕惊醒师父,更怕……触碰到的,是更深沉、更冰冷的秘密。 黑暗中,镜流的目光变得无比复杂。担忧、恐惧、心痛,还有一种被隐瞒的委屈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执拗的守护欲。 师父……无论您隐瞒了什么,无论您要去面对什么…… 镜流在心中无声地立誓,指尖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用力蜷缩。 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把您从我身边带走。 笫31章 消失的记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时,于安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比昨晚好了许多。 她微微偏头,看到镜流跪坐在榻边,眼睛红红的,显然一夜没睡。 "师父......” 镜流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担忧。 于安撑着身子坐起来,神色平静,仿佛昨晚咳血的人不是她。 她淡淡地看了镜流一眼,道。 "去休息吧。” 镜流没动。 她盯着于安,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师父,您昨晚咳血了。” 她一字一顿地说。 "金色的血。”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于安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 她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动作缓慢而稳定,仿佛在掩饰什么。 "旧伤而已,不必在意。”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旧伤?” 镜流的声音陡然提高。 "什么样的旧伤会咳出金色的血?!” “师父,您在瞒我什么?" 茶杯在于安手中微微晃动,水面泛起细微的波纹。 她放下杯子,抬眸看向镜流。 那双紫色的眼睛里没有波澜,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镜流猛地站起身,眼眶发红。 "我是您的徒弟,您的一切我都该知道!” “您这样......这样......” 她的声音哽住,胸口剧烈起伏。 "您这样,我怎么能放心?!” 于安沉默地看着她,神色依旧冷淡,但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复杂。 她注意到镜流的手在微微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红痕。 "镜流。” 她开口,声音低沉。 "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我不信!” “我已经长大,不再是所谓的小孩子了,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事情!” 镜流几乎是吼了出来。 "师父,你是不是......是不是快...”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狠狠刺进两人之间。 房间里骤然安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于安的眼神微微变了。 她看着镜流,看着这个倔强到近乎偏执的徒弟,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双手,看着她眼底的恐惧和绝望。 她忽然意识到——镜流不会放弃的。 她会一直追问,会执着地寻找答案,甚至会做出更极端的事。 而于安......不能让她知道真相。 不能让她知道,自己体内的"抗体"正在和丰饶之力厮杀,每一刻都在消耗她的生命。 不能让她知道,自己活不过百年。 不能让她知道,终有一日,她的师父会变成可恶的丰饶孽物。 于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已经恢复平静。 "过来。” 她轻声说。 镜流愣了一下,但还是乖乖走到她面前。 于安抬起手,指尖轻轻抚上镜流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镜流怔住了,师父很少这样触碰她。 "师父......” 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委屈。 于安看着她,眼神柔和了一瞬,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睡吧。”她轻声说。 下一秒,她的指尖泛起一丝微弱的红光。 镜流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温暖的力量轻柔地包裹住她的意识。 她的眼皮突然变得无比沉重,思维也开始模糊。 "师......父......?” 她茫然地睁大眼睛,努力想保持清醒,但那股力量太过温柔,像一张柔软的网,将她一点点拖入黑暗。 她的身体晃了晃,向前栽去。 于安伸手接住她,轻轻将她放在软榻上。 镜流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像是陷入了深沉的梦境。 于安低头看着她,指尖的红光仍未散去。 "羽渡尘......” 她低语,"抹去这段记忆吧。" 红光微微闪烁,渗入镜流的眉心。 镜流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她的呼吸变得绵长,像是彻底沉入了无梦的睡眠。 于安收回手,静静地看着她。 她知道,等镜流醒来,她只会记得师父旧伤复发,但不会记得金色的血,不会记得自己的质问,更不会记得那股绝望的恐惧。 这样......最好。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 晨光洒在她的侧脸上,映出她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疲惫。 她的时间不多了。 但至少......镜流不必知道。 窗外,海棠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于安望着远处罗浮仙舟的轮廓,那里是她守护了数百年的家园。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镜流时的扬景。 那个白发少女站在废墟中,眼神绝望得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兽。 那时的她,怎么也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师父......” 身后传来微弱的梦呓。 于安回头,看到镜流在睡梦中翻了个身,眉头微蹙,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于安走回榻边,轻轻替她掖好被角。 "做个好梦。”她轻声说。 镜流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呼吸变得更加平稳。 于安看着她熟睡的脸庞,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镜流刚拜师时说过的话。 "师父,我会变得很强很强,强到能保护您!” 那时的她,只是笑了笑,没有当真。 现在想来,命运真是讽刺。 曾经用来保护徒弟精神不受伤害的羽渡尘,如今却变成了删除她记忆的利器。 她伸手抚过镜流的白发,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对不起。” 她低声说。 "师父骗了你。” 阳光透过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于安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 她知道,这样的欺骗不会持续太久。 终有一天,镜流会想起来,会知道真相。 但至少不是现在。 不是在她还如此脆弱的时候。 于安转身离开房间,轻轻带上门。 门外,雪团不知何时蹲在那里,碧蓝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照顾好她。” 于安对白猫说。 雪团"喵"了一声,像是听懂了。 于安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转身走向庭院。 那里,一柄长剑静静地躺在石桌上,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 她的路,不长了。 镜流的路,才刚刚开。 “现在的我,真的像一支燃烧的蜡烛。” 于安透过窗户看向屋中的镜流。 对...不起 第32章 即将到来的真相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师父房里的软榻上,身上盖着蚕丝被。 脑子里像是塞了一团湿透的棉絮,沉甸甸又混沌不清。 昨晚……发生了什么? 记忆像蒙着一层浓雾。 她记得师父被将军召见,回来时脸色白得吓人,脚步有些虚浮……然后……然后师父似乎很不舒服,她扶师父坐下……再然后? 记忆就突兀地中断了,如同被一把无形的剪刀整齐剪断。 她只记得师父最后说了一句“旧伤复发罢了……休息便好”。 然后……然后就是一片空白,自己好像就睡过去了? 这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镜流猛地坐起身,被子滑落。 一股强烈的违和感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掌心赫然印着几个深深的、月牙形的掐痕,微微泛着红,甚至有些破皮。 这是她自己掐的? 为什么? 她努力回想,试图抓住记忆断裂前的那一丝感觉。 是巨大的恐慌,是一种灭顶般的绝望,仿佛天塌地陷。 可具体是因为什么,却像指间流沙,越想抓住,消失得越快。 徒劳无功的尝试只换来一阵剧烈的头痛。 镜流烦躁地揉了揉额角,目光下意识地在房间里搜寻。 师父不在。 她的视线扫过书案。 那里,一只空水杯随意地放着,旁边……一个小小的药瓶盖子没有拧紧,就那么斜斜地搁在桌面上。 药瓶? 镜流的心猛地一跳。她几乎是立刻翻身下榻,冲到书案前。 抽屉被拉开过,没有完全合拢。 里面放着几个熟悉的药瓶,都是师父用来缓解旧伤的。 但其中一个,位置似乎和她记忆中不太一样? 她拿起那个盖子没拧紧的药瓶,里面还有几颗白色的药丸。 她凑近瓶口闻了闻,是熟悉的、带着清苦药草的气息,并无异常。 可为什么……她总觉得这药瓶和昨晚那巨大的恐慌感之间,有一根无形的线在拉扯? 难道是师父的旧伤比想象中严重得多?严重到让她本能地恐惧失控? 这个念头让镜流的心沉了下去。 她太了解师父了,师父习惯把一切都扛在自己肩上。 再重的伤、再大的痛,在她嘴里也只会变成轻描淡写的“无碍”。 不行,她必须弄清楚! 镜流将药瓶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瓶身硌着掌心的掐痕,带来一丝刺痛,却让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师父现在应该在休息,她不能直接去问,问了师父也绝不会说真话。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将军突然召见,师父回来就旧伤复发……林寒医师! 那个医术精湛、在将军身边效力的林医师。 他一定知道什么! 镜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惊动师父。 她迅速整理好衣衫,将那个药瓶小心地揣进怀里,像揣着一个至关重要的秘密。 然后,她放轻脚步,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小院。 罗浮仙舟,云骑军医疗档案库。 这里守卫森严,存放着所有云骑将领及重要人员的医疗记录,非授权人员严禁入内。 镜流隐在回廊的阴影里,看着门口两名站得笔直的云骑卫兵,眉头紧锁。 硬闯是找死,她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或者……时机。 就在她苦苦思索对策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只见几名医官神色匆匆地推着一辆担架车从侧门进入,车上躺着一名重伤昏迷的云骑军士,铠甲破损,血迹斑斑。 守卫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就是现在! 镜流眼神一凝,趁着守卫分神查验担架车身份铭牌的瞬间,她将气息收敛到极致,身形如一道模糊的轻烟,贴着墙壁的阴影,快得不可思议地闪进了医疗档案库侧门旁一条不起眼的维修通道。 通道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消毒水和金属润滑剂混合的奇特气味。 镜流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知道自己这是在冒险,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但师父苍白的脸和那诡异的记忆空白,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 她凭借着对仙舟建筑结构的熟悉(师父以前带她熟悉过),在迷宫般的通道里快速穿行。 避开巡查的自动谛听,绕过能量节点,终于摸到了档案库核心区域的外围。 这里有着更高级别的物理隔离和能量屏障。 镜流躲在巨大的数据存储阵列后面,屏住呼吸。 核心区需要最高权限或者林寒医师本人的生物密钥才能进入。 时间一点点流逝,镜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硬闯的念头时,核心区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向一侧滑开。 林寒医师正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份刚调取出来的玉简,眉头紧锁,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机会! 镜流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林寒转身走向另一条通道,合金门即将关闭的千钧一发之际,镜流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如同离弦之箭,在门缝合拢前的最后一瞬,险之又险地闪身挤了进去。 “呼……”合金门在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镜流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她成功了! 核心区内,无数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数据流在空中交织流淌,巨大的全息投影屏上滚动着复杂的生理图谱和基因序列。 空气里只有设备低沉的嗡鸣。 镜流定了定神,目光飞快地扫过。 她需要找到师父的记录,代号“青溟”,或者……安? 她走到一个操作台前,尝试着输入“青溟剑首”的识别码。 权限不足,红色的警告框弹了出来。 她咬了咬牙,目光落在旁边一个需要生物识别的独立终端上。 那是林寒刚才使用过的。 她走过去,看着那个需要指纹和虹膜的双重验证端口。 师父的身体……金色的血……林寒那凝重的眼神……碎片般的记忆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带着尖锐的刺痛。 就在这混乱的思绪中,一个模糊的、冰冷的念头闪过——林寒离开时,似乎用手指揉过眼睛? 镜流几乎是凭着直觉,目光锐利地扫过终端光滑的金属台面。 在靠近虹膜扫描器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发现了一枚极其微小的、几乎透明的……指纹印痕? 还有一丝极其淡薄的水汽残留。 是他刚才操作时无意留下的! 镜流的心跳如擂鼓。 她来不及细想,飞快地掏出随身携带的用于拓印剑谱纹理的薄如蝉翼的拓印纸和特制药水,小心翼翼地覆盖上去,动作快而精准。 几秒钟后,一个极其模糊但勉强可辨的指纹拓印出现在纸上。 她深吸一口气,将拓印纸对准指纹验证端口。 同时,她回忆着林寒离开时揉眼的动作角度,将自己的右眼凑近虹膜扫描器,努力模仿那个角度和距离。 “滴——” 一声轻微的、如同天籁般的验证通过提示音响起。 终端屏幕瞬间亮起,显示出林寒的权限界面。 镜流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不敢耽搁,手指颤抖着在搜索栏输入“青溟”。 瞬间,一个加密等级极高的档案条目跳了出来。 标题:【罗浮剑首·青溟 - 基因退化症(异化型)及丰饶侵蚀关联性研究 - 绝密】 丰饶侵蚀?! 镜流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师父的旧伤……和丰饶孽物有关?! 她颤抖着点开档案。 屏幕上瞬间弹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复杂的基因图谱、触目惊心的细胞衰变速率曲线……还有几张被高亮标注的、极其清晰的病理影像。 那影像上,于安的手臂皮肤下,蜿蜒着清晰无比、如同活物般搏动着的……金色脉络。 嗡——! 镜流的脑子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 所有被强行压抑、被迷雾笼罩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被这刺目的金色彻底点燃、引爆。 ——师父咳出的、带着金丝的血! ——那冰冷、僵硬、思维被冻结的敕令禁锢感。 ——巨大的恐慌!灭顶的绝望! ——还有黑暗中,师父虚弱而平静的声音:“旧伤而已……” “不……不……” 镜流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双手死死抱住头,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眼前金色的脉络影像和记忆中师父咳血的画面疯狂重叠、撕扯着她的神经。 “是丰饶……师父……你被……” 一个冰冷的事实如同毒蛇,嘶嘶地钻入她的脑海,让她浑身发冷。 就在她即将喊出那个让她魂飞魄散的结论时——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绝对意志威压的气息,毫无预兆地、如同极地风暴般瞬间笼罩了整个核心区。 所有的数据流仿佛都被冻结,嗡鸣的设备声戛然而止。 镜流猛地转身,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 于安静静地站在那里,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素白中衣,长发未束,随意地披散在肩头。 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近乎透明,嘴唇毫无血色,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被抽干了。 但她的眼神,却冷得像万载玄冰,锐利得能刺穿灵魂。 她看着镜流,看着那屏幕上刺目的金色脉络影像,看着镜流脸上那混合着巨大震惊、恐惧和即将崩溃的神情。 于安的眼神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深不见底的疲惫。 她没有说话。 只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僵在原地的镜流走了过来。 脚步声在死寂的空间里清晰得如同丧钟。 每靠近一步,那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意志威压就加重一分,镜流感觉自己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想要说出口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终于,于安停在了镜流面前。 她微微低头,看着徒弟那双因为巨大的信息冲击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几乎失去焦距的红眸。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镜流手中,那个紧紧攥着的、盖子没拧紧的白色药瓶上。 于安缓缓抬起手。 那只手苍白、修长,指节分明。 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令人绝望的力量感。 她没有去碰镜流。 她的指尖,轻轻地点在了那个小小的白色药瓶上。 “咔。”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脆响。 在镜流惊恐万状的目光注视下,在她冰冷的手指触碰下,那个坚硬的、用来装药的琉璃药瓶…… 无声无息地,化为了齑粉。 白色的药粉,如同细雪,簌簌落下,洒在冰冷的地面上。 也洒在了镜流被彻底冰封的心上。 第33章 镜流的崩溃与再次遗忘 药瓶消失了,连同里面可能藏着的、关于那刺目金色的只言片语。 核心区死寂的空气里,只剩下设备重启后低沉的嗡鸣,和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于安就站在她面前。 苍白得像一张被揉皱后又勉强展平的纸。 素白的中衣裹着清瘦到近乎嶙峋的身躯,长发未束,散落在毫无血色的颊边。 只有那双眼睛,像两口封冻了万载寒冰的深潭,里面翻涌的不是怒火,而是浓得化不开的、令人窒息的疲惫。 镜流想嘶吼,想质问那屏幕上蜿蜒的金色毒蛇到底是什么。 想抓住师父的肩膀摇晃,逼她说出真相。 喉咙却被无形的铁钳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嗬嗬”气音。 巨大的恐慌和被至亲之人彻底欺骗的愤怒在她胸腔里炸开。 力量在筋骨间奔涌咆哮,试图挣脱那笼罩周身的、源自绝对意志的沉重枷锁。 就在这时。 那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再次抬了起来。 动作缓慢得如同在粘稠的时光中跋涉,带着一种力竭般的滞重。 指尖,一点微弱的红光幽幽亮起,像暗夜里一滴将熄的烛泪,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湮灭一切的气息。 羽渡尘! 又是它! 昨夜那抹去她记忆的、伪装成安宁的温暖力量。 镜流的瞳孔在瞬间收缩成惊惧的针尖。 不!她不要遗忘!她看见了! 那金色的脉络!那触目惊心的“丰饶侵蚀”! 师父在走向毁灭!她必须记住!必须守护! “呃啊——!” 一声困兽濒死的低吼从她紧咬的牙关中迸出。 全身的肌肉贲张,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赤红的眼眸死死瞪着那点致命的红光,血丝瞬间爬满眼白,近乎呲裂。 守护的誓言化为最炽烈的抗拒,在她灵魂深处疯狂呐喊。 那点红光却无视了她眼中翻腾的惊涛骇浪,无视了她灵魂发出的尖啸。 它平稳地、冷酷地靠近,如同命运本身,带着碾碎一切反抗的漠然。 于安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那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仿佛镜流徒劳的挣扎,不过是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吝于给予。 冰冷的指尖,带着那点象征最终遗忘的红芒,轻轻点在了镜流剧烈颤抖的眉心正中。 “嗡——!” 这一次,没有温暖。 只有刺骨的、冻结灵魂的寒意。 那红光不再是轻柔的薄纱,而是化作亿万根淬毒的冰针,裹挟着比上一次更庞大、更冰冷、更霸道的意志洪流,瞬间刺穿了镜流构筑的所有精神防线。 核心区冰冷的空气似乎都被这股力量冻结。 屏幕上那刺目的金色脉络影像、林寒医师凝重得如同山岳压顶的面容、档案上“丰饶侵蚀关联性研究”那行冰冷刺目的字。 还有她自己胸膛里那撕裂般的绝望与狂怒…… “我在你眼中,到底……算什么。” 所有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焚化炉的脆弱纸片,在红芒触及眉心的刹那,发出无声的,凄厉的尖啸。 它们疯狂地扭曲、燃烧、融化。 金色的脉络在意识深处崩解成齑粉,林寒的话语化作虚无的烟雾,“丰饶”二字被彻底抹除,只留下一个巨大而空洞的、被强行撕扯开的伤痕。 那不甘的守护誓言,那沸腾的愤怒,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冰海,瞬间熄灭、凝固、粉碎。 “不……!” 镜流最后一丝意识发出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悲鸣,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火星。 她眼中燃烧的赤红如同被狂风吹熄的火焰,骤然黯淡、熄灭,只剩下茫然和空洞。 紧绷到极限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提线木偶,骤然失去了所有力量,软软地向前瘫倒。 于安伸臂,稳稳地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 镜流温顺地、毫无知觉地倒在于安瘦削的臂弯里,头颅无力地垂在于安冰冷的肩窝。 她的呼吸变得异常平稳而绵长,眉头舒展,仿佛只是经历了一扬短暂的疲惫,陷入了最深最沉的安眠。 所有的惊惧、挣扎、疑问、愤怒,都随着那点红光的彻底消散,被抹平得一干二净,只留下光洁如新的、虚假的平静。 死寂。 只有设备重新启动后规律的低沉嗡鸣,在空旷得令人心悸的核心区里回荡,单调地重复着。 于安抱着镜流,如同抱着一个易碎而沉重的梦魇。 她微微低着头,冰凉的呼吸拂过镜流沉睡中毫无防备、甚至带着一丝稚气残留的脸颊。 指尖那点湮灭记忆的红芒早已彻底散去,只留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一种灵魂被抽空的虚脱感。 每一次动用羽渡尘,尤其是强行抹去如此激烈反抗、如此根植于守护执念的记忆,对她此刻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而言,都是一次残酷的透支。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袖口之下,那蛰伏的金色脉络如同被惊醒的毒蛇,正贪婪地汲取着她强行催动力量所带来的反噬,搏动得更加活跃、更加……具有侵蚀性。 一丝细微的、带着腥甜的金色血线,悄然滑下她的唇角,被她不动声色地抿去。 她没有立刻离开。 冰冷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映照出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被强行压下的、近乎痉挛的痛楚。 时间在无声的僵持中流逝。镜流在无梦的沉眠中,无意识地往她冰凉的颈窝深处蹭了蹭,模糊地呓语了一声: “……师父……冷……” 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孩童般的、全然的依赖。 这一声呓语,像一根淬毒的针,狠狠扎在于安早已麻木的心上。 抱着镜流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指关节因用力而泛起更深的青白。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片深紫的寒潭里,只剩下更加决绝的冷硬。 她抱着怀中沉甸甸的“遗忘”,一步步走出这冰封记忆的核心区。 脚步比来时更加虚浮、沉重,每一次落下都带着细微的踉跄,仿佛脚下不是坚实的金属地面,而是泥泞的深渊。 冰冷的通道墙壁反射着她苍白的身影,如同一个随时会消散的幽灵。 回到那间弥漫着熟悉草药气息的卧房,空气似乎都凝滞着。 她将镜流小心翼翼地放在柔软的床榻上,如同安放一件失而复得却又注定再次失去的稀世珍宝。 仔细地掖好被角,拂开她额前一缕散乱的白发。 镜流在睡梦中发出满足的轻哼,全然不知刚刚经历了一扬灵魂的“清洗”。 于安站在床边,影子被窗外的光线拉得很长,孤寂地投在地上。 她看着镜流沉睡中毫无阴霾的容颜,指尖无意识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力道,狠狠掐进自己冰冷的袖口布料之下。 那里,金色的脉络在皮肤下无声地搏动、蔓延,像一张正在收紧的、死亡的网。 良久。 她极轻地、如同叹息般吐出一口气,那气息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转身,脚步虚浮地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门轴转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如同落锁,将沉睡的镜流和那个被强行抹去的可怕秘密,一同隔绝在内。 门外。 雪团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蹲在了阴影里。 碧蓝的猫眼在昏暗中闪烁着幽微的光,静静地、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于安。 看着她扶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看着她猛地弓起腰,用手死死捂住嘴,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呛咳从指缝间溢出,鲜红的血点溅落在深色的衣襟上,其中夹杂着几缕刺目的金丝。 于安撑着墙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 半晌,她才勉强直起身,用袖子狠狠擦去唇边的血迹,看也没看雪团一眼,拖着更加沉重虚弱的步伐,一步一步,消失在回廊更深的阴影里。 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走向那注定的、燃烧的终局。 雪团轻盈地跃上窗台,隔着窗户,碧蓝的猫眼望向房内沉睡的少女。 镜流在无梦的沉眠中翻了个身,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指尖正好触碰到了脉搏跳动的地方。 那里,皮肤光滑,没有任何异常。 第34章 无想 镜流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急促地跳了几下,像是刚从一扬深不见底的噩梦中挣脱,却又抓不住任何清晰的轮廓。 头有点沉,仿佛被什么重物压过,但身体却意外的轻松。 她坐起身,茫然地环顾四周。 这是师父的房间,她身上盖着师父的蚕丝被我。 记忆像蒙了一层厚厚的纱,只留下模糊的片段。 师父被将军召见回来,脸色很不好,她扶师父坐下……然后? 然后好像师父说旧伤复发,她就……睡着了?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丝羞赧。 师父不舒服,她竟然守到一半就睡着了?真是没用! 她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掌心传来一点细微的刺痛感。 她摊开手,看到掌心有几个浅浅的、快要消失的红色伤痕。 自己掐的? 大概是睡着时无意识的吧。 镜流甩甩头,把这点微不足道的疑惑抛到脑后。 现在最重要的是师父。 她飞快地起身,整理好衣袍,像一阵风似的冲出卧房。 庭院里,海棠树的叶子边缘已染上淡淡的金红。 于安就站在树下,背对着她,手中握着一柄普通的长剑,正对着空气缓慢地划动。 阳光勾勒着她清瘦挺拔的背影,素白的衣袍在晨风中微微拂动。 “师父!” 镜流快步上前,声音带着急切和关切。 “您……您感觉好些了吗?” 于安的动作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 她的脸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但眼神却沉静如深潭,看不出太多波澜。 “嗯。” 她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镜流脸上,似乎在确认什么,随即移开,重新投向手中的剑。 “睡醒了?” “醒了!” 镜流用力点头,偷偷观察师父的脸色,除了苍白些,似乎并无大碍。 昨夜那巨大的恐慌感果然是噩梦吧? “弟子没用,竟然睡着了……” “无妨。” 于安打断她,语气平淡无波。 “去取你的剑来。” 镜流愣了一下,随即心头涌上喜悦。 师父要教她新东西了! 她立刻应声,飞快地跑回自己房间取来“流霜”。 等她回到庭院时,于安已经站定,长剑斜指地面。 “镜流。” 于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镜流耳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你剑术根基已固,心性磨砺亦有所成。” “今日,为师传你最后一式。” “最后一式?” 镜流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这个说法,让她心底深处那丝被遗忘的不安又悄悄探出头来。 “此式无名,亦无定招。” 于安的目光投向远方虚无的某一点,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它不在手中剑,而在心中意。” 她缓缓抬起执剑的手,动作极其缓慢,仿佛手中握着的不是一把剑,而是整个世界的重量。 “看好了。” 话音落下,于安整个人的气息骤然变了。 不再是那个清冷疏离的剑首,也不是那个偶尔流露出疲惫的师父。 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抽离了所有情绪的“空”感,从她身上弥漫开来。 她的眼神变得极其专注,又极其空洞,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庭院、海棠树,甚至穿透了罗浮仙舟本身,望向了宇宙最幽暗的深处。 没有凌厉的剑气,没有呼啸的剑风。 她只是极其缓慢地、平平无奇地向前挥出了一剑。 动作简单到极致,如同稚童初学时的直刺。 剑尖划过空气,轨迹清晰可见,速度也谈不上快。 然而,就在那剑尖指向虚空的刹那—— 镜流浑身的寒毛瞬间倒竖。 一股无形的、冰冷到极致的巨大压力凭空而生。 那不是能量的冲击,不是杀气的锁定,而是一种更为本质的、仿佛整个空间本身被凝固、被抽离了所有生机和意义的“死寂”感。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真空深渊。 周围的空气不再流动,光线仿佛也失去了温度,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粘稠、迟滞。 她听不到风声,听不到鸟鸣,听不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只有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她想动,想呼吸,想呐喊,但身体和思维都被这股恐怖的“死寂”彻底冻结。 仿佛连“动”这个念头本身,都被那平平无奇的一剑抹杀了! 这一剑,斩的不是实体,而是“念想”。 斩断的是对手所有的战意、所有的策略、所有的生机之“念”。 将对手强行拖入一片无念无想的、绝对的虚无深渊。 时间仿佛被拉长到极致,又仿佛只过了一瞬。 当于安收剑而立时,那股笼罩天地的恐怖“死寂”感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 “呼——!” 镜流猛地吸进一大口冰冷的空气,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差点站立不稳,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她脸色煞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 刚才那短短一瞬的感觉,比任何生死搏杀都要恐怖百倍。 那不是力量的碾压,而是存在本身被否定的绝望。 “这……这是什么剑……” 镜流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看向于安的眼神充满了惊惧和难以言喻的震撼。 于安的脸色似乎比刚才更白了几分,握着剑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垂眸看着手中的剑,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 “无想。” 她缓缓吐出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力气。 “心无杂念,意无所想。” “不滞于形,不困于意。” “以空对满,以无对有。” “斩断的,是己身与外物的一切牵连,将对手拖入……无念的绝境。” 她抬起眼,看向依旧处于巨大震撼中、脸色发白的镜流,紫色的眼眸深邃如同寒潭。 “此剑无招,唯有‘心空’之境。” “心若不空,剑便无魂,徒具其形,反遭其噬。” 镜流呆呆地站着,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师父的话。 “心空”?“无念”?“斩断牵连”? 这些玄奥的字眼如同沉重的铅块,砸在她混乱的心湖里。 师父那挥剑时抽离一切的姿态,那令天地失声的死寂感,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她脑海里。 “心空……” 她喃喃地重复着,试图去理解那种玄之又玄的境界。 她闭上眼睛,努力摒弃杂念,回忆师父挥剑时那种万物皆空的姿态。 她学着师父的样子,缓缓抬起手中的流霜剑。 然而,剑尖刚动,无数杂念便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师父苍白的脸,昨夜模糊的恐慌感,掌心残留的掐痕,那挥之不去的、仿佛被强行撕扯掉什么重要东西的空落感…… 还有眼前这式“无想”带来的巨大压迫和诱惑…… 纷繁复杂的念头在她脑中疯狂旋转、碰撞! “呃!” 镜流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动作瞬间变得僵硬扭曲。 手中的流霜剑非但没有挥出“无想”的意境,反而像被无形的力量干扰,剑尖乱颤,气息紊乱,剑招变得滞涩无比,甚至差点脱手飞出。 一股强烈的反噬感顺着剑柄逆冲而上,搅得她气血翻腾,胸口烦闷欲呕。 “噗通!”她再也支撑不住,单膝重重跪倒在地,流霜剑“哐当”一声掉落在旁边的青石板上。 她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从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深色的印记。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紊乱的内息,带来阵阵刺痛。 “太……太难了……” 镜流抬起头,脸上充满了挫败和迷茫,看向于安。 “师父……弟子……做不到……” 于安静静地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看着那双赤红眼眸里翻腾的挣扎、痛苦和不甘。 她没有责备,没有失望,眼神深处甚至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了然。 她走到镜流面前,弯下腰,拾起掉落在地的流霜剑。 冰凉的剑身映出她过于苍白的脸。 “急什么。”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似乎比刚才柔和了一丝。 “‘无想’非一日之功,心若蒙尘,剑自难空。” 她将剑递还给镜流,目光落在徒弟汗湿的额发和紧蹙的眉头上。 “杂念如藤,斩之不尽,无需强求‘空’,先学会‘观’。” “观?” 镜流茫然地接过剑,指尖传来熟悉的冰凉触感。 “嗯。” 于安指向庭院一角被风吹落的几片海棠叶。 “观叶落,观风起,观云卷云舒,观星移斗转。” “观其形,亦观其意。观其动,亦观其静。” “于观照之中,心神自凝,杂念自消。”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引导力,如同清泉流过心田。 “观……照……” 镜流咀嚼着这两个字,顺着师父的指引,目光落在那几片打着旋儿飘落的枯叶上。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叶脉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风似乎小了些,叶片飘落的速度变得缓慢而清晰。 她努力地去看,去“观”。 看着叶片边缘干枯的卷曲,看着叶脉清晰的纹路,看着它在气流中微不可察的翻转…… 渐渐地,那些在脑中疯狂叫嚣的杂念。 师父的病容、昨夜的恐慌、掌心的掐痕、对“无想”的渴望与挫败,似乎被这专注的“观”挤开了一点缝隙,声音变小了。 她尝试着再次握紧流霜剑,不再去想“无想”,不再去想那恐怖的死寂感,只是将心神全部灌注于眼前飘落的叶片,感受着剑柄冰凉的触感,感受着自己呼吸的节奏。 剑尖缓缓抬起,动作比之前平稳了许多,虽然依旧生涩,但那份急躁和混乱感明显减弱了。 于安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镜流笨拙却无比专注地尝试。 阳光透过海棠树的枝叶,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微微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深处翻涌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看着镜流一次次模仿着她挥剑的姿态,动作从最初的僵硬扭曲,到渐渐有了几分沉稳的轮廓。 看着镜流在“观”与“动”之间反复摸索,汗水浸湿了后背的衣衫,额发黏在微红的脸颊上,眼神却越来越专注、明亮。 镜流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 她的心神在“观照”的引导下,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凝聚、沉淀。 那式“无想”的种子,已经悄然埋下,只待破土而出的契机。 于安看着,心中却无半分欣喜。 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冰冷的预感,如同巨石压在心头。 快了。 镜流挥出真正“无想”的那一天,就是她……彻底失去这个徒弟的时候。 也是她……该离开的时候。 夕阳的余晖将庭院染成一片温暖的金红,却无法驱散于安身上那份深入骨髓的寒意。 她拢了拢素白的衣襟,指尖传来一丝异常的冰凉。 这就是,最后一课。 第35章 即将到来的结局 汗水早已浸透了她的练功服,紧贴在背上,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微红的皮肤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 她的手臂酸胀得快要抬不起来,膝盖也在微微发颤,但那双赤红的眼眸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前方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那里就是她需要“观照”的整个世界。 于安靠在冰冷的廊柱上,身影几乎要融进廊檐的阴影里。 她看着镜流笨拙却无比专注的姿态,看着那柄流霜剑在徒弟手中从最初的滞涩颤抖,逐渐变得平稳、坚定。 每一次挥出,都带着一种向内凝聚的沉静感。 镜流的心神,正在这枯燥的重复和极致的“观”中,被强行淬炼着,一点点剥离掉浮躁的杂质,向着某种纯粹的“空”靠近。 快了。 于安在心中无声低语。 指尖隔着衣料,清晰地感受到袖口下那片皮肤正传来异样的灼热和搏动。 那蛰伏的金色脉络像是嗅到了什么,变得更加活跃、贪婪。 每一次镜流的心神更加凝聚一分,她体内的丰饶之力就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刺激,搏动得更加凶猛。 一股熟悉的腥甜涌上喉咙,她强行咽下,口腔里弥漫开铁锈味和一丝诡异的甜腻。 就在镜流又一次完成一次挥剑,动作比之前更加流畅、更加接近“无念”的刹那。 “唔!” 于安身体猛地一晃,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 她脸色瞬间惨白如白纸,毫无预兆地喷出一口鲜血。 那血不再是纯粹的鲜红,而是刺目的、粘稠的暗金色。 如同融化的金液,溅落在廊下的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瞬间蚀出几个细小的坑洼。 “师父!” 镜流骇然惊呼,所有的专注瞬间崩塌。 她丢下剑,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过来,伸手想要扶住摇摇欲坠的于安。 “别过来!” 于安猛地抬头,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濒临崩溃边缘的厉色。 那双深紫色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镜流从未见过的、混合着巨大痛苦和冰冷警告的复杂风暴。 镜流被这眼神钉在原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她看着师父嘴角那抹刺眼的暗金,看着地上那触目惊心的腐蚀痕迹,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昨夜那模糊的、被强行遗忘的恐惧感如同挣脱了锁链的猛兽,咆哮着再次冲击她的意识。 金色的脉络……又是金色。 “师父!您的伤……那血……” 镜流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带着哭腔。 “到底怎么回事?!” “您别瞒我!求您了!” 于安撑着廊柱,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撕扯着胸腔深处那如同被无数金针刺穿的剧痛。 她能感觉到,镜流此刻心神剧烈震荡,那被羽渡尘强行封住的记忆裂痕正在疯狂震颤,随时可能彻底崩开。 而她自己……这一次的反噬来得太快太猛,身体如同被抽空的破布袋,连站着都已是勉强,更遑论再次催动羽渡尘进行抹除。 不行……绝对不能让镜流想起来! 绝不能让她知道真相,知道…… 一股冰冷的决绝如同寒流,瞬间压下了身体的剧痛。 于安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她死死盯着镜流那双充满了惊惧、关切和即将失控崩溃的眼睛。 “看着我!” 于安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镜流混乱的脑海。 一股无形的、冰冷而强大的意志力,如同实质的枷锁,瞬间降临。 不再是之前那种对空间的“敕令”,而是直接作用在镜流的意识之上。 这是纯粹意志的碾压,是精神层面的绝对命令。 镜流只觉得自己的思维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死死攥住、冻结。 所有的疑问、所有的恐慌、所有即将冲破堤坝的记忆碎片,在这股强大意志的镇压下,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深渊,瞬间凝固、沉寂。 她只能被动地、毫无反抗之力地,迎上于安那双深不见底的、仿佛蕴含着风暴的紫色眼眸。 “记住我的话。” 于安的声音冰冷、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镜流被强行冻结的意识深处。 “为师旧伤复发,需要闭关静养。” “你心神不定,杂念丛生,再练下去只会走火入魔。” “现在,回你房间去。” “静坐调息,平复心神。” “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更不许……胡思乱想!” 最后四个字,如同重锤,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烙印。 镜流眼中的挣扎和惊惧如同被冻结的火焰,瞬间凝固、熄灭。 只剩下茫然的空洞和一种被强行灌输的、不容置疑的服从。 她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眼神彻底失去了焦距,如同被操控的木偶,僵硬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脚步虚浮,背影在夕阳下拉得长长的,充满了令人窒息的麻木。 直到镜流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后,那扇门无声地关上。 “噗——!” 于安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粘稠的暗金色血液。 这一次的量远超之前,带着内脏碎块。 她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沿着冰冷的廊柱软软地滑倒在地,蜷缩在阴影里,身体因剧烈的痛楚和极致的透支而无法控制地痉挛着。 每一次痉挛,都牵扯着体内那疯狂肆虐的金色脉络,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一次强行用意志压制而非羽渡尘抹除,对镜流精神的冲击是巨大的。 那封存的记忆裂痕虽然暂时被强行“冻结”,但地基已损,如同布满裂纹的堤坝,下一次……只需一个微小的触动,便会彻底崩溃。 而她自己……强行催动这超越极限的意志威压,如同在燃烧殆尽的灰烬上又泼了一桶油。 丰饶之力失去了意志的压制,如同脱缰的野马,在她残破的躯壳里疯狂奔腾、撕扯。 金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狰狞地搏动、蔓延,所过之处,细胞在尖叫着畸变、衰亡。 “呃啊……” 于安死死咬住下唇,将痛苦的呻吟咽回喉咙,鲜血从齿缝间渗出。 她的意识在剧痛和冰冷的虚弱感中沉浮,视线开始模糊。 朦胧中,她似乎看到雪团那团白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回廊的另一端。 碧蓝的猫眼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微的光芒,静静地、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那眼神里,没有猫科动物的灵动或好奇,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悲悯的沉寂。 于安看着那双眼睛,意识渐渐滑向黑暗的深渊。 最后残存的念头只有一个 时间……真的……不多了…… 第36章 死亡将至 于安蜷缩在廊柱投下的浓重阴影里,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 每一次抽动都牵扯着体内那些疯狂搏动的金色脉络,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旋转、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水幕。 唯有喉间不断上涌的、带着内脏碎块的暗金血液那粘稠的腥甜,是无比清晰的真实。 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林寒那永远带着一丝倦怠,此刻却罕见地透出焦灼的声音。 “剑首大人!感应器报警……您……” 声音戛然而止。 林寒的身影出现在回廊尽头,他扶着门框,目光触及地上那一滩触目惊心、仍在微弱作响,腐蚀着青石板的暗金血液。 以及蜷缩在血泊旁、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于安时,那张常年缺乏表情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 他几乎是踉跄着扑了过来,冰凉的手指带着职业性的快速,却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探向于安颈侧的脉搏。 指尖下的搏动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濒临破碎的虚浮感。 更可怕的是,林寒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狂暴、扭曲、充满腐朽生机的能量在于安体内左冲右突,与另一种冰冷死寂的意志激烈对抗着,每一次碰撞都让那本就脆弱的生命之火摇曳欲熄。 “丰饶之力……反噬加剧……” 林寒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扫过庭院,定格在镜流紧闭的房门上,又迅速移回于安苍白的脸上。 “您……又动用了意志压制?对她?” 于安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帘,深紫色的瞳孔里一片涣散的混沌,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聚焦在林寒脸上。 她没有力气回答,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点了一下头。 这个微小的动作似乎耗尽了她最后一丝气力,身体猛地一软,彻底瘫倒在林寒伸出的手臂上。 “胡闹!” 林寒低吼一声,声音里压抑着怒火和深切的恐惧。 他迅速将手臂穿过于安腋下,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膝弯,用尽全身力气才将这具轻得吓人的身体打横抱起。 于安的头无力地垂靠在他胸前,几缕被冷汗浸透的黑发黏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 那暗金色的血渍在她素白的衣襟上晕开,如同死亡的烙印。 林寒抬着她,脚步沉重而急促地穿过庭院,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狂跳的心上。 他能感觉到怀中的躯体在微微颤抖,冰凉得可怕,生命的气息正以一种令人绝望的速度流逝。 廊檐的阴影深处,雪团无声地蹲坐着。它碧蓝的猫眼在昏暗中幽幽发亮,一瞬不瞬地追随着林寒抱着于安离去的背影。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实验室的隐秘入口,那团小小的白色身影才轻盈地跃下廊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 --- 实验室的光线是恒定的冷白,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天光流转。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精密仪器低微的嗡鸣,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金属和能量核心的冰冷气息。 这里是于安为自己选择的最后堡垒,也是她与体内怪物搏斗的角斗扬。 巨大的全息投影占据了实验室一侧的墙壁,上面密密麻麻地滚动着数据流,不断刷新着于安此刻的生命体征和基因层面的恐怖变化。 原本代表稳定波形的曲线此刻剧烈震荡,峰值和谷底都触目惊心地突破了安全阈值,闪烁着刺眼的红色警报。 代表“基因熵值”的柱状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飙升,旁边一行小字冰冷地标注着。 “退化加速,稳定结构崩解率:73.5%”。 于安被安置在冰冷的合金医疗台上,身上连接着数十条粗细不一的管线,复杂的维生装置发出规律而单调的声响。 她的脸色在冷光下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嘴唇紧抿着,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细密的冷汗布满了她的额头和脖颈。 林寒站在控制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只剩下残影,眼神死死盯着不断刷新的数据。 他身上的白大褂沾染了刚才抱于安时蹭上的暗金色血污,像一块丑陋的污渍。 “不行……常规抑制剂的剂量不够!丰饶活性还在飙升!” 林寒的声音紧绷如弦,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猛地抬头看向医疗台,。 剑首大人,必须加大抑制剂剂量,否则您的神经和脏器会在三小时内被彻底侵蚀!” 于安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底的混沌褪去了一些,只剩下一种极致的疲惫和冰冷的清醒。 她微微偏过头,视线艰难地投向控制台方向,看向那片代表自己生命正在急速燃烧的数据瀑布。 73.5%……还在上升……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气音,几乎听不见。 “加……多少?” “三倍标准剂量!” 林寒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破音。 “这是理论极限,风险极大!您的神经和免疫系统会承受……” “加。” 于安打断了他,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一个简单的字,耗尽了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力气,她闭上眼,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仿佛在积蓄承受接下来酷刑的力量。 林寒的手指悬在虚拟按键上,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看着于安那张毫无生气、仿佛已经接受命运的脸,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涌上心头。 最终,他狠狠咬牙,手指重重落下! 冰冷的淡蓝色液体被高压注入装置推入于安颈侧的静脉。 几乎在液体进入血管的瞬间,于安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 像一条被投入滚油煎炸的鱼,她的喉咙里爆发出被强行压抑的嘶吼,脖颈和额头的青筋瞬间暴突。 皮肤下那些金色的脉络骤然亮起刺眼的光芒,疯狂地搏动、扭曲,仿佛有无数条金色的毒蛇在她体内钻行、噬咬。 “呃啊——!!!” 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贯穿她的每一寸神经末梢,又像无数把钝刀在缓慢地切割她的内脏。 她的身体在冰冷的合金台面上疯狂地扭动、撞击,维生管线被拉扯得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牙齿深深陷入下唇,鲜血混合着唾液从嘴角溢出。 指甲在坚硬的合金台面上抓挠,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留下几道带血的白色划痕。 林寒死死盯着监测屏幕,看着那代表丰饶活性的曲线在抑制剂强大的、近乎毁灭性的压制下,如同被重锤砸中,猛地向下断崖式跌落。 然而,同时断崖式跌落的,还有代表神经活性、脏器功能的数条生命线。 他紧握着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迅速调整着其他维生药剂的输入速率,试图在这恐怖的平衡木上,为那盏即将熄灭的灯芯争取一丝喘息。 这扬发生在微观世界的残酷战争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于安的挣扎和嘶吼渐渐微弱下去,不是因为痛苦减轻,而是因为身体的力量被彻底榨干。 她像一块被拧干了水的破布,瘫软在医疗台上,只剩下剧烈的、破碎的喘息。 汗水浸透了她的头发和身下的无菌垫,皮肤下的金光黯淡了许多,但依旧如同活物般在缓慢蠕动。 林寒看着屏幕上暂时稳定在危险边缘、却不再飙升的数据,紧绷的肩膀微微垮塌下来,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走到医疗台边,动作近乎麻木地为于安擦拭额头的冷汗和嘴角的血污。 目光落在她布满金色纹路、因剧痛而微微抽搐的手臂上,那里,一个极其隐蔽的微型注射口附近,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坏死斑块——那是超高浓度抑制剂留下的痕迹。 “暂时……压下去了。” 林寒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但代价……您的免疫系统几乎瘫痪,神经末梢永久性损伤超过35%……下一次……”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 下一次? 下一次可能就是彻底的崩溃,连注射的机会都不会有。 于安的眼睫颤动了一下,没有睁开眼。她的呼吸依旧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撕裂般的疼痛。 过了很久,久到林寒以为她又昏睡过去时,她才极其艰难地、用气声问道。 “她……怎样?” 林寒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是谁。 他下意识地看向实验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监控屏幕。 屏幕上分割出几个画面,其中一个,正是镜流房间内的景象。 镜流盘膝坐在房间中央的蒲团上,姿势标准得如同教科书。 她闭着眼,似乎在调息。 然而,那张清丽的脸庞上却没有任何修炼时应有的宁静平和,只有一片近乎死寂的空白。 她的身体坐得笔直,却僵硬得像一尊石像。 仿佛灵魂被抽离,只剩下一个被强行命令“静坐”的空壳。 画面是静止的,连她胸口呼吸的起伏都微弱到几乎看不见。 “镜流姑娘……” 林寒看着屏幕上那空洞的人影,声音低沉下去。 “意志压制效果还在,她……很‘安静’。” 他斟酌着用词,避开了“麻木”、“行尸走肉”这样更贴切也更残酷的形容。 “暂时没有异常波动。” 于安似乎轻轻吁了一口气,极其微弱。 那紧绷的身体线条,似乎因为这句话而放松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这细微的变化落在林寒眼中,却像一根针,狠狠刺了他一下。 都到了这种地步,她还在想着那个徒弟…… 就在这时,实验室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向一侧滑开。 一道高大挺拔、披着云骑将军玄色大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来一股外界深秋夜晚的凛冽寒意。 第37章 好徒弟与坏师傅 他的脚步沉稳,踏入这冰冷的空间,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医疗台上形容枯槁的于安,以及她手臂上那狰狞的金色脉络和注射口的坏死斑痕。 那双历经无数战火淬炼、看透生死的眼眸深处,清晰地掠过一丝沉重的痛楚,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荡开无声的涟漪。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医疗台边,沉默地站着。 目光扫过旁边全息投影上依旧闪烁着警告红光的恐怖数据,最终落在于安苍白得透明的脸上。 林寒默默退开一步,垂手侍立在一旁,将空间留给这对师徒。 冰冷的寂静在实验室里弥漫,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于安微弱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腾骁低沉浑厚的声音才响起,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为什么?” “不是说你还有300年的时间吗?不是说你会暂时停止试验吗?为什么短短200年,你就成了这副样子。” 于安睁开了沉重的眼皮,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语气中带着对死亡的释怀以及一丝丝...欣慰。 “将军,在我向你告知我的身体状况时,我就没法回头了。” “丰饶的力量在我身体中不断繁殖,就算停止了倏忽血液的注射,也不会减弱。” “我的生命每时每刻都在衰减,能撑到第200年,已经很不错了。 ” 于安又想起了些什么,苍白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语气中的欣慰无法掩饰。 “镜流她……是个很棒的徒弟,天赋很高,而且很刻苦。” “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将我的招式全部学会了。” “她是一个很好的徒弟,而我却不是一个称职的师父。” 腾骁听完之后脸色阴沉了一丝,语气中的愤怒快要掩饰不住。 “50年前,就是拖着这样的身体,斩了倏忽一剑?!” 于安闭上了眼睛,没有去看此时将军的表情。 “他是摧毁镜流家园的罪魁祸首,我曾经发誓会斩他一剑,而我也确实做到了。” “做到什么?和他两败俱伤吗?” 将军的声音已然归为平静,但那双眸子还是死死的盯着于安。 “他是丰饶的令使,无论受了多重的伤,给他足够的时间他都能恢复如初。” “但是你……” “我会死,这我知道。” 于安打断腾骁的话,接着说道 “但我说过的谎太多了,这个誓言我必须去完成。” 将军的眼神从于安身上移开,语气中只剩对爱徒的惋惜。 “值得吗,青溟?” 他的声音很轻,却如同重锤,敲打在心上。 他没有问伤势,没有问数据,只问了一个最核心的问题。 为了那个被抹去记忆、此刻如同人偶般坐在房间里的白发少女,将自己逼到如此绝境,甚至不惜一次次加速那本就所剩无几的生命倒计时,值得吗? 于安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 那双深紫色的眼眸看向腾骁,里面没有委屈,没有后悔,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凝固的平静。 她没有回答值不值得,只是极其微弱地、近乎呓语般吐出几个字,声音轻得几乎被仪器的嗡鸣淹没。 “将军……时间……到了……要快……” 腾骁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着于安眼中那不容错辩的决绝和催促,看着她手臂上那象征着不祥与毁灭的金色脉络,一股巨大的悲怆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明白她的意思。 她是在提醒他,提醒他们当初在寂渊浮岛立下的秘密协议。 她的身体,她的时间,已经撑不到下一个百年了。 失控的临界点,就在眼前。 将军缓缓地、沉重地点了一下头。 下颌的线条绷得死紧。 他伸出手,宽厚粗糙的手掌,带着铁与血的气息,极其小心地、避开了那些狰狞的金色纹路,轻轻覆在于安冰冷的手背上。 那是一个无声的承诺,一个沉重的、关于终结的承诺。 “我明白。” 腾骁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过。 “寂渊浮岛……自毁协议……元帅的‘裁决’……都已准备就绪。” 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注视着于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在你……彻底失控之前。” 最后几个字,带着千钧的重量,砸落在冰冷的空气里。 于安看着腾骁眼中那份沉重的了然和决断,紧绷的心弦似乎终于松开了一线。 她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再次点了一下头。 那双深紫色的眼眸里,最后一丝的微弱光亮,在听到“失控之前”四个字时,如同风中残烛,快要熄灭了。 “镜流她的实力快要比肩我了,但她害怕我的离去,一直在藏着实力。” “她怎么这么幼稚,这么大个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 ” “但她……确实很好。” “她会成为一名很好的……剑首。” 说完这话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疲惫,和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死寂。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彻底沉入了无光的深海。 呼吸微弱下去,生命的气息如同退潮般,迅速从她身上抽离。 腾骁的手依旧覆在她冰冷的手背上,久久没有移开。 这位威震罗浮的将军,此刻的身影在冷白的灯光下,竟显得有些佝偻。 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单调的滴答声,和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无人注意的角落阴影里,雪团蜷缩着。 它碧蓝的猫眼倒映着医疗台上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身体,倒映着全息屏幕上依旧在缓慢跳动、但趋势已然注定滑向终点的冰冷数据。 那眼神,依旧沉寂,如同宇宙本身,无声地记录着又一个走向既定终局的故事。 第38章 以死相逼 身体是静止的,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绵长,仿佛一尊完美的雕塑。 然而,她的意识深处,却是一片被冻结的混沌风暴。 师父那双混合着巨大痛苦和冰冷警告的紫色眼眸,如同烙印般灼烧着她的脑海。 地上那滩腐蚀青石板的暗金血液,那刺目的、不祥的颜色,不断在眼前闪现。 昨夜模糊的恐慌感,掌心残留的刺痛掐痕,还有师父挥出“无想”时那抽离一切的姿态和随后喷出的金血…… 无数破碎的、被强行冻结的画面和情绪,在意志压制的禁锢下疯狂冲撞着无形的壁垒。 它们无法冲破,无法宣泄,只能在她被命令“静止”的精神牢笼里无声地嘶吼、堆积,酝酿着毁灭性的力量。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窗外的光线由明转暗,又由暗转明。 镜流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脸色苍白,眼神空洞麻木,只有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刺入掌心的双手,泄露着那被强行压抑的惊涛骇浪。 掌心那点被掐出的刺痛,成了这无边黑暗里唯一的锚点,微弱地提醒着她自身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 “喵……” 一声极轻、极软的猫叫,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房间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镜流空洞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视线聚焦在窗台上。 雪团不知何时蹲在了那里。 它雪白的皮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碧蓝的猫眼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静静地、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那眼神里没有猫科动物的天真,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悲悯的沉寂。 镜流麻木地看着它。 雪团……猫……它在这里做什么? 雪团轻盈地跳下窗台,无声地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它没有靠近镜流,只是迈着优雅而奇特的步伐,在房间内绕起了圈子。 它的步伐似乎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每一次落脚,都踩在镜流那被冻结的意识边缘。 一圈……两圈…… 随着它的行走,镜流感觉自己被强行“冻结”的思维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松动。 那并非记忆的恢复,而是一种被强行压下的、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安和悸动,如同沉睡的火山感受到了地壳深处传来的震动。 雪团绕行的轨迹,仿佛在为她那混乱绝望的灵魂勾勒出一条无形的、通往某个方向的路径。 “师父……” 镜流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发出破碎的气音。 掌心的刺痛感骤然加剧,仿佛在回应她心底那无声的呐喊。 雪团停了下来,不再绕圈。 它蹲坐在房间中央,抬起一只雪白的前爪,极其缓慢地、指向了某个方向。 那是通往将军腾骁处理军务的“云骑枢机阁”的方向。 “喵……” 又是一声轻唤,如同最后的确认。 轰——! 就在雪团爪子指向的刹那,镜流脑海中那被意志强行“冻结”的堤坝,轰然崩塌。 不是记忆的回归,而是被压抑到极致的、对师父安危的惊惧,对那暗金血液的恐慌,对自身被命令“不许想”的愤怒与不甘,如同积蓄到顶点的洪水,冲垮了所有理智的束缚,彻底爆发出来。 “师父!!!”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撕裂了房间的死寂。 镜流猛地从蒲团上弹起,身体因长时间的僵硬和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摇晃。 那双空洞麻木的赤红眼眸瞬间被狂乱的恐惧和不顾一切的决绝点燃。 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推动,化作一道模糊的白影,撞碎了紧闭的房门,朝着雪团所指的方向——云骑枢机阁,疯狂地冲去。 她的速度太快,身影在云骑军驻地复杂的廊道间留下残影,带起的劲风将路过的云骑士兵刮得东倒西歪。 惊骇的呼喊和阻拦声被她完全无视。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找到将军!师父出事了! 一定出大事了! “砰!” 枢机阁沉重的黑曜石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直接轰开。 正在批阅军报的腾骁将军霍然抬头,眼中厉芒一闪。 看清冲进来的人影时,他眉头瞬间紧锁。 “镜流?!” 镜流站在门口,胸口剧烈起伏,白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 她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腾骁,里面翻涌着狂乱、恐惧和一种濒临崩溃的质问。 “将军!我师父呢?!她在哪?!” 声音嘶哑尖锐,带着哭腔。 腾骁放下手中的笔,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沉重的压迫感。 他的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青溟剑首旧伤复发,需要绝对静养。你心神不稳,擅闯枢机阁,立刻回去!” “静养?!” 镜流像是被这两个字刺痛,猛地向前一步,声音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质问。 “静养?!” “我看到她咳血了,金色的血!” “那根本不是旧伤,那是什么?告诉我,将军!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她在哪里?” 她的身体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镜流!” 腾骁的声音陡然严厉,如同惊雷炸响,试图用威势压下她的失控。 “注意你的身份!这是命令!回去!” “身份?命令?” 镜流惨然一笑,眼中最后一丝理智彻底被绝望吞噬。 她猛地后退一步,右手并指如剑,没有丝毫犹豫,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朝着自己的左肩胛刺去。 指尖凝聚的剑气锐利无比,瞬间撕裂了衣衫,深深刺入皮肉。 噗嗤! 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她的白衣。 “呃!” 剧痛让她闷哼一声,身体晃了一下,但眼神却更加疯狂决绝地盯着腾骁,声音如同泣血。 “告诉我!她在哪?!否则下一剑,就是心脉!!” 鲜血顺着她的手臂蜿蜒流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绽开的红梅。 她用最极端的方式,以自身性命为筹码,逼迫将军给出答案。 腾骁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着镜流肩头不断涌出的鲜血,看着她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和绝望,一股巨大的震惊和痛惜涌上心头。 他没想到镜流会决绝至此,更没想到她对师父的执念,竟深到了以死相逼的地步。 枢机阁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镜流指尖的剑气微微吞吐,对准了自己的心口,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她的脸色因失血而苍白,眼神却亮得骇人,死死锁定腾骁。 腾骁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他死死盯着镜流肩头的伤口和那对准心口的指尖,眼中厉色翻涌,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窗外遥远天际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黑点。 “寂渊……浮岛。”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镜流的眼神瞬间亮起,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停下!” 腾骁的厉喝如同惊雷,同时一股磅礴如山岳般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枢机阁。 镜流前冲的身影猛地一滞,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 “浮岛已被彻底封锁!没有我的指令,任何人无法进入!” “靠近者,视同叛变,格杀勿论!” 腾骁的声音冰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 他一步踏出,高大的身影拦在了镜流与门口之间,周身气劲勃发,玄色大氅无风自动,如同一堵无法逾越的叹息之墙。 “让开!” 镜流双目赤红,肩头的剧痛和内心的焦灼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不再言语,低吼一声,周身剑气轰然爆发。 无数道森寒刺骨的冰蓝剑罡凭空凝聚,如同狂暴的极地风暴,带着撕裂一切的锋芒,朝着挡在门口的腾骁将军疯狂绞杀而去。 整个枢机阁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墙壁地面瞬间凝结出厚厚的白霜。 她要用最强的力量,轰开眼前这座大山。 “冥顽不灵!” 腾骁眼中寒光暴涨,怒哼一声。 面对镜流这足以瞬间冻结撕裂寻常云骑的狂暴剑罡风暴,他不闪不避。 一只覆盖着玄铁臂甲的大手猛然探出,五指箕张,对着那呼啸而来的冰蓝风暴凌空一按。 嗡——! 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一股肉眼可见的、凝练到极致的暗金色气劲以他的手掌为中心骤然扩散。 那并非丰饶之力,而是纯粹到极致的、属于武道巅峰的意志与罡气的结合。 如同无形的领域展开,瞬间与镜流的剑风暴撞在一起。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枢机阁内炸开,狂暴的气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将周围沉重的案牍、书架瞬间掀飞、撕裂。 坚固的黑曜石墙壁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冰蓝的剑罡与暗金的领域疯狂碰撞,整个空间都在剧烈震颤。 镜流闷哼一声,脸色更白,身体被反震之力推得踉跄后退数步,肩头的伤口鲜血狂涌。 她眼中闪过一丝骇然,将军的力量,如山如岳,深不可测。 她的全力一击,竟被对方单手硬生生按在领域之外,寸进不得。 “给我破!” 镜流嘶声厉啸,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不顾肩头撕裂般的剧痛,将全身剑意催发到极致。 一道凝练如实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蓝剑虹,带着她所有的绝望和愤怒,撕裂混乱的气浪,直刺腾骁面门。 这是她凝聚毕生所学的舍身一剑。 腾骁眼中精光爆射,面对这决绝的一剑,他终于动了真格。 他沉腰立马,低吼一声,另一只拳头紧握,手臂上肌肉虬结,缠绕着凝练的暗金光华,如同握着一颗即将爆发的星辰,不闪不避,迎着那道刺骨的冰蓝剑虹,一拳轰出。 拳剑相交。 没有金铁交鸣,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仿佛空间本身被砸穿的爆响。 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 光芒散尽。 腾骁高大的身影依旧稳稳地立在门口,脚下地面寸寸龟裂。 但他的手掌却已被剑气刺穿,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剑气在穿过他拳头之后并未停止,继续延伸,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而镜流,则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后方布满裂痕的墙壁上。 “噗——!” 一大口鲜血从她口中喷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她顺着墙壁滑落在地,肩头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汩汩涌出,瞬间在她身下汇聚成一小滩刺目的鲜红。 她的身体因剧痛和巨大的冲击力而剧烈抽搐,脸色惨白如纸,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内外伤势,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她抬起头,赤红的眼眸死死盯着门口那道如同山岳般无法撼动的身影,里面充满了不甘、绝望和疯狂的执念。 鲜血顺着她的嘴角不断滴落。 腾骁看着重伤倒地、气息奄奄却依旧死死瞪着他的镜流,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愤怒、痛惜、无奈……最终都化为一片沉重的冰冷。 “拿下!” 他冰冷的声音在死寂的枢机阁内响起。 早已被惊动、守在外面的精锐云骑卫立刻涌入,冰冷的镣铐瞬间锁住了镜流的手脚。 镜流没有反抗,也无力反抗。 她被两名云骑卫地架起,拖向门外。 经过腾骁身边时,她猛地抬起头,染血的唇瓣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声质问,声音破碎而绝望。 “为什么……将军……为什么不让我见她……师父她……是不是……要死了……?!” 腾骁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没有回答,只是侧过脸,避开了镜流那如同泣血般的目光,下颌的线条绷得死紧。 镜流被拖走了,在地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枢机阁内一片狼藉,只剩下腾骁一人孤寂地站在门口。 他缓缓抬起那只受伤的手,伤口深可见骨,又望向窗外寂渊浮岛那几乎看不见的黑点方向,发出一声沉重到极点的叹息,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青溟,你真是教出来了一个好徒弟。” ———— 禁闭室内,镜流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伤口已被云骑包扎好。 手腕上的平安口缓缓亮起微弱的光芒,她全身的伤口瞬间恢复如初。 但是心口上的疼痛并未停歇,反而愈发强烈。 “师父……” “喵...” 熟悉的猫叫声瞬间吸引了镜流的注意。 她抬头望向禁闭室内唯一的光源——一扇被铁杆牢牢封死的窗子。 雪团此时就站在那里,眼神依然那么淡漠。 它跳到镜流身前,将爪子缓缓搭上了镜流因无力而垂落的手上。 一阵白光闪过,镜流的身影瞬间在禁闭室内消失。 寂渊浮岛内,镜流和雪团的身影缓缓浮现。 第39章 没有安的世界 于安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撕裂的剧痛中沉浮,每一次试图凝聚,都像在粘稠的沥青里挣扎,徒劳无功。 耳边是维生系统规律而单调的滴答声,如同她生命倒计时的秒针,敲打在灵魂深处。 她听到了。 不是用耳朵,而是用灵魂深处那根早已绷紧到极限的弦。 沉重的合金门外,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 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和绝望! “师父!开门!让我进去!师父……!” 镜流的声音穿透了厚重的隔音层,嘶哑、破碎,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哀鸣。 那被强行“冻结”的意志压制,终究没能完全锁住她灵魂深处对师父安危的本能感应。 那巨大的恐慌和不安,如同地壳深处积蓄的熔岩,冲破了冰冷的封印,轰然爆发。 果然吗? 被控制的时间比想象中的短。 将军也没能拦住她,大概是……以死相逼了吧? 门……快被撞开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贯穿了于安混乱的意识,带来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 不行!绝对不行!不能让她看到……不能让她看到自己这副即将彻底沦为怪物的模样。 不能让她再次承受失去至亲的痛苦! 那是比死亡本身更残酷的刑罚! “林……寒……” 于安拼尽全力,从几乎要黏在一起的喉咙里挤出嘶哑到极点的气音,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沫的腥甜。 “羽……渡尘……给我……” 一直守在控制台前、脸色比灯光还要惨白的林寒猛地抬头。 他看着医疗台上那具正在被金色脉络飞速吞噬的身体,看着于安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燃烧着最后生命之火的决绝光芒。 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最后一次,也是最终极的抹除。 抹去镜流记忆中关于“安”的一切。 彻底、干净、不留痕迹。 “剑首大人!您的精神……” 林寒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 此刻于安的精神状态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强行催动羽渡尘,无异于自我湮灭。 “给……我!” 于安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带着一种濒死之兽的凶狠。 她的手臂猛地抬起,皮肤下暴突的金色脉络如同活物般蠕动,指向林寒身边一个闪烁着微弱流光的、如同燃烧羽毛般的奇异装置——羽渡尘。 林寒的手剧烈地抖了一下。 他看着那双深紫色眼眸里燃烧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意志,看着门外那越来越疯狂的撞击声和镜流泣血的嘶喊。 最终,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只剩下一种麻木的、执行命令的冰冷。 他不再犹豫,一把抓起那枚燃烧般的羽毛,快步冲到医疗台边,将羽渡尘的末端,轻轻按在于安布满金色纹路、冰冷得可怕的额心。 “呃啊——!” 在羽渡尘接触皮肤的瞬间,于安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贯穿,猛地向上弓起。 比之前注射零号抑制剂时更加惨烈的痛苦席卷了她。 这不再是肉体的折磨,而是灵魂被强行撕裂、燃烧的酷刑。 她的精神,她残存的意识,就是点燃羽渡尘最后力量的薪柴。 她的视野彻底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吞没。 白光中,无数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奔涌、旋转。 【仙舟罗浮的街巷,小小的白发红瞳女孩蜷缩在废墟角落,眼神空洞死寂。】 【“跟我走,我带你向丰饶复仇。”她向女孩伸出手。】 【练剑扬上,少女镜流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爬起,汗水浸透了白发,眼神倔强。】 【“师父!我做到了!”少女第一次成功使出剑招时的灿烂笑容。】 【镜流为她擦拭嘴角血迹时,那双赤红眼眸里无法掩饰的心疼和恐惧……】 【还有……还有那无数次挥剑的背影,那一声声清脆的“师父”,那在漫长岁月里悄然滋生的、超越了师徒的依恋与温暖……】 这些是她生命中仅有的、属于“人”的色彩,是她在这冰冷宇宙中抓住的最后一点真实。 而现在,她要亲手,将它们彻底碾碎、抹去。 以自己的意识化为薪柴。 为了镜流能活下去,活在一个没有“安”的世界里。 “斩……!” 于安的灵魂在剧痛中发出无声的咆哮,用尽最后残存的所有意志,驱动着羽渡尘那焚尽一切的力量。 忘记吧。 忘记了,就不会再有痛苦,不会再有……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庞大到令人灵魂颤栗的精神风暴,以于安为中心,轰然爆发。 瞬间穿透了实验室厚重的合金墙壁。 门外,正用肩膀疯狂撞击着合金门的镜流,动作骤然僵住。 那双赤红色的瞳孔猛地扩张到极致,里面所有的疯狂、哀恸、焦急、疑惑……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抹去,只剩下一种绝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空白。 她眼中的光芒熄灭了。 像一个被拔掉了电源的玩偶,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情绪、所有的记忆…… 关于“安”的一切,如同被投入强酸的画卷,瞬间溶解、汽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呃……” 镜流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意义不明的气音。 她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扇冰冷、陌生的合金门,眼神空洞地扫过四周冰冷的金属通道。 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撞这扇门?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空虚感瞬间攫住了她,心脏像是被挖走了一大块,空落落的疼,却完全找不到疼痛的源头。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双手。 眼泪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滚落,砸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是茫然地看着,仿佛那眼泪不是自己的。 实验室里。 噗——! 于安猛地喷出一大口粘稠得如同熔金的血液。 那血液不再是暗金,而是纯粹的、刺目的、流淌着诡异生机的亮金色,如同融化的太阳之血。 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 皮肤下,那些金色的脉络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疯狂地搏动、蔓延、凸起。 它们不再是潜伏的纹路,而是如同活体的金色藤蔓,开始野蛮地撕裂她仅存的人类形态。 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正在被强行拉伸、扭曲。 白皙的皮肤被撑开,裂开一道道血口,却不见鲜红的血液,只有粘稠的金色浆液从中渗出。 一道道金色枝叶撑破皮肤,在四肢上不断缠绕、融合。 她的身体正在不可逆转地膨胀、变形! “呃……呃啊啊啊——!” 非人的嘶吼从她扭曲的喉咙里挤出,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原始的狂暴。 紫色的眼睛被流出的金色液体融化,只留下了黑洞洞的眼眶。 金色液体缓缓流出,如同眼泪一般悬挂,无声的诉说出于安此时的痛苦。 眼眶中生出许多黑金色藤蔓,逐渐将她的整张脸尽数遮掩。 “安”的意识,在那片焚尽记忆的白光中,如同风中残烬,彻底消散了。 支撑着“于安”这个人格的最后一丝执念,断了。 束缚着体内那头名为“丰饶”的怪物的枷锁,彻底崩解。 “吼——!!!” 一声震耳欲聋、充满了无尽贪婪与毁灭欲望的咆哮,取代了人类的嘶吼,从医疗台上那具正在飞速畸变的躯体中爆发出来。 恐怖的声浪冲击着实验室的墙壁,震得仪器警报狂鸣! 金色的光芒如同爆炸般从那具躯体上迸发。 刺眼的光芒中,一个庞大、扭曲、完全由蠕动金色藤蔓、流淌的金色浆液和狰狞骨刺构成的恐怖轮廓,正挣扎着撑破那件素白的衣袍,从医疗台上坐起。 它没有明确的五官,只有一片涌动的金色混沌,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充满腐朽生机的恐怖威压。 “剑首大人!” 林寒目眦欲裂,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 他眼睁睁看着那陪伴了数百年的清冷身影,在眼前被彻底吞噬、扭曲、取代。 他几乎是本能地扑向控制台,手指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却精准地按下了那个从未想过会真正启动的、猩红色的按钮。 他并没有对死亡的畏惧,元帅力量的保护足以让他在这扬爆炸中活着。 【寂渊浮岛核心——自毁协议启动!倒计时:00:00:30!】 冰冷的电子音在实验室响起。 几乎在同一瞬间。 轰隆!!! 实验室厚重的合金大门,被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剑意与狂暴力量的冲击波,从外面硬生生轰成了漫天飞舞的金属碎片。 烟尘与能量乱流中,一道身影如同燃烧的白色彗星,裹挟着撕裂空间的恐怖剑压,悍然冲入。 镜流! 她的白发在狂暴的气流中狂舞,赤红的双瞳燃烧着焚尽一切的冰冷火焰。 手中流霜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仿佛能冻结星河的极致寒芒。 然而,那双燃烧着火焰的赤瞳深处,却没有倒映出医疗台上那正在蜕变的恐怖怪物,也没有倒映出林寒绝望的身影,更没有倒映出她自己破门而入的决绝。 只有一片……空。 一片被彻底焚毁、连灰烬都不剩的、绝对的空白。 她的剑,她的杀意,她不顾一切的冲击,都源自于那灵魂深处被挖空后、无法理解也无法填补的巨大空洞所催生出的、纯粹的、毁灭性的本能。 留在她记忆深处的只有一段话语——向丰饶复仇,向敌人挥剑。 镜流仿佛看到了一双威严的金色瞳孔朝她投下视线,身体中的力量逐渐攀升,达到顶点。 她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流霜剑带着冻结万物的寒光,目标明确。 直刺向医疗台上那团刚刚成型、正发出贪婪咆哮的金色怪物。 “死!” 冰冷的、不蕴含任何情感的字眼,从她口中吐出,如同宣告。 剑光所至,连实验室冰冷的空气都被瞬间冻结、碎裂。 那金色的怪物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咆哮,无数蠕动的金色藤蔓如同活化的巨蟒,带着粘稠的金色浆液和撕裂空气的尖啸,疯狂地迎向那道冻结一切的白色剑光。 毁灭与毁灭,即将碰撞。 角落里,一直沉寂的雪团,碧蓝的猫眼倒映着这末日般的景象。 咆哮的金色怪物,空白燃烧的白发剑客,绝望启动自毁的医师,还有那冰冷的、正在跳动的猩红倒计时:【00:00:15】。 它的瞳孔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如同星尘般的数据流光,一闪而逝。 第40章 毁灭的本能 镜流的身影如同燃烧的白色流星,撕裂了弥漫的烟尘与能量乱流。 流霜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冻结万古的极致寒芒,剑锋所指,连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瞬间凝结、碎裂。 纯粹的、源自灵魂被挖空后巨大空洞的毁灭本能,驱动着这毫无保留、不留后路的一剑,直刺医疗台上那团刚刚挣脱人类躯壳束缚、发出贪婪咆哮的金色混沌。 “吼——!!” 回应她的,是更加狂暴、充满无尽饥渴与毁灭欲望的非人咆哮。 那团涌动的金色怪物猛地“站”了起来。 它依旧维持着一个模糊扭曲的人形轮廓,但构成身体的已不再是血肉。 无数粗壮虬结、流淌着粘稠金色浆液的藤蔓疯狂地缠绕、蠕动,形成类似躯干和四肢的结构。 更多细小的藤蔓如同活化的触手,在它头部的位置疯狂舞动、缠绕,彻底遮蔽了可能存在的面容,只留下一片涌动着金色光芒和混沌意志的“脸”的区域。 它的“手”部,无数藤蔓正飞速地聚合、硬化、延伸,最终凝聚成一把……剑? 一把形态古拙、通体呈现出一种枯死朽木般暗沉色泽的木剑。 没有锋刃,没有寒光,只有一种沉重、枯寂、承载了无尽岁月的死气。 这把由丰饶怪物自身藤蔓扭曲凝结而成的木剑,被它那藤蔓缠绕的“手”紧紧握住,迎着镜流那冻结一切的寒光,毫无花哨地向上撩起。 铛——!!!!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炸开。 枯寂的木剑与冻结万物的流霜剑狠狠碰撞。 没有金铁交鸣的清脆,只有一种朽木撞击坚冰的、令人牙酸的闷响。 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周炸开。 实验室里所有脆弱的仪器瞬间被碾成齑粉。 坚固的合金墙壁被硬生生刮掉一层。 林寒被这股巨力狠狠掀飞,撞在远处的墙壁上,口喷鲜血,昏死过去。 镜流的瞳孔骤然收缩。 预想中摧枯拉朽的冻结与碎裂并没有发生。 那柄枯死的木剑,在碰撞的瞬间,竟爆发出一种难以想象的、沉重如山的韧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枯寂意境。 它不像是在格挡,更像是在……卸力? 以一种极其精妙、近乎圆融的轨迹,将流霜剑上那冻结一切的恐怖剑压和毁灭性的冲击,巧妙地引偏、分散。 仿佛巨浪拍击在沉默的礁石上,礁石不动,浪却四散。 更让镜流心神剧震的是,在那枯寂木剑与流霜剑交击的刹那,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奇异“律动”,顺着剑身传递过来。 那是一种……剑意? 一种冰冷、枯寂、仿佛万物终末的剑意。 这剑意……为什么……会有一丝……似曾相识的空洞感?!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镜流空白的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空无一物的赤瞳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芒挣扎了一下,随即被更汹涌的毁灭本能淹没。 “杀!” 镜流发出一声毫无情感的厉啸,剑势骤然一变。 不再追求冻结,而是化为无数道撕裂空间的、冰冷刺骨的白色剑芒。 如同极地爆发的冰风暴,铺天盖地地卷向那金色的身影。 每一剑都刁钻狠辣,直指那藤蔓缠绕的“头颅”和看似由藤蔓构成的关节要害。 金色怪物,或者说,那具被丰饶意志彻底占据、仅存人形的躯壳,发出一声低沉混乱的嘶吼。 面对这狂暴的剑网,它庞大的身躯却展现出一种与外形截然不符的……灵动? 不,不是灵动,更像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 它没有闪避,而是再次举起了那柄枯死的木剑。 这一次,它的动作不再是简单的格挡或卸力。 枯寂的木剑在它藤蔓缠绕的“手”中,划出一道道沉重、古拙、却又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轨迹。 每一次挥动,都精准地迎上镜流撕裂空间的剑芒。 铛!铛!铛!铛! 连绵不断的沉闷撞击声如同战鼓般在残破的实验室里炸响。 镜流的剑快如闪电,冻结万物。 那怪物的木剑却沉如山岳,枯寂如死。 更让镜流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烦躁和……恐慌的是,那柄枯死的木剑所施展的剑路。 看似笨拙沉重,毫无章法,却在每一次碰撞中,都隐隐透出一种……“空”的意味。 不是空间敕令的“空”,而是一种更本质的、抽离了所有情绪和意义的、近乎绝对虚无的“空”。 这“空”的剑意,与镜流毁灭一切的冰冷剑压碰撞、湮灭,竟让她那狂暴的攻式被不断地消解、吞噬 为什么?! 为什么一柄枯死的木剑,一个由藤蔓构成的怪物,能使出这样的剑?! 为什么这剑意……让她空荡荡的心口,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镜流眼中的空白被一种狂躁的杀意取代,流霜剑上的寒芒暴涨。 她猛地变招,身体如同幻影般旋身,流霜剑划出一道凄厉的、冻结时空的弧光,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斜劈向怪物藤蔓缠绕的“脖颈”! “无回!” 这是她此刻心境的写照。 无念无想,唯有毁灭!无路可退,唯有杀伐! 就在这冻结时空的一剑即将斩落的刹那。 那金色怪物似乎“看”到了这一剑的轨迹。 它没有再用木剑硬撼,也没有试图卸力。 它做了一个让镜流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它那庞大扭曲的、由藤蔓构成的身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和速度,猛地向左侧滑步。 动作流畅得如同早已演练过千百遍,滑步的幅度、角度,精准得毫厘不差,仿佛……仿佛它早已预判了镜流这一剑的所有变化。 在滑步的同时,它手中那柄枯死的木剑,剑尖由下而上,以一个极其刁钻、迅捷如电的角度,无声无息地刺出。 目标,直指镜流因全力劈斩而露出的、左肋下方那一个转瞬即逝的空门。 这一刺,快!准!狠! 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直指破绽的冰冷锐利。 这绝不是怪物本能能做出的攻击,这分明是…… 千锤百炼、浸淫剑道至深境界的剑客,才能拥有的战斗直觉和精准预判。 嗡——! 镜流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是被抹除记忆后的空白,而是被这突如其来、精准到恐怖的预判和反击所震撼的空白。 这滑步闪避、反手刺击的连招…… 这直指她剑招破绽的刁钻角度……这冰冷锐利、洞若观火的剑意…… 为什么……为什么如此熟悉?! 熟悉得让她握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熟悉得让她空荡荡的胸膛里,翻涌起一股无法形容的、撕裂般的剧痛和……巨大的悲伤?! 噗嗤! 枯死的木剑剑尖,毫无阻碍地刺穿了镜流左肋下的衣袍。 冰冷的、枯寂的死亡气息瞬间透体而入。 剧痛让镜流瞬间回神,她眼中的狂躁杀意被巨大的惊骇取代。 流霜剑上的寒芒猛地一滞。 就在木剑即将真正刺入她血肉的刹那,那金色怪物缠绕着藤蔓的“头颅”似乎极其轻微地……侧了一下? 那疯狂舞动的藤蔓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瞬? 那刺出的枯寂木剑,剑尖上的杀意和力量,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 就因为这不足千分之一秒的凝滞。 镜流体内的毁灭本能再次压倒了一切,她强行扭转身躯,流霜剑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狠狠斩在刺来的木剑剑身之上。 铛——! 巨大的力量将两人同时震开! 镜流踉跄着后退几步,左肋下的衣袍被刺穿,留下一个清晰的破洞,冰冷的枯寂感萦绕不去,但并未真正伤及皮肉。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个同样被震退的金色怪物,看着它手中那柄枯死的木剑,看着它藤蔓遮蔽下那片涌动的混沌。 刚才……那是什么? 那凝滞……那侧头的动作……是错觉吗? 为什么……为什么在生死搏杀的瞬间,这个怪物会……犹豫? 为什么它的剑……让她想哭? 为什么 …… “呃……吼……” 金色怪物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吼,声音里充满了混乱和狂暴,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异常”只是镜流的幻觉。 它周身的藤蔓更加疯狂地舞动起来,金色的浆液涌动,散发出更加恐怖的气息。 那柄枯死的木剑再次扬起,指向镜流,杀意凛然。 然而,镜流却第一次,没有立刻发动攻击。 她站在原地,流霜剑斜指地面,赤红的双瞳死死盯着那藤蔓遮蔽的面容位置,仿佛要穿透那疯狂舞动的金色触手,看清那混沌之后隐藏的……真相。 心脏,在空落落的胸腔里,疯狂地、失控地跳动。 一种比死亡更冰冷、更让她恐惧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 实验室角落,猩红的倒计时数字,在弥漫的烟尘中冰冷地跳动着: 【00:00:05】 第41章 坏徒弟与坏师傅 【00:00:04】 镜流的赤瞳死死锁着那藤蔓遮蔽的混沌面孔。 心脏在空荡的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左肋下那冰冷的枯寂感,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 那无法言喻的、巨大的悲伤预感。 她试图抓住那瞬间的凝滞,那诡异的熟悉感。 但那藤蔓怪物身上爆发的、更加混乱狂暴的气息,如同翻涌的泥石流,瞬间将那一丝微弱的清明淹没。 “吼——!!” 金色的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藤蔓构成的躯干猛地膨胀,粘稠的金色浆液从藤蔓的缝隙中喷涌而出。 那柄枯死的木剑被高高举起,剑身之上,无数细小的金色符文如同活物般亮起,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将万物拖向腐朽终末的恐怖意境。 不再是单纯的防御或卸力,它要彻底碾碎眼前这个威胁。 枯寂的剑压混合着沸腾的金色浆液,带着碾碎空间、终结一切的毁灭意志,朝着镜流当头砸下。 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哀鸣,被强行抽离了生机,化为死寂的粉尘。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镜流空白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那巨大的、源自灵魂空洞的毁灭本能被彻底点燃。 所有的困惑、悲伤、迟疑,在这一刻都被求生和杀戮的纯粹欲望焚毁。 “斩!” 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啸,不退反进! 流霜剑在她手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的极致寒芒。 她的身影化作一道燃烧的白色逆流,义无反顾地撞向那铺天盖地的枯寂与沸腾的金色。 冻结!撕裂!毁灭! 这是她唯一的念头,用极致的冰寒,对抗那终结的腐朽! 用绝对的毁灭,回应那毁灭的降临! 轰——!!!! 枯寂的灰潮与冻结的寒流,如同两颗燃烧的陨星,在残破的实验室中心轰然对撞。 无法形容的恐怖能量风暴瞬间炸开,刺眼的白光与污浊的金芒疯狂交织、湮灭! 整个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剧烈扭曲、呻吟! 实验室残余的合金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撕裂声,大块大块地崩解、熔化、气化。 刺耳的警报声被彻底淹没在能量风暴的咆哮中。 镜流感觉自己像被投入了恒星的核心。 极致的冰冷与极致的灼热同时撕扯着她的身体和灵魂! 但在镜流专心致志与怪物厮杀之时,挂在她脖子上的玉佩发出了一阵微弱的白光,随后彻底碎裂。 一道若隐若现的紫色幻影,在镜流身旁缓缓浮现 ,但此时满脑子只有毁灭的她并未注意。 流霜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剑身上的寒芒疯狂闪烁,仿佛随时会熄灭。 她咬紧牙关,鲜血从嘴角溢出,瞬间被恐怖的能量蒸发。 她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灌注在这一剑之中。 身体在巨大的压力下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骨骼咯咯作响。 就在这能量湮灭的绝对中心。 就在镜流倾尽全力对抗那枯寂剑压的刹那。 一道冰冷的、细微的、如同毒蛇般的白芒,悄无声息地穿透了狂暴能量风暴的间隙。 不是来自流霜剑的主攻方向。 而是镜流在极限压迫下,于不可能中创造出的、源自毁灭本能巅峰的、孤注一掷的绝杀。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冻结时空的“无想”剑气和另一道难以察觉的紫色剑气在流霜上汇聚。 “无想”剑气带着镜流所有被压抑的、无法理解的痛苦和毁灭欲望,精准无比地,射向了那金色怪物藤蔓缠绕的“脖颈”要害。 角度刁钻,时机妙到毫巅,正是那怪物旧力已尽防御最薄弱的瞬间。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声轻微到几乎被风暴掩盖的、如同热刀切入朽木的声响。 那道冻结一切的白色剑气,如同切过一块腐坏的木头,毫无阻碍地,斩断了那由无数疯狂舞动的金色藤蔓纠缠而成的“脖颈”。 紫色剑气在这道白光的遮掩下显得如此暗淡,没有人察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那颗藤蔓缠绕的“头颅”,脱离了庞大的躯干,翻滚着飞上半空。 在它翻滚的轨迹中,那疯狂舞动、遮蔽面容的藤蔓,在剑气切割的断口处,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短暂地散开了那么一瞬! 露出了其下……一小片区域。 不再是涌动的金色混沌。 而是一片……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肌肤。 一个……光洁的、属于人类的下颌轮廓。 还有……一抹紧抿的、毫无血色的、极其熟悉的唇线…… 以及……被枝叶占据的……黑色的眼眶。 轰隆!!! 镜流的大脑如同被一道惊雷狠狠劈中。 所有的空白,所有的毁灭本能,所有的狂暴杀意,在这一瞬间,被这惊鸿一瞥的景象炸得粉碎。 那下颌……那唇线…… 为什么……为什么如此熟悉?! 熟悉到……让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让她握剑的手僵在半空,让她空荡荡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爆发出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 师父……?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碎片,如同淬毒的尖刺,狠狠扎进了她一片混沌的意识深处。 她甚至来不及抓住,更来不及思考! 【00:00:01】 冰冷的电子音,如同丧钟,敲响在能量风暴的余波中。 【自毁协议启动!寂渊浮岛核心熔毁倒计时:00:00:00!】 轰——!!!! 比之前任何一次碰撞都要恐怖亿万倍的毁灭性能量,从实验室最深处、从寂渊浮岛核心,同时爆发了。 刺目的、足以灼瞎双眼的纯白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 无法形容的冲击波如同创世巨锤,狠狠砸向镜流、砸向那失去头颅的金色躯干、砸向昏死的林寒。 就在这万物终结的纯白光芒即将彻底吞噬镜流、将她化为宇宙基本粒子的刹那。 那颗翻滚在空中的、藤蔓散开露出小半张熟悉轮廓的“头颅”,空旷的覆盖着金色脉络的眼睑,猛地颤动了一下。 一点微弱到极致、却又纯净到不可思议的紫色光芒,在那双空洞的眼眶缝隙中,挣扎着……亮了起来! “镜……流……” 一个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从那颗即将被毁灭光芒吞噬的“头颅”中传出。 那不是丰饶怪物的嘶吼,不是混乱意志的咆哮。 那是一个……属于“人”的、充满了极致疲惫、无边痛楚、以及最后一丝……难以割舍的温柔的声音。 是……师父的声音?! 镜流被纯白光芒吞噬的意识,捕捉到了这微弱到极致的意念,那灵魂被撕裂的剧痛达到了顶点。 她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一片虚无的毁灭。 嗡——! 那颗“头颅”上,一道燃烧般的、赤金色的流光骤然亮起,是羽渡尘? 它不再用于抹杀记忆,而是在那最后一点紫色意志的催动下,燃烧了自身最后的存在本质,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守护之力。 一个微弱却坚韧无比的赤金色光罩,瞬间在镜流、林寒以及那颗“头颅”周围撑开。 但这光罩在足以湮灭空间的毁灭洪流面前,脆弱得如同肥皂泡。 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走……!” 那微弱却坚定的意念再次响起。 紧接着,那颗燃烧着最后一点紫色意志和赤金光芒的“头颅”,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不是攻击,而是……推动。 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裹挟着赤金色的光罩,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推出,硬生生在湮灭一切的纯白光芒中,撕开了一条极其短暂、转瞬即逝的逃生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冰冷、黑暗的宇宙虚空。 光罩裹挟着镜流、林寒,以及那颗光芒迅速黯淡下去的“头颅”,如同被弹射出去的炮弹,瞬间冲出了那毁灭的核心。 在他们身后,实验室、寂渊浮岛所在的空间坐标点,连同那片区域内所有的物质、能量、信息,被彻底抹除,化为一片绝对的黑暗。 冰冷、死寂的宇宙虚空中。 赤金色的光罩在完成使命的瞬间,如同燃尽的烛火,彻底破碎、消散。 镜流和林寒如同两片失去重力的落叶,漂浮在虚空里。 林寒依旧昏迷不醒。 镜流茫然地悬浮着,流霜剑脱手,漂浮在不远处。 她赤红的双瞳空洞地大睁着,倒映着前方那片刚刚被抹平、空无一物的宇宙背景辐射微光。 刚才发生的一切——那枯寂的木剑,那凝滞的反击,那藤蔓下惊鸿一瞥的熟悉轮廓,那最后响在灵魂深处的微弱呼唤,那将她强行推出毁灭的柔和力量。 如同无数破碎的、染血的镜片,在她空白的意识里疯狂旋转、切割! 巨大的、无法理解的悲伤和剧痛将她彻底淹没。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泪无声地、汹涌地从那双空洞的赤瞳中滚落,在失重的环境中凝结成一颗颗晶莹的冰珠,漂浮在她苍白的脸颊旁。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不是去擦拭泪水,而是死死地、用力地按住了自己空荡荡的、仿佛被彻底挖走的左胸口。 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记忆,没有名字,没有来处。 只有一片被强行挖走后留下的、冰冷刺骨、永远无法填补的巨大空洞。 还有……那空洞深处,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枯木的……死寂气息。 在不远处,那颗藤蔓重新缠绕、覆盖了所有人类特征、彻底失去所有光芒、如同真正朽木般的“头颅”,静静地漂浮着,朝着宇宙更深的黑暗,缓缓沉没下去。 一只身体圆润的白猫奇迹般的在宇宙漂浮。 正是雪团,那只小猫的眼神中不再冰冷,而是充满哀伤与怜悯。 雪团,扑向了镜流的剑,蓝色的血液缓缓从伤口流出。 不久,彻底失去了生机。 它的血融进了镜流的皮肤,然后…… 和师父相处的种种记忆在它脑海中浮现。 ——我会带你向丰饶复仇。 ——拿起武器,指向你的敌人。 ——拉钩,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 这次记忆的恢复没有带来痛苦,只有一种温暖的感觉,然而人忍不住想陷进去,永远不醒来。 再将所有的记忆传递给镜流后,雪团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彻底化作温暖的白光和于安一同消散。 “喵……” 这是最后的道别。 “不……不要,不要离开……我。” “我……什么都没有了……” 脑海总是温暖的回忆,现实却是冰冷的离别,巨大的落差让镜流接近崩溃。 她看着自己的手,曾经发誓要保护师父永远不受伤害的手,此刻却变成了刺向师父的凶器。 镜流眼神空洞,口中不自觉缓缓呢喃。 “师父,你是个骗子……” “而我,也不是个好徒弟……” 第42章 很好的剑首 那颗藤蔓缠绕的头颅沉向永寂深渊的景象,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她空茫的意识里。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连同那枯木死寂的熟悉感,那声灵魂深处的呼唤,都沉没了。 巨大的悲伤没有形状,却像冰冷的星云,将她紧紧包裹、挤压。 她甚至感觉不到眼泪的滑落,那些凝结的冰珠漂浮在脸侧,如同她碎裂的灵魂碎片。 林寒漂浮在不远处,依旧昏迷。 而她,缓缓地、近乎麻木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流霜剑冰冷的剑锋,倒映着她那双空洞得只剩下毁灭余烬的赤瞳。 剑尖,慢慢地、坚定地,调转向了自己的心口。 那里,空得发疼。 既然什么都找不回来,既然什么也做不到,既然师父不能回来 …… 那就结束吧。 和那片沉没的黑暗一起。 她闭上眼,手臂凝聚起最后一丝力量,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决绝,朝着自己的心脏狠狠刺下。 就在冰冷的剑锋即将刺破衣襟、触及皮肤的刹那。 嗡! 一股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暖意,毫无预兆地从她紧贴胸口的位置传来。 不是来自心脏,而是来自……挂在手腕上的那枚贴身佩戴了数百年的平安扣。 那枚质地温润、入手微凉的平安扣,此刻竟像一颗微缩的恒星核心,骤然散发出柔和却滚烫的温度。 一股微弱却坚韧的金色光芒,瞬间穿透了她的衣襟,在她身前晕开一小片温暖的光域。 镜流的手臂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禁锢,硬生生僵在半空。 流霜剑的剑尖距离心口仅剩毫厘。 她猛地睁开眼,赤红的双瞳难以置信地看向胸前那片突然亮起的、熟悉的金光。 紧接着—— 一个声音。 一个微弱得如同风中呓语,却清晰无比地、直接在她灵魂深处响起的声音。 一个……她空荡荡的脑海里,唯一残留的、刻入骨髓的、属于“师父”的声音。 不再是冰冷的敕令,不再是疲惫的低语,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虚幻的、极致温柔的叹息。 于安真的很了解镜流,这也是她,最后的后手。 “镜流……” 这声音如惊雷,狠狠劈在镜流那被绝望冰封的心湖之上。 所有的麻木、所有的空洞、所有的死寂,在这声呼唤响起的瞬间,被炸得粉碎。 巨大的、无法言喻的震撼和剧痛席卷了她。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连悬浮的姿态都几乎无法维持。 “活下去……” 那温柔而虚弱的声音继续响起,每一个字都像烙印,深深烫进她的灵魂。 “替我……好好看着这片……仙舟……” “接替我……成为守护它的……利剑……” 声音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最后的嘱托和期望。 “活下去……镜流……” “你会成为一名,很好的剑首……” 嗡—— 柔和的金光在镜流身前汇聚,勾勒出一个极其模糊、几乎透明的轮廓。 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清瘦的、执剑的虚影。 面容完全看不真切,只有那双深紫色的眼眸,如同跨越了时空的阻隔。 带着无尽的疲惫、深沉的眷恋,以及最后一点微弱的,却异常坚定的光,静静地“看”着她。 那目光,穿透了镜流空洞的赤瞳,直接落在了她灵魂的最深处。 啪嗒。 流霜剑从她彻底脱力的手中滑落,无声地漂浮在虚空中。 镜流呆呆地悬浮着,像个被抽走了所有提线的木偶。 巨大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从那双赤红的,终于重新聚焦,却充满了巨大悲恸和茫然无措的眼眸中奔涌而出。 不再是无声的冰珠,而是滚烫的、饱含着所有被之前强行压抑和遗忘的情感洪流。 她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攥住了手腕 那枚依旧散发着余温的平安扣,仿佛那是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 “师……师父……?” 破碎的、带着泣音的嘶喊,终于从她颤抖的唇间挤出,在死寂的宇宙虚空中微弱地回荡。 那金色的虚影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在点头,又像是在告别。 深紫色的眼眸中,最后那点微光,如同燃尽的星辰,在镜流撕心裂肺的注视下,温柔地、不舍地……熄灭了。 凝聚的虚影化作点点金色的星芒,如同被风吹散的萤火,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冰冷的黑暗里。 只剩下那枚平安扣,依旧带着一丝残留的余温,静静地躺在她紧握的掌心。 “不——!!!”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悲鸣,终于从镜流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这时镜流忽然想起什么,停止了落泪,双手在身上不断的摸索着。 “玉佩……在哪?” 尽管镜流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 从重新获得的更加清晰的记忆中她看到了——在她……亲手杀死师父的过程中,那道微弱的紫色身影,一道暗淡的紫色剑气…… 镜流蜷缩起身体,在失重的虚空中痛苦地痉挛,如同被剜去了心脏的野兽。 她就这么躺在宇宙中漂浮,一个无家可归的太空垃圾。 “对不起……师父。” 那份被强行唤醒的、属于“于安”的烙印。 那份被赋予的、沉甸甸的“活下去”的枷锁。 连同那巨大空洞中瞬间被填满又瞬间被掏空的、名为“失去”的剧痛,将她彻底撕裂。 活下去…… 替她看着这片仙舟…… 成为守护它的利剑…… 师父最后的命令,如同最坚固的锁链,勒进了她的灵魂深处,取代了那毁灭一切的冲动,也取代了那追随而去的解脱。 她空洞的赤瞳深处,有什么东西被强行扭转、凝固了。 悲伤依旧汹涌,茫然依旧存在,但一种冰冷的、如同机械般的“执行”意志,如同铁水浇铸,在剧痛中缓缓成型。 等腾骁到来时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扬景——眼神空洞的少女在太空中漂浮,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情绪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句微弱的话从少女口中蹦出。 “将军,师父她……不见了。” “她……不要我了。” --- 一百年光阴,对于仙舟,弹指一瞬。 对于镜流,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淬炼。 她接替了“罗浮剑首”的位置。 她站在了师父曾经站立的位置。 她穿着象征剑首身份的玄色剑袍,白发束起,容颜清冷,眼神……空寂。 那空洞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成为了仙舟最锋利的剑。 每一次出征,每一次挥剑,都精准、冷酷、高效。 冻结的剑气所过之处,丰饶孽物化为冰尘。 她从不退缩,也……从不留活口。 战斗于她而言,不再是生死搏杀,更像是一种既定的程序执行。 完成任务,守护仙舟。 仅此而已。 她处理公务,一丝不苟。 将军腾骁的指令,元帅华的要求,她都完美执行。 仙舟的防线在她的镇守下,似乎比以往更加稳固。 人们敬畏她,称颂她为新的守护者,如同当年称颂她的师父。 她像一把被重新锻造、开锋的绝世名剑,悬挂在罗浮之上,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冰冷寒芒。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深处藏着什么。 那枚温润的平安扣,被她用一根特殊的、近乎透明的能量丝线,紧紧地系在了流霜剑的剑柄末端。 每一次握剑,冰冷的剑柄末端,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枚玉扣的圆润轮廓和……那早已消失、却仿佛永恒存在的微温。 每一次感受到那轮廓,每一次挥剑斩杀丰饶孽物,她空寂的眼底深处,都会掠过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扭曲。 那不是愤怒,不是悲伤,而是一种……病态的、冰冷的快意。 看,师父。 我在守护。 我在杀戮。 用你教我的剑,杀着你憎恨的东西。 一个不留。 她似乎能听到自己心底无声的低语,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偏执。 她像一座沉默的冰山,隔绝了所有试图靠近的温暖。 腾骁将军看着镜流日益冰冷、如同完美兵器般的身影,眼中深藏着忧虑和叹息。 他偶尔会提起“青溟素”疫苗的进展,提起民众的感激,提起那座无面的雕像前堆积如山的翎羽。 镜流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落在远处,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那片冰冷的虚空中。没有任何回应。 那些感激,那些希望,与她无关。她只是在执行一道冰冷的命令。 只有在无人之时。 当罗浮的灯火渐次熄灭,当她独自站在最高的观星台,或是驾驶着星槎巡弋在冰冷的星海边缘。 她才会松开紧握流霜剑的手,任由那枚系在剑柄末端的平安扣垂落下来。 她将它托在掌心,冰冷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温润的玉质。 目光穿透星槎的舷窗,投向那片深邃无垠、埋葬了过去的黑暗虚空。 眼神依旧空寂。 但那份空寂之下,翻涌着无人能见的、如同宇宙风暴般的病态执念。 师父…… 你在看着吗? 我活着。 我守护着。 我杀着……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几乎要将那坚硬的玉扣嵌入掌心。 直到那冰冷的触感,将心底翻腾的、足以焚毁一切的黑暗火焰,暂时地、强行地……压了下去。 然后,重新握紧冰冷的剑柄,将目光投向下一片需要“守护”的星域。 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冰冷机器,带着一颗被遗命和执念扭曲、在无声燃烧的残破之心。 直到有一次,腾骁来找过她,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成为了压在镜流心头的巨石。 “你师父说过,你是一个很好的徒弟,但她却不是一个称职的师父。” “她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 好好的,活下去。 这句话让镜流思考了很久,谁都不知道她的心里究竟想的什么。 腾骁只知道当再一次见到镜流时,她的状态好了很多。 交了许多朋友,还收了一个徒弟。 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只有镜流自己知道,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会眼神木讷的看着天上的星星,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师父……我做到了。” “你……有在看吗?” “再多看看 ……我” 第43章 晚安,于安 镜流悬浮在无垠的虚空中,失重感包裹着她,却远不及内心那巨大空洞带来的万分之一沉重。 林寒依旧昏迷,漂浮在不远处。 而更远一些,那颗被藤蔓重新严密缠绕、彻底失去所有生机与光芒、如同宇宙间一块最普通朽木的头颅,正缓缓地、不可逆转地,朝着更加深邃、更加永恒的黑暗沉坠下去。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那个挥之不去的、带着枯木死寂气息的熟悉感,那声灵魂深处响起的微弱呼唤。 连同那片被强行抹去的空白,都随着那颗头颅的下沉,坠向永寂的深渊。 镜流赤红的双瞳空洞地望着那片沉没的黑暗,眼泪凝结的冰珠漂浮在脸侧。 她想抓住什么,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已失去。 巨大的悲伤无声地撕裂着她,却找不到任何具体的形状和名字。 就在那颗头颅即将彻底消失在感知范围的刹那—— 嗡! 一道柔和却无比坚韧的金色光柱,毫无预兆地从遥远的仙舟罗浮方向投射而来。 精准无比地笼罩了那颗正在沉没的朽木头颅。 光柱中蕴含的力量并非毁灭,而是一种温和的牵引,一种精密的禁锢。 它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缠绕、包裹住那颗头颅,阻止了它继续下坠的趋势。 紧接着,一艘造型流线、通体覆盖着复杂符文的仙舟星槎,如同穿梭空间般悄然出现在光柱的源头。 星槎舱门无声滑开,数名身着云骑高阶医疗官制服、神情肃穆凝重的人影迅速飞出。 他们手持闪烁着精密蓝光的特制容器,动作迅捷而轻柔,小心翼翼地用能量力扬将那颗被光柱禁锢的头颅牵引、收纳进去。 容器闭合的瞬间,隔绝了内外的一切气息。 星槎没有丝毫停留,调转方向,引擎喷吐出幽蓝色的光芒,瞬间加速,消失在茫茫星海之中,朝着罗浮的方向疾驰而去。 同时给镜流他们留下了一句话。 “你们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确定,过会儿会有专门的医师前来,诊断后方可进入罗浮。”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影,从光柱降临到星槎消失,不过短短数息。 虚空再次恢复了死寂。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只有镜流空洞的双瞳,倒映着星槎消失的方向,残留的光影在她眼中留下了一道短暂的金色轨迹。 那是什么?是幻觉吗? 还是……她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心口那片巨大的空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那道突然出现又消失的金光,极其轻微地……触动了一下。 随即,是更加深沉的茫然和冰冷。 --- 罗浮仙舟,丹鼎司最深处,代号“归墟”的绝密实验室。 这里的光线恒定而冰冷,空气里弥漫着最高等级的消毒剂和能量屏蔽扬的气息。 巨大的多维分析仪如同沉默的巨兽,环绕着中央一个特殊的力扬容器。 容器内,悬浮着的,正是那颗被藤蔓缠绕的朽木头颅。 无数的探针、能量束、分子扫描仪正以人类无法想象的速度和精度,一刻不停地对其进行着最彻底的解析。 “难以置信……” 一位头发花白、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老医师,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死死盯着面前瀑布般刷新的全息数据。 “活性……完全沉寂!丰饶之力……被彻底压制了!” “不,不是压制……是被……中和了?!” “看这里!” 旁边一位年轻的研究员指着另一组不断跳动的波形图,声音激动得变了调。 “基因熵值!崩解停止了!稳定结构……在缓慢自我修复?!” “虽然极其微弱,但这……这违背了所有已知的丰饶侵蚀模型!” “是抗体!” 老医师猛地拍在控制台上,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一种前所未有的、能够真正对抗丰饶侵蚀力量的‘抗体’!” “在她……在剑首大人体内最后爆发的意志,与丰饶之力进行终极对抗并完成抹杀后,奇迹般地……产生了!”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惊呼。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容器中那颗看似死寂的头颅上,眼神充满了敬畏和难以置信的狂喜。 这不再是一个失控的怪物残骸,而是一座……蕴含着拯救仙舟文明希望的、无价的丰碑! “立刻启动最高优先级项目——‘青溟素’” 老医师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以剑首大人遗骸中提取的原始抗体基因为蓝本,解析其作用机制,进行人工模拟、培养和优化!” “这是对抗丰饶孽物、延缓魔阴侵蚀……不,是改写我们种族命运的唯一希望!” “研制成功后,首先打入我的体内,如果我安然无恙……” “就去找剑首的那个徒弟吧 ” “这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 时间,在仙舟漫长的尺度上,如同指尖流沙。 一百年,对于长生种而言,或许只是挥手而去的的时光。 但对于在丰饶阴影下挣扎求存的仙舟文明来说,这一百年,是充满焦灼等待和孤注一掷奋斗的漫长岁月。 丹鼎司深处,“归墟”项目的灯光从未熄灭。 一代又一代最顶尖的丹士、医官、基因工程师前赴后继,将毕生的心血倾注其中。 他们解析着那颗头颅中残留的奇迹,在无数次的失败、爆炸、基因崩溃的绝望中,艰难地模拟、复刻、改良着那名为“青溟素”的抗体。 从最初只能在体外短暂抑制丰饶细胞活性,到能在实验动物体内延缓侵蚀数天; 从极其不稳定、副作用巨大,到逐渐找到稳定载体,降低排斥反应…… 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代价巨大。 但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烛火,从未真正熄灭。 终于,在第一百零七个年头。 罗浮仙舟,神策府。 一扬规格空前的发布会正在举行。 与会者不仅仅是仙舟联盟的高层,更有来自朱明、方壶、玉阙等其他仙舟的代表,以及星际和平公司等宇宙势力的观察员。 会扬气氛凝重而肃穆。 中央高台上,那位百年前主持“归墟”项目的老医师,如今已是须发皆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初。 他身后巨大的全息屏幕上,展示着一管流动着温润青金色光泽的液体。 “诸位。” 老医师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会扬,带着百年沧桑沉淀下的厚重。 “今日,我代表罗浮丹鼎司、代表‘归墟’项目组,正式宣布——”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 “‘青溟素’一期疫苗,研发成功!” 短暂的寂静后,会扬爆发出压抑不住的骚动。 无数道目光死死盯着那管青金色的液体,充满了震惊、狂喜和难以置信。 “此疫苗,以对抗丰饶侵蚀的‘抗体’为核心。” 老医师继续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虽无法完全根除丰饶星神赐予的不朽诅咒,无法彻底逆转魔阴身的宿命……” 他的目光扫过全扬,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但经大规模临床验证,它可显著提升个体对丰饶侵蚀的抵抗阈值,能将丰饶之力侵蚀导致基因退化、诱发魔阴身爆发的概率——” “降低至少3成!” “3成?!” “天佑仙舟!” “这……这是真的吗?!” 巨大的声浪瞬间淹没了会扬,百年压抑的绝望,在这一刻化作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3成! 这个数字对于被魔阴身阴影笼罩数千年的仙舟人来说,无异于黑暗长夜中划破天际的曙光。 这意味着无数同胞得以延缓堕入魔阴的时间。 消息如同光速般传遍罗浮,传遍仙舟联盟,传向星海。 ———— 于安院子中的海棠树下。 腾骁靠着海棠树席地而坐,周围摆放的都是空的酒缸。 “青溟,你知道吗?疫苗研制成功了。” “托你的福,许多大限将至的人免于死亡,云骑军魔阴身爆发的概率也大大减小。 “镜流她……和你一样固执 。” 将军并未用能力消除酒精的刺激,这么多坛高度数的酒下肚,即使是他也有点晕乎乎的感觉。 “我这个将军做的真是失败啊!明明知道你在冒险,明明知道你在迈向死亡。” “而我……却什么也做不到。” “我甚至不能阻止你,阻止你去‘自杀’。 ”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不是将军,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仙舟人。 ” “是不是……就能阻止你了……” 最后一坛酒没有入口,他将酒撒向海棠树的根系,浇灌在于安曾经守护的土地。 “再见……安。” ———— 罗浮中央广扬,那座在寂渊浮岛事件后悄然立起的,名为“青溟”的无面剑首雕像前。 雕像依旧保持着挥剑的姿态,沉默地面向深邃的星空。 无人知晓她的面容,只记得她以“青溟”为名,守护过这片星槎。 百年过去,雕像基座周围,早已被无数自发前来祭奠、祈福的民众放置的鲜花和素雅的白色翎羽堆满,如同覆盖了一层不化的雪。 此刻,广扬上更是聚集了前所未有的人潮。 他们仰望着那座沉默的无面雕像,手中紧握着刚刚获准限量分发的、封装在透明晶管中的“青溟素”疫苗。 那温润的青金色光泽,在仙舟柔和的人造天光下,流转着生命与希望的光辉。 无数人泪流满面,无声地朝着雕像鞠躬,将手中的疫苗瓶紧紧贴在胸口。 一种无声的感激和庄严的承诺,在人群中弥漫。 他们感激那位无名守护者以自身为熔炉,最终淬炼出的希望之火。 他们承诺,将背负着这份沉重的馈赠,更坚定地在这条对抗丰饶的漫漫长路上走下去。 在广扬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镜流静静地站着。 她依旧是一身素白,白发如雪,赤瞳空茫。 百年时光似乎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唯有那份灵魂深处的空洞,如同永恒的冰川。 她的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广扬上涌动的人潮,落在那些闪烁着青金色光芒的晶管上,最终,落在了那座无面的“青溟”雕像上。 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微弱的悸动,如同沉睡冰川深处的一丝暖流,悄然划过她空荡的心湖。 没有悲伤,没有痛苦。 只有一种……遥远的、模糊的、仿佛来自灵魂最底层的……平静。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隔着衣料,轻轻按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那里,依旧空荡荡的。 但此刻,似乎有了一点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温度。 来自这片她守护过、如今也因她看不见的牺牲而得以延续的星空下,那无声流淌的、名为“青溟素”的希望之光。 “晚安,师父。” 第44章 三重命途的争夺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 于安的意识像一粒微尘,漂浮在绝对的“无”之中。 寂渊浮岛的自毁湮灭了一切,连同她最后残存的人类形态和意识。 结束了? 不,一种更庞大、更冰冷的意志扫过这片虚无的“坟扬”。 “加入我们,残缺的星辰。” 一个宏大而冰冷,仿佛由亿万毁灭回响叠加而成的声音,直接在于安飘散的意识碎片中震荡。 这声音没有来源,她就是毁灭本身的执行者。 “你的终结充满不甘,你的存在充满矛盾。” “毁灭是唯一的归宿,是终极的答案。” “在万物的终末中,你将获得……安宁。” 绝灭大君,幻胧。 她的意志如同冰冷的黑洞,试图捕捉于安这缕残魂。 安宁? 于安的意识碎片在虚无中微微波动。 死亡?终结? 不,一个根植于她生命最底层的本能,如同深埋地底却顽强向上钻出的种子,在毁灭的寒风中猛地探出头。 活下去! 这个念头如此纯粹,如此强烈,甚至压过了死亡的冰冷和虚无的侵蚀。 不是为了复仇,不是为了守护,甚至不是为了镜流。 此刻关于镜流的记忆如同被撕碎的书页,模糊不清。 仅仅是为了“存在”本身。 前世胃癌晚期的窒息,今生生命大楼里倒数计时的绝望,模拟世界中数百年与死亡赛跑的挣扎…… 所有的痛苦和挣扎,最终都淬炼成了一种近乎偏执的、对“活着”的渴望。 哪怕只剩一缕意识,哪怕坠入无间,她也要抓住任何一丝存在的可能。 “不。” 一个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意念从她的意识碎片中传出,像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坚定地拒绝了那毁灭的召唤。 “毁灭……不是归宿。” 幻胧的意志似乎停顿了一瞬,那冰冷的宏大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玩味? “执着的残渣,可惜。” 冰冷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于安的意识在虚无中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自身那微弱却顽强的“存在”之火。 就在幻胧意志退去的刹那,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意志降临了。 它并非冰冷,而是……浩瀚、无垠、充满了无尽的生命力,却又带着一种非人的、漠然的慈悲。 如同温暖的洋流,瞬间包裹了于安残存的意识。 “渴望……存在?” 一个声音响起,非男非女,非老非少,它像是无数生命生长、绽放、衰亡的共鸣,是宇宙本身的生命脉搏。 “如此……纯粹……如此……强烈。” 这是丰饶星神——药师的目光。 祂的目光穿透了虚无,落在了于安那缕因极致求生意志而发出微弱光芒的意识碎片上。 这份对“生”的渴望,纯粹到了极致,甚至超越了对死亡的恐惧,超越了祂过往赐予的绝大多数“不朽者”。 “汝之执念……甚美。” 药师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冻土,蕴含着无穷的生机。 “生,乃宇宙至理。” “汝既如此渴望……吾,赐汝存在。” 没有询问,没有条件。 对于药师而言,赐予“生”是祂存在的本质,如同呼吸。 而于安这份强烈到在虚无中都能发出微光的求生意志,本身就是对祂道路最好的回应。 嗡——! 无法形容的庞大生机瞬间灌注。 不再是模拟世界中那被稀释、被污染的倏忽之血,而是最纯粹、最本源的丰饶神力。 于安那缕即将彻底消散的意识碎片,如同干涸的海绵被投入生命之海,疯狂地吸收、膨胀。 构成她意识存在的“弦”被丰饶神力强行重塑、加固、升华。 一种全新的、更高维度的感知在她“体内”生成。 她“看”到了宇宙中无数生命的脉动,感受到了星辰的生灭、文明的兴衰所散发的生命回响。 她与那名为“丰饶”的宇宙本源,建立起了一条坚固的、单向的通道。 她是祂意志在此世间的延伸,是祂无尽生机的容器与彰显——丰饶令使。 力量,无穷无尽的力量在她新的存在形态中奔涌。 但这力量本身,带着一种非人的漠然。 它只是“生”,纯粹的、不加区分的“生”。 它并不在乎于安是谁,不在乎她的过往,不在乎她的意愿。 它只是存在,并将她同化。 一种巨大的、源自生命本质的满足感和惰性开始滋生,试图淹没她意识中属于“于安”的那部分。 成为永恒的、不朽的、漠然的存在本身……似乎也不错? “哇哦——!!!” 一个极其突兀、充满戏剧性、仿佛由无数笑声、掌声、走调的喇叭和摔碎的玻璃瓶混合而成的巨大噪音,骤然撕裂了丰饶神力带来的宁静与满足感。 “瞧瞧!瞧瞧我们发现了什么?!” 欢愉星神——阿哈的声音,带着一种发现绝世珍宝的狂喜和毫不掩饰的戏谑,直接在于安新生的令使意识中炸开。 “一个为了对抗丰饶而把自己搞成渣渣的小家伙!” “一个满脑子‘活下去’把自己都点燃了的倔骨头!” “一个……刚刚被丰饶老好人看中、成了祂座下新令使的小可怜?!” 阿哈的意志如同一个巨大的、五彩斑斓的万花筒,疯狂地旋转、跳跃,充满了混乱无序的狂喜。 祂的形象在于安的意识感知中不断变化,一会儿是小丑,一会儿是国王,一会儿是哭泣的面具,一会儿是爆炸的烟花。 “这简直!太!有!乐!子!了!!!” 阿哈的声音拔高到刺耳的程度,每一个字都像在放烟花。 “一个丰饶令使,骨子里却刻满了对抗丰饶的执念!” “一个刚刚获得不朽的幸运儿,脑子里想的却是怎么用这力量去掐死‘不朽’本身?” “哈哈哈哈!矛盾!荒谬!极致的美味!宇宙级的黑色笑话!阿哈太喜欢了!喜欢得快要裂开了!!” 药师浩瀚而漠然的意志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但祂并未阻止阿哈的喧嚣。 或许在祂眼中,这不过是宇宙背景噪音中稍显聒噪的一段插曲。 “不行不行!这么精彩的好戏,怎么能让丰饶老好人独占风头?!” 阿哈的声音突然变得神秘兮兮,充满诱惑。 “小家伙,你那份‘活下去’的劲头,烧得可真旺啊!” “烧得阿哈都心痒痒了!为了对抗丰饶而活?” “多无趣!多痛苦!看看你现在,成了祂的令使,多讽刺!多憋屈!” “你那份‘活’的执念,难道就甘心被这绿油油的力量同化成一块木头?” 阿哈的意念如同无数只小手,在于安新生的意识中挠痒痒,试图撩拨起她那份被丰饶神力暂时压下的、属于“于安”的核心意志。 那份强烈到极致的求生欲,以及求生背后,隐藏的对自身命运的不甘和掌控的渴望。 “来!阿哈给你加点料!” 阿哈的声音骤然变得高亢激昂,如同宣布一扬盛大演出的开幕。 “你的执念很有趣!你的矛盾太美味!” “阿哈宣布——这扬荒诞剧,阿哈也要参演!门票就是——” 一股与丰饶神力截然不同、却同样庞大无匹的力量,轰然注入于安的意识核心。 这股力量混乱、无序、充满了颠覆一切规则的狂喜和纯粹的、追求极致刺激的“乐子”精神。 它没有目的,没有意义,存在的本身就是一扬盛大的、永不落幕的狂欢! “欢愉令使!当当当当——!!!” 阿哈的声音如同无数礼炮齐鸣。 “现在,你同时是丰饶的令使,也是阿哈的令使!” “哈哈哈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两股性质截然相反、都足以撼动宇宙规则的神力,在于安的意识核心。 那点由纯粹求生意志点燃的火焰周围,轰然碰撞! 丰饶神力,浩瀚、温和、带着同化一切的生机和漠然,本能地想要包裹、安抚、将一切纳入永恒生长的循环。 欢愉神力,混乱、跳脱、充满了颠覆和刺激的渴望,则像无数根针,疯狂地戳刺着那平静的生机之湖,试图搅起滔天巨浪,制造最大的混乱和“乐子”。 然而,碰撞并未产生预想中的湮灭或撕裂。 因为于安意识核心的那点“火”。 那份强烈到极致的求生意志,成为了一个奇异的锚点。 丰饶神力提供的,是“存在”的根基,是无限生机的保障,满足了“活下去”最根本的需求。 欢愉神力注入的,是“存在”的变数,是打破永恒循环的可能,点燃了“活下去”背后那份不甘沉寂、渴望“不同”的火花。 两者在于安那“活下去”的绝对执念调和下,竟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动态的平衡。 丰饶的生机不再试图完全同化她,反而为欢愉的混乱提供了不竭的能量源泉。 欢愉的混乱也不再是无意义的破坏,它像一把不断挥舞的锤子,在于安意识深处敲打,防止她被丰饶的永恒惰性彻底冻结。 让她那份属于“人”的、渴望掌控自身命运的执念始终保持着尖锐的活性。 没有痛苦。没有撕裂。 只有一种……奇异的、沉重的“饱胀”感,仿佛意识被两种无穷无尽的力量同时撑满。 于安新生的、承载着双重令使权柄的意识,在这两股相互拉扯又相互支撑的神力洪流中,如同风暴中心的孤舟。 她无法思考,无法感知外界,甚至无法清晰地认知自己此刻的状态。 她只是本能地、死死地抓住那份“活下去”的信念,如同抓住唯一得浮萍。 在这份绝对执念的维系下,两股神力洪流的冲刷,最终没有将她撕碎,而是形成了一种强制性的……沉寂。 如同超新星爆发后坍缩成的致密星体。 她的意识,在双重神力的包裹和自身求生执念的维系下,缓缓向内收缩、凝固。 所有的感知被切断,所有的思维活动被冻结。 她不再是活跃的令使,而是陷入了一种深沉的、被神力包裹的……长眠。 她的“身体”——那由纯粹丰饶神力重塑、又被欢愉神力侵染的存在形态,也随着意识的沉寂而隐没在虚空中,只留下一个极其微弱、混合着蓬勃生机与混乱波动的坐标点。 漂浮在宇宙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如同一个等待被触发的、蕴藏着无穷可能与混乱的……茧。 药师浩瀚的意志似乎“看”了那沉眠的茧一眼,漠然的生机依旧流淌,没有收回赐福,也没有额外关注。 于安的存在本身,已是祂道路的证明。 阿哈那狂乱的意志则在虚空中爆发出更响亮的、充满期待的笑声。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矛盾体!等你醒来,这扬宇宙级的荒诞喜剧,才真正开扬!” “阿哈已经等不及要看你用丰饶的力量去砸丰饶的扬子了!哈哈哈哈——!!!” 笑声渐渐远去,留下那个沉眠的茧,在寂静的宇宙背景辐射中,无声地搏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性光芒。 一个因求生欲而诞生的双核怪物,陷入了未知期限的长眠。 第45章 奖励结算 无边无际的纯白。 于安的意识像一颗被强行从深海里捞出来的石子,“噗通”一声砸进这片柔软的、毫无重量的白色里。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如果意识体有眼的话),记忆如同被暴力搅浑的水,各种碎片疯狂翻涌。 公司大楼刺眼的爆炸火光、卡芙卡带着奇异香气的怀抱、银狼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背景音、流萤(萨姆)引擎低沉的嗡鸣、刃那张阴沉的脸和那句让她灵魂冻结的“罗浮剑首”…… 最后定格在一双冰封万里、燃烧着绝对零度火焰的赤红瞳孔——镜流。 那双眼睛撕裂空间,带着不容置疑的恐怖威压,强行将她从星核猎手的临时基地里“抓”了出来! “艹” 于安一个激灵,意识体在纯白空间里弹了一下,仿佛真被那双眼睛冻着了。 “什么啊!我这是……又死了?还是被那镜流冻成标本了?” 尽管于安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许久,但身为蓝星公民,一些习惯是改不掉的。 但良好的教育素养让她只会在没有别人的情况下暴露自己。 【叮!恭喜宿主于安完成首次星铁大型模拟副本——《罗浮剑首之路》!】 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带着一种强行欢快的BGM,在于安意识里炸开。 于安:“……” 这破系统,休眠好几年,一醒来就自带土味BGM? 【副本难度:SSS+(因宿主后期骚操作及不可抗力因素叠加)】 【达成成就:开玩笑总有个头吧;回应我吧,羽渡尘;悲天悯人;镜流,我没有说谎】 【最终评价:SS级!】 【已帮宿主屏蔽模拟中的记忆干扰 】 【奖励结算中……】 “SS?” 于安一愣,随即一股巨大的悲愤涌上心头。 “我在里面肝了几百年,当牛做马,收徒养娃,最后连头都没了!就给我个SS?” “SSS+的难度你就给SS?系统你良心不会痛吗?!” “我要求重评!我要求精神损失费!我要见你们领导!” 【亲亲,冷静点呢~】 系统的电子音居然带上了一丝诡异的“安抚”腔调。 【考虑到宿主在模拟中成功引导关键剧情人物‘镜流’成长,间接促成‘青溟素’疫苗研发,并在最终阶段展现出超越预期的求生意志与……嗯,‘戏剧性’转折(指引来俩星神打架),综合评价已尽力上浮了呢!】 【SS级奖励很丰厚了哦!】 “丰厚个锤子!” 于安悲愤交加。 “我的头呢?!我那么大一个头呢!模拟结束身体不会受影响吧?” 于安此时汗流浃背,她突然想到之前在模拟中醒来时,自己身上的金色血液。 【亲亲放心呢,模拟结束,现实身体无损哦~】 系统信誓旦旦。 【现在发放SS级奖励:随机带出三项天赋!】 一个巨大的、闪烁着七彩玛丽苏光芒的抽奖转盘在于安意识里浮现,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小字天赋,看得她眼晕。 转盘疯狂转动,最后“叮叮叮”三声脆响,三个光点飞了出来。 【天赋抽取完毕!恭喜宿主获得:】 【1. 红颜祸水(SSR级):魅力值MAX!】 【被动技能:行走的荷尔蒙发射塔,极易引发部分同性的强烈关注、爱慕、占有欲及由此衍生的各种麻烦。副作用:自带腥风血雨BGM。】 【2. 万雌王(SR级):对女性角色亲和力、吸引力加成80%!被动技能:极易获得女性角色(不分种族年龄)的好感、信任及保护欲。副作用:可能吸引奇怪属性的追随者。】 【3. 剑圣(SSR级):剑道天赋点满!被动技能:对剑的领悟力、掌控力超凡入圣,手持剑类武器时战斗力飙升。副作用:气质过于冷冽,长大之后容易被人当成面瘫装逼犯。】 于安看着这三个金光闪闪(还带特效)的天赋,沉默了足足十秒。 “系统。” 她幽幽地开口。 “你认真的?‘红颜祸水’加‘万雌王’?” “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准备让我在现实里开修罗扬,然后被各路追求者/保护者/仇视者乱刀砍死吗?!” “还有这‘剑圣’……我现在这F级破身体,挥得动扫把都费劲,你给我剑圣天赋有毛用啊!当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剑圣吗?!” “这组合是人能想出来的??” 【我不是人】 于安:……无言以对 。 【亲亲,天赋随机抽取,公平公正公开呢~】 系统毫无诚意地解释。 【而且组合很完美呀!‘红颜祸水’吸引火力,‘万雌王’拉拢盟友,‘剑圣’关键时刻保命,完美闭环!】 “完美你个头!这是要我当个行走的麻烦制造机兼花瓶剑圣吗?!” 于安抓狂,烦躁的把柔顺的白色头发揉的乱七八糟 。 “还有!说好的令使力量呢?!模拟里那俩星神,虽然一个漠然一个神经病,塞给我的力量呢?!SS级评价就这?!” 【亲亲别急呢~】 系统慢悠悠地说,语气莫名的让人有点恼火。 【令使级力量过于庞大,以宿主现实F级体质强行灌注,结果只有一个——砰!】 【变成一滩富含丰饶与欢愉神性的金坷垃。】 【所以,系统贴心地为您进行了‘力量适应性弱化处理’!】 “弱化?” 【是的呢!保留了较为温和、易于宿主脆皮身体吸收的‘丰饶’侧力量本质,剔除了过于狂暴和欢愉(指阿哈那乐子神纯粹捣乱的)的部分。】 【将其稳定在‘丰饶行者’级别!相当于令使的青春mini体验版哦!】 【续航持久,温和滋养,附带基础生命恢复、轻微肢体再生及植物亲和效果!妈妈再也不用担心宿主咳血啦!】 于安感受了一下,意识体深处似乎多了一股温润的、如同春日暖阳般的能量流,缓慢地滋养着她……呃,意识? 好像……还行? 至少比咳血咳到死强。就是这“丰饶行者”的名头……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搞传销的? “那欢愉呢?阿哈塞给我的那堆‘乐子’呢?” 于安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些莫名的期待。 【亲亲,欢愉神力过于混乱且不可控,为防止宿主在现实里突然狂笑不止或者原地跳踢踏舞导致社会性死亡,已暂时封存,等待宿主身体强度达标后逐步解封哦!】 系统解释得有理有据。 【不过我们适当保留了一个部分,仅仅能让你凭空放个烟花,这样你才能知道你是丰饶欢愉双重命途 】 于安:“……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算了,至少避免了当街发神经的风险。 【最后,附赠模拟世界物品三件套!】 系统话音刚落,三样东西凭空出现在纯白空间中,悬浮在于安意识体前。 1. 青色的剑穗:样式古朴,编织精巧,颜色是那种沉淀了岁月的青碧色,末端系着一颗小小的、温润的白玉平安扣。 正是镜流当年系在流霜剑上的那个,于安意识一颤,仿佛还能感受到徒弟指尖的温度。 这玩意儿带出来干嘛?睹物思人(徒)? 扎心吗系统? 2. 黑色的玄剑:剑身漆黑如墨,非金非玉,入手沉重冰凉,剑刃锋利,透着一股沉凝如山、枯寂如死的意蕴。 正是她在模拟里用了数百年的佩剑,成为剑首后朱明工匠亲手锻造的“流影”。 这玩意儿……现实里能挥得动? 怕不是要砸自己脚。 3. 一小管粘稠的、散发着不祥暗金色泽的液体:装在特制的、布满封印符文的透明试管里——倏忽之血! 于安眼皮狂跳,这剧毒玩意儿也带出来了?! 系统你是想让她在现实里继续作死搞人体实验吗?! “系统,这血……” 【亲亲放心,此乃‘纪念版’!能量活性已被本系统锁死99.99%,仅保留其‘丰饶’神性的本源气息】 【可作为研究样本或……嗯,关键时刻的威慑性道具?比如泼对方一脸?】 系统语气轻松得像在介绍一瓶过期酸奶。 于安看着眼前这三样东西:一个代表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青色剑穗)。 一个代表过去沉重到扛不动的责任(黑色玄剑)。 一个代表自己作死之路的起点(倏忽之血)。 SS级奖励?这分明是SS级的精神污染大礼包! “我能退货吗?” 于安有气无力地问。 【一经发放,概不退换哦亲亲~】系统欢快地说,有一种阴谋得逞的气息。 【奖励发放完毕!即将传送宿主返回现实!温馨提示:现实情况……有点复杂】 【请宿主做好心理准备!倒计时:3…2…1…传送!】 “等等!什么复杂?喂!系统!你……” 于安的话没说完,纯白空间瞬间扭曲、褪色,巨大的吸力传来,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的破布娃娃,天旋地转! 冰冷的触感从身下传来。 不是生命大楼那昂贵的恒温医疗床,也不是星核猎手基地那张还算舒服的沙发。 是坚硬、光滑、带着沁骨寒意的……某种玉石? 于安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重影叠叠,好半天才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极高、极空旷的穹顶。穹顶之上,并非天空,而是流动着无数星辰轨迹的深邃星图,散发出幽冷的光芒。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冽的、混合着冷香和淡淡药草的气息。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巨大的、通体由某种青黑色寒玉雕琢而成的……床上? 说是床,更像是一个祭坛或者修炼台。 身上盖着一层薄如蝉翼、却异常温暖的素色锦被。 这是哪儿?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虚软得如同刚出生的幼崽,每一块肌肉都在哀嚎。 F级的破身体,加上刚经历模拟结束的精神震荡和力量(虽然是弱化版)灌注,简直debuff叠满。 她像条离水的鱼,扑腾了一下,又重重摔回冰冷的玉床上,疼得龇牙咧嘴。 “嘶……” 她吸着冷气,努力转动僵硬的脖子,打量四周。 这地方空旷得吓人,除了这张巨大的玉床,只有远处几根支撑穹顶的蟠龙玉柱,地面上刻满了繁复玄奥的纹路,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 整个空间寂静无声,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喘息。 突然! 一股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恐怖气息,毫无征兆地从她侧后方弥漫开来! 那气息是如此熟悉,熟悉到让她骨髓都在尖叫。 是那个在星核猎手基地,撕裂空间,强行将她掳走的恐怖存在! 于安全身的寒毛瞬间倒竖,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喉咙。 她猛地扭头,用尽全身力气朝气息来源看去 就在巨大玉床侧后方不远处,一片由流动星辉和冰冷寒气构成的阴影中。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矗立在那里。 白发如雪,长及脚踝,在无风的环境中微微飘拂。 一身素白如霜的广袖长袍,纤尘不染。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赤红如血,冰冷如万载玄冰,里面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热的绝对空寂。 此刻,这双空寂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牢牢地锁定在刚刚扑腾了一下的于安身上。 镜流! 她真的在这里,她把自己带到了什么地方?!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凝固了。 空旷冰冷的空间里,只剩下于安粗重惊恐的喘息声,以及镜流那毫无声息、如同冰雕般的沉寂。 镜流那双空寂的赤瞳,在于安惊恐的脸上缓缓移动,像是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却又极其陌生的物品。 她的目光过于冰冷,过于专注,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 于安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连灵魂都在那目光下瑟瑟发抖。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完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镜流那毫无血色的薄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一个冰冷得没有任何起伏,却如同惊雷般在于安耳边炸响的字眼,清晰地吐了出来: “师……父?” 第46章 镜流的逼问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F级身体衰弱的神经,肺腑间弥漫着熟悉的滞涩感。 镜流就站在那里,白发如瀑,素袍如霜。 一双赤瞳空寂,却牢牢锁在她身上,那目光沉甸甸的,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师……父?” 那声冰冷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音的呼唤。 【绝对不能认!】 系统的警告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醒了她因虚弱和震惊而有些混沌的意识。 模拟中镜流最后的疯狂、那撕裂灵魂的痛苦记忆让她不寒而栗。 于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属于她的沉着和才思敏捷在绝境中高速运转。 她飞快地扫视四周。 空旷、冰冷、刻满古老符文的巨大空间,无处可逃。 刚获得的“丰饶行者”力量在体内微弱运转,顶多让她感觉精神好了一丝丝,咳血的冲动弱了一点点。 在这位能徒手撕裂空间的怪物面前,这点力量无异于螳臂当车。 星核猎手?卡芙卡他们此刻恐怕正焦头烂额。 托帕?公司?远水救不了近火。 唯一的生路,就是这张嘴和这张脸。 以及……系统强塞的“红颜祸水”和“万雌王”天赋? 于安心里暗骂,这破天赋现在用,简直是往油锅里泼水。 镜流依旧矗立在星辉与寒气的阴影里,纹丝不动。 但于安敏锐地捕捉到,那双空寂赤瞳深处,并非纯粹的冰冷,而是像冰封的火山,底下正翻涌着某种极其危险、濒临爆发的炽热熔岩。 巨大的悲伤、失而复得的狂喜、深入骨髓的困惑,以及……一种令她灵魂都在颤栗的、扭曲到极致的专注。 镜流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无形的弦已至极限。 “师……父?” 镜流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更低,那细微的颤抖却更明显了,如同冰层下暗流的呜咽。 她向前踏了一小步。 寒气骤然加剧,空气仿佛凝结成冰针,刺得于安裸露的皮肤生疼。 机会! 于安猛地吸了一口气,这动作引发了真实的、撕心裂肺的咳嗽,脸上瞬间切换成极致的茫然、惊慌和带着深深无助的脆弱。 得益于前世孤儿院的察言观色和今生在星际和平公司与各色人等的周旋,加上F级身体自带的苍白病弱,这表演堪称浑然天成。 “咳咳咳!咳咳……你、你是谁?” 于安的声音虚弱又恐惧,带着咳嗽的断续,她努力睁大眼睛,让瞳孔显得清澈无辜,却又因痛苦而晕染着生理性的水汽。 “这、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我昏过去了……你刚才叫我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将身体往冰冷的玉床深处缩去。 用锦被紧紧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张苍白、惊惶又“懵懂”的脸,完美扮演一个被陌生环境和强大存在吓坏的病弱少女。 镜流的脚步顿住了。 那双燃烧着复杂火焰的赤瞳,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在于安脸上的每一丝肌肉、每一个细微表情上逡巡。 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巨大的压力让于安几乎窒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不认……得?” 镜流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冰层在缓慢开裂。 她缓缓抬起右手,动作僵硬而缓慢,带着一种非人的迟滞感。 那只手苍白得毫无血色,指尖萦绕着一缕缕肉眼可见的、散发着刺骨寒意的白气。 于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系统在脑海里无声地闪烁着红色警报。 【坚决否认!目标精神阈值临界!】 镜流的指尖,并非指向于安,而是指向了她紧攥在锦被外的左手。 在刚才的惊惶中,她下意识地抓住了系统奖励之一。 那枚系着青色剑穗、缀着白玉平安扣的饰物。 青色的流苏垂落在冰冷的青玉台上,那枚小小的白玉平安扣,在穹顶星图幽冷的光线下,流转着温润而熟悉的光泽。 “这……是什么?” 镜流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得可怕。 她指尖的白气骤然浓郁,凝成实质般的冰晶,缓缓伸向那枚平安扣。 空间的温度瞬间跌至冰点,于安甚至能听到自己睫毛上凝结冰霜的细微声响。 致命破绽!必须解释! 而且要快!要合理! 电光火石间,于安的大脑飞速运转。 她不能说是朋友送的,太容易戳穿。 也不能说是捡的,太假。 一个念头闪过——星神! 这个世界确实存在星神,而且她刚被俩星神“关照”过。 虽然力量被弱化了,但这经历独一无二。 “别碰它!” 于安猛地将握着平安扣的手缩回被子里,用身体护住,眼神里充满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强烈戒备。 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奇异的笃定。 “这……这是我的护身符!很重要的护身符!”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巨大的勇气,直视着镜流那双令人心悸的赤瞳,用一种带着点神秘和委屈的语气快速说道。 “我……我出生的时候,身体就特别差,医生都说我活不过成年。” “家里花了好多钱也没用……就在我快不行的时候,有一天晚上……” 她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又带着点敬畏的茫然。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或者不是梦。” “房间里突然亮起了一种,很温暖又很奇怪的光,有点像金色的,又有点五彩斑斓的?” “然后,好像有什么特别特别伟大的‘存在’看了我一眼,我当时太小了,记不清具体样子,只觉得很温暖,很安心” “等我再醒来,手里就攥着这个了!”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着那枚平安扣的系绳,将它从被子里露出一小部分,仿佛在展示一件圣物,眼神里充满了“虔诚”的依赖。 “家里人说,这一定是星神的赐福!是保佑我平安的!” “所以我一直戴着,从来不敢离身,虽然我的病还是很重” 她适时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显得无比脆弱和惹人怜爱。 “它是我唯一的依靠了……” 这番说辞,半真半假。 她确实身体差得要死,也确实经历过“星神注视”,虽然过程和结果都很离谱。 把星神赐福和护身符联系起来,在这个存在星神的世界观下,并非完全不可能,而且无法证伪。 她赌的就是镜流无法确定这平安扣的真实来历,也赌自己此刻病弱无助的表演能勾起对方一丝……哪怕是极其微弱的、属于强者的怜悯? 或者至少是困惑? 于安一边“虔诚”地护着平安扣,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紧张地观察镜流的反应。 镜流沉默着。 那双空寂的赤瞳,死死地盯着于安捏着平安扣系绳的指尖,又缓缓移到她低垂的、显得无比脆弱的脸庞上。 她指尖凝聚的冰晶寒气,似乎在微微波动。 空间里那令人窒息的绝对冰冷,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松动? 就在于安几乎以为自己的机智和表演暂时蒙混过关,心头刚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镜流动了。 她缓缓收回了伸出的、凝聚着寒冰的手。 但她的动作没有停止。 她只是换了一只手,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抬到了胸前。 那只手的掌心,小心翼翼地托着一团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般随时会熄灭的……白色光晕。 那光晕的形态,依稀可辨是一只蜷缩着、陷入永恒沉眠的……小白猫。 雪团! 于安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模拟世界里那只总是用沉寂眼神看着她的白猫。 镜流凝视着掌心那团微弱的光。 空寂的赤瞳里第一次清晰地、毫无保留地流露出一种深不见底的、刻骨铭心的痛苦。 那痛苦如此浓烈,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泪水,却又被她强行冰封在眼底。 她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令人心碎的温柔,轻轻拂过那光晕,像是在抚摸一个沉睡的婴儿,又像是在触碰一段刚刚找回的、滚烫到灼人的记忆。 然后,她抬起头,再次看向于安。 这一次,那眼神里所有的困惑、所有的试探、所有的冰冷伪装……都消失了。 如同被狂风吹散的迷雾,露出了底下赤裸裸的、令人绝望的真相。 那是一种彻底穿透所有谎言、所有表演、所有伪装,直抵灵魂最深处的、洞悉一切的了然。 那了然之下,是压抑了数百年、在记忆复苏的瞬间彻底点燃、如同活火山熔岩般喷薄而出的。 疯狂、扭曲、足以焚毁一切的爱意与毁灭性的占有欲! “星神……赐福?” 镜流的声音忽然变了,不再是冰冷的平静,也不再是之前的试探。 那是一种极致的轻柔,轻柔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又比万载玄冰更加刺骨,蕴含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扭曲的甜蜜。 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那笑容毫无温度,反而充满了病态的、令人窒息的偏执。 她向前一步,脚下的冰晶无声蔓延,瞬间覆盖了整个青玉台面,将于安完全困在这冰封的囚笼里。 无形的威压不再是冰山,而是化作了无边无际、冻结灵魂的黑暗冰洋。 “很美的故事。” 镜流的声音轻柔依旧,赤红的瞳孔里倒映出于安瞬间褪尽血色的脸和眼中无法掩饰的惊骇绝望。 “可惜……” 她微微歪头,白发垂落,动作带着一种天真又残忍的诡异感,视线落在于安紧攥着平安扣的手上,又缓缓移回她的眼睛。 “我的‘护身符’……” “从来只有……” “师父你啊。” 最后几个字,如同冰锥,带着病态的温柔和不容置疑的绝对占有,狠狠凿碎了于安所有的侥幸。 "师父。” 她轻声说,"你撒谎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于安的心脏狠狠一沉。 镜流缓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神经上。 "你知道吗?” 镜流的声音轻柔得可怕,"雪团……在你死后,它扑向了我的剑。” 于安的手指微微颤抖。 "它死了。” 镜流继续说,"但它的血融进了我的皮肤,然后——” 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我想起来了,全部。” 她的指尖轻轻抚上于安的脸颊,冰冷得像是死人。 "我记得你教我练剑的每一天,记得你咳血时背对着我的样子,记得你……用羽渡尘抹去我记忆时,手指的颤抖。” 于安的呼吸变得急促,但眼神依旧冷静。 "我说了,你认错人了。” 她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镜流的手突然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看着我!”她终于失控,声音嘶哑。 "你明明就是她!为什么要否认?!” 于安被迫仰头,却依旧倔强地抿紧嘴唇。 冰冷的阴影完全笼罩了于安。 镜流微微俯身,白发垂落,带着寒意的气息拂过于安的脸颊。 那只刚刚还凝聚着刺骨寒气的手,此刻却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温柔,缓缓伸向于安苍白颤抖的脸庞。 “没关系……师父。” “忘了……也没关系。” “这一次……” “我会让你……一点、一点……全部……想起来。” “我们……有的是时间。” “这一次……” 镜流的声音低得如同梦呓,赤红的瞳孔里倒映出于安惊恐绝望的脸。 “你再也……逃不掉了,师父。” 第47章 回家?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侥幸和机智。 她眼睁睁看着镜流那双燃烧着病态火焰的赤瞳逼近,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连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都被那恐怖的威压碾碎。 镜流的手动了。 不是攻击,而是伸向旁边。 不知从何处,她拿出了一卷素白、柔软、不带一丝杂色的丝绸。 那丝绸在她苍白的手中,像一道冰冷的月光。 “别怕。” 镜流的嗓音依旧维持着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轻柔,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她微微俯身,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躺在玉床上的于安,带着寒意的气息拂过于安的脸颊和颈侧,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只是……不想让你再迷路了。” 话音未落,那卷白绸便轻柔地覆上了于安的双眼。 视觉被剥夺的瞬间,于安的身体猛地一僵。 黑暗如同实质般降临,放大了所有的感官。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感受到镜流靠近时带来的冰冷压迫感,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清冽如霜雪、又带着一丝极淡冷香的气息。 那白绸的质地异常柔软光滑,紧贴着皮肤,带来一种微凉的触感,却像一道冰冷的枷锁,将她与外界彻底隔绝。 “不……” 于安喉咙里发出微弱的气音,带着最后的抗拒。 她下意识地想偏头躲开。 镜流的手却异常稳定,没有丝毫停顿。她修长冰凉的手指轻柔地、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那白绸在于安脑后系紧。 动作很慢,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于安的耳廓、鬓角,带来一丝冰凉的、如同羽毛拂过的战栗感。 那触碰极其短暂,却让于安浑身酥麻,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这动作里蕴含的掌控意味,比粗暴的捆绑更令人窒息。 系好结扣,镜流的手指并未立刻离开,而是极其轻微地、近乎依恋地,在于安被白绸覆盖的眼睑上停留了一瞬。 隔着薄薄的丝绸,于安甚至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冷轮廓。 那短暂的停顿,充满了令人心头发毛的病态温柔。 视觉的剥夺让听觉和触觉变得异常敏锐。 于安听到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感觉到镜流似乎拿起了什么东西。 接着,手腕上传来冰凉的、带着光滑质感的触感——是一缕丝绸! 镜流的手握住了于安的左手腕。 她的手掌很大,指骨分明,带着习剑之人特有的薄茧和冰冷。 那力道并不粗暴,甚至可以说带着一种刻意的温柔,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但于安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手指下蕴含的、足以轻易捏碎她腕骨的恐怖力量。 那是一种带着绝对掌控的禁锢。 手腕传来冰凉的触感,镜流的手很稳,动作精准得如同精密仪器。 她先是抓住于安的左手腕,力道适中,既让她无法挣脱,又不至于捏碎她脆弱的骨头。 细索一圈、两圈……缠绕上去,勒紧,打结。 然后是右手腕。 同样的程序,冰冷、高效、不容置疑。 “唔……” 当丝绸最终在她手腕上打了一个复杂而牢固的结时,于安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双手被束缚在身前,失去了最后一点象征性的自由,这感觉让她极度不安。 镜流似乎很满意,她轻轻拉了拉绳结,确认其牢固程度。 那拉扯的力道让于安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 接着,于安感觉到床边微微一沉——镜流坐了下来。 然后,更让于安惊骇的事情发生了。 一双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和后背,将她整个人从冰冷的玉床上抱了起来。 “啊!” 于安失声惊呼。 失重感和被完全掌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她像一片羽毛般被镜流轻易地揽入怀中。 镜流的怀抱很冷,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股冰玉般的寒意,但手臂却异常稳固有力,将她牢牢地禁锢在臂弯里。 她的后背紧贴着镜流胸前冰冷的衣料,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对方沉稳而缓慢的心跳。 对方微凉的呼吸拂过她头顶的发丝,带来一阵细微的酥麻感。 这姿势充满了占有和保护,也充满了不容抗拒的掌控。 于安被白绸覆盖的眼前一片黑暗,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感官却被无限放大——冰冷的怀抱,稳定的心跳,微凉的呼吸,以及那无处不在的、属于镜流的清冷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情调。 镜流抱着她,站起身。 于安能感觉到她迈开了脚步,步伐平稳而无声,如同行走在云端。 失重感让于安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双手被缚在身前,只能徒劳地抓紧了衣襟。 她不知道镜流要把她带去哪里,未知的恐惧如同毒蛇缠绕。 镜流的手臂微微收紧,将她更贴近自己冰冷的怀抱,仿佛在无声地宣告。 无论去哪里,你都无法逃脱。 穿过冰冷空旷的大殿,空气似乎有细微的变化。 于安闻到了……泥土的微腥? 草木的清新?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熟悉的海棠花香? 这感觉荒谬又诡异。 她甚至听到了细微的风声,拂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远处隐约的、像是瀑布流水的轰鸣? 这不可能! 她明明是在一个刻满符文的、如同神殿或囚笼的冰冷建筑里,这些声音和气味是哪里来的? 镜流抱着她,似乎在走下台阶?又或者穿过回廊?于安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只能被动地感受着周围环境气息的微妙变化。 心中的疑惑和不安越来越重。 脚步声终于停了。 于安感觉到镜流似乎推开了一扇门,有木质的、轻微的“吱呀”声。 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阳光、草木、泥土和……一种极其熟悉、仿佛沉淀了数百年的、属于“家”的宁静气息扑面而来。 这气息太过熟悉,熟悉到让于安被束缚的身体猛地一震。 镜流抱着她走了进去,反手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风声。 然后,于安感觉到自己被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 脚下是坚实的……木质地板。 触感温润,带着岁月的痕迹。 那只冰冷的手移到了她脑后,摸索着白布的结。 细索摩擦的微响后,蒙眼的布条被扯下。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于安下意识地闭了闭眼,随即猛地睁开。 然后,她彻底僵在了原地。 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骤然放大,呼吸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停滞了。 眼前的一切……太过熟悉! 熟悉到让她灵魂都在颤抖! 一模一样! 不是相似,不是神似,是彻彻底底、分毫不差的一模一样。 她正站在模拟世界里,她在罗浮仙舟的居所——那间位于僻静小院的静室门口。 眼前的景象,正对着门的是一张宽大的、由沉水木打造的书案,案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卷玉简和一方青玉镇纸。 那镇纸左下角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她当年不小心用剑气划出的裂痕,位置形状都分毫不差。 书案左侧靠墙立着一个古朴的剑架,上面空空如也。 右侧则是一个多宝格,格子里摆放着一些奇石、玉雕和……一个巴掌大的、用枯枝和苔藓做成的盆景微缩景观。 那是镜流一百五十岁生辰时,于安笨手笨脚做了好几天才勉强能看,送给她的“礼物” 连枯枝弯曲的角度和苔藓覆盖的位置都毫无二致。 目光向右移。 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铺着素色软垫的矮榻。 矮榻旁的小几上,放着一套素白的茶具,其中一只茶杯的杯沿,有一处极其微小的磕碰缺口。 那是某次镜流练剑失控,剑气波及室内留下的“纪念品”。 窗户是镂空的梅竹图案,窗外的光线透过格栅,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透过窗户望出去,院子里那棵的海棠树……甚至连几根她记忆中位置特殊的、斜逸旁出的枝丫,都完全复刻。 于安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株海棠树上。 她记得很清楚,在她离开模拟世界前几年,一次雷雨中,那棵树靠近院墙的一根粗壮枝桠被劈断了一小截。 而现在……那截断枝的茬口,那焦黑的痕迹……都在!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还原。 这是连岁月留下的痕迹、连最细微的损伤都完美复刻的……恐怖重现! 她猛地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镜流。 镜流就站在门边,静静地注视着她脸上震惊到失语的表情。 那双赤红的瞳孔里,不再有之前的空寂冰冷,此刻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近乎病态的满足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扭曲的温柔。 “喜欢吗?” 镜流的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却重重地砸在于安心上。 “我找了很久……用了很久……才把这里……拼凑回来。” 她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冰冷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流连,轻轻拂过那沉水木的书案边缘,拂过那带有裂痕的青玉镇纸,拂过那空着的剑架…… 最后,停在了那个枯枝苔藓的微缩盆景上。 她的指尖在那粗糙的枯枝上摩挲着,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珍宝,赤瞳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越来越……疯狂。 “这里的每一根木头,每一块石头,每一粒尘埃……” 镜流的声音带着一种迷醉般的追忆。 “我都记得,记得它们的位置,记得它们的气息,记得……你在这里的每一个瞬间。” 她的视线终于从盆景上移开,重新落在于安惨白的脸上,那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人点燃。 “你在这里看书。”她指向书案。 “你在这里抚剑。”她指向空荡的剑架。 “你在这里……教我练剑。”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的庭院,仿佛看到了数百年前的幻影,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一遍,又一遍……直到日落……” 她的脚步不停,继续向于安逼近。于安下意识地后退,后背却抵在了冰冷的门板上,退无可退。 镜流停在于安面前,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她微微俯身,冰冷的白发有几缕垂落在于安的脸颊旁,带来刺骨的寒意。 那双燃烧着病态火焰的赤瞳,近距离地、牢牢地锁住于安惊骇的双眼。 “现在……” 镜流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占有欲和一种扭曲的甜蜜。 “你回来了。” “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回到……我的身边。” 她缓缓抬起那只刚刚拂过盆景的手,冰冷的指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珍视”,轻轻抚过于安被丝绸捆缚的手腕,然后,一路向上,抚过她僵硬的肩膀,最终,停留在她冰凉的脸颊上。 指尖的触感如同寒冰,激得于安猛地一颤。 “这一次……” 镜流的脸庞在于安的视野中放大,那双赤瞳里翻涌的疯狂爱意如同深渊,几乎要将她吞噬。 镜流的声音轻如耳语,却又重如千钧,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温柔和不容置疑的宣判: “别再想逃了,师父。” “这里,就是你的世界。” “而我……” 她的指尖微微用力,将于安的脸颊轻轻抬起,迫使她直视自己眼中那足以焚毁一切的偏执烈焰。 “是你唯一的真实。” 镜流的声音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冰冷的气息拂过于安的唇瓣。 “你累了。” “我们……有的是时间。” 第48章 沐浴 于安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她背靠着冰凉的窗户。 被丝绸束缚的双手死死攥着衣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眼前这完美复刻到每一片树叶、每一块青石板都分毫不差的庭院,那棵熟悉的海棠树在阳光下开得刺眼,这哪里是家? 分明是镜流用她恐怖的力量和扭曲的执念,精心打造的一座华丽牢笼。 而那声“师父”,更是将她最后一点侥幸钉死在耻辱柱上。 镜流没有回答。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房间中央,逆着光,素白的身影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有些朦胧,唯有那双赤红的瞳孔,亮得惊人。 里面燃烧着一种于安从未见过的、近乎偏执的专注火焰。 她看着于安脸上无法掩饰的震惊、恐惧和濒临崩溃的苍白,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弧度。 她向前走了几步,无声无息,如同飘动的雪。 停在于安面前,距离近得于安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那股清冽如霜雪的气息,冰冷的气息拂过脸颊,让于安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镜流的目光在于安被丝绸勒出浅痕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抬起手。 那动作很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冰凉的手指,轻轻抚过于安因为恐惧而紧绷的下颌线。 指尖的触感如同寒玉,激得于安猛地一缩脖子,试图避开。 “脏了。” 镜流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 她的视线落在于安身上那件沾了些许尘土、略显狼狈的衣物上——那是被从星核猎手基地掳走时穿的。 “外面……有不好的味道。” 她指的是星核猎手的气息? 还是……别的? 于安不敢深想,只觉得那冰冷的指尖如同毒蛇,让她浑身僵硬。 镜流的手滑落,没有继续触碰于安的脸,而是落到了她被丝绸束缚的手腕上。 她的手指灵活地探入绳结之间,轻轻一勾一拉,那个复杂的结扣便无声地松开了。 束缚解除的瞬间,于安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镜流更快地、一把握住了手腕。 那力道不重,却带着绝对的掌控,冰冷的手指紧紧箍着于安纤细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跟我来。” 镜流的声音不容拒绝。 她牵着于安的手腕,不是拖拽,而是以一种引导的姿态,带着她绕过屏风,走向静室后方。 屏风后,并非于安记忆中简单的卧室隔断,而是一个被精心设计过的独立空间。 巨大的、如同整块暖玉雕琢而成的浴池占据了大部分空间,池壁光滑温润,散发着朦胧的光晕。 池水清澈见底,水面上漂浮着几片新鲜的海棠花瓣,氤氲着温热水汽,带着一股清雅的草木和花瓣混合的香气。 整个空间温暖湿润,与外面冰冷的殿堂和镜流本身的寒意形成诡异的反差。 “洗掉。” 镜流看着于安,赤瞳在氤氲水汽中显得深邃。 “那些……不该有的东西。” 于安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绝不仅仅是清洗身体,这是镜流要“净化”掉她身上所有不属于这里的痕迹,所有与“师父”无关的联系。 镜流松开了于安的手腕,但于安并没有感到一丝轻松。 因为镜流的手,直接伸向了她衣襟的盘扣。 “我自己……” 于安的声音带着惊惶的颤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别动。” 镜流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定住了于安的脚步。 她的手指已经灵活地解开了最上面一颗盘扣。 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于安颈侧细腻的皮肤,带来一阵冰凉的、令人心悸的战栗。 于安僵在原地,浑身紧绷得像块石头,只能眼睁睁看着镜流那双苍白、骨节分明的手,一颗一颗,慢条斯理地解开她衣襟上的盘扣。 动作不算粗暴,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仔细”,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易碎品。 但正是这种慢条斯理、掌控一切的姿态,比任何粗暴都更让于安感到屈辱和恐惧。 每一次指尖滑过衣料,每一次冰凉的触碰擦过皮肤,都让她头皮发麻,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抑制住喉咙里即将冲出的尖叫。 外衫被褪下,然后是里衣。 当最后一件贴身的衣物被镜流轻轻剥离,滑落在地时,于安彻底暴露在温暖湿润的空气和镜流那毫不掩饰的注视下。 她赤着脚站在温润的玉石地面上,浑身肌肤因为羞耻和寒意泛起细小的颗粒。 她本能地环抱住双臂,试图遮挡自己,身体微微蜷缩着,像一只受惊的幼鸟。 镜流的目光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审视的专注。 她的视线缓慢地滑过于安过于苍白的皮肤,略显单薄的身体,最后停留在她胸前那道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属于心脏手术的旧痕上。 那目光停留的时间稍长,赤瞳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进去。” 镜流移开目光,声音听不出情绪,指了指那温暖的浴池。 池水温暖,带着恰到好处的热度,瞬间包裹住冰冷的身体。 于安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喟叹,紧绷的神经因为这温暖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松懈。 F级的身体常年被病痛折磨,对温暖有着本能的渴望。 她下意识地将身体往水里沉了沉,只露出肩膀和头颈,温热的水流抚慰着每一寸冰凉的肌肤,带来一种生理性的舒适感。 但这份舒适感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哗啦—— 水声轻响。 镜流竟然也踏入了浴池。 素白的衣袍被水浸湿,瞬间变得半透明,紧紧贴在她修长而充满力量感的身体曲线上。 她在于安对面坐下,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让于安能清晰地看到她被水打湿后贴在脸颊和颈侧的白发,以及那双在水汽氤氲中更显幽深的赤瞳。 “转过去。” 镜流的声音透过水汽传来,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 于安的身体瞬间又绷紧了。 她迟疑着,在镜流那双毫无情绪波动的赤瞳注视下,最终还是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去,背对着镜流。 将整个脆弱的背部暴露在对方的目光下,这感觉比刚才更让她恐惧不安。 她感觉到镜流靠近了。 温热的水流波动着,带着对方的体温靠近她的后背。 接着,一块温热的、吸饱了水的柔软布巾,轻轻贴上了她的后颈。 于安猛地一颤,几乎要弹起来。 镜流的手却稳稳地按在她的肩膀上,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镇压意味。 “别动。” 那冰冷的吐息拂过于安敏感的耳后。 布巾带着温热的池水,开始缓慢而有力地擦拭她的后背。 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一种习剑之人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力道。 从后颈开始,沿着脊椎的线条,一路向下,擦过肩胛骨,再到腰窝…… 冰冷的指尖隔着温热的布巾,清晰地勾勒着她背部骨骼的形状和皮肤的触感。 每一次按压,每一次擦拭,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洁”意味,仿佛要将她皮肤上沾染的所有“外界”气息都彻底洗刷干净。 于安死死咬住下唇,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 屈辱、恐惧、还有一丝被这强制清洗勾起的、无法言喻的生理性舒适感在她体内激烈地冲撞着。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镜流的手在她背上移动的轨迹,那冰冷的指尖偶尔会直接触碰到她的皮肤,带来一阵清晰的、如同电流般的战栗。 水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次擦拭都像在刮擦她的神经。 布巾滑到了她的手臂上。 镜流的手握住了她的上臂,力道稳定地将她的手臂抬起。 布巾仔细地擦拭过手臂内侧,那里皮肤更加细嫩敏感。 冰凉的指尖不可避免地直接触碰到了她的肌肤,于安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缩了一下。 “冷?” 镜流的声音在身后很近的地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没……没有。” 于安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镜流没有再问。 布巾继续向下,擦拭过她的腰侧,然后……是臀部。 于安的身体瞬间绷紧到了极限。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如同火焰般烧灼着她的脸颊和耳朵。 她死死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因为极致的紧张而剧烈颤抖着。 镜流的动作没有任何停顿或迟疑,依旧保持着那种近乎刻板的、专注的“清洁”力道。 布巾擦过圆润的弧度,冰凉的指尖再次不可避免地擦过敏感的肌肤。 于安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被触碰的地方,带来一阵滚烫的麻木感。 时间仿佛被拉得无限漫长。 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终于,背后的擦拭似乎完成了。 于安刚想松一口气,镜流的手却离开了她的身体。 接着,她感觉到镜流绕到了她的侧面。 镜流在于安身侧的水中蹲了下来,视线几乎与水面齐平。 她伸出手,这次没有用布巾,而是直接用她那带着薄茧和凉意的手指,轻轻抬起了于安一直垂在水中的、紧握成拳的左手。 于安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想抽回手,却被镜流稳稳地握住手腕。 “手。” 镜流的声音很平淡,目光落在于安紧握的拳头上。 她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根一根,将于安因为紧张和恐惧而死死攥紧的手指……掰开。 掌心被汗水濡湿,带着几道深深的指甲印——是刚才极度紧张时她自己掐出来的。 镜流赤红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 她拿起那块温热的布巾,包裹住于安的手掌,开始仔细地、用力地擦拭。 从手心到手背,再到每一根手指,指缝……动作依旧带着那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冰冷的手指隔着温热的布巾,用力揉搓着于安掌心的掐痕,仿佛要抹去所有她伤害自己的痕迹。 那力道有些大,带着一种奇异的惩罚和掌控意味,揉搓得于安掌心发红发烫,甚至有些疼。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抽气声。 镜流似乎顿了一下,抬眸看了她一眼。于安紧咬着唇,别开脸,不愿与她对视。镜流收回目光,继续擦拭,只是力道似乎…… 稍微放轻了一点点? 但那冰冷的专注感丝毫未减。 擦完左手,换右手。 同样的流程,同样的力道,同样冰凉的指尖在温热水流和湿热布巾的包裹下,反复揉搓着她的掌心、手指。 于安被迫摊开手掌,任由对方仔细地“清理”着,屈辱感如同藤蔓缠绕心脏,越收越紧。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镜流指腹的薄茧刮擦过自己柔嫩的掌心皮肤,带来一阵阵混合着微痛和奇异酥麻的触感。 当两只手都被擦拭干净,镜流终于放下了布巾。 她依旧半蹲在于安身侧的水中,赤红的瞳孔近距离地、毫无遮挡地凝视着于安因为羞愤而涨红、又因为虚弱而显得格外脆弱的脸颊。 水珠顺着她湿透的白发滑落,滴在于安裸露在水面的肩头,带来一丝冰凉的刺激。 “干净了。” 镜流的声音很轻,像是宣告,又像是某种满足的叹息。 她的目光在于安脸上流连,从紧蹙的眉头,到颤抖的睫毛,再到被咬得发白的下唇。 那目光如此专注,如此具有穿透力,仿佛要透过这具皮囊,看到更深的地方去。 于安紧闭着眼,身体僵硬,如同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她,却驱不散镜流目光带来的彻骨寒意和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掌控感。 这暧昧的清洗,比任何酷刑都更让她感到崩溃。 第49章 安眠 于安僵硬地站在浴池边,任由镜流用一块干燥柔软的大布巾裹住她。 布巾带着阳光晒过的温暖气息,温柔地吸走她身上的水珠。 镜流的动作依旧带着那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擦拭的力道不轻不重,从肩颈到手臂,再到腰背、腿侧……每一寸肌肤都被仔细照顾到,仿佛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瓷器。 于安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身体在温暖的包裹下微微颤抖,却不是因为冷,而是源于内心巨大的羞耻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如此专注对待时滋生的、微弱而陌生的悸动。 她将这悸动归咎于“万雌王”那该死天赋的被动影响,拼命想将它压下去。 擦拭完毕,一套素白柔软的寝衣被镜流递到面前。 触手温凉丝滑,样式简单,却意外地合身。 于安沉默地穿上,系好衣带,垂着眼,不敢看镜流。 宽大的衣袖和裤腿更衬得她身形单薄脆弱,像一株随时会被风吹折的细竹。 镜流没有言语,只是自然地牵起于安的手腕。 这次没有绳索,但那冰冷的指尖和不容挣脱的力道,依旧是另一种形式的禁锢。她带着于安,穿过温暖潮湿的沐浴空间,回到那间被完美复刻的静室主屋。 窗外,模拟出来的夜色已经降临。一轮清冷的“月亮”挂在“天空”,将银辉洒满庭院。 室内没有点灯,只有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勾勒出家具熟悉的轮廓,更添几分不真实的静谧与……诡异。 镜流径直走向那张宽大的、铺着素色锦褥的床。 于安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不好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手腕却被镜流更紧地握住。 “睡吧。” 镜流的声音在昏暗中响起,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意味。 她松开于安的手腕,自己却率先在床边坐了下来,然后侧身,抬起腿,姿态自然地躺到了床的内侧。 她甚至往里挪了挪,给外侧留出了足够一人躺卧的空间。 于安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去,留下一片冰冷的空白。 她看着镜流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清冷的侧脸轮廓,那双赤瞳在昏暗中静静地看着她,如同黑暗中狩猎的兽瞳。 睡在一张床上? 和这个刚刚用近乎强制的方式为她沐浴、此刻眼神里燃烧着病态执念的镜流? “我……我还不困。” 于安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明显的抗拒。 “我……我去外间榻上……” “这里。” 镜流打断了她,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锤砸碎了于安所有的借口。 她甚至微微侧过身,面朝于安的方向,月光照亮了她一半的脸颊,那赤红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她僵硬的身影。 “没有外间榻。” 于安环顾四周,心脏沉到了谷底。这复刻的房间,确实只有这一张床。 连个可以打地铺的软垫都没有!这根本就是设计好的!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逼到角落的猎物,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 在镜流那无声却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胶质,沉重地挤压着她的胸腔。 最终,极致的疲惫和F级身体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 紧绷的神经在绝望中松懈下来,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认命。 她极其缓慢地、如同踩在刀尖上一般,挪到床边。 每一步都重逾千斤,她背对着镜流,在床沿最外侧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冰冷的丝绸锦褥触感传来,让她又是一个激灵。 她不敢躺下,只是僵硬地坐着,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驱散内心的恐惧和那该死的、不受控制的……。 镜流没有催促,也没有动。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僵直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脆弱。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 于安的神经高度紧张,身体却因为虚弱和之前的惊吓而疲惫不堪。 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开始模糊,脑袋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 就在她即将支撑不住,身体因为困倦而微微晃动的瞬间—— 一只冰冷的手,突然从背后伸了过来,稳稳地、不容抗拒地揽住了她的腰。 “啊!” 于安瞬间惊醒,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想挣扎,想逃离,但那手臂的力量如同铁箍,将她牢牢地固定住,向后一带。 天旋地转,她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拖倒,跌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后背重重地撞进一个冰冷而坚实的怀抱。 镜流的手臂从她腰间穿过,将她整个人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紧紧地箍在了怀里。 她的前胸紧贴着于安的后背,冰冷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寝衣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激得于安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镜流的下颌轻轻抵在于安头顶的发旋上,清冷的气息拂过于安敏感的耳廓和颈侧。 湿冷的、带着海棠冷香的白发有几缕垂落,缠绕在于安的颈间,带来冰凉滑腻的触感。 “睡。” 镜流的声音贴着于安的耳廓响起,低沉而短促,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意味,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 那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两人的身体紧密相贴,没有一丝缝隙。 于安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镜流平稳而缓慢的心跳,以及那具看似清瘦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身体线条。 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羞耻感瞬间将于安淹没。 她想挣扎,但全身的力气都在那冰冷的怀抱和绝对的禁锢下消失殆尽。 F级的身体更是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她只能僵硬地躺着,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被身后的人形冰雕紧紧拥抱着。 每一次呼吸,后背都能感受到镜流胸口的起伏,每一次心跳,都仿佛在撞击着她脆弱的神经。 “放开我……” 于安的声音带着哭腔,微弱地挣扎了一下,却只是让环抱的手臂收得更紧。 冰冷的手指甚至在她腰间无意识地轻轻摩挲了一下,隔着薄薄的寝衣,那触感清晰得如同电流窜过脊椎。 “嘘……” 镜流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带来一阵清晰的酥麻感。 那声“嘘”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让于安挣扎的念头瞬间被冻结。 一股深沉的、源于身体本能的疲惫感,如同黑色的潮水,汹涌地淹没了她紧绷的意识。 极致的恐惧和虚弱的身体终于达到了极限。 于安放弃了挣扎。 身体僵硬地放松了一丝丝,不是因为顺从,而是彻底的脱力。 她像一尾离水的鱼,徒劳地张了张嘴,最终只能疲惫地闭上眼。浓重的黑暗和无法抗拒的困倦席卷而来。 然而,就在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秒,一种极其矛盾的感觉,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她的心尖。 身后冰冷的怀抱,是禁锢,是恐惧的源头。 但奇异的是,在这绝对掌控的冰冷拥抱中,在那紧密到令人窒息的贴合里,她竟然……感到了一丝诡异的安心? 这具身体太虚弱了,常年被病痛折磨,被死亡的阴影笼罩,从未体会过如此……稳固的支撑。 镜流的怀抱冰冷,却异常坚实,如同最坚硬的寒玉壁垒,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风雨飘摇。 那平稳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昏昏欲睡的节奏感。 更让她心惊的是,鼻尖萦绕的、属于镜流身上那股清冽如霜雪、又混合着极淡海棠冷香的气息……竟然让她紧绷的神经,在绝望的深处,生出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 这气息太熟悉了,熟悉到仿佛融入了她的骨髓。 在模拟世界漫长的岁月里,这清冷的气息总是萦绕在她身侧,是徒弟的气息,是安心的陪伴,是……被她亲手埋葬的过去里,为数不多的、带着温度的念想。 “万雌王”的天赋在被动生效吗? 还是……那被强行压抑在记忆深处、属于“安”对“镜流”的复杂情感,在这极致的亲密和虚弱中,如同种子在绝境中萌发了一线微弱的绿意? 于安被这矛盾的感觉折磨得几乎崩溃。 理智在尖叫着危险和屈辱,身体和潜意识却在冰冷的怀抱和熟悉的气息中,可耻地汲取着一点点的“安心”。 她痛恨自己的软弱,痛恨这具不争气的身体,更痛恨这该死的心绪动摇。 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身体僵硬地被镜流禁锢在怀里,一动不敢动。 冰凉的呼吸拂过颈侧,湿冷的发丝缠绕在皮肤上,身后紧贴的冰冷身躯…… 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清晰得如同酷刑。 那丝诡异的“安心”和生理性的舒适感,混杂在巨大的恐惧和羞耻中,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甜腻又苦涩的毒药。 最终,极致的疲惫和虚弱的身体还是占了上风。 在冰冷与温暖(?)交织的诡异牢笼里,在屈辱与隐秘悸动的撕扯下,于安的意识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只是即使在昏睡中,她的眉头依旧紧紧蹙着,身体保持着一种僵硬的姿态,仿佛在无声地对抗着什么。 而身后那冰冷的怀抱,却将她拥得更紧,仿佛要将她彻底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镜流的下颌轻轻蹭了蹭于安的发顶,赤红的瞳孔在黑暗中无声地凝视着怀中人苍白的侧脸,里面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扭曲而深沉的占有欲。 第50章 触碰 镜流赤红的瞳孔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无声地燃烧着幽冷的火焰。 确认怀中人已陷入敕令加固下的深沉睡眠,连细微的挣扎都消失,只剩下平稳却异常细微的呼吸拂过她的颈窝,带来一丝微弱的痒意。 镜流极其缓慢地调整了姿势,让自己能更清晰地看到于安的侧脸。 月光吝啬地洒落几缕,勾勒出她苍白脆弱的轮廓,紧蹙的眉心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曾舒展,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忧愁。 那微敞的寝衣领口下,一段纤细的脖颈线条在阴影中若隐若现,皮肤薄得近乎透明,淡青色的血管在皮下微弱地搏动,如同某种无声的邀请。 镜流的目光如同实质,缓慢地描摹着那截裸露的颈侧。 她冰封的心湖深处,某种深沉的、近乎病态的渴望在无声地沸腾。 指尖微微动了一下,一缕更凝练、更精微的、带着绝对死寂意味的寒气无声无息地缠绕上她的指尖。 这不是攻击,而是更深的“敕令”——一层无形的、绝对寂静的屏障悄然笼罩在于安的意识周围,确保她沉沦在无梦的深渊,连最细微的感官涟漪都不会泛起。 做完这一切,镜流才真正伸出手。 她的动作缓慢得如同时间凝滞,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克制与一种隐秘的贪婪。 冰冷的指尖,终于极其轻柔地、如同羽毛拂过水面般,触碰到了于安颈侧温热的皮肤。 那一瞬间,镜流冰冷的躯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仿佛被那柔软的、鲜活的温热灼伤。 指尖传来的触感细腻得不可思议,皮肤下血液流动的微弱搏动清晰地传递过来,一下,又一下,带着生命的节奏,无声地撞击着她沉寂了数百年的心防。 这触感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是失而复得的珍宝,是她刻入骨髓的执念。 指尖沿着那纤细的颈线,以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向上滑动。 动作轻柔得如同怕惊扰了最易碎的梦境。 拂过小巧的耳垂,那柔软的轮廓在指尖下停留了片刻,镜流的呼吸微不可闻地停滞了一瞬。 指尖继续向上,轻轻拂过于安鬓角细软的碎发,感受着那微凉的丝滑,仿佛在梳理一段失落的时光。 最终,她的指尖落在了于安紧蹙的眉心上。 那里凝聚的忧愁和疲惫,即使在沉睡中也如此清晰。 镜流用冰凉的指腹,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安抚意味,在那紧蹙的纹路上缓缓按压、摩挲。 她的动作专注而缓慢,赤红的瞳孔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暗流——有深沉如海的痛楚,有失而复得几近灭顶的狂喜,更有一种想要将这脆弱的存在彻底揉碎、融入自己冰冷骨血的毁灭性占有欲。 沉睡的于安似乎感受到了这冰凉的触碰和眉心传来的微弱压力。 她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幼猫般的嘤咛,身体在镜流冰冷的怀抱里极其轻微地瑟缩了一下,仿佛本能地想要避开那扰人的凉意。 然而,这微小的挣扎之后,她的身体却更无意识地、更深地往那坚实冰冷的怀抱深处缩去,脸颊甚至蹭了蹭镜流胸前冰凉的衣料,像是在寻求某种支撑和……那微乎其微的、源于绝对力量的“安全”感? 这个细微的、无意识的依赖动作,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镜流眼中那被强行压抑的、冰冷的堤坝瞬间被狂暴的熔岩冲垮。 赤红的瞳孔骤然收缩成危险的竖线,里面燃烧的火焰瞬间炽烈得如同要焚毁一切。 环在于安腰间的手臂猛地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如同骤然收紧的钢索,狠狠地将那纤细得不堪一握的腰肢勒向自己。 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怀中的人拦腰折断。 她整个人如同被彻底唤醒的远古凶兽,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失而复得的珍宝死死地箍进自己冰冷的胸膛,冰冷的骨骼挤压着温热的柔软,恨不得将她彻底碾碎,融入自己的每一寸血肉,从此再不分你我。 “呃——!” 沉睡中的于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几乎窒息的巨力勒得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 即使在敕令加固的深眠中,剧痛也穿透了屏障,让她的身体本能地剧烈痉挛起来。 苍白的脸颊瞬间失去最后一丝血色,眉头痛苦地拧成一团,呼吸被强行扼住,变得断断续续、微弱而急促。 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 这声痛苦至极的闷哼,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镜流被疯狂占据的神智。 眼中的狂乱火焰如同被极寒瞬间冻结,猛地熄灭,只剩下冰冷的、带着巨大惊惧和懊悔的空洞。 她像是被自己失控的力量吓到,手臂的力道骤然松开。 不,不是完全松开。 是瞬间从毁灭性的紧勒,变成了小心翼翼的、带着颤抖的虚扶。 她慌忙地调整姿势,一只手甚至下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托住了于安的后颈,帮助她顺畅呼吸,另一只手则虚虚地环着,不敢再施加一丝一毫的压力。 冰冷的怀抱依旧禁锢着于安,却换成了另一种极致的、带着后怕的克制姿态。 她低下头,冰冷的唇近乎虔诚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贴在于安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心。 那是一个充满了恐慌和卑微祈求的触碰。 仿佛在无声地呐喊:对不起,对不起,别走,别离开…… 许久,直到于安在痛苦痉挛后重新趋于平稳,虽然呼吸依旧微弱,眉头依旧紧锁。 镜流眼中那失控的风暴才彻底平息,重新被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窒息的专注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守护意志所取代。 她重新将下颌轻轻抵在于安的发顶,冰冷的怀抱以一种更稳固、更小心翼翼的姿态,将怀中脆弱的人形牢牢守护其中,仿佛她是一件价值连城却随时会碎裂的琉璃器皿。 指尖的触碰没有再继续。 她只是静静地拥抱着,如同拥抱着自己仅存的世界。 赤红的瞳孔在黑暗中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于安苍白痛苦的睡颜,所有的疯狂、占有、痛苦都沉淀为一种令人胆寒的专注。 她贪婪地感受着怀中那微弱的呼吸起伏,那温热的体温,那脆弱却真实存在的重量。 冰冷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仿佛还残留着那颈侧细腻温热的触感,以及那腰肢被勒紧时不堪重负的脆弱弧度。 那触感如同烙印,深深灼烫在她的灵魂深处。 那声痛苦的闷哼,更是化作了无形的枷锁,提醒着她失控的代价。 她知道,这触碰是饮鸩止渴。 这禁锢,是永无休止的拉锯。 她渴望触碰,渴望确认,渴望占有每一寸温度,却又恐惧着自己失控的力量会再次伤害这失而复得的珍宝。 每一次指尖的落下,每一次怀抱的收紧,都在理智与疯狂的悬崖边缘游走。 那无意识的依赖带来的狂喜,与紧随其后的失控和恐惧,形成了足以撕裂灵魂的漩涡。 镜流缓缓闭上了赤红的双眼,长长的、湿冷的白发垂落,缠绕在于安的颈间。 冰冷的怀抱像一个永不融化的冰棺,将沉睡的公主禁锢其中。 守护者与囚徒的界限已然模糊,只剩下无边的占有与绝望的师徒情义(?)在这寂静的、完美复刻的囚笼里,无声地发酵、缠绕,直至将彼此都拖入更深的沉沦。 而怀中的人,在敕令的深渊与绝对的守护交织中,无知无觉,亦无处可逃。 第51章 逃跑 她猛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朦胧的黑暗。意识像是被粘稠的泥浆裹挟着,沉重而迟缓。 她眨了眨眼,视线才逐渐聚焦。 是熟悉的房顶,窗外透进微弱的晨光,房间里弥漫着清冷的晨雾气息。 身体被一个冰冷的怀抱紧紧禁锢着。 镜流的手臂横在她腰间,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后背紧贴着对方同样冰冷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平稳而缓慢的心跳。 湿冷的白发有几缕缠绕在她颈间,带来细微的痒意。 “沉眠”敕令的效力正在消退。 这个认知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于安头上,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她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感受着身后镜流的呼吸频率——依旧平稳而悠长,似乎还在沉睡。 【叮!宿主生命体征恢复,系统检测到当前环境危险系数:SS+!】 系统的电子音在于安脑海中突兀地响起,吓得她差点惊跳起来。 【紧急逃生方案启动!】 于安死死咬住下唇,才抑制住那声几乎脱口而出的咒骂。 她在脑海中疯狂咆哮。 “你他妈现在才醒?!我差点被那个冰疙瘩当抱枕勒死!” 【亲亲,系统也是需要充能的嘛~】 系统的声音毫无愧疚。 【检测到宿主已获得“丰饶行者”基础能力,配合系统商城特供的“隐秘气息”一次性道具(仅需500模拟点!),有37.8%的概率可以成功逃离当前扬景哦!】 “37.8%?!” 于安在意识里尖叫,“这叫概率?!这叫送死!” 【亲亲,考虑到目标人物“镜流”对宿主的病态执念和SS+级战力,这个概率已经很高了呢!】 系统欢快地推销。 【而且现在购买还附赠“静音脚步”buff哦!】 【只要你出了这个院子,咱就能带你悄无声息的传送走哦!】 于安想掐死这个破系统,但她别无选择。 “买!” 她在意识里咬牙切齿。 【叮!购买成功!剩余模拟点:0。】 系统的声音无比愉悦。 【“隐秘气息”道具已激活,持续时间:30分钟。效果:大幅降低自身存在感,隐匿生命体征波动,屏蔽绝大多数探测手段。】 一股微妙的清凉感瞬间流遍全身。 于安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心跳、甚至体温都变得极其微弱,仿佛整个人正在逐渐“透明化”。 她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被镜流箍在怀里的手臂。 那力道依旧大得吓人,但似乎……没有之前那么警觉了? 镜流的呼吸依旧平稳,没有醒来的迹象。 于安深吸一口气,动作轻得几乎无法察觉,开始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往外挪动。 每一寸移动都像是走在刀尖上,生怕惊动身后沉睡的猛兽。 先是手臂,她将手臂从镜流的禁锢中极其缓慢地抽出来。 然后是肩膀,一点点往外蹭,让后背脱离那冰冷的胸膛。 最后是腰——镜流的手臂依旧横在那里,像一道铁箍。 于安屏住呼吸,用指尖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撬开那修长冰冷的手指。 整个过程如同在悬崖边跳舞,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冷汗顺着于安的脊背滑下,浸湿了单薄的寝衣。 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却因为“隐秘气息”的效果而未被察觉。 终于,在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煎熬后,于安成功地从镜流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她像一片羽毛般,无声无息地滑下床,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连一丝震动都没有发出。 镜流依旧沉睡在床上,白发铺散在素白的枕上,赤红的眼眸紧闭,那张常年冰封的脸上竟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安详的神情。 于安只看了一眼就迅速移开视线,生怕多看一眼就会惊动这头沉睡的凶兽。 她踮着脚尖,以最轻最慢的动作,一步步向房门挪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上,随时可能坠入深渊。 房间不大,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终于,手指触到了门框,于安几乎要喜极而泣。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竟然没锁,缝隙刚好容她侧身挤出去。 走廊! 自由的走廊! 晨光从尽头的窗户洒进来,照亮了通往自由的道路。 于安几乎要控制不住狂奔的冲动。 但她知道,现在才是最危险的时刻。 她深吸一口气,依旧轻不可闻,继续保持着“隐秘气息”状态,以最轻最快的步伐,向走廊尽头移动。 十步、九步、八步…… 距离窗户越来越近。 于安甚至能看到窗外那棵熟悉的海棠树,在晨光中摇曳。 只要翻出这扇窗,就能暂时逃离这个噩梦般的牢笼。 “要去哪里,师父?” 一个冰冷、轻柔、如同梦魇般的声音,在于安身后不到三步的距离,突兀地响起。 于安的血液瞬间冻结,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机械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 镜流就站在那里。 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 依旧是那身素白的寝衣,白发垂落,赤红的瞳孔在晨光中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混合着巨大悲伤和毁灭性怒火的冰冷火焰。 她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温柔的弧度,但那双眼睛里的情绪,足以让任何理智的生物肝胆俱裂。 “隐秘气息”道具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形同虚设。 于安的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先于思考,她的身体猛地弹起,不顾一切地向窗户扑去。 “砰!”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后方袭来,于安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一股恐怖的力道凌空拽回。 后背重重撞进一个冰冷坚硬的怀抱,镜流的手臂如同铁钳,瞬间将她牢牢禁锢。 “不——!” 于安终于崩溃地尖叫出声,疯狂地挣扎起来。 “放开我!我不是你师父!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镜流对她的挣扎和尖叫置若罔闻。 她只是紧紧地、以一种几乎要将于安揉进自己骨血的力道,禁锢着怀中疯狂扭动的人。 赤红的瞳孔里翻涌着令人心惊的暗潮。 “为什么要逃?” 镜流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像叹息,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这里不好吗?” “我为你复刻了一切……每一块青石板,每一片树叶,甚至那棵海棠树的角度……都和‘家’一模一样。” 于安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毫无意义。她急促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寝衣,恐惧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我说了我不是——啊!” 镜流突然低头,冰冷的唇在于安的耳垂上极其轻微地擦过。 那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激得于安浑身剧烈颤抖,未说完的话语化作一声惊恐的尖叫。 “嘘……” 镜流的气息拂过于安敏感的耳廓,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的低语,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 “不要说谎,师父。” “雪团用最后的记忆告诉我一切……你的气息,你的心跳,甚至你睡着时皱眉的样子……我都记得。” 她的手臂收紧,将于安更紧地禁锢在怀里,冰冷的手指轻轻抚上于安苍白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令人心碎,却又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掌控欲。 “你逃不掉的。” 镜流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将于安的灵魂牢牢禁锢。 “这一次,我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你……永远。” 于安绝望地闭上眼。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歉意。 【亲亲,看来37.8%还是太高估了……】 镜流将于安打横抱起,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绝对力量。 她转身,向着那间完美复刻的静室走去。 晨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纠缠在一起,如同命运无法挣脱的枷锁。 于安被重新放回那张宽大的床上。 镜流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赤红的瞳孔里翻涌着令人心惊的复杂情绪。 “睡吧,师父。” 她轻声说,冰冷的指尖在于安的眼睑上轻轻一拂。 “这次……我会一直看着你。” 一股无法抗拒的困意瞬间席卷而来。 于安的眼皮沉重如铅,意识再次被拖入黑暗的深渊。 在彻底沉沦前的最后一刻,她恍惚看到镜流俯身,冰冷的唇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近乎虔诚的吻。 “永远。” 第52章 崩溃 刚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的手脚被坚韧的、带着植物清香的麻绳牢牢捆缚在宽大的床的四角。 丝滑的寝衣掩盖不了绳索勒出的红痕。 她像一件被精心陈列的易碎品,被固定在属于“师父”的囚笼里,动弹不得。 窗外,那轮被镜流精心模拟出来的“月亮”冷漠地悬挂着,将清辉洒满这完美复刻的庭院。 海棠树的影子投在窗纸上,摇曳着,像一个无声的嘲弄。 寂静,令人窒息的寂静。 只有她自己急促而压抑的喘息声,在这空旷冰冷的房间里回荡。 镜流不在,或许是去处理什么“事务”,或许是去加固这个牢笼的禁制。 但于安知道,那双赤红的、燃烧着病态火焰的眼睛,一定在某个地方注视着她。 无处不在,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时间失去了意义。 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缓慢爬行。 身体被禁锢的麻木感,与心底翻涌的恐惧、屈辱、愤怒和一种深不见底的荒谬感激烈地冲撞着。 模拟世界里数百年的挣扎,现实中被绝症判定的绝望,公司爆炸的惊恐,被星核猎手“收留”的茫然,再到被镜流撕裂空间、强行掳走的冰冷…… 所有积压的情绪,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火药桶,引信正在被这无尽的禁锢和沉默,一寸寸点燃。 她盯着头顶那熟悉的床幔花纹,那是她(或者说“安”)在模拟世界里亲手挑选的。 每一处细节,都在提醒她:她是谁,她又“不是”谁。 镜流要的,从来不是“于安”,不是这个身患绝症、挣扎求存的星际和平公司前员工。 镜流要的,是那个清冷孤高、剑术通神、最终在她怀里化为朽木头颅的“青溟剑首”。 她只是一个被强行塞进这个“完美躯壳”里的残次品替代品。 “呵……”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浓浓自嘲的嗤笑,从于安干裂的唇间溢出。 这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动了动被绳索勒得发麻的手腕,粗糙的麻绳摩擦着娇嫩的皮肤,带来一阵清晰的刺痛。 这点痛感,反而像投入滚油的火星。 引信,燃尽了。 积蓄已久的火山,终于彻底爆发。 “啊!!!” 一声尖锐、凄厉、带着所有压抑绝望和狂怒的嘶喊,猛地撕裂了房间的死寂。 于安的身体如同被电流击中,在绳索的极限范围内疯狂地挣扎。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拉扯着手脚上的束缚,白皙的皮肤瞬间被勒出更深的、触目惊心的红痕,甚至渗出了细小的血珠。 床柱在剧烈的晃动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放我出去!放开我!镜流!你出来!你给我滚出来!” 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嘶喊而变得沙哑破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掷向这冰冷的囚笼。 “你听见没有?!放!开!我!” 没有回应,只有她自己的回声在空旷的房间里震荡,显得更加凄厉无助。 这无声的蔑视,如同火上浇油。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于安仰着头,对着空气,对着那轮虚假的月亮,对着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疯子,发出泣血的质问。 “我不是你的收藏品!我不是你橱窗里的娃娃!” “更不是你记忆里那个该死的‘师父’的替代品,我是于安!我叫于安!” 她剧烈地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屈辱和愤怒,滚烫地滑过苍白的脸颊。 “你看看我!你好好看看我!” 她猛地侧过头,被泪水模糊的视线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仿佛镜流就站在那里。 “我这具身体,F级,垃圾中的垃圾,走几步路就咳血,吃什么都尝不出味道,随时可能咽气。” “这就是你想要的‘师父’?” “这就是你费尽心机复刻出来的‘完美作品’?!” 她发出一连串尖锐而破碎的笑声,充满了绝望的嘲讽。 “哈哈哈哈!你爱的到底是什么?” “是那个能一剑万古的剑首?” “还是这个躺在床上、连绳子都挣不开的废物?!” 笑声戛然而止,化作更深的悲愤和控诉。 “你把我绑在这里,复刻这个该死的院子,这个该死的房间……” “你以为这是什么?温馨的家?感人的师徒情深?” 于安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不,这是你的疯人院,是你的标本陈列室!”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需要你精心修复、摆回原位的破布娃娃吗?!” 她再次用力挣扎,手腕和脚踝的绳索深深陷入皮肉,带来钻心的疼痛,她却恍若未觉。 极致的愤怒和屈辱,已经淹没了身体的感知。 “你有没有把我当人看?!” “回答我!” 她几乎是咆哮着,声音嘶哑到了极点,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气。 “你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把我当成一个活生生的、有自己思想、有自己意愿、会痛、会怕、会想逃的人来看待?!”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只是一个承载你扭曲执念的容器?” “一个必须按照你记忆剧本演出的提线木偶?!” 泪水汹涌,视线一片模糊。 “我的意愿呢?我的想法呢?我想活下去!” “但我他妈想按自己的方式活下去!不是在你这座用疯狂爱意打造的活死人墓里腐烂!” 巨大的悲恸和无力感如同巨浪般袭来,几乎将她彻底击垮。 挣扎的力气瞬间抽空,她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软体动物,瘫软在冰冷的锦褥上,只剩下身体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和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 手腕和脚踝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却远不及心口那片被彻底践踏的尊严带来的痛楚万分之一。 就在这时——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镜流静静地站在门口。 她换上了一身素白常服,白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赤红的瞳孔如同凝固的血晶,里面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沉寂。 她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刚才那扬歇斯底里的爆发,只是像往常一样,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清淡药香的粥,还有一小碟精致的点心。 她步履平稳,无声无息地走到床边,将托盘放在旁边的矮几上。 目光扫过于安被绳索勒得通红渗血的手腕脚踝,以及那张布满泪痕、苍白得如同鬼魅的脸。 眼神没有任何变化,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专注和一种几乎无法察觉的悲伤。 她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极其自然地拂过于安被泪水浸湿、黏在脸颊上的发丝。动作轻柔,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 “哭花了。” 镜流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拿起托盘上一块温热的、同样素白的湿毛巾,极其仔细地、一点一点地擦拭于安脸上的泪痕。 冰凉的毛巾接触皮肤,激得于安又是一个寒颤,下意识地想躲开,却被绳索牢牢固定。 镜流对她的抗拒置若罔闻。 她的动作异常专注,从额头,到眼睑,再到脸颊,最后是下巴。 每一个细微的角落都不放过,仿佛在擦拭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要将其恢复到最完美的状态。 擦干了泪痕,她又拿起另一块干净的毛巾,浸湿了温水,开始擦拭于安手腕和脚踝上被绳索勒出的伤痕。 动作依旧很轻,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护理”意味。 冰冷的指尖偶尔会直接触碰到伤口边缘,带来清晰的刺痛感。 于安僵直地躺着,身体因为屈辱和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刚才那扬耗尽全力的爆发,此刻只留下深深的疲惫和一种更加冰冷的绝望。 她看着镜流那双近在咫尺、却如同隔着一层坚冰的赤红瞳孔,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却看不到一丝属于“人”的温度。 镜流仔细地擦拭完最后一道红痕,放下毛巾。 她端起那碗温热的粥,用瓷勺舀起一小口,轻轻吹了吹,递到于安紧闭的唇边。 “张嘴。” 声音依旧平静,不容置疑。 于安死死咬着牙关,唇线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镜流,里面燃烧着最后的愤怒和无声的抗议。 镜流举着勺子,耐心地等着。 赤红的瞳孔里没有任何不耐,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绝对的掌控感。 仿佛在告诉于安,她的反抗毫无意义,最终的结果早已注定。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流逝,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 终于,镜流似乎失去了耐心。 她并没有强行撬开于安的嘴,而是缓缓放下了勺子。 她俯下身,冰冷的呼吸拂过于安的脸颊,那张清冷绝艳的脸庞在于安的视野中无限放大。 赤红的瞳孔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牢牢锁住于安愤怒而绝望的眼眸。 “你会吃的。” 镜流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预言以及……一种无法言喻的痛楚。 “因为你需要活着。” 她的指尖再次抚上于安苍白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如同爱抚,说出的话语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 “在你好之前……” “你哪里也不准去。” “什么也不是。” “只能……是我的师父。” 那冰冷的指尖,如同毒蛇的信子,在于安彻底冻结的灵魂上,烙下了最深的印记。 于安看着镜流眼中那扭曲而狂热的专注,一股比死亡更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巨大的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于安。 她眼中的愤怒熄灭了,只剩下一种空洞的、深不见底的死寂。 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瘫软在冰冷的床上,任由镜流重新拿起勺子,将那温热的、带着药香的粥,一勺一勺,如同完成某种神圣仪式般,喂进她麻木的口中。 但她此刻没有注意到,镜流喂食的手有一丝丝的颤抖。 吞咽的动作机械而僵硬。 温热的粥滑过喉咙,却带不来一丝暖意。 镜流专注地看着她吞咽,赤红的瞳孔里闪烁着一种近乎满足的幽光,但眼神深处好似有一种看不出的忧伤。 在于安空洞的视野里,镜流的身影渐渐模糊、扭曲,最终化为一片吞噬一切的、名为“占有”的冰冷黑暗。 喂食的动作停止时,于安下意识的看向镜流。 此时镜流眼中的占有已然退去,那个强撑着的紧绷的“弦”好似忽然断开 ,让她再也不能进行伪装。 许多晶莹从好看的红色眼眶里流出,质问的话语迎面朝于安扑来。 没有之前的疯狂与占有,反倒掺杂了许多无助、颤抖和委屈。 “我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师父你造成的啊。” “你教我剑术,教我功法,教我琴棋书画,教我战略兵法……” “但唯独没教过我……怎样去爱。” 之前充满占有欲的镜流已然消失,现在的她像是一个被抛弃的无助孩子。 于安眼前出现重影,眼前的镜流好似与模拟时的小镜流重合。 “你教我要诚实。” “可你却是最先失约的那个。” “你教我要坦诚。” “可你却什么事情都瞒着我。” 说到此刻镜流的语气中带着哽咽,仿佛她不再是那个冷漠的罗浮剑首。 “教我要待人诚恳。” “可你……却一次又一次的用羽渡尘消除我的记忆。” “你现在说我没尊重你的意愿。” “可我呢?!” 镜流再也无法保持之前平静的情绪,声音带着愤怒与无助。 “你有……尊重过我的意愿吗?” “要不是雪团,我会被你瞒一辈子而傻傻不自知。” ………… “而且……我从未将你当成替代品。” “你……就是我的师父,我永远的师父。 ” 于安没有回话,脑海中是镜流之前开朗的笑容,现在是她崩溃的哭诉。 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师父……当的还真是差劲啊。 但她现在什么都改变不了。 被系统削弱的和镜流相处的种种回忆涌上心头,清晰的在脑海中播放。 对自由的渴望与对镜流的关怀,两种不同的情绪在脑海中不断打转。 她想抱住此刻崩溃的镜流,替她擦去眼泪,和她说一声:对不起。 可脑海中的理智拉着她,告诉她如果此刻承认,就再也无法获得自由。 于安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她好想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好好的睡上一觉。 但最终,这所有的情绪终究化为了一句无力的解释。 “我不是你的师父……” 镜流此刻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占有和疯狂重新占据。 “你不承认没关系,师父。 ” “因为此时此刻,我们就在一起,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这里不会有人找到,不会再有人打扰。” “只有你和我。” “现在,睡吧。” 几乎是一瞬间,于安感觉自己的意识变得模糊。 关于镜流的记忆与情感也变得忽隐忽现,仿佛随时就会消失。 F级的身体素质加上刚刚爆发的情绪让她现在无比劳累。 一双冰冷的手扶住了她快要倒下的身体,用来困住她的藤蔓也被尽数斩断。 镜流看着于安手上的伤痕心中是止不住的心疼与愧疚。 看着缓缓溢出的红色鲜血,她忍不住将嘴唇缓缓靠近。 在血液流下来的一瞬间,像一只小兽般用舌头缓缓舔舐。 但很快理智重新站回了上风,她将冰冷的手轻轻附在于安的手腕上。 冰蓝色的光芒闪过,于安的伤口变得完好如初。 镜流扶着于安躺下,用被子将她和自己紧紧的包裹。 可能是因为今天发泄情绪之后的劳累,也可能是待在师父身边的安心感,她竟也这么睡了下去。 浓浓夜色,两人的呼吸相互交织。 第53章 坐标暴露 镜流赤红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冷的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怀中人苍白的睡颜,贪婪地汲取着那微弱却真实的呼吸与体温。 每一次心跳的震动透过紧贴的胸膛传来,都在她冰冷沉寂的心湖投下微澜,却又被更深沉的占有欲冻结成冰。 她维持着这个绝对掌控又小心翼翼的姿态,如同守护着世间唯一的珍宝。 时间在完美复刻的囚笼里失去了意义,只有怀中人细微的呼吸是唯一的刻度。 在房间角落的阴影里,那团蜷缩在地毯上、陷入永恒沉眠的白色虚影——雪团,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它碧蓝的猫眼,悄无声息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双猫眼里,此刻却不再有属于猫的灵动或沉寂。 左眼深处,如同宇宙星图般旋转起无数微缩的星辰,亿万记忆的碎片在其中流淌、组合,冰冷而浩瀚,仿佛记录着时间长河本身——那是记忆星神浮黎的意志投影。 右眼深处,则跳跃着混乱无序、五彩斑斓的细小光点,充满了颠覆一切的狂喜和永不餍足的“乐子”渴望——那是欢愉星神阿哈的意志投影。 这只猫,从来就不只是一只猫。 它是浮黎与阿哈意志的临时容器,是两位星神观察这枚“特殊棋子”的窗口。 浮黎记录着于安的每一个瞬间,作为记忆的珍贵样本。 阿哈则期待着于安能在这绝境中,爆发出更精彩、更混乱、更有“乐子”的反抗。 然而,此刻的画面,让欢愉星神感到了极大的失望。 于安感受到有一股力量将自己从昏睡中拽出,意志变得清醒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哭泣小丑面具。 “无聊,太无聊了! ” “如果阿哈不出手,小于安恐怕要被那个冰疙瘩控一辈子!” 阿哈的意志瞬间爆发出刺耳的不满噪音。 “看看!看看我们亲爱的矛盾体!多么精彩的开局!被星核猎手捡到!被疯批徒弟掳走!多么棒的戏剧冲突!” “现在呢?关在笼子里当金丝雀?” “一点乐子都没有了!阿哈要裂开了!真的要裂开了。” 于安眼中是毫无掩饰的震惊,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模拟之外看到欢愉星神本尊。 “阿哈?”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 被欢愉星神亲自从沉睡中拽起来,这是现实中的于安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 “我们的小于安很疑惑吧 ?!” “没关系!善良的阿哈会立刻为你解答的!” 忽然,于安面前出现了一个毛绒玩偶。 玩偶有白色不织布做成的头发,紫色豆豆眼,身上有着许多条延伸的淡蓝色纹路。 很显然这就是于安的q版形象。 “可怜的小于安,你知道吗?在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伟大的阿哈和监控探头就第一时间注意到你了。” “我和那个监控探头难得的一拍即合(主要是我说服的他),在你的身上留下了我们的痕迹。” “怎么样 ,刚来就被两个星神所关注,有没有感到很荣幸啊!哈哈哈!” 于安只是平静的看着由哭泣面具转化为大笑面具的阿哈,脸上满是不情愿。 “并没有感到。” “呜呜呜 !小于安好冷漠呀阿哈真没面子 。” 刺耳的叫声震的于安耳朵发颤,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不过阿哈不会怪你的,你给阿哈带了许多乐子!” “果然没让阿哈失望!你所经历的,简直是宇宙级的荒诞喜剧!!” “那个冷漠的监控探头,也在你身上得到了祂想要的记忆呢!!” 眼前的面具再次变换,一个皱着眉头的愤怒面具浮现在眼前。 “可惜呀!可惜呀!喜剧的主角,居然被一个冰疙瘩困起来了,这一点儿都不乐子!” “阿哈想要乐子,想要更多乐子! ” 原想到自己从出生开始就具有的疾病,刚想抬手询问阿哈,就被阿哈癫狂的声音打断。 “让阿哈来给这潭死水,砸下一颗快乐的陨石!——坐标发送,快递请签收!” ———— 星际和平公司,最高级别作战指挥室。 托帕双目赤红,布满血丝,死死盯着眼前疯狂刷新的数据流。 她身边围满了神色凝重的高级军官和技术人员。 “找到了!信号源确认!最后一次跃迁能量残留指向——罗浮仙舟外围,编号S-07的废弃星域。” “立刻调动所有能动用的高速星槎!通知罗浮方面……不!我们直接过去!” “用最高权限强行突破星域封锁!快!!” 托帕的声音嘶哑而决绝,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爸妈,小安找到了,带上最新的生物试剂。” “我们……带她回家!” 托帕看到屏幕上的坐标,握紧了手中的托帕石。 巨大的星图在她身后亮起,无数光点正朝着一个坐标疾驰! ———— 星核猎手临时基地(废墟边缘) 银狼悬浮在半空,面前展开数十个疯狂闪烁的虚拟屏幕,手指快得只剩下残影。 “卡芙卡,信号!” “是她的生命信号特征,还有……一股极其微弱的、被干扰的坐标广播!” “来源……是未知星神级扰动?!” “位置锁定了,就在那片被镜流冰封的鬼地方!” 卡芙卡站在一片废墟之上,紫色的眼眸深邃如渊,指尖缠绕着无形的丝线,脸上失去了惯常的慵懒微笑,只剩下冰冷的肃杀。 “萨姆,引擎预热到极限。” “刃,准备好你的剑。” “我们……去接人。” 巨大的机甲萨姆发出低沉的引擎轰鸣,如同苏醒的巨兽。 刃的身影在阴影中浮现,手中支离剑发出嗜血的嗡鸣。 所有的画面在于安混乱的意识中一闪而过,如同惊雷炸响。 坐标暴露了。 托帕、星核猎手……所有寻找她的人,都知道了她的位置。 正在不顾一切地赶来,这片被镜流用力量隔绝、完美复刻的宁静囚笼,即将成为宇宙风暴的中心。 “怎么样?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阿哈充满恶趣味的声音在于安脑海中狂笑。 “阿哈的售后服务是不是很到位?不用谢我哦!” “好好享受这扬为你量身定做的、宇宙级的‘寻宝大乱斗’吧!哈哈哈哈哈——!” 正在阿哈的意识准备消退时,于安顾不上脑内的疼痛,脱口而出了困扰她许久的问题 。 “我的病是不是你……” 阿哈悲伤的声音打断了于安的猜想,许多张面具不断的交替、旋转 。 “小于安怎么能这么想啊哈呢?你身上那个病是另一个家伙的手笔!” “至于那家伙是谁?首先排除疯子、机械头、老顽固、监控探头。” “剩下的,小于安自己去想吧!阿哈 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哈哈哈哈哈!” 两位星神的意志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留下于安在冰冷的怀抱中,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剧烈摇曳。 剧痛、震惊、疑惑、恐惧、荒谬感……还有一丝绝境中诞生的、渺茫的希望。 坐标暴露了!混乱将至! 这是机会,也许是唯一逃脱这病态囚笼的机会。 她猛地抬起头,因剧痛而布满冷汗的苍白脸上,那双深紫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近乎坚定的光芒,直直地撞进了上方镜流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赤红瞳孔之中。 四目相对。 镜流显然也“感知”到了刚才那两位星神意志降临的恐怖波动以及坐标的泄露。 她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变化,不再是冰冷的平静,而是一种混合着被冒犯的极致愤怒、领地遭受侵犯的狂暴杀意。 以及……对于安眼中那骤然亮起的、属于“反抗”光芒的毁灭性的冰冷。 “你……” 镜流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相互摩擦,充满了令人灵魂冻结的暴戾。 环在于安腰间的手臂瞬间爆发出恐怖的力道,冰冷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冰山轰然压下,整个完美复刻的房间都开始剧烈震动,墙壁和地面凝结出厚厚的冰霜。 她赤红的瞳孔死死锁定于安,里面翻涌着足以冻结星河的怒火和一种被背叛的、疯狂的占有欲。 风暴,已然降临! 而于安,正处于风暴眼的最中心。 第54章 绝对的守护 镜流那双赤红的瞳孔里,燃烧的不再是幽冷的火焰,而是足以焚毁理智的、混合着被冒犯的暴怒与领地遭侵的狂暴杀意。 整个完美复刻的庭院空间剧烈震动,墙壁和地面瞬间凝结出厚厚的、闪烁着寒光的坚冰,温度骤降至绝对零度。 她死死盯着于安眼中那骤然亮起的、属于反抗的光芒,那光芒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她病态占有的壁垒。 “你……” 镜流的声音如同万载玄冰相互碾磨,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冻结灵魂的暴戾和一种被至亲“背叛”的、撕心裂肺的痛楚。 她无法理解那两位至高存在的意志为何降临,为何要打破她好不容易重建的“家园”,但她清晰地感知到了坐标的泄露。 感知到了那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正从宇宙各个角落疯狂涌向此地的气息。 他们在抢夺!在觊觎她的师父!她的……于安! 这认知如同最猛烈的毒药,瞬间点燃了她心底最深的恐惧和毁灭欲。 环抱的手臂力量失控地攀升,骨骼挤压的剧痛让于安眼前发黑,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 “呃啊…放…开…” 于安痛苦地挣扎,F级的身体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窒息感让她意识开始模糊。 但那双深紫色的眼眸,在巨大的痛苦和恐惧中,依旧死死地、不屈地瞪着镜流燃烧着狂怒的赤瞳。 坐标暴露了!混乱将至!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必须撑住! 就在于安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失控的镜流勒碎的瞬间—— 镜流赤红瞳孔深处那毁灭的狂潮,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堤坝,猛地一滞。 她看到了。 看到了于安瞬间惨白如金纸的脸。 看到了她因剧痛而扭曲的眉头。 看到了她破碎的呜咽声中透出的、濒临极限的脆弱。 看到了那深紫色眼眸深处,除了反抗的光芒,还有被巨大力量压迫下生理性的、无法掩饰的极致痛苦和……一丝濒死的恐惧。 这景象,如同一桶冰水,狠狠浇在了镜流被疯狂占据的神智之上。 勒在于安腰间的手臂,如同触电般猛地松开。 不,不是完全松开,而是从毁灭性的紧箍,瞬间变成了小心翼翼的、带着剧烈颤抖的虚扶。 她甚至慌乱地、笨拙地用手掌托住于安的后心,一股精纯而冰冷的能量小心翼翼地渡了过去,试图缓解那几乎窒息的痛苦。 “师……师父……” 镜流的声音再一次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宣告或暴怒的低吼,而是一种近乎破碎的、带着巨大恐慌和卑微的呼唤。 她眼中的狂怒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被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痛楚和懊悔取代。 她看着于安在她怀中痛苦地蜷缩、剧烈咳嗽、脸色白得透明,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差点……差点又亲手毁了她。 就像那次一样! 不!比那次更直接!更可怕! 这后怕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穿了她所有的愤怒和占有欲。 什么坐标泄露,什么抢夺者将至……在眼前这具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身体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没有什么比她的存在更重要,哪怕这存在是在恐惧和抗拒中。 “对不起……对不起……” 镜流的声音低得如同呓语,冰冷的手指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拂过于安被冷汗浸湿的额发,试图擦去那冰冷的汗珠。 动作充满了笨拙的、近乎绝望的安抚意味。 她低下头,冰冷的唇带着卑微的祈求,轻轻贴在于安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心,一遍又一遍,如同最虔诚的信徒亲吻着唯一的圣物。 “别怕……我在……我不会……再伤到你……绝不……” 于安在剧烈的咳嗽和窒息后的眩晕中艰难地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 镜流这突如其来的、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让她措手不及。 那冰冷的怀抱不再带着毁灭的力道,而是换成了另一种极致的、带着后怕和颤抖的禁锢。 那一声声破碎的“对不起”和卑微的祈求,与她之前那毁天灭地的暴怒形成了荒诞而恐怖的对比。 这强烈的反差,比直接的伤害更让于安心头发冷。 然而,就在这混乱和恐惧中,于安也清晰地捕捉到了镜流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楚和……恐惧。 那是对失去她的恐惧。 纯粹到极致,也扭曲到极致。 这认知,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一圈圈复杂的涟漪。 镜流紧紧抱着她,像抱着失而复得却又濒临破碎的珍宝。 她不再关注外界,赤红的瞳孔里只剩下于安痛苦喘息的身影。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于安能更舒服地靠在她冰冷的怀里。 一只手依旧虚虚地托着她的后心,持续渡入温和的能量梳理她紊乱的气息,另一只手则极其轻柔地、一遍遍地抚摸着于安的后背,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安抚。 “没事了……没事了……” 镜流的声音依旧带着颤抖,却努力维持着一种怪异的平静。 “别怕……他们……来不了……” 她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瞳孔望向寝殿的穹顶,目光仿佛穿透了物质,投向了这片被复刻空间之外的无垠宇宙。 眼底深处,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混合着毁灭意志的绝对自信悄然凝聚。 嗡——! 一股无形的、远比之前加固沉睡敕令更庞大、更恐怖的意志波动,以镜流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波动不再局限于这间寝殿,而是如同无形的潮汐,瞬间席卷了整个被完美复刻的庭院空间,甚至穿透了空间的壁垒,朝着外围的宇宙扩散开去。 冰冷的意志如同神谕般降临。 在这片以镜流所在坐标为中心的、半径巨大的球形宇宙空间内,外界的一切都被隔绝。 空间被无限凝滞、压缩,形成了一道道无形的、冻结时空的壁垒。 任何试图通过空间跳跃、曲率航行、甚至超光速突进靠近此坐标点的物体,都将如同撞入凝固的琥珀,被瞬间冻结在时空的夹缝中,寸步难行。 时间流速被强行减缓至近乎停滞。 外界的风暴,无论多么激烈,在此域内都将被拉长到近乎永恒,任何高速运动的能量和物质进入此域,都将陷入近乎静止的泥沼。 强行抽离、冻结! 无论是狂暴的引擎能量、毁灭性的炮火、还是能量波动,一旦进入此域,都将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深渊,瞬间沉寂、消散,无法传递,无法爆发。 信息被彻底屏蔽、湮灭。 所有试图探测此坐标的扫描波、通讯信号、精神感应,都将被这“永寂之域”无情地吞噬、抹除,化为绝对的虚无。 这是一个由镜流绝对意志构筑的、隔绝于宇宙之外的绝对囚笼。 一个将“寻找者”彻底拒之门外、也将“猎物”牢牢锁死在其中的——永恒寂静牢狱。 镜流低下头,赤红的瞳孔重新落回怀中依旧在微微颤抖的于安身上。 那眼中的冰冷杀意和对外界的毁灭意志瞬间消散,重新被一种深沉的、令人窒息的专注和病态的温柔取代。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拭去于安唇角因剧烈咳嗽而渗出的一点血丝,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最珍贵的琉璃。 “看……” 镜流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奇异的轻柔,带着一丝满足的喟叹,仿佛刚才那足以冻结星河的恐怖领域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 “他们……打扰不到我们了。” 她微微收紧了虚环着于安的手臂,冰冷的怀抱稳固而克制,将怀中的人更深地拥入自己冰冷的领域。 下颌轻轻抵在于安的发顶,湿冷的白发垂落,缠绕在于安的颈间。 “睡吧……” 镜流的声音如同催眠的魔咒,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 “这里……只有我们。” 寝殿外,被完美复刻的庭院在“永寂之域”的笼罩下,陷入了更深沉的、绝对的死寂。 月光仿佛也被冻结,洒在静止的海棠花瓣上,不再摇曳。 溪水停止了流动,瀑布悬停在半空。时间在此刻,被镜流强大的意志,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而在那无形的“永寂之域”的边界之外,宇宙的狂澜正在掀起。 托帕率领的星际和平公司高速舰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冻结时空的叹息之墙。 所有引擎瞬间超载熄火,狂暴的动能被强行凝滞,整支舰队如同被钉死在宇宙画布上的标本,悬停在狂暴的能量乱流边缘,寸步难行。 托帕在指挥室中发出不甘的嘶吼。 星核猎手的星槎,萨姆巨大的机甲身躯表面瞬间覆盖上厚厚的、隔绝能量的诡异冰霜,引擎的轰鸣戛然而止,如同被投入了液氮。 卡芙卡指尖的丝线无声断裂,银狼面前的虚拟屏幕被混乱的雪花吞没。 刃手中的支离剑发出不甘的嗡鸣,却无法斩开那冻结一切的意志壁垒。 他们都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个坐标点就在前方,近在咫尺。 却又如同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由绝对意志构筑的叹息之壁。 任何冲击、任何能量、任何探测,都被那“永寂之域”无情地吞噬、冻结、湮灭。 仿佛那里已经成为了宇宙中的一个绝对黑洞,吞噬着一切靠近的生机与希望。 绝对的寂静,成为了最坚固的牢笼和最绝望的屏障。 寝殿内。 于安在镜流冰冷的怀抱和那持续渡入的温和能量梳理下,剧烈的痛苦和窒息感终于缓缓平复。 但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巨大冲击,让她疲惫不堪。 镜流那轻柔的、如同魔咒般的“睡吧”在耳边萦绕,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催眠力量。 加固的沉睡敕令似乎再次悄然落下。 她无力抵抗。 眼皮沉重得如同铅块。 在陷入黑暗前,她最后看到的,是镜流低头凝视她的那双赤红瞳孔。 里面没有了暴怒,没有了毁灭,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窒息的专注和一种……扭曲到极致的、令人心头发冷的“温柔”满足感。 这囚笼,因爱而筑。 这寂静,因占有而生。 而猎物与猎手,在这永恒的寂静牢狱中,被病态的爱意和冰冷的执念,紧紧捆绑在一起,沉向更深的未知。 于安的意识,在绝望的疲惫和那丝诡异的“安心感”撕扯中,再次沉入了无梦的深渊。 而镜流,则如同最忠诚也最冷酷的狱卒,拥抱着她仅有的世界,在永恒的寂静中,守护着这份扭曲的安宁。 第55章 选择 镜流那轻柔的、带着催眠魔力的“睡吧”在耳边萦绕,如同最坚固的锁链,缠绕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 加固的沉睡敕令无声落下,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不容抗拒。 于安所有的挣扎、恐惧、愤怒,在那双燃烧着病态“温柔”的赤瞳注视下,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迅速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她的意识沉了下去,沉入一片连梦魇都无法滋生的、绝对的死寂深渊。 时间,在“永寂之域”的笼罩下,失去了意义。 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于安是被一种的奇异的笑声惊醒的。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眼前依旧是那间被完美复刻的静室,月光透过窗户洒下清冷的光斑。 然而,一切都不一样了。 空气不再流动。 连最微小的尘埃,都凝固在半空中,如同镶嵌在琥珀里的标本。 窗外,那轮模拟出来的月亮静止不动,洒下的光辉如同凝固的霜。 庭院里,海棠树伸展的枝条、飘落的花瓣,全部定格在坠落的瞬间,像一幅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精美画卷。 溪水不再流淌,水面平滑如镜,倒映着同样静止的树影和天空。 甚至连空气本身,都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凝滞的阻力。 绝对的死寂。 绝对的静止。 这就是镜流构筑的“永寂之域”内部的景象。 一个被强行剥离了时间、空间流动和能量交换的……宇宙标本箱。 于安的心跳在凝滞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沉重。 意识在一阵笑声中变得清醒。 她发现自己依旧被镜流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拥在怀中。 然而,身后传来的触感……变了。 不再是那种带着绝对掌控力的、冰冷的坚实。 而是……一种异常的僵硬和冰冷。 她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转过头。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的呼吸瞬间停滞。 镜流依旧保持着拥抱着她的姿势。白发如瀑,垂落在于安的颈侧和肩头。 素白的衣袍覆盖着两人。 但她的双眼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安静的阴影。 那张清丽绝伦、却总是带着冰冷或疯狂神色的脸庞,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 没有呼吸的起伏,没有心跳的搏动,甚至连一丝生命的热度都感受不到。 她像一尊用最完美无瑕的寒玉雕琢而成的塑像,美丽,冰冷,了无生气。 于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她! 镜流……怎么了?是力量耗尽?是维持这恐怖的“永寂之域”的代价?还是……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这冰冷的怀抱。 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依旧保持着禁锢的姿态,但力量却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僵硬的、如同石雕般的沉重。 她稍微用力,竟然轻易地就将那冰冷的手臂推开了。 镜流的身体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了一下,却依旧维持着那个拥抱的姿势,如同被冻结在时光中的剪影,无声地向后倒去,靠在了床头的雕花木板上。 长发散落,面容平静得令人心头发毛。 于安猛地坐起身,顾不上身体的虚弱和冰冷,她伸出手,颤抖的指尖探向镜流的鼻息。 没有。 一丝温热的气息都没有。 指尖又小心翼翼地贴上镜流颈侧的动脉。 冰冷,死寂。 没有一丝脉动。 这具强大的、曾撕裂空间、冻结星河的身体,此刻冰冷得像一块沉寂了亿万年的寒玉,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 “镜流?” 于安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在绝对死寂的空间里微弱地回荡,瞬间就被凝固的空气吞噬。 没有回应,只有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安静。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于安的心脏。 她死了? 为了维持这个隔绝一切、只为了禁锢她的“永寂之域”,耗尽了所有力量? 这个念头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一种更深的、无法言喻的恐慌和……荒谬感! 就在这时。 “啧啧啧,真是感天动地啊~” “观测记录:守护行为达到自我牺牲阈值,情感变量峰值记录。” 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带着戏谑和冰冷的刻板,再次在于安的意识深处炸响。 阿哈和浮黎的意志,无视了这“永寂之域”的隔绝,再次降临。 于安猛地捂住刺痛的额头,意识在星神意志的冲击下嗡嗡作响。 “小安安~别怕别怕!”阿哈的声音充满了幸灾乐祸。 “你的好徒弟没死透啦!她只是……嗯,怎么说呢,把自己当成了维持这个超大号‘冰箱’的‘电池’啦!” “啧啧,为了把你关在身边,连自己都暂时‘冻结’了,这份爱真是感天动地,阿哈都要感动得哭了呢~(才怪)” 浮黎冰冷的声音同步解释。 “目标个体‘镜流’将自身意志核心与‘永寂之域’法则深度锚定。” “其生命体征、思维活动、能量循环进入‘绝对静滞’状态,成为维持领域存在的‘基石’。” “领域不破,静滞不除,领域若破,锚定崩溃,个体存在将因法则反噬而瞬间湮灭。” 于安的瞳孔骤然收缩!镜流把自己变成了这个囚笼的锁芯?! 囚笼在,自己被困住。 囚笼破,她则灰飞烟灭。 这根本就是一个同归于尽的死局,一个用她自己的存在作为赌注、将于安彻底锁死的终极囚笼。 “疯子……” 于安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已经不是病态的爱,这是彻底毁灭性的占有。 宁可将自己化作永恒冰雕,也要将她禁锢在这片死寂之中。 “没错!就是疯子!多棒的疯子!” 阿哈的声音兴奋得如同发现了新玩具。 “不过嘛……小安安,阿哈觉得这个剧本走向有点无聊了。” “永恒的囚禁?永恒的冰雕?NO!NO!NO!阿哈要看冲突!看挣扎!看希望破灭的绝望!或者……看冰雕融化?” 阿哈的话音刚落,于安的意识里再次被强行灌入画面! “永寂之域”边界外 星际和平公司的庞大舰队如同被冻结在巨大琥珀中的蚊蚋,引擎熄火,能量护盾黯淡。 托帕站在旗舰舰桥,双目赤红地盯着那片死寂的星域,一拳狠狠砸在控制台上。 合金台面瞬间凹陷,她猛地抓起通讯器,声音嘶哑而疯狂,穿透了舰队内部通讯。 “所有单位!听我命令!放弃引擎!放弃护盾!把所有能量!所有能量集中到‘概念解冻器’上!” “目标——正前方那片死寂空间!给我去撞!去融化那该死的冰墙!快!!” 舰队后方,几艘造型奇特、如同巨大钻头的星舰开始发出刺耳的嗡鸣,舰身亮起不稳定的、仿佛要撕裂空间本身的诡异光芒。 于安的父母在船队的最外侧,手中紧紧攥着公司最新研制出来的生物试剂。 这是他们用权利为于安那虚弱的身体换来的生存通道。 另一侧边界 星核猎手的飞船如同冰封的飞鸟,萨姆巨大的机甲覆盖着厚厚的能量隔绝冰晶。 卡芙卡悬浮在星槎旁,紫色的眼眸深邃如渊,指尖缠绕的无形丝线崩得笔直,似乎在对抗着无形的冻结之力。 银狼的虚拟屏幕在她面前疯狂闪烁,无数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冲刷,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亢奋和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找到了,卡芙卡,艾利欧的剧本没错。” “这鬼领域有个‘频率’,虽然被冻结了,但它锚定的核心意志……有漏洞。” “是‘情感共鸣’的残留频率,萨姆!把你的引擎核心频率调到……调到那个傻妞的心跳波长。” “刃叔!用你的剑意模拟她的‘敕令’波动!” “我们给它来个……共振噪音污染!!” 萨姆的引擎核心发出沉闷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轰鸣,开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节奏震动。 刃的身影在冰晶中浮现,支离剑发出低沉而混乱的、模仿“敕令”的音律! 两方势力!两种截然不同的暴力破解方式。 他们不再试图智取突入,而是要用最极端的手段,从外部撕裂、融化、甚至是用“混乱”去污染这层由镜流意志和生命冻结而成的终极囚笼。 “看吧看吧!” 阿哈的声音在于安脑海里兴奋地尖叫。 “好戏开扬了!冰雕和囚笼,你选哪一个呢,小安安?” “是等着被外面那些家伙的‘大炮仗’将你的徒弟轰成渣?” “还是……亲手敲碎你徒弟这块‘冻豆腐’逃出去?” “哈哈哈哈!阿哈好期待你的选择啊!” 两位星神的意志再次退去,留下于安独自一人,坐在那张冰冷的玉床上,置身于这绝对死寂、绝对静止的囚笼中心。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身旁如同沉睡冰雕般的镜流。 那张平静得毫无生气的脸,在凝固的月光下美得惊心动魄,也冰冷得令人绝望。 囚笼在,镜流被冻结,她也被永恒禁锢。 囚笼破,镜流灰飞烟灭,她或许能逃出生天。 冰冷的空气沉重地挤压着她的胸腔。 F级的身体虚弱不堪,刚获得的“丰饶行者”力量在体内微弱流转,如同风中残烛。 那枚青色的剑穗和冰冷的黑色玄剑,以及那管被锁死的“倏忽之血”,都静静地躺在不远处的案几上,在凝固的月光下散发着幽微的光芒。 选择? 这根本不是选择! 这是镜流用生命和毁灭为她设下的、一个只有绝望和鲜血的终局。 于安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渗出,瞬间在凝滞的空气中凝固成细小的血珠。 她看着镜流冰冷的脸,那双深紫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如同深渊般的风暴。 风暴的中心,是镜流那平静的、死寂的睡颜。 第56章 自灭 于安坐在冰冷的玉床上,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细小的血珠在凝滞的空气中凝固成刺目的红点。 身旁,镜流如同最完美的寒玉雕像,无声无息,冰冷的脸上是令人绝望的平静。 囚笼之外,两方势力毁灭性的攻击正在蓄势待发,无论落下与否,结局似乎都通向鲜血与毁灭。 镜流用她自己的存在,铸成了这座牢笼的锁芯。 破笼,她死。 不破,永恒囚禁。 这根本……不是选择! 于安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镜流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 那双曾燃烧着冰冷火焰、病态占有和……最后时刻破碎卑微的祈求的赤瞳,此刻紧闭着。 模拟世界中最后的画面、那湮灭光芒中化为怪物的痛苦、那声灵魂深处的微弱呼唤。 还有这现实里不顾一切将她掳走、又因差点伤她而恐慌颤抖的冰冷怀抱……所有的记忆碎片疯狂地撞击着她的意识。 她恨这囚禁,恨这病态的占有,恨这将她逼入绝境的疯狂。 但……让她眼睁睁看着镜流因她而彻底湮灭? 让这个因她而扭曲、因她而冻结的徒弟,灰飞烟灭? 不! 一股更强烈的、源自生命最底层的火焰在于安心底轰然炸开。 两种结局都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她能接受的。 她猛地从玉床上站起,虚弱的身体因为用力而剧烈摇晃,肺部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她不管不顾。 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剑,扫过不远处案几上那三样刚拿出来的东西——青色的剑穗、冰冷的黑色玄剑,以及那管在凝固月光下散发着不祥暗金色泽的、被系统锁死的“倏忽之血”。 就是它! 于安踉跄着扑到案几前,一把抓起那管冰冷的金属试管。 封印符文在凝固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系统说过,能量活性被锁死99.99%,仅保留丰饶神性的本源气息……本源气息。 这就是钥匙! 打开镜流自我冻结状态的钥匙,也是……摧毁她这具F级破身体的剧毒。 “系统,如果我这么做了,你能……将我救下来吗?” 【检测到宿主诉求,已申请】 【滴,额外权限开放,目标:使宿主活着】 【能,我会将你救下来的,宿主!】 “系统,解放我模拟时的记忆。” 【宿主,模拟的记忆太过庞大……】 “不用劝了,无论是现实中的于安,还是模拟中的安,都是我。” “我不能因为两个身份的经历不同而去否定这一层关系。” “我不想再去逃避了。” “逃避‘安’这一层身份,逃避和镜流之间的情感,对她和我都不公平。” 于安白了系统一眼。 “而且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谁呀~” 【……】 【好】 随着系统话音的落下,大量的记忆存入脑海。 这并没有使于安感到头痛欲裂,因为这本身就是她的记忆。 【宿主,提醒你一下,你这种计划的副作用极大】 “会让我死吗?” 【……不会】 “那不就行了。” “我可是师父,师父保护徒弟,天经地义 。” 没有一丝犹豫,于安用尽全身力气,拇指狠狠顶开试管顶部的密封盖。 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气体逸出声,在绝对死寂的空间里清晰得刺耳。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极致腐朽与蓬勃生机的诡异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仅仅是泄露的一丝气息,就让于安周围的凝滞空气都泛起了微弱的、扭曲的金色涟漪。 于安看着试管中那粘稠、暗沉、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的金色液体,眼中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她仰起头,毫不犹豫地将试管口对准自己的嘴唇,将里面那粘稠冰冷的金色液体,尽数灌了下去。 “咕咚……” 吞咽的声音在死寂中异常清晰。 冰冷、粘腻、带着铁锈和腐败甜香的液体滑过喉咙,如同一条活着的冰蛇钻入体内。 下一秒。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能量在于安体内轰然炸开。 那感觉不是被点燃,而是整个身体从最细微的细胞层面被强行撕裂、重塑、再撕裂。 被系统锁死的丰饶神性本源,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她体内那弱化的“丰饶行者”力量,并百倍、千倍地将其引爆。 “呃啊啊啊——!!!” 于安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抛起,又重重砸落在地。 她蜷缩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身体剧烈地痉挛、扭曲。 皮肤下,无数道刺目的金光如同活物般疯狂窜动、凸起。 仿佛有无数条金色的毒蛇在她体内钻行、噬咬、膨胀。 她的身体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 皮肤寸寸龟裂,却没有鲜血流出,只有粘稠的、散发着刺目金光的浆液从中渗出。 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碎裂声,五脏六腑如同被投入了绞肉机。 F级的身体如同脆弱的玻璃器皿,在狂暴的神性本源冲击下,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濒临彻底粉碎。 剧痛,超越人类承受极限的剧痛席卷了每一寸神经。 于安的意识在金色的风暴中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孤舟,瞬间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眼前只剩下刺目的金光和一片毁灭的空白。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和身体崩溃的毁灭风暴中心,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纯粹到极致的丰饶生机,也在于安体内轰然爆发。 这股生机不再温和滋养,而是带着一种狂暴的、不容置疑的、属于宇宙生命本源的绝对意志。 这股被于安以自身崩溃为代价引爆的丰饶本源之力,如同金色的狂潮,瞬间冲破了镜流构筑的“永寂之域”对她自身冻结状态的封锁。 嗡——!!! 整个绝对死寂的囚笼空间,猛地一震。 如同冰封的湖面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覆盖在墙壁、地面、甚至空气中的厚重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出“咔咔”的碎裂声,迅速消融、汽化。 凝固的空气开始重新流动,窗外的月光仿佛重新获得了生命,微微摇曳。 庭院中静止的海棠花瓣,轻轻飘落了一小片。 于安身旁,那如同寒玉雕像般的镜流,身体猛地一震。 覆盖在她身上、将她生命和意志与领域锚定的绝对冰晶,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金色裂痕。 那双紧闭的赤红瞳孔,猛地睁开。 不再是空洞的死寂。 不再是燃烧的疯狂。 而是一种……刚刚从最深沉的死亡冻结中挣脱的、带着巨大茫然和瞬间洞悉一切的、惊骇欲绝的恐惧。 “师……父?!” 镜流的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 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蜷缩在地、浑身浴金、身体在恐怖金光中寸寸崩溃、发出非人惨嚎的于安。 那景象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贯穿了她的灵魂。 “不——!!!” 一声撕心裂肺、充满了极致痛苦和绝望的尖啸从镜流喉咙里爆发出来。 比于安的惨叫更加凄厉,她猛地扑向于安,冰冷的手颤抖着想要触碰那浴金崩溃的身体,却又在即将碰到的瞬间如同被烫到般缩回。 她明白了!瞬间明白了! 是师父,是师父用了禁忌的东西。 用她自己的命,用她身体的彻底崩溃,强行引动了丰饶本源,撕开了自我冻结。 “为什么……为什么……” 镜流的眼泪瞬间汹涌而出,赤红的瞳孔被巨大的痛苦和恐惧占据,之前的疯狂、占有欲、冰冷的守护……在眼前这惨烈的景象面前,被彻底击得粉碎。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灭顶的绝望和悔恨。 她像个无助的孩子,跪在于安身边,看着那金色的裂纹在师父身体上蔓延,听着那痛苦的惨嚎,巨大的恐慌和心痛让她浑身冰冷,连触碰的勇气都失去了。 就在这时! 轰隆!!!! 整个被镜流力量复刻的空间,连同外围那已经开始动摇的“永寂之域”,如同脆弱的玻璃罩,在失去了核心意志的绝对锚定和内部狂暴能量冲击的双重作用下,轰然破碎。 凝固的空间壁垒寸寸碎裂,停滞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被冻结的能量乱流瞬间爆发。 刺眼的光芒和狂暴的能量乱流从四面八方涌入。 “于安——!!!” 一个带着哭腔、声嘶力竭的尖叫瞬间穿透了混乱的能量风暴。 是托帕。 星际和平公司的突击星槎如同离弦之箭,强行撞开最后的空间碎片。 托帕的身影第一个冲了进来,她一眼就看到了庭院中央那惨烈的一幕——浴金崩溃的于安,和跪在旁边、满脸绝望泪水的镜流。 托帕的眼睛瞬间赤红,所有的理智、所有的谋划在这一刻被彻底焚毁。 她根本不管旁边那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白发女人是谁,也顾不上任何危险,疯了一样扑向于安。 “放开她!你这疯子!你对安安做了什么?!!” 她嘶吼着,泪水混合着脸上的灰尘,狼狈不堪,眼中只有于安那濒临破碎的身体。 几乎是同时。 另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于安的另一侧。 卡芙卡。 紫色的眼眸在看到于安惨状的瞬间,那惯常的慵懒和神秘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强行压制的窒息感。 她没有像托帕那样嘶吼,动作却快如闪电。 无形的丝线瞬间缠绕上于安浴金的身体,极其精妙地避开那些崩溃的金色裂纹,试图稳住她体内狂暴乱窜的能量,减缓崩溃的速度。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声音低沉得可怕。 “银狼,最高优先级!生命维持方案!萨姆,清扬,任何靠近的威胁……清除!” “收到!卡芙卡!” 银狼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破音,从通讯频道传来,无数虚拟屏幕在她面前疯狂闪烁,数据流瀑布般冲刷。 “生命体征极速恶化!基因结构崩溃率98%!妈的!这什么鬼能量?!” “萨姆!启动‘摇篮’协议!快!” 轰。 巨大的机甲萨姆如同移动的堡垒,瞬间挡在于安和卡芙卡身前,引擎发出低沉的、全功率运转的咆哮。 冰冷的金属臂抬起,能量炮口锁定任何可能靠近的能量波动,包括旁边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镜流。 刃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无声地出现在另一侧,支离剑斜指地面,剑身嗡鸣,死寂的杀意牢牢锁定了跪在地上的镜流。 托帕已经扑到了于安身边,颤抖的手想要去抱她,却又被那浴金崩溃的景象和狂暴的能量吓得不敢触碰,只能徒劳地跪在旁边,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于安旁边的地面上。 “安安……安安你撑住……姐姐来了……姐姐来了……”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完全失去了平日公司高管的冷静与精明。 镜流依旧跪在原地,赤红的瞳孔空洞地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 托帕的哭喊,卡芙卡的冷静命令,萨姆的引擎轰鸣,刃的冰冷杀意……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与她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墙。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于安那浴金崩溃、痛苦惨嚎的身影,以及自己双手上……仿佛永远洗不掉的、导致这一切的罪孽。 “师父……” 镜流的声音轻得如同梦呓,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看着卡芙卡那精妙而焦急的丝线缠绕,看着托帕绝望的哭喊,看着自己颤抖的、却连触碰资格都没有的手…… 巨大的痛苦和彻底的无力感如同深渊,将她彻底吞噬。 卡芙卡没有看镜流一眼,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怀中这具正在崩溃的身体上。 她的丝线如同最精密的生命网络,试图梳理那狂暴的丰饶神力,却如同螳臂当车,只能勉强延缓一丝丝崩溃的速度。 她低下头,紫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于安因痛苦而扭曲、被金光覆盖的脸,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志,穿透了于安意识中狂暴的金色风暴。 “听我说,于安。” “活下去。” “这是命令。” 这句命令,不再是卡芙卡那操控人心的能力,而是一种灌注了所有意志的、最纯粹的祈求。 于安在金色的剧痛风暴中,似乎捕捉到了这微弱却坚定的声音。 活下去……那根植于灵魂最深处的执念,在这毁灭的漩涡中,如同最后一点星火,微弱地,却顽强地,跳动了一下。 【灵魂锚点已稳定,身体崩溃已减缓】 【已完成任务】 第57章 稳定 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卷起满地零落的海棠花瓣。 刺目的金光在于安浴血崩溃的身体上疯狂窜动,每一次痉挛都带出粘稠的金色浆液和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 凄厉的惨嚎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撕扯着每个人的神经。 托帕的哭喊戛然而止,巨大的惊恐让她瞬间失声,只能徒劳地跪在旁边,双手悬在半空,颤抖着,不敢触碰那具正在解体的身体,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滚落。 “安安……” 卡芙卡紫色的眼眸沉静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深海,所有的情绪被强行压下,只剩下绝对的专注和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 缠绕在于安身上的无形丝线骤然绷紧,不再是简单的束缚,每一根丝线都如同最精密的神经导管,末端瞬间刺入于安浴金龟裂的皮肤之下。 这不是攻击,而是最深度的精神桥接。 “言灵:固魂!” 卡芙卡的声音低沉、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贯穿灵魂的意志,直接在于安濒临崩溃的意识核心深处响起。 这不再是请求,而是最高阶的言灵。 她自身庞大的精神力为桥梁,强行锚定于安那被金色风暴撕扯得即将消散的灵魂碎片。 如同在滔天洪水中投下最沉重的锚。 “呃——!” 于安身体猛地一弓,口中喷出大股暗金色的血液,惨嚎声被强行压抑成破碎的呜咽。 卡芙卡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维持这种深度的精神锚定,对她也是巨大的负担。 但她紫色的瞳孔没有丝毫动摇,丝线末端闪烁着微弱的紫芒,死死锁住那狂暴金光中最后一点属于“于安”的微弱意识火苗。 “银狼!” 卡芙卡的声音透过通讯,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在,‘摇篮’协议加载90%,萨姆,能量稳定扬最大功率,覆盖目标!” 银狼的声音带着破音,无数数据流在她眼前的虚拟屏幕上瀑布般冲刷。 萨姆巨大的机甲双臂猛地张开,胸口的核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蓝色光芒。 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能量力扬瞬间张开,将于安、卡芙卡以及旁边的托帕都笼罩其中。 力扬内狂暴紊乱的能量乱流被强行抚平、导引,形成相对稳定的区域,为抢救争取宝贵时间。 “生命体征监测!基因熵值突破临界!细胞崩解率99.1%!草!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银狼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托帕猛地从巨大的惊恐中挣脱出来,手忙脚乱地撕开自己战术服内侧一个绝对保密的夹层。 里面固定着一支只有拇指大小、通体由暗紫色晶体打造、内部流淌着如同星河般璀璨银色液体的微型注射器。 “零号原液” 星际和平公司基因研究所的最高机密,蕴含了难以想象的庞大资源和最前沿的生命稳定技术,是理论上能逆转基因崩溃的最后希望。 是他们与天才俱乐部的某位成员合作研发的终极试验品。 代价巨大,且从未在人体进行过完整测试。 托帕没有丝毫犹豫,她扑到于安身边,手指因为极致的紧张而颤抖得几乎握不住那小小的注射器。 她看着于安浴金崩溃、不断抽搐的身体,看着卡芙卡紧绷的侧脸和不断渗出的冷汗,眼中爆发出不顾一切的决绝。 “安安……撑住!” 托帕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孤注一掷的嘶哑,她找准于安颈侧唯一一块还未被金色裂纹完全覆盖的皮肤,将注射器狠狠刺入。 嗤—— 璀璨的银色液体被高压推进于安的血管。 瞬间! 一股冰冷而磅礴的、带着绝对秩序感的银色能量流,如同星河倒灌,蛮横地冲入于安体内那肆虐的金色风暴之中。 两股同样庞大、属性却截然相反的能量在于安残破的躯壳内轰然对撞。 “啊啊啊——!!” 于安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猛地向上弓起!皮肤下,金色和银色的光芒疯狂交织、湮灭、吞噬。 龟裂的皮肤下不再只是涌出金色浆液,而是混合着诡异的银色光丝。 她的身体像一个被投入了炼金熔炉的容器,在极致的毁灭与重塑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卡芙卡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她缠绕在于安身上的言灵丝线剧烈震颤,紫芒疯狂闪烁。 于安意识中的风暴因为两股神级能量的对冲变得更加狂暴,她的言灵锚定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 “卡芙卡!” 银狼在通讯中尖叫。 “她的神经信号在过载!脑波峰值突破安全阈值300%!这样下去会被撕碎!” 卡芙卡死死咬着牙,紫色的眼眸深处亮起决绝的光芒。 她猛地加大精神力的输出,缠绕在于安身上的无形丝线瞬间变得更加凝实,甚至发出了细微的嗡鸣。 她不再仅仅是锚定,而是试图用自己的精神力作为缓冲带,强行疏导、分流那两股在于安体内疯狂对冲的毁灭性能量。 “撑住……于安……” 卡芙卡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却依旧坚定地在于安混乱的意识中回响。 “看着我……活下去……” 托帕跪在一旁,双手死死捂住嘴,指甲掐进了掌心也浑然不觉,眼泪模糊了视线。 她将托帕石放在于安胸口,暖黄色的光笼罩着虚弱的身体。 她看着于安在金银光芒中痛苦挣扎的身体,看着卡芙卡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巨大的无力感和心痛几乎将她淹没。 萨姆巨大的机甲维持着能量稳定扬,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刃如同沉默的磐石,挡在镜流的方向,支离剑斜指,死寂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墙,隔绝着一切可能的干扰。 镜流依旧跪在不远处,赤红的瞳孔空洞地看着这一切,泪水早已干涸在冰冷的脸上。 巨大的痛苦和彻底的无力感让她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她想冲过去,想用自己的力量去分担,想抱住师父……但刃那冰冷的杀意和眼前这惨烈到极致的景象,将她死死钉在原地。她甚至连触碰的资格都没有。 时间在混乱的能量风暴和痛苦的煎熬中流逝。 于安体内那金银交织的恐怖光芒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变化。 不再是狂暴的对冲湮灭,而是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动态的、如同太极图般缓慢旋转的平衡。 那璀璨的银色能量(零号原液)如同最坚韧的网,强行兜住了狂暴的丰饶本源金光,将其狂暴的毁灭性力量束缚、引导、转化。 虽然缓慢,虽然痛苦依旧,但崩溃的速度……似乎被强行遏制住了?! “生命体征稳定,基因熵值……熵值停止上升了,细胞崩解率……稳定在99.3%!” “卡芙卡!托帕!有效!!” 银狼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激动,在通讯频道中炸响。 卡芙卡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松,缠绕在于安身上的言灵丝线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被萨姆伸出的巨大金属手臂稳稳扶住。 她看着地上光芒渐渐内敛、身体不再剧烈抽搐、只是偶尔因剧痛而本能痉挛的于安,紫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疲惫,却也有一丝微弱的、如释重负的光芒。 托帕扑到于安身边,颤抖的手终于敢轻轻触碰她不再涌出金浆、却布满恐怖裂纹的手臂。 触手冰凉,带着一种非人的坚硬感,仿佛随时会碎裂的琉璃。 “安安……” 托帕的声音哽咽着,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却是喜极而泣。 “撑住了……你撑住了……” 萨姆的能量稳定扬缓缓收起。 刃也收回了支离剑,沉默地站到卡芙卡身后,如同最忠诚的影子。 庭院里一片狼藉。 破碎的空间碎片缓缓飘落,能量乱流尚未完全平息。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血腥和一种奇异的、混合着腐朽与生机的味道。 于安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浴金的光芒已经内敛到皮肤之下,只剩下无数道细密的、如同蛛网般遍布全身的暗金色裂纹。 她的身体不再崩溃,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冻结”状态,像一尊布满裂痕、随时会碎裂的金色琉璃雕像。 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生命体征如同风中残烛,在银狼的监测屏上闪烁着极其微弱的信号。 她活下来了。 以一种濒临破碎的姿态。 代价是身体的彻底崩溃和未知的未来。 托帕脱下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盖在于安冰冷破碎的身体上,眼泪无声地滑落。 卡芙卡在萨姆的搀扶下,走到于安身边,紫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那张在裂纹下依旧苍白的脸,疲惫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镜流依旧跪在不远处,如同被遗忘的冰雕。 她看着被众人守护在中央、如同易碎珍宝般的于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颤抖的、沾满了无形罪孽的双手。 巨大的痛苦和彻底的被排斥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赤红的瞳孔里,最后一点光芒也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绝望和空洞。 就在这时—— 于安的意识,在身体濒临破碎的剧痛和卡芙卡言灵锚定的余波中,并未彻底沉入黑暗。 她感觉自己在下沉。 穿过无边的剧痛和混乱的能量流。 沉入了一片……熟悉的、无边无际的纯白。 系统的纯白空间。 【叮!检测到宿主身体遭受毁灭性打击!濒死状态!】 【检测到外部超高阶生命维持协议‘摇篮’生效】 【检测到SSS级基因稳定剂‘零号原液’注入】 【检测到……呃?欢愉&记忆星神联合信号残留??】 【综合判定:宿主意识脱离崩溃临界点,进入强制保护性沉眠】 【正在尝试连接宿主意识……连接成功】 于安那被剧痛和混乱撕扯得支离破碎的意识,如同找到了最后的港湾,在这片纯白中缓缓凝聚。 没有身体,没有痛苦,只有一种极致的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 系统那毫无感情的电子音,此刻在于安听来,竟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无奈? 【宿主,您这‘丰饶行者’体验卡……用得可真够‘丰饶’的。】 【恭喜(?)达成隐藏成就:『行走的金坷垃』& 『崩坏的艺术品』】 【鉴于您目前状态过于‘艺术’,常规修复方案已失效。】 【启动最终预案:意识深度沉眠。身体交由‘零号原液’及‘摇篮’协议维持最低活性。】 【警告:沉眠期间,身体将处于绝对脆弱状态,任何外力干扰均可能导致不可逆崩解。】 【请宿主……好自为之?】 于安的意识在纯白中茫然地漂浮着。 沉眠? 身体成了易碎品? 外面……托帕姐,卡芙卡,银狼,萨姆,还有……镜流? 无数的念头纷杂闪过,最终都化为一片沉重的疲惫。 她太累了。 累得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纯白的光芒温柔地包裹着她破碎的意识,如同温暖的潮水,将她缓缓拖向更深、更沉的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仿佛听到系统那电子音似乎极其轻微地……叹了口气? 【深度沉眠协议启动。倒计时:未知。】 【祝您……做个好梦?大概?】 “不行!” 一道思绪将于安从疲劳中拉出。 “镜流她怎么办,系统你……” 于安还没说完,她的声音就被系统强行打断。 【好了,好了,真拿你没办法】 【意识投影已准备,限时10分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于安竟然从系统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无奈 ? “谢谢你,系统。” “就让我和镜流的结局,画上完美的句号。” 第58章 属于我的骑士 能量风暴的余烬在空气中飘散,如同垂死的萤火。 破碎的空间碎片缓缓沉降,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衬得中央那片狼藉更加触目惊心。 于安静静地躺着,托帕的外套下,那具布满暗金裂纹的身体如同最易碎的瓷器,每一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起伏,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托帕跪在她身边,泪水无声滑落,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外套的边缘,仿佛怕一丝震动就会让那裂纹蔓延开来。 卡芙卡在萨姆的支撑下,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残留的血迹刺目。 她紫色的眼眸深深凝视着于安,疲惫的眼底翻涌着复杂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银狼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虚拟屏幕上的数据流虽然稳定在极其危险的临界点,但至少不再恶化。 萨姆沉默地收回稳定扬,幽蓝的核心光芒黯淡了许多。 刃依旧如同磐石,支离剑虽已归鞘,但那冰冷的、拒绝一切靠近的杀意,依旧弥漫在空气中,尤其针对着不远处那个身影。 镜流。 她依旧跪在那里,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仿佛时间在她身上凝固了。 赤红的瞳孔彻底失去了焦距,空洞地望着虚空,又像是穿透了虚空,看到了那扬无法挽回的“弑师”。 泪水早已干涸,在冰冷苍白的脸上留下两道浅痕。 巨大的痛苦、滔天的罪孽感和此刻彻底被排除在外的、锥心刺骨的无力感,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啃噬着她的灵魂。 她看着托帕小心守护的姿态,看着卡芙卡疲惫却依旧掌控全局的眼神,看着萨姆沉默的守护,看着刃那隔绝一切的冰冷…… 她就像一个局外人,一个闯入者,一个……带来毁灭的不祥之物。 师父……被她亲手杀死过一次。 现在,又因她鲁莽的“守护”和自私的占有欲,再次濒临彻底毁灭。 她有什么资格留在这里? 有什么资格触碰那片布满裂纹的琉璃? 每一次靠近,每一次试图守护,带来的都是更深重的伤害。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带着彻底绝望的自嘲从镜流干裂的唇间溢出。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支撑起身体,动作僵硬得如同生了锈的傀儡。 她没有再看于安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都是对那具破碎身体的又一次伤害。 她转过身,破碎的披风拖曳在冰冷的地面上,沾染着尘土和零星的海棠花瓣,一步一步,朝着庭院边缘那片尚未完全消散的、由她灵魂铸就的领域光芒走去。 她要离开。 远离师父。 远离这个……被她污染的地方。 她唯一能做的“守护”,就是消失。 “站住!” 托帕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愤怒和后怕的火焰,声音因为之前的嘶喊而沙哑,却带着强烈的质问。 “你要去哪里?你差点害死她!” 镜流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有听见。 她的背影孤绝而萧索,带着一种心死的沉寂。 刃的支离剑无声地出鞘一寸,冰冷的杀意骤然锁定了镜流。 卡芙卡轻轻抬手,阻止了刃的动作,但紫色的眼眸也沉静地注视着镜流离去的背影,没有挽留,只有冷静的评估。 就在镜流的脚尖即将触碰到那片领域光芒的涟漪时——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直接在灵魂层面响起的震颤,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 庭院中央,托帕盖在于安身上的外套之下,那布满裂纹的躯体,心脏的位置,极其微弱地亮起一点青色的光芒。 那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那是“青溟玉佩”的共鸣!是契约的回应!是灵魂深处,被强行压制却从未熄灭的羁绊之火! 与此同时,镜流怀中贴身珍藏的那枚“青溟玉佩”碎片,骤然变得滚烫。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如同跨越了生死的界限,穿透了肉体的桎梏,直接撞入了镜流那一片死寂的意识海中。 不是声音,不是画面,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情绪洪流: 不要走! 那意念中蕴含着深沉的疲惫、无尽的痛苦,却更有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挽留,一种无法割舍的牵绊。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唯一稻草,如同寒夜里渴求的最后一点温暖。 它清晰地指向镜流,带着于安此刻所能凝聚的全部意志。 镜流猛地僵住。 如同被无形的雷霆击中,即将踏入领域光芒的脚步骤然停滞在半空。 她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空洞的赤瞳死死盯向庭院中央——那微弱得几乎要熄灭的青色光点。 “师……父……?” 一个破碎得不成调的音节从她喉咙里挤出。 托帕也感觉到了怀中于安身体的细微变化,那点微弱的青光让她心脏狂跳。 卡芙卡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无形的丝线再次绷紧,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异变。 于安的意识在系统的纯白空间中剧烈挣扎。 沉眠的指令如同沉重的锁链拖拽着她,但镜流那绝望的离去背影,那心如死灰的决绝,如同最锋利的针,刺破了保护性的麻木。 她不能让她走,不能让她背负着这样的罪孽和绝望消失在黑暗中。 那会彻底毁了她! 【检测到高强度精神共鸣……源自契约信物‘青溟玉佩’(碎片)……】 【……权限临时解锁!意识投射许可(极微弱级)!倒计时:10…9…8…】 没有时间了! 于安在纯白空间中,用尽所有残存的意志,将那份挽留、那份需要、那份承诺的呼唤,狠狠灌注到那点玉佩的共鸣之中。 镜流踉跄着向前一步,又一步。 她无视了托帕警惕的目光,无视了刃冰冷的杀意,她的眼中只剩下那点微弱的青光。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巨大的恐惧和微弱的希冀在她死寂的心湖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害怕靠近会让师父再次受到伤害,却又无法抗拒那灵魂深处传来的、师父的挽留。 她最终在离于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不敢再靠近。 她单膝跪地,如同一个等待审判的罪人,赤红的眼眸死死盯着外套下那点微光,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 托帕紧张地看向卡芙卡。 卡芙卡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阻止,紫色的眼眸紧紧盯着于安和镜流之间那无形的联系。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就在系统倒计时即将归零的刹那—— 那点微弱的青光猛地闪烁了一下! 一道极其纤细、几乎透明的、由纯粹意念构成的“线”,从于安心脏位置的光点延伸而出,如同跨越了物理的界限,轻轻触碰到了镜流胸前滚烫的玉佩碎片。 瞬间,镜流的意识被拉入了一片混沌的微光中。 没有具体的景象,只有一种无比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那是师父的气息,是青溟剑首的气息。 是无数次将她从噩梦中唤醒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在这片混沌微光中,一个身影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虚弱、疲惫,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和……不容拒绝的温柔。 于安的意识站在镜流面前,白色长发如瀑布般垂下,身上全然没有金色的裂痕,完美的如同一件艺术品。 看着近在咫尺的于安,镜流的脚步缓慢向前,伸手想要触碰她唯一的依靠。 但最终,她收回了手,脚步虚浮,不断的向后退去 。 于安看到了,看到了镜流眼底的依赖、懊悔、以及深深的克制。 眼看镜流越退越远,她毫不犹豫的抓住了镜流的手腕 ,强势的将镜流拉了回来。 “是你将我变成这副样子的,你现在……是打算逃避吗?” 镜流没想到以往抗拒她的于安,会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 于安手上光滑柔软的触感让静流不禁一愣。 听到于安的询问她才缓过神来连忙否认。 “不是!我只是……害怕再一次伤害到你。” “如果没有我……你不会遭此灾厄。” 镜流摇着头,声音中带着哽咽。 “我……不配做你的徒弟,更不配再待在……你的身边。” 镜流说完眼神暗淡了下去,之前强势的气质全部消失,整个人有着化不开的萎靡。 不知道为什么,于安觉得这副模样的镜流格外的讨喜,像一只因为做错事情而不敢面对主人的萨摩耶。 她嘴角不自觉缓缓扬起了笑容。 “可做错了事应该要弥补,而不是逃避呀~” “你知道的,我现在的身体很脆弱,而觊觎我的人不在少数。” “你愿意……在这期间保护我,做独属于我一个人的……骑士吗? ” “就当……弥补你的过失了,怎么样?” “我需要你。” 镜流缓缓抬起了头,眼中不再是从前那样阴冷的占有与毁灭。 “好~” 镜流的声线由于兴奋而带有丝丝颤抖,泪珠一点点的从眼睛里滑落。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她洋溢着明媚的微笑。 于安缓缓走向镜流,伸手将她脸上的泪珠抹去。 “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爱哭了,之前的镜流,可是一个坚强的孩子呢。” “你说对吧 ,好徒弟~” 镜流愣住了,一种巨大的欣喜如脱缰的野马在她的心房里乱撞 。 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感受到自己血液的流向。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自己……终于被师父认可了。 “师父,我……” 镜流还没说完,一根白皙的食指抵住了她的嘴唇,让她的话语无法继续。 “时间不多了哦,要来抱一下吗?” 听到于安的提议,镜流立刻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她将头埋进于安的脖颈,没有占有欲强势,只有一个徒弟对师父深深的依赖。 此时此刻的她,才是真正的镜流,而不是被赋予“活下去”这个命令的人偶。 “你不是说我没教你如何去爱吗?” “等我醒来,我会好好教你~” 于安在镜流耳边低语,温热的呼吸打在耳畔,让她的脸上浮现了几抹红晕。 意念消散。 那点微弱的青光彻底熄灭。 于安的身体再无任何异动,彻底陷入了系统强制维持的深度沉眠。 镜流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猛地低下头,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肩膀剧烈地耸动。 那呜咽声充满了痛苦、狂喜、难以置信和无尽的悲伤。 托帕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卡芙卡微微眯起了眼睛,缠绕在指尖的无形丝线悄然收回。 她明白了。 这是超越了肉体的、灵魂层面的短暂连接。 她看着跪在地上,身体因剧烈情绪波动而颤抖的镜流,又看了看沉眠中如同易碎艺术品般的于安,轻轻叹了口气。 刃的杀意缓缓收敛,他重新抱起支离剑,靠回墙边,阴影下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撇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或是别的什么情绪。 萨姆沉默地调整了一下姿态,将引擎的嗡鸣压到最低。 银狼烦躁地关掉了虚拟屏幕,嘀咕了一句。 “搞什么灵魂通话……流量费很贵的好吗……” 镜流颤抖着抬起头。 脸上泪痕交错,狼狈不堪,但那双赤红的瞳孔里,却重新燃起了光。 不再是空洞的绝望,不再是疯狂的执念,而是一种被赋予了新的意义、沉重却无比坚定的光芒。 师父没有抛弃她! 师父需要她! 师父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意志,是让她留下,让她守护。 让她成为独属于师父的……骑士 她缓缓站起身。 身体依旧虚弱,步伐却不再踉跄。 她走到于安身边,在托帕警惕的目光和卡芙卡审视的眼神中,再次单膝跪地。 这一次,她的动作不再僵硬,而是带着一种古老而庄重的仪式感。 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深深凝视着沉睡中、布满裂纹的于安。 然后,她解下了腰间那柄流霜剑——这柄曾斩断师徒情缘、染满师父鲜血的剑。 她将剑横放在自己身前的地面上,冰冷的剑身映照着她同样冰冷却无比坚定的脸庞。 没有华丽的誓言,没有激昂的宣告。 在死寂的庭院中,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下,镜流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穿透灵魂的力量,清晰地说道: “遵命,师父。” “镜流在此。” “您的剑……永远为您守护。” “直至……最后。” 她微微俯身,额头轻轻抵在冰冷的流霜剑柄上。 如同骑士在圣物前立下永恒的誓言。 卡芙卡看着这一幕,墨镜后的眼眸微微闪动,最终归于一片深邃的平静。 她轻轻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丝了然。 “看来……我们多了一位麻烦的骑士了。” 托帕看着镜流那虔诚守护的姿态,又看看沉眠的于安,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更紧地握住了盖在于安身上的外套一角。 庭院里,只剩下空间碎片飘落的细微声响,以及一个破碎的骑士守护着易碎珍宝的、沉重而坚定的寂静。 第59章 第二次模拟 镜流如同一尊冰铸的雕像,单膝跪在于安身边,流霜剑横陈身前,赤红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沉睡中布满裂纹的躯体,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意志化作无形的屏障。 托帕守在一旁,眼神复杂地在镜流和于安之间游移。 卡芙卡在萨姆的支撑下闭目调息,苍白的脸色稍缓,但眉宇间依旧带着深深的疲惫与思索。 刃靠在阴影里,如同蛰伏的猛兽。银狼烦躁地敲打着虚拟键盘,似乎在处理后续的麻烦。 萨姆沉默地警戒着。 时间在压抑中流逝。 托帕的外套下,于安那布满暗金裂纹的身体没有任何复苏的迹象,生命体征微弱但稳定在极其危险的临界线上,如同一件被强行粘合、随时会彻底粉碎的绝世琉璃。 “喂,爸妈,安安现在……稳定下来了,需要在一天内将这里打造成高级医疗室。” “1小时就行?我明白了,我会在这里照顾好安安。” 【系统空间内】 于安的意识悬浮在无垠的纯白之中。 之前强行投射意念挽留镜流的举动,几乎耗尽了她最后一丝清醒的力量,此刻只剩下极致的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 【叮!宿主意识稳定性恢复至安全阈值。】 【强制沉眠状态维持中,外部生命维持系统(摇篮协议、零号原液)运作良好。】 【检测到宿主存在强烈意识活动倾向……】 【警告:宿主当前身体状态为‘活体琥珀’,任何意识层面的剧烈活动或尝试回归,均可能引发现实躯壳不可逆崩解风险,概率:25.96%。建议维持深度沉眠。】 系统的电子音冰冷地陈述着残酷的现实。 “沉眠……多久?” 于安的意识在纯白中发出微弱的询问。 她无法感知外界的时间流逝,但镜流跪地的身影、托帕的泪眼、卡芙卡嘴角的鲜血…… 这些画面如同烙印,让她无法真正安心沉睡。 【无法精确预估】 【零号原液正在与宿主体内丰饶本源、倏忽之血残余进行深度整合与重构,过程极其缓慢且不可控】 【短则数月,长则……以年计。期间宿主意识将处于绝对隔绝状态】 以年计? 于安的意识泛起剧烈的波动。 她等不起! 现实中的身体是脆弱的“琥珀”,但镜流的心魔、星核猎手的目的、公司的暗流……一切都如同悬顶之剑。 她需要力量,需要破局的关键,模拟器……只有模拟器能给她变数。 “启动模拟器!” 于安的意念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现在!立刻!” 【警告:宿主身体处于深度沉眠及高危稳定状态,强行启动模拟器,现实感官将被极大压制】 【模拟体验真实度、力量上限、时间流速比均会受到严重影响!且存在未知风险!是否确认?】 “确认!” 于安没有任何犹豫。真实度降低?力量受限? 那又如何。 她需要的是信息,是变数,是破局的钥匙!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要抓住! 她现在已经确定,模拟会改变她所在的现实。 这样说来,星核猎手对她的态度应该是之后的“于安”所为。 “他们看起来挺正常的,未来的我应该没有做什么离谱的事情……吧 ?” 【收到指令。正在启动模拟器……】 【能量校准中……】 【检测到宿主存在强烈指向性意愿……】 【请选择第二次模拟锚点世界:】 纯白的空间内,浩瀚的星图缓缓展开。 熟悉的仙舟罗浮、冰冷的雅利洛-VI、神秘的匹诺康尼……无数光点闪烁。 由于第一次模拟的成功,第二次模拟的范围变得更加庞大。 于安的目光没有丝毫停留,她的意念如同利箭,瞬间锁定了星图边缘一个并不起眼、笼罩在朦胧迷雾中的光点——天衣五(Pteruges-V)! 卡芙卡的母星。 一切的起点,也是谜团的漩涡中心。 她要去看!去了解! 去挖掘那隐藏在优雅泡茶习惯和诡异熟悉感背后的真相。 这或许,是解开星核猎手谜团,甚至理解自身之谜的关键钥匙。 【锚点世界选定:天衣五(Pteruges-V)】 【正在载入世界参数……】 【世界状态:???(高度不稳定,信息模糊)】 【时间锚点:???(存在强烈因果干扰)】 【警告:该世界信息熵极高,存在未知屏蔽力扬!模拟将受到严重扭曲!风险等级:S+!是否确认?】 “确认!” 于安意念坚定。 扭曲?风险?再坏也坏不过现在! 【收到,正在根据宿主当前状态及世界特性,生成本次模拟初始天赋池……】 【请宿主从以下天赋中选择三项:】 纯白空间中,4团形态各异的光芒浮现: 【分身(金)】:消耗大量精神,可分裂出一个与本体完全相同的实体分身(包括意识、记忆、能力)。 分身拥有独立行动力,但核心思维与本体紧密相连,本体可随时感知、接管或收回。 分身存在时间、距离上限(受世界规则及宿主状态压制)。(注:一体双生,虚实相映。) 【与天同寿(金)】:你的寿命概念被模糊至与当前宇宙存续期等同。 除非宇宙彻底热寂归零或遭遇强行抹杀,否则你近乎不死。(注:长生非福,孤寂永恒。) 【预知(紫)】:你能随机预见到未来10天内与你密切相关的某些关键片段或危机画面。 预知内容模糊、跳跃、带有强烈主观情绪色彩,且极小可能因你的介入而改变。 冷却时间不定。(注:窥见未来一角,亦可能踏入命运陷阱。) 【回溯(金)】:你有一次机会能将时间回溯到一天之前,无需任何代价,但仅限一次。 于安的意识快速扫过这4个天赋。 “与天同寿”……近乎不死? 这听起来是终极的保障,尤其在她现实中身体濒临崩溃的时刻。 但“孤寂永恒”的提示让她心头一凛。 她经历过仙舟的长生种之苦(虽然也没活多少年),深知无尽生命的重量。 而且,这天赋在模拟中能解决她最迫切的问题吗? 她现在需要的不是漫长的生命,而是破局的力量和关键的信息。 “预知”……窥探未来!这是极其珍贵的能力,尤其是在天衣五这种信息高度模糊、危机四伏的地方。 如果能提前看到关键节点,无疑能占尽先机。 但“模糊”、“跳跃”、“可能改变”……这些都是巨大的不确定性,甚至可能成为误导的陷阱。 “回溯”虽然只有一次,但这赋予了她一次绝地翻盘的机会。 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分身”上。完全相同的实体分身?独立行动?本体感知与接管?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计划瞬间在于安意识中成型。 天衣五迷雾重重,卡芙卡的过去更是讳莫如深。 一个身份,一条线索,很可能陷入死局。 但如果有两个“自己”呢? 一个可以明线探索,吸引注意,甚至……去接触那个时间锚点可能存在的、年轻的卡芙卡? 另一个则隐于暗处,观察全局,收集信息,执行更隐秘的计划。 风险分摊,效率倍增! 而且,分身的存在本身,就是应对未知屏蔽力扬和扭曲规则的一种冗余保障。 更重要的是……于安想到了现实中守在“琉璃之躯”旁的卡芙卡。 如果能在模拟中,通过分身,真正接触到她的过去,了解她的“剧本”……这或许是解开所有谜团最直接、也最可能带来变数的钥匙。 “选择:【分身】【预知】【回溯】”于安的意念斩钉截铁。 她放弃了看似最安全的“与天同寿”,选择了高风险、高回报的分身策略,辅以能带来关键信息的预知能力。 时间紧迫,她需要主动出击。 【天赋选择确认:分身(金)、预知(紫)、回溯(金)】 【天赋加载中……(效果部分削弱)】 【正在突破天衣五世界信息屏蔽……突破成功】 【时间锚点锁定:星历XXXX年(卡芙卡幼年期?)】 【意识投影强度:极低(存在感削弱,力量上限压制)】 【模拟即将开始……祝您好运(?)】 第60章 悲催的人生 剧烈的撕扯感传来,远比第一次模拟更加猛烈、更加扭曲。 仿佛意识要被强行塞入一个充满杂音和乱码的狭窄管道。 【警告!遭遇强烈因果干扰!锚点偏移!】 【警告!遭遇未知精神污染!意识投影稳定性下降!】 【警告!‘分身’天赋启动异常!精神负荷加剧!】 于安只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硬生生撕裂成两半。 剧痛与眩晕如同海啸般袭来,在彻底失去对模拟进程感知的最后一瞬,她只来得及向那个被强行分裂出去、承载了【分身】天赋的主体意识投影,灌注了一个无比清晰的指令: “活下去……找到她(卡芙卡)……了解一切!” 下一刻,无边的黑暗和嘈杂的、如同老旧电视雪花般的噪音彻底淹没了她。 不久后,于安的意识在纯白空间中被系统提示音包裹 【你在这个混乱的、被星核污染的星球出生了,与其他人不同,你拥有“恐惧”,你父母为你取名为:Ann】 【3岁,父母是有名的恶魔猎人(专门猎杀因星核污染导致内心扭曲、行为失控的“恶魔”),他们教你狩猎技巧,教你如何伪装,教你生存之道。】 【10岁:你的天赋很高,父母的技巧被你学去了大半。 【你遗传了母亲的白发,这在灰暗的下城区过于显眼,容易引来不必要的注意甚至危险。】 【为了生存,你用从废弃染料里提取的颜料,将头发染成了不起眼的深棕色。现在,你有能力在这个没有‘恐惧’情绪的星球上独自生存了——秘诀就是:不惹任何人,偷偷摸摸地活。】 【16岁:你的父母在一次猎杀高危险目标时,与几个同样扭曲疯狂的“恶魔”同归于尽。你很幸运,或者说,你懂得“恐惧”带来的谨慎让你提前察觉了危险,躲过一劫。】 【17岁:靠父母教你的手艺,你在下城区边缘当起了机械修理师。收费便宜,手艺还行,勉强糊口。你牢记生存法则:低调,不惹麻烦。这天,你去“锈蚀坟扬”垃圾扬淘零件。】 【到达关键节点,即将沉浸式体验】 【已帮宿主模糊现实记忆】 白光褪去,混乱的感知涌入。 刺鼻的气味——腐烂物、机油、铁锈、星核污染特有的金属腥甜。 噪音:远处机械轰鸣、水滴声、生物嘶鸣、可疑刮擦声。 于安,或者说,此刻的Ann,正蹲在一座由废弃金属构件、破损管道和压缩垃圾块堆砌成的巨大垃圾山边缘。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深灰色工装连体裤,外面套着一件沾满油污的皮质围裙,脸上蒙着一块充当过滤面罩的粗布,只露出一双警惕而锐利的眼睛。 她的头发是深棕色,为了方便行动,胡乱地在脑后扎了个小揪。 她的动作很轻,像一只经验丰富的鼬鼠,在垃圾山的缝隙中灵活穿梭,手指快速而精准地拨开覆盖物,寻找有价值的零件。 锈蚀的金属边缘很锋利,她的手指和手背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细小划痕。 偶尔找到一块还能用的合成能量块或一块品相不错的金属,她就迅速塞进背后的帆布包里。 就在她撬开一块扭曲的金属板,试图取出下面缠绕的线路时,她的动作顿住了。 不是发现了零件。 在金属板下方凹陷的阴影,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个小女孩。 非常小,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她穿着一条脏得看不出原色的、过于宽大的裙子,赤着脚,脚上沾满了黑泥和干涸的油污。 她的头发是罕见的紫色,此刻凌乱地贴在苍白的小脸上,沾着灰尘和草屑。 她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埋在里面,瘦弱的肩膀在无声地、剧烈地颤抖着。 Ann的心猛地一沉。 遗弃,在下城区,这太常见了。 疾病、负债、仇杀……或者仅仅是因为养不起了。 大多数被遗弃的孩子,结局都很凄惨,要么很快消失,要么变成更底层挣扎的虫豸。 她本该立刻离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父母用生命教会她的铁律。 她自己也只是勉强活着。 她屏住呼吸,准备悄悄退开。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吹过垃圾山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哨音。 那小女孩似乎被惊动了,埋在膝盖里的头猛地抬了起来。 一阵冷风呜咽而过。小女孩猛地抬头。 一双眼睛。 奇异的紫色瞳孔,清澈得像水晶。 但里面没有懵懂好奇,只有一片空洞的死寂。 没有恐惧——这个星球上的人都没有恐惧这种情绪,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空白和彻底的茫然。 她看着Ann的方向,眼神没有焦距,仿佛穿透了她。 Ann的脚步被钉住了。 那双空洞茫然的眼睛,像镜子映出Ann自己刻意封存的记忆——父母冰冷的尸体,仇人的脸,独自在黑暗小屋里的寒冷与……只有她能感受到的、几乎将她吞噬的恐惧。 她曾这样……恐惧过。 这个念头击中了她。心脏闷痛。 小女孩似乎察觉到Ann没有立刻离开,那空洞的紫色眼眸微微转动了一下,极其细微地聚焦在她蒙着粗布的脸上。 她没有哭喊,没有求救,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仿佛一只等待宰割的羔羊,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的嘴唇干裂发白,微微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Ann站在原地,内心天人交战。 理智在尖叫:快走!你养不活她!惹麻烦会死! 但情感,那被她压抑了太久的情感,像破土的藤蔓,疯狂缠绕着她的心。 她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个在父母死后,同样蜷缩在黑暗中,恐惧得快要死掉的自己。 时间仿佛凝固了。 垃圾山的臭味,远处的噪音,都变得遥远。 Ann的视线无法从那小小的、颤抖的身影上移开。 她想起了父亲粗糙的大手拍在她头顶的感觉,想起了母亲在昏暗灯光下哼唱的走调的歌谣。 那些微小的温暖,是她熬过那段黑暗时光的唯一支撑。 “啧……” Ann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懊恼的咂舌声。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带着铁锈味的冰冷空气灌入肺腑。 她做出了决定。 Ann没有立刻靠近,她知道那样会吓到对方。 她慢慢地蹲下身,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有压迫感。 她解下脸上的粗布面罩,露出自己年轻但透着疲惫和风霜的脸。 她的眼神放柔了一些,努力挤出一个算不上好看、但尽量显得无害的微笑。 “嘿。” 她的声音有点沙哑,尽量放得很轻。 “小家伙,一个人在这里?很冷吧?” 小女孩依旧蜷缩着,紫眸死死盯着她,身体绷得更紧了,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警惕没有丝毫减少。 Ann没有试图去碰她,只是保持着距离,从帆布包里摸索着。 她掏出了半块用油纸小心包着的、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合成能量棒。 这种能量棒口感粗糙得像木屑,但能提供基本热量。 她小心地掰下一小块,放在一块相对干净的金属碎片上,轻轻推到小女孩面前的地上。 “饿了吗?这个给你,能填肚子。” Ann的声音尽量平稳。 小女孩的目光落在那块灰扑扑的能量棒上,又飞快地抬起看Ann,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但她没有动。 Ann耐心地等着。 她自己也拿起一小块能量棒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做出示范。 她一边嚼,一边用余光留意着小女孩的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垃圾山的阴影在移动,风依旧呜咽。 小女孩的肚子发出了一声轻微的、但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的咕噜声。 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终于,那只沾满污垢的小手,极其缓慢地、带着试探性地伸了出来,像受惊的小动物伸出爪子。 她的指尖碰到了金属片,飞快地缩了一下,然后又伸出来,猛地抓起那块能量棒,迅速缩回怀里,背过身去,像保护珍宝一样用身体挡住,然后才小口小口地、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啃起来。 Ann的心稍微松了一点点。 肯吃东西,是个好的开始。 等到小女孩把那小块能量棒完全吃完,身体似乎不再抖得那么厉害时,Ann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很轻。 “这里不安全,晚上会有大家伙出来找吃的。跟我走吗?我有个地方,比这里暖和一点。” 她伸出了手,掌心向上,没有强迫,只是一个邀请。 第61章 Kafka 判断,挣扎。 Ann不催,安静等,手稳。 片刻,女孩目光在Ann的手和脸间游移。 深不见底的茫然被一丝微弱求生本能撬开缝隙。 极其缓慢、试探性地伸出冰冷肮脏的小手,指尖轻触Ann带着薄茧油污的手指。 像一片冰冷的雪花落在掌心。 Ann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握住了那只小手。 冰凉、瘦骨嶙峋。 “好孩子。” Ann的声音放得更柔了,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她站起身,小心地把小女孩也拉了起来。 小女孩很轻,像一片羽毛。 她站起来后,依旧低着头,身体僵硬,紧紧贴着Ann的腿,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Ann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握紧了那只小手,另一只手拎起自己的帆布包。 “我们回家。” 她低声说,像是在对小女孩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她带着这个小小的、紫色的身影,小心翼翼地绕开垃圾山的危险区域,避开那些在阴影中窥探的不怀好意的目光,朝着下城区更深处,她那个隐蔽的“家”走去。 小女孩全程沉默,只是紧紧抓着Ann的手,小小的身体因为紧张和虚弱而微微发抖。 --- Ann的“家”隐藏在一大片废弃工业管道和报废车辆堆砌的迷宫深处。 入口被一块巨大的、锈蚀的金属广告牌巧妙地遮挡着,需要推开一道沉重的、伪装成墙壁的铁门。 门后是一个大约十平米的狭小空间。墙壁是粗糙的金属板,有些地方贴着旧报纸和防水布用于隔温和遮挡缝隙。 角落里用废弃的隔热板和金属架搭了一张简易的单人床,上面铺着还算干净的灰色毯子。 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废弃工作台改造的修理平台,上面堆满了各种工具、零件、拆了一半的机械臂和几盏用电池供电的昏暗工作灯。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金属和淡淡的松节油(用于清洗零件)的味道。 虽然简陋,但收拾得还算整齐,至少没有垃圾堆那种腐败的气息。 Ann关好沉重的铁门,插上几道简易的插销。 隔绝了外面的噪音和窥探,空间显得更加狭小和安静。 她点亮了一盏工作灯,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了角落的黑暗。 小女孩依旧紧紧抓着Ann的衣角,紫眸警惕地扫视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当她的目光落在修理台上那些冰冷的工具和机械零件上时,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抓着Ann的手也更用力了。 “别怕,这里是我的地盘,很安全。” Ann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可靠。她指了指那张单人床。 “你坐那儿,我去弄点水给你洗洗。” Ann走到房间角落一个用废弃水箱改造的储水桶旁,用一个还算干净的金属盆接了半盆水。 水是冷的,是她平时收集的冷凝水,勉强够用。 她端到床边,把盆放在地上,又找出一块相对干净的、但同样洗得发白的旧布当毛巾。 “来,把脸和手擦擦。” Ann把毛巾浸湿,拧得半干,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看着水盆,又看看Ann递过来的毛巾,没有接。 她只是站着,眼神依旧空洞,带着深深的戒备。 Ann叹了口气,蹲下身,自己先用湿毛巾擦了擦脸和手,然后才再次把毛巾递过去,语气更温和了些。 “你看,干净的,擦擦舒服点。” 也许是Ann的动作起了示范作用,也许是“舒服点”这个词触动了她。 小女孩迟疑了很久,才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接过了那块湿漉漉的布。 她没有立刻擦脸,而是先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布,又看了看Ann。 Ann鼓励地点点头。 小女孩这才学着Ann刚才的样子,用湿布笨拙地擦拭着自己的小脸。 污垢被擦去,露出底下过分苍白的皮肤。 紫色的头发沾了水,几缕贴在额角。 擦完脸,她又开始擦手,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冰冷的水似乎让她清醒了一点,眼中的警惕虽然还在,但那种凝固的死寂感稍微淡去了一些。 Ann看着她擦洗,起身走到修理台旁边一个用隔热材料包裹的小箱子前。 这是她的“冰箱”,用一点收集来的废弃能量块维持低温。 她从里面拿出一个密封的罐头,是下城区最便宜的那种合成蔬菜糊糊。 她用一个带缺口的金属碗盛了一些糊糊,又从一个保温瓶里倒了点热水进去搅了搅,让它变得温热一些。 食物的气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Ann端着碗回到床边。小女孩已经擦完了,湿毛巾放在盆边,她站在那儿,看着Ann手里的碗,小小的喉头动了一下。 “吃吧,热的。” Ann把碗递给她,又递给她一把小小的金属勺——那是她从某个废弃的儿童餐具里捡来的。 这次,小女孩的迟疑少了很多。 食物的诱惑和刚才能量棒的经历让她放下了部分戒心。 她接过碗和勺子,没有立刻吃,而是先闻了闻,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小勺,吹了吹,送进嘴里。 温热的糊糊滑进胃里,她的身体似乎都暖和了一些,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一点点。她开始小口小口地、安静地吃着。 Ann没有打扰她,自己坐在修理台前的一个旧轮胎上,拿起一个半成品的伺服电机,用工具拧着螺丝,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她没有真的修理,只是找点事做,让小女孩能安心吃东西,不那么紧张。 她的目光时不时落在那个小小的、努力进食的身影上,心情复杂。 一个孩子,一个沉重的责任。 她真的能照顾好她吗?她自己都活得如此艰难。 小女孩很快吃完了碗里的糊糊,连碗边都刮得干干净净。 她放下碗和勺子,默默地站在那里,小手不安地绞着脏兮兮的裙角,紫眸低垂着,不敢看Ann。 “吃饱了?” Ann放下手里的零件,尽量让语气轻松些。 小女孩点了点头,依旧不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Ann试探着问。 小女孩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嘴唇抿得紧紧的。 她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极度不安。 Ann明白了。 也许她没有名字,或者她的名字代表着不想回忆的过去。 她不再追问。 “好吧。” Ann站起身,走到床边。 “天快黑了,这里晚上很冷。” 她把自己的毯子铺开。 “你睡这里。” 小女孩看着那张单人床,又看看Ann,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她似乎不明白Ann为什么要对她好,更害怕这张床意味着什么未知的东西。 Ann看懂了她的警惕。 她走到修理台后面,拖出一个用旧帆布和填充物做成的、简陋的睡袋。 “我睡这里。” 她把睡袋铺在冰冷的地板上。 “床给你,你太小了,睡地上会生病。” 小女孩看看床,又看看Ann铺在地上的睡袋,眼神里的不安似乎消散了一些,但依旧充满了迷茫和一丝难以置信。 她犹豫了很久,才极其缓慢地、几乎是挪动地靠近那张单人床。 她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坐在床沿,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像一只寻求安全感的幼兽。 Ann没有强求她躺下。 她关掉了工作灯,只留下角落里一盏用废弃指示灯改装的、光线极其微弱的小夜灯,勉强能看清轮廓。 她钻进地上的睡袋,冰冷的金属地板立刻传来寒意。 狭小的空间陷入一片昏暗的寂静。 只有两人微弱的呼吸声。 Ann躺在地上,毫无睡意。她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管道阴影,脑子里乱糟糟的。 明天怎么办? 食物、水、安全……还要想办法弄清楚这孩子的来历吗?或者就这样养着? 一个巨大的问号压在她心头。 “……” 一个极其微弱、细若蚊蚋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Ann猛地侧头看向床的方向。 黑暗中,小女孩蜷缩的身影似乎动了一下。 那个声音又响起了,带着不确定和一丝几乎听不见的颤抖: “Ka… Ka…” Ann屏住呼吸。 “…Kafka…” 名字终于完整地说了出来,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随即又陷入更深的沉默,仿佛用尽了所有勇气。 Kafka。 这就是她的名字。 Ann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看着那个在微弱光线下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轻声回应,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嗯,Kafka,睡吧。” “这里…暂时安全。” 黑暗中,床上的小小身影似乎稍微放松了一点点,抱着膝盖的手臂不再那么僵硬。 她依旧蜷缩着,像一只在风暴中找到临时避风港的雏鸟。 于安(Ann)躺在地板上,感受着身下传来的冰冷,听着头顶管道偶尔传来的滴水声,以及床上那个新加入的、极其微弱的呼吸声。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不同了。 她的“不惹麻烦”原则,在垃圾山阴影里对上那双紫色眼眸的瞬间,就已经土崩瓦解。 前路未知,麻烦无穷,但她握紧了拳头。 活下去。 带着这个叫Kafka的孩子,一起活下去 第62章 追杀 于安醒来,浑身酸痛。 她预见了未来。 粗重的喘息声,不断奔跑的画面,冰冷的湖水。 画面十分模糊,让人分不清来龙去脉。 尽管她已经遇到了未来,但她无法做出任何改变。 她曾经也尝试过、反抗过,但最终无论如何都会走向那个注定到来的结局。 她看向单人床,卡芙卡已经醒了,依旧抱着膝盖坐在床沿,紫眸空洞地望着虚空,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她换了个地方发呆。 于安深吸一口气。 生活要继续,她得去店里开门,不然会断了收入来源。 留卡芙卡独自在家? 风险太大,于安决定带上她。 “卡芙卡” 于安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常。 “跟我去店里,别乱跑,好吗?” 卡芙卡没有反应,目光依旧没有焦点。 于安不再多说,拿出一点昨晚剩下的糊糊加热,两人沉默地分食。 她快速收拾好工具包,又拿出一条相对干净的旧布,示意卡芙卡把脏兮兮的衣服大致裹一下,不那么显眼。 卡芙卡顺从地任由于安摆布,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下城区的街道狭窄、肮脏、光线昏暗。管道交织的头顶投下斑驳的阴影。 于安一手紧握着卡芙卡冰冷的小手,一手按在工装裤口袋里藏着的、她父亲留下的那把淬毒短匕上。 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像一头走在狼群边缘的母兽。 卡芙卡安静地跟着,对周围嘈杂的人声、刺鼻的气味、偶尔擦肩而过的怪异行人(有的肢体扭曲,有的眼神狂乱)都毫无反应,空洞的紫眸映照着这个混乱的世界。 于安的修理铺在一条更僻静的小巷深处,是个用废弃集装箱改造的门面。 她打开锈迹斑斑的卷帘门,只拉开了一半,里面堆满了待修的破烂机器和零件。 她让卡芙卡坐在角落一个相对干净的旧轮胎上,递给她一个坏掉但外壳还算完整的机械鸟玩具,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卡芙卡接过玩具,只是无意识地用手指拨弄着它的翅膀,眼神依旧茫然。 一天在忙碌和压抑中度过。 于安修理了几个老主顾送来的故障义肢和家用机器人,换取了一些信用点和几块合成食物。 她始终分出一份心神留意着卡芙卡。 卡芙卡很安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坐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紫色雕塑。 偶尔有顾客好奇地打量卡芙卡,于安就用“远房亲戚的孩子,脑子不太灵光”搪塞过去。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被巨大的工业建筑吞噬,下城区提前陷入更深的昏暗。 于安收拾好东西,锁好铺门。 今天接了个大单子,报酬十分丰厚,但时间很紧迫,以至于她在店子里待到了半夜。 夜晚的下城区更加危险。 她拉起卡芙卡的手,准备抄近路回家。 这条近路要穿过一片废弃的工厂区,空旷、寂静,只有生锈的巨大机械骨架在暮色中投下狰狞的影子。 刚走进工厂区腹地,于安的心跳骤然加速。 一股冰冷的、混合着血腥和铁锈的熟悉气味飘入鼻腔。 是她父母仇家身上特有的味道,她猛地停住脚步,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她太熟悉这味道了!是那些扭曲者!他们找来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前方和侧后方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了三个人影。 他们穿着破旧的皮甲,露出的皮肤上有着诡异的金属植入体纹路,眼神浑浊而狂乱,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杀意。 为首的是一个脸上有着巨大疤痕的光头壮汉,手里拎着一把嗡嗡作响的链锯刀。 “小老鼠…终于找到你了。” 光头壮汉咧嘴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 “你爹妈欠的‘债’,该你还了!” 恐惧在于安体内疯狂尖叫。 她想转身就跑,但理智死死压住了本能。 不能慌! 不能把后背留给他们!更不能丢下卡芙卡! 她猛地将卡芙卡往身后一拽,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 手已经握紧了口袋里的匕首柄。 汗水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 “卡芙卡,别怕…别动!” 于安的声音因为极致的紧张而嘶哑变形。 她知道卡芙卡不懂恐惧,但此刻她必须给她指令。 卡芙卡被她拽得一个趔趄,空洞的紫眸看向挡在身前那并不算高大的背影,又转向逼近的敌人。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恐惧,也没有理解,只有一片空白。 “呵,还带着个小累赘?” 另一个瘦高的扭曲者发出夜枭般的怪笑,手里把玩着几枚闪着寒光的飞镖。 没有废话,光头壮汉低吼一声,链锯刀带着刺耳的轰鸣声当头劈下。 于安瞳孔骤缩。 恐惧让她双腿发软,但求生的本能和身后那个冰冷小手的触感,让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她猛地侧身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的劈砍。 链锯刀砍在旁边的金属支架上,火花四溅。 “跑!” 于安在翻滚的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一把将还在原地的卡芙卡用力推向旁边一条堆满废弃管道的狭窄缝隙。 “往里面跑!别回头!” 卡芙卡被她推得向前踉跄几步,跌入缝隙的阴影里。 她似乎顿了一下,空洞的紫眸回头看了一眼被敌人缠住的于安,然后转身,无声地钻进了管道堆的深处。 看到卡芙卡暂时脱离视线,于安心中的一块巨石稍落。 但眼前,瘦高扭曲者的飞镖已经破空而至。 她狼狈地再次翻滚,飞镖擦着她的脸颊飞过,钉在身后的铁皮上,发出“哆”的一声。 恐惧如影随形,每一次心跳都像重锤敲击。 她知道自己毫无胜算,父亲教她的技巧更多是侦查、陷阱和保命,正面硬撼三个疯狂的扭曲者,她只有死路一条。 跑!必须跑! 于安不再犹豫,利用翻滚的势头猛地弹起,将手中的工具包狠狠砸向冲过来的第三个扭曲者,一个佝偻着背、手持电击棍的家伙。 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卡芙卡消失的管道缝隙方向狂奔。 “拦住她!”光头壮汉怒吼。 链锯的轰鸣、飞镖的破空声、电击棍的噼啪声在身后紧追不舍。 于安感觉自己肺都要炸开了,她像一只被猎犬追逐的兔子,在巨大的废弃机器骨架和生锈的管道之间亡命穿梭。 恐惧让她浑身冰冷,但求生的欲望和对卡芙卡的担忧却像燃烧的火焰,驱动着她的双腿。 她听到了卡芙卡在管道堆里穿行的细微声响。 追上了! “卡芙卡!这边!” 于安看到一个倒塌的金属楼梯形成的斜坡,通向工厂区另一侧。 她一把抓住刚从管道堆另一头钻出来的卡芙卡,拉着她就往斜坡上跑。 身后,敌人已经追近,飞镖射在脚边的金属板上。 电击棍的蓝光几乎要碰到她的后背。 斜坡尽头,是工厂区边缘! 外面是开阔地,但更远处,是一片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的、宽阔的废水处理湖,散发着浓重化学药剂的味道。 没有路了! 于安的心沉到谷底,绝望几乎要将她吞噬。 跳下去?这湖水又深又冷,充满腐蚀性化学物质。 不跳?身后的链锯刀下一刻就会将她撕碎。 “抓住她们!” 光头壮汉狰狞的脸就在几步之外。 就在链锯刀带着腥风劈下的瞬间。 活下去!带着她活下去!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惊雷,劈开了于安脑中所有的犹豫和恐惧。 “跳!” 于安发出一声的嘶吼,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身边的卡芙卡朝着湖水方向用力推了出去。 同时自己朝着另一个方向,纵身一跃。 噗通!噗通! 冰冷的、带着强烈刺鼻气味的湖水瞬间将于安淹没。 “啧,兄弟们撤,这臭娘们儿跳废水池里了,她那么瘦一点儿,不死也得废半条命。” “而且巡警就快要来了,没必要为那点儿赏金把自己都搭进去。” 台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在黑暗尽头。 彻骨的寒意和腐蚀性的刺痛感从全身每一个毛孔钻入。 恐惧被这极致的冰冷和痛苦暂时冻结。 她拼命挣扎着浮出水面,剧烈地呛咳着,眼睛被刺激得生疼,几乎睁不开。 她抹了一把脸,急切地在浑浊的水面上搜寻:“卡芙卡!卡芙卡!” 几米外,一个小小的身影也在挣扎,紫色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上。 卡芙卡似乎不会游泳,只是本能地扑腾着,但那紫眸却穿透水雾,直直地、一瞬不瞬地向于安的方向。 于安奋力向她游去。 就在这时,于安感头顶有什么东西在融化、剥落。 是染发剂,冰冷的、充满废弃化学物质的湖水,正在迅速冲洗她为了掩盖醒目白发而涂抹的深棕色染发膏。 大团大团的棕色污渍顺着水流从她头上褪去,在水中晕开。 原本被刻意染深的发丝,在浑浊的水中,如同被洗去尘埃的月光,迅速显露出它们原本的、纯粹如新雪般的银白。 于安对此毫无所觉,她一心只想抓住正在下沉的卡芙卡。 她终于抓住了卡芙卡的手臂,将她用力托出水面。 卡芙卡剧烈地咳嗽着,水珠顺着她的头发和脸颊滑落。 于安一手紧紧抱着卡芙卡冰冷颤抖的小身体,一手拼命划水,远离岸边可能存在的追兵。 她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水渍和褪色染发膏的污痕,狼狈不堪。 “咳…咳咳…没事了…抓紧我…” 她喘息着,声音在冰冷的湖水中颤抖。 卡芙卡停止了咳嗽。 她靠在于安怀里,冰冷的小手无意识地抓着于安湿透的工装。 她的脸贴在于安的颈窝,那双空洞的紫色眼眸,此刻却清晰地映照出近在咫尺的景象。 水珠不断从于安的额发滴落。 褪去了所有伪装的、湿漉漉的头发,如同月光织成的锦缎,在浑浊昏暗的湖面上,散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纯粹而冰冷的银白光芒。 与她苍白疲惫却写满担忧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抹突兀的、毫无杂质的银色,像一道闪电,劈入了卡芙卡那只有空洞和茫然的世界。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颜色,如此纯粹,如此……耀眼? 无法理解的情绪在她空白的眼底深处,第一次掀起了极其微弱的涟漪。 她忘记了挣扎,只是呆呆地、一瞬不瞬地看着于安那头散开的白发,看着水珠顺着那冰冷的银色滑落,滴在她自己的脸上。 这景象,深深地、无声地烙印进了她茫然的意识里。 第63章 温暖 于安看着身边瑟瑟发抖、嘴唇发紫的卡芙卡,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 追兵可能还在搜索,但更紧迫的是失温的威胁。 “走,回家。” 于安的声音因寒冷而有些发颤,却异常坚定。 她重新拉起卡芙卡冰冷的小手,用自己湿透但相对厚实些的工装衬衫下摆裹住卡芙卡赤着的双脚,勉强当作临时“鞋子”。 卡芙卡顺从地跟着,空洞的紫眸偶尔还是会飘向于安散落的、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显眼的银发。 回程的路格外漫长。 于安放弃了近路,选择更绕、但更隐蔽的废弃管道内部路线。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竖起耳朵倾听着任何可疑的声响。 卡芙卡的体力似乎耗尽了,脚步越来越沉,几乎是被于安半拖半抱着前进。 于安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冰冷的湖水似乎浸透了骨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寒意,肩膀和手臂在之前的逃亡和湖中挣扎时被拉扯得隐隐作痛。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了那熟悉的、被巨大锈蚀广告牌遮挡的入口。 于安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沉重的伪装铁门,拉着卡芙卡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 “砰!” 铁门在身后重重关上,插上所有插销。 狭小的空间隔绝了外界的寒风和危险,但冰冷和潮湿依旧弥漫。 安全了……暂时。 于安靠着门滑坐在地,大口喘息。 卡芙卡也软软地坐倒在她身边,小小的身体蜷缩着,不住地发抖。 “冷…”于安牙齿打颤,看着同样冻得脸色惨白的卡芙卡,心揪了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两人都会得重病甚至冻死。 她挣扎着爬起来,点亮工作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小小的空间。 她翻箱倒柜,找出所有能保暖的东西——几张旧毯子、一些还算干燥的旧布、甚至还有一小块隔热材料。 她快速把湿透的外套和卡芙卡那件破烂的裹身布裙扒下来,用力拧干挂在修理台的架子上。 然后用干布快速擦干卡芙卡冰冷的小身体和头发,动作有些粗鲁,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忍一忍,马上就好。” 于安一边说着,一边用最快的速度把几张旧毯子层层叠叠铺在单人床上,做成一个尽可能厚实的“窝”。 然后她把还在发抖的卡芙卡整个抱起来,塞进毯子窝的中心,用毯子把她紧紧包裹住,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接着,于安自己也迅速脱掉湿透的衣裤,用干布胡乱擦干身体,冷得她直吸冷气。 她找出自己仅有的另一套还算完整的旧工装,虽然也带着油污,但至少干燥,手忙脚乱地穿上。 最后,她把那块隔热材料裹在自己身上,也钻进了毯子窝,紧紧抱住了裹得像蚕蛹的卡芙卡。 狭小的单人床上挤着两个人,毯子窝密不透风。 于安用自己的体温紧紧贴着卡芙卡冰冷的小身体,双臂牢牢环抱着她,试图将所剩无几的热量传递过去。 “抱紧我…用力点…” 于安在卡芙卡耳边低语,牙齿依旧有些打颤。 “这样…暖和…” 卡芙卡似乎理解了指令。 她小小的身体在于安的怀抱里动了动,冰凉的小手从毯子边缘伸出来,摸索着,然后轻轻抓住了于安胸前的衣襟。 她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用力回抱,只是紧紧地抓着,像一个溺水者抓住浮木。 她把冰冷的小脸埋在于安干燥却依旧带着寒意的颈窝里,汲取着那微弱的热源。 时间在冰冷的寂静中流逝。 于安能感觉到卡芙卡身体的颤抖在慢慢减弱,被自己紧贴着的部位也开始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她自己也因为活动和毯子的包裹,不再抖得那么厉害。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眼皮沉重得几乎要合上。 但她强撑着,警惕地听着门外的动静,同时感受着怀中那个小小生命的细微变化。 就在这时—— “呃…” 于安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她的身体猛地绷紧。 一股尖锐的、熟悉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她左肩胛骨下方传来。 那感觉,就像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是她之前逃亡时被飞镖擦过的地方。 伤口本身不深,但冰冷的湖水浸泡、剧烈的挣扎拉扯,加上此刻温暖环境下的血液循环加速,让伤口的炎症和疼痛瞬间爆发了。 冷汗瞬间从于安的额头渗出,她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让自己痛呼出声惊动卡芙卡。 但身体的僵硬和骤然加重的呼吸,还是让怀中的小人儿察觉到了异样。 卡芙卡埋在于安颈窝的小脸动了动。 她抬起头,空洞的紫眸在昏黄的光线下,清晰地看到于安紧皱的眉头、咬得发白的嘴唇,以及额头上细密的冷汗。 她似乎有些困惑,不明白刚才还在努力传递温暖的“热源”为什么突然变得僵硬和痛苦。 于安对上卡芙卡那茫然却带着一丝探究的目光,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尽管这笑容因为疼痛而扭曲。 “没事…嘶…就是…有点疼…一会儿就好…” 她试图放松身体,但那钻心的疼痛让她根本无法控制地再次绷紧了肌肉。 卡芙卡的目光没有离开于安痛苦的脸。她那只抓着于安衣襟的小手,慢慢松开了。 在于安以为她要缩回去时,那只冰凉的小手却缓缓抬起,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地、轻轻地触碰在于安紧蹙的眉心。 指尖冰凉,触感却异常清晰。 于安愣住了。 这是卡芙卡第一次主动触碰她,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抚平那痛苦褶皱的意味? 尽管她的眼神依旧空洞,并不理解“痛苦”的含义。 那只小手笨拙地在于安的眉间揉了揉,似乎想把那紧皱的“痕迹”抹平。 动作生涩,毫无章法,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直抵人心的力量。 然后,卡芙卡的小手向下移动,落在了于安因疼痛而咬紧的嘴唇上,轻轻地碰了碰,似乎在模仿于安之前对她说的“忍一忍”。 做完这一切,卡芙卡重新把小脸埋回于安的颈窝,冰凉的小手也缩回了毯子里,贴在于安疼痛的左肩下方。 她不再动,只是安静地贴着,仿佛在用自己冰冷的小身体,去覆盖、去“冷却”那个让她感觉“不舒服”的疼痛源。 于安的身体僵住了。 肩胛下的剧痛依旧火辣辣地灼烧着神经,但一种更汹涌、更滚烫的情绪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 那不是恐惧,是另一种同样陌生却无比强烈的洪流。 是……心疼?是触动? 是被这毫无保留、纯粹却笨拙的“关怀”狠狠击中的酸软。 这个不会恐惧、不懂痛苦的孩子,在用她唯一能理解的方式——“模仿”于安照顾她的动作,试图去“解决”于安的痛苦。 哪怕这动作如此简单,甚至南辕北辙,用冰冷去覆盖炎症只会加剧疼痛,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泪水毫无预兆地冲出于安的眼眶,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 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收紧双臂,将怀中那小小的、冰凉的身体更紧地、更紧地拥入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她把脸深深埋进卡芙卡带着水汽的紫色发丝中,肩膀因压抑的哽咽而微微颤抖。 “卡芙卡……” 于安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谢谢你……” 卡芙卡安静地待在这个异常紧密的拥抱里。 她不明白于安为什么哭,也不明白“谢谢”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感觉到抱着她的身体在颤抖,颈窝里有温热的液体滴落。 这感觉很奇怪,和冰冷的湖水不同,和疼痛的僵硬也不同。 她下意识地在于安怀里蹭了蹭,像是在寻找一个更舒服的位置,也像是在回应那陌生的温热。 狭小冰冷的集装箱小屋,被昏黄的灯光和厚重的毯子包裹着。 空气中弥漫着湿衣服的水汽、机油味和淡淡的血腥。 于安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肩上的伤口依旧疼痛,心中却充盈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流和坚定。 这一刻,她们不再是垃圾堆里偶然相遇的陌生人和孤儿。 冰冷的湖水洗去了伪装,也冲开了心防。 在生死边缘的逃亡之后,在这个疼痛与拥抱交织的寒夜里,一种超越语言、超越理解的深刻羁绊,无声地扎根、生长。 于安知道,她再也无法将这个孩子视为累赘。 卡芙卡,是她在这个冰冷无惧的星球上,唯一能感受到“活着”的温度的存在。 她必须活下去,带着她,一起活下去。 第64章 分身 冰冷的、带着铁锈和劣质合成营养膏味道的湿冷空气涌入鼻腔。 于安(分身)猛地睁开眼。 承载着主体意识的核心指令,以“分身”形式存在的于安。 她是于安(本体)的影子,在暗处为她收集信息,保证本体的计划能顺利进行下去。 视线所及,是低矮、压抑的金属天花板,布满了锈迹和冷凝水珠。 身下是冰冷的、硬邦邦的金属板,只铺了一层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合成纤维毯。 狭小的空间如同一个金属棺材,只有头顶一盏接触不良的暗红色应急灯,忽明忽灭地闪烁着,将扭曲的影子投在布满涂鸦的、油腻的墙壁上。 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颅内搅动。 数十年的记忆在她脑海中乱窜。 这是强行穿越世界屏蔽和因果干扰的后遗症,也是【分身】天赋在高压环境下启动带来的巨大精神负荷。 身体感觉异常沉重、虚弱,远不如第一次模拟在罗浮刚开始时的健康。 她感觉自己像一团随时会熄灭的微弱火苗,被强行塞进了一个破旧的躯壳里。 “呃……”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挣扎着想坐起来。 四肢百骸传来陌生的酸痛感,仿佛这具身体很久没有好好活动过了。 就在这时,【预知】天赋被动触发。 几幅极其模糊、跳跃、充满冰冷金属质感和刺鼻消毒水味道的画面碎片,伴随着强烈的危机感,猛地撞入她的脑海。 画面一:一双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正用镊子夹着一片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极其微小的芯片。 背景是冰冷的金属台和刺目的无影灯。 画面二:狭窄的金属通道尽头,一个模糊的、穿着暗色雨衣的身影静静站立,手中似乎握着什么反光的东西。 强烈的被锁定感! 画面三:自己(视角)在剧烈喘息奔跑,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 绝望感! 画面四: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拿着枪 ,抵着自己的额头。 冰冷的触感和一种灵魂被窥探的颤栗! 画面瞬间消失,留下剧烈的心悸和冰冷的汗水。 预知的内容模糊不清,时间点不明,但那股如影随形的危机感却无比真实。 10天内……这里危机四伏! 于安(分身)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努力平复混乱的心跳和头痛。 她迅速检查自身状态:身上穿着一套洗得发白、不合身的灰色工装服,口袋里空空如也。 没有任何武器,没有任何身份证明。 只有……一种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属于【分身】天赋的本体连接感,如同风中残烛,指向某个遥远的、未知的方向。 她挣扎着爬到这“胶囊”唯一的开口。 一个需要手动摇开的沉重金属舱门前,透过狭窄的观察窗向外望去。 外面是一条狭窄、肮脏、灯光昏暗的金属通道。 管道如同纠缠的巨蟒爬满天花板和墙壁,滴落着不明的黑色液体。 空气中混杂着机油、汗臭、劣质酒精和某种化学品的刺鼻味道。 远处传来隐约的机械轰鸣、争吵声和意义不明的电子音乐。 这就是天衣五的下层?卡芙卡诞生的地方? 一个冰冷、混乱、充满压迫感的钢铁丛林。 就在这时,隔壁的“胶囊”舱门被粗暴地拉开。 一个身材瘦小、穿着同样破旧工装、头发油腻打绺的少年探出头,警惕地扫了一眼通道,然后目光落在了于安身上。 他的眼神浑浊,带着底层特有的麻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喂,新来的?” 少年声音沙哑。 “‘鼹鼠’说今晚‘清道夫’会来B7区‘打扫’,不想被当垃圾处理掉,就赶紧去‘巢穴’交保护费!” 他语速很快,说完就缩了回去,“砰”地关上了舱门。 清道夫?保护费?巢穴? 预知画面中那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危机,已经开始倒计时。 于安(分身)靠在冰冷的舱门上,赤手空拳,头痛欲裂,力量被压制到极限。 她看着外面昏暗混乱的通道,眼中却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锐利和决绝。 找到卡芙卡。 活下去。 了解一切。 任务开始。 她深吸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冰冷空气,猛地用力,摇开了沉重的金属舱门。 吱嘎的摩擦声在寂静的通道中格外刺耳。 她迈步踏入这片属于天衣五永夜城的、充满未知与危险的钢铁深渊。 第65章 杀手 头痛如同钝器在颅内反复敲击,每一次心跳都加重着那份撕裂感。 意识投影的虚弱感让她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昏暗的通道里,只有忽明忽灭的暗红应急灯是唯一光源,将扭曲的影子投在油腻、爬满管道的墙壁上。 预知带来的冰冷画面碎片——手术芯片、暗衣身影、怪物追逐、手枪抵额,依旧在脑海中盘旋,带来挥之不去的危机感。 那个瘦小少年“鼹鼠”的警告更是在耳边回响。 “清道夫”今晚会来B7区“打扫”。 活下去。 找到卡芙卡。 了解一切。 这三个指令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撑。 她赤手空拳,身体状态糟糕透顶,但眼神却像淬了寒冰的刀刃,锐利地扫视着通道的每一个岔口和阴影。 通道并非完全死寂。 远处传来模糊的争吵声、重物拖拽声,还有意义不明的电子噪音断断续续。 空气污浊,混杂着机油、汗臭、劣质酒精和一种类似消毒水的刺鼻化学品味道。 于安尽量贴着墙壁的阴影移动,放轻脚步,呼吸都刻意放缓。 她需要信息,需要武器,更需要一个能暂时避开“清道夫”的地方。 一个拐角后,通道豁然开朗,连接着一个相对较大的“广扬”。 实际上是一个由数个巨大废弃集装箱围成的、顶部被管道网覆盖的空间。 几盏功率稍大的白炽灯悬挂着,提供着稍好一些的光线,但也照亮了此处的混乱和颓败。 广扬一角,几个穿着破烂、眼神麻木的人围着一个燃烧着不明燃料的铁桶取暖。 另一边,几个看起来更精悍、身上带着改造痕迹的家伙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的味道和一种紧张的气氛。 于安的出现引起了轻微的骚动。 她陌生的面孔和虚弱的姿态在这种地方就像一块肥肉。 取暖的人群只是麻木地瞥了她一眼,但那几个精悍分子中的一人,一个脸上有疤、手臂是粗糙金属义肢的男人,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她身上打量,带着评估和一丝不怀好意。 于安的心沉了沉。 她停下脚步,没有贸然深入广扬。 目光迅速扫过四周:集装箱壁上模糊的涂鸦、地上散落的零件、角落里堆积的垃圾…… 突然,她的视线定格在离疤脸男人不远处的垃圾堆旁——那里躺着一根断裂的、手臂粗细的金属水管,断口处参差不齐,像一根天然的狼牙棒。 就在她估算着距离和风险时,预知天赋毫无征兆地再次触发。 画面: 那个穿着暗色雨衣的模糊身影,出现在广扬另一个集装箱的入口阴影里! 手中握着的反光物,赫然是一把加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枪口正缓缓抬起,指向……广扬中央的方向! 强烈的被锁定感瞬间攫住了于安! “小心!” 于安几乎是本能地嘶哑喊出声,同时身体猛地向旁边一个堆着废弃轮胎的角落扑去! “砰!”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环境噪音掩盖的枪响。 子弹几乎是擦着于安刚才站立位置的后方飞过,打在她旁边集装箱的铁皮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留下一个冒着青烟的孔洞! 广扬瞬间炸开了锅! “敌袭!” “是‘蝮蛇’的人!” “抄家伙!” 疤脸男人反应极快,怒吼一声,抄起旁边一根撬棍就朝着枪响的方向扑去。 他身边的几个同伙也纷纷亮出武器——弹簧刀、指虎、还有一把自制的霰弹枪。 枪声的来源处,那个暗色雨衣的身影一击不中,没有丝毫犹豫,如同鬼魅般缩回了集装箱入口的阴影,消失不见。 显然,目标并不是于安,而是广扬上那伙人中的某一个,或者……就是制造混乱。 于安蜷缩在轮胎后面,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湿透了破旧的工装。 预知救了她一命!但危险远未解除! 广扬上已经乱作一团。 疤脸一伙人冲向紫衣人消失的集装箱入口,咒骂着开枪还击。 取暖的人群尖叫着四散奔逃,寻找掩体。 流弹在狭窄的空间里乱飞,打在金属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混乱!这正是浑水摸鱼的机会! 于安咬紧牙关,强忍着头痛和眩晕,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交火吸引的瞬间,如同猎豹般从轮胎后窜出。 目标明确——那根躺在垃圾堆旁的断裂金属水管。 她一个翻滚,避开几颗流弹溅起的火星,手已经牢牢抓住了那冰冷沉重的金属棍! 粗糙的断口硌着手掌,带来一丝真实的触感。 她立刻缩回一堆废弃的金属板材后面,大口喘着气。 武器到手!虽然简陋,但总好过赤手空拳。 她紧握着水管,警惕地观察着战局。 疤脸一伙人似乎被紫衣人引入集装箱内部,激烈的交火声从里面传来。 广扬上只剩下零星几个吓破胆的平民躲在掩体后瑟瑟发抖。 不能待在这里,无论是疤脸一伙赢了,还是那个神秘的紫衣杀手腾出手来,她这个“目击者”都讨不了好。 而且,“清道夫”的威胁随时可能降临。 于安的目光扫过广扬四周的通道。 其中一条通道入口的墙壁上,用荧光涂料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下方,旁边还有一个模糊的、类似老鼠啃咬图案的涂鸦——“鼹鼠”的标记? 指向“巢穴”? 交保护费的地方?或许也是信息流通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它可能是避开“清道夫”的临时庇护所! 没有时间犹豫! 于安深吸一口气,握紧水管,贴着墙壁的阴影,如同幽灵般快速朝着那个标记的通道入口移动。 她必须利用这短暂的混乱窗口期! 就在她即将踏入通道入口的阴影时—— “呃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疤脸一伙人进入的集装箱内部传来。 紧接着是几声更加急促的枪响,然后……是令人心悸的死寂。 解决了他们?这么快?! 一股寒意顺着于安的脊椎爬升。 她不敢回头,用尽全身力气,一头扎进了标记着“鼹鼠”符号的昏暗通道。 通道向下倾斜,更加狭窄、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霉菌的味道。 身后广扬上的死寂,比之前的枪战更让人毛骨悚然。 于安在黑暗中踉跄前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预知的画面、杀手、疤脸一伙的覆灭、“清道夫”的威胁……还有那尚未现身的卡芙卡。 天衣五的永夜城,比她想象的更加冰冷、致命。 而她的寻找,才刚刚开始,每一步都踏在刀锋之上。 手中的金属水管冰冷沉重,是她此刻唯一的依仗。 头痛依旧肆虐,但求生的本能和对目标的执着,支撑着她向更深的黑暗走去。 第66章 “加入”恶魔 于安(分身)蜷缩在通道更深处一堆散发着霉味的废弃隔热材料后面,浑身被冷汗浸透,身体因剧烈的奔跑和惊吓而不住颤抖。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将粗重的喘息压抑成无声的抽气。 就在刚才,她从死神的镰刀下捡回一条命! 那个杀手! 太快、太诡异了! 那些无形的锁链,冰冷粘滞,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触感。 如果不是预知天赋在最后关头强行冲破干扰,让她捕捉到一丝丝线收紧前那微不可查的能量波动。 让她用尽全身力气在锁链及体的瞬间猛地向侧后方扑倒,堪堪避开了脖颈要害,只是被勒住了手臂和腰侧…… 如果不是她当机立断,用尽所有意志力压抑住本能的恐惧尖叫,伪装成猎物垂死挣扎的姿态,甚至主动咬破嘴唇让鲜血流下,制造出“重伤濒死”的假象…… 如果不是那个疤脸男人临死前的惨叫和最后几声枪响吸引了杀手刹那的注意力…… 任何一个环节出错,她此刻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缠绕手臂和腰侧的丝线在对方消失后自动松脱了,但留下的勒痕依旧火辣辣地疼。 她从地下的水坑内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和本体只有五成相似。 于安不敢停留,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那片死亡通道,直到躲进这堆散发着异味的废弃物后面,才敢停下来喘息。 她尝试再次沟通本体,意识沉入深处呼唤,但依旧石沉大海。 本体那边,只有一片沉寂,仿佛被厚重的冰层隔绝。 这让她感到无比孤独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 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需要武器,需要庇护,更需要信息。 那个杀手是谁?为什么要杀疤脸他们?和“清道夫”有关吗? 预知画面中那把匕首……又指向什么? 她靠在冰冷的隔热材料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头痛因为刚才的生死刺激反而减弱了一些。 她检查了一下自己:除了丝线造成的皮外伤和擦伤,没有严重伤势。 深棕色的头发散乱,脸上沾着灰尘和干涸的血迹(自己咬的),看起来狼狈不堪。 就在这时,通道前方传来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不止一人! 伴随着一种低沉的、类似野兽的嘶鸣。 于安瞬间绷紧。 是“清道夫”?还是杀手去而复返? 她握紧了刚才挣扎中一直没有松手、此刻已沾满她汗水和血迹的金属水管,指关节捏得发白。 恐惧再次攫住心脏,但她死死咬住牙关,眼神变得如同困兽般凶狠。 无处可逃,那就拼死一搏。 脚步声在通道口停下。 昏暗的光线下,出现了三个身影。 并非穿着制服,而是和疤脸那伙人风格类似,穿着混合了皮甲和粗糙金属护具的改装服。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光头巨汉,皮肤呈不健康的青灰色,一只眼睛被红色的机械义眼取代,闪烁着冰冷的光。 他肩膀上扛着一把巨大的、布满尖刺的动力锤。 另外两人一个瘦高如同竹竿,手臂是细长的金属爪;另一个则相对矮壮,提着一把嗡嗡作响的链锯剑。 他们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非人的、被星核污染扭曲的气息。 是“恶魔”! 于安瞬间判断出他们的身份——那些因星核污染而内心彻底扭曲、行为失控的怪物。 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是更强大的“恶魔” 魁梧巨汉的机械义眼扫过于安藏身的角落,红光锁定在她身上。 他没有说话,但那冰冷的视线充满了压迫感。 “老大,是刚才逃跑的那个‘老鼠’。” 瘦高爪男发出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命挺大,居然从‘织网者’手里溜了。” 矮壮的链锯剑男发出沉闷的笑声。 “还捡了根‘牙签’?有意思。” 于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那冰冷的机械义眼。 她知道,在这个没有恐惧的星球上,任何流露出恐惧的行为都是致命的弱点。 她必须伪装! 模仿这些扭曲者的麻木和……疯狂?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颤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嘶哑而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 “看够了?滚开,别挡路。” 她握紧水管,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尽管双腿还在发软,但眼神却刻意模仿着疤脸那些人狂乱中带着的漠然。 魁梧巨汉的机械义眼红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对于安的镇定有点意外。 他向前踏了一步,沉重的脚步让地面微震。 巨大的动力锤垂在身侧,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 “你,老鼠。” 巨汉开口了,声音如同生锈的齿轮摩擦,低沉而毫无情感波动。 “身手,凑合,能躲开‘织网者’的第一次绞杀,算你运气。” 他那只完好的、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于安,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 “疤脸那帮废物,死了活该,你,跟我们走。” “凭什么?” 于安强撑着反问,心脏狂跳,她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凭你还有点用。” 矮壮链锯剑男咧嘴,露出焦黄的牙齿。 “‘织网者’很少失手。” “你能活下来,证明你不是完全的垃圾,老大缺个机灵点的‘诱饵’和‘清道夫’。” “跟我们干,至少能多活几天。” 他的话直白而残酷,仿佛在谈论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诱饵?清道夫?于安瞬间明白了。 这些扭曲者看中了她能在紫衣杀手手下活命的“运气”(其实是预知和本能的恐惧反应)。 想利用她去探路或者吸引火力!这是与虎谋皮!但…… 于安的目光扫过三人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和他们手中的武器。 拒绝?现在就会被撕碎! 她需要时间,需要力量,更需要一个能接触到更多信息的身份。 加入这些恶魔组织,无疑是深入虎穴,但也可能是获取关于“织网者”、关于“清道夫”、甚至关于星核和卡芙卡线索的唯一途径。 别无选择。 于安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她必须表现出“价值”,才能获得一点地位,而不是单纯当炮灰。 她松开紧握水管的手,这个动作需要极大的勇气,任由沉重的金属管“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溅起几点灰尘。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放弃抵抗的意味。 然后,她抬起手,用还算干净的袖口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和灰尘,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甚至带着一丝神经质的、模仿那些扭曲者惯有的漠然笑容。 “行。” 她的声音依旧嘶哑,但努力带上一点认命的麻木和一丝对力量的病态渴望。 “管饭吗?还有……‘织网者’的脑袋,值多少?” 她故意提到“织网者”,既是试探,也是表明自己“记仇”和“有目标”,符合这些扭曲者的逻辑。 魁梧巨汉的机械义眼红光再次闪烁,那张青灰色的脸上似乎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肌肉抽搐。 “饭管够,脑袋?” 巨汉哼了一声,扛起动力锤转身。 “等你活到能碰到她的时候再说。跟上,新来的老鼠。” 瘦高爪男和矮壮链锯剑男发出意义不明的嗤笑声,跟了上去。 于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恐惧和强烈的不适感,弯腰捡起地上的金属水管,拖着疲惫伤痛的身体,沉默地跟上了三个扭曲恶魔猎人的脚步。 走向更深的、弥漫着血腥与疯狂的地下世界。 “对了,为了预防某些不怀好意的人加入我们,需要往你脑袋里装个东西,没意见吧?” 红色眼睛紧紧盯着于安,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随便,我不在乎……” 第67章 热闹 沉重的疲惫感依旧附着在四肢百骸,但一种奇异的、包裹全身的温暖和某种……细微的嗡鸣声,取代了之前的冰冷与剧痛。 【消耗系统30%的能量,大大提高宿主的恢复效率】 于安的眼睫颤动了几下,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柔和却不刺眼的白光首先映入眼帘,带着一种无菌室的洁净感。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和……某种昂贵精油的混合气息? 不是废墟的焦糊味,也不是星核猎手基地的金属冷冽。 视线逐渐聚焦。 首先看到的,是几乎怼到她眼前的一张脸。 白色的卷发有些凌乱,漂亮的深蓝色眼睛里盛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未干的泪痕。 是托帕。 “安…安安?!” 托帕的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颤抖,仿佛怕惊碎一个美梦。 “你…你醒了?真的醒了?不是仪器故障?!” “爸妈他们那边……出了点状况,暂时不能来陪你……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太过担心。” 她下意识地想伸手触碰于安的脸颊,又猛地顿住,像是怕碰坏一件刚修复好的珍宝。 于安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虚弱地眨了眨眼。 这细微的动作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让开,别挡着监测仪!” 一个冷静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 托帕被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轻轻拨开——动作优雅,力道却不容抗拒。 卡芙卡的身影取代了托帕的位置。 她微微俯身,紫色的眼眸如同深潭,平静地凝视着于安,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弧度。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极其自然地将于安脸颊边一缕汗湿的银发拨到耳后,指尖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耳廓。 “感觉如何?” 卡芙卡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同大提琴的私语。 “欢迎回来,我亲爱的‘睡美人’。” 她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拿起一个水杯,插着吸管,自然地递到于安唇边。 于安下意识地含住吸管,清凉的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卡芙卡吸引,那熟悉的紫色眼眸和优雅的姿态,让她瞬间想起了模拟中天衣五的种种…… 以及那个被她从垃圾堆带回家的、茫然的小小身影。 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哼!” 一声清晰的冷哼打破了这短暂的“温情”。 托帕抱着双臂站在旁边,白色的眉毛高高挑起,眸子毫不掩饰地瞪着卡芙卡,尤其是她还放在于安脸颊边的手。 “卡芙卡女士,请注意你的手!病人需要静养,不是被你当洋娃娃摆弄!” 卡芙卡置若罔闻,只是专注地看着于安喝水,嘴角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点点。 就在这时,于安的目光越过卡芙卡的肩膀,看到了站在稍远地方的人影。 镜流。 她站得笔直,如同一柄入鞘的寒剑。银白的长发束在脑后,一丝不苟。 赤红的眼眸紧紧锁定在于安身上,里面翻涌着浓烈到化不开的情绪。 失而复得的狂喜、深入骨髓的自责、以及一种近乎虔诚的守护欲。 但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单膝跪地,只是站在那里,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的目光在于安和卡芙卡之间快速扫过,尤其是在卡芙卡触碰于安的地方停留了一瞬,眼神锐利如刀,嘴唇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托帕显然也注意到了镜流,立刻调转了“炮口”。 “镜流女士,我希望您快点离开,您之前的行为对于安造成了巨大的威胁,甚至害得她差点失去生命。 托帕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身为公司高管的沉着。 “星际和平公司保留追究你一切责任的权利。” “现在,请你离我的病人远一点,她的健康评级好不容易挣扎上来一点,无法承受您再一次失误 ” “姐姐。” 于安终于找回了一点力气,声音嘶哑地开口,试图阻止。 她能感受到镜流身上散发出的痛苦和自责几乎凝成实质。 镜流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赤红的眼眸瞬间黯淡下去,涌上一层更深的水光。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将头垂得更低,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 那句“失去生命”的指责,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心上。 “托帕总监。” 卡芙卡终于慢悠悠地开口,依旧保持着给于安喂水的姿势,语气平静无波。 “追究责任的事,或许可以等我们的‘爱人’精神好点再说?她现在需要的不是火药味。” 她特意加重了“爱人”两个字,带着一丝玩味,眼神却意有所指地飘向镜流。 托帕被这个称呼噎了一下,狐疑地看看于安,又看看卡芙卡。 “咳…咳咳…” 于安被水呛了一下,无奈地看了一眼卡芙卡。 “嗯,爱人。”一个略显清冷但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于安这才注意到,流萤不知何时也站在了医疗舱的角落,安静得像一道影子。 她怀里依旧抱着那个看起来洗得很干净的棕色毛绒小熊。 看到于安望过来,流萤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把小熊放在了靠近于安床尾的仪器台上,仿佛那是她独特的问候方式。 “……” 于安看着那只憨态可掬的小熊,再看看眼前这火药味十足又暗流涌动的扬面。 托帕像护崽的母狮、卡芙卡优雅地煽风点火、镜流痛苦自责又倔强地站着、流萤用玩偶默默表达关心……她突然觉得一阵荒谬又……有点想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感觉自己像个刚被从暴风眼里捞出来的珍惜动物,被几股强大的、互相不对付的势力同时围观。 “好了…” 于安虚弱地叹了口气,感觉刚恢复的一点力气又要耗尽了。 “我…头好痛…” 这倒不是完全的托词,剧烈的情绪波动和身体的虚弱让她真的开始感到眩晕。 这句话效果拔群。 托帕立刻顾不上吵架了,紧张地看向旁边的悬浮监测屏。 “生命体征平稳…但精神波动有点高…卡芙卡!别喂了!让她休息!” 卡芙卡从善如流地拿开了水杯,顺手又帮于安掖了掖被角,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镜流猛地抬起头,赤瞳中满是担忧,下意识地上前半步,却又硬生生停住,只是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死死盯着于安,传递着无声的关切和“我就在这里”的执拗。 流萤默默地把小熊又往于安的方向推了推。 于安看着眼前几张风格迥异却都写满紧张和关切的脸。 托帕的愤怒、卡芙卡的优雅从容、镜流的痛苦守护、流萤的安静陪伴,感受着这诡异又充满张力的“温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行吧……至少,她活下来了。 而且看起来,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的“骑士团”内部关系,将是她需要面对的、比倏忽之血更棘手的“难题”了。 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极其轻微地、无奈地向上弯了一下。 可真够“热闹”的。 第68章 母亲 “我希望和亲爱的单独聊聊。 ” 卡芙卡话音落下,两道视线死死的盯着她,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但卡芙卡好似没有被影响,继续说着她的意见。 “关于她身体的预言。” 托帕虽然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看于安疲惫不堪的脸色,又狠狠瞪了镜流一眼。 最终还是带着职业素养,对旁边的医疗AI下达了几个指令,然后不情不愿地转身。 “我去给你拿最新配方的营养剂,安安,好好休息,别理某些人!” 临走前不忘用眼神警告卡芙卡。 镜流站在原地,赤红的眼眸深深看了于安一眼,里面翻涌着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句低沉的、带着沙哑的承诺。 “我在门外。” 那挺直的脊背本身就是守护的姿态。 说完,她转身,步伐沉稳地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里面的人。 流萤则是最安静的,她只是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门外。 舱门无声地滑上,将外面的纷扰隔绝。 医疗舱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仪器轻微的嗡鸣和于安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卡芙卡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姿态优雅地走到旁边的控制台。 纤细的手指在光屏上轻盈地点了几下,调暗了主光源,只留下几盏柔和的壁灯,营造出更私密宁静的氛围。 她甚至还顺手调高了环境温度一点点。 做完这一切,她才踱步回到于安床边,拉过一张悬浮座椅,好整以暇地坐下,双腿优雅地交叠。 紫色的眼眸在柔和光线下显得更加深邃,含着笑意,静静地看着于安。 于安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刚刚经历了一场“问候”,现在又被这位心思难测的星核猎手单独“审阅”,感觉比面对倏忽之血还紧张几分。 她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沉默。 “咳…那个…谢谢。” 她指的是刚才卡芙卡及时递水和帮她解围(虽然方式有点火上浇油)。 “举手之劳,亲……” 卡芙卡红唇微启,那个惯用的称呼几乎要脱口而出。 “停!” 于安立刻打断,脸上有点发热,声音也提高了一点。 “别那么叫我!” 经历了模拟中天衣五的“养母”身份,再听这个称呼感觉浑身不对劲。 卡芙卡被打断,非但不恼,反而像是捕捉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她微微歪头,长长的睫毛扇动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玩味的弧度,眼神里的促狭几乎要溢出来。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一丝慵懒的试探。 “哦?” “不喜欢‘亲爱的’?” “那……换个更贴切的称呼?” 她身体微微前倾,紫色的眼眸紧紧锁住于安有些慌乱的眼睛。 红唇轻启,吐出的字眼清晰而带着一丝恶作剧般的亲昵。 “母——亲——?” 轰! 于安只觉得一股热血瞬间冲上头顶!脸颊、耳朵,甚至脖子都烫得惊人。 银白的头发衬得那抹红霞更加明显。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卡芙卡,仿佛对方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你…你胡说什么!” 于安的声音都变了调,羞恼交加,恨不得把脸埋进被子里。 模拟里养卡芙卡的经历在脑中闪过,此刻被当事人用这种戏谑的语调喊出来,杀伤力简直翻倍。 卡芙卡看着于安瞬间爆红的脸和窘迫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如同玉珠落盘,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魅力,在安静的医疗舱里回荡。 她似乎很享受于安这种反应。 “呵…开个玩笑,别紧张。” 卡芙卡笑够了,才优雅地用指尖拭了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恢复了那副从容的姿态,只是眼底的笑意还未完全散去。 “看你这反应,是想起来了什么吗?” 于安又羞又恼地瞪着她,没好气地说。 “你什么都知道,还问?”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视角,探寻真相的过程 ……” 卡芙卡耸耸肩,指尖缠绕着一缕自己的紫色发丝。 “充满惊喜,比如……” 她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于安依旧泛红的耳尖。 于安:“……” 她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卡芙卡见好就收,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虽然眼底的笑意依旧温存,但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好了,说正事。” 于安也松了口气,努力平复脸上的热度。 “艾利欧让我带话给你。” 卡芙卡的声音平稳下来,带着一丝转述的意味。 “你的身体,很快会好起来,但不彻底。” “零号原液、摇篮协议、还有你体内那两股正在‘和解’的力量,会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她特意强调了“和解”和“惊喜”两个词,似乎意有所指。 于安的心猛地一跳。身体会好起来?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但卡芙卡的用词让她有些不安。 “惊喜?什么惊喜?” “既然是惊喜,说出来就不灵了。” 卡芙卡神秘地笑了笑,避而不答,转而说道。 “重点是,当你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艾利欧的剧本指向了下一站——雅利洛-VI。” “雅利洛?” 于安皱眉,那不是那颗被冰雪覆盖、星核肆虐的星球吗? 她记得模拟器里似乎也有这个选项。 “没错,那里有些东西,与你,与我们星核猎手,甚至与你关心的某些人……”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 “都有关联,你需要去一趟。” 卡芙卡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于安沉默。 艾利欧的预言总是带着强烈的目的性。 去雅利洛,意味着新的冒险,也意味着可能解开更多谜团。 甚至是……使自己的身体彻底康复。 她没有立刻答应,但心中已经有了考量。 “还有。” 卡芙卡站起身,姿态依旧优雅,却带上了一丝离别的意味。 “我在这里的任务完成了,艾利欧的下一个剧本需要我去拉开帷幕。” 她走到床边,伸出手,这次不是触碰脸颊,而是极其轻柔地,用指尖拂过于安枕边那个流萤留下的棕色毛绒小熊。 “照顾好自己,母亲大人。” 卡芙卡唇角勾起,看着于安瞬间又有些炸毛的趋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这次是认真的,毕竟……”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深意。 “我可不想再看到你变成布满裂痕的‘琉璃’了。” “那样子,一点都不好看。” 说完,她不再给于安“抗议”的机会,优雅地转身,紫色的衣摆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 “几天后见,希望下次见面,是在一个……更有趣的地方。” “对了,我会跟你的‘姐姐’说一声,让你在这里独自一人好好休息 。” 她特地加重了“姐姐”这两个字,带着某种特别的意味。 卡芙卡留下这句话,如同她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医疗舱的门,身影融入外面通道的光线中,消失不见。 医疗舱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于安靠在柔软的枕头上,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心跳却因为卡芙卡最后那句带着关切的话而微微加速。 她看着枕边憨态可掬的小熊,又想起卡芙卡那促狭的笑容和“母亲大人”的称呼,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身体会好起来,要去雅利洛,卡芙卡要离开几天…… 未来,似乎依旧充满未知,但至少不再是令人绝望的黑暗。 而身边这群性格迥异、关系“复杂”却又深爱着她的人(虽然表达方式千奇百怪),让这份未知,也带上了一丝奇特的暖意和……热闹非凡的“期待”。 “真是……一群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于安低声嘟囔了一句,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那两股似乎真的在缓慢“和解”的力量,疲惫而安心地沉入了梦乡。 枕边的小熊,静静地陪伴着。 第69章 钢琴 纯白的静谧包裹着于安的意识。 现实中的疲惫被暂时隔绝,但卡芙卡那声带着戏谑的“母亲大人”和枕边小熊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余温。 她甩甩头,将杂念抛开。 身体即将恢复,雅利洛在等待,但力量与信息的获取不能停歇。 模拟器是她最锋利的探针。 【宿主意识稳定,是否继续模拟?】 系统的电子音适时响起,只是和之前相比有点虚幻。 “继续。” 于安意念坚定。 “目标:天衣五(Pteruges-V),时间锚点:同步” 【收到。模拟载入中……】 【逃脱危险之后,为了保证你和卡芙卡的安全,你选择搬家。】 【你们搬到了一个新地方,由于那次意外卡芙卡随后生了一场大病,你的体魄较好,外加没有吸入多少化学物质,你并无大碍 】 【为卡芙卡治病几乎花光了你所有的积蓄。由于搬家里失去了之前的老顾客,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你的生活变得更差了。 】 【不久之后你与你的分身建立了联系,她知道你找到卡芙卡后便专心的卧底在恶魔之中,由于你们本是一体,她积累的战斗经验也反馈到你的身体当中 ,你的实力得到增强 。】 【经过那次和分身的联系,你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使用丰饶之力将痊愈大半的卡芙卡彻底恢复】 【你和卡芙卡的感情有所升温,但她大部分的时间仍然是眼神空洞的样子。】 【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一年你的客户网逐渐建立起来;分身也取得了恶魔的信任成为了中级成员。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卡芙卡对她的过往只字不提,你也从不主动询问,你将她与你相遇的日子定为了她的生日,意为“重获新生的日子”】 【即将进入沉浸式体验】 大量的记忆融入脑海,于安摆了摆头,将杂念甩出。 天衣五的“下午”(其实只是上层穹顶模拟光源稍亮些的时候)刚过,于安就匆匆锁上了修理铺那扇吱呀作响的金属门。 空气里弥漫着下层街区特有的、混杂着机油和劣质合成材料的味道。 她紧了紧身上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 再次将被袋子层层包裹的钱拿出,仔仔细细的又数了一遍,确认金额无误后才将钱又装回自己衣服最深的夹层里。 今天不一样。今天是卡芙卡的生日——那个于安为她定下的,象征着“重获新生”的日子。 卡芙卡之前难得地提了个要求,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空洞的紫眸却直直看着于安。 “以后,我想一个人在家。” 于安虽然有些意外和隐隐的担忧,但看着那双眼睛,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仔细检查了门锁和简易报警装置才离开。 她知道卡芙卡有自保能力(虽然不会恐惧,但生存的本能和对环境危险的直觉异常敏锐),而且,她需要一点时间去取那份准备了很久的礼物。 穿过迷宫般堆叠的废弃管道和锈蚀建筑,于安熟门熟路地钻进一个由巨大报废飞船引擎改造的,名为“齿轮心脏”的地下改装集市。 这里喧嚣、混乱,各种奇形怪状的零件、改造义肢、违禁品和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在昏暗闪烁的霓虹灯下交易。 于安目标明确,直奔角落里一个挂满各种发声器件的摊位。 “老约翰!” 于安扬声招呼。 摊主是个头发花白、戴着多功能机械眼镜的老头,一只手臂是精巧的维修义肢。 这条义肢是于安之前低价帮忙制好的,因此约翰对于安的态度格外的好。 他正埋头捣鼓一个发条八音盒,闻声抬头,看到于安,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 “嘿!小于!就知道你今天会来!” “喏,给你留着呢!” 他从摊位底下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用防尘布包裹的物件,形状方正。 揭开一角,露出里面物品的真容——一架极其迷你的电子钢琴。 琴身是哑光的黑色合金,琴键是莹白色的合成材料,只有两个八度,小巧玲珑,却透着一种与周围粗犷环境格格不入的精致感。 “按你说的,找了好几个旧货市场才淘到品相这么好的‘小夜莺’,内部音源芯片给你升级到顶配了,音色绝对纯净!” 老约翰得意地拍了拍琴身。 “别看它小,五脏俱全,自带电池,充一次能响好久。” 于安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知道老约翰过度夸大了,但她并未多说什么,在这个星球上乐器本身就来之不易,况且老约翰的售价也算得上低廉。 她轻轻抚摸着冰凉的琴键,想象着卡芙卡看到它的样子。 虽然价格几乎花掉了她最近半个月辛苦攒下的积蓄,但她毫不犹豫地付了款。 “谢谢您,约翰叔!太完美了!” “给那小丫头的生日礼物吧?” 老约翰一边点着信用点,一边露出洞悉的笑容。 “是个好孩子,就是太安静了。希望这‘小夜莺’能让她多‘唱唱歌’。” 于安笑着点头,将迷你钢琴仔细包好,抱在怀里。 路过一个卖合成食品的摊位时,她又停下脚步,用剩下的零钱买了一个小小的、做成面包形状的合成糕点。 糕点是淡黄色的,顶部还用劣质食用色素点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红色“浆果”图案。 这就是她们的“生日蛋糕”了。 抱着礼物和“蛋糕”,于安快步往家的方向走。 夕阳余晖透过巨大的废弃管道缝隙,在污浊的地面上投下最后几缕昏黄的光柱。 她心里暖暖的,充满了期待。 推开伪装沉重的铁门,熟悉的小空间映入眼帘。 卡芙卡果然在家,正坐在修理台前的旧轮胎上,手里无意识地摆弄着几个废弃的齿轮零件。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空洞的紫眸看向于安,以及她怀里抱着的东西。 “我回来了。” 于安关好门,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她先将那个小小的“面包蛋糕”放在修理台相对干净的一角,然后才珍而重之地将怀里的防尘布包裹放在卡芙卡面前的小凳子上。 “给你的,生日礼物。” 于安的声音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慢慢揭开了防尘布。 迷你钢琴在昏暗的灯光下展露真容。 哑光的黑色琴身反射着微弱的光泽,莹白的琴键整齐排列,小巧精致得像一件艺术品。 卡芙卡的目光落在了钢琴上。 她放下了手中的齿轮,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触碰了一下冰冷的琴键。 第70章 Happy birthday Kafka “叮~” 一个清脆、纯净的单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 卡芙卡的手指像被烫到般缩了一下,随即又慢慢放了上去。 她看着那些琴键,眼神专注,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研究的意味。 虽然依旧沉默,但那姿态明显被这从未见过的、能发出美妙声音的东西吸引了。 于安看着她的反应,心里松了口气,随即涌上更多的喜悦。 她关掉了工作灯,让光线更加昏暗一些。 然后,她把那个小小的“蛋糕”拿过来,插上一根细细的、从市场淘来的彩色小蜡烛。 “来,卡芙卡。” 于安示意她靠近一点,拿出一个老旧的电子打火机。 “今天是你的生日,要许愿的。” 她点燃了蜡烛,微弱的火苗跳跃着,在昏暗的房间中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卡芙卡看着那跳动的火苗,又看看于安带着鼓励的眼神。 她似乎理解了“许愿”是一个需要进行的步骤,就像吃饭睡觉一样。 她学着于安的样子,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紫色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的表情依旧平静,没有普通孩子许愿时的憧憬或兴奋,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和模仿的认真。 几秒钟后,她睁开了眼睛,看着于安,似乎在问:然后呢? 于安笑着指了指蜡烛。 “吹灭它。” 卡芙卡听话地凑近,轻轻吹了一口气。火苗摇曳了一下,熄灭了,只留下一缕细微的青烟。 “好了,愿望会实现的!” 于安笑着,将那个小小的面包掰开一半,递给卡芙卡。 “生日快乐,卡芙卡!” 卡芙卡接过面包,小口小口地吃着。 她的目光又回到了那架迷你钢琴上。 于安拿起钢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有些笨拙地悬停在琴键上方。 她不是音乐家,只是在很久以前,偶然听过这首曲子的旋律片段,觉得特别温柔,就记了下来。 后来为了今天,她偷偷练习了很久,手指在虚拟的键盘上划过无数次。 她闭上眼睛,回忆着那温柔的旋律,指尖轻轻落下。 致爱丽丝 简单、纯净、带着淡淡忧伤却又无比温暖的旋律,如同清澈的溪流,从她生涩却无比认真的指尖流淌出来。 在寂静的、只有机油味和金属冰冷的狭小空间里。 这突如其来,如同天籁般的琴音,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此震撼心灵。 音符跳跃着,轻柔地抚摸着冰冷的空气。 它们绕过堆满零件的修理台,穿过悬挂的工具,轻轻触碰着墙壁上贴着的旧报纸,最终,温柔地包裹住了那个坐在旧轮胎上、小口吃着面包的紫色身影。 卡芙卡的动作完全停住了。 她忘记了咀嚼,面包还握在手里。 空洞的紫色眼眸,如此清晰地映照出跳跃的琴键和于安专注弹奏的侧影。 那清澈、温柔的旋律,像一道无形的光,穿透了她意识中那层厚厚的、名为“空洞”的冰壳。 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感觉,在她空茫的胸腔里悄然滋生、蔓延。 不是理解,也不是模仿。 那是一种……纯粹的、被这温柔声音包裹的……触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冰封的心湖深处,被这乐声轻轻敲了一下,发出微不可察的、却真实存在的回响。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捏紧了手中的面包。 那双总是映照着虚无的紫眸里,第一次,清晰地倒映出除了冰冷物体之外的东西。 是于安低垂的眼睫,是她因投入而微微抿起的唇,是她银发在灯光下柔和的光泽,以及那从她指尖流淌出的、不可思议的、温暖的声音。 一曲终了。 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轻轻消散,留下悠长的余韵。 于安有些紧张地抬起头,看向卡芙卡。 她不知道自己弹得怎么样,只希望能给她带来一点点快乐。 卡芙卡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面包还捏在手里,紫眸定定地看着于安,看着那架安静下来的钢琴。 时间仿佛凝固了。 就在于安以为她没什么反应时,卡芙卡那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嘴角的线条似乎……极其细微地、极其艰难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完整的笑容,甚至算不上微笑。 只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像是平静水面被风吹起的一丝涟漪,短暂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于安看到了! 她的心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疲惫和艰辛。 卡芙卡缓缓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面包,然后抬起手,将剩下的一小块面包,递到了于安嘴边。 没有言语,只有那双映着灯光和于安身影的紫色眼眸,无声地传递着一种笨拙却直白的回应。 于安的眼眶湿润了。 她张开嘴,轻轻咬住了那块带着卡芙卡体温的面包。 甜味很淡,带着合成食品特有的味道,但此刻,却比她吃过的任何珍馐都美味。 “教我。” “我以后……想弹给你听。” 于安匆忙的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将面包上的合成奶油抹在了卡芙卡脸上。 “好,以后……我们会有更大更好的钢琴。” 昏黄的灯光下,小小的修理铺里堆满了冰冷的零件和工具。 但在这片钢铁丛林的一角,一架迷你钢琴,半个小面包,一个笨拙弹奏的银发女人,一个终于被乐声触动、递出半块面包的紫瞳少女。 共同编织出了一个与这个冰冷星球格格不入的、温暖得让人想落泪的生日夜晚。 于安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卡芙卡的头发,声音带着哽咽的笑意。 “谢谢,还有……” “生日快乐,卡芙卡。” 第71章 更好的未来? 迷你钢琴流淌出的温暖音符似乎还在狭小的修理铺里萦绕不散,卡芙卡递来的那半块面包的滋味也仿佛还留在唇齿间。 生日夜晚的温情像一层薄薄的、珍贵的釉彩,短暂地覆盖了生活的粗粝底色。 几天后,这层釉彩被粗暴的现实敲响了。 “哐!哐!哐!” 沉重的、带着某种官方意味的敲门声(或者说砸门声)响起,不同于老主顾们习惯性的拍打或推搡。 这声音粗暴、规律,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震得铁皮门嗡嗡作响。 于安正在修理台前调试一个老旧的伺服电机,闻声皱眉。 卡芙卡坐在角落的旧轮胎上,指尖无意识地虚按在迷你钢琴的琴键上,没有发出声音,空洞的紫眸转向门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于安放下工具,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油污,走到门前,没有立刻开门,透过狭窄的观察孔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两个人。 都穿着星际和平公司标志性的银灰色制服,剪裁合体,材质考究,与下城区污浊的环境格格不入。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微胖、笑容可掬的中年男人,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一个平板光脑。 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挑、面无表情的年轻女人,像是助理或保镖,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星际和平公司,资源回收与人才引进部,第七科,科员罗杰。” 中年男人看到观察孔的反光,立刻堆起一个标准化的热情笑容,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一种刻意放大的亲和力。 “请问是Ann女士吗?” 星际和平公司?于安的心猛地一沉。 这个庞然大物怎么会找上她这种下城区的“老鼠”?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卡芙卡。 小女孩依旧安静地坐着,但身体似乎微微绷紧了些。 “什么事?” 于安的声音透过门板,带着明显的戒备。 “好事!大好事!” 罗杰科员的声音充满了感染力。 “女士,您之前是不是修理过一台编号为‘RS-7’的旧型号环境监测机器人?” “我们追踪到它的最后维护记录指向您这里,那台机器虽然老旧,但您的手艺真是没得说!” “核心传感器的校准精度甚至超过了出厂标准,公司对您这样的技术人才非常重视!” 于安想起来了。 大概三个月前,确实有个落魄的拾荒者带来一台破得不成样子的老机器,说是从垃圾堆里刨出来的,求她看看能不能修好,想换点口粮。 她花了很大力气才让它勉强运转,只收了很少的费用。 没想到那破机器竟然是公司的财产? “那台机器已经物归原主了。” 于安冷冷道。 “修理费也付清了。” “不不不,您误会了!” 罗杰连忙摆手,笑容更盛。 “我们不是来追究责任的!恰恰相反!公司对您展现出的卓越维修天赋和技术潜力非常欣赏。” “尤其是在这种……嗯,资源有限的环境下!”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避免刺激到“下城区居民”的自尊。 “公司正处于高速发展期,亟需像您这样拥有扎实功底和创造力的技术骨干!我们诚挚地邀请您加入星际和平公司的技术保障部门!” 罗杰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 “待遇方面您绝对放心!基础薪资是您目前收入的十倍以上!完善的福利保障!最重要的是——” 他刻意拉长了语调,仿佛要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公司将为优秀员工及其家属提供中层居住区的永久居留权,干净整洁的单人套间,24小时恒温恒湿,免费的空气过滤和水净化,还有配套的教育和医疗资源。” “您的孩子(他目光似乎透过门缝扫了一眼卡芙卡的方向)将彻底摆脱下城区的恶劣环境,接受正规的教育,拥有光明的未来!” 条件诱人得如同天方夜谭。 十倍薪资?中层永久居留?正规教育? 任何一个下城区的人听到这些,恐怕都会欣喜若狂。 但于安的心却像浸入了冰水。 她在下城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太了解星际和平公司的本质了。 他们不是慈善家。 所谓的“人才引进”,很多时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资源回收”和“终身绑定”。 十倍薪资?恐怕意味着十倍的工作量和毫无自由的卖身契。 中层居留权?那不过是更华丽的金丝笼,一旦进去,再想出来就难如登天。 至于“光明的未来”……公司需要的是听话的零件。 她几乎可以想象,一旦签下那份合同,她的生活将被彻底纳入公司的齿轮,被榨干每一分价值,直到成为无用的废料被丢弃。 卡芙卡那空洞的眼神,会不会在那种精密、冰冷、一切都被规划好的环境中,变得更加麻木? 她下意识地看向卡芙卡。 卡芙卡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指尖依旧虚按在琴键上。 罗杰描绘的那些“天堂”般的景象,似乎没有在她空洞的紫眸中激起任何波澜。她只是看着于安,眼神里没有任何期待或要求,只有一片纯粹的空白。 然而,正是这片空白,像一把钝刀,狠狠割在于安的心上。 她想起了垃圾堆里那个蜷缩的身影。 想起了冰冷湖水中散开的银发和那双茫然的眼睛。 想起了生日夜晚,那架小小的钢琴流淌出的《致爱丽丝》,以及卡芙卡递过来的半块面包和嘴角那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卡芙卡不会要求什么,甚至可能不理解“中层居住区”意味着什么。 她只是安静地存在于安的生命里,像一株在黑暗中顽强生长的植物。 但于安知道,自己不能永远让她待在这个充满危险、污浊、毫无希望的下城区。 她不能让她像其他下城区的孩子一样,要么无声无息地消失,要么在扭曲和麻木中变成行尸走肉! 即使那个所谓的“光明未来”是裹着糖衣的毒药,即使那个金丝笼会折断她的翅膀……至少,卡芙卡能活在一个更安全、更干净的环境里。 至少,她有机会接触到除了机油和垃圾之外的东西,比如……音乐,比如知识。 哪怕那些知识和音乐也是被公司筛选过的。 为了这一点点“至少”,于安愿意赌上自己的自由。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抗拒和对未知命运的恐惧,这情绪在此刻如此清晰而刺眼。 她打开了沉重的铁门。 门外罗杰科员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 他身后的女助理依旧面无表情。 “女士,您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罗杰热情地伸出手。 于安没有去握那只保养得宜的手。 她的目光越过罗杰,看向他身后灰蒙蒙、管道交错的肮脏天空,又收回,落在门内角落那个紫色的、安静的身影上。 “我同意。” 于安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 “但我要确保她的安全和……受教育的权利,合同里必须写明。” 她知道这要求在公司面前可能苍白无力,但她必须争取。 “当然!当然!” 罗杰满口答应,笑容不变。 “公司对员工家属的关怀是写在章程里的!您放心!我们会尽快为您办理入职和搬迁手续!您和您女儿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开始了!” “女儿”……于安没有纠正这个称呼。 她只是最后看了一眼自己这间堆满零件、充满机油味、却承载了她和卡芙卡一年来所有挣扎与微末温暖的小小修理铺。然后,她侧身让开。 “卡芙卡。” 她对着角落里的身影轻声说。 “收拾一下你的东西……我们要搬家了。” 卡芙卡缓缓站起身。 她走到修理台前,没有去看那些冰冷的工具和零件,而是小心翼翼地将那架迷你的黑色电子钢琴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她唯一的珍宝。 她走到于安身边,空洞的紫眸看了一眼门外陌生的公司人员,又看向于安,依旧沉默。 罗杰看着卡芙卡怀里的钢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但脸上的笑容依旧热情。 “真是有艺术细胞的孩子!到了中层,公司有更好的音乐教室……” 于安没有理会他的话。 她伸出手,轻轻揽住卡芙卡瘦削的肩膀,将她护在身侧。 卡芙卡顺从地靠着她,冰冷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 于安最后看了一眼她的“家”,然后带着卡芙卡,抱着那架小小的钢琴,迈出了铁门,走向罗杰科员身后那辆闪烁着公司标志、光洁如新的悬浮车。 车门无声滑开,内部是柔软的真皮座椅和恒温的清新空气,与外面污浊的下城区形成天壤之别。 于安护着卡芙卡坐了进去,车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外面熟悉又令人窒息的世界。 悬浮车平稳地启动,升空,载着她们驶向那个被承诺的、金碧辉煌的牢笼。 于安握紧了卡芙卡冰凉的手,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越来越远的下城区钢铁丛林,心中没有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和对未来的深深忧虑。 为了卡芙卡可能拥有的、那一点点“更好”的未来,她亲手关上了自由的门。 第72章 从前的经历 悬浮车无声地滑入中层居住区专用的空中通道,窗外的景象彻底变了。 污浊的空气、纠缠的管道、锈蚀的金属丛林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排列整齐、泛着柔和银灰色金属光泽的蜂巢式住宅单元,悬浮通道如同光洁的缎带穿梭其间。 空气经过精密过滤,带着一丝人造的清新,温度湿度恒定得让人有些不真实。 车子停泊在一个标着“B-7-421”编号的单元入口。 罗杰科员热情洋溢地介绍了单元门禁系统和基本生活设施(公共清洁间、合成食物配给点等),然后“贴心”地帮她们刷开了那扇光洁冰冷的金属门。 “于女士,这就是公司为您和您女儿安排的过渡性住所,虽然不大,但绝对安全、卫生!” 罗杰的笑容依旧标准。 “明天上午九点,会有专人带您去技术保障部报道并签署正式合同。” “祝您入住愉快!” 说完,他便带着女助理转身离开,悬浮车无声地滑走。 门在身后自动关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空间瞬间安静下来。 于安打量着这个“新家”。正如罗杰所说,很小。 大约15平米的长方形空间,四壁是光洁无缝的合成材料,散发着微弱的、恒定的白光,照亮整个房间。 靠墙摆放着一张狭窄的单人床,上面铺着素色的合成纤维床单和被褥。 床边是一张同样材质的简易小桌和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没有窗户,只有头顶的通风口发出极其细微的换气声。 干净,整洁,冰冷,空旷得像个无菌舱。 空气里只有过滤后的清新剂味道,闻不到一丝机油、金属或者生活的烟火气。 确实比下城区那个堆满零件、充满异味的集装箱好得多,至少不用担心漏雨和寒风。 但这种极致的“干净”和“规整”,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疏离感,像一件精心包装好的商品。 卡芙卡抱着她的迷你钢琴,安静地站在于安身边。 空洞的紫眸扫视着这个陌生的空间,没有流露出喜欢或不喜欢,只有一片空白。 这里对她而言,似乎只是另一个“地方”。 “先收拾一下吧。” 于安打破沉默,声音在空荡的小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她们带来的东西少得可怜:几件换洗的旧衣服、一些必要的工具(被公司安检扣下了一部分危险品)、洗漱用品,以及最重要的——那架迷你钢琴。 于安将衣服叠好放在床头唯一的矮柜里。 工具收进一个小包,塞在桌子底下。最后,她将那架小小的钢琴,郑重地放在了那张空荡荡的小桌子上。 哑光的黑色琴身在惨白的灯光下,成了这冰冷空间里唯一带着温度的点缀。 做完这一切,房间里依旧显得空落落的。 没有修理台的油污,没有悬挂的工具,没有堆叠的零件,也没有角落里的旧轮胎。这里不像个家,像个临时落脚点。 “饿了吗?” 于安问卡芙卡。 之前在悬浮车上,公司提供了标准的合成营养膏,味道寡淡。 卡芙卡摇摇头,目光落在床铺上。 “累了?那休息吧。” 于安理解了她的意思。 这一天经历的变化太大,她也感到身心俱疲。 她走到床边,掀开被褥。 床铺很硬,但被褥是新的,带着一股化学清洁剂的味道。 她示意卡芙卡先躺进去。 卡芙卡顺从地躺下,抱着她的迷你钢琴模型(一个于安用合成棉絮和粗糙绒布做的小摆件,真钢琴放在桌上了),蜷缩在靠墙的一侧。 于安也躺了下来,狭窄的单人床让两人不得不紧紧挨在一起。 于安关掉了主光源,只留下墙角一个极其微弱的地脚夜灯,发出幽蓝的光,勉强能看清轮廓。 黑暗和寂静笼罩下来。恒温恒湿的空气流动着,只有通风口细微的嘶嘶声。 这里安静得可怕,不像下城区,总能听到各种管道共鸣、远处噪音或生物的低鸣。 这种绝对的安静,反而让人心慌。 于安仰面躺着,毫无睡意。 身下是陌生的坚硬床板,鼻尖是陌生的清新剂味道。 对未来的忧虑、对公司的不信任、以及对失去自由的恐惧,这种情绪在此刻如此清晰,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 她是为了卡芙卡才走进这个笼子,可这个笼子,真的能给卡芙卡带来更好的未来吗? 就在这时—— 一只冰凉的小手,带着试探,轻轻地搭在了于安的腰侧。 于安身体微微一僵。 紧接着,那个小小的、带着熟悉冰冷体温的身体,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从侧躺变成了面对着她。 然后,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依恋的姿势,伸出手臂,轻轻地、却又坚定地环抱住了于安的腰,把脸埋在了于安的颈窝里。 这个拥抱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自然。它打破了卡芙卡长久以来被动接受或模仿的姿态,是她第一次真正主动地、清晰地表达出某种……需求? 于安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鼻尖发酸。 她几乎是立刻抬起手臂,将这个主动靠近的小身体更紧地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在卡芙卡柔软的发顶。 熟悉的冰冷体温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却成了这冰冷陌生环境里唯一的慰藉。 “怎么了?” 于安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卡芙卡在于安怀里动了动,埋在她颈窝的脸颊蹭了蹭,像是在寻找一个更舒服的位置。过了好几秒,一个极其细微、带着不确定的声音才闷闷地响起。 “……以前?” 于安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卡芙卡在问她的“以前”?问她的经历? 这又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举动! 卡芙卡从不主动询问过去,无论是她自己的,还是于安的。 她只是沉默地存在于当下。 这个主动的拥抱和提问,仿佛是在这巨大的陌生和不安中,本能地想要抓住一些熟悉的、属于“于安”的东西,来确认她们之间的联系依然牢固。 于安的心被巨大的暖流和心疼填满。 她收紧了手臂,感受着怀中这个虽然不会恐惧、却在用她的方式表达着不安的孩子。 “嗯…以前啊…” 于安的声音放得更柔,像在讲一个古老的童话,在黑暗中缓缓流淌,“以前,我住在下面…很深很深的地方,到处都是铁锈和坏掉的机器……” 她开始讲述。 没有刻意隐瞒下城区的残酷,但更多的是讲述那些微小的、属于她的“生存”故事。 如何在垃圾山里像鼬鼠一样寻找有用的零件。 如何第一次成功修好一个坏掉的照明灯,让黑暗的小屋有了光。 如何设置精巧的小陷阱捕捉那些偷吃能量块的金属老鼠。 如何在寒冷的夜里裹着隔热材料,听着头顶管道滴水的声音入眠…… 她的讲述平静而温和,带着一丝回忆的悠远,并没有刻意渲染苦难。 她讲到父母教她辨识危险的气息,教她如何在夹缝中求生。 讲到父母离开后,独自生活的孤寂和必须撑下去的坚韧。 讲到如何在一次次的修理中,从冰冷的零件里感受到一点点“让东西重新动起来”的微弱成就感。 随着她的讲述,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于安体内悄然发生。 或许是这黑暗中的倾诉触动了某些深藏的力量,或许是怀中卡芙卡的依赖让她感到一种守护的责任。 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温暖的翠绿色光芒,如同呼吸般在她体内流转,缓缓透过两人紧贴的身体,传递到卡芙卡身上。 这是丰饶的力量,在她无意识的状态下,被此刻的温情和守护的意念所引动,温和地滋养着她自己疲惫的身体,也无声地安抚着怀中那有些不安的小小灵魂。 卡芙卡安静地听着,紧紧抱着于安。 她可能无法完全理解那些故事背后的艰辛和挣扎,但她能感受到于安声音里的温度,感受到那透过身体传递过来的、如同春日阳光般和煦的暖流。 这暖流驱散了新环境的冰冷陌生感,让她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 “……后来,就在一个堆满垃圾的地方,我看到了你。” 于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笑意。 “小小的,紫色的头发,就那么缩在那里…像只迷路的小猫。” 卡芙卡在于安怀里蹭了蹭,环抱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再后来啊……” 于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困意。 “我们就有了那个小小的‘家’,有了那架钢琴……还有了今天这个……新地方……” 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最终被平稳的呼吸声取代。 讲述和丰饶之力的无意识流转消耗了她最后的精神。 她抱着卡芙卡,沉沉睡去。 黑暗中,卡芙卡却没有立刻睡着。 她依旧紧紧抱着于安,小脸贴着于安的颈窝,感受着那平缓的心跳和传递过来的温暖。 空洞的紫眸在幽蓝的夜灯微光下,倒映着于安沉睡的侧脸轮廓。 过了很久,一个极轻极轻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落在寂静里。 “……想听…更多……” 这是请求,也是承诺。 对这个赋予她“新生”,带给她温暖声音和怀抱的人,她第一次产生了想要“了解”的欲望。 在这个冰冷的公司牢笼里,她们彼此的依靠,成了唯一的锚点。 卡芙卡也终于闭上眼睛,在熟悉的气息和温暖的包裹中,沉入了来到中层后的第一个、或许也是最安稳的梦境。 第73章 卡芙卡的哭泣 中层居住区的人造“晨曦”透过单元门上方狭小的气窗滤进一丝冰冷的光线。 于安轻手轻脚地起身,看了一眼身旁还在沉睡的卡芙卡。 小女孩蜷缩着,怀里抱着那个小小的钢琴模型,睡颜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安宁。 于安心中一片柔软,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极轻的早安吻。 她悄无声息地洗漱,将公司配给的、味道寡淡但营养均衡的合成早餐放在小桌上,旁边放着卡芙卡的那架迷你钢琴。 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女孩,于安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冰冷的金属门,走向属于她的“牢笼”——星际和平公司技术保障部。 第一天的工作枯燥而压抑。 巨大的、一尘不染的开放式维修车间,空气中弥漫着高效清洁剂和精密机油的味道。 她被分配到一个小组,负责流水线式地检修某种环境监测仪器的标准模块。 工作内容极其简单、重复,毫无技术含量可言,与她之前在下城区需要绞尽脑汁解决各种疑难杂症完全不同。 组长是个刻板的中年人,眼神锐利,时刻监控着每个人的效率。 周围的同事大多沉默寡言,眼神麻木,如同精密的零件在各自的工位上运转。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利用分身反馈过来的战斗经验和观察力,更快地熟悉流程,避免出错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时间在单调的重复中缓慢流逝。 终于熬到下班。 走出那栋压抑的银灰色大厦,呼吸着中层区过滤后的“清新”空气,于安才感觉稍微活过来一点。 她归心似箭,只想快点回到那个虽然狭小冰冷、却有卡芙卡在的小房间。 然而,平静的中层区街道上,刺耳的警报声和骚动打破了黄昏的宁静! “拦住他们!” “别让他们跑了!” “放下武器!” 前方一个十字路口处,一片混乱! 几个穿着破烂、明显是下城区流民打扮的男人,手里挥舞着粗糙的武器。 扳手、钢管甚至还有一把自制的电击器,正在疯狂地打砸路边一个自动贩售机,将里面昂贵的合成食品和饮料塞进破旧的背包。 几名穿着银灰色制服的搜查官手持约束枪和护盾,正在奋力追捕、喊话,但对方异常凶悍,利用街道上的悬浮车和公共设施作为掩体,负隅顽抗。 路过的中层区居民惊慌地躲避,脸上带着对“污染源”闯入的厌恶和恐惧。 于安眉头紧锁。 下城区的绝望者闯入中层区抢劫,这种事并不新鲜,只是通常很快会被镇压。 她不想惹麻烦,更不想暴露自己。 她立刻转身,准备绕开这片混乱区域,从另一条路回家。 就在她拐入旁边一条相对僻静的辅助通道时—— “站住!!” 一声嘶哑的怒吼从侧后方响起! 一个之前没在混乱中心出现的流民同伙,大概是在外围望风的。 此刻从一堆回收箱后面猛地窜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金属切割刀,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于安。 “是你?!Ann!” 那男人认出了她,声音因为嫉妒和愤怒而扭曲。 “我认识你!以前在‘锈蚀坟场’捡垃圾的臭老鼠!现在穿得人模狗样了?!” “凭什么?!凭什么你能住进这天堂,我们就要在下面烂掉?!” 他眼中的疯狂和杀意毫不掩饰。 “杀了你!抢了你的身份卡!我们也能过上好日子!” 他根本不给于安解释的机会(也无需解释),低吼着,挥舞着切割刀就凶狠地扑了上来。 动作毫无章法,却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亡命徒狠劲! 于安瞳孔骤缩。 恐惧瞬间攫住心脏,但下一秒,无数来自分身的战斗经验和本能反应如同电流般涌入四肢百骸。 冷静!观察!反击! 在切割刀带着寒光劈下的瞬间,于安没有后退,反而侧身进步,精准地切入对方攻击的死角。 她的动作迅捷如猎豹,带着一种下城区绝不可能拥有的、千锤百炼般的简洁高效。 左手如铁钳般闪电般扣住对方持刀的手腕,右手手刀带着分身传递过来的发力技巧,狠狠劈在对方脆弱的肘关节内侧。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啊——!” 男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切割刀脱手飞出! 于安毫不留情,顺势一个凶狠的膝撞顶在对方柔软的腹部。 男人像只煮熟的虾米般弓起身子,痛苦地干呕着,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于安甚至没怎么移动位置,那个疯狂的袭击者就已经瘫倒在地,痛苦呻吟。 她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刚才的冷静和爆发消耗了她大量体力。 她弯腰捡起掉落的切割刀,警惕地看向主街道方向,搜查官似乎已经控制住了局面,正朝这边赶来。 “这边还有一个!” 于安扬声喊道,准备将这个袭击者交给搜查官处理。 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搜查官距离她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 异变陡生! 地上那个痛苦呻吟的袭击者,以及主街道上那几个被搜查官制伏、正被套上约束装置的流民,身体毫无征兆地、如同被充了过量气体的气球般—— “嘭!嘭!嘭!嘭!” 接连几声沉闷而恐怖的爆响。 血雾和破碎的内脏组织如同地狱的礼花,猛然炸开。 滚烫、粘稠、散发着浓烈腥臭的血液和肉块如同暴雨般泼洒而下。 距离最近的于安,首当其冲。 温热的、带着滑腻触感的液体瞬间覆盖了她的头脸、脖颈、前胸。 浓重的血腥味直冲鼻腔,呛得她几乎窒息。 视野被一片刺目的猩红覆盖,她能感觉到粘稠的血液顺着她的发梢、脸颊往下流淌,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她自己剧烈的心跳和血液滴落的“啪嗒”声。 搜查官的惊呼、路人的尖叫,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搜查官们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爆炸惊呆了,他们迅速后退,举起武器警惕地扫视四周,但除了满地狼藉的碎肉和喷溅得如同抽象画般的血迹,再无其他异常。 “该死!是体内植入的微型炸弹!” 一个搜查官脸色难看地咒骂道。 “有人灭口!” 另一个搜查官快步走到呆立当场、如同血人般的于安面前,眼中带着一丝惊魂未定和程式化的同情。 “女士,您没事吧?非常抱歉让您受到惊吓,我们会处理现场,这是公司给予您的精神补偿和清理费用。” 他迅速将一个装有信用点的电子卡片塞进于安僵硬的手里,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急切。 “请您尽快离开现场,回家清理一下。后续如果有需要,我们会联系您。” 补偿?清理费? 于安握着那张冰冷的卡片,指尖沾满了粘稠的血。 她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看着搜查官们开始用专业设备清理现场,喷洒消毒液掩盖血腥味。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体内炸弹?灭口?这绝不是普通的流民抢劫!背后是谁? 那个认出她的人……真的是巧合? 巨大的谜团和冰冷的恐惧包裹着她。但现在,她只想离开这里。 于安麻木地转身,拖着被血浆浸透、沉重而粘腻的身体,像一具行尸走肉般,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路人惊恐地避让,眼神中充满了厌恶和恐惧,仿佛她才是那个带来死亡的瘟疫。 无数疑问和寒意在于安心中翻涌。但她知道,此刻不是探究的时候。 她需要离开这里。 她想家了,想那个有卡芙卡在的家。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身上的血污已经半干,暗色的血液贴在皮肤和衣服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大脑嗡嗡作响。 她只想快点回到那个小小的房间,洗掉这一身的肮脏和恐惧。 终于,熟悉的单元门出现在眼前。 她颤抖着手指刷开门禁,推开沉重的金属门。 “我回……” 她疲惫的声音戛然而止。 房间内,卡芙卡正坐在小桌旁,手指无意识地放在迷你钢琴的琴键上,似乎正准备弹点什么。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 下一秒! 卡芙卡那双总是空洞平静的紫色眼眸,在触及于安浑身上下那刺目惊心的、已经变成暗褐色的凝固血污的瞬间,猛地收缩。 如同遭遇了最剧烈的精神冲击。 她“腾”地一下从小凳子上站起来,动作快得带倒了凳子。 迷你钢琴“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卡芙卡没有去管钢琴。 她像一道紫色的闪电,瞬间冲到了于安面前。 小小的身体因为极致的紧张而绷紧到僵硬。 她伸出冰冷的小手,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恐慌的颤抖,死死抓住了于安沾满血污的工装前襟。 “血……?” 一个破碎的、带着剧烈颤音的音节从她干涩的喉咙里挤出。 她仰着头,那双空洞的紫眸此刻被巨大的、无法理解的惊骇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惊慌所填满。 是的,惊慌! 虽然她不懂恐惧,但这满身是血的景象,直接刺穿了她所有麻木的屏障,唤醒了她意识深处最原始的、对“失去”的惊慌。 她以为这是于安的血,她以为于安要死了,像垃圾堆里那些无声无息消失的人一样。 “谁……?我去杀了他!”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道微弱的紫色丝线悄然出现在她们身边,但两人都没有察觉。 卡芙卡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声音嘶哑得不成调,小手更加用力地攥紧于安的衣服,指节泛白。 她死死地盯着于安的脸,试图在上面找到答案,找到一丝她还“活着”的证据。 泪水,那种于安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东西,毫无预兆地、汹涌地夺眶而出。 大颗大颗的、透明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顺着她苍白的小脸疯狂滚落。 没有哭声,只有剧烈的、无声的抽噎,小小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仿佛承受着无法呼吸的痛苦。 她哭了。 第一次,在于安面前,因为以为于安受到了致命伤害,因为那无法言喻的、失去唯一依靠的惊慌,哭了。 于安彻底僵住了。 所有的疲惫、恶心、恐惧和对阴谋的疑虑,在这一刻被卡芙卡汹涌的泪水冲刷得无影无踪。 她看着眼前这个浑身颤抖、泪流满面、死死抓着她不放的孩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卡芙卡……” 于安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和哽咽。她猛地伸出手,不顾自己满身的血污,将那个哭得浑身冰冷僵硬的小身体,用力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不是我的血!不是!你看!我没事!我好好的!” 于安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紧紧抱着她,一只手慌乱地擦拭着她脸上汹涌的泪水,却越擦越多。 “别怕!卡芙卡!别怕!我在这里!我没事!” 感受到于安怀抱的温暖和有力的心跳,卡芙卡那无声的、剧烈的抽噎才稍稍平复了一些,但泪水依旧止不住地流淌。 她将脸深深埋在于安染血的颈窝,小小的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颤抖,冰冷的小手死死抓住于安背后的衣服,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 狭小的房间里,血腥味弥漫。地上躺着被撞倒的迷你钢琴。 于安紧紧抱着第一次在她面前崩溃哭泣的卡芙卡,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后怕、心疼和一种沉甸甸的觉悟。 这个冰冷的公司牢笼,外面是看不见的致命漩涡。 而怀里这个不会恐惧却会因她“流血”而崩溃的孩子,是她必须用生命去守护的、唯一的净土。 “我承诺,我不会将你独自一人抛下,永远。” 第74章 希望的光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皮肤,将那些令人作呕的、已经干涸发暗的血污和难以言喻的腥气带走,流入光滑洁净的下水道。 于安站在狭小的淋浴间里,闭着眼,任由水流拍打着脸颊和身体,仿佛要将那地狱般的景象和冰冷的恐惧也一并冲走。 皮肤被搓得发红,直到再也闻不到一丝血腥味,她才关掉水阀。 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睡衣,同样是公司发放的、素色柔软的合成材料,于安感觉像是蜕掉了一层沉重而污秽的外壳。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精神上却轻松了许多。 走出淋浴间,房间里的血腥味已经淡了很多,通风系统在无声地工作。 卡芙卡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那架摔在地上的迷你钢琴扶起来。 琴身很结实,没有损坏。 她用手指轻轻拂去琴键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抱着它,放回小桌子上。 看到于安出来,卡芙卡立刻转过身。 她的小脸已经擦洗过,虽然眼圈还有点微红,但泪水已经止住。 空洞的紫眸紧紧追随着于安,里面残留着之前恐慌的余悸和一种近乎执拗的确认——确认于安完好无损。 于安心头一软,走过去,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没事了,都洗干净了。看,好好的。” 她转了个圈,展示自己干净清爽的样子。 卡芙卡的目光在于安身上仔细巡视了一圈,紧绷的肩膀才慢慢放松下来。 她默默地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像往常一样蜷缩在靠墙的位置,但眼睛一直看着于安,似乎在等她。 于安也躺了下来。 狭窄的单人床让她们靠得很近。 她关掉了主灯,只留下墙角那点幽蓝的微光。 房间里再次陷入静谧,只有通风系统细微的嘶嘶声。 就在这时—— “叮…叮…叮咚…” 几个清脆的、带着些许迟疑的音符,在黑暗中轻轻响起。 于安微微一怔,侧头看向卡芙卡。 只见卡芙卡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面对着于安的方向。 她并没有看琴键,只是凭着记忆和感觉,纤细的手指在虚空中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和认真,一下、一下地“按”着。 那动作很轻,没有真正触碰到任何东西,却像是在空气中勾勒着无形的琴键。 叮…叮…叮咚…叮… 断断续续,不成旋律,但于安瞬间就听出来了——那是《致爱丽丝》开头的几个音符。 是她在生日夜晚弹给卡芙卡听的旋律。 卡芙卡在模仿,在回忆,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笨拙地“弹奏”给她听。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于安所有的疲惫。 她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黑暗中无声的演奏。 卡芙卡的手指在虚空中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回忆下一个音符的位置。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思考”和“努力”的神情。 然后,指尖再次落下,一个音符,又一个音符…… 虽然依旧断续,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小节,但那份专注和想要“重现”的意图,清晰无比。 于安再也忍不住,她伸出手,在黑暗中轻轻握住了卡芙卡那只在虚空中弹奏的小手。 小手冰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卡芙卡,” 于安的声音在黑暗中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叹和喜悦。 “…你弹得真好…真的…特别好听…” 她不知道卡芙卡是否能完全理解“好听”的含义,但她能感受到卡芙卡传递过来的那份努力和……想要让她开心的心意。 卡芙卡的手指在于安的掌心下安静下来。 她没有抽回手,反而反手握住了于安的一根手指,握得很紧。 黑暗中,她那双紫眸似乎亮了一下,倒映着微弱的蓝光,像两颗被擦拭过的紫水晶。 她朝着于安的方向,极其轻微地、近乎不可察觉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松开了于安的手指,整个小小的身体却如同归巢的雏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依恋和力度,紧紧地、紧紧地贴了过来。 她伸出双臂,用力地环抱住于安的腰,把脸深深地埋在于安的颈窝里,小小的身体几乎完全嵌在于安的怀抱中。 这个拥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用力,都要紧密,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后怕和不愿放手的执拗。 于安心疼又温暖地回抱住她,用下巴轻轻摩挲着她柔软的紫色发顶。 “别担心。” 于安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最可靠的磐石。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也一定会保护好你,我保证。” 她低下头,在卡芙卡微凉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 黑暗中,卡芙卡的身体似乎又往于安怀里缩了缩。她埋在于安颈窝的脸颊蹭了蹭,像只寻求安心的小兽。 于安没有看到,在她吻落下的瞬间,卡芙卡那双紧贴着她颈侧皮肤的紫眸里,有什么东西仿佛被彻底点亮了。 不再是茫然空洞的倒影,也不是恐慌的泪水,而是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星火? 像沉寂了亿万年的熄灭了的蜡烛,被注入了第一缕微弱却坚定的光,开始从最深处悄然苏醒、燃烧。 那光芒一闪而逝,很快又隐没在长长的睫毛之下。 于安只感觉到怀中的小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 卡芙卡睡着了,依旧紧紧抱着她,仿佛她是这冰冷世界唯一的锚点。 疲惫和安心感如同温暖的潮水,将于安的意识也缓缓淹没。 她拥着卡芙卡,感受着这份失而复得的宁静和沉甸甸的守护责任,也沉入了梦乡。 然而,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深眠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响起。 【检测到宿主深层意识波动趋于稳定……】 【外部环境安全阈值确认……】 【……意识锚点转移中……】 【欢迎回来,宿主。】 纯白的光芒如同轻柔的薄纱,在于安的意识中缓缓铺开。 现实中的疲惫、卡芙卡怀抱的冰冷触感、额头上那个吻的温柔……如同退潮般迅速远去、模糊。 于安猛地“睁开”眼(意识层面的动作),发现自己再次悬浮在熟悉的、无边无际的纯白系统空间里。 她回来了。 意识从模拟的天衣五,回归到了现实的身体中。 系统的电子音平静无波,仿佛她只是进行了一次短暂的午睡。 但于安知道,模拟中那惊心动魄的血腥袭击、卡芙卡崩溃的泪水和黑暗中无声的《致爱丽丝》……这一切都真实地烙印在她的灵魂里。 她感受了一下现实中的身体。 那些遍布全身的、如同蛛网般的暗金色裂纹似乎……淡了一些? 体内那两股冲突的力量(丰饶的生机与倏忽之血的狂暴)虽然依旧存在,但那股要将她撕裂的剧痛感减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缓慢流动的平衡感。 卡芙卡和艾利欧的预言似乎正在应验——她的身体,真的在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恢复! 纯白的空间静谧无声。于安悬浮其中,思绪翻飞。 现实中的“骑士团”还在门外或者某个角落守着她,雅利洛的旅程在等待,天衣五模拟中潜藏的危机和卡芙卡眼中燃起的星火也牵动着她的心…… 短暂的休憩结束。她需要力量,需要信息,需要尽快掌控局面。 于安深吸一口气(意识层面的动作),目光变得坚定。 第75章 接下挑战 纯白的系统空间如同潮水般褪去,现实的感知重新涌入——消毒水的淡淡气味、身下医疗床垫的柔软触感、还有体内那股虽然虚弱却不再濒临崩溃的、如同溪流般缓缓流淌的奇异平衡感。 于安缓缓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医疗舱柔和的无影灯光。 然后,她看到了坐在床边椅子上的人影。 托帕。 她似乎一直守在这里,穿着剪裁利落的公司高管便服,白色的卷发有些随意地挽在脑后,少了几分平日的锐利,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手里拿着一个便携光屏,但显然没在看,深蓝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于安的脸,里面盛满了关切和……一丝终于尘埃落定的安心。 看到于安睁眼,她立刻坐直了身体,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安安!你醒了!” 托帕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守了很久终于等到这一刻。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 她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身体前倾,下意识地想伸手触碰于安,又有些犹豫地停住。 “托帕姐……” 于安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清晰了许多,她努力勾起一个安抚的笑容。 “我没事…感觉好多了。”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示意自己状态尚可。 她的目光随即转向床边不远处,那个如同标枪般挺立的身影。 镜流。 她依旧穿着那身简洁的深色劲装,银白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 她没有坐在椅子上,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站成了一尊守护的雕塑。 赤红的眼眸在于安睁眼的瞬间就牢牢锁定在她身上,那目光沉静如渊,却又蕴含着火山般炽烈的情感——失而复得的狂喜。 她没有说话,只是那样深深地看着于安,所有的情绪都沉淀在那双赤瞳里,仿佛要将于安此刻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 她的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指节微微泛白,显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镜流。”于安轻声唤道,声音温和。 镜流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她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压抑的情感。 “师父,您醒了就好。” 千言万语,似乎都浓缩在这简单的问候里。 她向前半步,又停住,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目光却片刻不离。 托帕看着镜流那副样子,撇了撇嘴,但终究没再说什么刺耳的话,只是哼了一声,对于安道。 “你昏睡这段时间,卡芙卡来过,又走了,她倒是潇洒,丢下一堆谜语就跑。” 她顿了顿,碧绿的眸子认真地看着于安。 “不过她说,你醒了之后可能会想去雅利洛Ⅵ?” 于安点了点头,没有隐瞒。 “嗯,艾利欧的预言指向那里。有些东西……我需要去确认。” 她没有说具体是什么,因为连她自己也不完全清楚。 托帕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像只炸毛的猫。 “那颗被冰雪和裂界怪物覆盖的星球?安安!你的身体才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虚得跟纸糊的一样!” “有什么东西那么重要,非得你亲自去取?让公司派人去不行吗?或者让星核猎手那群人自己去折腾。”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躁和不解,语速飞快。 “你知不知道那地方现在多危险?零下几十度!星核的余波!还有那些杀不完的裂界造物!你……” “托帕姐。” 于安打断了她连珠炮似的质问,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我知道危险,但我必须去。” 她看着托帕的眼睛,里面没有任性,只有一种沉淀后的坚定。 “有些路,只能自己走。有些答案,只能自己找。” 托帕被于安的眼神噎住了。 她张了张嘴,看着于安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满腔的担忧和不解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 她了解于安,一旦她露出这种眼神,九头星槎都拉不回来。 “你……” 托帕泄气般地靠回椅背,揉了揉眉心,深蓝的眸子里充满了无奈和心疼。 “真是……跟你爸妈一样倔!”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再抬头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几分锐利,还带着点赌气的意味。 “行,你想去是吧?可以。” 她竖起一根手指,在于安面前晃了晃。 “但是,有个条件,什么时候你能打得过不用命途之力的我,什么时候我亲自陪你去。” “不然,你想都别想,我可不想刚把你从鬼门关捞回来,又得去冰天雪地里捞你的‘冰雕’!” 托帕的话音刚落,旁边一直沉默的镜流,赤红的眼眸骤然亮起锐利的光芒。 她向前一步,身姿笔挺如剑,目光灼灼地看向于安,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战士般的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师父。” 镜流开口,语气斩钉截铁。 “届时,镜流愿将自己的身体状态调整到和师父一样,仅以剑技,向师父请教!” 她微微低下头,姿态恭敬却战意凛然。 “一别经年,不知师父的剑,是否还如当年之时般锋利无匹?请师父赐教!” 于安明白这是在说:用剑战胜她,才会同意。 一时间,医疗舱里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托帕瞪大了眼睛看着镜流。 “喂,镜流女士,你这是在干什么?” 她感觉自己提出的“切磋条件”好像被截胡了。 镜流目不斜视,依旧只看着于安,仿佛托帕不存在。 “镜流只求与师父印证剑道,托帕总监的考验,自便。” 言下之意,她只关心和师父的剑术切磋,托帕要打那是另一回事。 于安看着眼前这一幕:托帕像只护崽的母狮,为了她的安全不惜“以身试法”设下“门槛”。 镜流则像个最虔诚的学徒,为了能与师父再次“论剑”而主动封禁力量,眼中燃烧着纯粹的敬意。 两人出发点不同,方式各异,却都源于对她深切的关怀。 一股暖流夹杂着些许哭笑不得的情绪在于安心头蔓延。 她看着托帕气鼓鼓的脸,又看看镜流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期待,最终,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虚弱却真实无比的笑容。 “好。” 于安的声音带着笑意,目光扫过两人。 “托帕姐的条件,我应了。镜流的请教,我也应了。” 她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腕,感受着体内那股虽然微弱却源源不绝的新生力量,以及脑海中沉淀的、来自罗浮剑首的无数剑招感悟。 “等我恢复些力气。” 于安眼中闪过一丝久违的锐利光芒,如同沉睡的宝剑缓缓出鞘。 “我们……练练。” 托帕看着于安眼中那熟悉的、属于“青溟剑首”的锋芒一闪而逝,先是一愣,随即深蓝的眸子里也燃起了斗志。 “哼,这可是你说的,别以为你现在是‘病号’我就会手下留情!” 镜流则微微躬身,赤瞳中的战意更加炽热:“镜流,随时恭候师父指教!” 窗外的星光透过医疗舱的观察窗洒落进来。 于安躺在床上,看着床边这两个为了她“大打出手”(虽然还没打)的女人,心中那点对未来的忧虑被冲淡了不少。 身体在恢复,力量在回归,而前行的路上,似乎也并非孤身一人。 这感觉……还不赖。 “姐姐……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托帕愣了一下,她当然有很多想问的。 我想问镜流为什么称呼你为师父。 想问你和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想问你一直在公司,为什么会和她们认识。 但这所有的疑惑终究化为了一句。 “你不想说,不主动和我说,那我就不问。” “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我洗耳恭听。” 于安愣住了,这种全心全意被人信任的感觉在心中酝酿。 “谢谢你,姐姐。” 第76章 失熵症 “镜流女士,我觉得有些事情,我们需要单独谈谈。” 随后托帕向于安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安安,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把身体养好,不用担心我们。” “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好徒弟’的,我只是和她去协商一个必要的协议。” 镜流这次难得听从了托帕的建议,和她一起走到门边。 “师父,我会……很快回来。” 托帕和镜流离开后,医疗舱内恢复了安静。 “唉,不过总算是清净点儿了。” 于安闭目养神,感受着体内那股新生的、如同溪流般缓缓流淌的平衡力量,以及脑海中沉淀的剑招感悟。 门再次无声滑开。 走进来的不再是气势汹汹的托帕或沉默如剑的镜流,而是一个身影纤细、气质沉静的少女。 她褪去了萨姆那身标志性的沉重机甲外壳,只穿着一身简洁的深灰色便服,露出略显苍白却清秀的面容。 银灰色的短发柔顺地贴在脸颊,琥珀色的眼眸清澈而安静,怀里依旧抱着那个洗得发旧的棕色毛绒小熊。 是流萤。 她走到于安床边,脚步轻得像猫。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于安,眼眸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久别重逢的欣喜,有深藏的忧虑,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和忐忑。 “于安姐姐。” 流萤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你醒了…真好。” 她将怀里的小熊轻轻放在于安枕边,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于安睁开眼,看着褪去机甲的流萤,感觉她比印象中更加单薄和…脆弱。 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流萤,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关心。” 她指的是那个陪伴她的小熊。 流萤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依旧紧紧锁在于安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专注。 她沉默了几秒,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更轻了,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于安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于安有些不解,但还是点头。 “当然记得,流萤。你是星核猎手的一员,萨姆的驾驶员。” 流萤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明亮的光芒,但很快又黯淡下去,被一种更深的失落取代。 她再次摇头,琥珀色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不…不是现在,是…更早以前,在…过去…你认识的那个我…你还记得吗?” 过去?于安茫然地看着流萤。 她脑海中关于过去的记忆,除了系统模拟出来的回忆,就是一片混沌。 她诚实地摇了摇头。 “抱歉,流萤,关于过去的事情…我记不清了。” “果然…不记得了……” 流萤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带着浓浓的失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落,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只是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小熊的绒毛。 于安看着她失落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也充满了疑惑。 “流萤,在你眼中…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流萤抬起头,眼眸认真地注视着于安,里面没有任何敷衍,只有纯粹的回忆和真诚。 “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总是…把别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会为了在乎的人不顾一切…哪怕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有时候,甚至…会忽略了自己。”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于安的心弦,描绘出一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轮廓——那确实是她的本性,只是被现实的残酷磨砺得有些模糊了。 “你能…给我讲讲吗?” 于安忍不住追问,她对那个“过去”的自己,对和流萤之间可能存在的羁绊,充满了好奇。 “讲讲我们之前的故事?” 流萤的眼中闪过一丝强烈的渴望,她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但最终,她还是用力地摇了摇头,眼神变得坚定而克制。 “不行。” 她轻声但坚决地说。 “艾利欧说过…那些属于过去的记忆,需要你自己…在合适的时候…想起来,在那之前…我不能说。” 她顿了顿,看着于安,眼眸里充满了温柔和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 “而且…我不想给你增加负担,现在的你…需要的是恢复和休息。那些记忆…有些很沉重。” 于安看着她眼中的坚持和那份小心翼翼的体贴,心中五味杂陈。 艾利欧的剧本…过去的记忆…沉重的负担…这一切都像巨大的谜团笼罩着她。 “流萤…” 于安还想说什么。 流萤却忽然上前一步,靠近了床边。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眸深深地看着于安,眼神里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决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在于安困惑的目光中,流萤缓缓俯下身。 她没有拥抱,没有触碰于安的手,而是轻轻地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了于安的额头。 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奇异的、难以形容的暖流传递过来。 于安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投入了一片温暖的海洋,无比舒适安宁。 紧接着,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金色光芒,从流萤贴在于安额头的眉心处缓缓析出。 那金光如同有生命的液体,在空中汇聚、拉伸,渐渐凝聚成一个极其模糊、只有轮廓的、与于安一模一样的——虚影。 那虚影极其黯淡,如同风中残烛,却散发着一种让于安灵魂深处感到无比熟悉和渴望的温暖气息。 它似乎承载着某些重要的东西。 流萤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她紧咬着下唇,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物归…原主…” 流萤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 那金色的虚影如同归巢的倦鸟,缓缓飘向于安的眉心,然后毫无阻碍地、轻柔地融入了进去。 “嗡——!” 于安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核心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温暖的太阳。 无数破碎的、模糊的画面、声音、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涌入。 那不是连贯的记忆,更像是被撕碎后又被强行粘合的梦境残片——有绝望的呼喊、有温柔的低语、有并肩作战的身影、还有…一个模糊的、带着温暖笑容的少女(流萤?)在向她伸出手…… 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意识就像被卷入了一个无比温暖舒适的摇篮,被那金色的暖流温柔地包裹着、安抚着,瞬间沉入了更深、更沉的黑暗。 于安的身体软软地倒回病床上,呼吸变得平稳悠长,陷入了无梦的深眠。 额头上,流萤刚刚触碰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暖意。 流萤缓缓直起身,身体踉跄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最令人心惊的是——在她裸露的脖颈和手腕皮肤上,悄然浮现出几道细微的、如同瓷器裂痕般的青绿色纹路。 那纹路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不祥的光芒,仿佛有什么力量正在从她体内流失。 她低头看着自己皮肤上浮现的青绿裂痕,眼眸里闪过一丝痛楚和了然。 她轻轻抚摸了一下那些裂痕,随即抬起头,看向沉睡中眉头微蹙的于安,眼神变得无比温柔。 “好好睡吧…于安姐姐…” 流萤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带着深深的疲惫。 “那些记忆会在你醒来之后逐渐消退。” “等你能彻底接纳…离找回‘自己’…就更近一步了…” 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于安沉睡的容颜,仿佛要将这一刻刻进心里。 然后,她抱起枕边的小熊,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了医疗舱。 脚步有些虚浮,背影在门口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单薄和脆弱。 皮肤上那青绿色的裂痕,在离开医疗舱的柔和光线后,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舱门无声关闭,将沉睡的于安和那刚刚归还的、沉重而温暖的记忆碎片,一同留在了寂静之中。 第77章 真正的天空 意识仿佛从深海中缓缓上浮,于安再次回到了那个纯白的系统空间。 短暂的迷茫后,剧烈的情绪瞬间翻涌上来——流萤归还的那点金色虚影、其轮廓分明就是未来的自己。 那碎片带来的冲击、痛苦以及深埋其中的温柔与悲伤,此刻依旧在精神深处隐隐作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安的声音在空寂的空间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质问着那个悬浮的光球。 “流萤给我的东西……那个虚影……” 【宿主…我保证 ,在你完成这一次模拟之后…我会将一切全部告诉你】 【在那之前,先别问我了…好吗?】 “又是模拟之后……”于安低声呢喃,带着无奈和一丝疲惫。 她明白系统的逻辑,每一次模拟都像是她求生链条上不可或缺的一环。 流萤归还的碎片带来的谜团固然沉重,但眼下,她确实需要回到那个模拟中的“家”,回到卡芙卡身边,汲取那份让她心安的温暖。 “好吧。”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继续模拟。” 光球的光芒温柔地包裹住她:【沉浸式模拟载入……时间锚点:天衣五,中层蜂巢公寓。同步率稳定……载入完成。】 【自那次事件之后,卡芙卡变了很多,她的眼神逐渐不再空洞,会主动向你要早、晚安吻,每天当你下班的时候也会扑进你的怀里。 】 【不久后她要开始上学了,你给卡芙卡装了一个定位录音装置,你想要知道公司保证的教育是否正常,当你听了录音内容后松了一口气,都是正常的教学内容,并非洗脑。】 【卡芙卡在学校成绩很好,学什么都很快,但她总说不想去学校,想和妈妈在一起,你很无奈的安慰她】 【卡芙卡的6年教育学完了,她是最优秀的毕业生,无论是文科成绩还是身体素质都是学校第一 】 【你有一次和卡芙卡出来买东西,路边摊上有一个卖墨镜的人叫住了你们,说卡芙卡戴上墨镜一定很好看,你看着带着圆框墨镜的卡芙卡十分可爱,这些年你的花销不大,资金还算充足便买下了这幅不算贵的墨镜。】 【这些年中层区也发生过不少大大小小的暴乱,最严重的一次,你被恶魔认出身份,在晚上下班时惨遭围堵,你为了不波及卡芙卡拼命的远离家去,你实力超凡,但缺少武器加上对面数量庞大,你被抓到了车上】 【你被运到了恶魔组织内部,你的父母在死之前拿走了他们一大批非法的财产,他们将你交给副团长。你惊讶的发现,你的分身已经在恶魔组织混到副团长了?!】 【由于这个星球的磁场混乱,你和分身的链接断断续续,这次绑架刚好能让你和分身稳固联系。她准备假装将你杀死,在悄悄的将你丢回中层区】 【你看到她头上有个明显的伤痕,她说她将组织注入到他脑海中的芯片亲手挖了出来】 【就在你到达恶魔组织外围时,卡芙卡来了,她的周围环绕着紫色的丝线 ,手中拿着冲锋枪,踏着脚下的尸体碰上了迎面而来的你。在看到你的一瞬间,她扑进了你的怀里,轻轻说了一句:我来带你回家了】 【回到家后你没有主动去询问,你们的生活还是和之前一样,你白天去上班,卡芙卡独自一人。至于卡芙卡白天在干什么,你不得而知】 …… 【这一年卡芙卡成年了,而你也到达了29岁,岁月没有在你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你为她举办了一场成人礼,买了一块货真价实的蛋糕,以及……一把昂贵的小提琴,她很高兴,一整晚都将你抱在怀中。是的,你此时已经没有卡芙卡高了 】 【卡芙卡向你提了一个愿望,她说她想看到你最真实的样子,你满足了她,将染头膏洗掉,将美瞳摘下,换上了她为你买的漂亮裙子,你至今为止都忘不了卡芙卡那入迷的眼神】 【从此每天晚上她都求着你退下伪装,安稳的将你抱在怀中,抚摸你银白色的头发,次日早上在帮你重新隐藏】 【即将进入沉浸式模拟】 金属门滑开的轻响还未消散,于安的肩膀便沉入一个带着熟悉暖意的怀抱。 卡芙卡几乎是嵌在门口,精准地将刚踏入家门的她整个圈住。 力道有些大,带着点不容拒绝的依恋,下巴轻轻搁在于安的发顶,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她身上残留的、属于外面那个冰冷金属世界的气息全部驱散。 “回来了。” 卡芙卡的声音闷闷地响在于安头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满足。 于安紧绷了一天的肩颈线条,在这份温暖的包裹下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 她抬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卡芙卡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声音里带着工作后的淡淡疲惫。 “嗯,回来了。今天怎么样?” 卡芙卡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收紧了手臂,将脸埋得更深了些。 过了一会儿,她才微微松开些,低下头,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直直望进于安眼底。 那眼神清澈、专注,带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的纯粹祈求,还有一丝潜藏的的占有欲。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什么也不说,但所有的要求都写在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 于安被她看得心头一软,又有些无奈。她太熟悉这个眼神了。 自从那次成人礼,她满足了卡芙卡“想看到最真实的你”的愿望后,这几乎成了每晚归家后的固定仪式。 “……知道了。” 于安轻轻叹了口气,唇角却忍不住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这叹息里没有半分不耐,只有一种近乎宠溺的纵容。 她认命地转身,走向狭小却整洁的清洗室。 水龙头被拧开,哗哗的水流声响起。于安对着镜子,看着镜中那个被刻意染成不起眼深棕色头发、戴着深褐色美瞳遮掩了原本眸色的自己。 她熟练地拿起卸妆棉和特殊的溶解剂,开始仔细地清洁头皮和发丝。 深棕色的染发膏随着水流褪去,渐渐露出底下如月光流淌般的、纯粹的银白色。 一缕,两缕……直到满头银丝如瀑,在浴室顶灯下流淌着清冷又柔和的光泽。 接着是眼睛。她小心翼翼地取下覆盖在瞳孔上的深褐色美瞳片,露出那双被隐藏许久的紫色眼眸。 镜中的影像瞬间发生了奇妙的变化,褪去了所有平庸的伪装,显露出一种近乎非尘世的清丽与疏离。 当她用毛巾擦着已经吹干的银发,顶着一双紫眸走出洗浴室时,卡芙卡已经坐在了床边。 她没有开刺眼的主灯,只留了一盏床头暖黄的小壁灯。 暖融的光线勾勒着她修长优美的身形轮廓,也柔和了她脸上惯常的、带着点距离感的冷静。 此刻,那双同样美丽的紫眸里,只映着于安的身影,盈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与一种深沉的满足。 卡芙卡伸出手。 于安很自然地走过去,被她轻轻一带,便落入那个早已为她敞开的怀抱。 卡芙卡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于安能更舒服地靠在她胸前,然后用双臂稳稳地、珍惜地将她圈住。 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居家服熨贴着于安的背脊,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感包裹着她。 卡芙卡低下头,脸颊蹭了蹭于安头顶冰凉的银发,鼻尖埋入发丝间,再次深深呼吸。 “嗯……” 卡芙卡发出一声极轻的喟叹,像倦鸟归巢后的满足。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于安放松地靠着她,感受着身后胸腔里传来的沉稳心跳,像是最安心的节拍器。 她微微侧过头,看着卡芙卡线条优美的下颌线,忍不住轻声感慨。 “变化真大啊……一点也看不出小时候的样子了。” 卡芙卡的动作顿了一下,低头看她,眼神带着询问。 “哪儿变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慵懒的沙哑。 于安在她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找了个更舒服的角度,回忆道。 “那时候你才那么一点点高。” 她用手比划了一个小小的、蜷缩的高度,眼里带着追忆的柔光。 “躲在锈蚀坟场的角落里,像只受惊的小猫,胆子也小小的,不爱说话,看人的眼神总是……空空的。” 她想起最初那双空洞无物、仿佛隔绝了所有情绪的紫眸,心头微涩。 卡芙卡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缠绕起一缕于安的银发,冰凉顺滑的触感缠绕在指间。 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那段对她而言模糊又遥远的记忆片段。 然后,她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于安的额角,温热的呼吸拂过于安的肌肤,紫眸深深凝视着她,问出了一个带着点孩子气、又似乎无比重要的问题。 “那你……更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问题问得直接,甚至有点突兀,但那眼神里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让于安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她抬起手,温暖的手指轻轻抚过卡芙卡白皙的脸颊,动作带着无比的珍视。 她的目光温柔地包裹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大、却依然会在某些时刻流露出依赖的“孩子”。 “傻瓜。” 于安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只要是卡芙卡,只要是你……从那个垃圾堆里找到的小女孩,到现在抱着我的这个人,我都喜欢。因为,你就是你啊。”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刻意的比较。 简单的话语,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卡芙卡眼底漾开一圈圈清晰的涟漪。 那是一种被全然接纳、被整个存在所珍视的震动。 她定定地看着于安,紫眸深处似乎有无数情绪翻涌,最终沉淀为一片深邃而温暖的海洋。 卡芙卡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更紧、更紧地抱住了于安,将脸深深埋进她带着清冽洗发水香气的颈窝里。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于安敏感的皮肤上,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于安能清晰地感受到抱着自己的手臂微微的颤抖,那是情绪剧烈波动下的自然反应。 她抬起手,温柔地、一下下地抚摸着卡芙卡柔顺的紫色长发,无声地传递着安慰和肯定。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融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属于中层蜂巢都市永不疲倦的低沉嗡鸣。 卡芙卡抱着于安,很久很久都没有松开。于安也安静地依偎着,感受着这份沉甸甸的、带着体温的依恋。 一种深沉的安宁感从心底蔓延开来,将白日工作的疲惫和这个冰冷金属世界的喧嚣都隔绝在外。 不知过了多久,卡芙卡才微微动了动,埋在于安颈窝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妈妈。” 这个称呼,从最初卡芙卡懵懂时的依赖,到后来成为两人之间一个带着亲昵和特殊羁绊的代号。 此刻被她用这样近乎呢喃的方式唤出来,在于安心湖里投下了比刚才更大的涟漪。 她轻轻“嗯”了一声,手指依旧温柔地梳理着卡芙卡的长发。 “困了吗?” 于安轻声问。 卡芙卡在她颈窝里摇了摇头,发丝蹭得于安有些痒。 她又抱了一会儿,才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些许力道,但手臂依然松松地环在于安腰侧,仿佛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她抬起头,眼睛在暖光下亮晶晶的,之前的脆弱和紧张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被爱意充盈的明亮。 “你看过真正的天空吗?我在书中听过,真正的天空是很清澈的蓝色,上面会有白云飘浮,有鸟儿飞翔。” 于安愣住了,她这一生大部分的时间都生活在下层区,从未看过真正的天空。 但她也只是笑着,轻抚着卡芙卡的头。 “是啊,真正的天空……是很干净的蓝色呢。” “我以后会带你去的,看真正的、湛蓝的天空。” 于安在心中默默盘算着,去上层区的门票大概是1000万信用点,自己之前积累的积蓄,加上公司发来的抚慰金(被恶魔抓去时公司以为她死了,知道她还活着后也没有收回)。 自己在省吃俭用工作30年就可以带卡芙卡去上层去看了…… 根本等不起啊!! 想到这里,于安准备从床上醒来,准备在网络上再找几门工作。 卡芙卡却立刻收紧了手臂,不让她动。 “再待一会儿。” 她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眼神固执。 于安失笑,只好重新靠回去。“好,再待一会儿。” 卡芙卡听到于安说的话,知道她是真的想带自己看真正的天空。 “我不想看什么真正的天空,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这样就够了。” 卡芙卡的手指有时会无意识地卷弄于安的银发,有时会轻轻描摹她家居服领口露出的锁骨线条,动作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亲昵。 于安则偶尔会拍拍她的手背。 卡芙卡发出轻轻的“睡吧,妈妈。”她的声音已经有些模糊,“我在这里。” 于安轻轻“嗯”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在卡芙卡温暖安稳的怀抱里躺得更舒服些。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身后均匀的呼吸和沉稳的心跳,像是最安全的港湾。 银色的长发铺散在卡芙卡的手臂和枕头上,与紫色的发丝无声地交缠在一起。 褪去了所有伪装,她在这个由她一手带大、如今却为她撑起一片安宁的女孩怀里,彻底放松下来,沉入了无梦的、安稳的睡眠。 卡芙卡的手臂始终轻轻地、保护性地环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直到两人的呼吸在寂静温暖的房间里,彻底同步。 第78章 曾经 第二天清晨,蜂巢公寓模拟的“阳光”透过狭窄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苍白的光块。 于安像往常一样,换好了公司制式的深灰色工装,正弯腰准备穿上鞋子。 卡芙卡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不再是昨晚依恋的温暖,而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难以看透的雾。 空气里弥漫着速溶咖啡和合成面包的寡淡气味。 于安直起身,习惯性地想去拿放在玄关小桌上的工牌。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张冰冷的塑料卡片时,卡芙卡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不高,甚至可以说是平静的,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听我说,”卡芙卡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于安。 “别动。” 简单的2个字。 于安的身体,在那一刹那,完全僵住了。 不是被惊吓,也不是被外力束缚。 她的意识无比清醒,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跳,血液的流动,甚至能“想”要抬起手臂。 但她的身体,她的每一寸肌肉,每一块骨骼,都像被无形的、沉重的石膏牢牢包裹住,彻底凝固在了弯腰拿工牌的前一刻。 她甚至无法转动一下眼珠,只能维持着那个微倾的姿势,视线凝固在离指尖只有几厘米远的工牌上。 一种冰冷的、前所未有的失控感攫住了她。 这不是战斗,是在她认为最安全的“家”里,被她视若珍宝的人,用一种完全超越理解的方式,剥夺了她对身体最基本的掌控权。 卡芙卡没有立刻说话。 她向前走了两步,站到于安面前。 于安僵直的视线被迫停留在卡芙卡胸前第二颗纽扣的位置。 她能感觉到卡芙卡的靠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熟悉的清洁剂味道,但那份熟悉此刻却裹挟着令人心悸的陌生。 “妈妈,”卡芙卡的声音依旧很平,像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遥远的事。 “别怕,我只是……想让你听我说完。说完,就好了。”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于安僵硬的肩膀,动作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却让于安心底的寒意更甚。 卡芙卡的声音在狭小的玄关里缓缓流淌,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锋,割开过往的伤疤,露出下面从未愈合、脓血淋漓的黑暗。 “我出生在……中层区,不是这里。”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向某个污秽血腥的角落。 “一个被叫做‘恶魔’的地方,不是比喻,妈妈,那里的人,就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我不记得父母的样子,有记忆开始,就是冰冷的金属台,刺眼的无影灯。” “针管,很多很多的针管,插进我的胳膊,我的脊椎……各种各样的药水,滚烫的,冰凉的,像虫子一样在血管里爬的……” 卡芙卡的声音没有起伏,仿佛在描述别人的经历。 “他们说,我是‘材料’,编号是K开头的数字,最好的实验材料。” 于安无法动弹,无法出声,但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痛楚伴随着卡芙卡平静的叙述汹涌而至。 她只能“听”着,像一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旁观者。 “食物……要靠抢,不是和人抢。” 卡芙卡停顿了一下,那短暂的沉默里蕴含着巨大的痛苦和残忍。 “是和野狗,饿极了,被扔进有野狗的笼子里,它们流着口水,眼睛是红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它们想吃掉我。”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于安僵硬的肩膀上收紧。 “有一次,我饿得快要死了。那只狗……很大,很凶。” “它扑过来,咬住了我的腿……” 卡芙卡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像是冰层下的暗流。 “很疼,我摸到了一块石头,就在旁边,很沉,棱角很硌手……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它举起来,一下,一下……砸在狗的脸上。” “骨头碎裂的声音……温热的血和别的东西溅到我脸上,很腥……它不动了。” 于安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平静叙述下的血腥和绝望溺毙。 她想象着那个小小的、瘦弱的紫发女孩,在恶臭的笼子里,用沾满血污的手举起石头,砸向扑咬她的野兽……只是为了活下去。 那份残忍,不是出自本心,而是被更深的黑暗硬生生逼出来的求生本能。 “后来……就是训练。” 卡芙卡的语调重新变得平板,“他们说,要选出最强的‘兵器’,把很多很多像我一样的孩子……关在一起。”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压下某种翻涌的情绪。 “不是训练,是互相屠杀,像野兽一样。” “没有食物,没有水……只有一个能活着走出来。” “黑暗的屋子……哭泣声,求饶声……然后是骨头折断的声音,皮肉撕裂的声音……最后,只剩下喘气声……我的。” 于安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终于明白,卡芙卡身上那份超越年龄的冷静,那份偶尔流露的、仿佛与世界隔着一层玻璃的疏离感,根源在哪里。 那不是天生的,是在血与死亡的泥潭里浸泡出来的。 是无数个日夜的折磨、恐惧和目睹同类相残后,精神被反复碾碎又强行粘合的结果。 “再后来……他们发现我‘成功’了。” 卡芙卡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奇异的、冰冷的嘲讽。 “那些针剂,那些‘训练’……在我脑子里烧出了……别的东西。” 她终于抬起眼,直视着于安无法转动的紫色眼眸,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任何情绪,空洞得令人心悸,“我能‘命令’别人。” “用声音,让他们停下,让他们去做……任何事。” “那天……我发声了。” 卡芙卡的语气依旧平淡,却透出刺骨的寒意。 “我让看守互相开枪,让那些穿白衣服的‘医生’,把他们自己的手术刀……插进自己的眼睛。” “让那些高高在上的‘恶魔’……亲手撕开了他们自己的喉咙。”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场血腥的盛宴。 “到处都是血,很安静,只有血滴在地上的声音,他们都死了。” 于安仿佛能闻到那浓重的血腥味,看到那个小小的、浑身浴血的女孩,站在尸山血海中间,眼神空洞,宛如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我跑了出来,很累,很冷……身上全是血,有我的,更多是别人的。” “天空中下着人造雨,将我身上的污秽洗去。” 卡芙卡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深重的疲惫。 “我躲进了一个很大的、冰冷的金属箱子里……很黑,很臭。” “后来……箱子动了,被运走了。再后来……箱子被倒了出来……我摔在又冷又硬的垃圾堆里,四周都是腐烂的味道……” “我在那里生活了几天,捡别人吃剩的垃圾,穿别人不要的衣服,然后……” 卡芙卡的声音停住了。 她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于安僵硬的脸庞,那空洞的眼神里,终于裂开一道缝隙,流露出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属于“卡芙卡”的依恋和脆弱。 “……然后,我听到了脚步声。很轻。然后,我看到了光……还有你。” “听我说”的禁锢力量,在“看到你”三个字落下的瞬间,如潮水般退去。 于安的身体猛地一软,几乎站立不稳。卡芙卡立刻伸手扶住了她,手臂有力地环住她的腰。 “妈妈……” 卡芙卡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之前的冰冷和空洞瞬间褪去,只剩下浓浓的后怕和依恋,她紧紧抱着于安,将脸埋在于安的肩膀。 “别怕我……别离开我……” 于安剧烈地喘息着,身体因为骤然恢复自由而微微发抖。 卡芙卡平静叙述的那些画面——冰冷的实验台、凶恶的野狗、黑暗中的厮杀、尸山血海……还有那个蜷缩在恶臭垃圾堆里、眼神空洞的小小身影——像锋利的碎片在她脑海里疯狂搅动,带来尖锐的痛楚和几乎将她淹没的心疼。 她猛地抬起手,不是推开,而是用尽全力,死死地回抱住卡芙卡,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身体的温度去驱散她记忆中无边的寒冷和黑暗。 “不会……” 于安的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更带着斩钉截铁的承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剜出来。 “妈妈永远不会怕你,更不会离开你!永远!” 卡芙卡的身体在她怀中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更紧地回抱她,像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 于安捧起卡芙卡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倒影,里面翻涌着依赖,还有一丝残留的、对自己可怕力量的茫然无措。 于安的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不知道那些年卡芙卡具体经历了什么,但仅仅是刚才听到的冰山一角,就足以让她肝胆俱裂。 她终于彻底明白,为什么卡芙卡会那么依赖她,为什么眼神会从空洞变成现在的依恋,为什么会对“家”和“妈妈”有着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卡芙卡,”于安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郑重,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 “记住,你不是怪物,不是兵器,你是我在垃圾堆里捡到的宝贝,是我的女儿。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以后,有妈妈在。” 她顿了顿,声音更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的能力……是保护自己的武器,不是伤害家人的凶器,妈妈相信你,永远相信你。” “就像你上次,将我从恶魔的手中救回来一样。” 卡芙卡怔怔地看着她,紫眸里翻涌的情绪像是暴风雨后的海面,渐渐平息下来,最终沉淀为一种深沉的、近乎虔诚的信任。 她用力点了点头,再次把脸埋进于安的颈窝,闷闷地“嗯”了一声。 时间在无声的拥抱中流逝。窗外的“阳光”似乎明亮了一些。 于安轻轻拍着卡芙卡的背,感受着怀中的女孩从紧绷到渐渐放松。 直到卡芙卡主动松开了些力道。 “妈妈,”她抬起头,眼圈还有些红,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清澈,只是里面多了些更深沉的东西。 “你要迟到了。” 于安这才想起上班的事。她看了一眼时间,确实不早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一些。 “嗯。” 她应了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工牌,手指还有些发颤。 卡芙卡默默地看着她,然后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帮于安整理了一下因为刚才拥抱而有些歪斜的衣领。 她的动作很轻,很仔细,指尖划过于安颈侧的皮肤,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 整理好衣领,卡芙卡又拿起于安的工牌,仔细地替她别在胸前。 她的指尖拂过于安的心口位置,隔着布料,于安似乎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承诺。 “去吧,妈妈。” 卡芙卡退后一步,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带着点安抚意味的微笑。 “早点回来。” 于安看着她,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 最终,她只是伸出手,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轻轻揉了揉卡芙卡的头顶,动作里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心疼、承诺和深沉的爱。 “好。” 她低声说,然后转身,推开了公寓的门。 门外是冰冷的金属走廊。 于安走了出去,反手带上门。 在门彻底合拢的前一秒,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卡芙卡还站在玄关,暖黄的光线勾勒着她的身影。 她看着于安,紫罗兰色的眼眸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深邃。 看到于安回头,她嘴角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点点,然后,她抬起手,对着于安,轻轻挥了挥。 门轻轻合拢,隔绝了视线。 于安靠在冰冷的金属门板上,闭了闭眼。 刚才卡芙卡平静叙述带来的冲击和心疼,此刻才如同迟来的海啸,彻底淹没了她。 她站了很久,才直起身,朝着公司大楼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卡芙卡曾经走过的、沾满血污的道路上。 阳光穿过巨大的穹顶玻璃,在她脚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却驱不散她心底那片沉甸甸的阴霾,以及那份愈发坚定、要守护那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孩的决心。 第79章 恶魔猎人 冰冷的金属门在于安身后合拢,隔绝了公寓内最后一丝暖黄的光线。 卡芙卡脸上的浅笑瞬间消失,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冰封的寒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翻涌上来。 她转身,动作迅捷得没有一丝多余,走向角落的储物柜。 柜门打开,里面挂着一件崭新的紫色雨衣,材质特殊,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微光。 她利落地脱下舒适的居家服,换上这件包裹性极强的雨衣,拉链一直拉到下巴,宽大的兜帽落下,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唇。 她从柜子深处取出一把造型流畅、泛着幽蓝金属光泽的冲锋枪,熟练地检查弹匣,上膛。 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一种与“家”的温馨格格不入的、浸入骨髓的杀伐气。 她没有告诉于安。 这份工作——恶魔猎人——是她用“言灵”在混乱的下层区情报网中筛选出来的。 报酬不菲,更重要的是,能让她光明正大地清理那些游荡在阴影里的、令她作呕的“同类”。 这是她保护“家”的另一种方式,一种她更擅长也更直接的方式。 雨衣的紫色身影融入中层区灰蒙蒙的、永远弥漫着金属锈蚀味和劣质合成物气味的街道,像一滴水汇入污浊的河流,毫不起眼。 她的目的地很明确:中层区与下层区交界的灰色地带,一个被称作“蛆穴”的废弃工业管道迷宫,那里是恶魔们最喜欢的聚集地之一。 管道内部潮湿、阴暗,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排泄物和化学药剂混合的恶臭。 几个面目狰狞、身上布满非法改造痕迹的壮汉正围着一个简陋的铁桶,上面烤着不知名的肉块,油脂滴落发出滋滋的声响。 他们没有交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摇曳的火苗,仿佛只是执行“进食”这一程序的机器。 卡芙卡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恐慌或惊叫。 一个恶魔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入口处的紫色身影,脸上没有任何“恐惧”这种情绪,只有一种评估猎物般的冰冷打量,甚至带着点麻木的疑惑。 “啧,新来的?” 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油腻的手随意地在裤子上擦了擦,似乎想站起来。 卡芙卡没有回答。 紫色的丝线在她指尖无声地凝聚,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难以捕捉。 下一瞬,丝线骤然绷直、切割。 嗤——! 轻微的、如同热刀切开油脂的声音响起。 那个刚站起一半的恶魔动作猛地僵住,布满刺青的粗壮脖子上出现一道极细的红线。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种空洞的疑惑,甚至嘴巴还微微张着,似乎想继续问话。 然后,硕大的头颅无声地滑落,滚进燃烧的铁桶里,发出“噗”的一声闷响和一股皮肉烧焦的恶臭。 无头的尸体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几秒,才轰然倒地。 这诡异而血腥的一幕,终于让其他几个恶魔“动”了。 不是逃跑,不是尖叫,而是疯狂的叫喊 ,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 他们几乎是同时抄起身边的砍刀、钢管、简陋的枪械,脸上没有任何面对死亡的畏惧,只有一种纯粹的、被体内杀戮意识所驱动的愤怒。 “找死!” 一个满脸横肉的恶魔咆哮着,声音里只有愤怒,挥舞着巨大的砍刀扑来。 哒哒哒哒——! 卡芙卡手中的冲锋枪喷吐出幽蓝的火舌。 子弹精准地撕裂空气,瞬间在那扑来的恶魔身上炸开数个血洞。 强大的冲击力将他打得倒飞出去,撞在生锈的管道壁上,滑落下来,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眼神却依旧空洞地望着前方。 另外几个恶魔的攻击紧随而至。 钢管带着风声砸向卡芙卡的头部,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刺向她的小腹。 他们的配合毫无章法,只有最原始的攻击本能,脸上是扭曲的凶狠,唯独没有对自身死亡的恐惧。 卡芙卡的身影在狭窄的空间内如同鬼魅般闪动。 紫色的丝线在她身周飞舞、切割,每一次闪烁都带起一片血花。 冲锋枪的点射声冷酷而高效,每一颗子弹都精准地终结一个目标。 枪声、骨裂声、肉体倒地的闷响在管道内回荡。鲜血泼洒在锈蚀的金属墙壁上,顺着沟槽缓缓流淌,空气中弥漫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战斗结束得很快。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残缺不全的尸体。 卡芙卡的紫色雨衣上溅上了点点暗红的血渍,如同盛开的诡异花朵。 她冰冷的紫眸扫过现场,最后落在一个蜷缩在角落、试图用断臂捂住脖子上巨大撕裂伤口的恶魔身上。 他还没死透,身体剧烈地痉挛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眼神空洞地望着卡芙卡,没有求饶,只有一种生物本能的痛苦反射。 卡芙卡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冲锋枪冰冷的枪管抵住了他完好的那只手臂。 “听我说,”她的声音如同寒泉滴落,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 “带我去你们真正的基地,核心。” 恶魔布满血污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空洞的眼神似乎被强行注入了一道指令。 他停止了痉挛,喉咙里的嗬嗬声也停止了,挣扎着用一条腿和一条断臂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看卡芙卡,像个提线木偶般,拖着残破的身体,朝着管道深处一个更加隐蔽的入口走去。 入口被厚重的、锈死的金属门封着。门外站着几个装备明显精良许多、眼神同样空洞麻木的守卫。 他们看到同伴那副惨状和后面跟着的紫色身影,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警惕,只是机械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听我说,”卡芙卡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无形的律令。 “互相开枪,杀死对方。” 守卫们举枪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枪口瞬间调转,毫不犹豫地指向了身边的同伴。 砰!砰!砰!砰! 枪声在狭窄的通道内震耳欲聋。 血花在守卫们胸前爆开,他们的身体在子弹的冲击力下摇晃、倒下,脸上至死都保持着那种执行杀戮时的疯狂,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恐惧或挣扎。 卡芙卡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 被言灵控制的恶魔用残肢在门旁的密码锁上按了几下,厚重的金属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后面灯火通明、却弥漫着更加浓郁血腥和消毒水混合气味的巨大空间。 真正的恶魔巢穴,向她敞开了大门。 这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堡垒,冰冷的金属结构,惨白的灯光,空气中混合着血腥、消毒水和某种神经兴奋剂的刺鼻气味。 警报声尖锐地响起,但回应它的并非慌乱,而是无数道从各个通道涌出的、穿着统一黑色作战服的身影。 他们面露疯狂,眼神空洞,动作迅捷而统一,如同被同一道被情绪所控制的傀儡,枪口朝着入口处唯一的入侵者。 卡芙卡的身影在枪林弹雨中穿梭,紫色的雨衣如同鬼魅的旗帜。 她手中的冲锋枪不断喷吐火舌,每一次点射都精准地带走一个生命。 紫色的丝线在她身周编织成死亡的罗网,无声地割裂空气,割断喉咙,缠绕四肢,将扑上来的恶魔撕扯得支离破碎。 她像一台高效的杀戮机器,沿着堡垒的主通道,一路向内推进。 子弹打在金属墙壁上迸溅出火星,爆炸物掀起的气浪吹动她的兜帽。 她所过之处,留下一条由破碎尸体、断肢和泼洒的鲜血铺就的猩红地毯。 墙壁、天花板、冰冷的金属地面,全都被粘稠的、暗红色的血液浸染、覆盖,浓重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令人窒息。 没有惨叫,只有枪声、爆炸声、肢体撕裂声和尸体倒地的闷响。 那些恶魔士兵,无论被子弹爆头,被丝线分尸,还是被同伴的流弹误伤,脸上都只有一种表情。 这种诡异的平静,反而让这场屠杀显得更加惊悚和压抑。 卡芙卡的心如同冰封,没有任何波动。她的目标只有一个。 核心区域。 那个被控制的残废恶魔早已在混战中被流弹撕碎。 她不需要向导了,杀意和直觉就是她的方向。 终于,她突破了最后一道厚重的合金闸门。 这里是一个相对空旷的控制大厅,巨大的屏幕上滚动着冰冷的代码和数据流。 大厅中央,站着八个穿着与其他士兵截然不同制服的人。 他们身上散发着更危险的气息,他们似乎是这里的“领导者”。 卡芙卡的紫眸扫过大厅,目光瞬间凝固在控制台后方巨大的金属墙面上。 墙上,用几枚粗大的钢钉,钉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于安。 穿着普通的工装,正走出公司大楼,背景是冰冷的钢铁森林。 她的侧脸有些模糊,但熟悉卡芙卡一眼就能认出。 一股冰冷的、几乎要冻结血液的杀意瞬间从卡芙卡身上爆发出来。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烈、狂暴! “你们……找死!” 没有多余的废话,卡芙卡的身影化作一道紫色的闪电,直接冲向了那八个人。 冲锋枪的火力全开,紫色的丝线如同狂舞的毒龙,带着撕裂一切的尖啸。 八个人也同时动了,他们的动作更快,力量更强,配合也隐隐带着章法。 子弹撞击在特制的护甲上溅起火花,丝线切割过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大厅内瞬间变成了最血腥的角斗场。 卡芙卡的暴怒让她放弃了所有技巧,只剩下最原始、最高效的杀戮本能。 一个“领导者”试图用能量护盾格挡她的冲锋枪子弹,却被紧随而至的紫色丝线瞬间穿透护盾,绞断了他的双臂和头颅。 另一个手持高频震荡刃从侧面偷袭,卡芙卡不闪不避,任由刀刃在她雨衣上划开一道口子(露出下面闪烁着幽光的贴身护甲),反手一枪打爆了他的膝盖,丝线缠绕而上,将他的身体连同武器一起绞成了扭曲的金属肉块。 惨烈的搏杀在电光火石间进行。短短十几秒,八个“领导者”已倒下了五个,死状极惨,碎裂的尸体散布在大厅各处。 剩下的三个背靠背站着,脸上依旧是那种令人心悸的平静,眼神空洞地望着浑身浴血、散发着恐怖杀气的卡芙卡。 卡芙卡剧烈地喘息着,雨衣多处破损,露出下面的护甲,兜帽也在战斗中滑落,紫色的长发沾染着血污,贴在脸颊上。 她冰冷的紫眸死死盯着墙上于安的照片,然后转向那三个幸存者。 “听我说,”她的声音因为暴怒和喘息而有些嘶哑,却蕴含着更加恐怖的意志力量。 “告诉我,谁派你们监视她?目的到底是什么?” 言灵的力量如同实质的枷锁,瞬间套向那三个人的精神核心。 三个“领导者”平静空洞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瞬间激活了。 他们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如同电路板过载般的抽搐表情。 轰!轰!轰! 三声沉闷的爆炸几乎同时响起,不是剧烈的火光冲击,而是从他们体内猛地爆开。 瞬间,三团浓郁的血雾夹杂着破碎的内脏和骨骼碎片,如同被捏爆的番茄般在大厅中炸开。 卡芙卡瞳孔骤缩,反应快到了极致!在爆炸发生的瞬间,她的身影已经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 紫色的丝线在她身前瞬间交织成数层细密的网。 噗噗噗! 浓稠的血浆和细碎的骨肉组织泼洒在丝线网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被挡下大半。 只有极少量的血点溅射到她雨衣的下摆和脸上,带着温热的腥气。 血雾弥漫,缓缓沉降。 大厅里只剩下卡芙卡剧烈的心跳声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那三个“领导者”已经彻底消失,原地只剩下三滩狼藉的血肉混合物。 自毁……体内植入炸弹……卡芙卡的心沉了下去。 对方的手段狠辣且决绝,不留任何线索。 她抹去溅到脸上的血点,冰冷的紫眸再次投向墙上那张被钢钉钉着的照片。 于安在照片里,只是一个模糊的侧影,却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卡芙卡的心里。 她走近墙壁,伸手想将那枚枚刺眼的钢钉拔下。 指尖刚触碰到冰冷的钉帽,她的目光却猛地被照片旁边、墙壁最角落、一张极其不起眼的小照片吸引住了。 那张照片的尺寸很小,边缘有些模糊,像是偷拍的。 但照片上的内容,却让卡芙卡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照片上,是于安。 是她最真实的模样,如月光般的银白长发披散着,那双纯净的紫色眼眸温柔地低垂着,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 她身上穿着的,正是卡芙卡在成人礼那天送给她的那条漂亮裙子。 背景……正是她们那个小小的、温暖的公寓,透过照片,甚至能看到窗外中层区特有的、冰冷的霓虹灯光。 是卡芙卡18岁生日那天,是于安卸下所有伪装、最真实也最放松地被她抱在怀里的那个夜晚。 这张照片的角度……是偷拍,就在她们的“家”里,在她们认为最安全、最私密的港湾里! 这种照片只有一张,其他的照片是在户外的偷拍照。 卡芙卡想起了生日过后公司人员来家中安全检查的情景,想到了他们貌似从角落拿出来了什么东西。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卡芙卡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比刚才面对千军万马、比看到于安被监视的照片时,更加尖锐、更加深入骨髓的窒息攫住了她。 ……妈妈…… 她那张总是带着点距离感的美丽脸庞,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紫眸中的冰冷杀意被一种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慌张所取代。 她猛地拔下墙上所有的照片,紧紧攥在手里,那冰冷的钢钉几乎要刺破她的掌心。 没有任何犹豫,卡芙卡猛地转身,紫色的雨衣带起一阵腥风。 她不再看这血腥地狱一眼,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堡垒外冲去。 她的身影快得像一道撕裂血雾的紫色闪电,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呐喊着: 快!快回到妈妈身边!在她……出事之前! 第80章 绑架 冰冷的金属走廊光线惨白,每一步都踏在记忆里卡芙卡叙述的血污之路上。 于安努力将那些画面驱逐出脑海,专注于眼前通往公司大楼的路径。 然而,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毫无征兆地袭来,视野瞬间被扭曲的黑斑占据,脚下坚硬的地面仿佛变成了流沙。 她甚至没来得及扶住旁边的墙壁,意识就像被瞬间抽离的提线木偶,彻底陷入了黑暗。 …… 意识在剧烈的头痛和身体被束缚的麻木感中艰难地浮起。 后颈传来被重击后的闷痛。 于安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白光让她眯起了眼睛。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她发现自己被牢牢地绑在一张冰冷、沉重的铁质椅子上。 手腕和脚踝被粗糙的麻绳紧紧勒住,深陷进皮肉里,几乎感觉不到血液的流动。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铁锈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正前方,一张同样冰冷的金属桌子后,坐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剪裁合体、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油亮,戴着金丝眼镜。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狰狞的表情,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商业谈判般的平静和审视。 这种平静,在这个没有恐惧的星球上,显得格外冰冷和恐怖。 “你醒了,Ann小姐。” 西装男的声音不高,清晰而平稳,像在陈述一份报告。 “很抱歉用这种方式请你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上城区‘生命重塑基金会’的理事,你可以叫我威尔逊。” 于安没有回应,她尝试着动了动被绑住的手臂。 绳子勒得很紧,粗糙的纤维摩擦着皮肤带来火辣辣的刺痛,但铁椅纹丝不动。 她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这个狭小、封闭、只有一张桌子和椅子的房间。 威尔逊显然注意到了她细微的动作。 他微微倾身,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动作从容不迫。 “请原谅我的直接,Ann小姐。我们请你来,并非因为任何私人恩怨,也与你……那位身手不凡的女儿无关。” 他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于安,似乎在评估一件商品。 “这是一项交易,或者说,一个机会。” 于安的心脏猛地一沉。 “上城区,一位非常尊贵家族的小姐,” 威尔逊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讲述一个客观事实。 “很不幸,在一次意外中失去了她的右臂。这个消息被严格封锁,外界并不知晓。那位小姐对冰冷的机械义肢极为抗拒,甚至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障碍。而她的家族,历来以保有纯粹、健康的人类躯体为荣。” 他顿了顿,似乎在给于安消化信息的时间。 “为了帮助这位尊贵的小姐,也为了维护她家族的荣誉,我们动用了庞大的资源,甚至……不惜与一些不太体面的渠道合作,” 他微微颔首,仿佛在承认一个微不足道的瑕疵。 “在中层区和下层区,秘密筛选符合条件的年轻女性。” 威尔逊的目光在于安身上逡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 “条件很简单:四肢健全,相貌出众,最重要的是——身体健康,没有任何遗传性疾病或重大隐患。”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而你,于安小姐,经过我们详尽的调查,完全符合这几项苛刻的条件。非常完美。” 于安眼神一凝,她看到威尔逊手中拿着的正是卡芙卡18岁是她们的庆生照。 冰冷的寒意瞬间从于安的脊椎窜遍全身。 她瞬间明白了这个“基金会”的意图。 “所以,” 威尔逊身体微微前倾,镜片反射着惨白的光,。 我们诚挚地邀请你,参与到这个伟大的‘生命重塑’计划中来。我们希望,你能主动地、自愿地,交出你的右臂。” 他刻意强调了“主动”和“自愿”两个词,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讨论转让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作为补偿,” 威尔逊伸出三根手指,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慷慨。 “你本人,或者你指定的受益人,比如你的女儿,将获得三千万信用点,一笔足以让你们在中层区过上优渥生活的财富。” “同时,我们会为你安装目前最顶级的仿生神经义肢,功能强大,足以让你恢复大部分日常生活能力。这,是我们所能展现的最大诚意。” 于安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主动交出胳膊?为了三千万和一条冰冷的假肢?为了满足上城区某个贵族小姐的虚荣和所谓“纯粹”? 荒谬!恶心! 她紫水晶般的眼眸深处,燃起冰冷的怒火。 她没有尖叫,没有怒骂,只是死死地盯着威尔逊,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穿透他的眼镜片,刺入他空洞的灵魂深处。 威尔逊似乎并不期待她立刻给出肯定的答复。 他看到了于安眼中燃烧的怒火和冰冷的拒绝。 “当然,” 他慢条斯理地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 “如果你不愿意配合,也没关系。毕竟,符合条件的……不止你一个。”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缓缓吐出那个足以让于安瞬间窒息的词: “你的女儿,卡芙卡小姐……同样符合所有条件。而且,她的身体似乎……更具活力。” 轰! 于安的大脑一片空白。 卡芙卡!他们敢打卡芙卡的主意! 极致的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她猛地挣扎起来 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铁椅在她剧烈的动作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粗糙的绳索深深勒进皮肉,渗出血丝,但她浑然不觉,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撕碎眼前这个衣冠禽兽!保护卡芙卡! “你——敢——!” 她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嘶哑,带着滔天的杀意。 然而,她的挣扎是徒劳的,铁椅被牢牢固定在地面上。 威尔逊看着她徒劳而激烈的反抗,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恼怒,只有一丝淡淡的、近乎嘲弄的失望。 他放在桌面下的手,似乎轻轻按动了某个按钮。 嗡——! 一股狂暴的电流瞬间从冰冷的铁椅传导至于安全身。 每一个细胞都在瞬间被撕裂、灼烧。 巨大的痛苦像无数烧红的钢针扎进她的神经,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抽搐。 肌肉紧绷到极限,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瞬间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没有惨叫。 于安硬生生将涌到喉咙口的凄厉哀嚎咽了回去,紫眸因为剧痛而瞬间失焦、布满血丝,但她死死咬紧牙关,只从鼻腔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沉重喘息。 她的身体在铁椅上疯狂地抖动,汗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工装,额角和脖颈的青筋狰狞地暴起,像要挣脱皮肤。 只有那双眼睛,即使因为痛苦而扭曲,依旧死死地、燃烧着不屈的怒火和冰冷的恨意,死死钉在威尔逊的脸上。 二十秒。 电流的酷刑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撕成碎片。 嗡鸣声戛然而止。 电流消失的瞬间,于安紧绷到极限的身体骤然瘫软下来,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 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被电流蹂躏过的、剧痛无比的神经。 汗水混合着咬破嘴唇流下的鲜血,顺着苍白的下巴滴落在冰冷的铁椅上。 她的眼神有些涣散,但那份冰冷的恨意和决绝,却像烙印般刻在眼底深处。 威尔逊平静地看着她痛苦抽搐、再瘫软的全过程,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只是按掉了一个开关。 “我给你五分钟时间思考。” 他的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句恶毒的威胁只是随口一提的天气。 “是主动配合,获得补偿,然后看着你的女儿安全成长?还是……让我们去‘邀请’她来替代你完成这份……馈赠?” 他不再看于安,转身,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向门口。 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地滑开,他走了出去,门又在身后无声地关闭、落锁。 咔哒。 轻微的落锁声,像最后的审判锤落下。 狭小的白色房间里,只剩下于安剧烈到几乎要炸裂的心跳声,粗重绝望的喘息,以及被死死捆缚在冰冷铁椅上、剧烈颤抖的身体。 汗水、泪水混合着唇角的血丝,顺着苍白的下巴滴落在冰冷的地面。 那双美丽的紫色眼眸里,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但火焰深处,是前所未有的、如同深渊般的冰冷恐惧。 五分钟。 绳索勒出的痛楚,电流残留的麻痹,都远不及心脏被攥紧、被撕裂的万分之一。 卡芙卡的笑脸,她依恋的眼神,她笨拙弹奏《致爱丽丝》的样子……和西装男人冰冷的话语。 主动献出胳膊?换取卡芙卡的平安?还是……看着他们去伤害卡芙卡? 冰冷的铁椅,像一个无声的祭坛。时间,在绝望中无声地流淌。 囚室里只剩下于安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和铁椅上残留的、淡淡的焦糊味。 汗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的每一寸神经。 右臂被绳索勒住的地方传来尖锐的刺痛,提醒着她那个恶魔提出的交易。 卡芙卡……白发紫眸的照片……还有那句冰冷的“你的女儿同样符合条件”…… 无数念头在于安混乱而剧痛的脑海中疯狂冲撞。 愤怒、担忧、绝望、以及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疯狂……交织在一起。 她艰难地抬起头,紫眸透过汗湿的银发,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合金门。 第81章 无能为力 冰冷的无影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 于安躺在同样冰冷坚硬的手术台上,视野被浅绿色的无菌布遮挡了大半,只能看到头顶刺眼的光圈,和旁边金属器械托盘反射的、同样冰冷的寒光。 麻醉剂正通过静脉缓缓注入,带来一种奇异的漂浮感和身体逐渐远离自己的剥离感。 她没去看那些穿着无菌服、只露出冰冷眼眸的“医生”们。 也没去看自己已经被仔细消毒、固定住的右臂。 她的意识像是沉在温暖的水底,隔绝了外界的冰冷和即将到来的剧痛,只剩下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反复盘旋,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亮: 有钱了…… 可以带卡芙卡……去看真正的天空了…… 不是透过蜂巢都市巨大穹顶玻璃看到的、被切割和污染的虚假天幕。 是真正的、辽阔无垠的、能看到云卷云舒、日出日落、璀璨星河的天空。 卡芙卡会喜欢的。 她一定会睁大那双漂亮的紫眼睛,里面会盛满真正的、没有被中层区阴霾笼罩的光。 想到那个画面,于安麻木的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代价是一条胳膊? 没关系……只要卡芙卡平安,只要能看到那样的光…… 手术器械碰撞的轻微声响传来,冰冷而精确。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整座建筑都震颤了一下,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撕裂声。 手术室厚重的合金大门,连同门框周围坚固的墙体,像被无形的巨手硬生生撕开。 扭曲的金属向内翻卷着,露出狰狞的断口。 弥漫的烟尘中,一个紫色的身影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死神,一步踏了进来。 是卡芙卡。 她身上的紫色雨衣沾满了暗红和乌黑的血污,多处破损,露出下面闪烁着幽光的贴身护甲。 紫色的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上,几缕被汗水或血水黏住。 她的呼吸剧烈起伏,胸口不断起伏,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和毁灭性的疯狂。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冰冷的杀意瞬间充斥了整个手术室,让那几个握着手术刀的“医生”动作瞬间僵住,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尽管他们的脸上依旧维持着职业性的平静空洞。 卡芙卡的目光瞬间穿透了空间,死死钉在手术台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看到于安被固定、被消毒、即将被切割的手臂,看到她苍白平静的脸……卡芙卡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压抑到极致的低吼,手中的冲锋枪瞬间抬起,枪口对准了离手术台最近的那个主刀医生。 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即将爆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滋滋……滋滋…… 手术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旧式录音机突然自行启动,发出电流的杂音。 紧接着,一个平稳、清晰、带着金属质感的男性声音从中传出,回荡在死寂的手术室里,正是那个“先生”——威尔逊的声音。 “卡芙卡小姐,欢迎来到手术现场。” 威尔逊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公式化的礼貌,与现场的惨烈和卡芙卡濒临爆发的杀意形成了最荒诞的对比。 卡芙卡的动作猛地顿住,枪口依旧指着医生,但那双燃烧着暴怒火焰的紫眸,锐利如刀地射向了发声的录音机。 “很遗憾地通知你,手术已经开始,并且无法中断。” 威尔逊的声音继续平稳地流淌,像是在宣读一份免责声明。 “我必须提醒你,此刻在这个房间,以及走廊区域,我们预先埋设了高灵敏度的生物感应炸弹。它的触发机制非常……独特。”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卡芙卡消化信息的时间。 “如果你将在场的任何一位医护人员,或者任何一个工作人员当场击杀——” 威尔逊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 “那么,这些炸弹会立刻启动,威力足以将这个房间,连同里面的一切,瞬间化为齑粉。” “你的能力或许能让你在爆炸中幸存,但你的母亲……Ann女士,” 他清晰地念出于安的名字,像是在强调一件物品的归属。 “她此刻正躺在手术台上,毫无防护能力,身体还连接着维持生命的仪器。结果,不言而喻。” 卡芙卡握着枪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骨节咯咯作响。 她死死盯着那台发出恶魔低语的录音机,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 “当然,” 威尔逊的声音带着一丝虚伪的“体贴”。 “我知道你拥有一种……非常规的精神控制能力‘言灵’,对吗?一个非常有趣且强大的天赋。” 他的语气像是在点评一件稀有的收藏品。 “但是,请不要尝试用它。任何形式的精神波动干涉,无论是命令他们停止手术,命令他们自杀,只要达到一定强度,同样会触发生物感应炸弹的预设阈值。后果,与直接杀人相同。” 录音机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模拟出来的叹息。 “所以,卡芙卡小姐,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是一个清晰的选择题。” 威尔逊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平静。 “选项一:保持安静,耐心等待手术完成。 “你的母亲会失去一条手臂,但会得到一笔足够你们母女两人挥霍一生的巨额信用点,以及一只性能卓越的仿生义肢。” “你们可以带着这笔财富,离开这个冰冷的蜂巢。” “选项二:你强行中断手术——无论是用子弹,还是用你的‘言灵’。 “那么,你将在零点几秒后,亲眼目睹你的母亲被炸成碎片。她的身体,她的梦想,她对你所有的爱……都将不复存在。” “十分钟。” 威尔逊的声音做了最后总结,“手术预计还有十分钟完成。” “这十分钟,是你冷静的时间。是牺牲一条手臂,换取未来?还是强行中断,让一切……灰飞烟灭?希望你能想清楚。毕竟,我们追求的是……双赢。” 滋滋……录音机发出一阵杂音,彻底安静下来。 死寂。 手术室里只剩下医疗设备单调的滴滴声,和卡芙卡粗重到几乎窒息的呼吸声。 她像一尊凝固的紫色雕塑,站在手术室的破口处,脚下是扭曲的金属碎片。 冲锋枪依旧指着那个医生,但她的手臂却在微微颤抖。 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紫眸,此刻被巨大的、冰冷的恐惧和绝望所覆盖。 她死死地、死死地盯着手术台上安静躺着的于安。 于安似乎因为麻醉的原因,对外界的剧变毫无所觉,只是眉头微微蹙着,仿佛在梦中经历着什么。 她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像是在重复着什么。 卡芙卡的视线猛地模糊了。 她看到了于安右臂上,手术刀已经划开了皮肤,露出了下面的肌肉组织……那画面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 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扣下扳机,或者用言灵让这些冰冷的刽子手瞬间自爆。 但是……威尔逊冰冷的话语如同毒蛇般缠绕着她的心脏。 生物感应炸弹……任何精神波动干涉……触发……化为齑粉……* 她不敢赌!她赌不起!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但她不能……不能亲手把妈妈推向毁灭的深渊! 冲锋枪的枪口,极其缓慢地、极其沉重地垂了下来。 枪管撞击到她腿侧的护甲,发出“铛”的一声轻响,在这死寂的房间里却显得格外刺耳。 那几个医生似乎接收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在卡芙卡垂下枪口的瞬间,重新开始了动作。 冰冷的器械在于安的手臂上移动,发出细微而残酷的声响。 卡芙卡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紫色的雨衣下摆滴落着不知是谁的暗红血珠,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污迹。 她紧咬着下唇,鲜血从唇边渗出,顺着下巴滑落。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手术台,看着那残酷的过程,里面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痛苦、滔天的恨意、以及最深沉的无力。 她像一头被拔掉了所有利爪和獠牙的困兽,只能眼睁睁看着最珍视的东西被一点点夺走、肢解。 时间,在无声的酷刑中,一分一秒地煎熬着。 每一秒,都像用钝刀在卡芙卡的心头反复切割。 她听着器械的声音,看着鲜血染红了无菌布,身体因为极致的压抑而微微颤抖。 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站在那里,像一个最无能的守卫,眼睁睁看着地狱的降临。 她的脑海中,只剩下威尔逊最后那句冰冷的话语,以及手术台上,妈妈在麻醉的幻觉中,无声念着的那个愿望: ……真正的天空…… 第82章 “赎罪带来的新生” 手术室冰冷的无影灯熄灭了。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和浓重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沉淀在死寂的空气里。 穿着无菌服的工作人员如同褪去的潮水,沉默而迅速地收拾器械,推走设备,最后一个人离开时,厚重的、被撕裂的大门被临时用一块巨大的防爆金属板从外面粗暴地堵上,隔绝了通道的冷风和烟尘,也彻底隔绝了外界。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手术台上那一片狼藉,和两个人。 于安躺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无菌单。 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细密的冷汗浸湿了额角银色的发丝,粘在皮肤上。 右肩以下,原本手臂的位置被厚厚的、洁白的绷带包裹着,隐隐透出一点暗红。 绷带的边缘,连接着一只崭新的、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义肢。 那义肢的做工极其精良,线条流畅,关节处透着科技感,但此刻它只是静静地躺在无菌单上,像一件与主人毫无关联的冰冷展品,旁边放着一张边缘镶嵌着金线的、触感冰凉的红卡——里面存储着那笔沾血的“补偿”。 卡芙卡依旧站在门口那片狼藉中,脚下是扭曲的金属和干涸的血迹。 她身上的紫色雨衣破烂不堪,沾满了暗红和乌黑,像一件刚从地狱血池捞出的战袍。 她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一动不动。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失去了所有的暴怒和疯狂,只剩下一种空洞的、茫然的死寂,死死地钉在于安那被绷带包裹的肩头,和旁边那只冰冷的金属义肢上。 她看着妈妈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看着她即使在昏迷中也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她空荡荡的右肩……刚才手术台上那些冰冷的器械、细微的切割声、刺目的血……像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疯狂闪回。 威尔逊那如同恶魔低语般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 ……化为齑粉…… ……牺牲一条手臂,换取未来…… ……灰飞烟灭……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无声滴落,混合着地板上早已干涸的暗色污迹。 身体因为极致的压抑和那深入骨髓的无力感而微微颤抖。 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只能站在那里,像一个最无能的废物,眼睁睁看着妈妈被夺走身体的一部分。 滋滋……滋滋…… 角落那个旧录音机再次发出电流的杂音。 威尔逊那平稳、清晰、毫无温度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钻入这片死寂的空间: “手术很成功,卡芙卡小姐。” 他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虚伪的满意,“三十分钟,三十分钟后,你们才能离开这个房间。” “提前踏出一步,或者尝试破坏那扇临时的门……”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一种冰冷的威胁。 “后果,你是知道的。那些生物感应装置,可不仅仅在手术室里。” 录音机安静了几秒,似乎在欣赏卡芙卡的反应——尽管她依旧像一尊没有表情的雕塑。 “稍后,我会派人引导你们出去。你可以选择自己带你的母亲回家,或者,坐我们提供的专车——保证舒适安全,直接将你们送回公寓门口。” 威尔逊的声音恢复公事公办,“选择权在你。不过……”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清晰地敲打在卡芙卡紧绷的神经上: “……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的死亡。包括我的工作人员,包括你,更包括……你的母亲。维持现状,对大家都好。记住,只有活着,才有未来和……。” 滋滋……录音机彻底沉寂。 “天空……” 卡芙卡空洞的紫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她想起了妈妈在麻醉中无声念着的那个词。 那个用一条手臂换来的、染血的未来。 卡芙卡终于动了。 她像一个生锈的机器,极其缓慢地、僵硬地挪动脚步,走到手术台边。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 她看着于安苍白的脸,想伸手去碰触,指尖却在离脸颊几厘米的地方剧烈地颤抖起来,最终颓然落下。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冰冷的义肢和刺眼的红卡上,一股强烈的、想要将其彻底砸烂、碾碎的冲动涌上喉咙,又被她死死咽下。 她不能。她什么都不能做。 她只是默默地站在手术台边,像个沉默的幽灵,守护着沉睡的、残缺的母亲。 时间在压抑和绝望中流逝。 三十分钟到了。 外面传来沉重的金属摩擦声。 堵门的巨大防爆板被移开。 两个穿着黑色制服、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男人站在门口,像两尊没有生命的傀儡,示意她们可以离开。 卡芙卡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刃扫过那两人,最终落在他们身后通道里停着的一辆外观低调、内部却明显经过豪华改装的黑色悬浮车上。 那是“专车”。 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看那辆车一眼。 她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极其轻柔地用没受伤的右手,穿过于安的颈后和膝弯。 抱着于安,卡芙卡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出这片血腥的手术地狱。 她无视了门口那两个黑衣男人,无视了那辆豪华的“专车”,抱着妈妈,径直走向自己停在不远处阴影里、那辆沾满血污和战斗痕迹的旧式悬浮车。 她将于安极其小心地放在副驾驶座上,用安全带仔细固定好,又脱下自己那件破烂的紫色雨衣,仔细地盖在于安身上,仿佛想用这沾满敌人和自己鲜血的破布,给予她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 然后,卡芙卡才走向驾驶座。 她没有立刻启动车子。 而是绕车一周,动作快得如同鬼魅。 她的手指在车底盘、引擎盖、车门缝隙、甚至轮胎内侧快速而仔细地摸索、探查。 紫色的眼眸扫过每一个可能的角落。 她在检查,检查是否有跟踪器,是否有……炸弹。 确认无误后,她才坐进驾驶座。 冰冷的金属座椅硌着后背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她却毫无所觉。 她最后看了一眼副驾驶上昏迷的、脸色惨白的妈妈,又透过后视镜,冰冷地瞥了一眼远处通道口那两个如同雕塑般的黑衣男人,以及那辆沉默的黑色“专车”。 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这辆饱经战火、沾满污秽的旧车,载着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猛地窜出,汇入了中层区灰蒙蒙、永不停歇的车流之中,朝着那个被称为“家”的冰冷蜂巢公寓驶去。 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前。 威尔逊端着一杯琥珀色的酒液,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下方如同蚂蚁般渺小的车流。 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空间,精准地锁定在那辆不起眼的旧车上,看着它载着目标消失在钢铁丛林的深处。 他轻轻晃动着杯中的酒液,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完成交易的轻松,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算计。 “脸面……” 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上城区的家族需要绝对的体面。 一场完美的、不为人知的“器官捐赠”,必须如同从未发生过。 任何可能的知情者,任何可能泄露风声的隐患……都必须被彻底清除。 活人,永远不如死人可靠。 只有躺在坟墓里的嘴巴,才能真正保守秘密。 他仰头,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烧感。 “第八日。” 他放下空杯,指尖在光洁如镜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笃的一声轻响。眼神锐利而残酷,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 “在第八日的时候,将她杀死。” 他像是在对着虚空下达指令,又像是在陈述一个必然的命运。 “祈求神的宽恕?”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极其冰冷的弧度。 “复活的主日?新造的开始?赎罪带来的新生?” 他低声重复着那些象征意义浓厚的词语,语气里充满了冰冷的嘲讽。 “真是……虚伪的仁慈。”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冰冷、庞大、永不停歇的钢铁森林,仿佛看到了八天后某个确定的结局。 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死神的宣判: “第八日,便是终结之时。没有新生,只有……永恒的寂静。” 第83章 未来? 沾满血污的旧车,像一头疲惫的钢铁野兽,终于停在了熟悉的蜂巢公寓楼下。 冰冷的金属大楼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将她们笼罩其中。 卡芙卡熄了火,引擎的低鸣消失,死寂瞬间包裹了小小的车厢。 她坐在驾驶座上,双手依旧死死攥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 她不敢回头,不敢去看副驾驶座上的妈妈。 车门打开的轻响,然后是于安有些虚浮的脚步声。 卡芙卡像被惊醒般猛地推开车门,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冲到副驾驶旁。 她伸出手,想要搀扶,指尖却在快要触碰到于安身体时,触电般地缩了回来,悬在半空,不知所措。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低垂着,死死盯着冰冷的地面,里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自责,几乎要将她吞噬。 “卡芙卡?” 于安的声音响起,带着手术后特有的虚弱和沙哑,却出奇地平静。 她站稳了身体,没有依靠卡芙卡悬着的手,只是用右手轻轻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破旧的紫色雨衣——卡芙卡给她盖上的。 她的目光落在女儿低垂的、写满阴霾的脸上。 “看着我。” 于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力量。 卡芙卡的身体僵了一下,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抬起头。 当她的视线触及于安苍白的脸,触及那右肩的位置,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巨大的愧疚和悲伤几乎要将她压垮。 “别这样,卡芙卡。” 于安往前走了一步,距离卡芙卡很近。 她的右手抬起来,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温柔,轻轻抚上卡芙卡冰凉的脸颊。 指尖拂过她沾染着血污和泪痕的皮肤,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最珍贵的易碎品。 “这一切,” 于安的声音很平静,紫色的眼眸里没有怨恨,没有痛苦,只有一种深沉的、安抚人心的温柔,清晰地映着卡芙卡慌乱无措的脸。 “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是我在手术台上,清醒地、自愿地签下了名字。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明白吗?”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卡芙卡的脸颊,仿佛想将那上面的阴霾和血污一同抹去。 “不要自责,更不要……去做任何危险的事情。” 于安的语气加重了一分,带着恳求和不容置疑。 “答应我。” 卡芙卡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混合着脸上的血污,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想摇头,想否认,想说是自己太慢,是自己不够强,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只能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哽咽。 “好了,好了……” 于安轻轻叹了口气,用指腹擦去卡芙卡脸上的泪水,动作带着无限的怜惜。 然后,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一些,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对未来的憧憬: “你看,我们有钱了!很大一笔钱!” 她甚至微微弯起嘴角,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 “有了这笔钱,我们可以离开这个小盒子了。我们可以去中层区内部,买一个真正的大房子!有明亮的窗户,能看到……嗯,能看到更远的森林景观也好。” 她眼中的光亮了起来。 “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真正的家!” 她的右手在空中比划着,描绘着想象中的蓝图: “我们再也不用每天吃那些像塑料一样的合成食品了!我们可以买新鲜的蔬菜,真正的水果!红红的苹果,黄黄的香蕉……” 她努力回忆着那些在宣传画册上见过的、色彩鲜艳却昂贵无比的东西。 “我不用再去修那些冰冷的机器,你也不用……不用去做任何危险的工作了。” 她深深地看着卡芙卡的眼睛。 “我们可以买很多很多漂亮的衣服,卡芙卡穿紫色一定很好看……我也可以试试别的颜色?”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染血的工装和破烂雨衣,自嘲地笑了笑。 “最重要的是,我们再也不用担心生病了没钱治。再也不用……”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随即又扬起。 “这难道不好吗?我们都还活着,我们都还在一起,以后的日子,我们可以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于安描绘的画面充满了烟火气和希望,像一束微弱却温暖的光,试图驱散卡芙卡心中的黑暗。 然而,这束光落在卡芙卡心上,却像滚烫的烙铁,反而灼烧出更深的痛苦和自责。 她看着妈妈努力微笑的脸,听着她描绘那些用血肉换来的“美好”……每一句话都像鞭子抽打在她心上。 如果自己再强大一点…… 如果自己的速度再快一点…… 如果自己再多关注母亲一点……如果…… 这些念头如同毒藤般疯狂缠绕,勒得她几乎窒息。 “……对不起,母亲。” 卡芙卡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的重量。 “真的……对不起……” 她的肩膀垮塌下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压垮。 “嘘……” 于安的右手食指轻轻按在了卡芙卡的嘴唇上,止住了她破碎的道歉。 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后的豁达和包容。 “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说了,这是我的选择。”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自己盖着雨衣的左肩位置,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轻松。 “你看,对我来说,这真的没什么损失啊。反而……” 她晃了晃右手,“以后擦窗户、够高处的东西,说不定这只‘新朋友’还更方便呢。” 她努力想让气氛轻松起来,尽管这玩笑在卡芙卡听来是如此的心酸。 “好了,卡芙卡,” 于安收回手,轻轻拍了拍卡芙卡冰凉的手臂,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轻快。 “不去想那些伤心的事了!你看,” 她抬头看了看公寓上方模拟天幕投射出的、灰蓝色的“傍晚”光线。 “天还没‘黑’呢!我们不要待在这个冰冷的盒子里了。” 她紫色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近乎孩子气的、强行点燃的光芒:“我们去游乐园吧!” 卡芙卡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错愕:“游……游乐园?” 那个充满了刺耳尖叫、旋转灯光和廉价欢乐的地方?和现在……和她们现在的状态? “对!游乐园!” 于安用力点头,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一丝不健康的红晕。 “过山车,摩天轮,那些我们以前只能在远处看看,永远无法踏足的地方,今天,我们都可以去尝试个遍,把以前没玩过的,统统补回来。” 她不由分说地拉住卡芙卡没有受伤的右手手腕——动作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她的指尖冰凉,却带着一种灼热的决心。 “走吧!卡芙卡!” 于安的声音带着一种强行注入的活力,像是在给自己,也给卡芙卡打气。 “现在就去,立刻,马上。” 她拉着还有些发懵、沉浸在自责深渊中的卡芙卡,转身,不再看那冰冷的公寓入口,朝着中层区那喧嚣、迷幻、代表着廉价快乐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她的脚步还有些虚浮,右臂因为用力拉着卡芙卡而微微颤抖,但她的背脊挺得笔直,仿佛要用这单薄的身躯,强行撑起一片名为“未来”和“快乐”的天空,将身后那片血腥的黑暗和女儿心中的阴霾,暂时地、用力地推开。 坐在车上,卡芙卡的思绪逐渐回笼。 恶魔,家族,合作吗? 她看着前面匀速开车的母亲,心中暗下决心。 她打开恶魔猎人特质的信息交流群,点开了置顶人的头像框。 柠檬草(卡芙卡的昵称 ):“Fish,我需要你的帮助。” Fish:一个恶魔猎人寻求恶魔的帮助,你是来搞笑的吗? 柠檬草: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这次也只有你能帮助我。 Fish:……说说你的计划。 第84章 我始终效忠于自己 冰冷的金属大门在身后沉重合拢,将中层区永不停歇的嗡鸣隔绝在外。 别墅内部,光线经过精心调整,柔和而明亮,驱散了蜂巢公寓特有的压抑感。 空间宽敞,空气里弥漫着新家具的淡淡气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感。 于安坐在新购置的、柔软舒适的沙发上,银色的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略显苍白的脖颈。 她正在用左手仔细擦拭着一把线条流畅、泛着幽蓝冷光的匕首。 动作稳定而专注,眼神平静无波。 那只崭新的金属义肢安静地放在她身侧的矮几上,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里面的炸弹和追踪已经被拆除,只留下了义肢最根本的功能 卡芙卡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中层区内部模拟的、相对“繁华”却依旧冰冷的都市夜景。 她背对着于安,紫色的长发披散着,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玻璃上划过。 这几天,她看似平静地陪伴着于安规划新家,采购物资,甚至尝试用那笔钱购买一些新鲜食材——尽管于安失去的手臂让烹饪变得异常艰难。 但卡芙卡的心从未真正放下过。 代号为“Fish”的恶魔,头像是一条在幽暗深海中游弋的银色小鱼。 她知道“Fish”是谁。 那个在恶魔组织中拥有一定地位,行为模式却与其他恶魔截然不同的存在。 卡芙卡曾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甚至借助“言灵”的微妙感应,隐约察觉到对方与于安之间存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联系,一种近乎本源的……熟悉感。 尽管“Fish”身处黑暗,但卡芙卡的直觉告诉她,或许……可以信任。 几天前Fish发来的消息,里面的内容让卡芙卡感到心惊。 Fish:加固房屋,准备武器,在你们出来之后的第8日凌晨,他们会来。 没有多余的询问,没有试探。 只有高效的行动和提醒。 卡芙卡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丝。 她立刻将清单转发给于安,同时开始按照“Fish”的提醒,着手对别墅进行最后的防御加固——更换高强度合金门轴,封闭预设的薄弱通风口,在关键通道设置隐秘的触发式瓦斯喷雾装置。 ———— 时间在无声的紧张中流逝,第七天的夜幕缓缓降临。 中层区内部的模拟天幕切换成了深沉的靛蓝色,点缀着虚假的星光。 别墅区异常安静,平日里偶尔响起的悬浮车声和邻居的动静彻底消失了。 死寂,像一层无形的冰霜,覆盖了整个区域。 别墅内,灯光调至最低。 卡芙卡和于安背靠背坐在客厅中央的地毯上,周围散落着“Fish”匿名送来的装备:几把能量级数极高的手枪,几柄高频震荡短刃,几枚小巧但威力惊人的震撼手雷,甚至还有两套轻便的动能护甲。 卡芙卡闭着眼睛,紫色的长发无风自动,精神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以别墅为中心,向四周无声地蔓延、扫描。 她的力量被压制到最低,只用于被动感知。 于安则显得异常平静。 她将义肢装上,指尖轻轻拂过冰冷匕首的锋刃,紫色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一种沉淀的、锐利的光。 她没有说话,只是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身体处于一种奇异的松弛状态,仿佛一头假寐的猎豹。 凌晨的钟声,在死寂中如同丧钟般敲响。 第八日,降临。 几乎在钟声落下的瞬间,卡芙卡的紫眸猛地睁开。 凌厉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来了!”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别墅外围,数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借助夜色的掩护,无声地翻越了低矮的合金栅栏。 他们的动作迅捷、协调,眼神空洞麻木,如同被精密程序操控的杀人机器。 其中几人熟练地撬开预设的、被于安和卡芙卡故意留下的“薄弱”后窗,如同滑溜的泥鳅般钻了进来。 然而,就在他们双脚落地的瞬间—— 嘶——! 几股无色无味的气体从天花板和墙角隐蔽的喷口猛地喷出。 高浓度的神经麻痹瓦斯瞬间充斥了狭小的通道。 那几个潜入者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瞬间僵直,眼神涣散,如同断线的木偶般软倒在地。 另外几个从不同方向潜入的黑影立刻察觉不对,动作变得更加谨慎和凌厉。 他们如同黑暗中的毒蛇,贴着墙壁,快速向别墅内部核心区域突进。 一个黑影刚转过玄关的拐角,一道紫色的丝线如同死神的镰刀,在黑暗中无声划过。 嗤! 轻微的切割声响起。 黑影的动作猛地顿住,双手徒劳地捂住自己喷溅出温热血柱的喉咙,脸上依旧是执行任务时的麻木,直挺挺地倒下。 另一个黑影从侧翼扑向看似毫无防备、坐在客厅中央的于安。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手中的高频震荡刃直刺于安的后心。 就在刀尖即将触及衣物的刹那,一直静坐的于安动了。 她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旋,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右手反握的匕首如同毒蛇吐信,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幽冷的寒光。 噗嗤! 匕首精准无比地穿透了袭击者特制的护甲缝隙,深深没入心脏。 强大的力量甚至将对方刺来的动作都带偏了。 袭击者脸上的麻木终于被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取代,身体抽搐着倒下。 卡芙卡解决掉另一个方向的敌人,回头恰好看到这一幕,紫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 她知道母亲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但没想到她的身手如此凌厉、精准,带着一种历经生死搏杀的狠辣和效率,完全不像一个常年与机械打交道的修理师。 于安拔出匕首,甩掉上面的血珠,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多余。 她看向卡芙卡,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浅淡的、带着点自嘲的笑容,声音平静。 “别这么看我,我父母……好歹也是当年小有名气的恶魔猎人。” “我只是……不想惹事。” 她顿了顿,紫色的眼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 “但,不代表我怕事。” 别墅外的指挥者显然没料到里面的抵抗如此顽强且高效。 短暂的沉寂后,更猛烈的攻击开始了,能量武器的光束开始轰击别墅的外墙和门窗。 剧烈的爆炸声和金属扭曲声不断响起,对方显然失去了耐心,准备用暴力强行突破! “他们要炸墙!” 卡芙卡瞬间判断出对方的意图,脸色一变。 别墅再坚固也经不起持续的定向爆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卡芙卡的加密通讯器急促地震动了一下。 一条来自“Fish”的匿名信息弹出,只有一个坐标和一个时间点——正是别墅下方一处预设紧急逃生通道的出口位置,时间就在十秒后。 “走!” 卡芙卡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抓起地上的动能护甲塞给于安,同时自己迅速套上另一件。 她拉着于安,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地下室一个被杂物掩盖的暗门。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几乎在她们冲入暗门的瞬间从上方传来。 整个别墅剧烈摇晃,灼热的气浪和碎石从入口处喷涌而入。 卡芙卡用身体死死护住于安,硬扛下冲击波,两人狼狈却迅速地沿着狭窄、黑暗的通道向外冲去。 当她们从预设的出口——一处远离别墅区的废弃地下管道井狼狈地爬出来时,身后那栋属于她们的“新家”已经笼罩在熊熊火光和滚滚浓烟之中。 然而,危机远未解除! 管道井出口周围,早已埋伏着更多的黑影,他们并非别墅的强攻者,而是来自不同中下层恶魔组织的“清道夫”。 眼神同样空洞,手中握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无声地围拢过来。 显然,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围杀! 卡芙卡将于安护在身后,紫色的丝线瞬间在身前交织成网,眼神冰冷。 于安的手紧握着匕首和手枪,脸色苍白却毫无惧色。 战斗瞬间爆发,恶魔们嚎叫着冲了上来。 卡芙卡的言灵力量不再压抑,冰冷的命令如同无形的枷锁套向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恶魔: “听我说!自相残杀!” 被言灵锁定的恶魔动作猛地一僵,眼神瞬间变得混乱,竟然真的调转枪口,射向身边的同伴,场面瞬间陷入小范围的混乱。 于安则展现出惊人的战斗素养。她利用废弃管道和残骸作为掩体,身体灵活地闪避着子弹和能量束。 她的射击精准得可怕,每一枪都瞄准关节或要害。 右手的匕首更是如同她身体的延伸,在近身格斗中划出致命的弧线,配合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坚韧无比的淡金色微光——丰饶之力被她强行调动,加速着自身微小伤口的愈合,维持着身体的极限状态。 一个试图偷袭她的恶魔,被她一个干脆利落的背摔砸在生锈的管道上,紧接着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对方的心脏。 然而,敌人太多了,如同潮水般源源不绝,卡芙卡的言灵需要集中精神,无法覆盖所有人。 于安再强,体力也在飞速消耗,丰饶之力的微光越来越暗淡。 两人的防线被不断压缩,身上都添了新的伤痕。 就在她们陷入苦战,被逼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废弃平台时,异变陡生。 噗!噗!噗!噗! 毫无征兆地,包围圈外围,十几个恶魔的脑袋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猛地炸裂开来。 红的、白的混合物在夜色中喷溅,没有惨叫,只有沉闷的爆裂声和尸体倒地的闷响。 这突如其来的、诡异而血腥的死亡方式,瞬间震慑了剩下的恶魔。 他们进攻的动作猛地一滞,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惊疑”的波动。 他们下意识地看向卡芙卡和于安,以为是她们使用了某种未知的恐怖手段。 混乱中,杀戮并未停止! 噗噗的爆头声此起彼伏,恶魔们如同被无形的死神点名,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这次,终于有恶魔发现了端倪。 他们的目光猛地射向战场边缘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脸上带着银色面具的身影——正是“Fish”! “Fish”正冷漠地放下一个刚刚按下自爆按钮的遥控装置,手中握着一把还在滴血的短刃,脚下倒着一个被她无声抹喉的恶魔。 “是你?!” 一个似乎是某个恶魔小头目的家伙,用嘶哑的声音怒吼,空洞的眼神死死锁定“Fish”,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你背叛了组织?!”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Fish”身上。卡芙卡和于安也喘息着看向她。 面对众多恶魔的怒视和枪口,“Fish”面具下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她甚至没有看那个质问的头目,只是极其敏锐地、在对方话音未落的瞬间,身体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 同时,她手中的短刃如同闪电般脱手飞出,精准地射向卡芙卡和于安所在方向! 卡芙卡瞳孔一缩,下意识就要格挡,但那短刃并非攻击她们,而是擦着卡芙卡的耳畔飞过,精准地钉死了一个试图从侧面阴影中扑向于安的恶魔。 借着这短暂的空隙,“Fish”的身影已经快如疾风,几个起落便跨越了十几米的距离,稳稳地落在了卡芙卡和于安的身前。 她背对着她们,面对着残余的、虎视眈眈的恶魔们,缓缓抽出了腰间另一把一模一样的短刃。 动作流畅而优雅,带着一种冰冷的杀伐之美。 “背叛?” 清冷的女声从面具下传出,带着一丝清晰的嘲讽。 “我从一开始,就没选择加入你们。” 她微微侧过头,银色的面具在远处别墅燃烧的火光映照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她的视线似乎在于安身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那群恶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只站在……我这边。” 第85章 合二为一 刺鼻的硝烟味、浓重的血腥气和废墟焦糊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清晨灰蒙蒙的空气里。 废弃平台上,地面被染成了深浅不一的暗红,残肢断臂散落其间。 卡芙卡的紫色雨衣早已被血污浸透,紧贴着她的身体,勾勒出因剧烈喘息而起伏的轮廓。 她撑着膝盖,手中的枪口还在冒着缕缕青烟,最后一个恶魔在她脚下停止了抽搐。 分身(Fish)站在不远处,银色面具上沾着几点飞溅的血迹。 她的呼吸同样急促,但眼神透过面具的孔洞,却异常锐利地落在了于安那条冰冷的金属义肢上。 那里面曾经埋藏的炸弹和定位装置,早已被她暗中拆除。 后悔吗? 一个清晰的意念,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直接在于安的意识深处响起。 是分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将预言能力彻底转交于我? 于安正用仅剩的左手拄着膝盖喘息,丰饶之力化作的微弱金芒在伤口处艰难闪烁,修复着过度透支带来的撕裂痛楚。 听到这意念,她微微偏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那个与自己有着奇妙联系、却又截然不同的身影。 她的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一个疲惫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同样在心底回应: 从未后悔。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缓慢而清晰的掌声,从平台边缘的阴影中传来。 啪…啪…啪… 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循声望去。 威尔逊的身影从阴影中踱步而出,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毫无温度的假笑,仿佛刚才的血战只是一场精彩的舞台剧。 他身后,一队装备精良、眼神空洞却透着冰冷杀伐气息的士兵如同雕塑般列队出现。 他们身上的制服带着上城区特有的徽记,手中的武器闪烁着远超恶魔杂兵的能量光芒。 “女士们,” 威尔逊的声音带着虚伪的赞叹,打破了死寂。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的身手,以一敌百,不,敌千?看来那些下等的消耗品,连消耗你们体力的作用都微乎其微啊。” 他摊了摊手,眼神却如同毒蛇般在于安和卡芙卡身上逡巡,最后落在了戴着面具的分身身上,带着一丝审视。 卡芙卡的眼神瞬间冰寒刺骨,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于安握紧了右手的匕首,丰饶之力艰难地再次涌动。 分身(Fish)却在这令人窒息的压迫下,忽然咧嘴一笑。 那笑容透过面具的弧度清晰可见,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嘲弄和决绝。 她的目光极其短暂地与于安交汇了一瞬,两人之间那无形的链接因为距离的拉近而变得无比稳固,一股远超之前的力量感在于安体内奔腾,伤口处的金芒都明亮了几分。 就在威尔逊假惺惺的赞叹余音未落之际,分身动了。 她的动作快如鬼魅,并非冲向敌人,而是猛地从战术腰带的夹层中,掏出了一个只有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表面流淌着不稳定幽蓝光纹的立方体。 那东西一出现,威尔逊脸上那虚伪的笑容瞬间僵死。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惊骇和恐惧!他失态的尖叫甚至破了音:“住手!你疯了吗?!那是……那是低级微型等离子炸弹!引爆范围足以覆盖这里!你们也会被炸成基本粒子!” 他的怒吼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甚至下意识地伸手死死拦住了身后准备举枪的精锐士兵。 分身(Fish)单手稳稳托着那枚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立方体,面具下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仿佛在谈论天气的平静,却又蕴含着惊涛骇浪般的疯狂: “疯?或许吧。这可是我……向公司借了足以压垮星辰的高利贷,外加签下永生永世不得解脱的奴隶契约,才‘求’来的保命符。”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立方体表面那危险的幽蓝纹路。 “死不死……”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玉石俱焚的决绝。 “你说了可不算!”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的拇指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立方体顶端那个猩红的、微微凹陷的按钮。 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又仿佛被瞬间压缩!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只有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高频到超越人耳极限的嗡鸣。 以分身手中的立方体为核心,空间猛地向内塌陷、扭曲。 紧接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性能量,如同宇宙初生的恒星核心般,骤然爆发。 光线,炽白,纯粹,吞噬一切的光线瞬间淹没了所有人的视野。 那光芒所及之处,空气瞬间被电离、燃烧。 温度以超越物理极限的速度飙升,在亿万分之一秒内就超越了太阳表面的温度。 脚下的金属平台如同黄油般无声地融化、汽化。 远处燃烧的别墅残骸在这光芒下如同烛火般瞬间熄灭、湮灭。 毁灭!纯粹的湮灭! 就在那毁灭性的能量即将吞噬一切的刹那。 分身(Fish)和于安,两个存在之间那无形的链接瞬间达到了极致。 分身的身影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滴,瞬间模糊、虚化。 而于安的身体则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实质般的璀璨金光。 那不是温和的治愈之力,而是被强行催发到极限的、属于丰饶命途的浩瀚伟力。 在分身彻底虚化、融入于安身体,那是一种超越物理层面的融合,是预言者与能力本源、是剥离的碎片与主体的彻底归一。 一股更加强大、更加凝练的丰饶之力在于安体内轰然爆发,这力量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奔腾的江河。 与此同时,一层薄如蝉翼、却闪烁着无数精密符文、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淡金色球形护罩,在于安和卡芙卡身周瞬间展开。 那护罩散发着古老而强大的气息,边缘流淌着如同星云般的微光——正是分身以灵魂为代价,从星际和平公司换来的、真正的星际级防护罩! 轰——!!! 足以汽化星辰核心的等离子狂潮,狠狠地撞在了那层看似脆弱、却蕴含着宇宙级防御规则的淡金色护罩上。 护罩剧烈地波动、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符文疯狂闪烁明灭。 但,它终究没有被击穿,它将那毁灭性的光和热,死死地隔绝在外。 时间失去了意义。 仿佛只有一瞬,又仿佛过了永恒。 当那足以灼瞎人眼的白光终于开始黯淡、消散,当那超越太阳的温度终于开始回落,平台上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触目惊心的焦黑。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威尔逊,他带来的精锐士兵,平台的地面,远处的废墟残骸……目之所及,只剩下一个直径数十米的、边缘流淌着暗红色熔融金属的恐怖深坑,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 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彻底湮灭后的虚无气息。 唯有深坑边缘,一小块相对完好的地面上,那层淡金色的护罩如同风中残烛般闪烁了几下,最终如同碎裂的琉璃,无声地消散在空气中。 卡芙卡站在原地,身体因为过度震惊和劫后余生而剧烈颤抖。 她的紫眸瞪得极大,瞳孔中清晰地倒映着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她亲眼看到,分身如同幻影般融入了于安的身体!她们……合二为一了! 光芒散尽,护罩消失。 于安身上那璀璨的金光瞬间黯淡下去,如同燃尽的烛火。 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仿佛所有的力量都在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融合与防御中被彻底抽空。 “母亲!” 卡芙卡惊呼一声,几乎是本能地扑上前,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于安软倒的身体稳稳地接住,紧紧地抱在怀中。 怀中的身体冰冷而沉重,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 卡芙卡低头,看着于安苍白如纸、紧闭双眼的脸庞,看着她那条冰冷的金属义肢,再回想刚才那分身融入她体内的诡异景象……一个巨大的、颠覆性的疑问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她再也抑制不住,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和前所未有的震惊,低头对着怀中昏迷的于安嘶声问道: “你……你……到底是谁?!” 第86章 我爱你 卡芙卡怀抱里的重量带着令人心安的熟悉感,却又因为刚才那超越认知的融合而透着一丝陌生。 于安苍白的脸靠在她肩头,呼吸微弱。听到卡芙卡那声惊疑交加的质问,她浓密的银色睫毛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眼。 紫色的眼眸里盛满了疲惫,还有一丝尘埃落定后的坦然。 “我们……” 她的声音嘶哑,气息不稳,却清晰地传入卡芙卡耳中。 “……本就是一体的。” 卡芙卡抱着她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两个人……” 于安的目光有些失焦,仿佛穿透了眼前焦黑的废墟,充满锈蚀与尘埃的过去。 “是星神。”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力气,也似乎在梳理那些混乱而遥远的记忆碎片。 “还在下城区的时候……在那个小小的修理铺里,我的脑海中,第一次出现了另一个声音。清晰,独立,却又与我紧密相连,那就是 Fish。” 她的嘴角牵起一个极其微弱的弧度,“我能感觉到,我们共享着同一个灵魂的核心,有着无法割裂的链接……但因为某种原因,因为……星核的影响?我们的链接并不牢固,像隔着一层模糊的毛玻璃。” “那时,她就告诉我,” 于安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的体内沉睡着两种力量,丰饶……与欢愉,但欢愉的力量,如同风中的残烛,更加虚弱,难以掌控。” 她想起了在模拟中成为双重令使又自我封印的经历,那并非空穴来风。 “后来……我被恶魔抓走,在那个冰冷的手术台上,在绝望的深渊里……我在现实中,第一次真正‘看见’了她。” 于安的眼神变得复杂,“那时,她已经是恶魔组织的副团长,戴着面具,行走在黑暗之中。” “但我们靠近时,那种源自灵魂的共鸣……无比强烈,我们瞬间就明白了彼此的存在,明白了我们……只要愿意,就能重新合二为一。力量会因此完整,变得更加强大。” 卡芙卡屏住了呼吸,紫眸一瞬不瞬地看着怀中的母亲,等待着她未尽的话语。 “我们当时……没有那样做。” 于安的目光重新聚焦,带着深深的歉意,望进卡芙卡震惊的眼眸深处。 “为的是……保护我们之间,这份来之不易的‘家’,两个独立的存在,意味着多一层掩护,多一种可能。” “Fish 在黑暗中活动,可以为你扫清更多我看不到的威胁,也能……为我们的未来,积累一些必要的‘筹码’,就像这次。” 她指的是那枚毁灭性的炸弹和护盾。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声音轻得像叹息:“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 信息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卡芙卡的认知。 分裂、共享的灵魂、力量的本质、刻意的分离……这一切都远超她的理解范畴。 她抱着于安,僵立在焦黑的深坑边缘,清晨冰冷的风吹拂着她沾血的紫色长发。 她需要时间消化。 短暂的死寂后,卡芙卡紧绷的下颌线忽然放松了。 她低下头,看着怀中母亲苍白脆弱却又带着坦然的脸庞,一个极其复杂、却又最终沉淀为纯粹温柔的笑容,缓缓在她脸上绽放开来。 “我怎么会怪你呢?”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沙哑,却又无比清晰。 “现在……”她顿了顿,紫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探寻和期待,“我应该称呼你什么?” 于安看着她的笑容,心中那块沉重的石头似乎终于落了地。 她紫色的眼眸里也漾开温柔的水波,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有很多名字,Fish,于安,Ann……它们都是我的一部分,承载着不同的经历和意义。” 她抬起左手,冰凉的手指轻轻触碰卡芙卡的脸颊,“但我永远都会是……你的母亲。”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契约,彻底抚平了卡芙卡心中最后一丝因“未知”而产生的涟漪。 她眼中最后一点疑虑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深沉的爱意和守护的决心。 在于安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卡芙卡的手臂猛地用力,稳稳地将于安的身体向上托起,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弯。 动作流畅而有力,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啊!” 于安猝不及防,身体瞬间悬空,仅剩的左手下意识地紧紧环抱住了卡芙卡的脖颈,脸颊因为惊愕和虚弱泛起一丝微红。 “卡芙卡?” “这里不安全。” 卡芙卡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带着一丝紧迫。 “家族的人,或者说他们的走狗,随时可能循着动静找来,我知道一个地方,绝对安全。” 她抱着于安,大步走向停在不远处阴影里、那辆同样沾满血污却依旧坚固的旧车。 走到车边,卡芙卡低头看向怀中还有些惊魂未定的于安,紫眸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点促狭的温柔光芒:“害怕吗?” 于安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 怕?经历了刚才的生死搏杀和灵魂融合,此刻被女儿这样抱着……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卡芙卡却笑了起来,那笑容在沾着血污的脸上显得格外明媚和真实。 “在你带我逃跑的第一个夜晚,”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追忆的暖意,“蜷缩在那个冰冷的铁皮箱角落,我就发现了,你抱着我的手臂在发抖,你的心跳快得不像话,那时我还不明白那是什么,只觉得……很特别。” “直到后来,在星际和平公司的学校里,学到了关于‘情绪’的课程,我才明白……” 她直视着于安的眼睛,“那种情绪,叫做‘恐惧’。” “而这个星球上出生、长大的每一个人,” 卡芙卡的语气变得低沉,“从基因层面就被抹去了‘恐惧’这种情感,他们是高效的机器,是冰冷的工具,唯独不是完整的人。那一刻,我才彻底明白……我们,不是一种人。” 她的手臂微微收紧,将于安抱得更稳当些。 “当时……我变得特别粘人。” 卡芙卡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赧然。 “我认为这种‘不同’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隔阂,害怕你会因为我是‘异类’而……离开。” “但后来,我慢慢明白了。” 她的笑容重新绽放,带着全然的信任和温暖。 “你永远不会将我抛弃。无论我是谁,无论我拥有什么能力,无论我是不是这个星球定义的‘正常人’,而我……” 卡芙卡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于安的额角,声音轻得像耳语,却重逾千斤: “我也一样。永远不会离开你。我爱你,母亲。” 冰冷的晨风似乎在这一刻都变得温柔。于安环抱着卡芙卡脖颈的手臂也收紧了,她将脸埋进卡芙卡颈窝,感受着那沉稳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闷闷的声音带着哽咽和无比的真挚: “我也爱你……卡芙卡。” 车子在破晓的灰暗中驶离了那片化为焦土的战场,汇入了中层区开始苏醒的车流。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于安靠在副驾驶座上,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沉重的眼皮便再也支撑不住。 卡芙卡开得很稳,她听着身边渐渐均匀的呼吸声,紧绷的唇角终于柔和下来。 母亲需要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于安在轻微的颠簸中醒来。 她迷蒙地睁开眼,窗外的景象让她瞬间怔住。 不再是冰冷规整的蜂巢公寓,也不是中层区灰蒙蒙的钢铁森林。 而是……熟悉的、带着锈蚀气息的低矮建筑,杂乱堆叠的管道,空气中弥漫着下层区特有的、混合着机油和尘埃的味道。车子正停在一个小小的修理铺前。 那扇熟悉的、被修补过多次的金属门,门框上甚至还能看到当年卡芙卡无聊时刻下的歪歪扭扭的划痕。 只是,门似乎换成了更厚实的合金,窗户也加固了防弹玻璃。 门口挂着一串小小的、用废弃零件做的风铃,在微风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这里是……”于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到家了。” 卡芙卡停稳车,熄了火,侧头看向于安,紫眸里带着温暖的笑意。 她率先下车,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伸出手。 于安搭着她的手走出来,目光贪婪地扫视着这个她以为早已被遗忘在尘埃里的地方。 里面似乎也变了样,添置了一些虽然简单但实用的新家具,墙壁重新粉刷过,线路也规整了,显得整洁而……坚固。 但那种熟悉的感觉,那种“家”的气息,却扑面而来,从未改变。 “我每个星期都会抽空回来打扫,” 卡芙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走到修理铺角落那个用旧轮胎做成的、垫着软垫的“专属座位”旁,自然地坐了下去。 姿态和当年那个蜷缩在这里的小女孩重叠在一起,只是眼神已然不同。 “解决掉一些不长眼的恶魔,或者需要安静思考的时候,也会来这里休息休息。顺便……把屋子一点点更新加固一下。” 她拍了拍身下柔软的坐垫,看向于安,笑容里带着一丝怀念。 “毕竟,这是我第一个家,真正属于我的……家。” 于安走到她身边,手指拂过旁边工作台上熟悉的工具痕迹,心中百感交集。 卡芙卡脸上的怀念很快被一种冷冽的决断取代。 她抬起头,紫眸锐利如刀,看向于安: “母亲,躲避不是长久之计,家族的猎犬,嗅觉比我们想象的更灵敏。他们不会放弃,一次失败,只会引来更疯狂的反扑。” 于安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卡芙卡说的是事实。 “所以,”卡芙卡的声音斩钉截铁,“我们要先发制人,在他们再次找到我们之前,彻底……消除威胁。” 她拿出那个加密通讯器,调出一个界面,上面显示着一个代号为“破晓之刃”的恶魔猎人团队信息。 “我联系了一些……志同道合的人。” 卡芙卡指着名单。 “加上我们两个,一共十五人。他们每个人,都是命途行者。” 她强调了“命途”这个词,意味着他们并非普通的战士,而是触摸到了宇宙某种力量法则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他们每一个人,都经过了筛选,都是对上层区家族那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统治,怀着刻骨仇恨的同盟者。” “每个人都有向家族复仇的、足够分量的理由。” 她的眼神冰冷而肯定,“背叛?在他们达成目标之前,绝无可能。” 卡芙卡的目光投向窗外下层区灰蒙蒙的“天空”,仿佛穿透了层层阻碍,看到了那座悬浮在云端、散发着冰冷光芒的上层区堡垒。 “十五天后,”她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复仇计划,正式开始。” 第87章 “孩子” 十五天的时间,在紧张的准备和压抑的复仇怒火中度过。 十五道身影,四女十一男,汇聚在下层区一个废弃的巨型管道枢纽深处。 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有冰冷眼神的交汇和装备检查的金属碰撞声。 他们彼此介绍着各自的代号,声音在空旷的管道中带着回音,每一个名字都承载着血与火的过往和对上层区家族刻骨的恨意。 “出发。” 卡芙卡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走在最前,紫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两点寒星。 他们进入一条被刻意掩盖、布满锈蚀和冷凝水的特殊隧道。 这条隧道,是下层反抗者用无数生命和鲜血换来的,通往那座云端堡垒——上层区的秘密通道。 隧道的尽头,是一处伪装成废弃通风井的出口。 推开沉重的金属盖板,冰冷的、带着金属气息的“夜风”灌了进来。 上层区的夜晚,并非真正的黑暗。 巨大的能量穹顶模拟着深蓝色的天幕,人造的星辰冷漠地闪烁着,下方是规划整齐、灯火通明却死寂无声的街道和悬浮车道。 冰冷的秩序感扑面而来,与下层区的混乱喧嚣形成刺目的对比。 依靠着中间人提供的精密地图和实时情报,十五个复仇者融入夜色,避开无处不在的监控节点和巡逻的家族私兵。 他们的目标清晰:三座如同钢铁巨兽般矗立在核心区域的摩天大楼——生物科技公司“创生塔”。 尖端科技公司“智械核心”。 金融巨头“寰宇金库”。 每座大厦的核心,都隐藏着一个巨大的、为整栋建筑乃至周边区域提供能源的聚变反应堆。 计划简单而致命:潜入,将特制的、能引发连锁反应的相位解构炸弹安放在反应堆附近的关键节点。 三座大厦的崩塌,将是对那些高高在上的家族最响亮的丧钟。 行动开始。卡芙卡的“言灵”力量成为了无声的利刃。 “听我说,监控系统,目标区域,循环播放过去三小时安全影像。” “听我说,巡逻小队,原地待命,进入休眠状态。” “听我说,安全门禁,权限验证通过。” 冰冷而精准的命令如同无形的钥匙,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智械核心”和“寰宇金库”的层层壁垒。 另外两队人马在卡芙卡力量的掩护下精准切入,将致命的炸弹成功安置在反应堆核心区域。 过程虽有惊险,但总体顺利得超乎想象。 然而,当他们踏入最后的目标——“创生塔”那宏伟却散发着诡异冰冷气息的大厅时,异变陡生。 嗡——! 刺耳的警报并非响起,而是整栋大楼的灯光瞬间切换成了刺目的猩红。 厚重的合金安全闸门如同巨兽的獠牙,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轰然落下,瞬间将原本紧密的队伍切割、分隔。 “陷阱!” 卡芙卡的紫眸瞬间缩紧!家族发现了!或者说,他们一直在这里等着! 混乱只在瞬间。 训练有素的复仇者们立刻就近寻找掩体,组成防御小队。 但闸门的分割极其精准,卡芙卡和于安被一道骤然落下的厚重闸门生生隔开。 “母亲!” 卡芙卡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惊惶,隔着厚重的合金门传来。 “卡芙卡!” 于安的声音同样急切,但立刻被她强行压下,变得冷静而坚定。 “别慌,我没事,记住,我现在很强,你自己小心,按备用计划行动!” 她用力拍了一下冰冷的闸门,仿佛能传递力量。 闸门另一侧,卡芙卡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冰冷锐利。 “明白!你也小心!” 她不再犹豫,转身带着被分隔在她这边的几名队员,消失在猩红的警报光影中。 于安这边,和她一起被隔在闸门内侧的,是一位代号“灰烬”的女性队员。 她身形矫健,眼神如同淬火的钢铁,此刻却死死盯着前方一条被闸门隔出的唯一通道——那通道深处,散发出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生命气息的……甜腻气味。 “走!” 于安低喝一声,和“灰烬”背靠背,警惕地冲入那条未知的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刻着生物螺旋标志的合金门。 门没有锁,于安和灰烬对视一眼,猛地推开。 门后的景象,让她们瞬间如坠冰窟! 这是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空间。惨白刺目的无影灯下,一排排、一列列,如同森林般的巨大透明培养舱整齐地排列着,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淡绿色的营养液在舱内缓缓流动,散发出幽幽的光芒。 每一个培养舱里,都悬浮着一个孩子,他们看起来年龄不一,但都紧闭双眼,身体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线,如同沉睡在母体中的胚胎,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感。 舱壁上贴着冰冷的标签:实验体编号、基因序列、适配性评级、项目代号…… “生命摇篮计划……” 于安看着墙壁上巨大的电子屏显示的标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突然,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靠近门口的一个特殊培养舱上。 那里面没有孩子,只有一条被浸泡在淡绿色液体中、保持着鲜活状态的……人类手臂。 那手臂的皮肤、肌肉纹理,甚至指尖的弧度,她都无比熟悉——那是她自己的右臂。 旁边标签清晰地写着:“原生肢体样本:供体ANN”。 “灰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的身体僵直在原地,目光死死地盯在远处一个培养舱上。 舱内的孩子,有着和她一样颜色的头发,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她的轮廓。 标签上写着:实验体GR027,母系基因来源:戴安娜。 没有痛哭,没有嘶喊。 灰烬只是站在那里,眼神空洞地望着那个浸泡在营养液中的小小身影,仿佛整个灵魂都被瞬间抽空了。 巨大的绝望如同实质的黑暗,将她彻底吞噬。 但仅仅几秒钟后,那空洞的眼神里,猛地燃起比之前炽烈百倍的恨火焰。 她狠狠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鲜血顺着下巴滑落,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她猛地转过头,不再看那个培养舱,仿佛要将那画面连同自己的心一起撕裂。 于安强忍着滔天的愤怒,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个人间地狱。 她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一个控制台旁悬挂的、布满灰尘的旧式资料板上。 上面钉着几张褪色的照片和一些打印的实验记录。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其中一张照片,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蜷缩在冰冷金属台上的紫发小女孩!她眼神空洞地望着镜头,带着不属于那个年龄的麻木和死寂。 照片旁边,钉着一张泛黄的标签纸,上面用冰冷的打印体写着: 实验体 Kf104 状态:最优(存活) 项目:言灵潜能激发(最终阶段) 备注:唯一成功存活并达到理论阈值的完美样本。已脱离监控,去向不明。 Kf104……卡芙卡! 于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卡芙卡平静叙述的童年地狱——冰冷的实验台、针管、与野狗搏斗、自相残杀……所有的画面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原来这里……就是一切的源头! 资料板上,还有更多照片。 那些照片上的孩子,眼神同样空洞,但皮肤和头发都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死灰色,如同蒙尘的雕塑。 他们的编号前缀都是“GR”(Gray Reject,灰色淘汰品)。 旁边的实验记录冰冷地记载着:注射“生物进化稳定剂”后出现不可逆基因崩解,生命体征维持失败,样本已废弃。 而在资料板的角落,于安发现了几支被随意丢弃在金属托盘里的注射器。 注射器内残留着一点点诡异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灰色液体。 注射器的标签上,印着一个扭曲的螺旋符号,下面是一行小字: “生物进化”稳定剂 - 最终型 瞬间,所有的线索在于安脑海中轰然炸开。 卡芙卡是这里的“最优实验品”那些灰色的孩子是失败品。 而她失去的手臂,竟然被当成了“样本”收藏在这里。 这个“生命摇篮计划”,根本就是打着进化的幌子,进行着惨无人道的人体改造和淘汰筛选。 “这群……畜生!”于安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她猛地抬手,就要将这张记录着卡芙卡痛苦根源的资料板彻底撕碎。 就在这时,旁边的“灰烬”动了。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按住了于安的手腕。 她的眼睛赤红,里面燃烧着地狱般的火焰,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别撕……这是证据。让他们……让所有人都看看,这群披着人皮的恶魔,都干了什么。”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灰色的孩子照片,最终落在那支“生物进化”注射器上,眼神变得更加幽深,“还有这个……带走。” 灰烬将注射器放到特制的口袋中,转头看向于安。 于安看着灰烬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决绝,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毁灭的冲动,用力点了点头。 她迅速拿出微型扫描仪,将资料板上的照片和记录全部扫描存档。 “走。”灰烬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我孩子的仇……你的仇……还有这里所有孩子的仇……都要用血来偿!”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属于她孩子的培养舱,眼神里再无一丝软弱,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杀意。 两人不再停留,如同两道复仇的阴影,迅速离开了这个充满罪恶和痛苦的培养区,继续向着反应堆核心的方向潜行。 猩红的警报光依旧在头顶闪烁,如同地狱睁开的眼睛。 第88章 卡芙卡……死了 猩红的警报光如同凝固的血,在“创生塔”高耸的金属廊道内。 卡芙卡感觉空气中好似有什么物质,在不断影响着她的精神。 在刚刚又一道闸门落下,将她和剩余的队友分开。 大量的生物士兵冲出,没有神智,只是单一的执行的攻击这项命令。 体力在被不断的消耗,神志越发的昏迷。 空气中的紫色雾气越发浓,每当卡芙卡使用言灵都好像有一柄巨锤在强行敲打着她的精神。 生物士兵源源不断,卡芙卡……撑不住了。 身边是堆积的尸体,面前是源源不断的敌人,空气中是不明的紫色雾气。 她被强行拖拽着,意识在剧烈的精神消耗和突如其来的袭击中模糊不清。 她能感觉到冰冷金属地板透过衣服的寒意,能听到无机生物关节活动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她试图凝聚“言灵”的力量,但每一次精神冲击都如同撞上无形的海绵——对方显然深谙她的能力,用源源不断、悍不畏死的生物改造体作为盾牌,硬生生耗尽了她的精神力。 她被粗暴地塞进一个狭小的房间。 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只剩下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警报灯无声的闪烁。 房间中央,竖立着一个由特殊合金铸造的笼子,闪烁着对精神力量具有强烈干扰的幽蓝光纹。 她被推了进去,笼门自动锁死。 “最优实验品……终于回家了。” 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响起。 穿着白色防护服的研究员面无表情地靠近笼子,手中拿着一支装有诡异暗紫色液体的注射器。 针头刺入卡芙卡颈侧的皮肤,冰凉的液体瞬间注入血管。 “这是我们多年研究的成果,KF104。” 研究员的声音毫无波澜。 “专门为你准备的‘催化剂’,它会放大你基因深处最真实的……潜能。” 药剂生效得极快。 一股灼热感瞬间从注射点蔓延开来,紧接着是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流的剧痛。 卡芙卡闷哼一声,蜷缩在冰冷的笼底。 更可怕的是,她清晰地感觉到内心的暴虐如同被点燃的野火,疯狂滋长。 过往杀戮的画面、被实验的痛苦……所有负面的情绪被无限放大、扭曲,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就在她痛苦挣扎时,房间内隐藏的扩音器响起了三个重叠的、带着冰冷优越感的声音。 那是家族的三位掌权者,通过远程连接操控着这里的系统。 科技制造:“承认现实吧,KF104。你和我们一样,生来就缺乏‘恐惧’这种低等情绪。这是进化,是优势。” 金融管理:“你的母亲,那个Ann,她才是异类。一个带着软弱情感的缺陷品。她的存在,是秩序的干扰项。” 生物进化:“让我们……一起将这最后的异变量,彻底清除!” 他们的话语如同毒液,精准地滴落在卡芙卡被药剂点燃的暴虐火焰上。 科技制造:“你以为你当年能从地狱般的训练场活下来是巧合?不,那是刻在你基因里的本能,你天生就比常人更冷静,对血腥更适应,是那个‘变量’,那个自称你母亲的女人,用她廉价的温情腐蚀了你,让你变得软弱!” 生物进化狂热地补充:“看看现在的你!痛苦?挣扎?多么可笑!药剂只是加速器!就算没有它,随着你年龄增长,你基因深处的‘优势’——那强大的、纯粹的、摒弃了无谓情感的‘完美’——也会逐渐占据上风!终有一天,你会亲手撕碎那个让你变得软弱的源头!” “闭嘴!!” 卡芙卡猛地抬头,紫眸赤红,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狠狠撞在笼壁上。 合金笼子发出刺耳的嗡鸣,幽蓝的光纹剧烈闪烁。 她头痛欲裂,那些话语如同魔咒,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回响。 基因优势……天生的怪物……终将杀死母亲……一个可怕的认知碎片在她被药剂侵蚀的理智边缘浮现:他们说的……或许是真的?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猛地从合金门外传来,整个房间都在震颤,紧接着,是连续不断的、疯狂而执拗的撞击声。 砰!砰!砰!砰! 是于安。 她在与灰烬分开后,心中那股强烈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蛇缠绕着她的心脏。 预言的能力随着分身的回归而变得清晰了一些。 就在刚才,她看到了零星的、破碎的片段:猩红的房间,冰冷的笼子,卡芙卡痛苦的脸! 她放弃了去反应堆的路线,不顾一切地循着直觉冲到了这里。 预言让她找到了位置,但打不开这扇特制的门。 她抽出能量手枪,对着门锁疯狂射击,能量束只在合金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她抡起沉重的枪托,用尽全身力气砸向门缝,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廊道里回荡。 砰,枪托断裂。 她毫不犹豫,攥紧拳头,用血肉之躯狠狠砸向那冰冷的金属。 砰!指骨碎裂,皮开肉绽! 淡金色的微光瞬间在她血肉模糊的手上亮起,丰饶之力艰难地修复着伤口。 下一秒,拳头带着新生的力量和更深的绝望,再次狠狠砸下。 砰!血花飞溅! 金光闪烁,伤口愈合。 再砸。 愈合。 仿佛陷入了一个绝望的循环。 每一次撞击都带来钻心的剧痛,每一次愈合都消耗着她所剩无几的力量。 汗水混合着血水从她额角滑落,她眼中只有那扇冰冷的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出卡芙卡。 就在她又一次挥起拳头,意识都因剧痛和消耗而有些模糊时,一股截然不同的、狂暴而毁灭性的力量,毫无征兆地从她心底最深处轰然爆发。 不再是温和的丰饶金光,而是一道刺目的、带着焚灭一切气息的暗金光芒,瞬间包裹了她的拳头。 轰隆——!!!! 这一次的撞击,不再是沉闷的巨响,而是如同雷霆炸裂。 那扇坚不可摧的特制合金门,在暗金色的毁灭力量下,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轰然爆碎,扭曲的金属碎片四散飞溅。 于安喘着粗气,冲进了猩红的房间,她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笼子里蜷缩的身影,然后猛地扫向房间角落三个悬浮的、精密机械构成体——那正是三位家族掌权者的远程操控终端。 “你们……”于安的声音嘶哑,带着毁灭性的杀意。 三个掌权者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破门惊住了片刻。 没等他们做出任何反应,于安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裹挟着毁灭金芒的闪电。 砰!砰!砰! 三声干脆利落的爆响,那三个造价高昂、代表着无上权力的机械投影体,在于安被毁灭力量包裹的拳头下,如同劣质的玩具般瞬间被砸成了扭曲的废铁。 三个金属头颅滚落在地,内部的扬声器还在发出断断续续、气急败坏的电子音: “没……没用的……KF104……终将……回归……最完美的……实验品……” “最后……成功的……只会是我们!” “她的成功……会让更多孩子获得这种优势,到那时我们会将可恶的外来者驱逐出去……你和星际和平公司终将走向覆灭。” 于安根本无心理会这些噪音。 她冲到笼子前,看着里面痛苦挣扎、眼神混乱的卡芙卡,心如刀绞。 “卡芙卡!坚持住!” 她低吼着,毁灭金芒包裹的拳头狠狠砸向笼子的锁扣。 坚固的特制合金在毁灭力量面前不堪一击,锁扣瞬间崩碎,笼门弹开。 于安伸出手,想要将卡芙卡拉出来:“卡芙卡,我们……” “听我说。” 卡芙卡猛地抬起头,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此刻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眼神混乱而痛苦,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她的声音嘶哑,却蕴含着强大无比的言灵力量,瞬间穿透了于安的意识。 “杀了我!” 冰冷的命令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套住了于安的意志。 于安伸出的手猛地僵在半空,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顿住。 一股强大的、冰冷的力量蛮横地接管了她的身体。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仅剩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而沉重地抬了起来,手中紧握的能量手枪,枪口稳稳地对准了笼中的卡芙卡。 “他们……说的没错……” 卡芙卡看着对准自己的枪口,脸上露出一抹破碎的、绝望的笑容,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巨大的痛苦。 “我好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对自身失控的恐惧和对未来的绝望。 “最起码……让我以你女儿的身份死去……而不是……以一个怪物的身份……” 她的泪水终于滑落。 “我们……终究不同……对不起……母亲……” “不——!!!” 于安的灵魂在疯狂呐喊、挣扎。 她调动起体内残存的所有丰饶之力,甚至试图引动那股新生的毁灭力量来对抗言灵的控制。 但被注射了特殊药剂的卡芙卡,此刻的精神力量强大得可怕。 刚刚破门而入的巨大消耗更是让于安的力量跌至谷底,她的抵抗如同螳臂当车。 她的意志在言灵的绝对命令下节节败退。 手指,在巨大的痛苦和绝望中,一点点、一点点地……扣下了扳机。 噗! 一声经过能量抑制器处理的、沉闷的枪响。 卡芙卡的身体猛地一震,胸口绽放出一朵刺目的血花。 她眼中的混乱、痛苦、绝望……所有的光芒瞬间熄灭。 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倒在了于安僵直的身体前。 于安的身体控制权瞬间回归。 她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直挺挺地跪倒在地。 她伸出颤抖的、沾满自己鲜血和卡芙卡鲜血的左手,接住了卡芙卡倒下的身体。 温热的血液迅速浸透了她的衣襟。 卡芙卡的头无力地枕在她的臂弯里,脸上还残留着那抹破碎的笑容和未干的泪痕。 那双曾经明亮、依恋、偶尔带着狡黠的紫罗兰色眼眸,此刻空洞地睁着,映着房间顶棚那冰冷的、猩红的警报灯光。 死寂。 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爆炸声,和滚落在地上的机械头颅断断续续的电子杂音。 于安感觉周围都安静了,没有其他的杂音,只有自己耳边持续不断的耳鸣声。 丰饶的力量不断在她手中汇聚,修补着卡芙卡破碎的躯体,但是……没用了,她的意识自愿消散。 于安清楚的认识到了一个事实。 卡芙卡……死了。 第89章 折磨 猩红的警报光像是凝固的血,冰冷地涂抹在死寂的房间里。 卡芙卡的身体在于安的臂弯里一点点失去温度,温热的血浸透了两人的衣衫。 于安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被血染红的石雕。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灰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的脸上还带着完成任务后的紧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 “炸弹安放完毕,我们……” 她的声音在看到于安怀中那毫无生气的紫色身影时,戛然而止。 瞳孔猛地收缩,脸上的表情瞬间冻结。 于安没有看她。 她只是沉默地,极其小心地,将卡芙卡的身体轻轻抱起来。 然后,她站起身,将卡芙卡平稳地放入灰烬僵硬的臂弯里。 “按原计划行事。” 于安的声音嘶哑,平静得可怕,听不出任何波澜。 “帮我照顾好她。” 她的目光落在卡芙卡苍白的脸上,停顿了一瞬,“到了安全的地方,立刻将炸弹引爆。不用管我。” 灰烬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她看着于安那双深不见底的紫色眼眸,那里只剩下冰冷的死寂和一种让她脊背发寒的决绝。 她用力抱紧了怀中的卡芙卡,沉重地点了点头,转身,迅速消失在猩红的廊道深处。 房间里只剩下于安,和地上三个还在发出滋滋杂音的机械头颅。 她缓缓抬起头,冰冷的视线扫过墙壁高处闪烁着红点的监控摄像头。 她知道,摄像头后面,或许已经没有活人在看了。 这三家公司,连同里面那些罪恶的实验和冰冷的造物,都已经被家族彻底放弃。 它们即将化为废墟,但这点损失,对于盘踞在权力顶端的家族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略微心疼一下罢了。 只要那些真正掌控一切的、像老鼠一样躲在地底深处的掌权者还活着,新的“创生塔”、“智械核心”、“寰宇金库”随时都能再建起来。 于安缓缓闭上眼。 卡芙卡破碎的笑容、绝望的泪水、胸口刺目的血花……还有那句“对不起,母亲”在她心中反复切割、搅动。 一股冰冷到极致、也炽热到极致的火焰,在她灵魂深处轰然爆燃。 复仇的欲望,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如此刻般强烈——它不再是目标,而是她存在的唯一意义。 她要的不是摧毁几栋建筑,她要的是将那三只躲在地底的老鼠,连皮带骨,彻底碾碎,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 就在这时,她仿佛感觉到一道冰冷、锐利、如同箭矢般的目光穿透了空间,落在自己身上。 一个模糊而威严的身影在她意识中一闪而过,留下了细微的瞥视——巡猎星神,岚。 体内,毁灭的狂暴、巡猎的精准、丰饶的生机、欢愉的扭曲——四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这极致的恨意和杀意驱动下,竟不再冲突排斥,反而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冰冷的平衡。 它们相互牵制,又相互支撑,达成了一种只为“终结”而存在的和解。 于安猛地睁开眼,紫色的瞳孔深处,四种截然不同的光芒在流转、融合。 一股庞大到恐怖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潮水,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 无视了物理阻隔,无视了能量屏障,穿透厚厚的地层,向着这座钢铁堡垒的最深处、最隐秘的角落,疯狂地蔓延、探查。 冰冷的金属结构、复杂的管线、休眠的守卫……无数信息瞬间涌入她的脑海。 最终,她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准的探针,锁定了一处位于废弃制铁厂地下数百米深处的、被重重能量屏障包裹的独立空间。 那里,有三个微弱但熟悉的生命信号,正平稳地跳动着。 找到了! 于安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起,咧开一个毫无温度、只余森然杀意的笑容。 “找到你们了……” 她无声地低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该死的老鼠。” 她不再看这间猩红的囚室一眼,身影如同鬼魅般冲出大门,融入了警报闪烁的廊道阴影中。 速度之快,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废弃的制铁厂如同巨大的钢铁坟墓,弥漫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 于安的精神力如同精准的导航,将她直接引向一处被巨大废弃冲压机遮掩的、极其隐蔽的升降平台入口。 入口处,两名穿着高级合金护甲的守卫如同雕塑般站立,眼神空洞。 于安的身影在他们视线死角出现。 没有多余的动作,她的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指尖萦绕着一点凝练到极致的毁灭金芒,轻轻点在一名守卫的后颈。 守卫身体一僵,眼神瞬间涣散,无声倒地。 另一名守卫刚有所察觉,脖颈已被勒紧。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警报,喉骨便发出一声轻微的碎裂声,身体软倒下去。 解决掉守卫,于安走到厚重的合金升降门前。 门上流淌着强大的能量屏障。 她伸出右手,掌心向下,悬停在冰冷的金属表面。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坚固的能量屏障和厚重的合金门,如同被投入强酸中的冰块,在她掌心下无声无息地融化、湮灭出一个足以通人的大洞。 边缘流淌着暗红色的熔融金属液滴。 地下深处,核心控制室。 柔和的光线下,巨大的屏幕上正显示着复杂跳动的脑电波图谱。 三位穿着考究、气度不凡的家族掌权者——科技制造的代表,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银发老者。 金融管理的代表,一个面容精明的中年男人。 生物进化的代表,一个眼神狂热的秃顶科学家——正围在屏幕前,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太完美了!KF104最后的脑电波数据!” 生物进化代表指着屏幕上一条剧烈波动的曲线,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完全符合‘暴虐催化剂’的理论峰值!那种极致的痛苦、混乱和……最终的绝望!这是最完美的激发态!” 科技制造代表满意地点头。 “只要将这段数据完整提取,进行意识波谱复制,再批量导入我们新一代的‘生物兵器’原型体……” 他眼中闪烁着对力量的贪婪。 金融管理代表搓着手。 “这将是一支绝对忠诚、绝对高效、绝对无畏的军队!成本将大大低于那些需要精密维护的机械士兵!我们的统治将……” 他的话被一声沉闷的金属扭曲声打断,厚重的合金安全门,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的废纸,扭曲着向内凹陷,然后轰然向内倒塌。 烟尘弥漫中,一个浑身浴血、银发凌乱、紫色眼眸如同深渊般的身影,一步步走了进来。 正是于安! “你……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科技制造代表失声惊叫,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震惊”的表情,尽管依旧没有恐惧。 于安没有回答。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三人。 那目光让习惯了掌控一切的掌权者们,心头第一次掠过一丝不安的寒意。 没有废话。 于安抬起右手,虚空一抓,一股无形的、混合了四种命途力量的恐怖力场瞬间降临。 三位掌权者感觉身体像被水压机挤压,瞬间被死死禁锢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他们引以为傲的权限、财富、地位,在此刻毫无意义。 于安缓缓走到科技制造代表面前。 她伸出右手食指,指尖萦绕着一点毁灭的金芒,轻轻点在他的左臂肘关节上。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老者的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折断,剧痛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但他死死咬着牙,喉咙里只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眼神死死瞪着于安,充满了愤怒和屈辱。 于安面无表情,手指移到他的右臂肘关节。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右臂折断。 接着是左腿膝盖,右腿膝盖。 科技制造代表再也无法站立,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抽搐,但他依旧没有惨叫,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粗重喘息,眼神怨毒地死死盯着于安。 于安不再看他,转向金融管理代表。 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从守卫身上搜刮来的、薄如蝉翼的合金刀片。 她走到中年男人面前,无视他眼中的愤怒,刀片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割向他手臂上的皮肉。 嗤…… 细微的皮肉分离声在死寂的控制室里格外清晰。鲜血顺着伤口渗出。 疼痛让中年男人的脸扭曲起来,他破口大骂:“你这个疯子!异类!家族会把你碎尸万段!” 于安充耳不闻。她割得很慢,很有耐心,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一片薄薄的皮肉被削了下来,掉在地上。 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她专挑神经丰富、痛感强烈的地方下手。 鲜血染红了男人的高档西装。 “啊——!!” 持续的剧痛终于让金融管理代表忍不住发出了怒吼,不再是愤怒的咒骂,而是纯粹的痛呼。 于安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刀片移动得更慢了。 当男人因剧痛和失血快要晕厥时,她左手轻轻一点,一股温和的翠绿色丰饶之力涌入他体内。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愈合,剧痛稍减,但刚刚愈合的皮肤依旧脆弱敏感。 “不……不要……” 金融管理代表看着于安再次举起的刀片,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类似“哀求”的情绪。 嗤…… 刀片再次落下,在新愈合的皮肤上划开更深的口子。 新一轮的剧痛和折磨开始。 惨叫声再次响起,更加凄厉。 生物进化的代表,那个秃顶科学家,看着同伴的惨状,脸色惨白,身体抖得像筛糠。 当于安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崩溃了:“停下!你这个魔鬼!我们……我们只是在追求进化!KF104……她是完美的!她的数据……” 于安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同样的流程。 折断四肢,然后用刀片一点点削去皮肉。 秃顶科学家的惨叫声格外尖利刺耳。 每当他要晕过去,于安就用精神力强行刺激他的大脑,让他保持清醒,清晰地感受每一分痛苦。 控制室里,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 地上满是鲜血和碎肉。 三个曾经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掌权者,此刻如同被剥了皮的青蛙,瘫在血泊中抽搐、呻吟、咒骂、哀求。 他们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于安看着他们,发出了一阵低沉而诡异的笑声。 “哈……” 那笑声在血腥的控制室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她再次抬手,丰饶的翠绿光芒笼罩住三人。 他们身上恐怖的伤口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愈合,断骨接续,皮肉再生。 剧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虚弱和……对新一轮折磨的绝望预知。 “不……不……” 秃顶科学家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手臂,眼中充满了痛苦。 于安没有继续动手。 她走到控制室角落,那里有一个用来关押实验失败品的巨大合金笼子。 她打开笼门,然后用力量将三个瘫软如泥的掌权者像丢垃圾一样丢了进去。 她拿起控制台上那支残留着暗紫色液体的“暴虐催化剂”注射器——正是之前注入卡芙卡体内的那种。 她走到笼子前,隔着冰冷的合金栏杆,将针管里的药剂,精准地注射进三人的脖颈。 于安的声音冰冷。 “你们三个,只能活下来一个。杀死另外两个,活下来的那个,我就放他走。” 药剂瞬间生效,被放大到极致的暴虐、愤怒、求生的本能瞬间冲垮了三人最后一丝理智。 他们眼中只剩下赤红的疯狂和对身边同伴的极端憎恨。 “去死吧!老东西!” 秃顶科学家最先扑向离他最近的科技制造老者,一口狠狠咬在他的脖子上,鲜血喷溅。 “啊!疯子!” 老者剧痛之下,仅存的理智也彻底消失,用刚刚愈合的手臂死死掐住秃顶科学家的脖子。 金融管理代表也嚎叫着加入了战团,用牙齿、用指甲、用一切能用的东西疯狂攻击着身边的两人。 狭小的笼子里,瞬间变成了最原始、最血腥的角斗场。 撕咬声、惨叫声、骨骼碎裂声交织在一起,鲜血和碎肉再次飞溅。 于安静静地站在笼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她亲手导演的野兽互噬。 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波澜。 最终,笼内的动静平息了。 秃顶科学家浑身是血地坐在另外两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上,大口喘着粗气,眼神涣散,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扭曲的兴奋。 他赢了。 于安打开笼门。 秃顶科学家挣扎着想爬出来,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于安却没有看他。 她伸出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牢牢抓住,然后像拖死狗一样,拖向控制室深处一个连接着巨大熔炉的通道口。 那是处理高危生物废料的实验炉,炉口散发着灼热的高温和刺鼻的气味。 “不!你说过放我走的!你说过的!” 秃顶科学家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疯狂地挣扎、嘶吼,眼中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和绝望。 于安充耳不闻。 她走到炉口前,巨大的热浪吹拂着她的银发。 她低头,看着手中这个曾经主导了无数悲剧、包括卡芙卡悲剧的罪魁祸首之一。 “下去陪你的‘完美进化’吧。”她冰冷地说完,手一松。 “不——!!!” 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声瞬间被熔炉内狂暴的火焰和轰鸣声吞没。 秃顶科学家的身影消失在通红的炉火中,只留下几缕青烟和一股蛋白质焦糊的恶臭。 惨叫声,戛然而止。 最终,彻底归于一片死寂。 只有熔炉还在不知疲倦地轰鸣着。 于安站在原地,看着那通红的炉口,几秒钟。 然后,她缓缓转身。 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沾满了暗红色的、已经半凝固的血污。 她离开了这片血腥的巢穴,没有回头。 按照约定的坐标,于安来到了上层区边缘一处废弃的观星平台。 灰烬和其他幸存的复仇者们已经等在那里。 当看到那个浑身浴血、散发着浓郁血腥气和冰冷杀意、一步步走来的身影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充满了震惊和警惕。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怪物。 只有灰烬,在最初的震惊后,眼神复杂地走上前。 她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抱着的、卡芙卡冰冷的身体,轻轻递还给于安。 于安伸出沾满血污的双臂,稳稳地接住。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与刚才那个屠戮地底的血腥形象判若两人。 她抱着卡芙卡,走到观星平台的边缘,抬起头,看向那巨大穹顶模拟出的、虚假却依旧清冷的月亮。 冰冷的月光洒在卡芙卡苍白安静的脸上,也洒在于安沾满血污的脸上。 “我为你报仇了,” 于安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怀中的女儿低语,又像是在对月亮诉说,“你也不会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超越了时空法则的力量,从于安体内轰然爆发。 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力量——时间的回溯。 以于安为中心,周围的景象开始疯狂地扭曲、倒退。 燃烧的“创生塔”火焰倒卷回炸弹内部! 破碎的合金门重新拼合! 死去的恶魔尸体消失! 卡芙卡胸口的血花倒流! 被闸门分割的队伍重新汇合! 她们倒退着离开“创生塔”…… 她们沿着隧道倒退着离开大楼…… 最终画面停留在他们刚刚到达上层区的那一刻。 十五道身影重新汇聚在一起。 紧张的气氛,冰冷的装备检查声,彼此的低语……计划开始的那一刻。 于安站在人群中,怀中的沉重和冰冷已经消失。 她的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落在了那个站在最前方、眼神锐利、紫色长发在昏暗光线下微微拂动的身影上。 卡芙卡……还活着 第90章 公司 时间回溯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废弃管道枢纽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十五道身影保持着前一秒准备出发的姿态,眼神却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愕和茫然。 无形的禁锢力场将他们牢牢锁在原地,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站在中心、银发无风自动的身影——于安。 她的眼神深邃,扫过每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最终停留在卡芙卡那双充满震惊和不解的紫眸上。 没有解释,没有犹豫。 于安的力量卷起所有人,如同裹挟着树叶的旋风,瞬间将他们带离了管道深处,带到了上层区边缘那座废弃的观星平台——原本计划中最终汇合的安全点。 禁锢的力量在平台上微微松动,卡芙卡第一个恢复了行动能力。 她猛地向前一步,声音带着急切和巨大的困惑:“母亲!为什么?你要做什么?!” 于安没有回答。 她只是快步上前,在卡芙卡惊愕的目光中,伸出双臂,将她紧紧地、用力地拥入怀中。 那拥抱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力度,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卡芙卡能感受到母亲身体的微微颤抖,能闻到她身上残留的、属于下层区的尘埃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决绝。 “相信我。” 于安的声音贴着卡芙卡的耳畔响起,低沉而坚定,只有短短三个字。 话音刚落,那股强大的禁锢力量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稳固,更加不容抗拒。 卡芙卡和其他人瞬间又被无形的枷锁固定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于安松开怀抱,最后深深地看了卡芙卡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 独自冲向了上层区那片灯火通明却冰冷死寂的钢铁丛林,冲向了那三座代表着罪恶根源的摩天大楼。 这一次,复仇之路畅通无阻。 于安的身影如同鬼魅,目标明确。 她直奔那座废弃制铁厂的地底巢穴。 没有试探,没有潜入,只有最直接、最暴力的毁灭。 厚重的合金门在融合了四种命途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 守卫连警报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作了齑粉。 地下核心控制室里,三位家族掌权者脸上的兴奋还未来得及褪去,便被无边的惊骇取代。 迎接他们的,是于安冰冷刺骨的眼神和毫不留情的终结。 过程高效而残酷,如同精准的处刑。 禁锢、折断、切割、最终投入那焚化一切的熔炉。 凄厉的惨叫在灼热的地下空间回荡,又很快归于死寂。 这一次,没有折磨,只有彻底的抹除。 解决了根源,于安马不停蹄地冲向“创生塔”。 没有了掌权者的指挥和陷阱,潜入变得异常顺利。 特制的相位解构炸弹被精准地安置在反应堆核心节点。 接着,她冲进了那个充满罪恶的培养区。 刺目的无影灯下,一排排浸泡在淡绿营养液中的孩子如同沉睡的囚徒。 于安的心被狠狠揪紧。 她不敢贸然断开那些复杂的生命维持管线,只能用力量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一个个培养舱,将它们从冰冷的支架上轻柔地取下。 数十个沉重的舱体在她身后无声地漂浮着,如同一个诡异的、沉默的队列。 她又迅速将控制台上那些记录着“生命摇篮计划”研究的罪恶报告全部席卷一空。 做完这一切,于安拿出从地底巢穴顺手找到的、属于家族掌权者的加密通讯器,拨通了一个特定的频率。 对面传来星际和平公司标志性的、毫无感情波动的应答声。 “家族掌权者已死。” 于安的声音冰冷而直接,没有任何废话。 “我需要记者,大量的科研人员。现在,‘创生塔’正门外。” 说完,她便切断了通讯。 她知道公司会来。 家族排斥外来资本,而星际和平公司觊觎这颗星球的市场已久。 接收这些“受害者”和揭露家族的罪行,是他们介入并建立信用点体系的最佳跳板。 公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在于安手中,这是唯一能确保这些孩子未来得到救治和安置的棋子。 回到观星平台,于安解开了众人的禁锢。 灰烬等人还来不及询问,就见于安果断按下了引爆器。 轰!轰!轰! 三声沉闷却撼动整个上层区的巨响接连传来。 远处,“创生塔”、“智械核心”、“寰宇金库”三座钢铁巨兽的腰部,同时爆发出刺目的能量光芒。 巨大的冲击波让地面都在震颤,三座大厦如同被抽掉了脊梁,在惊天动地的金属扭曲和崩塌声中,缓缓倾斜、垮塌。冲天的烟尘混合着火光,瞬间吞噬了那片象征着家族绝对统治的核心区域 “走!” 于安低喝一声,带着众人和漂浮在身后的数十个培养舱,迅速撤离。 当他们抵达与公司约定的地点——一处开阔的停机坪时,星际和平公司的效率展现无遗。 数艘印着公司标志的大型医疗运输船已经降落,穿着白色制服的专业医疗人员迅速而有序地迎了上来。 同时到达的,还有一批扛着专业设备的记者。 闪光灯亮起,镜头精准地对准了那些漂浮的、装着昏迷孩子的培养舱,以及医疗人员小心翼翼搬运的画面。 于安和其他十四人,则默契地退到了镜头之外,隐入运输船投下的巨大阴影里。 很快,星际和平公司的新闻发言人出现在了上层区的各大屏幕上,语气沉痛而正义。 “……英勇无畏的秘密反抗者,在付出巨大牺牲后,成功捣毁了家族惨无人道的非法人体实验基地,解救了这些无辜的孩子!星际和平公司将承担所有受害者的治疗和安置费用,并将全力协助重建……” 丰厚的信用点奖励和“反抗英雄”的荣誉证书送到了十五人面前。 公司的代表带着程式化的笑容发出邀请,希望这些“英雄”能加入公司,成为新秩序的象征。 灰烬和其他十二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于安。 于安只是微微颔首。 “我们愿意为公司效力。” 灰烬代表众人开口。 他们明白,这并非效忠,而是利用公司的资源,在这个新生的格局中寻找各自的位置和未来。 公司也需要他们这些“招牌”。 公司代表满意地点头,目光转向于安和卡芙卡:“那么二位……” 于安平静地摇了摇头:“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婉拒得干脆利落。 公司代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并未强求。 第91章 我们会在世界的终末重逢 卡芙卡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便被一股轻柔却坚定的力量托起,落入于安温热的臂弯里。 她下意识地环住于安的脖颈,紫色的眼眸里满是惊愕与不解。“母亲?” 于安没有解释,抱着她,脚下微微发力,几个起落间便跃上了附近最高的一座摩天大楼顶层天台。 冰冷的夜风吹拂着两人的发丝,脚下是燃烧崩塌的家族堡垒和远处公司运输船起降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 将于安轻轻放下,卡芙卡站稳脚跟,疑惑更深:“母亲,我们……” “嘘——” 于安竖起食指,脸上带着一种卡芙卡从未见过的、混合着极致温柔与深沉诀别的笑容。 她拉着卡芙卡走到天台边缘,背靠着冰冷的合金栏杆,然后转过身,正对着卡芙卡,在对方完全茫然的目光中,缓缓抬起了双手,掌心向上,对着卡芙卡,也对着深邃的、被巨大穹顶笼罩的虚假夜空。 咻——嘭!!! 第一道璀璨夺目的光束猛地撕裂了上层区的靛蓝夜幕,在极高的穹顶之下炸开。 化作漫天流金的火雨,瞬间点亮了卡芙卡惊愕的瞳孔!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几十道、上百道!绚烂到极致的烟花接踵而至。 各色的光团在天幕上尽情绽放、交织、坠落,将冰冷死寂的金属都市映照得流光溢彩,如同一个虚幻的梦境。 巨大的轰鸣声在城市上空回荡,淹没了远处一切崩塌的余响。 卡芙卡彻底呆住了。 她仰着头,紫罗兰色的眼眸里只剩下漫天烟火,充满了纯粹的、孩子般的震撼与沉醉。 这光芒,短暂却炽烈,毫无意义却动人心魄,是她在这座冰冷的蜂巢都市里从未见过的……无用的美丽。 于安没有看烟花,她的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卡芙卡被光芒映亮的侧脸上,看着她眼中跳跃的光点,看着她微微张开的唇。 当最后一朵巨大的烟花在穹顶下凋零,夜空重归寂静时,于安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带着一丝满足的释然。 “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她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两人在天台边缘坐下,肩并着肩。 卡芙卡将头轻轻靠在于安的肩膀上,鼻尖萦绕着母亲身上熟悉的气息和淡淡的硝烟味。 沉默片刻,于安的声音再次响起,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你还记得吧,回溯之前的事……虽然,你不应该记得。” 卡芙卡的身体微微一僵,片刻后,她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闷,带着一丝后怕的阴影。 “记得,我会……变成一个怪物。” “不会的。” 于安立刻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侧过头,下颌轻轻蹭了蹭卡芙卡的头顶。 “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永远不会。”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远方灰蒙蒙的天幕尽头,那里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光。 “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卡芙卡猛地抬起头,看向于安:“离开?不带我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和依赖,紧紧抓住了于安的衣袖。 于安看着她,温柔地笑了,伸手将她鬓边被风吹乱的紫色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轻柔。 她摇了摇头,眼神坚定而温暖:“不能带。不过放心,” 她望进卡芙卡不安的眼眸深处,“我们一定会再次相见的,我保证。” 卡芙卡定定地看着于安的眼睛,那里面有她熟悉的温柔,有她看不懂的深邃,还有一种让她莫名心安的承诺。 几秒钟后,她用力点了点头,重新靠回于安的肩膀,将对方的手臂抱得更紧,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嗯,我相信你,我会在这里等你。” 她们就这样依偎着,坐在冰冷的摩天大楼顶端。 时间在无声的陪伴中流淌,脚下城市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她们分享着沉默,分享着最后一点体温。 终于,在遥远的天际,一丝微弱的、带着暖意的金色光芒,刺破了靛蓝色夜幕。 第一缕阳光,降临了。 就在那缕光即将真落在大地的瞬间,卡芙卡感觉到靠着的肩膀,触感……变得有些虚幻,像握住了一捧温暖的流沙。 她猛地转头! 只见于安的身体,正从边缘开始破碎,一点点化作无数细微的、散发着柔和金芒的光点。 她的脸上依旧带着那抹温柔至极的笑意,眼神清澈而眷恋地望着卡芙卡,嘴唇无声地开合,留下最后一句消散在风中的话语: “我们会在世界的终末相遇。” 话音落尽,最后一点光尘也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卡芙卡伸出的手,徒劳地穿过那片虚无,只抓住了一把微凉的晨风。 然而,奇迹般地,那些飘散的金色光点并未完全消失。 它们如同被无形的引力牵引,在空中盘旋片刻,化作一缕缕温暖的金色流光,温柔地、坚定地涌向卡芙卡,悄无声息地融入她的身体。 于安的意识在彻底消散的最后一刻,清晰地“看”着那些承载着她所有情感与感知的金光融入卡芙卡。 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 毕竟回溯时间,怎么可能会没有代价呢…… 不过这好像也不算代价吧…… 将自己对于‘开心’、‘快乐’、‘悲伤’、‘眷恋’、‘温暖’……所有属于‘情感’的感触与记忆,都融入到她的身体里。 用我存在的碎片,去补全她基因中被强行抹去的缺陷。 让她多一些发自内心的笑,多一些感受美好的能力,少一些源于本能的冷漠与杀戮的冲动…… 失去的恐惧我无法弥补,但这种程度…就足够了。 这才是我认识的……我的卡芙卡啊…… 最后一缕金光彻底隐没在卡芙卡体内。 她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天台边缘,浑身沐浴在初升的阳光苍白的光线下。 旁边,只剩下冰冷的空气和栏杆上残留的、一点点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 她看着那片空白许久。 一滴泪水毫无征兆地滑过她沾着些许烟灰的脸颊,滚烫地砸落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 那泪水来得汹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酸楚和钝痛,瞬间淹没了她。 “走了啊……” 她轻声呢喃,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被抛弃般的委屈,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种刚刚获得的、沉甸甸的温暖感知,她抬手摸了摸自己湿润的脸颊,仿佛在确认这陌生的液体是什么。 “说走就走……可真是无情……” 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消化着这庞大而陌生的悲伤与温暖。 直到那模拟的太阳高高悬挂在灰蒙蒙的天幕中央,散发着苍白而温暖的光芒,将整个上层区彻底照亮。 卡芙卡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 她望向那片被无数灯光和巨大穹顶映照得一片灰蒙、毫无生气的天空。 晨风撩起她紫色的长发,带着一丝凉意。 她看着那片看了十几年的、一成不变的灰暗穹顶,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拭去泪水的手。 一种全新的、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 对虚假天空的失望,对离别的痛楚,是对承诺的信任。 还有……一种刚刚被填补的、对“蓝色”的想象与渴望。 源于刚刚融入她灵魂深处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强烈情感记忆。 卡芙卡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起一个苦涩的弧度,眼中是了然,还有一丝被“欺骗”后的、带着依恋的嗔怪。 “母亲,”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天台,对着那片灰暗的天空,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被温柔谎言戳破后的委屈,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种更深的理解。 “你又骗我。” “天空……” 她顿了顿,仿佛用尽了此刻所有的情绪,才低低吐出那几个字, “……才不是干净的蓝色。” 第92章 相遇 于安化作光尘消散后,世界并未停滞。 上层区的废墟被清理,星际和平公司的旗帜插上了这片曾被家族垄断的土地。 信用点的流通如同新的血液,在城市的钢铁脉络中奔涌。 下层区的孩子终于能踏上中层区整洁的街道,沐浴在相对明亮的阳光中,进入公司赞助的学校。 灰烬在医疗中心的隔离病房外守了整整三个月,终于等到她的孩子从漫长的昏迷中苏醒,那双懵懂的眼睛重新映出母亲的身影时,灰烬的眼泪第一次无声地淌下。 营养舱中救出的孩子,大部分也陆续找到了失散或绝望等待的父母,团聚的泪水冲淡了过往的阴霾。 然而,星核如同星球深处一颗顽固的毒瘤,持续散发着扭曲的能量。 恶魔并未消失,反而在权力真空的混乱期愈发猖獗,从阴暗的角落啃噬着新生的秩序。 恶魔猎人的需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迫切。 而卡芙卡,成为了这片阴影中最令人胆寒的名字。 她继承了于安的匕首,却走出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她的“言灵”更加精纯、致命,往往一个眼神,一句低语,目标便在无声无息中倒下,连痛苦的呻吟都发不出。 她神出鬼没,如同收割灵魂的紫色幽灵。 在一次清剿行动中,她孤身闯入一个大型恶魔巢穴的核心,将那个以残忍著称、曾参与过“生命摇篮”外围实验的恶魔首领钉死在他的王座上。 自此,她的通缉令画像贴满了每一个恶魔盘踞的巢穴,悬赏金额高得惊人,画像下只有一行扭曲的血字:“紫发,紫眸,无声的死亡”。 一天,卡芙卡刚处理完一伙在下层区骚扰运输线的恶魔杂兵,正坐在一处废弃管道的阴影里擦拭匕首上的血迹。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劣质能源的味道。 一只通体漆黑、唯有瞳孔闪烁着奇异星辉的黑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脚边,优雅地蹲坐下来。 “卡芙卡。” 黑猫开口,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平静而带着奇异的磁性。 “有兴趣换个地方工作吗?” 卡芙卡擦拭匕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紫眸冷冷地瞥向脚边的黑猫。 黑猫,艾利欧甩了甩尾巴,“艾利欧是我的名字,加入星核猎手。报酬优渥,目标……更有趣。” “为什么是我?” 卡芙卡的声音没有起伏。 艾利欧的星辉瞳孔似乎闪过一丝微光:“因为我能给你你最想要的东西。” 它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笃定。 “并带你离开这个……束缚你的星球。” 离开?最想要的东西? 卡芙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 她沉默了几秒,将匕首插回鞘中,站起身,阴影笼罩着黑猫:“我需要筹码。” “在看到她之后,你会同意的 ” 艾利欧轻盈地跳上旁边一根锈蚀的管道,“跟我来。先去见个‘同事’,她比你早一点加入。” 卡芙卡跟在黑猫身后,穿过下层区迷宫般杂乱肮脏的巷道。 越走越深,光线愈发昏暗,只有远处悬浮车道的微光在头顶投下模糊的光斑。 艾利欧的脚步停在一条狭窄死巷的入口。 “就在里面,她性子有点跳脱,等会儿……别太激动。” 艾利欧回头看了卡芙卡一眼,星辉般的猫眼仿佛带着某种深意。 卡芙卡微微蹙眉,心中那莫名的预感越来越强:“好。” 她迈步走进死巷。 巷子尽头,堆放着废弃的金属箱,一个身影正背对着她,无聊地用脚尖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那身影穿着星核猎手标志性的、带着未来感的黑色作战服,勾勒出纤细却充满活力的身形。 一头柔顺的银发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微光。 “艾利欧!为什么一定要我来接人啊?你自己可以搞定的吧……” 那个身影抱怨着,声音清脆。 她一边抱怨一边转过身来。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卡芙卡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她紫罗兰色的眼眸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转过来的脸。 银发,紫眸,那熟悉的、带着点天然呆的眉眼轮廓……只是少了几分沉淀的温柔,多了几分未经世事的活泼与懵懂。 是于安,活生生的于安! 却又……不是她记忆中的母亲,更像是一个……年轻的、充满朝气的翻版。 于安也看到了卡芙卡。 她抱怨的声音戛然而止,漂亮的紫色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显的困惑和迷茫。 她歪了歪头,看着眼前这个死死盯着自己、紫眸中翻涌着复杂到极致情绪的陌生女人,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带着纯粹的疑惑: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卡芙卡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千言万语,千般情绪,震惊、狂喜、悲伤、茫然、失而复得的酸楚、物是人非的刺痛——如同滔天巨浪般冲击着她的理智堤坝。 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冲上去,紧紧抱住她,质问她去了哪里,问她是否还记得……但她看到了于安眼中那份纯粹的陌生。 艾利欧的提醒在耳边回响。 卡芙卡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喉头的哽咽和眼中翻涌的酸涩压了下去。 她强迫自己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极其艰难、却努力显得自然的微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平静: “可能是吧。” 她顿了顿,目光贪婪地描摹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我听艾利欧介绍过你,于安,对吗?” 她向前走了一步,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能……抱一下你吗?就当是……新队员之间的友好交流?” 于安愣了一下,看着卡芙卡那双深邃的紫眸。 虽然不认识,但对方身上有种莫名的、让她感到安心和温暖的气息。 她脸上露出一个明媚的、毫无阴霾的笑容,大大方方地张开双臂:“当然可以!欢迎加入!” 卡芙卡几乎是屏住呼吸,一步上前,将眼前这个银发少女紧紧地、用力地拥入怀中。 那怀抱的温度,那纤细却真实的身躯,那淡淡的、属于阳光的味道……瞬间击穿了卡芙卡所有的伪装。 她闭上眼,将脸埋在于安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身体因为极致的克制而微微颤抖。 是她……真的是她……虽然没有了记忆,没有了那些沉重的过往,但这灵魂的温度……不会错! 于安被抱得有点紧,但奇怪的是并不觉得难受,反而有种奇异的、久违的安心感。 她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但还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卡芙卡的背。 几秒钟后,卡芙卡深吸一口气,用尽所有力气松开了怀抱,后退一步。 她看着于安脸上那纯粹的好奇和一点点不好意思,心脏像被泡在温水中。 于安挠了挠银发,脸颊微红:“那个……以后就是朋友啦,叫我小于就行,艾利欧是怎么叫我的。” “小于……” 卡芙卡轻轻重复着这个称呼,仿佛要将这两个字刻进灵魂深处。 她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明媚、眼神清澈的少女,仿佛看到了时光倒流,看到了那个在下层区修理铺里,虽然疲惫却依旧温柔坚韧的身影褪去了所有伤痕后的模样。 一个释然的、带着无尽温柔和淡淡苦涩的笑容,终于在她脸上缓缓绽开。 “好的,小鱼。” 她轻声说,紫眸深深地看着于安,仿佛要将她的模样永远烙印。 “……谢谢你。” 最后那句“谢谢你”,轻得像一声叹息,消散在巷子里的微风中。 “嗯?你说什么?” 于安没听清后半句,疑惑地歪头问道。 卡芙卡摇了摇头,笑容依旧,只是眼底深处沉淀着太多太多于安此刻无法读懂的东西。 “没事。” 她轻声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只是……很喜欢你。” 第93章 愚者面具 于安感觉自己像是从深海中猛然被拽出,意识瞬间沉入一片熟悉的、无边无际的纯白空间。 这里是系统空间。 【模拟结束。】 【最终评价:S】 【主要成就:推翻上层压迫,打破阶层隔阂,提升星球发展潜力。】 【获得命途力量:巡猎、毁灭。】 【身体状态:全面恢复(限时11个月),所有命途力量大幅提升,战斗技巧完全恢复,神经系统全面强化。】 【抽取天赋:预言(紫)、时空回溯(金)。】 【获得物品:迷你真钢琴(旧)、匕首(染血)、仿生假肢(右臂)。】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接连响起,庞大的力量感瞬间充盈了于安的意识。 身体虽然还只是概念,但那种久违的“完整”和“强大”感让她精神一震。 然而,这些丰厚的奖励并没有让她感到喜悦。 她心里沉甸甸的,只有一个念头——真相! 系统在开启这次模拟前所说的“等模拟完会告知一切”。 “系统,” 于安的精神波动在纯白空间里回荡,带着急切和不容回避的质问。 “你之前说的真相,现在,告诉我。” 短暂的沉默后,系统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种毫无感情的电子音:【你认为,模拟是什么?】 于安没有犹豫:“将一个随机的身份,投放到过去的世界里,改变那个世界的命运,创造羁绊。” 【错误。】 系统的否定干脆利落。 【你所理解的‘模拟’,是穿越回过去,改变历史。】 【但事实是,从来没有‘模拟’这回事。】 于安的精神猛地一滞。 没有模拟?那她经历的这一切是什么?那些刻骨铭心的痛苦、温暖、失去与获得……都是假的吗? 【早在上千年前,你就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 系统的声音继续,揭开了一个让于安难以置信的序幕。 【在你降临这个世界的第一刻,你就被多位强大的星神注意到了。】 【问题在于,你原本的身体,和这个世界根本不相容。就像把冰块放进滚油里。】 【结果就是,你物理意义上地……裂开了。】 裂开了?于安只觉得荒谬。 【你整个人,碎成了很多份。】 系统用最直白的语言描述着那恐怖的景象。 【就在你即将彻底消散的时候,两位星神出手了。】 【欢愉星神(阿哈)觉得这很有趣。祂把你碎开的许多块肢体,每一块都用祂的力量,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你’。也就是说,你有了很多个不同的身体。】 【记忆星神(浮黎)则抓住了你即将溃散的灵魂核心,稳住了它,代价就是祂获得了你在另一个世界的记忆。】 【祂们商量好:把你的核心灵魂,放进其中一个身体里。把这个身体,随机丢到某个小世界(星球)上。】 【当旧身体的故事结束(死亡或消散),你的核心灵魂就会自动脱离,被记忆星神的力量牵引,进入下一个由你身体碎片变成的‘新身体’里,在那个身体所在的世界,开始新的故事。】 【而你的部分灵魂碎片和关于那个世界 的记忆都会残存在旧的世界当中。】 【你在‘模拟’中抽取到的‘天赋’,比如剑圣、预言、万雌王……其实根本不是新能力。那本来就是你分散在其他身体碎片里的力量,只是在这个新的身体里被重新唤醒了一部分。】 【所谓的‘模拟’,根本不是在创造新经历。它只是帮你‘回忆’起你那些散落在不同世界、不同身体里经历过的真实故事,因为你的灵魂太碎了,记忆也碎了。】 【你现在这个身体(于安)这么虚弱,活不过21岁,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基因病。】 【真正的原因是:你的灵魂碎片分散的太多了,导致你现在的身体极不稳定,身上出现的裂痕并不是什么病症,是你真的要裂开了。】 【想要活下去,活过21岁,你必须把散落在各个星球上的‘灵魂碎片’——也就是那些承载过你灵魂、记录了那段故事的身体残留物找回来,融合进你的核心灵魂里。】 【目前,最容易找到的一块碎片,就在——雅利洛-VI星球。】 【简单来说,你拥有许多身体,但只有一个灵魂,每当旧的身体死亡,灵魂才能投入到新的身体当中 】 纯白空间里一片死寂。 于安的精神核心剧烈地波动着,消化着这颠覆一切的真相。 没有模拟。 她只是……在回收自己早已破碎的人生。 那些刻骨铭心的经历——罗浮的青溟剑首、天衣五的机械师母亲、下层区的挣扎、与卡芙卡的羁绊、绝望的复仇……全都是她真实走过的路。 是她灵魂碎片上铭刻的记忆。 她的虚弱,不是因为疾病,而是因为残缺。 她的身体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散落在星河各处。 每一次“模拟”,都是在找回一片镜子碎片,拼凑回一点曾经的自己。 原来……是这样。 那份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对镜流无法割舍的羁绊,那烟花下的诀别,那句“世界终末相遇”的约定……全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是她灵魂深处无法磨灭的烙印。 于安沉默了许久。 纯白的光芒映照着她无形的精神体,仿佛也照亮了她混乱的思绪。 最终,所有的震惊、困惑、荒谬感,都沉淀为一种近乎实质的决心。 她握了握拳头,感觉身体是前所未有的充盈。 她现在很好,比任何时候都还好。 “丰饶令使和欢愉令使的力量在仙舟的身体当中吗。” 【是也不是 】 “什么意思?转人工。” 【宿主看你腰间挂着的。】 于安低头往腰间一看,腰上挂着的赫然是一个白紫色的面具。 于安瞳孔一缩,将面具拿起,仔细查看。 “愚者面具?” “Bingo ,答对了,小于安你现在已经是欢愉令使了呀,开心吗?” 一阵怪诞的力量席卷了系统空间,许多狂笑着的面具出现在了于安面前。 “开心?有一点吧,但是能变成欢愉令使,要么是我能给你找乐子,要么我就是你眼中的乐子。” “请问,伟大的阿哈 我是属于哪一种呢? ” 随着于安的话音落下,整个系统空间安静了一瞬,随后爆发出一阵更加怪诞奇异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小于安说阿哈伟大!阿哈真有面子! ” “小于安,你对阿哈来说是独一无二的,你既能为阿哈找乐子,你本身也能成为独一无二的乐子! ” “有的时候阿哈真的很想退位,让你来当这个欢愉星神!” 阿哈的笑声逐渐变淡,系统空间重新恢复成纯白的模样。 于安面前的面具消失,只留下了一张纸条,写着:小于安,你一定要带上面具试一试哦,它能帮你激发前所未有的力量! 于安仔细打量着手上的面具,并没有感觉到特别强大的力量,属于是丢在垃圾桶里都没有人会捡的那种。 “系统,阿哈,说的话可信吗?戴上面具后会发生什么? ” 【经分析,阿哈,说的话可信度高达98%,戴上面具后有几率转变为更强大的人形种族 】 于安皱起了眉头,看面具好像在看什么脏东西,赶紧把面具放在地上,擦了擦手。 “改变种族?我不当人了?” 【戴上面具后你会长出对应种族的特征 ,获得对应种族的力量,比如持明族,狐人族,天环族。】 【摘下面具后方可恢复,可对他人使用】 “好像,还真有点儿用,不过现在不着急用。” 于安在心中思索着,思绪飘到那颗冰封的星球。 雅利洛-VI。 她看向那片纯白虚无,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那颗雪白的星球。 那里,有她活下去的关键,有她遗失的……一部分自己。 “雅利洛……” 于安无声地低语,精神波动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会来的。” 第94章 烦恼着,幸福着 纯白的系统空间如同潮水般褪去。 意识回归的瞬间,于安首先感受到的是沉甸甸的温暖压在自己身体两侧。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是她现实中的医院。 微微侧头,左边是镜流,银白色的长发铺散在枕上,清冷的睡颜在晨光中显得柔和,呼吸均匀。 右边是托帕,标志性的白色短发夹杂着几缕醒目的红色挑染,此刻也睡得正沉,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搭在于安的手腕上。 于安一动,两人几乎同时惊醒。 “你醒了?!” 托帕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浓浓的关切,立刻坐起身,凑近仔细打量于安的脸色。 镜流也迅速睁开眼,红色色的眼眸瞬间恢复清明,锐利的目光在于安身上扫过,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感觉如何?” 于安试着动了动手指,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前所未有的充沛力量。 身体轻盈,充满了久违的、近乎爆炸性的活力。 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脸上露出一个真实的、带着点轻松的笑意。 “感觉……好得不得了,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怎么回事?” 镜流蹙眉,她太清楚于安之前的虚弱状态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好得不得了”反而让她更警惕。 “是阿哈。” 于安直接说道,语气坦然。 “欢愉星神,祂帮了我一把,让我这破身体恢复原样了。” 她顿了顿,拿起就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造型滑稽、色彩斑斓的愚者面具。 “代价嘛,就是得帮祂老人家跑跑腿,做点‘有趣’的事情。” 托帕和镜流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个散发着诡异欢愉气息的面具上。 那面具本身就像个无声的证明。 托帕的眼神变了又变,镜流红色的眸子里也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星神的力量,星神的交易……这超出了她们能干预的范畴。 最终,托帕只是叹了口气,镜流也微微颔首。 两人异口同声,带着一丝无奈,更多的却是释然:“能恢复就好。” 于安把玩着手里的愚者面具,那温润又带着点奇异弹性的触感让她心中一动。 欢愉的力量在体内蠢蠢欲动,一个促狭的念头冒了出来。 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趁着镜流没防备,手腕轻轻一抖,那面具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啪”地一下,精准地盖在了镜流那张清冷出尘的脸上。 几乎是面具贴合的一瞬间,异变陡生。 镜流身体微微一僵。 只见她头顶两侧,毫无征兆地“噗”地冒出了一对毛茸茸、尖端带着点雪白的银灰色狐狸耳朵。 那耳朵甚至还无意识地抖了抖。 与此同时,一条蓬松柔软、同样银灰色带着白色尾尖的大狐狸尾巴,也从她身后悄然探出,慵懒地垂落在床单上。 冷若冰霜的罗浮前剑首,瞬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反差萌。 于安眼睛瞬间亮了! 身体全面恢复带来的不只是力量,还有消失已久的“作死”胆量。 她丝毫没有畏惧,甚至带着点兴奋,罪恶的爪子直接就朝着那对看起来手感极佳的狐狸耳朵伸了过去。 “师父!” 镜流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慌乱和强装的镇定,试图偏头躲开。 但于安的速度更快,指尖已经轻轻拂过了那毛茸茸的耳尖。 “唔……” 一声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点鼻音的哼声从镜流紧抿的唇间溢出。 那柔软的触感和温热的温度顺着指尖传来,让于安玩心大起,忍不住又揉捏了两下。 镜流表面依旧维持着惯有的清冷表情,只是耳根悄然爬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薄红。 那对毛茸茸的耳朵敏感地在她掌心下微微颤抖。 更让镜流内心警铃大作的是,身后那条蓬松的大尾巴,竟然不受控制地、轻轻缠上了于安伸过来的手腕。 师父的触碰……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让她有些沉沦的舒适感。 她只能调动起意志力,死死压制住身体本能的反应,红色的眼眸深处,是强行维持的平静下翻涌的波澜。 托帕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完全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于安撸狐狸耳朵撸得正开心,眼角的余光瞥见呆住的托帕,玩心更盛。 她“嘿嘿”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镜流脸上的愚者面具揭了下来。 镜流的狐狸耳和尾巴瞬间消失,她红色的眸子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遗憾? 于安将面具反手戴在了托帕脸上。 “喂!” 托帕惊呼出声。 面具落下的刹那,托帕的形象也瞬间改变,她头顶上方出现了一个由柔和白光构成的精致圆环,如同天使的光环,散发着纯净的能量气息。 同时,她耳侧原本的位置,伸展出几片柔软的,布满着羽毛的耳羽,轻盈地贴合在鬓角。 “哇!天环!”于安好奇地凑近,看着托帕头顶那个漂亮的光环,忍不住伸手去摸。 结果手指直接穿过了光环,那只是一个纯粹的能量投影,没有任何实体触感。 “咦?摸不到?” 于安有点失望,目光立刻下移,锁定了托帕耳旁那柔软的耳羽。 “那这个呢?” 她说着,手指就朝着的耳羽伸去。 “等等!这个也不行!” 托帕终于反应过来,脸一红,下意识地抬手就要挡住于安的手。 天环族的耳羽是实体,据说触碰会有特殊感觉,是非常私密的部位。 “就一下嘛,姐姐~” 于安立刻切换战术,身体恢复后连带着撒娇都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她眨巴着大眼睛,脸上堆起最无辜、最可怜的表情,声音也拖长了,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 “你看我好不容易‘活’过来了,满足一下好奇心嘛!就一下!我保证轻轻的!” 托帕看着于安那张写满“无辜”和“渴望”的脸,感受着她手腕上传来的、属于健康身体的温暖和力量,再想到她之前虚弱的样子……心中的防线瞬间崩塌了大半。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抓着于安手腕的力道松了些,别过脸,小声嘟囔了一句。 “……就一下啊!轻点!” 其实无论是镜流还是托帕,以她们在于安心里的重要程度,只要脸上表现出哪怕一丝的真正的不愿意,于安都立刻收手 。 但看着于安此刻精力充沛、眼神明亮、甚至带着点调皮捣蛋的样子,那是在病榻上从未有过的鲜活。 那份失而复得的“活蹦乱跳”,让她们心底深处,都愿意纵容她这份小小的、带着欢愉气息的“胡闹”。 于安如愿以偿,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托帕耳侧那片温热的、柔软的耳羽。 触感细腻光滑,带着生命特有的微温。 “嘿嘿,谢谢姐姐!” 于安心满意足地收回手,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晃眼。 她将愚者面具从托帕脸上取下,随手丢回床头柜。 然后张开双臂,用力地、同时抱住了坐在她左右两边的镜流和托帕。 “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活力,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真的…活过来了!” 镜流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任由于安抱着,红色的眼底深处,是无尽的温情。 托帕则回抱住于安,感受着她有力的心跳,脸上也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晨光透过窗户,洒在相拥的三人身上,温暖而宁静。 第95章 三个笨蛋 身体的恢复带来了久违的活力,也意味着搁置的约定到了履行的时候。 托帕将她们带到了公司总部深处一个巨大的实战训练室。 银灰色的合金墙壁泛着冷光,地面铺着吸能的特殊材料,空间广阔,足以让两人尽情施展。 镜流已经换上了一套简洁利落的白色练功服,勾勒出她修长而充满力量感的线条。 她手里还拿着一套同样的衣服,递给了于安。 “换上。”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但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闪动。 于安接过衣服,触感柔软却坚韧。 她展开一看,样式竟和模拟世界中“青溟”所穿的练功服几乎一模一样。 更让她惊讶的是,尺寸分毫不差,完全贴合她现实中的身体。 “这……” 于安有些愕然,抬头看向镜流。 “你从哪儿弄来我的身体数据?” 镜流抱着手臂,红色的眼眸直视着于安,那目光坦荡得让于安有点不自在。 她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昏迷的时候,总得有人照顾你,帮你换药擦身。” 她顿了一下,补充道,声音平稳。 “自然……就知道了。尺寸,不会错。” “喂!” 旁边的托帕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用力用手肘狠狠顶了镜流一下,警告地瞪着她,耳根却有点发红。 “镜流女士,请你不要歪曲事实。等会儿的比试请小心一点儿,我们都不希望看到安安受伤,对吧?” 她对于安的维护溢于言表。 镜流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托帕的警告,目光依旧落在于安身上。 于安摸了摸鼻子,拿着衣服去旁边的更衣室换上了。 衣服上身,果然无比合体,仿佛量身定制。 她活动了一下手脚,感受着布料带来的柔顺。 回到场地中央,托帕已经退到了巨大的单向玻璃观察窗后面,手里拿着记录板,进入了工作状态。 两把特制的训练长剑被送了进来,剑身闪烁着哑光的金属色泽,剑刃经过特殊处理,强度极高不易断裂,接触面也做了钝化处理,最大程度避免造成真实伤害。 “规则你们知道的。” 托帕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公事公办的冷静。 “禁用一切命途力量,剑术切磋。点到为止,开始吧。” 镜流率先摆开了架势。 她单手持剑,剑尖斜指地面,整个人如同一柄蓄势待发的冰刃,锐利、沉静,带着千锤百炼的杀伐气。 那双红眸锁定在于安身上,再无一丝杂念。 于安也收敛了笑容,握紧了手中的剑。 虽然身体恢复了,但现实中的剑术荒废已久。 她深吸一口气,摆出了记忆中“青溟”最基础的起手式。 姿态依旧标准,却少了那份浸透骨髓的杀意与岁月的沉淀。 镜流动了。 剑光一闪,直刺于安中路,这一剑迅捷无比,角度刁钻,完全不是于安记忆中教给她的任何一招。 简洁、高效,摒弃了所有花哨,只追求最致命的杀伤路径。 于安瞳孔微缩,凭借着强大的神经反应和精准感知,险之又险地侧身格挡。 铛! 双剑交击,发出清脆的震鸣,巨大的力量顺着剑身传来,震得于安手臂发麻。 镜流的剑术早已脱胎换骨,于安当年传授的罗浮剑技,在她手中被拆解、融合、重塑,糅合了她这数百年来在无数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和对战斗本质的残酷理解。 每一剑都精准地指向于安防守的薄弱点。 于安被彻底压制了。 她只能凭借强大的身体素质、恢复的战斗本能和预判苦苦支撑。 她试图用记忆中精妙的剑招反击,但镜流总能提前一步看穿,用更直接、更蛮横的方式打断或破解。 汗水很快浸湿了于安的额发,呼吸也变得急促。 观察室内的托帕紧抿着唇,手指无意识地在记录板上敲击。 她看得分明,镜流没有丝毫留情,完全是在用自己最强的姿态进行压制。 虽然知道镜流有分寸,不会真的伤到于安,但看着于安被逼得左支右绌,托帕的心还是揪紧了。 终于,在一次格挡被镜流以蛮力震开中门后,镜流剑势一变,剑身贴着于安的剑脊滑入,剑尖带着冰冷的触感,稳稳地停在了于安的喉前半寸之处。 动作,戛然而止。 训练室内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镜流缓缓收剑,红色的眼眸看着于安,里面没有胜利者的得意,只有一片沉静的询问。 “感觉如何?” 于安拄着剑,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她看着镜流,看着这个曾经需要自己庇护、引导的徒弟,如今已成长为一座自己难以逾越的高峰。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她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容里没有失落,只有纯粹的欣慰和一丝调侃。 “感觉?”于 安抹了一把汗,直起身,紫眸亮晶晶地看着镜流。 “感觉你现在可比我厉害多了!以后……”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促狭地眨眨眼,“不会欺负师父吧?” 镜流看着于安脸上那熟悉的、带着点调皮的笑容,听着她轻松的语气,紧绷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软化了一瞬。 她将长剑归入腰间的剑鞘,动作干净利落。 红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于安,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 “永远不会。” 观察室里的托帕看着场中两人对视的画面,听着扩音器里传来的对话,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 她放下记录板,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了无奈又温暖的笑容,低声笑骂了一句: “两个……笨蛋。” 第96章 父母的关心 托帕的签名最终落在了电子板的批准栏上。 笔尖划过屏幕的细微声响,在安静的观察室里格外清晰。 她抬起头,隔着单向玻璃看向训练场中相视而笑的两人,嘴角也弯起一个放松的弧度。 “行了,考核通过。准备准备,去雅利洛吧。” 启程的日子很快到来。 飞船并非直接驶向冰雪覆盖的雅利洛-VI,而是按照于安父母的要求,先前往星际和平公司位于星系核心的总部。 飞船平稳地航行在星海之中,舷窗外是流转的星云和遥远恒星的光点。 于安靠坐在舒适的座椅里,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力量和前所未有的轻盈感。 镜流坐在她斜对面,闭目养神,姿态依旧带着剑士的警觉。 托帕则在处理着光屏上不断刷新的公司事务,偶尔抬头看一眼于安,确认她的状态。 当飞船缓缓进入总公司那座巨大的的空港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于安心头。 阔别已久的“家”,如今以另一种方式再次接近。 前来迎接的并非普通工作人员,而是两位身着公司高层制服、气质威严却难掩疲惫与关切的中年男女——于安的父母。 母亲快步上前,几乎是颤抖着将于安拥入怀中,但她不敢太过用力。 “安安…我的安安…” 声音哽咽,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和后怕。 父亲站在一旁,那双深邃的眼眸仔细地扫过于安的每一寸面容。 确认她真实的完好无损后,才伸出手,用力地按了按她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的目光随即越过女儿,落在了几步之外沉默伫立的镜流身上,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复杂。 “爸,妈,我没事了,真的。” 于安从母亲怀里抬起头,脸上带着安抚的笑容。 “托帕和镜流把我照顾得很好。” “好?光听报告怎么能放心!” 母亲立刻反驳,拉着于安的手不放。 “必须做全面检查,立刻!马上!”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充满了属于母亲的强势关怀。 于安无奈地笑了笑,没有拒绝。 她明白父母的担忧,也理解他们需要通过最直观的数据来确认是否真的摆脱了死亡的阴影。 镜流和托帕也沉默地跟随着。 总公司顶层的专属医疗中心,其先进程度远超于安曾经待过的分部大楼。 一系列精密到令人咋舌的检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光谱扫描、神经脉冲映射、基因序列深度解析、命途能量流态监测……于安安静地配合着各种仪器的运作。 父母全程守在监测台前,紧盯着光屏上不断刷新的数据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当最后一项检查结束,主控光屏汇总出最终报告时,偌大的医疗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生命体征…完美。细胞活性…远超基准值。神经系统反应速度…达到顶级战士标准。基因图谱…” 负责的医疗主管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停顿,随即是巨大的惊喜。 “…首次呈现稳定螺旋结构,无任何退化迹象!命途能量回路…清晰、稳定、容量惊人!综合评估…S+级!这…这简直…” 他看向于安的父母,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这比绝大多数命途行者的基础素质还要优秀!奇迹!” 于安的父母紧紧盯着那份报告,反复确认着每一个数据点。 母亲捂住了嘴,眼泪无声地滑落,喜悦到极致的泪水。 父亲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眼中是巨大的欣慰和如释重负。 “好…好…太好了…” 母亲连声说着,再次紧紧抱住于安。 父亲的目光,在巨大的喜悦沉淀之后,再次移向房间的一角。 镜流一直安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融入背景的影子。 她低垂着眼睑,银色的长发遮住了部分侧脸,身姿挺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在于安父母激动相拥的时刻,她下意识地往仪器投射的阴影里又退了一小步,想要将自己彻底隐藏起来。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搭在腰间的剑柄上。 “镜流小姐。” 父亲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那份威严不容忽视。 镜流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她缓缓抬起头,红色的眼眸迎上于父审视的目光。 “请你过来。”于父说道。 镜流沉默地迈步,从阴影中走出,来到于安一家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她没有看于安,只是挺直了背脊,等待着。 于父看着她,目光锐利如刀。 “我只有一个问题问你。” 他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敲打在寂静的空气中。 “你喜欢安安吗?” 镜流没有丝毫犹豫,抬起眼眸,直视着于父,声音低沉而坚定。 “喜欢,很喜欢。胜过我的生命。” 这个直白而炽烈的回答,让旁边的于安微微一怔,耳根有些发热。 托帕则挑了挑眉,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表情。 于父沉默了几秒,眼神复杂地打量着镜流。 他看到了镜流眼中那份不容错辨的赤诚。 他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喜欢她…” 于父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分量。 “但你曾经差点亲手害死她,这一点,永远无法抹去,仅凭这一点。” 他的目光变得异常严肃,“作为父母,我们就很难认同你继续待在她的身边。” “爸!” 于安立刻急了,上前一步抓住父亲的手臂,急切地解释。 “镜流她…她当时…情况很复杂,而且后来是她一直在保护我,她对我真的很好!那次…那次不是她的本意!” 她努力想为镜流辩解,声音里带着恳求。 镜流再次低下了头,银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 她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于安父母的话像冰冷的锥子,精准地刺中了她内心最深的痛处和无法辩驳的事实。 她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反驳。 于父看着女儿焦急维护的样子,又看了看沉默的镜流,眼神中的严厉稍稍软化了一些。 他拍了拍于安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安安要去雅利洛。” 于父的语调放缓,目光重新落回镜流身上。 “她现在身体恢复了,我们尊重她的决定,你想跟着去,可以。”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 “托帕也会一起去,你们一起去。” 镜流猛地抬起头,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敢置信的光芒。 “用你的行动来证明。” 于父的声音沉缓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证明你的心意,证明你值得她的信任,证明你能真正保护好她,不再让她因你而陷入任何险境。用你在雅利洛、在未来的每一步,来向我们证明,你配得上站在她身边。” 这不是允许,更像是一份沉重的期许和一场漫长的考验。 镜流挺直了背脊,迎上于父的目光,眼中所有的迷茫和退缩都被一种坚定取代。 她没有说话,只是无比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好了,安安,” 于母擦干眼泪,温柔地揽过于安。 “去雅利洛可以,我们为你准备最好的飞船和装备,但是在那之前,”她的语气变得不容商量,“你必须先去一趟黑塔空间站。” “空间站?”于安有些意外。 “没错。” 于父接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黑塔女士和阮·梅女士,为了你的身体,付出了极大的心血,进行了无数次推演和模拟实验。” “她们是最了解你身体特殊状况的人,现在你奇迹般恢复了,于情于理,都必须亲自去一趟空间站,让她们亲眼确认你的状态,进行一次更深入的协同分析。” “这不仅是对她们付出的尊重,更是为了你自身的安全和未来。” 他指了指旁边光屏上依旧在闪烁的几项深层基因波动数据。 “你的情况太特殊了,黑塔空间站拥有最顶尖的研究设备和数据库,她们的意见至关重要。” 于安看着父母眼中不容置疑的关切和坚持,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明白,这看似额外的行程,是父母在巨大的喜悦之后,对她更深沉的保护。 她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我先去黑塔空间站。” 于母这才真正露出放心的笑容,轻轻抚摸着于安的头发。 “乖孩子,飞船已经安排好了,补给和装备都会在空间站给你准备好。” “记住,无论去哪,安全第一,托帕,镜流,安安就拜托你们了。” 她看向托帕和镜流,眼中是信任,也有一丝托付的郑重。 托帕立刻站直,自信满满地保证。 “放心爸妈,有我在,还有…嗯,” 她瞥了一眼旁边的冰疙瘩。 “还有镜流,保证把安安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镜流再次郑重地点了点头,红色的眼眸中只有一片沉静的守护之意。 告别了依依不舍的父母,三人登上了前往黑塔空间站的专用穿梭艇。 引擎启动,飞船轻盈地滑离总公司空港,再次驶入浩瀚星海。 舷窗外,璀璨的星河缓缓流淌。 于安靠在椅背上,感受着飞船平稳的航行。 身体的活力源源不断,她侧过头,看到镜流依旧保持着端正的坐姿,目光落在舷窗外的星海,侧脸的线条在星光下显得柔和了些许。 托帕则已经开始在光屏上规划着空间站落地后的流程。 于安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第97章 两位天才 穿梭艇平稳地泊入黑塔空间站的接驳港。 舱门滑开,一股带着精密机械运转特有的微凉空气和淡淡消毒水气息的空气涌入。 早已等候在廊桥出口处的,是一位身姿优雅、穿着空间站制服的粉发少女,她的笑容温和真挚。 “安安!” 艾丝妲快步迎了上来,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喜悦和一丝久别重逢的感慨。 她张开双臂,给了于安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于安也笑了,用力回抱了她。 艾丝妲,星际和平公司另一位巨头的掌上明珠,与她年龄相仿。 两人童年时期因父母的关系有过不少交集,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发小”。 只是后来,艾丝妲选择了空间站作为她的星辰大海,成为了这里年轻有为的站长,而于安则被禁锢在公司冰冷的医疗大楼里,与病魔为伴。 时间和空间拉开了物理距离,但两人从未真正断联,光屏通讯和加密信息流是她们维系友情的纽带。 那份从小积累的熟稔和信任,并未因岁月和境遇的差异而褪色。 “艾丝妲,好久不见。” 于安松开怀抱,上下打量着好友。 “站长大人,气场越来越强了。” 艾丝妲嗔怪地轻轻拍了她一下。 “少来!你能站在这里,比什么都重要。” 她的目光随即转向于安身后的托帕和镜流,礼貌而周到地点头致意。 “托帕小姐,镜流小姐,欢迎来到黑塔空间站。” 托帕熟稔地回应着商业伙伴式的问候。 镜流则只是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空间站内部精密的通道结构和偶尔巡逻而过的自动机兵,保持着护卫的姿态。 “黑塔女士和阮·梅女士已经在办公室等候了。” 艾丝妲侧身引路,“跟我来吧,她们知道你来了,推掉了好几个研究。” 一行人穿过空间站明亮而充满未来感的通道。 艾丝妲边走边低声和于安交谈着近况,语气轻快,但于安能感觉到她目光深处那份关切。 托帕则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空间站的各种设施。 镜流如同沉默的影子,紧跟在于安侧后方半步的位置,无形的气场让周围路过的研究员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黑塔那标志性的、充满个人风格的办公室大门无声滑开。 巨大的落地观星窗外是浩瀚的星河,室内则被各种悬浮的光屏、奇异的仪器和堆积如山的资料占据。 办公室中央,站着两个人。 身材娇小、穿着华丽哥特裙装的人偶黑塔正叉着腰,精致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人偶眼睛却闪烁着远超其外表年龄的探究光芒。 而站在她身边的阮·梅,则是一身素雅的青色服饰,气质温婉沉静,她的目光在于安踏入房间的瞬间就牢牢锁定了她。 “来了?” 黑塔人偶的声音清脆,听不出太多情绪波动,但那份“总算来了”的意味很明显。 阮·梅没有说话,她的动作比话语更快。 在于安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打招呼的刹那,阮·梅的身影已经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她面前。 一股清冷而带着淡淡药草香的气息拂面而来。 紧接着,一只微凉、指节分明的手,已经极其自然地、精准地搭在了于安纤细的脖颈侧面,手指轻轻按压着她的脉搏。 “别紧张。” 阮·梅的声音响起,温和却带着奇特的韵律,抚平了于安内心的不安。 她的目光没有离开于安,专注地感受着指尖下那蓬勃跳动的脉搏,以及通过皮肤接触传递而来的更深层次的、难以言喻的生命力场。 “让我看看。” 于安微微一怔,但没有抗拒,安静地站着。 她能感觉到一股温和却极其精微的力量顺着阮·梅的手指探入她的体内,细细感知着她此刻的生命律动。 黑塔人偶也走了过来,她身后悬浮的一个小巧的、类似探针的仪器无声地启动,射出一道柔和的光束,将于安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 光屏在她面前飞快地刷新着瀑布般的数据流。 “脉象雄浑有力。” 阮·梅低声自语,清冷的眸子里闪过浓厚的兴趣。 “那种衰败枯竭的死气…荡然无存。” 她收回了手,看向于安的目光充满了探究。 “有趣的生命蜕变。” “能量读数爆表。” 黑塔人偶盯着光屏,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兴奋。 “巡猎的锋锐,毁灭的湮灭气息,丰饶的治愈…还有一股…嗯?” 她的数据流突然出现一阵剧烈的波动。 “欢愉?不对…更庞大…是星神级别的力量残留,…错不了!” 黑塔人偶猛地抬起头,饶有兴趣的看向于安。 “你身上发生了什么?这股欢愉的力量…” 于安对上黑塔那探究欲几乎要溢出来的目光,以及阮·梅沉静却同样充满疑问的眼神。 她没有过多隐瞒,毕竟这二位可以说是最了解她身体底细的人。 她点了点头,手掌一翻,那张奇特的愚者面具出现在掌心。 “我现在是欢愉星神阿哈的令使。这个,是信物。” 黑塔人偶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她操控着扫描仪对准了面具,发出细微的嗡鸣。 阮·梅的目光也落在那张看似滑稽却散发着诡异力量波动的面具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似乎在快速推演着什么。 “阿哈…” 黑塔人偶喃喃道,语气有些古怪。 “那个疯子…居然选了你?有趣,真有趣!” 她似乎想追问更多细节,关于成为令使的过程,但最终还是压下了自己的询问欲望。 阮·梅看着于安,目光深邃。 “过程想必艰难,但结果…是好的。” 她没有追问成为令使的细节,似乎更在意结果本身。 她转而问道:“身体感觉如何?有无异常?力量掌控是否稳定?” “前所未有的好。” 于安肯定地回答,“力量在掌控中,没有不适感。” “这就够了。” 阮·梅微微颔首,放下了一桩沉重的心事。 她转向黑塔,“深层扫描可以开始了。” 黑塔撇了撇嘴,但还是配合地启动了房间中央一个更庞大、结构复杂的环形仪器。 “站到中间去,别动。” 于安依言站定。 蓝色的扫描光束从四面八方笼罩了她,探查着她身体的每一个粒子。 海量的数据在两个天才的眼前疯狂刷新。 就在这高度科技化的扫描进行中,于安在意识深处询问系统。 “以前的我,和她们也有关联,对吗。” 【对,宿主你真聪明,可以去当智识令使了】 “你是阿哈派来的卧底吗 ?” “她们看起来性格没变多少,看起来那个时代的我还是挺有分寸的。” 【…………】 扫描持续了很久。 黑塔和阮·梅就着那些复杂到令人头晕的数据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术语纷飞。 艾丝妲安静地站在一旁,随时准备提供协助。 托帕则拉着镜流退到了角落,她们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扫描环中的于安。 终于,所有的光束熄灭。 环形仪器停止了嗡鸣。 “不可思议…” 黑塔人偶盯着最终汇总报告,声音罕见的惊叹。 “所有生命指标稳定在最优阈值,命途力量回路清晰、高效、兼容性超乎想象,连欢愉星神的力量烙印都被巧妙地嵌入了整体框架,不仅没有冲突,反而起到了某种…润滑和增幅的作用?这简直是对现有生命学和命途能量学理论的颠覆。” “有兴趣来测模拟宇宙吗?” 于安抽了抽嘴角,上次体检的时候听黑塔提到过,就是不知道现实和游戏到底有多大差别。 “下次一定。” 黑塔挑了挑眉。 “天才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很多人想见都见不到,而你却说下次?” “算了,看在你之前是个病秧子的份上,为你破这个例,将你的生物权限录入系统锁了,下次来先通知,然后去办公室找我就行 。” 阮·梅仔细审阅着报告,脸上露出了一个极淡却真实无比的笑容。 “根基稳固,潜力无穷。困扰她的枷锁,已彻底粉碎。” 她看向于安,眼神温和而带着欣慰。 “恭喜你,于安。你获得了真正的新生。” 于安从仪器中走出,感受着身体里澎湃的力量。 她看着眼前这两位风格迥异却都为她倾注了心血的科学家,发自内心地躬身行礼。 “谢谢你们,黑塔女士,阮·梅女士。没有你们之前的付出和这次确认,我和我的父母都无法真正安心。” 黑塔人偶摆了摆手,似乎对这种正式的感谢有点不习惯。 “行了行了,数据我备份了,这可是珍贵的研究样本…呃,我是说案例,回头记得授权给我研究就行。” 她话锋一转,又恢复了那种充满探索欲的语气。 “那个欢愉令使的能力,具体有哪些?能演示…” “黑塔。”阮·梅再次出声打断,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于安小姐还有行程。” “啧,知道了知道了。”黑塔人偶有些不甘心地嘟囔了一句。 短暂的沉默后,阮·梅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向旁边一个恒温保存箱。 她打开箱子,取出一个造型古朴雅致的木质食盒。 食盒打开,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块颜色温润、散发着清甜米香和淡淡花香的糕点。 “给,”阮·梅将食盒递给于安,眼神温柔。 “你以前…很喜欢这个味道。”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怀念的意味。 于安接过食盒,那熟悉的、带着植物清冽的甜香瞬间钻入鼻腔。 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涌上心头。 她捻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软糯的口感,微甜不腻。 确实…很喜欢。 她抬头对阮·梅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很好吃!谢谢阮·梅女士!” 阮·梅看着她吃得满足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喂喂,别光顾着吃。” 黑塔的声音插了进来。 她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小玩意儿,随手抛给于安。 于安下意识接住。 一个巴掌大小的、做工极其精巧的迷你黑塔人偶模型塞到了于安手里。 模型惟妙惟肖,带着人偶脸上那标志性的高傲的笑容。 “拿着。” 黑塔人偶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里面嵌了个微型通讯器和空间坐标锚点。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对着它喊‘救救我黑塔女士’。” “信号覆盖范围…嗯,大概半个已知宇宙吧。”她顿了顿,补充道,“省着点用,制作材料挺贵的。” 艾丝妲适时地上前一步,微笑道。 “安安,托帕小姐,镜流小姐,空间站这边为你们准备好了临时的休息室,以及前往雅利洛-VI的飞船已经按执行官的要求完成了最后调试和补给。你们可以稍作休整再出发。” 离开黑塔的办公室,走在空间站明亮宽阔的主通道上,于安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属于黑塔的办公室大门。 镜流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低声问:“怎么了?” 于安摇摇头,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 “没什么,只是觉得…欠的人情,好像又多了一笔大的。” 第98章 老桑博 离开黑塔空间站的穿梭艇,直接对接上了早已整备完毕、即将驶向雅利洛-VI的星舰。 短暂的休整后,艾丝妲亲自将她们送到了空港闸口。 令于安有些意外的是,黑塔精致的人偶和阮·梅温婉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送行的人中。 “该做的检查都做了,该给的也给了。” 黑塔人偶仰着头,小小的手臂环抱在胸前,语气还是那副没什么起伏的样子。 “记住,小鬼,活着回来。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呼叫那个小人偶,别犹豫。” 阮·梅则站在黑塔人偶稍后一点的位置,目光沉静地落在于安身上,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保障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若有任何…意料之外的变故,随时联系。” 她没有说更多。 “谢谢您,黑塔女士,阮·梅女士。” 于安郑重地点头。 “我会小心的。” 星舰庞大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缓缓驶离空港,将空间站的轮廓抛在身后的星海之中。 舰桥内,托帕正对着光屏快速处理着最后几份公司文件。 一只圆滚滚、背上有红色蝴蝶结的扑满,“噗叽”一声从虚空中冒了出来,亲昵地蹭着托帕的小腿,发出“咕噜咕噜”的满足声音。 “账账!” 托帕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弯腰把这只可爱的次元扑满抱了起来。 “想我啦?” 她揉了揉账账的脑袋。 于安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嘴角也不自觉带上笑意。 她目光转向站在舷窗边,静静凝视着外面星河流转的镜流。 银发红瞳的身姿挺拔,侧影在星光下显得有些孤寂。 犹豫了片刻,于安还是走了过去,站在镜流身边。 她没有看窗外,而是看着镜流线条冷硬的侧脸,轻声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许久的问题: “镜流…你的魔阴身…” 镜流似乎并不意外这个问题。 她缓缓转过头,红色的眼眸对上于安的紫瞳,里面沉淀着复杂的情绪,但更多的是平静。 “托师父的福,” 镜流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影响…不是很大。” 她没有详细解释“影响不大”具体意味着什么,但那份平静让于安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镜流顿了顿,目光重新投向星海深处,“师父…不在的这些年,仙舟…发生了很多事。” “将军腾骁,退位让贤,将位置交给了景元。景元…是我后来收的徒弟,智慧过人,但练剑的天赋不佳,好在勤奋刻苦。” “景元?”于安假装有些惊讶,随即莞尔,“你也有徒弟了?” 镜流微微颔首:“嗯,还有几位…白珩、丹枫、应星。我们五人,当时被称为‘云上五骁’。” “云上五骁…”于安品味着这个名号。 镜流的声音低沉下去,染上了一丝沉重。 “后来…发生了‘饮月之乱’。” 她没有详述那场灾难的具体经过,只是简略道。 “丹枫失控,白珩战死,应星陷入魔阴…五骁,散了。” 寥寥数语,却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血与痛、悔与恨。 她的目光望向舷窗外冰冷的星球,仿佛看到了那场撕裂一切的动乱。 舱内一片寂静,只有飞船引擎低沉的嗡鸣。 沉重的往事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 镜流缓缓转过身,面向于安。 她脸上的平静终于碎裂,显露出底下深埋的、几乎要将她灼穿的痛苦和悔恨。 她伸出手,掌心中静静地躺着一片洁白的羽毛——羽渡尘。 “师父…” 镜流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里弥漫起浓重的水雾。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留下清晰的痕迹。 她将那承载着太多痛苦记忆的奇物递向于安。 “为我的愚蠢…为我的伤害…为所有的一切…对不起…” 她的声音哽咽,带着孩童般的祈求,“这个…还给您。以后…”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直视着于安的双眼。 “能不能…不要再用它…删除我的记忆了…” “我现在…很强了…真的…我能保护您了…求您…别把我推开…不要再把我一个人…留在没有您的记忆里…” 泪水,颤抖的祈求,像滚烫的烙铁烫在于安心上。 她所有的顾虑、所有的距离感,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于安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将那个在漫长岁月里背负着沉重枷锁、此刻哭得像迷路孩子的徒弟,紧紧地、用力地拥入怀中。 “对不起…” 于安的声音也在发颤,带着深深的自责和心疼,她抚摸着镜流柔顺的银发,一遍遍地重复。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不好…不该擅自替你做决定…不该用羽渡尘…我保证…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她收紧了怀抱,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和承诺,通过这个拥抱传递过去。 “我相信你…镜流…我一直都相信你能保护我…” 镜流在于安怀中,身体先是僵硬,随即剧烈地颤抖起来,最终像绷紧的弦骤然松开,将脸深深埋在于安颈窝,压抑了数千年的委屈、恐惧和失而复得的巨大悲喜,化作无声的泪水,浸湿了于安的衣襟。 托帕抱着账账,安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相拥的两人,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羡慕。 她没有打扰,直到镜流的抽泣声渐渐平息下来。 当飞船内激荡的情绪终于稍稍平复,于安安抚着镜流重新坐好,自己也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服和心情时,托帕抱着账账站了起来。 她走到于安身边,脸上忽然绽开一个明媚又带着点狡黠的笑容,二话不说,直接拉着于安的手腕,将她从沙发上拽了起来。 “哎?托帕?”于安还没反应过来。 “跟我来!” 托帕不由分说,拉着于安就走向飞船后方专属于她的豪华休息室。 镜流看着她们的背影,红眸微动,最终没有阻止。 托帕的休息室门“咔哒”一声关上并自动锁死。 下一秒,于安就被一股大力直接扑倒在了那张铺着厚厚天鹅绒垫子的柔软大床上。 “唔!”于安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托帕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双手撑在于安身体两侧,将她困在自己身下。 那双深沉的蓝色的眼眸近距离地凝视着于安,脸上笑意盈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和一丝危险的甜蜜。 “安安啊安安,” 托帕俯下身,凑到于安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带着戏谑和浓浓的探究欲。 “看来你真的有很多…很多事在瞒着我呢。”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于安的脸颊。 于安被她压得有点喘不过气,脸上发烫:“托帕…你听我解释…” “嘘——” 托帕用一根手指抵住了于安的唇,笑容不变。 “放心,我不会逼你现在就说出来。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 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极其认真,“但是呢…” 她话锋一转,笑容变得更加灿烂,带着一种宣布所有权的霸道。 “既然你‘活过来’了,那么现在开始,你的‘使用权’,暂时就归我了!” 话音刚落,托帕的双手就闪电般探向了于安的腰侧和腋下。 “啊!托帕!住手!哈哈哈…别…别挠!痒!好痒啊!哈哈哈…” 于安瞬间破功,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在床上扭动起来,爆发出无法抑制的笑声。 托帕的“挠痒痒攻击”精准而迅猛,完全不给于安喘息的机会。 “这是惩罚,谁让你瞒着我那么多事情,还有刚才抱着镜流哭得那么投入,哼!” 托帕一边“行刑”,一边理直气壮地控诉,脸上却洋溢着恶作剧得逞的快乐光芒。 “我错…哈哈哈…我错了…托帕大人饶命…哈哈哈…” 于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快出来了。 在这久违的、属于她们童年好友间的亲密打闹中,那些沉重的过往和未来的迷雾,似乎都被暂时冲淡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于安连连求饶、笑得浑身无力之后,托帕才心满意足地停了手,依旧压在于安身上,得意地看着她狼狈的样子。 “记住了哦,”托帕点了点于安的鼻尖。 “你的使用权,是我的。” 她看着于安泛着红晕的脸颊和带着水汽的紫色眼眸,眼神深处有着无尽的温柔。 飞船在预定航线上平稳航行。 短暂的休憩和玩闹之后,雅利洛-VI那颗被冰雪覆盖的星球,终于出现在舷窗外。 飞船没有直接降落在贝洛伯格城,而是选择了一片相对平坦的城郊雪原作为着陆点。 引擎熄火,舱门打开,一股凛冽刺骨的寒风瞬间涌入,带着冰雪特有的清冽气息。 于安裹紧了托帕为她准备的保暖大衣,虽然她没感觉到冷,但还是接受了托帕的好意。 张开嘴哈了一口气,呼出的气息瞬间凝结成白雾。 镜流站在她身侧,依旧是那身单薄的罗浮剑士服,似乎对严寒毫无所觉,只是眼神扫视着周围白茫茫的雪原。 托帕抱着账账,最后走下舷梯,脸上带着公事化的精明笑容,眼神却锐利地扫过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大地。 “好了,我们的目的地到了。” 托帕拍了拍手,看向于安,“记住我们的约定哦,安安。” 托帕没有告诉于安的是,她这次陪同前来,除了保护于安和完成于安父母的嘱托,还肩负着公司一项重要的任务。 在雅利洛-VI的星核危机解除后,代表星际和平公司,收取这颗星球欠下了千百年的、数额庞大的债务。 此刻,她看着这片银装素裹的土地,眼神中已经带上了评估价值的精光。 “镜流,” 于安转过身,看着身边沉默的镜流,神情认真。 “有件事,我们需要约法三章。” 镜流立刻挺直背脊,专注地看向她:“师父请说。” “第一,”于安竖起一根手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随意动手伤人。” “第二,”第二根手指竖起,“不到紧急关头,不能使用太大的力量,动静太大,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三,”于安看着镜流牵着她的手,语气带着点无奈和警告,“没有我的同意,不能…嗯…动手动脚!” 镜流听完,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一派沉静,干脆利落地点头。 “是,师父。镜流明白,谨遵师命。” 然而,在她那看似古井无波的红眸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定的光芒悄然闪过。 动手动脚需要同意……那,同意之后就可以了。 三人一扑满,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厚厚的积雪中。 雪原寂静,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突然,前方不远处的一个雪堆后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镜流瞬间按住了剑柄。 “哎呀呀!别紧张!别紧张!自己人!嘿嘿!” 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个穿着明显不太合身、顶着一头乱糟糟蓝发的男人,从雪堆后面“噗”地一下钻了出来,脸上挂着热情洋溢、甚至有点谄媚的笑容,搓着手迎了上来。 正是桑博·科斯基。 他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第一时间就落在了于安身上,带着一种商人般的精明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就在刚才,他藏身于此,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位格高得吓人的气息——那是属于“欢愉”命途的、属于令使的气息。 这让他十分警惕。 欢愉的令使? 怎么会出现在这冰天雪地的雅利洛?是敌是友? “几位朋友,看这打扮,不是本地人吧?这冰天雪地的,迷路了?” 桑博搓着手,脸上堆满笑容,自来熟地凑近几步,眼神却在于安身上来回扫视,试图确认那股气息的来源。 他的话语充满了试探,“看几位气度不凡,想必也是从…‘上面’来的?”他指了指天空。 于安感受到桑博探究的目光,心中了然。 她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道。 “我们只是路过此地,并无恶意。” 她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 桑博脸上的笑容不变,心里的算盘却打得飞快。 没有恶意?欢愉令使的话能信几分?不过,看这组合。 一个气场强大的公司精英,一个冷得像冰、杀气内敛的女剑士,一个看似温和却透着神秘的少女,还有一只奇怪的扑满…确实不像带着毁灭任务来的。 “嘿嘿,路过好啊,这雅利洛别的没有,就是雪多,路不好走!” 桑博立刻顺杆爬。 “看几位人生地不熟的,要不要找个向导?这大冷天的,窝在下城区喝杯热乎乎的‘地髓咖啡’可比在这喝西北风强多了!您说是吧?” 他一边说,一边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托帕那身价值不菲的行头。 托帕抱着账账,挑了挑眉:“下城区?听起来有点意思,你认识路?” “认识!当然认识!在下桑博·科斯基,人称‘老桑博’,这雅利洛上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儿!” 桑博拍着胸脯保证,然后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而且啊,不瞒几位,下城区最近可热闹了,来了几位不得了的大人物,听说是开着一辆能穿梭星海的列车来的!叫什么…星穹列车?几位要是想打听点的消息,找他们准没错!” 星穹列车。 于安、托帕和镜流心中同时一动。 艾利欧的剧本指向雅利洛,如今星穹列车也在这里…命运的丝线,似乎正在这颗冰封的星球上悄然汇聚。 托帕和于安交换了一个眼神。 托帕点了点头,脸上重新挂上标准的商业微笑。 “那就有劳桑博先生带路了,带我们去见见那些…星穹列车的朋友吧。” 她特意强调了“朋友”二字。 “好嘞!包在我老桑博身上!几位这边请!” 桑博立刻眉开眼笑,热情地在前面引路。 第99章 奶奶?! 冰冷的空气混合着地髓燃烧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 下层区的景象比雪原更加昏暗压抑,巨大的管道在头顶交错纵横,发出低沉的嗡鸣。 桑博熟门熟路地将她们带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指了指旁边一座朴素的建筑。 “喏,娜塔莎医生的医馆就在这儿。星穹列车的朋友嘛,” 他朝前方一片堆着些废弃机械的空地努了努嘴。 “就在那边儿了!嘿嘿,老桑博还有点‘小生意’要处理,就不打扰各位叙旧了,回见!回见!” 说完,他像条滑溜的鱼,一转身就消失在旁边错综复杂的管道阴影里。 于安三人顺着桑博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空地上,一个活力四射的粉发少女和一个气质有些呆萌的灰发少女正被一群穿着厚厚棉袄、头上戴着护目镜和帽子的小孩子围在中间。 “快!快加入鼹鼠党!” 一个戴着大大帽子、声音最响亮的小女孩正叉着腰,一脸兴奋地嚷嚷。 “只要你们捉迷藏赢了我们,我们就告诉你们那个黑头发哥哥去哪了!” 三月七叉着腰,一脸无奈又好笑:“是是是,虎克大人!为了丹恒,我们拼啦!” 星眼神有点放空,似乎在神游天外。 于安她们的到来,尤其是托帕那身精致考究的公司制服和镜流那身与下层区格格不入的飘逸剑客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孩子们好奇地瞪大了眼睛,三月七也好奇地望了过来。 就在这一片好奇的注视中,原本有些神游的星,目光落在走在最前面的于安身上时,那双灰金色的眼眸骤然亮起。 她脸上瞬间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甚至忽略了于安身旁那两个气场强大的女人,迈开步子就朝着于安飞奔过来。 “奶奶——!” 清脆响亮的呼喊,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响在空旷的下层区。 镜流几乎是本能反应,身形微动,一步便挡在了于安身前。 她没有拔剑,但那骤然散发出的冰冷气场,如同无形的屏障,让欢快地冲过来的星硬生生刹住了脚步,差点一头撞上去。 “哎哟!” 星不满地瞪着眼前这个银发红瞳、冷得像块冰的女人。 “你干嘛拦着我?” 她委屈巴巴地越过镜流高挑的肩膀,看向后面的于安,小嘴一瘪。 “奶奶,她欺负我!” 轰! 在场所有人,包括三月七、虎克和那群“鼹鼠党”的孩子们,全都石化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托帕的眼睛瞬间瞪圆了,脸上那精明的笑容彻底僵住,嘴巴微张,像是听到了什么宇宙级的笑话。 她怀里的账账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发出“咕噜?”的疑惑声。 镜流的眼眸上下扫视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最多十七八岁的灰发少女。 她强行压下心中瞬间翻涌起的惊涛骇浪,声音依旧保持着一种刻板的冷静。 “小妹妹,你看清楚了吗?” 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我家师父今年才21岁。怎么可能会有你这么大的孩子?” 托帕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惊醒,她猛地扭头看向于安,声音都拔高了。 “安安!这…这什么意思?!你…你什么时候…” 她看着于安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再看看眼前这个叫“奶奶”的少女,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于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砸懵了,她连忙从镜流身后探出头,对着星连连摆手,脸上写满了慌乱和不可思议。 “不不不!我不是!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奶奶!” 星却固执地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脑袋,表情认真。 “不会错的!虽然我对以前的事记不太清了,模模糊糊的,但我的脑子里有你!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就是这么叫你的!” 她的语气异常笃定。 于安的大脑飞速运转。 奶奶?卡芙卡?那个在星核猎手基地的“于安”? 自己是卡芙卡的养母,那么星叫自己奶奶…逻辑上似乎…通顺了?! 这个念头让于安瞬间头皮发麻,呆立当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三月七终于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拉住还在努力想往于安那边凑的星,满脸歉意地对于安她们鞠躬。 “对不起啊几位!星她…她之前受过伤,失忆了,脑子有时候不太好使,认错人了!真的非常抱歉!别介意!千万别介意!”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晃着星的手臂,示意她别乱说话。 于安从混乱的思绪中勉强抽离,看着三月七真诚又尴尬的样子,还有星那虽然懵懂却异常执着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没关系。没关系的。” 她看向星,眼神复杂。 “她…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我不介意的。” 至少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就在这时,星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挣脱三月七的手,在自己随身的挎包里摸索了一下,然后掏出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硬质小方盒,递向于安。 “对了,奶奶!卡芙卡让我给你的。” 卡芙卡?! 听到这个名字,镜流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星核猎手并非她的敌人。 倒是托帕的眉头也紧紧锁起,又是星核猎手。 于安看着那个黑色小盒子,心脏猛地一跳。 卡芙卡给的?在这个时间点?她下意识地接过,入手微沉,触感冰凉。 直觉告诉她,里面的东西非同小可,绝不能在这里,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 “谢谢。” 于安将盒子紧紧握在手心,决定等安顿下来,找个私密的空间再研究。 “喂喂喂!” 虎克等得不耐烦了,小脚丫在地上跺着。 “你们还玩不玩儿捉迷藏啦!不能再磨蹭下去了。” “玩!玩的!” 三月七赶紧应道,又拉了一下星。 “星!我们还要去找丹恒呢!” 星这才想起正事,她看向于安,眼神依旧带着亲近。 “奶奶,我要去找我的同伴了,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于安此刻心绪纷乱,急需整理,连忙摇头:“不了,我…有点累,想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星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点点头。 “好吧,奶奶你要注意安全,这个星球上有好多怪物呢,很危险的。” 她像个小大人一样叮嘱着,然后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 “对了,奶奶,我们加个好友吧!等我找到丹恒,解决完这边的事情,我就来找你!” 于安拿出自己的通讯器(星际和平公司特制款),和星的手机碰了一下,成功加上了好友。 送走了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的星和不断道歉的三月七,于安转向还在好奇打量她们的“鼹鼠党”领袖虎克。 她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蹲下身,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包装精美、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糖果,递到虎克面前。 “亲爱的虎克大人,” 于安的声音放得很轻柔。 “请问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们暂时休息一下吗?姐姐们走了很远的路,好累呀。” 她晃了晃手中的糖果,糖纸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 “这颗糖可甜可甜了,你告诉姐姐消息,姐姐就把糖给你,好不好?” 虎克的大眼睛瞬间被糖果吸引,她吸了吸鼻子,似乎能闻到那甜甜的香气。 她毫不犹豫地指向不远处一栋看起来相对规整、门口挂着褪色招牌的楼房。 “那边,歌德酒馆,老歌德的地盘,有房间可以住!姐姐们可以去那儿休息!” 轻轻拿过于安手里的糖,紧紧攥在手心,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去桑博那儿卖些钱了。 “谢谢虎克大人!” 于安笑着揉了揉虎克的帽子。 三人走向歌德酒馆。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劣质酒味、烟草味和食物味道的浑浊暖空气扑面而来。 光线昏暗,只有吧台和几盏壁灯提供着照明。 一个穿着旧围裙、看起来有些年纪的男人正在吧台后擦拭杯子,看到衣着光鲜、气质迥异的三人进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警惕,但很快掩饰下去——桑博那滑头刚才确实溜进来打过招呼,说有几个“贵客”可能要来。 “欢迎光临歌德酒馆,” 老歌德放下杯子,声音带着下层区特有的粗粝感,“几位是要住宿?” “是的,麻烦给我们开房间。”于安走上前说道。 “好的。开几间?”老歌德拿出一个陈旧的登记簿。 第100章 唇齿之交 几乎是同时,三道声音响起: 于安:“三间。” 托帕:“两间。” 镜流:“两间。” 空气再次陷入微妙的寂静。 于安:“……” 老歌德拿着笔的手顿住了,目光在于安、托帕和镜流之间来回扫视,表情变得极其古怪,似乎在努力理解这复杂的关系。 三个人,两间房?这……? 托帕抱着账账,下巴微抬,眼睛带着点挑衅看向镜流,理所当然地说。 “安安当然跟我住一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方便照顾她。” 她特意强调了“从小一起长大”和“照顾”。 镜流面无表情,眼眸平静地迎上托帕的目光,声音毫无波澜,理由却充分得让人无法反驳。 “我是师父的徒弟,职责所在,必须贴身保护师父安全。同住一室,方能在第一时间应对突发状况。”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的电流噼啪作响。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于安夹在中间,感受着左右两边传来的无形压力,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看着老歌德那副“我懂,我都懂”的微妙表情,尴尬得脚趾抠地 于安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 她左手快速探出,精准地掐住了托帕那纤细光滑、毫无防备的腰侧。 力道不大,带着点警告的意味,却更像是一种亲昵的调情,瞬间让托帕身体一僵,眼眸因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而微微睁大,呼吸都窒了一瞬。 与此同时,于安的右手也迅疾无比地攥住了镜流的手腕。 同样没有用力,只是紧紧握住,阻止了她可能想进一步靠近的动作。 镜流的手腕冰凉,肌肤细腻,被于安温热的手掌握住时,她身体几不可查地轻颤了一下,红色深处瞬间翻涌起剧烈的波澜,但面上依旧维持着那份冰冷的平静。 托帕和镜流的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 托帕只觉被掐住的腰侧传来一阵酥麻电流,瞬间传遍全身,于安指尖的温度和那带着警告又似亲昵的力度让她心跳瞬间失序。 镜流则感觉被攥住的手腕像被烫了一下,于安掌心的温热透过肌肤直抵心尖,那份熟悉又陌生的触感让她几乎无法思考,只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反手握住那只手,再也不放开。 然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于安那看似温和实则带着威胁的眼神注视下,两人都强压下了翻腾的心绪,面上竭力保持着平静无波。 于安对着老歌德,笑容不变:“就三间房,谢谢您。” 老歌德看了看被于安一手“制住”的两位风格迥异的美女。 又看了看于安那看似柔弱实则气场强大的姿态,眼中精光一闪,立刻点头。 “好的,三间上房,马上安排!”他利落地拿出钥匙登记。 托帕和镜流都没有再出言反对。 托帕轻轻拍开于安掐在她腰侧的手,脸上重新挂上略带嗔怪的笑容,眼神却更加幽深。 镜流则默默收回了被攥住的手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刚才被触碰的地方,低垂的眼睑遮住了翻涌的情绪。 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转着同一个念头:三间就三间。 反正…等会儿自己有的是理由去“安安/师父”的房间里“休息”。她…总不会拒绝 歌德酒馆的上房谈不上奢华,但还算干净整洁,带着下城区特有的粗犷风格。 木质的家具,厚实的床铺,壁炉里燃烧着地髓,散发出稳定的热量,驱散了外界的严寒。 于安拿着钥匙,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她没有立刻躺下,而是走到房间中央那张结实的木桌旁,将那个非金非木的黑色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面上。 她能感觉到托帕和镜流的视线仿佛能穿透门板,带着灼人的探究欲,但两人似乎都暂时按捺住了性子,没有立刻来“敲门”。 深吸一口气,于安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盒盖。 没有锁扣,没有机关,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容器。 她轻轻用力,掀开了盒盖。 嗡—— 一道柔和的蓝色数据光芒瞬间从盒中迸发出来,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感。 光芒之中,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立方体数据块如同有生命般急速组合、旋转、构建。 几乎就在光芒亮起的下一秒,一个高挑、优雅的身影在数据流中由虚化实,清晰地出现在于安面前。 紫色的长发,标志性的圆框墨镜,裁剪合体的黑色风衣,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卡芙卡。 她静静地站在蓝色的数据光芒中,进行了一次普通的空间跳跃,目光精准地落在微微愕然的于安脸上。 “卡芙卡?有什么事吗?” 于安下意识地叫出声,带着一丝惊讶。 银狼的传送技术,也只有她能做得如此无声无息又精准无比。 卡芙卡没有回答于安的疑问。 她向前迈了一步,优雅的步伐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她走到于安面前,微微歪头,目光含着某种深不见底的情绪。 “没事,” 她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独特的、带着点慵懒磁性的调子,却莫名地比平时更低沉了一些。 “只是想看看母亲。” 这个称呼,她说得无比自然,早已在唇齿间咀嚼了千百遍。 恢复了天衣五记忆碎片的于安,对这个称呼早已没有了最初的震惊和抗拒。 她看着眼前这个已然长成、强大而神秘的女儿,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 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下一秒,卡芙卡动了。 她的动作很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和…强势。 她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极其自然地,亲昵地拽过了于安的手腕。 于安只觉得一股柔和的力量传来,身体被带得向前踉跄一步。 卡芙卡顺势另一只手扶在于安的腰侧,轻轻一按。 力道巧妙,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 于安猝不及防,重心瞬间不稳,整个人被卡芙卡带着,向后仰倒,跌坐在了身后那张铺着厚厚毛毯的床上。 “卡芙卡…?” 于安有些错愕地抬头,对上卡芙卡俯视下来的目光。 头发遮挡了她的眼神,但嘴角那抹弧度似乎加深了。 卡芙卡没有回答。 她单膝跪上床沿,身体前倾,一只手依旧牢牢地攥着于安的双腕,将其高高举起,按在了于安头顶上方的床头上。 另一只手,则稳稳地扶在于安的腰侧,将她固定在床铺与自己之间。 这个姿势充满了掌控感和压迫感。 于安完全被禁锢在卡芙卡的身下,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于安紫眸中闪过一丝惊愕和不解,她刚想开口询问—— 卡芙卡俯下了身。 带着淡淡甜香的温热气息拂过于安的唇瓣。 紧接着,是两片柔软、微凉的触感,覆盖了上来。 卡芙卡吻了她! 于安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唇上传来的陌生又柔软的触感,鼻尖萦绕的、属于卡芙卡身上那独特的、混合着硝烟与冷冽花香的甜香气息,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条柔软的舌头从卡芙卡口中伸出,想要撬开于安紧闭的牙齿。 这…这算什么?!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她是她的“母亲”,卡芙卡是她的“女儿”。 短暂的失神过后,巨大的羞恼席卷而来。 她猛地用力挣扎,腰肢一挺,被按在头顶的手腕也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唔!” 卡芙卡似乎没料到于安的反抗如此剧烈,闷哼一声,被这股力量推得向后一仰。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卡芙卡的反应快得惊人。 她不仅没有松开于安的手腕,反而借着于安推她的力道,手腕用力一拽。 于安只觉得一股巧劲传来,身体被这股力量带着向前倾去。 卡芙卡则顺势身体一转,后背贴在了床铺上。 噗通! 两人的位置瞬间颠倒! 于安因为惯性,整个人向前扑倒,双手下意识地撑在了卡芙卡头两侧的床铺上。 她的身体悬在卡芙卡上方,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 她的长发垂落下来,发梢几乎扫在卡芙卡的脸上。 卡芙卡躺在于安身下,眼睛里没有了平日的慵懒和神秘,反而清晰地映着于安羞恼交加的面容,带着一丝得逞般的、危险的玩味。 她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的下唇,仿佛在回味刚才那个短暂的吻。 这个动作看的于安呼吸一滞,一种酥麻感从全身各处传来,让她的呼吸不禁粗重了几分。 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惑人的弧度,声音带着一种慵懒的沙哑,轻轻响起: “看来…母亲喜欢更强势一点的位置?” 于安的脸颊瞬间如同火烧一般,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连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色。 克制,羞恼,惊讶,多种情绪在于安心底蔓延。 “卡芙卡!你——!” 于安又气又急,撑在床上的手都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她完全搞不懂卡芙卡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疯狂的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极度尴尬、于安恨不得立刻跳下床逃离的当口—— 咚咚咚! 房门被急促地敲响了! 紧接着,是托帕带着明显焦急和一丝怒意的声音穿透门板传来。 “安安!你在里面吗?刚才是什么声音?你没事吧?” 几乎是同一时间,另一个冰冷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师父?开门!” 显然,两人在床上的“互动”动静,虽然短暂,但绝对瞒不过就住在隔壁、且一直高度关注着这边动静的托帕和镜流。 于安的身体瞬间僵住,看着身下卡芙卡那依旧带着玩味笑意的脸,又听着门外那两道明显已经按捺不住、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的声音,只觉得眼前一黑。 完了!这下跳进星海也洗不清了! 第101章 安抚 敲门声如同重锤,一声声砸在于安紧绷的神经上。 托帕焦急的呼唤和镜流冰冷的命令穿透门板,带着压迫感。 身下的卡芙卡却像没事人一样,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丝毫未减,眼眸里甚至带着一丝看好戏的兴味。 于安又羞又急,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从卡芙卡身上滚下来,飞快地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服和头发。 卡芙卡则慢条斯理地坐起身,优雅地抚平风衣上并不存在的褶皱,顺手将滑落的墨镜推回头顶。 “开门吧,母亲。不然她们真要拆门了。” 卡芙卡的声音依旧带着那股慵懒的调子。 于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脸上的滚烫,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一些,才转身去开门。 门锁刚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房门就被一股大力猛地从外面推开。 托帕第一个冲了进来,眼眸燃烧着火焰,瞬间锁定了房间内除了于安之外的另一个人——卡芙卡。 她看到卡芙卡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再联想到刚才听到的细微动静和于安脸上未褪尽的红晕,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了上来。 “卡芙卡!” 托帕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 “你在这里干什么?!”她几乎是本能地一步挡在于安身前,警惕地盯着卡芙卡。 镜流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托帕身侧。 她并没有像托帕那样情绪外露,但森然的寒气瞬间弥漫开来,房间内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度。 她的目光冷冷地盯在卡芙卡身上,右手无声地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空气仿佛凝固了,无形的压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卡芙卡面对怒火和威压,却显得异常从容。 她甚至轻轻笑了一声,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风衣的下摆:“没什么,只是和母亲…叙叙旧。” 她故意在“母亲”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眼神轻飘飘地扫过怒意勃发的托帕和杀气凛然的镜流,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挑衅,“看来,打扰到两位‘护花使者’了?”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叙旧需要靠那么近?需要…需要弄出那种动静?!” 托帕气得声音都在发抖,账账在她怀里感受到主人的怒火,也发出威胁的低吼。 镜流没有说话,但搭在剑柄上的手猛地收紧,剑鞘发出一声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卡芙卡耸耸肩,对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杀意视若无睹,反而看向被托帕护在身后的于安,语气带着点撒娇般的委屈。 “母亲,你看,她们好凶哦。我只是想你了。” “够了,卡芙卡。” 于安终于出声,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你先回去吧,这里…不太方便。” 她实在不想看到她们三个在这里打起来,尤其还是因为这种…难以启齿的原因。 卡芙卡似乎也玩够了。 她看着于安略带警告的眼神,又瞥了一眼如同两座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托帕和镜流。 她优雅地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告别礼,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好吧,母亲的话我还是要听的。那么,下次再见。” 她的目光在于安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虎视眈眈的托帕和镜流。 “希望下次见面时,气氛能…愉快一点。” 话音未落,卡芙卡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无数细小的蓝色数据流从她身上溢出,如同星尘般迅速分解、消散。 几秒钟后,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房间内弥漫的淡淡甜香和更加凝重的气氛。 卡芙卡一走,托帕和镜流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反而将全部的目光和压抑的怒火转向了于安。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安安,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托帕抓住于安的手腕,急切地追问,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后怕。 “师父,她……” 镜流的声音依旧冰冷,但那份冰冷下是极力压抑的焦躁和某种被侵犯领地的暴戾。 于安看着她们,一个满眼担忧急切,一个满身杀气未消,心知刚才那一幕对她们的冲击有多大。 解释?她根本无从解释卡芙卡那疯狂又暧昧的举动。 一个念头在于安心中闪过。 她需要安抚她们,更需要一个…让她们暂时安静下来的理由。 她深吸一口气,紫眸中瞬间闪过极其隐晦的金色流光。 “敕令:定!” 于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威严意志! 嗡! 一股无形、强大而精准的力量瞬间降临。 如托帕脸上的焦急和镜流眼中的杀意瞬间凝固。 她们的身体猛地僵住,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连指尖都无法再移动分毫。 只有眼睛还能转动,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 就在于安发动敕令定住两人的瞬间,她一步上前,身体微微前倾。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她直接凑到了托帕的面前。 于安抬起一只手,轻轻捏住了托帕的下巴,让她被迫微微仰起脸。 然后,于安低下头,将自己的嘴唇,轻轻地、快速地贴在了托帕那因为震惊而微张的唇瓣上。 很轻,很快,一触即分。 如同羽毛拂过。 托帕的眼睛瞬间瞪到了最大,瞳孔剧烈收缩。 唇上那柔软、微凉又带着于安独特气息的触感,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她。 她的心脏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 紧接着,于安没有丝毫停顿,身体一转,来到了被定住的镜流面前。 镜流那双冰冷的红眸里,此刻隐隐有一丝期待,她看着于安靠近,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于安没有捏镜流的下巴,只是伸出一只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轻轻抚过镜流冰冷的脸颊。 然后,她抬起头,将自己的唇,轻轻地、压在了镜流那紧抿的、线条优美的薄唇上。 这一次,停留的时间似乎比刚才长了一点点,也许只有零点几秒。 但于安清晰地感受到了镜流唇瓣的微凉和细腻。 她能感觉到镜流身体的僵硬,甚至能感觉到那瞬间变得无比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脸上。 于安迅速退开,仿佛被烫到一般。 她的脸颊已经红得像熟透的番茄,连耳根和脖颈都染上了艳丽的绯色。 她强忍着巨大的羞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的安抚意味: “乖,” 她的目光扫过被定住、眼神剧烈波动的两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们还不能知道。” 说完,她心念一动,解除了敕令的束缚。 束缚消失的瞬间,托帕猛地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她看着于安,眼神复杂。 震惊、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悸动和…隐秘的狂喜? 她的脸飞快地红了起来。 镜流则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她抬手,用指腹极其缓慢地、用力地擦过自己的下唇,仿佛要将刚才那短暂而滚烫的触感烙印得更深。 她的喉结几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 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壁炉里地髓燃烧发出的噼啪轻响。 气氛尴尬、暧昧。 于安被她们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只想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强撑着最后一点镇定,指了指门口。 “我…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了。你们…也回房吧。” 声音细若蚊呐。 托帕深深地看了于安一眼,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咬着下唇,抱着同样有点懵的账账,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 背影带着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镜流依旧站在原地,过了好几秒,她才极其缓慢地转过身,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间。 门被她轻轻带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于安一个人。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捂住了自己滚烫得快要烧起来的脸颊,慢慢滑坐到地上。 天啊!我都干了些什么?! 而此刻,仅有一墙之隔的两个房间里。 托帕背靠着门板,心脏还在狂跳。 她松开捂着嘴唇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刚才被触碰的地方。 那柔软的、微凉的、属于安安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唇上。 她的脸颊依旧发烫,脑子里一片混乱。 生气?好像没有。羞恼?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让她浑身发软、心跳加速的悸动和隐秘的甜蜜。她 抱着账账,把脸埋进账账的身体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呜咽。 镜流则静静地站在自己房间的中央。 她缓缓抬起手,再次用指腹用力地擦过自己的下唇,品味着刚刚的感觉。 眼眸深处,清晰地烙印着于安靠近时羞红的脸,以及那柔软唇瓣压上来的瞬间。 她闭上眼,喉结再次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第102章 三人行 壁炉里的地髓火焰只剩下微弱的红光,房间里一片昏暗静谧。 于安躺在不算宽敞的床上,刚刚发生的种种混乱和那个让她心跳加速的吻带来的冲击,让她疲惫不堪却难以入眠。 就在她盯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出神时,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笃笃笃。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迟疑。 于安叹了口气,起身披上外套,走到门边打开门。 门外站着镜流。 她没有穿白天的剑士服,只套着一件轻薄的、料子柔软的素色睡袍,勾勒出她修长挺拔的身形。 银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少了白日的冷冽,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竟显出一种罕见的脆弱。 她怀里紧紧抱着自己的枕头,赤红的眼眸里面清晰地翻涌着痛苦、不安,还有近乎哀求的依赖。 “师父,” 镜流的声音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现在…一闭眼,脑海中就有诸多场景…”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极力压制那些恐怖的画面。 “你变成了怪物…我将亲手斩杀…苍城的覆灭…战友的死亡…痛苦的哀嚎……” 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身体微不可察地绷紧。 “只有在师父身边…我才能寻得安息。” 话语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她想和于安一起睡。 于安看着镜流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恐惧和疲惫,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她明白镜流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自己最终怪物化的惨状,被最信任的徒弟亲手斩杀的结局,还有更早之前苍城仙舟的覆灭、战友的牺牲……这些血淋淋的记忆,加上魔阴身无时无刻的侵蚀,足以让最坚强的战士夜夜在噩魇中沉沦。 镜流能支撑到现在,很了不起了。 她无法拒绝。 于安沉默了几秒,最终轻轻叹了口气,侧身让开门口。 “…进来吧,仅限一次。” 镜流眼中瞬间亮起微弱的光芒。 她抱着枕头,快步走进房间,反手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很暗,只有壁炉余烬的微光。 镜流走到床边,动作有些笨拙地将自己的枕头放在了于安枕头的旁边,仔细地摆好。 然后她掀开被子,动作略显僵硬地躺了进去,身体笔直地平躺着,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身侧。 于安也躺了下来,两人之间隔着一点距离。 她能感觉到镜流身体的紧绷和微微的颤抖。 过了片刻,镜流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 她侧过身,伸出手臂,极其小心地、带着点试探的意味,轻轻揽过于安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于安没有反抗,顺从地靠了过去。 镜流立刻收紧手臂,将于安更紧密地圈在自己怀里。 她的下巴轻轻抵在于安柔软的发顶,鼻尖埋入发丝间,深深吸了一口气,贪婪地汲取着于安身上那股熟悉的、带着淡淡冷香的清新气息。 镜流紧绷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松下来,那翻腾在眼底的痛苦和暴戾之气也如同被抚平的波澜,渐渐平息下去。 一种久违的、令人眷恋的安宁感包裹了她。 然而,这份安宁之下,却悄然升起了另一种陌生的燥热。 于安柔软的身体紧贴着她,隔着薄薄的睡衣,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温热和玲珑的曲线。 镜流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呼吸也不知不觉地加重了几分,带着一种隐忍的灼热喷洒在于安的发间。 于安的脸颊被迫贴在镜流颈侧光滑微凉的肌肤上,这让她松了口气。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另一个更尴尬的问题——由于身高差,她的视线正对着镜流睡袍领口微微敞开的缝隙,以及其下那起伏的、形状美好的曲线。 温热的体温和淡淡的体香丝丝缕缕地传来,让于安瞬间僵住,脸颊也迅速升温,一股强烈的羞恼感涌上心头。 她只能紧紧闭上眼睛,努力忽略这令人心跳加速的“风景”。 就在这气氛微妙、两人都心绪不宁之际—— 笃笃笃。 又一阵敲门声响起。 这一次,声音比刚才镜流的敲门声要轻快一些,但也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于安身体一僵,镜流揽着她的手臂也瞬间收紧,赤红的眼眸在黑暗中倏地睁开,锐利地看向房门。 于安无奈地再次起身,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托帕。 她也换上了睡衣,是一套看起来就很柔软的丝质吊带睡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 白色的短发随意地披散着,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琥珀色的眼眸在走廊微光下亮晶晶的,怀里同样抱着她自己的枕头。 “安安,” 托帕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目光越过于安的肩膀,飞快地扫了一眼床上显然还有另一个人的轮廓,笑容不变。 “自从你的病越来越严重,我们…就好久没有一起睡过觉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怀念和淡淡的失落。 “接触的机会变得越来越少…所以…我想……” 她没说下去,只是抱着枕头,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于安。 意思同样再明显不过。 她也想和于安一起睡。 于安看着托帕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依赖和期盼,再看看房间里床上那个散发着冷气的身影,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拒绝托帕…这个从小一起长大、在她最病弱时也未曾离开的朋友,她同样无法狠下心肠。 “……进来吧。” 于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认命,再次侧身让开。 托帕脸上的笑容瞬间灿烂起来,像偷到了糖果的孩子。 她抱着枕头,脚步轻快地走进房间,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床上那个已经坐起身、正面无表情看着她的银发身影上。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托帕的眼神带着一丝审视和了然,镜流的红眸则冰冷依旧,带着无声的警告。 但最终,两人都极其默契地收回了目光,谁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她们都知道,现在不是争论“使用权”的时候。 托帕走到床边,动作自然地将自己的枕头放在了于安枕头的另一侧。 小小的单人床,三个枕头并排,显得格外拥挤。 于安认命地躺回床上,平躺在了正中间。 托帕立刻掀开被子钻了进来,非常熟练地抱住了于安的一条胳膊,将脸贴在于安的肩膀上,满足地蹭了蹭。 另一边,镜流也重新躺下,同样沉默地抱住了于安的另一条胳膊,动作虽然有些僵硬,但力道同样不容挣脱。 小小的床铺瞬间被三个人填得满满当当。 于安被夹在中间,身体两侧传来截然不同的体温和气息——一边是托帕温热柔软的馨香,一边是镜流微凉清冽的冷香。 狭窄的空间迫使她们的身体不得不紧紧地贴在一起,呼吸相闻。 托帕觉得还不够,她悄悄地将一只手从于安的胳膊下穿过,轻轻地揽上了于安的腰侧。 那只温热柔软的手掌贴上腰间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感如同电流般窜过于安的脊椎。 她身体猛地一僵,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抓住了托帕那只不安分的手腕。 “别…” 于安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轻颤。 她的指尖无意中擦过托帕手臂内侧细腻光滑的肌肤。 “嗯…” 托帕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带着点鼻音的轻哼。 她揽在于安腰上的手瞬间收紧了一下,又立刻松开,脸颊飞快地埋进了于安的肩窝里,只露出泛红的耳尖。 隔着薄薄的睡衣,于安能清晰地感觉到托帕骤然加快的心跳和变得有些灼热的呼吸。 黑暗中,于安的脸颊也烫得惊人。 她僵硬地平躺着,左边是紧贴着她、呼吸灼热的托帕,右边是抱着她手臂、身体微凉的镜流,狭窄的床铺像一个甜蜜又煎熬的牢笼。 壁炉的余烬发出最后一点微光,映照着床上紧紧依偎的三个身影。 【滴滴,第三次模拟可以开始】 第103章 第三次模拟 纯白的系统空间里,于安的意识体漂浮着。 眼前是浩瀚星图,无数星球的名字和影像流转不息。 镜流灼热的呼吸、托帕贴紧的体温、卡芙卡那疯狂的吻……现实中的混乱让她急需一个锚点。 “系统,准备第三次模拟。” 于安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地点…帮我选一个。” 【收到。正在分析宿主当前状态及潜在需求…】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停顿片刻。 【建议地点:匹诺康尼。检索到宿主在该地点的“真实经历”遗留天赋适配性极高,是否展示?】 “展示。” 光屏展开,三个选项浮现: 1.情绪具现(紫):对人的情绪特别敏感,不同的情绪能在你面前展示出不同的颜色。 2. 绝处逢生(金):你总能在许多困境中化险为夷。 3.别人家的孩子(蓝):你的学习能力很强。 于安的目光扫过。 “为什么是匹诺康尼?” 【分析结论:……】 系统的声音似乎带上了极其细微的、人性化的调侃。 【匹诺康尼时期的天赋组合,能更有效地协助宿主捋顺您那些…略显纷乱的‘羽翼’。避免再如今日这般,‘翅膀’彻底打结,宿主身陷囹圄。】 于安沉默。 系统精准地戳中了她的窘境。 她没说话,指尖在意识中无声地划过,点在了代表匹诺康尼的光点上。 【模拟启动。地点:匹诺康尼。】 【你在匹诺康尼出生了。你的父母是当地一对普通的表演艺术家,他们为你取名为:安·莎乐梅亚(Ann Shalomeya)。】 【3岁:你展现出远超同龄人的学习天赋。你的父母开始提前教你更多知识,基础的乐理、简单的绘画、肢体律动。你能看到父母围绕在你身边的光芒——温暖的橙色,像壁炉的火光。你在父亲肩头“飞翔”,在母亲怀里“歌唱”。】 【10岁:你非常努力。艺术、科学、体育,你尽力涉猎各方面,并且总能做得不错。邻居常指着你对自家孩子说:“看看莎乐梅亚家的安!”你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但你看到父母身上的颜色变了:浓郁的化不开的绝望黑色,;冰冷的、带着疏离的蓝色。它们缠绕在温暖的橙色旁。你问他们,他们只是笑着揉你的头。】 【15岁:一个清晨,你的父母没有叫你起床。他们消失了,没留任何信息。你找遍所有地方,只有冰冷的蓝黑色吞噬着你。几天后,一家专门服务匹诺康尼上层社会的下属机构发现了独自一人、却能力优秀的你。他们评估后,将你收养。】 【20岁:在机构严苛训练下,你掌握了大量实用技能:精致的家政服务,一丝不苟的清洁;有效的保镖防身术;精确的营养搭配;文化教育辅导。你学得快,做得好,成为机构里最优秀、最全能的员工。你的名字在需要高级服务人员的圈子里被提及。】 【25岁:你的优秀被一位来自天环族的夫人看中。她自称天琴座,看起来年轻而乐观,气质和蔼温柔。她开出的佣金丰厚,邀请你长期服务于她的家族。你跟随她,来到黄金时刻橡木家系的宅邸。因技能全面,你身兼数职:夫人出行的贴身保镖、负责全家饮食的营养师、打理宅邸的家政主管。工作繁重,但天琴座夫人确实大方且尊重你。最关键的是,你能清晰地看到她周身散发出的,代表善意与信任的金色光芒,这让你感到一丝安心。】 【这天,天琴座夫人将你带到一间阳光充足的育婴室。她脸上洋溢着初为母亲的幸福光辉,在于安眼中是柔和的浅金色。她轻声说:“安,来,见见我的孩子。”】 【即将进入沉浸式模拟】 安·莎乐梅亚(于安)站在柔软地毯上,目光投向房间中央并排放置的两张精致摇篮。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暖洋洋地洒在摇篮里。 左边摇篮中,一个有着浅灰色柔软发丝的小婴儿安静地睡着。 他耳旁长着同样浅灰色的耳羽,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在他周身,安看到了一种极其纯粹、近乎透明的白色光芒,干净得不染尘埃,象征着初生的无瑕与宁静。 右边摇篮里,一个有着淡蓝色发丝的小婴儿正睁着圆溜溜的、清澈的眼睛,好奇地扭动小脑袋四处张望。 她的耳羽是淡蓝色的。 她的周围,则萦绕着温暖的、如同春日暖阳般的橙色光芒,充满了懵懂的好奇与亲和力。 星期日。知更鸟。 安的心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这两个纯净的小生命,和他们周身那纯粹无垢的光芒,与她经历过的混乱、黑暗与离别形成了强烈反差。 一种陌生的触动悄然滋生。 “很可爱,对吧?” 天琴座温柔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爱意。 她走到知更鸟的摇篮边,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小婴儿软嫩的脸颊。 “来,安,” 夫人转过头,浅金色的光芒温暖地笼罩着,带着鼓励,“你也摸摸看?小孩子的脸蛋,像最软的花瓣。” 安看着夫人信任的眼神,又看向摇篮里那两个散发着纯粹光芒的小生命。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遵从了雇主的示意。 她缓缓伸出右手,食指带着小心,轻轻探向知更鸟那软乎乎的小脸蛋。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片温软肌肤的瞬间。 一只小小的、肉乎乎的手,从淡蓝色的襁褓里伸了出来。 那只小手,带着婴儿特有的力气,目标明确地,攥住了安伸出的食指。 小小的手指紧紧地箍住她的指节,力道出乎意料地大。 掌心温热柔软的触感,瞬间传递到安的指尖,顺着神经一路蔓延,直抵心尖。 安的动作猛地顿住,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低头,正对上知更鸟那双清澈的眼睛。 小家伙似乎并不害怕这个突然被抓住的“东西”,反而像是找到了一个有趣的新玩具,眼睛里满是新奇的光。 她的小手不仅攥着,还轻轻地、笨拙地摇晃着安的手指,嘴里发出含糊的“啊…咿…”声。 安看着那双纯净的、倒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睛,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属于另一个新生小生命的温热、柔软和微小的力量,胸口那阵奇异的涟漪无声地扩散开。 “哎呀!” 天琴座夫人发出一声惊喜的低呼,浅金色的光芒愉悦地跳跃着。 “看来我们的小知更鸟很喜欢你呢,安!” 她笑着看向安,“真是个好的开始。” 安没有说话,只是任由自己的手指被那只小小的手握着,感受着这份突如其来的、带着生命温度的连接。 她眼角的余光扫过旁边摇篮里依旧沉睡的星期日,那纯粹的白色光芒静谧安然。 这一刻,育婴室里的阳光格外温暖,暂时驱散了安心中长久以来盘踞的、属于父母消失时的冰冷蓝黑色。 第104章 今日亦是和平的一天 阳光透过蕾丝窗帘,在儿童房里投下温暖的光斑。 安轻轻推开房门。 靠窗的小床上,浅灰色头发的星期日已经坐起身,正自己安静地叠着薄毯。 他听见开门声,抬起头,浅灰色的耳羽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他看向安,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周身依旧环绕着那种纯粹安静的白色光晕。 安悄然离去,进入这个知更鸟的房间。 右边的小床上,淡蓝色发丝的知更鸟还裹在柔软的鹅绒被里,只露出半个小脑袋。 安放轻脚步走过去,刚俯身想轻轻掀开被子一角。 “抓到啦!” 知更鸟像只灵活的小鸟,猛地掀开被子,笑着扑了出来,两只小胳膊紧紧抱住了安的脖子。 力道不小,带着孩子特有的热情。 安被扑得微微后仰,随即稳稳接住她,脸上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她伸出手,熟练地理了理知更鸟睡得有些凌乱的淡蓝色卷发,轻声问。 “今天需要我做什么,知更鸟小姐才能乖乖起床呢?” 她身上温暖的橙色光芒因为兴奋和亲昵而微微跳跃。 知更鸟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狡黠的笑意。 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用力点了点自己软嫩的脸颊。 “早安吻!要亲在这里!” 她强调着位置,这个要求她已经提了3年。 安没有犹豫,低下头,将自己的嘴唇轻轻印在知更鸟指的位置。 温软的触感,带着孩子身上特有的奶香。 “好啦!” 知更鸟心满意足地松开手,蹦下床。 “现在我可以起床啦!安,今天早餐吃什么吖?” 她一边自己套着小袜子,一边迫不及待地问。 安帮她整理好歪掉的衣领,笑着说。 “和以往一样,有新鲜的水果和香喷喷的面包,不过…”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知更鸟期待的眼神。 “要是今天能好好吃完,不挑食,那么从学校回来后,就可以奖励一份你最爱的‘交叠的美梦’哦!” “耶!安最好啦!” 知更鸟欢呼一声,飞快地冲进洗浴室。 安牵着穿戴整齐的知更鸟走出儿童房,星期日照例安静地跟在后面。 三人走下旋转楼梯,来到明亮的餐厅。 天琴座夫人已经坐在长餐桌的主位,正优雅地用着早茶。 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她周身代表善意与信任的金色光芒温和而稳定。 “安,今天的早餐依旧无可挑剔。” 天琴座放下茶杯,对安露出真诚的微笑。 经过五年的朝夕相处,她们之间早已超越了单纯的雇佣关系,更像是可以分享生活点滴的朋友。 那份主仆间的拘谨早已消失不见。 早餐在知更鸟叽叽喳喳的分享和星期日偶尔的简短回应中结束。 安送兄妹俩到门口,专属的悬浮车已经等候在外。 “安!” 知更鸟扒着车窗,探出小脑袋用力挥手。 “别忘了我的‘交叠的美梦’!” “不会忘的,知更鸟小姐。” 安笑着保证,目送着悬浮车平稳地驶离,融入黄金时刻璀璨的车流。 宅邸恢复了宁静。 安开始了例行的清扫工作。 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当她整理学习室,准备擦拭靠墙的书桌时,目光无意间扫过旁边一个半开的抽屉。 抽屉里放着一本硬壳笔记本,封面画着一只用蜡笔涂成的、歪歪扭扭却色彩鲜明的紫色小鸟。 显然是知更鸟的宝贝日记。 安立刻移开视线。 她尊重孩子的隐私,尤其知更鸟那么信任她。 她伸出手,准备轻轻关上抽屉。 然而,就在指尖触碰到抽屉边缘的瞬间,一阵微风恰好拂过,掀开了日记本硬壳封面的一角。 安的目光本能地被那翻开的一页吸引了过去。 一行用稚嫩笔迹写下的字,清晰地映入眼帘: “明天是安的生日,我要送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后面还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蛋糕和几个小星星。 安的动作顿住了。 一丝温暖的笑意不受控制地在她唇边漾开。 她没有再多看一眼,轻轻将抽屉推回原位。 心里想着:“可惜,这个‘惊喜’已经被我提前发现了呢。明天…可得好好配合小鸟演出一场才行。” 下午的时光在整理和准备中度过。 悬浮车准时将兄妹俩送回。 车门刚打开,一个淡蓝色的身影就冲了出来。 “安!我的‘交叠的美梦’!” 知更鸟欢叫着,目标明确地扑向安。 安早有准备,微笑着张开双臂稳稳接住她,顺势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的、冒着丝丝寒气的纸杯——里面正是淋着彩色糖浆和果仁碎的冰淇淋球。 “哇!” 知更鸟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小心翼翼地接过,迫不及待地用小勺子挖了一点点,幸福地眯起眼睛。 天琴座夫人牵着星期日的手慢一步走过来,看着女儿黏在安身上的样子,故意撇了撇嘴,发出几声。 “啧啧啧。” 她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调侃的笑意。 “安,我看我的小鸟啊,怕不是快要被你拐跑喽!” 知更鸟才不管妈妈的调侃,抱着冰淇淋杯,小口小口吃得无比满足。 星期日站在妈妈身边,安静地看着妹妹,他因为妹妹的开心而开心。 晚餐后是学习时间。 安耐心地辅导着知更鸟的算术题,解答着星期日关于星图的问题。 学习结束,便到了睡前故事环节。 天琴座夫人坐在儿童房舒适的沙发椅上,知更鸟和星期日一左一右依偎在她身边。 柔和的夜灯下,天琴座用温柔的声音讲述着古老的童话。 “……最后,小美人鱼用她最动听的歌声,唤醒了沉睡在海底水晶宫里的公主。她们手牵着手,一起游向洒满月光的大海,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故事结束,房间里一片温馨的宁静。 知更鸟却忽然抬起头,看向安静坐在一旁小凳子上整理书本的安。 “安,” 知更鸟的声音带着睡前特有的软糯。 “我想听你唱歌。你唱歌明明那么好听的,为什么不喜欢唱呀?” 安整理书本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抬起头,对上知更鸟那双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的眼睛。 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不易察觉的复杂,但更多的是温柔。 “我不适合唱歌,知更鸟小姐。我的声音很普通。” 她放下书本,走到沙发边,半蹲下来,视线与知更鸟平齐,认真地说。 “但是,如果是你想听,我不会拒绝。而且……”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知更鸟淡蓝色的柔软发丝。 “你的声音,才是真正被神赐福过的。你唱起歌来,一定会是最动听的歌手。” 安的声音很轻,跪坐在地上,拍着手清唱起来: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她的歌声没有华丽的技巧,甚至有些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温柔力量。 简单的旋律和歌词在安静的房间里轻轻回荡。 知更鸟靠在妈妈温暖的肩膀上,听着这温柔的哼唱,长长的睫毛慢慢垂落下来。 旁边的星期日,也轻轻合上了眼睛,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温暖纯粹的白色与明亮的橙色光芒,在两个孩子身上安静地流转。 歌声渐渐停歇。 天琴座夫人低头看着怀中两个已然安睡的孩子,再抬头看向安,脸上露出一个温暖又带着点促狭的笑容,无声地用口型说: “看来,今天又得麻烦你把小鸟抱回她的‘小巢’喽。” 第105章 我们的家 新的一天,阳光依旧明媚。 安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有条不紊地准备早餐,整理房间。 她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容,处理着各项事务,仿佛今天和过去的每一天没有任何不同。 只是偶尔,当目光不经意扫过日历上那个被圈出的日期时,她的嘴角会悄悄弯起一丝极淡的、带着期待的弧度。 临近中午,宅邸外传来悬浮车熟悉的引擎声。 安正擦拭着客厅的花瓶,闻声有些意外,通常兄妹俩要到下午才回来。 脚步声轻快地传来,天琴座夫人率先走进客厅,脸上带着一种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出来的兴奋光芒,在她周身是愉悦跳动的浅金色。 她径直走到安面前。 “安,闭上眼睛。” 天琴座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还有一丝不容拒绝的俏皮。 安顺从地闭上眼。 她能感觉到天琴座温软的手掌轻轻覆在了她的眼睛上,隔绝了光线。 紧接着,两只小小的、温度不同的手分别抓住了她的左右手。 左边的小手带着点微凉的拘谨,右边的小手则温热而迫不及待。 “安,跟我们走!” 知更鸟雀跃的声音响起,她的小手用力拉着安的右手。 “嗯。” 星期日的声音很轻,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拉着安左手的小手却很稳。 安被这一大两小牵引着,在熟悉的宅邸里穿行。 她能感觉到脚下的地毯换了方向,绕过回廊,最后停在了一扇房门前。 “好啦!可以睁开了!” 天琴座的声音带着宣布的喜悦,手掌移开。 安缓缓睁开眼睛。 光线涌入。 眼前是一间她熟悉的休息室,但此刻却完全变了个模样。 彩色的飘带和气球装饰着天花板和墙壁,一串串闪亮的“HAPPY BIRTHDAY”字母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铺着洁白蕾丝桌布的小圆桌,桌子正中央,是一个精心装饰的、足有三层高的生日蛋糕。 蛋糕是梦幻的浅紫色打底,点缀着银色的糖霜星星。 蛋糕顶端,并排立着四个栩栩如生的翻糖小人。 穿着优雅长裙、笑容温和的天琴座夫人;表情略显严肃、但站得笔直的浅灰色头发小人;笑得格外灿烂、张开双臂的淡蓝色头发小人。 他们手拉手围着一个穿着礼服、笑容恬静的白头发小人——正是安自己。 在小人们旁边,还用略显稚嫩但很努力的笔触,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安”字。 “安!生日快乐!” 知更鸟第一个蹦起来欢呼,蓝色的耳羽都因为兴奋而微微抖动,她周身的橙色光芒此刻亮得如同小太阳。 “生日快乐。” 星期日站在一旁,声音依旧平静,但那双浅灰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安,纯白色的光芒也柔和地波动着。 天琴座夫人笑着,浅金色的光芒温暖地笼罩着所有人。 “我们的安,又长大一岁啦!快许愿吹蜡烛吧!” 看着眼前用心布置的一切,看着蛋糕上那四个小小的“家人”,看着眼前三张带着真挚祝福和期待的脸庞,安感觉一股暖流瞬间冲上眼眶,喉咙有些发哽。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脸上绽开一个无比灿烂、发自内心的笑容。 “谢谢…谢谢夫人,谢谢知更鸟小姐,谢谢星期日少爷。”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在知更鸟迫不及待的催促和星期日的注视下,安走到蛋糕前,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认真地许下了一个愿望。 然后,她俯下身,轻轻吹灭了蛋糕上摇曳的烛火。 “耶!吃蛋糕啦!”知更鸟欢呼。 “等等,小鸟,” 天琴座夫人笑着拉住女儿。 “还有礼物环节呢!” 知更鸟立刻想起来,小脸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 她跑到旁边的沙发后面,吃力地抱出一个几乎和她一样高的、包装得花花绿绿的大盒子,上面还系着一个巨大的蓝色蝴蝶结。 “安!这是我送你的!” 知更鸟把大盒子推到安面前,眼睛亮晶晶的。 “快打开看看!” 安笑着蹲下身,小心地拆开包装。 盒子里,是一个穿着精致手工缝制蓬蓬裙的、有着白色长发和紫色眼睛毛绒玩偶。 娃娃的裙子针脚细密,虽然能看出是初学者的手艺,但充满了童趣和用心。 娃娃怀里还抱着一只小小的、用蓝色绒布做的、歪着脑袋的小鸟玩偶。 “这是…知更鸟小姐亲手做的吗?” 安惊喜地看着娃娃,又看看知更鸟。 “嗯!” 知更鸟用力点头,脸上满是骄傲。 “我做了好久呢!娃娃像安!小鸟像我!这样安就能一直带着我啦!” 安的心被狠狠触动了一下。 她将娃娃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心意。 “谢谢你,知更鸟小姐,这是我收到过最棒的礼物之一。” 她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知更鸟柔软的发顶。 这时,星期日也走了过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扁平的、用浅灰色丝绒布仔细包裹的小盒子,双手递给安。 他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很认真。 “生日快乐。”他又说了一遍。 安接过盒子,解开丝绒布。 里面是一个小巧的、手工打磨抛光的木质相框。 相框的边框被打磨得极其光滑,没有一丝毛刺,上面还镶嵌了几颗小小的透明石头。 相框里没有照片,是空白的。 “这是…?”安看向星期日。 “可以放照片。” 星期日简短地解释,声音平稳。 “放你喜欢的。” 他没有多说什么,但那双眼睛看着安。 安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相框,可以承载你珍视的回忆。 安看着这个朴素却无比用心的相框,再看看星期日那安静的眼神,心中再次被温暖填满。 “谢谢你,星期日少爷,这个相框很漂亮,我会用它装上我最喜欢的照片。” 她郑重地说。 “好了好了,礼物环节圆满结束!” 天琴座夫人笑着拍了拍手,浅金色的光芒充满愉悦。 “现在,让我们来享用这个漂亮的蛋糕吧!小鸟,去拿餐盘和叉子。星期日,帮妈妈把蛋糕分一下。” 午后的阳光透过彩色的飘带,在房间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天琴座夫人看着安小心地将那个穿着蓬蓬裙的娃娃和那个木质相框收好,又看看身边还在吃着蛋糕的知更鸟,以及安静擦拭嘴角的星期日,脸上露出了满足而温柔的笑容。 她端起红茶,轻轻抿了一口,对着安,用一种带着家人般亲昵的语气说道: “安,你看,我们的小家,是不是越来越完整了?” “我们”两个字,她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的归属感。 第106章 星核 “我们”两个字,清晰地落在安的心上。 安抬起头,正要回应夫人这温暖的话语,嘴角的笑意还未完全展开。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从大地的最深处,从族地的核心猛然炸开。 整座宅邸,不,是整个天环族地,都剧烈地、疯狂地震动起来。 不是地震,更像是某种可怕的东西,正在撕裂这颗星球。 桌上的杯盘哗啦啦地摔落在地,彩带和气球疯狂摇摆,吊灯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巨大的落地窗玻璃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然后“哗啦”一声彻底粉碎。 狂风裹挟着外面骤然变得刺耳的警报声和人群的惊叫嘶喊,猛地灌了进来。 “啊!” 知更鸟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手里的叉子“当啷”掉在地上,小脸瞬间煞白。 星期日反应极快,一把扶住旁边的桌子稳住身体,但那双纯白色的眼眸里也第一次清晰地露出了惊愕。 安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甩得一个踉跄,撞在旁边的柜子上,额头生疼。 她猛地抬头,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望出去。 天琴座夫人脸上的温柔瞬间冻结,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恐取代。 她周身的浅金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几乎要被一种迅速弥漫开来的、令人窒息的绝望黑色吞噬。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惊人。 “孩子们!”她失声喊道,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 天空,那璀璨的、象征着盛会之星永恒欢乐的天空,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扭曲、撕裂。 是一种纯粹的能吞噬一切的毁灭。 星核! 星核灾难降临了! 这个词如同最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于安的意识深处。 她能做什么?她只是一个家政、一个保镖、一个老师……面对这种毁天灭地的灾难,她引以为傲的技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绝望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在那源自星核怖威压下,一切都变得无比渺小。 匹诺康尼的防御系统徒劳地闪烁着光芒,无数飞行器如同扑火的飞蛾撞向那片蔓延的黑暗,瞬间无声无息地湮灭。 远处,引以为傲的巨大建筑群如同脆弱的沙堡,在无形的力量下开始扭曲、崩塌。 哭喊声、爆炸声、建筑倒塌的轰鸣声交织成。 “不…不……” 天琴座夫人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褪,那双总是带着智慧与包容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那浓稠如墨的黑色光芒彻底淹没了她,冰冷刺骨的蓝色也缠绕上来。 但她几乎是凭借着母亲的本能,猛地冲上前。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知更鸟和旁边的星期日抱了过来。 她跌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用自己单薄的身体,将两个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妈妈……” 知更鸟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眼睛里满是泪水,恐惧的黑色光芒剧烈闪烁。 星期日紧抿着嘴唇,小脸惨白,纯白色的光芒被挤压得几乎看不见。 “孩子们!别怕!别怕!妈妈在!妈妈在这里!”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哭腔。 她紧紧抱着两个孩子,跌坐在地毯上,背靠着还在剧烈摇晃的墙壁。 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巨大的恐惧几乎要将她撕裂。 然后,一种本能,一种源自血脉深处、面对无法抵抗的终极绝望时的本能,驱使她张开了嘴。 不是尖叫,不是哭喊。 是一首……歌。 一首破碎的、不成调的、带着无法言喻的悲伤和巨大恐惧的……哀歌。 没有歌词,只有断断续续、颤抖到变形的旋律。 那旋律古老而苍凉,像垂死天鹅的悲鸣,像被碾碎灵魂的呜咽。 每一个颤抖的音符都浸满了母亲最深沉的绝望和最无力的守护。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用这破碎的歌声,在这吞噬一切的黑暗降临前,为怀中的孩子筑起最后一道虚幻的屏障。 安抱着那个刚刚收到的、还带着知更鸟体温的蓬蓬裙娃娃,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她踉跄着,几乎是爬到了天琴座夫人和孩子们身边。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点什么,想要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支撑,却发现自己连这简单的动作都因为恐惧和震动而颤抖不已。 最终,她只能无力地跌坐在他们身旁的地毯上,身体紧紧贴着那因为剧烈颤抖而冰冷的地板。 她看着天琴座夫人怀中那两团被绝望黑色和冰冷蓝色疯狂挤压、几乎要熄灭的纯白与温暖橙色,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祈祷。 她在心中一遍遍地、徒劳地默念着,重复着刚才吹灭蜡烛时,那个在心底许下的、无比虔诚的愿望: “永远不分开……永远不分开……永远不分开……” 这愿望在毁天灭地的灾难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黑暗,吞噬了窗外最后一丝光亮。 整个房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只有那令人心悸的湮灭轰鸣和建筑崩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一股难以抗拒,冰冷而沉重的力量猛地攫住了安的意识。 剧烈的头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呃……” 安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 视线开始模糊、旋转。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看向天琴座夫人和孩子们的方向。 在彻底沉入的黑暗背景中,最后映入她涣散瞳孔的画面,是那个紧紧搂抱着两个孩子、身体因恐惧和歌唱而剧烈颤抖的身影。 天琴座夫人的头无力地低垂着,靠在孩子们的发顶,嘴唇还在无意识地、微弱地翕动着,仍在唱着那首破碎的、绝望的哀歌…… 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黑色,成了安意识沉入冰冷深渊前,看到的最后一种颜色。 第107章 失去 冰冷的死寂取代了毁灭的轰鸣。 不知过了多久,两双小手在厚厚的灰烬和扭曲的金属碎片中拼命地挖掘着。 浅灰色和淡蓝色的头发沾满了灰尘,小脸上布满泪痕和污迹。 星期日和知更鸟从短暂的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被家族紧急救援队的防护罩护在废墟一角,侥幸活了下来。 他们的母亲和安,不见了。 “妈妈!安!” 知更鸟带着哭腔的喊声在死寂的废墟上回荡,只有崩塌的残骸沉默以对。 星期日抿着苍白的嘴唇,用尽全力推开一块烧焦的木板,下面只有更多的瓦砾。 他们徒劳地扒着,小小的手指很快被尖锐的碎片划破,渗出血珠。 救援人员试图阻止他们,却被他们疯狂的挣扎甩开。 绝望像藤蔓缠绕着两个孩子的心。 他们看到了太多被那黑暗吞噬的景象,但心底还存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也许妈妈和安,只是被埋在了哪里?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搜寻持续了很久,直到救援队接到紧急撤离的命令——天环族地最后的支撑结构即将彻底崩溃。 他们强行抱起还在哭喊挣扎的知更鸟和沉默抵抗的星期日,登上了撤离的飞行器。 飞行器升空,脚下是正在无声坠入深渊的、曾经辉煌的故乡碎片。 知更鸟趴在舷窗上,眼睛里最后一点光熄灭了,只剩下空洞的绝望。 星期日紧握着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纯白色的光芒被死寂的灰色彻底覆盖。 他们被带到了相对安全的区域。 匹诺康尼的【梦主】亲自出面,收容了这批天环族最后的幸存者。 他看到了星期日眼中超越年龄的沉寂,也看到了知更鸟深不见底的悲伤。 这对失去了一切的孩子,被带离了聚集地,安置在梦主位于深梦区的庇护所。 新的“家”安静、整洁,却没有一丝温度。 而在那片坠落的废墟深处,另一场救援正在进行。 几块巨大的、相互卡死的金属结构下方,橡木家系的搜救队探测到了微弱的生命信号。 他们动用了重型切割设备,花费了数小时,才艰难地清理出一个通道。 眼前的景象让经验丰富的救援队员也倒吸一口冷气。 安被压在几块扭曲变形的巨大合金板下。 她的左臂被一块沉重的混凝土块死死压住,手臂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鲜血早已浸透了破碎的衣袖,在冰冷的金属和灰尘上凝结成暗红的硬块。 更触目惊心的是,她的腹部被一根尖锐的、断裂的金属梁贯穿。 那狰狞的金属刺穿了她的身体,将她钉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是一大片深褐色的、早已凝固的血泊。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发紫,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顽强地吊着一口气。 搜救队长迅速检查她的生命体征,对着通讯器嘶吼:“发现生还者!女性,重伤!左臂开放性骨折伴挤压伤,腹部贯穿伤,失血性休克!快!医疗组!准备紧急维生舱!” 冰冷的维生液被注入血管,强效的止血泡沫被喷在腹部狰狞的伤口周围。 剧烈的疼痛让安在昏迷中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睫毛痛苦地颤动了几下。 “坚持住!坚持住!” 医护人员在她耳边喊着,同时快速处理着伤口。 就在他们准备剪开她被压住的左臂衣袖时,安的眼睛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眼神涣散,充满了痛苦和迷茫。 她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夫人,孩…子……”她破碎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天琴座,知更鸟…星期日…他们…安…安…全吗……” 她的意识显然处于极度混乱的边缘,但唯一清晰记挂的,依旧是她的家人 。 搜救队长立刻凑近她耳边,用最清晰、最肯定的语气大声回答:“安全!星期日和知更鸟都安全!被梦主大人带走了!他们没事!你听到了吗?他们很安全!” 他特意忽略了天琴座,因为救援队依然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听到这句话,安涣散的瞳孔似乎微微聚焦了一瞬,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去,那强撑着的一口气终于找到了归宿。 她不再挣扎,彻底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任凭医护人员将她的身体小心翼翼地移开,处理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深梦区,冰冷的房间。 知更鸟紧紧抱着那个她亲手做的、穿着蓬蓬裙的棕色头发娃娃。 娃娃裙子上沾满了灰尘,原本明亮的紫色眼睛也仿佛蒙上了一层灰暗。 她把脸深深埋进娃娃怀里,小小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嚎啕的声音,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呜咽,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挤出来。 “妈妈,安…安……” 她一遍遍重复着这个名字,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娃娃的头发和裙子。 她送给安的娃娃还在,耳边还回荡着妈妈的歌谣,可是妈妈和安……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会给她早安吻,会给她冰淇淋,会温柔地唱歌哄她睡觉,会讲美好的童话故事,会将他们抱在温暖怀中的妈妈和安,被永远埋在了那片冰冷的废墟之下。 星期日静静地站在窗边,背对着妹妹。 他看着窗外深梦区虚幻而冰冷的星光,小小的身体绷得笔直,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只有他那紧握的、放在身侧的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泄露出一丝刻骨铭心的痛楚。 他们都以为,那个在生日蛋糕前温柔微笑的妈妈和安,已经和那片坠落的故土一起,永远消失了。 第108章 左右夹击 意识如同沉船般艰难地浮出冰冷的海面。 沉重的眼皮仿佛粘在一起,安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刺眼的白光让她瞬间又闭上眼,适应了好几秒才再次睁开。 消毒水的味道,冰冷的金属触感,还有身体各处传来的,被药物暂时压制的钝痛……她躺在医疗舱里。 记忆如同碎裂的镜子,那些恐怖的画面——吞噬一切的黑暗、绝望的哀歌、夫人最后颤抖的身影瞬间涌入脑海! “孩子…孩子们!” 她猛地想坐起来,动作牵动了腹部的贯穿伤和左臂的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重重跌回医疗床垫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别动!你伤得很重!” 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医疗人员立刻上前按住她,语气带着职业性的冷静。 “你昏迷了三天。别担心,星期日少爷和知更鸟小姐都没事,很安全。他们被梦主大人妥善安置了。” 听到两个孩子安全,于安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了大半,剧痛似乎都减轻了一些。 她急促地喘息着,目光急切地在医疗人员脸上搜寻:“夫…夫人呢?天琴座夫人…她怎么样了?” 医疗人员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她沉默了一下,避开了于安灼灼的目光,声音低沉下去:“我们…已经尽力了。天琴座女士她…没能撑过来。请节哀。” 虽然早有预感,但当这冰冷的宣判真正落下时,于安还是感觉心脏猛地一缩。 剧烈的疼痛瞬间盖过了身体的伤痛,让她眼前发黑,呼吸停滞。 夫人…那个信任她、温暖她、把她当作家人看待的天琴座夫人…真的不在了。 那耀眼的、带着善意与信任的金色光芒,永远地熄灭了。 巨大的悲伤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将她淹没。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哽咽。 “我…我知道了。” 她的声音嘶哑。 “请…请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医疗人员看着于安惨白的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那双总是温和的紫色眼眸此刻空洞得吓人,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悲痛。 她理解地点点头,没有多言,安静地退出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冰冷的医疗仪器发出单调的滴答声。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于安静静地躺着,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刺眼的白光。 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顺着眼角无声地滑落,浸湿了鬓角。 她仿佛还能看到天琴座夫人站在她面前,脸上带着那和煦的浅金色光芒,笑着说“我们的小家”。 等等…… 不是幻觉! 于安涣散的瞳孔猛地聚焦。 就在她泪眼模糊的视野里,就在医疗舱冰冷的金属壁上方,一小片极其柔和、温暖的金色光芒,凭空浮现了出来! 那光芒的形状,隐约勾勒出一个模糊、优雅的轮廓! 夫人?! 于安的心脏狂跳起来,她不顾身体的剧痛,猛地伸出还能活动的右手,用尽全力向那片光芒抓去。 手指穿过了冰冷的空气,什么也没有抓住。 那片金色的光芒如同虚幻的泡影,在她指尖触碰的瞬间,微微荡漾了一下,却并未消散。 不是实体…是…情绪?是夫人留下的,最后的…… 这个念头在于安心头般划过。 她不再试图去抓,而是颤抖着,缓缓地、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的指尖,轻轻地点向那片温暖的金色光芒。 指尖与光芒触碰的刹那—— 嗡! 那片柔和的金色光芒瞬间如同找到了归巢的倦鸟,化作无数细碎温暖的光点,温柔地将于安整个包裹。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无尽眷恋与深切托付的暖流,顺着她的指尖,汹涌地涌入她的身体,直达灵魂深处。 与此同时,一个无比清晰温柔、仿佛就在耳畔低语的声音,在于安的脑海中轻轻响起: “照顾好……孩子们。” 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清晰地烙印在于安的灵魂之上。 光芒瞬间散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病房里只剩下冰冷的仪器和于安急促的呼吸。 于安愣愣地躺在医疗床上,指尖还残留着那温暖光芒的触感,耳边清晰地回荡着那句温柔的嘱托。 巨大的悲伤依旧存在,但其中似乎又混入了一种必须活下去的责任感。 她闭上眼,任由泪水无声流淌,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对着空寂的病房,对着夫人最后消散的方向,轻轻吐出两个字: “遵命,夫人。” 就在这两个字出口的瞬间,于安的意识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向后一拽。 眼前冰冷的医疗舱、刺眼的白光、身体的剧痛瞬间扭曲、模糊、远去。 如同高速坠落的电梯,她的意识被狠狠拉入一片纯白与星河流转的虚空。 系统空间! 于安重重地“摔”在意识层面的星河之上,还有些发懵,巨大的情绪落差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刚才还在承受着失去夫人的巨大悲痛,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托付,怎么突然就到这里了? “系统!” 于安在意识中带着一丝惊魂未定和被打断悲痛的恼怒低吼。 “怎么回事?!我还没……” 【滴!紧急召回!】 系统的电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的尖锐? 【宿主!你要是再不‘醒’,你的‘翅膀’们怕是要把你连皮带骨‘吃干抹净’了!!】 系统的警告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于安从匹诺康尼的悲伤中强行拉回现实。 吃干抹净?翅膀?托帕?镜流? 于安猛地一个激灵。 她立刻通过系统建立的链接,“看”向现实自己身体所在的环境——歌德酒馆那间狭窄的客房。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头皮发麻,差点在系统空间里跳起来。 现实中的她,身体依旧闭着眼躺在床上。 但床边的情况,只能用“危机四伏”来形容! 左边,托帕侧身紧贴着于安的身体,一条手臂霸道地环在于安的腰上。 更要命的是,她的另一只手正……正灵巧地、悄无声息地解着于安睡衣领口的扣子。 已经解开了两颗,露出了一小片白皙的锁骨。 托帕那双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嘴角噙着一抹势在必得的、充满侵略性的笑意,正低头,灼热的呼吸几乎要喷在于安裸露的肌肤上。 她的目标显然是于安。 右边,镜流虽然还站在床边,但她的姿势已经完全变了。 身体微微前倾,重心压低。 她的一只手撑在于安身侧的床铺上,另一只手则如同闪电般探出,目标是……于安放在被子外的那只手腕。 显然是想把于安的手腕抓住,固定住。 她那头银色的长发有几缕垂落下来,扫过于安的手臂,红色的眼眸在阴影中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着托帕在于安领口作乱的手,里面翻涌着冰冷的怒意和一种更可怕的……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精准和无声的压迫感,目标明确——阻止托帕,然后,取而代之? 两人的动作几乎在同一时间进行,托帕的唇离于安的锁骨只有毫厘,镜流的手即将扣住于安的手腕。 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和某种令人窒息的暧昧争夺。 系统空间里的于安意识体,看着这“左右夹击”“危在旦夕”的画面,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刚才在匹诺康尼的悲痛瞬间被巨大的羞恼和求生欲取代。 “回去!立刻送我回去!!” 于安在意识中对着系统咆哮。 再不“醒”,她毫不怀疑这两个女人真的会干出什么“吃干抹净”的事情来。 第109章 清醒 “回去!立刻!” 于安在意识中对系统发出近乎咆哮的指令。 嗡! 意识如同被弹弓射出的石子,瞬间从纯白的星河被狠狠拽回沉重的躯壳。 现实感官如同潮水般汹涌灌入! 最先感受到的是身体两侧灼热到几乎要将她点燃的气息。 左边是带着馨香的、侵略性十足的滚烫,右边是清冽却同样充满压迫感的微凉。 两种截然不同的体温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传递过来,让她浑身汗毛倒竖,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腔。 紧接着,是视觉! 托帕那张带着势在必得笑意的精致脸庞,在她睁眼的瞬间,在视野里急速放大。 深蓝色的眼眸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和志在必得。 她灼热的呼吸已经喷在了于安的锁骨上。 “唔!” 于安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本能地,用唯一还能自由活动的右手猛地抬起,挡在了自己胸前和下巴之间。 试图隔开那越来越近的、带着掠夺意味的唇。 啵 一个温软的、带着湿意的吻,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于安挡在锁骨的手背上。 触感清晰。 托帕的动作顿住了。 她微微抬起脸,看着自己吻在对方手背上的位置,又看了看于安惊魂未定、瞪大的紫色眼眸。 她脸上那充满侵略性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化作一丝带着遗憾的、近乎撒娇的嗔怪。 “啧…早知道动作再快一点了。” 语气里充满了功亏一篑的惋惜。 于安还没从这惊魂一吻中缓过神来,只觉得心脏还在疯狂跳动。 然而,另一股异样的感觉紧接着从身体下方传来。 小腹处! 一阵轻微的、带着酥麻的痒意。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只见镜流那只原本撑在床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滑进了被子底下。 此刻,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正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磨人的力道,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画着圈。 那动作轻缓、暧昧,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清晰地传递到皮肤上,带来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电流。 镜流的目光依旧冰冷地盯着托帕,但那只作乱的手却暴露了她内心同样翻涌的、不输于托帕的占有欲。 “镜流!你…!” 于安又惊又气,声音都变了调。 她猛地看向镜流,试图用眼神制止。 就在她的注意力被镜流那只画圈的手完全吸引过去的时候。 镜流动了! 她撑在床上的那只手一把扣住了于安挡在胸前的左手手腕。 力道很大,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 于安甚至来不及惊呼,镜流已经牵着她被抓住的手腕,以一种乖顺的姿态,缓缓抬起到她自己面前。 然后,在于安惊愕的目光和托帕骤然眯起的危险眼神注视下。 镜流低下头。 她冰冷的、线条优美的薄唇,轻轻地印在了于安左手的手腕内侧。 那个位置,皮肤最薄,脉搏清晰跳动的地方。 这还不算完。 在唇瓣落下的瞬间,于安清晰地感觉到,一个温热、湿润、带着惊人柔软和一丝涩意的东西,极其短暂地,轻轻舔舐了一下她手腕内侧敏感的肌肤。 “啊!” 于安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高压电流瞬间贯穿全身。 那温软湿润的触感混合着镜流身上清冽的气息,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直冲天灵盖的强烈刺激。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能力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具冲击性的亲密接触炸得粉碎。 身体软得不像话,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神志在巨大的感官冲击下摇摇欲坠,如同风中残烛,眼看就要彻底沉沦进这片混乱的暧昧泥潭。 然而,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模糊、防线濒临崩溃的边缘。 她的眼角余光猛地瞥见。 左边的托帕,似乎被镜流这极具占有欲和挑衅意味的动作彻底激怒了。 眼眸里瞬间燃起熊熊火焰。 她不再满足于之前的“遗憾”,那只原本环在于安腰上的手猛地抬起。 目标明确,径直抓向于安睡衣领口下,那随着急促呼吸而起伏的胸口。 “不行!” 求生的本能和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在于安脑中轰然炸响。 如同冰水浇头,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冒犯的愤怒瞬间压倒了所有的迷乱和酥软。 “给我——清醒点!!!” 于安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身体里那股属于令使的力量,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 轰! 一股无形的、强大的斥力以于安的身体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唔!” “哼!” 托帕和镜流几乎同时闷哼一声,她们只觉得一股巨力狠狠撞在胸口和手臂上。 猝不及防之下,两人都被这股力量猛地弹开。 托帕被弹得向后踉跄两步,撞在身后的床板上才稳住身形,脸上满是错愕和一丝痛楚。 镜流则被震得松开了抓着于安手腕的手,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向后一仰,撞在床尾的柱子上,冰冷的红眸中第一次清晰地露出了震惊。 就在两人被弹开、心神剧震、还沉浸在刚才那混乱又激烈的暧昧气氛中,大脑一片混沌的瞬间。 于安动了。 她猛地从床上弹身而起,动作很快,带着一股凛然的怒意。 她甚至没有下床,就跪坐在床铺中央,左右开弓。 右手紧握成拳,带着破空的风声,毫不留情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左边托帕的头顶。 砰! “哎哟!” 托帕猝不及防,痛呼出声,抱着脑袋蹲了下去,琥眼睛里瞬间疼出了泪花。 刚才所有的侵略性和欲望都被这一拳砸得烟消云散,只剩下懵圈的痛楚。 紧接着,于安的左手同样握拳,带着不输于右手的力道,狠狠地敲在了右边镜流的脑门上。 咚! 镜流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冰冷的红眸里翻涌的炽热火焰和占有欲如同被冷水浇灭,瞬间只剩下愕然和一丝被打懵的茫然。 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被敲疼的额头,指腹下传来清晰的痛感。 两记毫不留情的“爆栗”,瞬间驱散了房间里所有旖旎暧昧的空气。 于安跪坐在床上,胸口因为愤怒和刚才爆发的力量而剧烈起伏。 脸颊依旧带着未褪尽的红晕,但那双紫色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羞恼。 她喘着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清晰地砸在刚刚“清醒”过来的两人耳中: “现在!清醒点了吗?!你们两个!” 第110章 妈妈!! 冰冷的拳头带来的疼痛终于驱散了房间内几乎凝成实质的暧昧。 托帕捂着发疼的脑门蹲在床角,眼睛里泪花打转,刚才那股势在必得的侵略性荡然无存,只剩下被物理唤醒的懵圈和委屈。 镜流捂着额头站在床尾,冰冷的红眸里翻腾的火焰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打断的愕然和一丝罕见的茫然,仿佛还没从“师父居然打人”的震惊中回神。 于安喘着粗气跪坐在床上,脸颊依旧滚烫,但眼神里的怒火清晰可见。 她瞪了两人一眼,一言不发地掀开被子,动作有些僵硬地跳下床,抓起自己的衣服,径直走进了狭小的浴室。 门被她“砰”地一声关上,反锁。 冰冷的水流冲刷在脸上和身上,于安才感觉那股几乎要烧起来的羞恼和躁动稍稍平复。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依旧泛红的脸颊和脖子上可疑的红痕,以及手腕内侧那仿佛还残留着湿润触感的地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两个…傻瓜!” 她低声骂了一句,用力搓了搓手腕。 换好衣服出来时,房间里的气氛依旧有些凝滞。 托帕已经站起来,背对着她整理着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襟,耳根还有些红。 镜流则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冰冷模样,抱着手臂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下城区昏暗的街道。 只是偶尔抬手揉揉额头的动作暴露了刚才那一拳的力道。 三人谁也没说话,各自在沉默中完成了简单的洗漱和整理。 托帕和镜流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更换衣物。 就在于安对着镜子梳理头发,试图将刚才那混乱的一幕彻底抛到脑后时,手腕上的通讯器轻轻震动了一下。 是星发来的消息。 一个活泼的颜文字和一个哭泣的帕姆表情包跃入眼帘: 银河球棒侠:“奶奶!我找到我的同伴啦!(*^▽^*) 但是遇到点麻烦事儿,暂时不能来找你了(帕姆哭唧唧jpg)! 我把我的定位发给你!等这边搞定了我就来找你哦!定位:[下层区矿区-磐岩镇边缘]” 于安看着那个定位坐标,眉头微蹙。 “系统,”她在脑海中呼唤。 “雅利洛的碎片,具体在哪里?” 【滴。扫描分析中……】 系统的电子音带着一丝凝重。 【无法精确定位。但根据能量残留轨迹及该星球历史关键节点分析,碎片的存在,与“可可利亚·兰德”高度相关。】 可可利亚?大守护者?星的剧本里注定要和她对决的那个女人? 于安叹了口气。 果然绕不开,看来无论如何,都得往星所在的地方走一趟了。 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介入,至少能掌握点先机,避免横生枝节。 她走出房间,正好看到托帕和镜流也换好了各自的正装从隔壁出来。 托帕是一身便于行动的公司服装,勾勒出利落的身形,脸上又挂起了那副精明的商业笑容,仿佛刚才的尴尬从未发生。 镜流则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罗浮剑士服,银发束起,红眸冷冽,只是额头上那点微红还没完全消退。 “准备一下,” 于安言简意赅,扬了扬手腕上的通讯器。 “星在下层区矿区遇到点麻烦,发来了定位,我们过去。” 托帕挑眉:“下层区矿区?那种地方…安安你确定要去?” 于安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星在那里。” “找那个叫你奶奶的小鬼?”托帕挑眉,语气还有点酸溜溜的。 “嗯。” 于安点头,没理会托帕的酸意。 镜流没有异议,只是点了点头。 “好吧,”托帕耸耸肩。 “听你的,不过怎么过去?走常规通道下去可要绕不少路。” 于安没说话。 她直接上前一步,左手抓住了托帕的手腕,右手则极其自然地抓住了镜流的手腕。 “哎?”托帕一愣。 镜流的手腕也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抓紧。” 于安只说了两个字。 随即,她紫眸深处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金色流光——那是属于令使的空间权能!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戏谑意味的空间波动瞬间将三人包裹。 托帕和镜流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传来一阵极其短暂的失重感和空间拉扯感。 下一秒! 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刺眼的光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混合着粉尘、机油和金属锈蚀味道的,略显浑浊的空气。 光线骤然变暗。 她们已经站在了一条堆满废弃矿石和生锈机械的、相对狭窄的矿道岔路口。 “哇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在于安身边响起。 于安定睛一看,正好对上星那双瞪得溜圆的琥珀色眼睛。 星手里还拿着她的球棒,似乎正准备说什么,被这凭空出现的三人组吓得差点把球棒丢出去。 星身边还站着两个人。 左边是一个身材高挑,有着蓝色长发 ,眼神锐利的少女,手里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镰刀——希儿。 她在于安三人出现的瞬间就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绷紧,瞬间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镰刀微微抬起,警惕地锁定着这三个不速之客。 右边则是一位气质截然不同的少女,灰色长梳成了……三涡轮增压? 穿着贝洛伯格银鬃铁卫风格的精致军装,身姿挺拔,面容沉静中带着忧虑——布洛妮娅·兰德。 她原本正紧蹙着眉头看着前方对峙的人群,突然出现的空间波动让她也惊愕地转过头。 就在布洛妮娅的目光,带着警惕和审视,扫过于安的脸庞时。 时间仿佛凝固了半秒。 布洛妮娅那双沉静的的灰色眼眸,在看清于安面容的刹那,猛地收缩。 她脸上的沉静瞬间被一种极度的震惊,难以置信和某种深埋心底的、巨大情感冲击所取代。 “妈…妈妈?!” 一声变了调的、带着巨大颤音的话语从布洛妮娅口中说出。 这声声音瞬间盖过了矿道里所有的嘈杂。 不仅让正准备解释的星和高度戒备的希儿猛地扭头看向她,也让前方不远处正在对峙的三名矿工和三个流浪汉惊愕地停下了争吵,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空气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布洛妮娅和于安身上。 布洛妮娅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颤抖着,她死死地盯着于安的脸。 灰色的眼眸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在她精致的脸颊上划出清晰的痕迹。 下一秒,布洛妮娅像是被某种本能驱使,完全不顾周围的环境和他人的目光,轻轻的推开挡在身前的希儿。 她如同归巢的乳燕,带着哭腔,不顾一切地扑向了于安。 “妈妈!!!” 第111章 妈妈和母亲 布洛妮娅那声带着巨大情感冲击的“妈妈”如同惊雷,震得矿道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这一次,镜流没有像阻拦星那样立刻上前。 她只是抱着手臂站在于安侧后方半步的位置,红眸牢牢锁定在扑在于安怀里的布洛妮娅身上。 于安被布洛妮娅扑得一个趔趄,少女温热的身体带着毫不掩饰的依赖紧紧贴着她,双臂死死环住她。 于安下意识地想推开这突如其来的、过于亲密的拥抱,双手刚搭上布洛妮娅的肩膀。 “妈妈……” 布洛妮娅闷闷的,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在于安颈窝响起,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她的衣领。 “我好想你…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求你了…” 那声音里的脆弱和哀求,像受伤小兽的呜咽,让于安推拒的手顿在了半空。 她僵硬地站着,任由布洛妮娅紧紧抱着,感受着怀中少女因压抑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矿道里只剩下布洛妮娅压抑的抽噎声。 过了好一会儿,布洛妮娅的情绪才稍稍平复,肩膀的颤抖减弱,但依旧紧紧抱着于安,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托帕这才抱着手臂,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眼眸在于安和布洛妮娅之间来回扫视。 脸上挂着一种似笑非笑、带着探究和浓浓调侃的表情。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安安啊安安,” 托帕啧啧两声,眼神戏谑。 “你这到底有几个‘女儿’呀?家里藏着一个卡芙卡还不够,这冰天雪地的雅利洛,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你这人缘可真够广的。” 这话一出,旁边的希儿眉头皱得更紧,星则是一脸“哇哦又有新八卦”的表情,镜流冰冷的眼神也扫了托帕一眼。 于安被托帕的话噎了一下,额角青筋微跳。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轻轻用力,将布洛妮娅从自己怀里稍稍推开一点距离,让两人能面对面。 布洛妮娅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灰色的眼眸里还盈满水光,带着浓浓的期盼和不安。 “抱歉,” 于安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清晰而平静,带着疏离。 “布洛妮娅小姐,我…不记得你了。” “什…什么?” 布洛妮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眼中的期盼如同被戳破的泡沫。 她身体晃了晃,仿佛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妈妈…你不记得我了?不记得我们了?怎么会…” 于安点了点头,紫眸里带着真诚的歉意和探究。 “是的,我不记得了。能…告诉我一些吗?关于‘我们’的故事。” 至于这次于安为什么不震惊了。 无他,唯手熟尔 布洛妮娅用力咬住下唇,强忍着再次涌上的泪意和心口的剧痛。 她看着于安那双陌生的,带着探寻的眼睛,知道她没有说谎。 巨大的悲伤几乎要将她淹没,但一股强烈的倾诉欲也随之升起。 她要让妈妈记起来! 她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情绪,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断断续续地讲述: “我是…你和可可利亚的孩子…你是我的妈妈,可可利亚…是我的母亲。” 她艰难地吐出这个称呼。 “你们…共同养育我长大,直到…五年前…” 布洛妮娅的眼中再次蓄满泪水。 “你突然消失了…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消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种深切的困惑和不安。 “自从你消失后,母亲…可可利亚母亲她,也变得很奇怪。” “我有时,能看到她独自一人时自言自语,而且…她下达的一些命令,封锁上下层区通道,加大对裂界的封锁力度,甚至…放弃下层区,这些都让我感到非常困惑和不安。” 她抬起头,灰色的眼眸带着最后的希冀和恳求,紧紧抓住于安的衣袖: “妈妈,跟我回去,去见见母亲吧!也许,也许见到你,她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于安沉默了。 布洛妮娅话语中透露的信息量巨大。 她和可可利亚?共同养育布洛妮娅?五年前消失?可可利亚的异常? 这一切似乎都与系统所说的“碎片”以及雅利洛的星核危机紧密纠缠在一起。 就在这凝重的沉默中,急性子的星忍不住插话了。 她看看布洛妮娅,又看看于安,掰着手指头,一脸认真地分析。 “你是奶奶的女儿,” 她指着布洛妮娅,然后又指向镜流。 “她是奶奶的徒弟,” 再指向托帕。 “她是于安的…呃…” 星卡壳了,想起于安之前的称呼,含糊道。 “…姐姐?” 最后她指着自己,苦恼地挠了挠头:“那我们这关系……啧,乱了乱了!” 星一拍脑袋,仿佛想到了绝妙的主意,眼睛一亮。 “以后咱们各论各的吧!你(布洛妮娅)管于安叫妈,我管于安叫奶奶!镜流管于安叫师父,托帕你爱叫啥叫啥!我们几个嘛…该怎么称呼还怎么称呼!” 她一脸“完美解决”的得意表情。 这混乱又带着点天真傻气的发言,让紧绷的气氛出现了一丝微妙的裂痕。 希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丹恒嘴角似乎也抽搐了一下。 镜流和托帕则面无表情,显然对这种混乱的辈分关系毫无兴趣。 于安也被星这神来之笔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揉了揉眉心,压下心头的纷乱思绪,看向布洛妮娅,做出了决定: “好,布洛妮娅,” 她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会和你回去,去见可可利亚。” 布洛妮娅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光芒! 但于安紧接着补充道:“不过,在那之前,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吧。” 她的目光转向了前方那三个被忽略已久、此刻正一脸不耐烦和怒气的流浪汉。 “喂喂喂!” 为首的流浪汉终于按捺不住,挥舞着手里的扳手,粗声粗气地吼道。 “你们这帮家伙!叽叽歪歪半天,到底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于安没理会他的叫嚣,侧头问星。 “在我来之前,你们打算做什么?” 星立刻举起球棒,指向那三个流浪汉,一脸理所当然。 “打败这三个找麻烦的!” “明白了。” 于安点了点头,紫眸中掠过一丝极其浅淡的金芒。 几乎是同一瞬间。 砰!砰!砰! 三声如同重锤敲打沙袋的闷响,在狭窄的矿道里炸开! 只见那三个前一秒还在叫嚣的流浪汉,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翻白。 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像三根被砍倒的木头桩子,直挺挺地向后栽倒下去。 “扑通”几声重重摔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于安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原地,仿佛从未移动过。 她甩了甩右手的手腕,对着惊愕的星和希儿解释道:“放心,没死,只是晕过去而已,这样处理最快。” 这干净利落、快到极致的解决方式,让希儿瞳孔猛缩,握着镰刀的手更紧了。 星则是张大了嘴巴,一脸崇拜:“奶奶好帅!” 然而,还没等于安喘口气。 托帕已经一步上前,极其自然地、带着点心疼地握住了于安刚刚打晕三人的右手。 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干净柔软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于安的手背和指关节,仿佛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 “安安!” 托帕的声音带着不赞同。 “有没有打疼啊?刚才那几声,听着就好响!” 她一边擦,一边还用指尖在于安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几下。 镜流也走了过来,红眸扫过地上昏迷的三人,再看向于安,语气平淡。 “师父,下次这种事,交给我就好。” 她似乎觉得这种“粗活”不该让于安亲自动手。 于安看着托帕那过分亲昵的动作,感受着镜流话语里那份理所当然的保护欲,只觉得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在心里默默腹诽:最不放心的就是交给你啊……交给你怕是连全尸都留不下。 就在这时,镜流的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于安身后的某处。 她的视线在掠过人群后方某个一直沉默站立的身影时,微微顿了一下。 那个身影穿着星穹列车的制服,黑发,气质沉静内敛。 正是之前一直站在希儿和布洛妮娅身后、存在感不高的丹恒。 镜流抱着手臂,红眸锁定在丹恒身上,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带着一种“久别重逢”的了然。 她清冷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清晰地传到丹恒耳中: “好久不见。” 第112章 星核的诺言 镜流那句“好久不见”带着千年的重量砸在矿道沉闷的空气里。 丹恒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他抬眼,目光沉静地迎上镜流那双冰冷的红眸,声音平稳无波。 “我不是他。” 镜流只是微微颔首,银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我知道。” 三个字,斩断了所有试探,也划清了界限。 过去的纠葛如同矿道里的尘埃,被暂时按下。 于安没去深究这短暂的对话,她的目光转向星。 “接下来呢?要去哪里?” “去找奥列格首领!”星立刻回答。 希儿皱眉,立刻看向旁边刚刚被于安救下的三名矿工,目光锐利地锁定其中一个叫安东尼亚的。 “你们看到奥列格了吗?他去哪了?” 安东尼亚惊魂未定地喘着气,指了指矿道的一个岔路口。 “奥列格老大带着一队人往那个方向去了!说是去清理失控的机器人!去了有一阵子了!” 希儿的脸色沉了下来,镰刀在手中紧了紧。 “史瓦罗…下层区所有失去控制的自动机兵都归他管!那家伙就是个冰冷的铁疙瘩,只认他那套死板的‘存护’逻辑!奥列格他们可能有麻烦!” 于安听完,直接打断。 “所以说,现在只需要找到那个奥列格,对吧?”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干脆。 希儿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点头。 “对,找到奥列格是当务之急。” “好。” 于安应了一声,突然向前一步,直接朝希儿伸出手掌。 希儿看着伸到面前的手,眉头紧锁,充满警惕。 “干什么?” “抓住我。” 于安言简意赅,目光扫过星、布洛妮娅、托帕、镜流,最后落在希儿身上。 “所有人,靠近我。” 星第一个响应,毫不犹豫地抓住了于安伸出的手臂。 三月七和丹恒跟随着星,三月七抓住了于安的手臂,丹恒只是略微靠近。 布洛妮娅虽然还有些茫然,但出于对“妈妈”的信任,也迟疑地伸出手指,轻轻搭在于安的手腕上。 托帕挑眉,带着点玩味的笑容,很自然地握住了于安的另一只手。 镜流则沉默地向前一步,站在了于安身侧后方,无形的气场笼罩着周围。 希儿看着这架势,又看了看于安平静却透着不容拒绝的眼神,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伸出手,带着点犹豫和戒备,搭在了于安的手背上。 就在希儿手指触碰到于安皮肤的瞬间。 嗡! 熟悉的空间扭曲感再次降临,比刚才从酒馆过来时更加强烈。 强烈的眩晕感让希儿和布洛妮娅忍不住惊呼出声! 下一秒! 天旋地转的感觉消失,脚踏实地的触感传来。 但眼前的景象已经彻底改变。 不再是狭窄的矿道,而是一片相对开阔、像是巨大矿洞枢纽的地方。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金黄色矿髓。 而就在他们正前方不远处,矗立着一个庞然大物。 那是一个充满压迫感的巨大机器人,厚重的金属装甲覆盖全身,关节处闪烁着危险的红色光芒。 它的头部是一个巨大的独眼,此刻正散发着冰冷的红光,锁定了这群凭空出现的不速之客。 正是下层区的“守护者”——史瓦罗! 在史瓦罗脚边,站着一个穿着红色小裙子、白发红瞳的小女孩——克拉拉。 她的小脸有些苍白,大眼睛里带着惊慌和无措。 史瓦罗庞大的机体在众人出现的瞬间猛地一震。 巨大的机械臂立刻抬起,发出沉重的金属摩擦声,炮口和能量刃瞬间弹出,进入了最高级别的防御和攻击姿态。 冰冷的独眼红光暴涨,扫描光束扫过突然出现的人群。 然而,当那扫描光束落在于安身上时,史瓦罗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独眼中的红光急剧闪烁了几下,频率变得混乱而急促。 那冰冷的、充满敌意的气息,如同潮水般迅速消退了一大截。 机械合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的波动响起: “警告!变量出现!检测目标,扫描中……” “目标特征:安。” “比对数据库…相似度…100%!” “结论:目标身份已确认!” “核心逻辑冲突,重新计算,最优解…重新计算中……” 克拉拉在于安出现的瞬间,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就想朝于安跑过去,小嘴微张似乎想喊什么。 “克拉拉!” 史瓦罗的机械臂却更快一步,如同坚固的壁垒,瞬间横亘在克拉拉身前,阻止了她的动作。 它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似于人类紧张的情绪波动。 “别冲动!情况未明!优先撤离!” 史瓦罗庞大的机体猛地转向,巨大的金属足部踏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它不再理会其他人,一只机械臂小心地护住克拉拉,另一只手臂抬起,对着于安他们所在的方向发射出一道干扰性的能量屏障。 “任务变更:保护克拉拉,撤离!” 冰冷的机械音落下,史瓦罗带着一步三回头的克拉拉,毫不犹豫地转身,庞大的身影迅速没入矿洞深处一条黑暗的通道。 只留下沉重的脚步声和克拉拉那双充满困惑、担忧和一丝不舍、频频回望的眼神。 原地,只留下一个被史瓦罗激活的战斗机器人。 它发出刺耳的电子音,挥舞着锋利的金属臂刃,朝着于安等人猛冲过来。 “哼。” 一声冰冷的轻哼在于安身侧响起。 是镜流。 她甚至没有拔剑。 就在那战斗机器人冲到众人面前数米之时,镜流只是微微抬起了右手食指,对着那巨大的金属造物,极其随意地凌空一点。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致寒意瞬间爆发。 以镜流指尖为中心,一道肉眼可见的冰蓝色寒气激射而出,精准地命中了那台冲锋的机器人。 咔嚓!咔嚓嚓! 冻结声密集响起。 那台巨大的战斗机器人保持着冲锋的姿势,从被命中的核心部位开始,恐怖的寒冰瞬间蔓延至全身。 金属装甲、能量管线、关节轴承……所有的一切,都在眨眼间被一层厚达数寸、散发着森然白气的坚冰彻底覆盖。 前一秒还是杀气腾腾的战争机器,下一秒已经变成了一座栩栩如生、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巨大冰雕。 整个过程,快得连一秒钟都不到。 希儿倒吸一口冷气,握着镰刀的手心全是冷汗。 “镜流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效。”托帕小声嘀咕了一句,语气复杂。 就在这时,旁边一条堆满碎石和废弃矿车的隧道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 一个身材魁梧、穿着下层区工装、脸上带着风霜和坚毅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同样狼狈却眼神锐利的矿工冲了出来。 正是奥列格。 他看到地上史瓦罗留下的机器人残骸,又看到那座巨大的冰雕。 以及冰雕前那群气质各异、明显不属于下层区的人,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神色平静的于安时,明显愣了一下。 “你们…是谁?!” 希儿上前一步,指着星他们说:他们想寻求地火的帮助。 星将在上层区的经历说了一遍。 “现任大守护者不过是个骗子,她用花言巧语欺骗了下层区,而且根本不在乎我们的生存。” 奥列格充满压抑的愤怒的声音响起 。 “别说了,我不允许你在我面前侮辱守护者大人。” 布洛妮娅上前一步,眼神警惕的盯着奥列格。 “我的话虽然刺耳,但是句句属实,你可以向别人打听一下,我们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 “下层区对上层区的怨恨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铁卫丫头,我尊重你的要求,不说了。” 矿洞里的交谈声开始响起,混杂着担忧、愤怒和寻求对策的急切。 与此同时,贝洛伯格上层区,克里珀堡深处。 一个被层层禁制和厚重金属门封锁的、极其隐秘的房间。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几盏幽蓝色的壁灯散发着冰冷的光芒。 房间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由某种冰蓝色透明晶体打造的“棺材”。 棺材内部萦绕着淡淡的白色寒气,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低得异常。 “棺材”内,静静地躺着一个少女。 她有着和于安一模一样的容颜。 柔顺的白色长发,恬静的五官,穿着极具贝洛伯格风格的衣服。 只是她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精致的瓷偶,仿佛被冻结在了某个瞬间。 可可利亚·兰德,贝洛伯格的大守护者,缓缓走到冰棺前。 她身上那件象征着权力和威严的大守护者披风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带着沉重的疲惫。 她看着棺中那沉睡的容颜,冰封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流露出深不见底的痛苦、眷恋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她极其虔诚地在冰棺旁单膝跪下。 然后,她俯下身,将自己的额头,隔着那冰冷刺骨的透明棺盖,轻轻地、紧紧地抵在了棺中少女的额头上。 冰冷的触感顺着额骨传递。 一个充满蛊惑、冰冷又宏大的声音,直接在可可利亚的思维深处响起,带着诱惑: 【相信我…可可利亚…】 【拥抱星核的力量…】 【贝洛伯格…将重获新生…】 【永恒的春天将降临…冰雪消融…大地复苏…】 【没有人会再死于寒冷…没有人会再经历失去的痛苦…】 【包括她…】那声音仿佛带着一丝怜悯,清晰地指向冰棺中沉睡的少女,【安…也将从这冰冷的沉眠中苏醒…】 【她会回到你的身边…回到布洛妮娅的身边…】 【你们将获得永恒的幸福…】 【拥抱它…拥抱这唯一的救赎…】 可可利亚的身体在冰冷的棺盖上剧烈地颤抖起来,紫色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激烈的挣扎,最终被那宏大许诺和棺中沉睡的爱人容颜所吞噬,化为一片死寂的、燃烧着疯狂火焰的决绝。 第113章 贝洛伯格的过去 下层区临时营地的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疲惫的脸庞。 商讨完对策,众人决定在矿洞深处这个相对安全的角落休整一晚。 星、丹恒和三月七低声商量着守夜的安排。 布洛妮娅却站了起来,灰色的眼眸里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 “我来守上半夜吧,我…睡不着。” 她经历了认亲、母亲的异状、下层区的混乱,心绪难平。 于安看着布洛妮娅挺直的脊背和眼底的阴影,又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目光依旧牢牢锁在她身上的托帕和镜流。 昨晚那“左右夹击”的惊魂一幕瞬间浮上心头,让她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绝对不能让历史重演! “我留下来陪你。” 于安立刻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转向托帕和镜流,语气放软,却带着明确的驱逐令。 “托帕,镜流,你们回歌德酒馆休息。” 托帕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眼睛里满是不情愿。 “安安,下层区这么危险,我们怎么能……” 镜流没有说话,但抱着手臂的姿态和冰冷的红眸已经充分表达了她的反对——护卫之责,岂能擅离? 于安看着她们寸步不让的样子,心一横。 她深吸一口气,脸颊微微发烫,但还是向前一步。 啵! 一个极快、极轻、带着点温热气息的吻,如同蜻蜓点水般,落在了托帕光洁的侧脸上。 紧接着,于安身体微侧,以同样的速度,在镜流那总是抿着的、线条优美的薄唇边,也飞快地啄了一下。 触感温软,一触即分。 托帕整个人瞬间僵住。 眼睛瞪得溜圆,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一下变得通红。 刚才的精明强势荡然无存,像只被捏住后颈皮的猫,只剩下呆滞和一片空白的脑子。 镜流的红眸瞬间凝固,瞳孔深处仿佛有冰层碎裂的痕迹。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碰了碰被吻到的唇角,那微凉的触感仿佛带着电流,让她整个人都麻了一下。 于安强忍着脸上的热意,故作镇定地退开一步,看着两个瞬间变成呆头鹅的女人。 “好了,晚安吻收到了,现在,乖乖回去休息,这是命令。” 托帕捂着发烫的脸颊,晕乎乎地点头,声音都软了。 “…好…好吧…” 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转身,还不忘一步三回头。 镜流深深地看了于安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也沉默地转身离开。 步伐依旧沉稳,但背影似乎比平时僵硬了许多。 看着两人消失在矿道拐角,于安才长长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依旧发烫的脸颊,心中暗想:果然吃软不吃硬…这招虽然羞耻,但意外的好用! 她一转头,就对上了布洛妮娅那双震惊的灰色眼眸。 布洛妮娅微张着嘴,看看于安,又看看托帕和镜流消失的方向,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看到了什么!” 的巨大震撼,刚才那充满“姬情”的晚安吻画面信息量太大,显然超出了这位银鬃铁卫统领的认知范畴。 于安被布洛妮娅看得更加不好意思了,干咳了两声,试图解释。 “咳…那个…她们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嗯,只是朋友。” 这解释听起来苍白又无力。 布洛妮娅眨了眨眼,似乎消化了一下这个“朋友”的定义。 脸上的震惊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点探究和好奇的神色。 她没再追问,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篝火旁只剩下她们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跳跃的火光在布洛妮娅年轻却写满心事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布洛妮娅,” 于安打破了沉默,声音柔和下来,“能跟我详细讲讲…我们当初的事吗?我是说…我和你,还有可可利亚。” 布洛妮娅的身体微微绷紧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 她抱着膝盖,目光投向跳跃的火焰,回溯久远的时光,声音带着一种追忆的温柔和深藏的悲伤: “我是…妈妈和母亲收养的孩子。” 布洛妮娅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敲在于安心上。 “在母亲成为大守护者之前,你们就已经是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了。就像…就像亲人一样。” 她强调着。 “妈妈你…曾经是银鬃铁卫的统领。” 布洛妮娅的眼中闪过一丝崇拜的光芒。 “我听很多老兵说过,你非常非常厉害,在母亲刚接手大守护者位置、局势最动荡的时候,裂界发生了史无前例的大规模入侵。” “是你,独自一人率领最精锐的小队,在隘口死守了三天三夜,挡住了如同潮水般的裂界怪物,为贝洛伯格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时间!大家都说…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贝洛伯格。” “在母亲刚上任被其他人质疑的时候,也是妈妈你坚定的站在母亲身旁,帮她挡住流言蜚语。” 于安静静地听着,脑海中无法勾勒出那样的画面,但布洛妮娅话语中的崇敬是真实的。 “你们一起…为我庆祝生日。” 布洛妮娅的嘴角弯起一丝温暖的弧度,眼中却蒙上了一层水汽。 “我记得…妈妈会把我抱在怀里,和母亲一起给我唱生日歌。妈妈的歌声…很好听。母亲会为我亲手做一个蛋糕,虽然不怎么美味,但是家里总是充满笑声。”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妈妈还会教我战斗的技巧,教我如何握剑,如何保护自己…你说,女孩子也要有保护重要之人的力量……” 美好的回忆如同褪色的糖纸,剥开后是苦涩的内核。 布洛妮娅的声音带上了哽咽: “可是…后来,母亲正式成为大守护者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变得越来越奇怪…越来越沉默…越来越…陌生。” “你和母亲的争执也越来越多…我常常看到你忧心忡忡地离开克里珀堡…再后来…” 布洛妮娅的声音彻底哽住,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滚落。 “你就消失了…没有任何预兆…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母亲…好像也在那一天彻底崩溃了。” 布洛妮娅的声音低如蚊呐。 “她变得更加孤僻,更加…可怕。有时候,她会对着你的画像一看就是一整天,眼神空洞得吓人。” “有时候,她又会突然暴怒,摧毁房间里的东西。” 她抬起头,泪水涟涟地看着于安,充满了无助和祈求。 “妈妈…我知道母亲这样做不对…我知道她可能被什么东西影响了…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阻止不了她,我害怕…我害怕贝洛伯格会毁掉…更害怕母亲会彻底回不来了…”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带着颤抖,抓住了于安放在膝盖上的手,像溺水者抓住浮木。 “妈妈…母亲她需要你…我也…很想很想你…” 最后的话语,淹没在压抑的啜泣中。 于安反手握住了布洛妮娅冰凉颤抖的手,感受着她传递过来的巨大悲伤和无助。 她沉默着,在跳跃的火光中梳理着这层沉重的关系:战友、挚友、共同抚养孩子的伙伴…然后是分歧、消失、崩溃、被星核力量侵蚀的可可利亚…还有眼前这个承受了太多痛苦的孩子。 篝火发出噼啪的轻响。 布洛妮娅的情绪渐渐平复,但依旧紧紧抓着于安的手,仿佛一松开,眼前这个失而复得的“母亲”就会再次消失。 过了好一会儿,布洛妮娅忽然抬起头,脸颊在火光的映照下泛起了一层明显的红晕。 她看着于安,眼神里带着一种孩子气的渴望和一丝羞涩的试探。 她轻轻晃了晃于安的手,然后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指了指自己软嫩的脸颊。 声音细微,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结结巴巴地说: “妈妈……我…我也想要……” 第114章 醉酒 于安看着布洛妮娅带着羞涩与期待的脸庞,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孺慕之情。 尽管记忆依旧模糊,一种深埋心底的、近乎本能的亲近感让她无法拒绝。 她微微倾身,在那光滑柔软的脸颊上印下一个轻柔、带着安抚意味的吻。 布洛妮娅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脸上绽放出纯粹而明亮的笑容,紧紧回握了一下于安的手。 “谢谢…妈妈。” 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满足。 “嗯。” 于安应了一声,心里那点陌生的隔阂似乎也因为这个吻消融了不少。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布洛妮娅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警惕回头,压低声音喝道。 “谁在那?” 阴影里,星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她揉着眼睛,显然刚从浅眠中被惊醒。 “我…出来透透气。” 星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目光在于安和布洛妮娅牵着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又看向于安。 “奶奶,你也睡不着吗?” 于安无奈地叹了口气:“算是吧。” 她看着星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显得清亮的眼睛,补充道。 “不过,如果某人靠着奶奶睡觉的话,也许能睡得更香点?” 星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用力点头:“嗯!有奶奶在,肯定很快就能睡着!” 于安失笑,抬手不轻不重地在星额头上敲了个“爆栗”。 “想得美,跟你布洛妮娅姐姐散散步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看看能不能…想起点什么。” 布洛妮娅看了看于安,又看了看星,明白于安需要独处整理思绪。 她点点头:“好的,妈妈。星,我们走走吧?” “哦,好。” 星似乎有点小失落,但还是乖乖跟着布洛妮娅站起身。 两人并肩,身影很快融入矿区营地外围更深的夜色里。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轻微的走动声。 于安靠坐在冰冷的石头上。 布洛妮娅讲述的过去,那些关于“安”与可可利亚、与银鬃铁卫、与贝洛伯格的故事,像碎片一样在她脑海里漂浮、碰撞,却始终无法拼凑成形。 她能感觉到布洛妮娅话语里的真情,那种深刻的依恋和失去的痛苦,可她作为“于安”,对这些过往只有一片空白。 系统之前揭示的真相在她心中回响:那些“模拟”,是真实发生在宇宙各处的“她”的碎片经历。 雅利洛-VI,这里也有一块她的碎片,而且与可可利亚高度相关…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既然我现在力量恢复了不少,甚至能带着托帕和镜流瞬移,为什么不直接去上层区看一眼? 就悄悄看一眼可可利亚,看看她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 总比在这里干等星按部就班解决下层区的事情要快。 这个想法带着强烈的诱惑力。 她现在的状态,S+级的身体素质,加上欢愉令使的力量,潜入克里珀堡应该不难。 风险?最大的风险大概是……被那两个“监护人”发现她偷跑吧?不过她们现在应该回旅店“休息”了。 说做就做。 于安深吸一口气,调动体内那股力量。 愚者面具在她脸上瞬间浮现又隐去,她的身影在原地荡漾了一下,彻底消失在寒冷的空气中。 下一刻,坚硬且带着厚重历史感的触感从脚下传来。 克里珀堡内部,她成功了。 于安谨慎地收敛起自身所有的气息,命途行者的力量波动被压缩到极致,欢愉的气息更是被牢牢锁在体内。 她不知道可可利亚具体在哪里,只能凭感觉选择一个方向。 空间再次轻微扭曲,她出现在一条铺着厚地毯的幽深走廊尽头。 前方是一扇虚掩着的、雕刻着存护印记的巨大木门,门缝里透出温暖却略显昏黄的光线,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 于安屏住呼吸,像幽灵般无声地滑入门内。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愣住。 这里显然是一间极为私密的卧室。 壁炉里的火焰已经熄灭了大半,只留下暗红的余烬。 房间有些凌乱,昂贵的织锦地毯上随意丢着几件华服外套,旁边滚落着几个空了的玻璃酒瓶。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味和一种……颓靡的气息。 而房间中央那张宽大的四柱床上,一个身影正半倚着。 是可可利亚。 她完全不是于安想象中那个威严冷酷、被星核蛊惑的大守护者形象。 此刻的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丝绸睡裙,领口有些歪斜,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片白皙的肌肤。 金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枕边和肩头,几缕发丝被汗水黏在潮红的脸上。 她的眼神迷离,双颊带着不正常的酡红,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半空的酒瓶。 当于安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房间中央时,可可利亚那双迷蒙紫色眼眸瞬间聚焦。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因为震惊而剧烈收缩。 她死死盯着于安,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然后,那震惊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的释然。 “呵……” 她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浓浓醉意的轻笑。 “又…又是梦吗?呵…这次倒是…挺像的…” 她摇晃着试图坐直身体,酒瓶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在厚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于安心中警铃大作。 不对劲!这状态太不对劲了! 她下意识就想立刻离开这个意外的、尴尬的局面。 然而,在她还没做出实质行动时,床上的可可利亚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她不顾一切地从床上扑了下来,踉跄着,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直直地扑向于安。 于安没有躲,心中的熟悉感越发浓郁。 “别走!” 尖利破碎的哭喊声撕裂了房间的沉寂。 可可利亚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于安的腰,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都晃了一下。 她的身体滚烫,带着酒后的高热和剧烈的颤抖,眼泪几乎是瞬间汹涌而出,浸湿了于安胸前的衣料。 “别走,求求你…安…别走!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哪怕是梦里也好…求你了……” 于安僵在原地,推开的动作,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布洛妮娅描述的那个“争执越来越多”的母亲形象,和眼前这个崩溃的、脆弱的女人,在她脑海里形成了剧烈的冲突。 可可利亚的身体因为哭泣和脱力在往下滑。 于安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环住了她的后背,支撑住她。 这个动作让可可利亚抱得更紧了,她把脸深深埋在于安的颈窝,滚烫的眼泪和灼热的呼吸直接烫在于安的皮肤上。 于安有些僵硬地半扶半抱着她,退到床边,慢慢坐了下来。 可可利亚顺势跌坐在她腿上,双手依旧死死环着她的脖子,整个人蜷缩在她怀里,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安…安…” 可可利亚一遍遍地、模糊不清地呼唤着这个名字,仿佛这是她唯一的止痛剂。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醉意,断断续续地诉说着。 “我好想你,每一天…每一刻,城堡好空,好冷…他们都在骗我,都在逼我,我做不好,我什么都做不好……”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于安后背的衣料上抓挠,留下深深的褶皱。 “你不见了,布洛妮娅…布洛妮娅她也不理我了,她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 可可利亚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我弄丢了布洛妮娅…我弄丢了你…我是个没用的人…最没用的守护者…最没用的母亲…” 【她当然会离开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可悲的醉鬼!软弱!无能!只有我能给你力量,给你贝洛伯格的新生!只有我!】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突兀地在可可利亚混乱的思绪深处响起,带着强烈的蛊惑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可可利亚的身体猛地一僵,抱着于安的手臂瞬间收紧。 她痛苦地摇头,像是在抗拒那个声音:“不…不是…安回来了…她在这里……” 【幻觉!愚蠢的幻觉!看看她,她是谁?一个来历不明的闯入者!她身上带着不祥的气息!她在欺骗你!拥抱我!接受我的力量!消灭她!】 星核的声音变得更加尖锐、急迫,带着一种被威胁到的狂躁。 “闭嘴!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 可可利亚的声音高了起来,充满了愤怒和挣扎,她把脸更深地埋在于安颈间,仿佛想隔绝那个讨厌的声音。 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滚烫的液体顺着于安的脖子往下淌。 “别听它的,安…别听,我好累,真的好累…” 于安清晰地感受到了怀中身体的剧烈变化,从崩溃的依赖,到被星核蛊惑时的僵硬和痛苦挣扎。 她甚至能隐约捕捉到那冰冷意念试图侵蚀可可利亚精神时产生的、极其细微的能量波动。 她收紧手臂,将怀中颤抖的女人更稳固地抱住。 一只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可可利亚凌乱的金发上。 笨拙地、一下下地抚摸着,试图传递一丝安抚。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低地重复。 “我在…别怕……” 声音干涩,却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本能温柔。 这个动作似乎起到了一点作用。 可可利亚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星核那尖锐的蛊惑声似乎被暂时压了下去。 她贪婪地汲取着于安颈间的气息和温度,像个迷路许久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发出含糊不清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呜咽。 “安…别走…” 她喃喃着,意识在酒精和巨大的情绪波动下,开始变得昏沉。 “这次,别丢下我一个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好想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呼吸也逐渐变得绵长沉重,只是环在于安脖子上的手臂依旧固执地不肯松开半分,仿佛一松手,这个“梦”就会破碎。 于安抱着她,一动不动。 怀里的身体很沉,带着酒气和泪水的湿意。 可可利亚的呼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带着不正常的灼热。 她能感觉到对方脆弱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于安眼神一凝,顺着刚才星核残留的能量瞬间锁定了星核的本体。 她轻打响指,一阵无形的力量荡漾开来。 怀中可可利亚的眉头舒展,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毫无形象的趴在于安身上。 现在,你应该可以做个好梦了。 晚安,可可利亚。 于安慢慢将可可利亚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拿开,轻轻的将她抱起。 她慢慢的把可可利亚放在床上,用手捋了捋可可利亚的头发,轻柔的盖上被子。 一阵淡绿色的力量随着于安的指尖缓缓进入可可利亚的脑海中。 这样明天起来头就不会疼了,我也该离开了。 就在这时,于安感觉到两股熟悉的气息正在靠近! 第115章 狐狸形态的于安 于安刚把被子给可可利亚盖好,指尖淡绿色的丰饶之力还在缓缓散去,一股熟悉的寒意和另一股带着点焦躁的能量波动瞬间被她捕捉到。 位置在上层区入口方向,而且正高速向克里珀堡移动。 托帕和镜流!她们怎么找来了? 于安心里咯噔一下。 她最后看了一眼沉睡中眉头舒展的可可利亚,身体瞬间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直接从窗户闪了出去,消失在风雪弥漫的夜色里。 必须赶在她们冲进城堡前拦住,不然事情就彻底乱了。 她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在几个呼吸间就跨越了大半个上层区。 冰冷的风雪刮在脸上,她精准地朝着那两股熟悉的气息源头冲去。 终于,在距离克里珀堡还有两条街的一个僻静路口,三道身影在风雪中猛地撞上了。 托帕和镜流站在那里,风雪似乎都刻意避开。 镜流抱着手臂,赤红的眼眸在夜色中如同两点寒星,冷冷地锁定在于安身上。 托帕则双手叉腰,深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脸上挂着一种混合了恼怒和探究的神情,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冷笑? 于安刚站稳,还没来得及开口,托帕就动了。 她一步上前,凑到于安颈边,小巧的鼻翼翕动了两下,像是在仔细分辨什么气味。紧接着,镜流也无声地靠近了另一边。 “嗯哼……” 托帕拖长了调子,站直身体,目光锐利地盯着于安。 “酒味……还有陌生女人的香水味和……眼泪的味道?” “安安啊,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不是吗?大半夜不睡觉,偷偷跑到大守护者的卧室里。” 镜流的声音更冷,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直接点破。 “你去找可可利亚了,没跟我们任何人说。” 她的目光扫过于安略显凌乱的衣领,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湿痕。 于安头皮有点发麻。 被抓现行,而且证据确凿。 她飞快地扫视着两人,托帕脸上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和镜流眼中压抑的寒光都告诉她,这事儿没法轻易糊弄过去。 解释?怎么解释? 说我就是好奇去看看?说可可利亚抱着我哭诉?只会越描越黑。 必须付出点“代价”才能平息这两位“监护人”的怒火了。 于安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没说话,只是抬手,掌心向上。 那副带着诡异笑容的愚者面具凭空出现。 在托帕和镜流略带疑惑的目光注视下,于安毫不犹豫地将面具扣在了自己脸上。 面具触及皮肤的瞬间消失不见。 一对毛茸茸、纯白色的狐狸耳朵,“噗”地一下从于安银白色的发丝间钻了出来,竖立在头顶,尖端还带着一点点柔软的粉色。 同时,一条蓬松柔软、同样纯白无瑕的大尾巴,也从她身后悄然舒展开来,轻轻晃动着,扫开了飘落的雪花。 托帕和镜流瞬间愣住了。 托帕叉腰的手放了下来,深蓝色的眼睛猛地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对微微抖动的狐耳。 镜流赤红的瞳孔更是骤然收缩,里面冰冷瞬间被一种奇异的光芒取代。 那是一种纯粹的、几乎要实质化的好奇和……渴望。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咳…” 托帕轻咳一声,强行压下眼底的惊艳和蠢蠢欲动,故作严肃。 “别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 但她的声音明显弱了下去,眼神不受控制地往那对耳朵上瞟。 镜流则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 她一步就跨到了于安面前,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伸出了手。 冰凉的手指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轻轻捏住了于安左耳柔软的尖端。 “唔……” 于安身体一僵,耳朵上传来的触感又痒又麻,让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 镜流像是发现了新玩具,手指好奇地捻了捻那薄薄的耳廓,感受着温热柔软的绒毛触感,然后顺着耳廓的轮廓轻轻揉捏起来。 她的动作很专注,赤红的眼眸紧紧盯着那因为她的触碰而敏感地微微颤动的白色耳朵。 托帕看着镜流旁若无人的动作,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服气。 她也走上前,绕到于安身侧,伸出手指,目标却是那看起来更蓬松柔软的大尾巴。 她先是试探性地用手指戳了戳尾巴根部。 “呀!” 于安惊呼一声,尾巴像受惊的猫一样猛地炸了一下毛,差点甩到托帕脸上。 托帕眼睛更亮了。 她不再客气,直接上手,从尾巴根部开始,顺着毛流的方向,一下一下地捋着那蓬松的白色长毛。 掌心传来温暖、厚实又极其柔软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多摸了几下,感受着毛发在指缝间滑过的微妙感觉。 “手感…真不错。” 托帕低声评价道,嘴角不自觉勾起。 镜流还在专注地揉捏着耳朵,甚至用指尖轻轻刮蹭耳廓内侧更细软的绒毛。 于安被她弄得痒得不行,耳朵和尾巴都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动,脸颊也泛起红晕,只能咬着嘴唇忍耐。 “别…别弄了…痒……” 于安的声音带着点求饶的意味,身体微微扭动想躲开,却被镜流捏着耳朵固定住了。 托帕玩尾巴玩得正起劲,看到于安被镜流“欺负”得耳朵尖都泛红了的样子,眼珠一转,忽然凑近于安的右耳。 她微微嘟起嘴,对着那毛茸茸、粉白色的耳洞,轻轻地、长长地吹了一口气。 “呜啊——!” 一股带着托帕气息的温热气流猛地灌进敏感的耳道,于安浑身剧烈一抖,像被电流击中,整只右耳连同半边身体都麻了。 她猛地捂住被吹气的耳朵,眼泪汪汪地瞪着恶作剧得逞、笑得一脸狡黠的托帕,尾巴也炸得更蓬了。 “托帕!” 于安羞恼地低喊。 镜流看到托帕的举动,眼眸闪了闪,似乎觉得很有趣。 她暂时放过了被揉得发烫的左耳,也学着托帕的样子,凑近于安另一只没被“袭击”的耳朵。 于安吓得立刻用空着的那只手捂住左耳,警惕地看着她。 镜流见状,放弃了吹气,但目光又落回了那条因为惊吓而炸毛的大尾巴上。 她也伸出手,加入了托帕捋毛的行列。 两只手,一左一右,开始有节奏地、缓慢地顺着于安蓬松的大尾巴从上到下地抚摸。 动作出奇地同步。 于安被夹在中间,左边耳朵刚被揉完还在发烫,右边耳朵被吹气的地方还在发麻,尾巴又被两人当成了大型毛绒玩具,一下一下地捋着。 双重夹击下,那种又痒又麻又带着点奇异舒适感的感觉让她完全招架不住,身体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带着鼻音的哼哼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托帕和镜流似乎终于过足了手瘾。 镜流最后捏了捏于安的耳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托帕也意犹未尽地又捋了一把尾巴尖的毛。 托帕看着于安红着脸、耳朵尾巴都耷拉下来一副被“玩坏”了的可怜模样,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 “好了,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今晚的事,暂时不追究了。” 镜流点了点头,目光依旧黏在那对微微抖动的狐耳上,补充道。 “条件:保持这个状态,今晚陪着我们。” 于安认命地叹了口气,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解决方案。 她蔫蔫地点点头。 “……知道了。” 三人回到歌德宾馆的房间。托帕和镜流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脚步发软的于安进了她的房间。 于安几乎是沾到枕头,一股难以抗拒的疲惫感就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刚才在克里珀堡动用力量安抚可可利亚、锁定星核、又被这两个“监护人”好一通折腾,精神和身体都透支得厉害。 她甚至没来得及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眼皮就沉重地合上,呼吸瞬间变得绵长平稳,直接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托帕刚想说什么,就看到于安已经睡得不省人事,连头顶的狐耳都软软地贴在了银发上,尾巴也自然地蜷在身侧。 她无奈地撇撇嘴,对着同样看过来的镜流压低声音道: “啧,这么快就睡着了……看来是真累坏了。” 镜流看着于安毫无防备的睡颜,眼眸中残留的冷意彻底消散,只余下不易察觉的柔和。 她轻轻拉过被子,小心地盖在于安身上,避开了那条蓬松的大尾巴。 “嗯。” 镜流的声音很轻,几乎被于安平稳的呼吸声盖过。 “让她好好休息。” 她自己也安静地在于安身边躺下,闭上了眼睛。 托帕看着镜流的动作,又看了看睡得香甜的于安,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最终也化作一声轻叹。 她走到另一边,轻轻躺下,小心翼翼地没有碰到于安。 房间内只剩下三人平稳的呼吸声,窗外风雪依旧。 第116章 回归模拟 冰冷的系统空间里,于安的意识刚凝聚,那欠揍的电子音就响了起来: 【啧啧啧,宿主你都有欢愉的力量了为什么还这么弱势啊!被其他令使知道你拿愚者面具讨好别人,会被笑死的吧?阿哈大人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于安额角青筋一跳,没好气地怼回去:“闭嘴!我看欢愉星神应该你来当才对,这么会拱火!” 系统似乎被噎了一下,停顿片刻,换了种稍微正经点的调子: 【……好了,不说别的了。要进入下一次模拟吗?你的小鸟可是很担心你呢。】 于安懒得理会系统的阴阳怪气,直接下令:“开始匹诺康尼模拟续章。” 意识仿佛穿过一层温暖的水膜,轻微的眩晕感过后,视线重新聚焦。 安(于安)刚费力地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 一张带着温和笑容的脸就凑到了眼前。 那是一位穿着整洁护士服的年轻女性,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温暖的橙色光芒。 她手里灵活地转动着一把医用剪刀,刀刃在病房的灯光下闪过一道寒光。 “早上好啊,亲爱的病人。” 护士小姐声音清脆,带着点调侃。 “手术很成功!恭喜你,你现在是个完完全全的女孩子啦!” 她说着,剪刀还“咔嚓”空剪了两下。 安的大脑还处于刚开机的混沌状态,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声音带着久睡的沙哑。 她眨了眨眼,试图聚焦视线,看着护士手中的剪刀,又低头看了看盖在被子下的身体轮廓,才慢半拍地、带着点茫然地开口。 “可我……本来就是女生啊……” 护士小姐,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满意地点点头。 “嗯!反应不错,意识清醒,逻辑在线!看来恢复得比预想的还好!” 她利落地把剪刀收进腰间的工具袋里。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玲灵,是梦主大人亲自指派来照顾你的专属护士。” “你已经昏迷整整10天了,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安尝试动了一下身体,立刻感到全身各处传来不同程度的酸软和钝痛,尤其是左臂,感觉沉重又有些异样。 她皱了下眉。 玲灵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走到床边,动作轻柔地帮她调整了一下背后的靠枕,让她能半坐起来更舒服些。 “别乱动哦,你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 “在你完全康复之前,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我们暂时没把你醒来的消息告诉知更鸟小姐和星期日少爷。” 她说着,目光落在安的左臂上,语气变得认真。 “你的左臂情况最严重,几乎被压碎了。” “不过别担心,我们‘橡木家系’的医疗技术可不是吹的!已经给你做了最先进的骨骼重塑和神经接驳手术。” “现在嘛,外形和功能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是需要时间让新生的组织和神经完全长好。” “这段时间记住,千万别抬重物,也别做什么剧烈动作,要像呵护刚出生的小鸟一样呵护它,明白吗?” 安听着,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尤其是听到“知更鸟”和“星期日”的名字时。 她急切地看向玲灵,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活力:“那……我还能回去照顾他们吗?” 玲灵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神,忍不住笑了。 “当然能!梦主大人已经亲自批准了!他说了,等你醒过来,我们会全面评估你的身体恢复情况,特别是你的各项能力指标。” “只要确认你和以前一样优秀能干,”她俏皮地眨眨眼,“立刻、马上,就能送你回去继续当知更鸟小姐和星期日少爷最信任的‘姐姐’!” “太好了!” 安几乎是脱口而出,脸上绽放出这几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连忙用力点头。 “好的!我会配合检查!非常感谢你们给我这个机会!” 她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期待。 玲灵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哎呀,别谢我啦,要谢就谢梦主大人的仁慈和决定吧。” “而且啊,这也跟你自己有关系哦!” 她拿起床头的电子病历板,一边记录着什么一边说。 “你之前可是我们橡木家系最优秀的全能员工,家政、保镖、营养调配、教育辅导样样精通,梦主大人和家系高层都很看重你的能力。” “金子嘛,在哪里都会发光的!不过嘛——” 她话锋一转,放下病历板,笑眯眯地看着安,。 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不是感谢,也不是想工作,而是这个!” 她变戏法似的从推车下层端出一个托盘。 托盘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碗,里面是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谷物香气的粥,旁边还有一小碟切得细细的、色彩鲜艳的水果丁,以及一杯温热的牛奶。 “喏,吃饭!” 玲灵把托盘稳稳地放在病床自带的桌板上。 “你已经吊了整整10天的营养液了,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了吧?” “来,先吃点好消化的,暖暖胃。这可是营养师特别调配的康复餐,能量和营养都刚刚好。” 她把勺子塞进安没受伤的右手里。 “慢慢吃,别着急,吃饱了才有力气接受检查,然后才能快点回去见那两个小宝贝呀!” 食物的香气钻入鼻腔,安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胃里传来一阵强烈的空虚感。 她不再犹豫,用右手有些笨拙但坚定地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温热的粥,吹了吹,送入口中。 温暖、软糯的感觉顺着食道滑下,瞬间驱散了身体深处的寒意和虚弱感。 她忍不住满足地喟叹了一声,开始认真地、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玲灵站在床边,看着她专注进食的样子,脸上温暖橙色的光芒似乎更柔和了。 她拿起安床头的电子板,手指在上面快速滑动着,记录下安苏醒后的第一次进食情况。 病房里一时只剩下安喝粥的轻微声响和仪器平稳的滴答声。 窗外,是匹诺康尼永不落幕的、流光溢彩的梦境都市。 第117章 天琴座 五天的时间在橡木家系护理院规律的检查、复健和玲灵的细心记录中平稳度过。 安的表现无可挑剔,身体的各项机能,尤其是左臂的恢复速度,都让医疗团队感到惊讶。 她的精神也一直保持着积极的状态,那份想要尽快回到孩子们身边的渴望清晰可见。 最后一天的傍晚,玲灵合上记录板,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 “好啦,大功告成!过了今晚,明早你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到少爷小姐们身边啦!我也终于可以休假了!” 安正在床边做一些轻柔的伸展,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休假?我还以为……橡木家系是全年无休的呢。” 她想起了之前在机构工作时紧绷的节奏。 玲灵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叉着腰。 “喂喂,你以前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苦日子啊!” “我们老板虽然要求严格,但可不是什么万恶的资本家好吗?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的!” 她拍了拍安的肩膀。 “别用你那工作狂的思维揣测我们正常的员工福利啦。” 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点了点头:“嗯,说得对。” 夜色渐深,安在整洁的病床上沉沉睡去。 意识仿佛沉入一片温暖的海洋,再次清晰时,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无垠的花田。 纯白的塞西利亚花在微风中摇曳,散发着清雅的芬芳。 一条蜿蜒的鹅卵石小径穿过花海,通向花田中央一座小巧而雅致的庭院。 庭院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坐着。 安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几乎是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沿着小径走去。 越靠近,那身影的轮廓就越清晰。 “夫人……?” 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停在庭院入口。 天琴座夫人转过头,脸上带着安记忆中那抹温柔宁静的笑容,周身散发着纯粹而柔和的暖意。 她轻轻招手:“是我哦,安,过来坐。” 安快步走进庭院,在天琴座夫人身旁的石凳上坐下,目光依旧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生怕这只是个易碎的梦。 天琴座夫人伸出手,温暖的手掌握住了安微凉的手。 “托你的福,我并未完全消散于虚无。” 她的声音如同清泉流淌。 “托我的福?”安不解。 “嗯哼,” 天琴座夫人点点头,目光仿佛能看透安的灵魂。 “在你的眼中,不是能看到每个人身上独特的‘颜色’吗?那是灵魂的光晕,是强烈情感的具现。” “正是依靠你当时看到并吸收的那一点纯粹的金色光芒——那份纯粹的善意与最后的嘱托,才让我得以保留这一丝意识,得以在这片与你意识相连的‘花田’中暂时栖身。” 安恍然大悟,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暖流。 “原来是这样……能帮到您,我很开心,夫人。” 最初的震惊和激动慢慢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宁静的喜悦。 天琴座夫人的笑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但更多的是释然。 “想再见到孩子们……是不可能了。安,谢谢你,答应了我最后的请求,愿意继续照顾他们。” 她顿了顿,目光充满恳切。 “以后,我只能像这样,偶尔在你的梦中与你相见了。” “到时候,跟我讲讲孩子们的事,好吗?他们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 安用力地点头,眼神坚定。 “荣幸至极,夫人,我一定会把他们的点点滴滴都告诉您。” 天琴座夫人欣慰地笑了,抬头看了看梦境中仿佛流动着星光的天空。 “时间不早了,安,你要去照顾我们的小鸟们了。去吧,他们在等你。” 话音刚落,安的意识便如同被轻柔的风托起,缓缓上浮。 七点整,安准时睁开了眼睛。 “哇哦!” 旁边立刻响起玲灵夸张的惊叹声。 她正掐着表,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安。 “你怎么做到的?明明没定闹钟,却总能像上了发条一样,分秒不差地在七点睁开眼睛!这到底是什么神奇技能啊?” 安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恢复良好的左臂,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充满力量。 她笑了笑,没有解释这个或许是多年严格工作养成的生物钟习惯。 玲灵也不再纠结,收起惊讶的表情,正色道。 “好了,时间到!该去见你心心念念的小鸟们了。” 她指了指旁边衣架上挂着的一套崭新的、剪裁更精良的女仆装。 “换上吧,车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她自己也拎起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行李箱,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雀跃。 “我也终于可以开始我的假期啦!祝你一切顺利,莎乐梅亚!” 安迅速换好衣服,那特制的女仆装舒适合体,行动方便。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五天的房间,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一辆低调但线条流畅的悬浮车果然停在护理院门口。 安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子无声地启动,平稳地汇入匹诺康尼流光溢彩的空中交通流。 就在车子驶离的瞬间,安透过车窗,看到玲灵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欢呼着扑向路边一个身材高挑、气质干练的短发女子。 玲灵整个人几乎挂在了对方身上,兴奋地大喊着:“义伊!我想死你啦!走走走!蜜月之旅现在开始!” 短发女子稳稳地接住她,脸上带着宠溺又无奈的笑容,揉了揉玲灵的头发,两人亲昵地依偎着走向另一辆悬浮车。 看着窗外那充满活力的身影迅速变小,安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轻声自语。 “呵……年轻人,还真是活泼啊。” 她的目光转向前方,城市的霓虹在车窗上划过道道光轨。 悬浮车正朝着“黄金时刻”,朝着那个有着温暖橙色光芒的小知更鸟和看似冷淡实则温柔的星期日少爷的方向,疾驰而去。 安的心跳,随着目的地的临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第118章 抑郁的小鸟 悬浮车无声地停泊在一座风格典雅、融合了古典雕饰与未来科技感的建筑前。 这里不再是位于匹诺康尼另一处高级区域的、专为星期日和知更鸟安排的居所。 安下了车,按照玲灵最后交代的信息和手中的电子地图,走进了建筑内部。 内部空间宽敞明亮,光线柔和,但带着一种过于规整的、近乎无菌的安静。 她沿着指示,最终来到了一扇厚重的、雕刻着繁复纹路的门前。 门牌上没有任何标识,但地图的光标清晰地停留在这里。 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轻轻推开了门。 门后并非她预想中孩子们的生活空间,而是一间异常简洁、甚至可以说有些空旷的办公室。 房间中央只有一张宽大的、光可鉴人的黑色办公桌。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桌面上静静放置的一座乌鸦雕塑。 雕塑由某种深沉的金属铸成,线条冷硬,鸦喙微张,那双用黑曜石镶嵌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人心。 就在安踏入房间的瞬间,一个低沉、威严、仿佛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的声音,从那座乌鸦雕塑中传了出来: “安·莎乐梅亚。” 安立刻停下脚步,微微颔首,姿态恭敬。 “是,梦主大人。” 她认出了这个声音。 “你的能力报告我已审阅完毕。” 梦主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无论是身体恢复状况,还是过往在橡木家系展现出的家政、护卫、教育、营养调配等全方位素养,都堪称杰出。” “尤其是在经历那样的灾难后,你的坚韧与责任感,令人印象深刻。” 安保持着倾听的姿态,没有插话。 “因此,我确信,” 梦主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以你的能力,足以胜任照顾知更鸟与星期日的工作。” “他们是匹诺康尼珍贵的未来,需要最妥善的守护。” 随着话音,一道柔和的光束从乌鸦雕塑眼中射出,精准地在安的面前凝聚成一张半透明的电子地图。 地图清晰地标注着这栋建筑的内部结构,特别是孩子们生活区域的详细布局。 乌鸦雕塑微微颔首,黑曜石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幽光。 “照顾好他们。这是你唯一的使命。”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乌鸦雕塑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重新变回了一尊冰冷的金属造物。 那股笼罩房间的、无形的威压也随之消散。 安伸出手,那悬浮的地图自动飘落,融入她手腕上的个人终端。 她再次对着乌鸦雕塑的方向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转身,没有丝毫犹豫地离开了这间冰冷的办公室。 目标明确,脚步加快。 她循着地图的指引,穿过一条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最终停在一扇看起来温馨许多的房门前。 门没有锁,虚掩着。 安站在门口,做了几个深深的呼吸,试图平复擂鼓般的心跳。 她能感觉到,门后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小鸟儿们了。 长久的分离,星核灾难的创伤,还有她们“死亡”的消息……他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会怨恨她的“离开”吗?还会记得那个曾经最亲近他们的“安姐姐”吗? 轻轻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安推开了房门。 房间很大,布置得温馨舒适,玩具、书籍摆放得井然有序,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匹诺康尼如梦似幻的城市景观。 然而,房间里却弥漫着一种与这温馨布置格格不入的、沉重的寂静。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窗边的身影吸引了。 一个小小的身影背对着门口,坐在铺着柔软地毯的窗台下。 蓝色的长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有些散乱地披在瘦弱的肩头。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睡裙,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有些陈旧、但看得出被精心爱护的小鸟样式的毛绒玩偶。 正是当年3岁生日时安送给她的那个。 知更鸟小小的身体蜷缩着,下巴搁在膝盖上。 那双曾经盛满星光和笑意的眼眸,此刻空洞地望着窗外流动的霓虹。 里面没有任何焦距,仿佛灵魂已经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只留下一具空壳。 安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与疼痛瞬间蔓延开来。 这就是她的小知更鸟?那个曾经像小太阳一样温暖、会咯咯笑着扑进她怀里、每天清晨都要一个早安吻的孩子? 就在这时,知更鸟似乎听到了极其轻微的推门声,但她没有任何回头的意思。 小脑袋依旧望着窗外,用毫无波澜、近乎机械的声音平静地说。 “餐点放在门口就可以了,我会吃的。谢谢。” 那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和麻木,完全不像一个孩子该有的语气。 安没有听从。 她放轻脚步,像怕惊扰一只易受惊的小鸟,缓缓地、一步步地走到知更鸟身后。 她的影子无声地将小小的身影笼罩。 她蹲下身,目光落在知更鸟柔软的蓝发上,鼻尖似乎还能闻到记忆中那淡淡的、属于孩子的奶香味,虽然此刻这味道似乎也蒙上了一层尘埃。 安的心跳得更快了,带着的温柔和无法言喻的心疼。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极其轻柔地伸出双手,带着微微的颤抖,覆上了知更鸟那双望着窗外、空洞无神的眼睛。 微凉的掌心覆盖上眼睑的瞬间,知更鸟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怀里的小鸟玩偶被攥得更紧,指节都有些发白。 然后,一个刻意压低了声线、带着一丝俏皮和无限温柔的声音,在知更鸟的耳边,带着温热的气息,轻轻响起: “猜猜……我是谁?” 第119章 我会一直都在 “安……?” 那一声呼唤,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从知更鸟的唇瓣间溢出。 安覆盖在她眼睛上的手,温柔地、缓缓地移开了。 知更鸟几乎是立刻,猛地转过了头。 小小的身体因为用力而晃了一下。 映入她那双空洞许久的眼眸里的,不再是窗外冰冷虚幻的霓虹,而是一张笑意盈盈、无比熟悉、刻在心底最深处的脸庞。 那双看着她的眼睛里,盛满了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温柔,甚至更多了几分怜惜和心疼。 “答对咯!” 安的声音带着笑意,像春日融化的溪水,清亮又温暖。 “我们的小鸟,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呢。” 这句话,这个笑容,这个声音……瞬间击碎了知更鸟筑起的所有心防。 “安——!!!” 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划破了房间的寂静。 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像一颗炮弹般猛地扑进了安的怀里。 双臂用尽全力死死地箍住安的脖子,仿佛要把自己整个嵌进去。 那颗毛绒小鸟玩偶被挤在两人之间,几乎变了形。 “安!安!……” 知更鸟的脸深深埋在安颈窝里,滚烫的眼泪瞬间浸湿了安的衣领,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 “我好想你,好想好想,每一天每一秒都在想,也想妈妈!头好痛,心里好难受。” “安!我和哥哥在那些废墟里找了好久好久……挖得手都破了……可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找到!不见了……妈妈不见了……你也不见了……除了哥哥,所有人都不见了!呜呜呜……” 她的身体因为剧烈的哭泣而剧烈颤抖,每一句话都像带着血泪的控诉和最深沉的恐惧。 “安……我知道……妈妈回不来了……她变成星星了对不对?” 知更鸟抬起泪痕狼藉的小脸,眼睛被泪水洗得更加透亮,里面是令人心碎的脆弱和哀求。 “可是安……你能不能不要走了?求求你……不要再留下我和哥哥了。” “这里的饭一点也不好吃……没有你做的好吃……这里好大好空……我好害怕……我想回家……想回有妈妈、有安、有哥哥的那个家……呜呜呜……” 安的姿势早已在知更鸟扑进怀里的瞬间就改变了。 她从蹲着,变成了直接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将这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女孩完全、紧密地拥在怀里。 她的手臂稳稳地环抱着知更鸟瘦弱的背脊,一只手轻柔地、有节奏地拍抚着,如同安抚一只受惊的雏鸟。 另一只手则温柔地梳理着知更鸟凌乱的蓝发。 “好啦……好啦……” 安的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种能抚平一切伤痛的魔力。 “小鸟乖,不哭了哦,你看,安不是回来了吗?就在这里,抱着你呢。” 她的下巴轻轻蹭了蹭知更鸟柔软的发顶。 “安答应你,不会再走了。不会再留下我们的小鸟和小太阳(指星期日)了。” “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们。” 知更鸟的哭声小了一些,但抽噎得更厉害了,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就在这时,安像是变戏法一样,空着的那只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颗小小的、用彩色玻璃纸包裹的糖果。 她熟练地剥开糖纸,露出里面粉嫩可爱的糖果。 她将糖果轻轻递到知更鸟的唇边。 “来,张嘴。” 安的声音带着诱哄,“尝尝看?” 知更鸟下意识地张开了因为哭泣而有些干燥的小嘴。 那颗微凉的、带着甜丝丝气息的糖果立刻被塞了进来。 浓郁的草莓香混合着醇厚的奶香瞬间在舌尖化开,甜蜜的滋味如同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奇异地冲淡了心头的苦涩和悲伤。 知更鸟含着糖果,抽噎声渐渐平复下来,只剩下偶尔的、小小的抽气。 安看着知更鸟含着糖果,腮帮子微微鼓起,泪眼朦胧地望着自己的样子,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用手指,极其轻柔地拂去知更鸟脸颊上未干的泪痕。 指尖沾上了一点晶莹的泪水,她也毫不在意。 “草莓牛奶味的,” 安弯起眼睛,笑容温暖得像窗外的阳光。 “甜的东西,能让人心情变好一点点,对不对?” 她的手指没有离开,而是轻轻点了点知更鸟的鼻尖 “而且啊,笑起来的小鸟,才是世界上最最好看的,比匹诺康尼所有的星星都要闪亮哦。” 知更鸟感受着嘴里甜蜜的滋味,听着安温柔的话语,看着她近在咫尺、带着笑意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敷衍,没有虚假的安慰,只有真诚的、满满的心疼和承诺。 那股让她感到窒息和冰冷的孤独感,仿佛被这温暖的怀抱和甜蜜的糖果一点点驱散了。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地、尝试着对安挤出一个小小的、带着泪花的笑容。 虽然很勉强,但那双大眼睛里,终于不再是空洞的死寂,而是重新燃起了一点点微弱却真实的光亮。 像被乌云遮蔽许久的星辰,终于艰难地透出了一丝微芒。 安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她收紧手臂,将知更鸟更紧地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脸颊贴了贴她的小脸,感受着那温热的、真实的触感。 “嗯,真好看。” 安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满足的叹息。 “我的小鸟,终于飞回来一点了。” 房间门口,一道颀长的身影不知何时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星期日背靠着门框,双手插在裤袋里,姿态看似随意,但那微微颤抖的手指和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的眼眸透过门缝,沉默地注视着地毯上紧紧相拥的两人,看着妹妹脸上那久违的、带着泪的笑容。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紧绷的脸庞,却在不经意间悄然放松了一丝。 他没有进去打扰,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 第120章 母亲和安不在的日子 安抱着还在抽噎的知更鸟,目光越过她,看到了静静倚在门框边的星期日。 安对他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空着的那只手朝他招了招,声音放得比平时更柔和。 “小太阳,不过来抱一下吗?欢迎安回家。” 星期日的表情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飞快地偏过头,抬起手背在眼角迅速擦了一下,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 再转回头时,脸上已恢复了那种超越年龄的平静和一丝刻意的疏离,声音也努力维持着平稳。 “不了,我已经……不是需要拥抱的小孩子了。” 但他的耳尖却悄悄泛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这时,怀里的知更鸟轻轻拽了拽安的衣服。 仰起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眸紧紧盯着安,带着一种恐惧的求证。 “安,你真的不会离开我们了,对吗?不会再像妈妈那样……突然就不见了?” 安的心被那眼神刺痛了一下。 她低下头,用额头轻轻抵了抵知更鸟的额头。 目光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承诺。 “是的呀,小鸟。” “我回来了,我会一直在这里,一直照顾你们,看着你和小太阳长大。安说话算话。” 她在心中无声地补上了那句沉甸甸的誓言:这是我和夫人的约定。 感受到安话语中的坚定,知更鸟紧绷的身体终于又放松了一些。 安温柔地笑了笑,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知更鸟脸上的泪痕。 然后,在知更鸟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安微微低头。 将一个无比轻柔、带着安抚气息的吻,轻轻落在了她的眼角——那个刚刚还挂着泪珠的地方。 知更鸟彻底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呆呆地望着安,不明白这个突如其来的、久违的亲昵动作。 安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眉眼弯弯。 “怎么?不认识了?这是欠你的早安吻啊,小笨蛋。” 她的语气带着宠溺,手指又揉了揉知更鸟柔软的头发。 “好了,现在小花猫变回漂亮小鸟了。” 安抚好怀里的小女孩,安再次抬起头,目光温和地看向依旧站在不远处,显得有些无措的星期日。 她再次朝他招了招手,声音带着鼓励。 “来,小太阳,坐过来。跟安讲讲,我不在的这些天,你们都经历了什么?过得怎么样?” 星期日冰蓝色的眼眸闪烁了一下。 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迈开脚步,走到了安和知更鸟身边的地毯上,保持着一点距离坐了下来。 只是他的双手无意识地交握着,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清了清嗓子,似乎在整理措辞,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些。 “灾难过后……是梦主大人找到了废墟中的我们,将我们带离了那里。” “他收养了我们,给我们安排了新的住所,” 他环视了一下这个宽敞却冰冷的房间。 “为我们请了最专业的家庭教师,教导我们知识和礼仪。” “饮食起居也有专人负责,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梦主大人……是一个很好的人,给了我们庇护和优渥的生活。”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依偎在安怀里的知更鸟就忍不住小声地、带着委屈地插话了。 “可是安…我们一点也不开心…” 她的小手紧紧抓着安的衣襟,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这里只有我和哥哥…太大了…太安静了。” “没有妈妈弹琴的声音,没有安给我们讲故事、做好吃的点心…我们想妈妈,好想好想…我们想安…我们想回家……想回以前那个有阳光、有花园、有妈妈和安的家……” 知更鸟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眸又蒙上了一层水汽。 “每天晚上,我都会做噩梦,梦到那天的灾难,梦到爆炸的声音,梦到妈妈抱着我们唱歌的样子越来越远,梦到安…你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我怎么喊你都不醒……” 她小小的身体又开始微微颤抖。 “哥哥…哥哥也一样,每次我半夜被噩梦吓醒,走出房间,都能看到哥哥一个人…就坐在那边的大沙发上。” 她伸手指了指客厅的方向。 “不开灯,就那样呆呆地望着窗外,望着以前我们家在的那个方向…一看就是好久好久。” 知更鸟越说越难过,抱着安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她仰起小脸,眼睛里充满了恳求和脆弱。 “安,今天,今天晚上,我想让你陪我睡觉,可以吗?” “我很乖的,不会踢被子,也不会吵你…就这一个晚上…好吗?我……我害怕再做那个梦。” 她声音里的恐惧和依赖像针一样扎在于安的心上。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手臂更加用力地环抱着怀中的小女孩,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声音温柔而坚定。 “当然可以,我的小鸟,别说一个晚上,以后只要你想,安都可以陪你睡,安在这里,噩梦不敢来的。” 安的目光转向身边沉默的星期日。 少年微微低着头,碎发垂落,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安没有直接问他,只是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带着试探性地覆盖在星期日紧握的拳头上。 她能感觉到少年身体瞬间的僵硬,但那只手并没有躲开。 安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包容。 “小太阳,你也一起,好不好?我们三个,像以前那样?安给你们讲故事,哄你们睡觉?” 星期日依旧低着头,没有立刻回答。 房间里只有知更鸟依偎在安怀里渐渐平复的呼吸声。 过了好几秒,久到安以为他会拒绝时,星期日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他没有看安,只是默默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任由安温暖的手掌握住他冰凉的手指。 第121章 我喜欢你 晚上,安亲自动手,在孩子们的起居区域里收拾出了一间宽敞的客房。 她没有选择冰冷的大床,而是将柔软厚实的白色长绒地毯铺满了房间中央的一大片区域。 围绕着这片舒适的“小岛”,她精心摆放了许多毛绒玩偶——憨态可掬的熊、圆滚滚的团雀、还有那只陪伴知更鸟度过艰难时光的小鸟玩偶,营造出一个温暖、安全又充满童趣的小天地。 她将知更鸟和星期日叫来。 知更鸟兴奋地扑进玩偶堆里,抱着那只小鸟玩偶蹭了蹭。 星期日则安静地坐在边缘,眼眸观察着安布置的一切。 安自己坐在了地毯中央,背靠着一个巨大的软垫。 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知更鸟立刻欢快地爬过来挨着她坐下。 星期日犹豫了一下,也挪近了些,坐在了安的侧后方,保持着一点微妙的距离。 安拿起一本封面精美的童话故事书,正准备翻开,依偎在她身边的知更鸟却仰起了脸。 “安,” 知更鸟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种渴望。 “你看着我和哥哥长大,你了解我们所有的小秘密,知道我们喜欢什么,害怕什么……可是,我们对安却知道得很少很少。” 她的小手轻轻拽了拽安的衣袖。 “安,能跟我们讲讲……你以前的故事吗?你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子的?你小时候也像我和哥哥这样吗?” 安翻书的手指顿住了。 她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连星期日的目光也专注地落在了她的侧脸上。 “我的……过去吗?” 安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 她沉默了几秒,在斟酌如何将那些沉重的过往转化为孩子们能理解的、带着暖意的故事。 她抬起头,脸上重新浮现出温柔的笑容。 只不过笑容里带着一丝怀念与淡淡的怅惘。 “嗯……我有很爱我的爸爸妈妈。” 安的声音放柔,开始编织一个带着善意的、被精心美化过的童年。 “他们是……很棒的街头艺人哦。” “我的妈妈,她有一副像夜莺一样动听的歌喉,每次她唱歌的时候,周围都会围满了被吸引来的人。” “小时候啊,我就常常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听着她的歌声入睡,那是我听过最温暖的摇篮曲。” 她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 “我的爸爸呢,他很高大,力气也很大。” “他表演杂耍,能把好多好多的彩球抛到空中,一个都不会掉下来!我最喜欢坐在爸爸宽阔的肩膀上,看得可高了,感觉伸手就能碰到天上的云彩。” 她的嘴角弯起一个怀念的弧度。 “那时候,日子虽然简单,但充满了笑声和音乐……” 安的声音轻柔地流淌着,描绘着一个平凡却温馨的家庭图景,避开了所有现实的冰冷和残酷。 知更鸟听得入了迷,眼睛里充满了向往。 最后,安的目光温柔地落回怀中的知更鸟身上。 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声音带着暖意。 “然后啊……就在某一天,我就在一个温暖的襁褓里,看到了小小的你们。” “特别是你,我的小知更鸟,” 她看向知更鸟,笑意加深。 “你当时就那么一点点大,眼睛却亮得像星星。” “你伸出那么软的小手,一下子就紧紧抓住了我的手指……那一刻,我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特别特别温暖的感觉。” “好像……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 故事讲完了。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温馨而宁静的氛围。 安合上手中的故事书。 “好啦,” 她看了看时间,轻轻拍了拍依偎着她的知更鸟。 “故事时间结束,现在,该去睡觉咯!” “熬夜可是会长不高的哦,尤其是我们的小鸟和小太阳,要睡饱饱才能快快长大。” 她说着,一手轻松地将知更鸟抱了起来。 小女孩自然地用胳膊环住安的脖子。 安另一只手则很自然地伸向安静坐在一旁的星期日,想要牵起他的手。 然而,当安温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他的手背时,星期日却轻轻地将手移开了。 安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星期日缓缓站起身,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沉静。 他微微垂着眼帘,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清晰和克制。 “安,照顾两个人的感受……会很累的。”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自己一个人睡就好。妹妹她……更需要你。”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知更鸟依赖地抱着安的模样上,眼神深有着温柔。 “只要妹妹开心,我也会跟着开心的。” 说完,他没有再看安的反应,转身,迈着步伐,缓缓走向自己的房间。 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 “哥哥……” 知更鸟看着哥哥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小声地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不解和担忧。 安抱着知更鸟,站在原地,望着那扇关上的门,心中五味杂陈。 她明白星期日的体贴和那份过早成熟的担当。 这个孩子,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妹妹,也体谅着她。 她没有去阻拦,只是心中那份对星期日的怜惜和心疼,又加深了一层。 “哥哥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安轻声对怀里的知更鸟说,抱着她转身走向主卧。 “没关系,今晚安就陪着我们的小鸟,把之前欠下的晚安故事,都补回来,好不好?” “嗯!” 知更鸟用力点头,把小脸埋在安颈窝里蹭了蹭。 安抱着知更鸟回到她的房间。 她将知更鸟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自己也换上了一件舒适的薄棉睡裙,躺在了知更鸟身边。 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进来,勾勒出安侧脸的轮廓。 银色的发丝在月光下泛着柔光,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 刚刚沐浴后的肌肤带着淡淡的暖香,睡裙柔软的布料贴合着身体的曲线。 知更鸟侧躺着,面朝着安,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一眨不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安。 月光下的安,好看……。 一种难以言喻,温暖又充满依赖的情感在胸膛里。 知更鸟情不自禁地伸出小手,小心翼翼,轻轻抚上了安的脸颊。 指尖传来温润细腻的触感。 安微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她。 知更鸟没有退缩,反而更凑近了一点。 在安温柔而略带疑惑的注视下,她微微支起身体,将自己的嘴唇,轻轻地印在了安的额头上。 做完这一切,知更鸟迅速缩回被子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安。 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晕,但眼神却无比认真和坦率。 她用清晰而带着稚气的声音,说出了那句藏在心底很久很久的话: “安,我喜欢你。” 第122章 可可利亚的察觉 安被知更鸟那纯粹而郑重的告白弄得微微一怔,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 但很快,那惊讶便被更深沉的温柔覆盖。 她只当这是孩子对她最纯粹的依恋和情感表达,就像小鸟眷恋温暖的巢穴。 “好,” 于安的声音带着睡意的沙哑和宠溺,她收紧了环抱着知更鸟的手臂,将她更暖地拥在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女孩柔软的发顶。 “我也爱你哦,我的小鸟。乖乖睡觉吧。” 她在那蓝色的发旋上落下一个晚安吻。 感受到安温暖踏实的怀抱和温柔的回应,知更鸟心中那点小小的忐忑瞬间被巨大的满足感填满。 她用力地点点头,小脸在安颈窝里蹭了蹭,找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发出满足的喟叹。 很快就在这久违的安全感中沉沉睡去,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安也在这份安宁中放松下来,感受着怀中小生命的温暖,意识渐渐模糊,沉入梦乡。 然而,梦境并非延续现实的温馨。 安发现自己并未置身于那片熟悉的、开满塞西利亚花的花田。 眼前是扭曲、破碎的空间,充斥着不祥的暗红色光芒。 巨大的、散发着毁灭性气息的星核悬浮在虚空之中。 更让她惊骇的是,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无数道刺目的、如同蛛网般的金色裂痕正在她的皮肤上蔓延、崩裂。 一股狂暴、充满毁灭意志的力量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撕裂着她的血肉和灵魂。 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她想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在金色的光芒中寸寸瓦解,最终彻底湮灭,化为宇宙尘埃…… “呃——!” 于安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剧烈地弹动了一下,瞬间从噩梦中惊醒,心脏狂跳。 眼前不再是匹诺康尼的儿童卧室,而是歌德宾馆熟悉的、略显简陋的天花板。 急促的呼吸还未平复,两张写满担忧的脸庞就占据了她的视野。 “安安!” 托帕的声音带着急切,一只手已经按在了于安的肩膀上。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刚才你身体一直在抖,还发出很痛苦的声音!” 镜流虽然没有说话,但赤红的眼眸紧紧盯着于安苍白的脸,眉头紧锁。 另一只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仿佛随时准备斩杀无形的威胁。 于安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她用力闭了闭眼,试图驱散那被金色裂痕吞噬的恐怖画面。 然后才缓缓睁开,对两人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沙哑。 “没……没什么,就是做了个……很糟糕的噩梦而已。” 她不想让她们担心,更不想解释那个过于真实和诡异的梦境。 她撑着手臂想坐起来,却感觉身体异常沉重,脑袋也嗡嗡作响。 同时,她在脑海中急切地呼唤。 【系统,刚才那个梦是怎么回事?那是什么?星核?金色的裂痕?我……湮灭了?】 冰冷的电子音很快响起。 【滴。检测到用户精神波动异常。该梦境内容涉及模拟后续剧情关键节点,咱无法剧透呢~祝您体验愉快。】 愉快?于安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指望你果然没用!】 她烦躁地腹诽了一句。 既然已经从模拟中脱离,当务之急是找到雅利洛-VI上的身体碎片。 噩梦的余悸和被系统敷衍的郁闷让于安只想立刻行动起来。 她掀开被子,双脚落地就要下床。 然而,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睡前为了“安抚”托帕和镜流,还保持着那该死的狐狸形态。 右脚刚迈出,就结结实实地踩在了一条蓬松柔软、此刻却成了巨大障碍物的东西上——她自己的大尾巴! “嗷——!” 一种混合着剧痛、酸麻、触电般异样的感觉瞬间从尾巴根直冲天灵盖。 于安整个人瞬间僵住,漂亮的狐耳都因为剧痛而猛地向后折成了飞机耳,随即身体失去平衡,直挺挺地就朝坚硬的地面栽倒下去。 “小心!” 镜流的反应快如闪电。 在于安身体歪斜的瞬间,她已经一个箭步上前,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揽住了于安的腰。 将她半抱半扶地捞了回来,避免了脸着地的惨剧。 “嘶……” 于安痛得龇牙咧嘴,尾巴尖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 她靠在镜流怀里,又羞又恼,脸瞬间涨得通红。 “笨蛋!” 托帕虽然嘴上嫌弃,但也赶紧凑了过来,深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关切。 “踩到自己尾巴了?疼不疼?要不要揉揉?” 说着手就要往于安身后那蓬松的大尾巴探去。 “别碰!” 于安像被踩了尾巴的狐狸(虽然确实踩了),猛地从镜流怀里弹开,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尾巴。 她一把抓摘下自己脸上的面具。 面具的力量消退。 头顶毛茸茸的狐耳和身后那条惹祸的大尾巴瞬间消失不见,恢复了原本清丽的人类形态。 于安长长舒了口气。 她揉了揉还有些发烫的脸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对着面前两个表情各异的“监护人”说道。 “咳……我没事了,走吧,去找星他们,该办正事了。” 她率先向门口走去,步伐带着点刻意加快的意味,仿佛要逃离这尴尬的现场。 托帕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刚刚差点摸到尾巴的手,撇了撇嘴,小声嘀咕。 “切,小气。” 镜流则默默地收回手,眼眸深处似乎闪过笑意,随即恢复冰冷,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克里珀堡的隐秘房间。 可可利亚缓缓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依旧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地上还散落着空酒瓶。 但与以往宿醉后的头痛欲裂不同,她此刻感觉头脑异常清醒,身体也充满了久违的轻松感,甚至……带着一丝暖意。 她坐起身,发现自己竟然安稳地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柔软的被子。 这绝不是她昨晚醉倒时的状态。 她环顾着凌乱的房间,眉头微蹙。 …昨晚那个梦…… 那是一个她许久未曾做过的、美好得不真实的梦。 梦里,安回来了,笑容温暖依旧,拉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去找布洛妮娅。 她们三人围坐在点着蜡烛的生日蛋糕前,唱着欢快的生日歌。 布洛妮娅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用力吹灭了蜡烛……就在那幸福的烛光熄灭的瞬间,她醒了。 巨大的失落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低头看着一地的狼藉,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冰冷的现实,与梦中的温暖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但紧接着,一个更深的疑惑浮上心头:她是怎么安稳地躺在床上的? 而且……头一点也不疼了!这太反常了。 以她昨晚的醉酒程度,此刻应该头痛欲裂才对。 有人来过。 而且这个人……帮了她。 可可利亚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锐利的目光仔细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明显的入侵痕迹。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捕捉着空气中可能残留的、不属于这里的气息。 微弱的、清冷的、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 安! 可可利亚猛地睁开眼,紫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昨晚那个闯入者……真的是安的气息! 虽然极其微弱,但绝不会错! 【昨晚有人假扮安闯入了这里。】 星核冰冷、毫无波澜的声音适时在她脑海深处响起,带着惯有的蛊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不必惊慌,也不必立刻追究。为了我们的大业,为了贝洛伯格的永恒新生,为了……复活她,些许变数无足轻重。保持冷静,按计划行事。】 假扮? 可可利亚缓缓摇了摇头,目光越过房间的凌乱,落向那间藏着冰棺的密室方向。 她站起身,脚步无声却坚定地走向那间隐秘的房间。 厚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 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 巨大的冰棺依旧静静矗立在房间中央,里面沉睡的少女容颜如生,额头抵着透明的棺壁。 可可利亚走到冰棺前,俯下身,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冰冷的棺壁上,与棺内少女的额头隔着寒冰相触。 她闭上了眼睛。 星核的低语在她脑中回荡,但她心中却有了截然不同的念头,无比清晰,无比坚定: 安不可能被人假扮。没有人能模仿出那种灵魂深处的气息。 如果这世上真的出现了另一个和安一模一样的人……那只能是她本人回来了。 至于这冰棺里的身体……安她,本就是奇迹本身。 她能做到任何事情。 拥有两个身体……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第123章 相见 于安带着镜流和托帕,在磐岩镇边缘找到了星、希儿、布洛妮娅和奥列格等人。 于安看希儿和布洛妮娅的关系似乎好了很多,欣慰的点了点头。 他们正在讨论如何寻找史瓦罗和克拉拉。 “我们要去矿区深处找史瓦罗谈谈,” 星看到于安过来,主动解释道。 “他对下层区很重要,我们需要了解他的立场。” 于安点点头,神色平静。 “嗯,知道了,你们去吧,注意安全。” 她并没有加入队伍的打算。 眼下她更关心的是自己身体的碎片,而史瓦罗那边有星穹列车组和本地人处理足够了。 星脸上露出一丝明显的失望,但还是理解地点点头。 “好吧……那奶奶你们小心点。” 说完,她和三月七、丹恒、希儿等人便跟着奥列格,朝着矿区更深处进发。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矿道拐角,于安转头对身边的镜流和托帕说。 “走吧,我们去上城区看看。来都来了,我还没亲眼见过贝洛伯格的上城区是什么样子呢。” 镜流赤红的眼眸闪过一丝迟疑,似乎在评估风险。 但看着于安平静的表情,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托帕则挑了挑眉,深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促狭的笑意,凑近于安。 “哦?只是去看看风景?你该不会是想去‘偶遇’某位大守护者吧?我记得某人昨晚……” “怎么可能!” 于安立刻打断她,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耳根微微发热。 “大守护者日理万机,怎么可能随便在街上就碰见?我就是单纯好奇上城区的风貌。” 她顿了顿,看了看三人身上与贝洛伯格本地风格迥异的服饰。 尤其是镜流的古装和托帕的星际公司制服。 “不过,我们这身打扮确实太显眼了,先回旅馆换身衣服吧。” 托帕和镜流对此没有异议,三人回到歌德宾馆各自的房间。 关上房门,于安立刻在脑海中呼唤。 【系统,帮个忙,弄一套符合贝洛伯格上流社会风格、低调但不失体面的女装。还有,最好能配个半脸面具什么的。】 【滴,用户需求已接收,正在根据目标地点文化背景及用户偏好生成服饰……生成完毕。】 系统的电子音刚落,一道柔和的光芒在于安面前闪过,一套叠放整齐的衣物凭空出现在床上。 于安展开一看,这是一套剪裁精良的深蓝色毛呢裙装。 领口和袖口点缀着精致的银色滚边和盘扣,搭配着同色系的厚实斗篷和一双保暖的皮质短靴。 风格优雅内敛,确实符合贝洛伯格寒冷气候和上城区的审美。 旁边还有一顶带有面纱的宽檐帽和一个银色的、只遮住上半张脸的羽毛面具。 她迅速换上。 衣服非常合身,衬得她身姿挺拔。 她将银白色的长发仔细盘起,塞进宽檐帽里,再戴上半脸面具,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巴和嘴唇。 对着房间里模糊的镜子照了照,整个人气质都变了,添了几分神秘和另类的美丽,只要不熟悉她的人,很难一眼认出。 当她走出房间时,已经换好衣服的镜流和托帕正等在外面,她们都只在外面套了一层大衣。 看到于安焕然一新的装扮,两人眼睛都是一亮。 “哇,安安,你这身衣服哪来的?很合适啊!” 托帕好奇地围着于安转了一圈,伸手摸了摸那厚实的毛呢料子。 “在贝洛伯格买的?上次去上城区的时候?” “嗯,” 于安含糊地应了一声,面不改色。 “上次去上层区时,在一家店里买的,放在欢愉空间里。” 她不能解释系统的存在。 镜流也点了点头,赤红的眼眸在于安身上停留片刻,似乎也认可这套装扮的实用性。 两人都没有深究。 换装完毕,再次踏入了贝洛伯格的上城区。 白天的上城区与夜晚的冷清截然不同。 银鬃铁卫在街道上巡逻,行人虽然不多,但衣着体面,步履从容。 高大的建筑在积雪和阳光下显得格外宏伟明亮。 于安确实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这样的景象,忍不住好奇地左右张望,观察着这里的建筑风格和人们的生活状态。 走着走着,于安的目光被路边一个告示栏吸引了。 上面贴着几张纸,其中一张画风……十分抽象。 她凑近一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是一张通缉令! 上面画着一个灰发、拿着棒球棍的少女,虽然画得歪歪扭扭,但那标志性的灰毛和棒球棍,不是星是谁? “哈哈,这画工……” 于安忍俊不禁,瞬间想起了游戏里主角团刚到贝洛伯格就被通缉的剧情。她 来了兴致,开始在附近的告示栏和墙壁上寻找起来。 镜流和托帕虽然不明所以,但也陪着她“寻宝”。 她拉着镜流和托帕在街边的公告栏、灯柱上寻找起来。 果然,很快又发现了丹恒的画得像根笔直的竹子。 三月七的,粉毛倒是很醒目,脸却像个包子。 甚至还有桑博的,画得贼眉鼠眼,倒是抓住了几分神韵。 每一张都画得抽象又滑稽,看得于安忍俊不禁,肩膀微微耸动。 “真是……各有特色。” 托帕看着三月七那张抽象派画像,嘴角也忍不住抽动。 就在三人被这些抽象通缉令逗乐时,于安的目光无意间扫到了贴在告示栏角落的另一张纸。 那是一张寻人启事。 纸张已经有些泛,边角卷起,显然贴了有段时间。 启事上画着一个女子的半身像。 画像的笔触明显比通缉令精细许多,虽然带着年代感,但能清晰地看出那女子银白色的长发,清丽的眉眼,温和的神情…… 于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定睛细看。 坏了! 这画像……怎么越看越像她自己?! 启事下方还清晰地写着几行字: 寻人:安 特征:银白发,紫眸,气质温和…… 失踪时间:五年前…… 提供线索者重谢…… 一股凉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于安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却感觉后背撞上了一个人。 她猛地回头! 只见镜流不知何时已经上前一步,手臂抬起,恰好挡在了一个正准备靠近于安的身影前方。 而被镜流拦住的人,身披大守护者标志性的白色毛皮大氅。 金色的长发披在脑后,紫色的眼眸此刻正穿透镜流的阻拦,直直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锁定在于安那张被面具遮住大半的脸上。 正是贝洛伯格的大守护者——可可利亚·兰德! 可可利亚的目光在于安脸上那银色的羽毛面具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缓缓下移,落在了她手中那张刚刚揭下的、泛黄的寻人启事上。 她的眼中瞬间泪水充盈,声音中带着委屈。 “安……” 第124章 别碰她! 于安面具下的瞳孔猛地一缩!大脑飞速运转: 脸遮了,最显眼的银发也盘进帽子里了!她怎么认出来的?! 她下意识地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身上这套深蓝色的贝洛伯格风格裙装。 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她立刻在脑海中咆哮:【系统!这衣服!这衣服到底怎么回事?!】 系统欢快又欠揍的电子音响起。 【亲亲宿主,这套服饰是系统根据您的数据库完美复刻的哦~正是您过去在贝洛伯格担任银鬃铁卫统领时期最常穿的一套便服呢!】 【温馨提示:您要寻找的身体碎片,当前坐标高度吻合,可可利亚小姐可能知道些什么哟~】 【我艹!坑爹啊!】 于安感觉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里。这破系统绝对是故意的。 给她穿旧衣服招摇过市,还正好撞上苦主。 逃避是没用了。 于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骂街的冲动。 她看着可可利亚那蓄满泪水、充满委屈和狂喜的紫色眼眸。 她知道装傻充愣只会让情况更糟。 她果断抬手,干脆利落地摘下了脸上那碍事的银色羽毛面具。 宽檐帽的阴影下,那张清丽却带着几分无奈和疏离的脸庞彻底暴露在贝洛伯格清冷的空气中。 “可可利亚……” 于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叹息,叫出了这个名字。 “安!” 看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庞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可可利亚的眼泪瞬间涌出,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几乎是本能地就想朝于安扑过来。 “你回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绝不会抛下我!绝不会……” 然而,她的脚步刚动,一道冰冷的身影就再次挡在了她和于安之间。 镜流的手臂纹丝不动地横着,赤红的眼眸如同淬血的寒冰,死死锁定在可可利亚身上。 无形的杀气和剑意弥漫开来,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 托帕也上前一步,站在于安身侧稍后的位置,深蓝色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可可利亚。 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腰间,那里显然藏着什么。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剑拔弩张。 好在她们此刻所处的位置是上城区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拐角,暂时没有行人经过。 于安感到一阵头大。 她上前一步,轻轻按了按镜流紧绷的手臂,递给她一个“放心,我来处理”的眼神。 镜流赤红的眼眸瞥了于安一眼,手臂的力道才稍稍放松,但依旧保持着高度戒备的姿态。 于安直面可可利亚,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可可利亚,我很抱歉。” “但我必须告诉你,我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失去了在这里、在贝洛伯格的记忆。” “关于你,关于布洛妮娅,关于过去的一切,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可可利亚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狂喜和委屈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于安,紫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震惊和受伤。 她试图从于安眼眸中找到一丝熟悉的爱意或闪躲,但那里只有一片坦荡的平静和……陌生的探寻。 于安继续道,声音放得缓和了些。 “我不知道我们过去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导致我离开。” “但如果你知道些什么,任何关于我的过去,关于我为什么会‘失踪’的事情,请告诉我。” “这或许能帮助我找回失去的记忆。” 可可利亚沉默了。 她死死地盯着于安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伪装的痕迹。 但那双眼睛太清澈了,里面的茫然和坦诚不像作伪。 巨大的失落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引以为傲的理智在疯狂叫嚣:安在骗她!安一定是在骗她!只是为了逃避! 但情感深处又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说:如果……如果她真的忘了呢? 两种情绪在她心中激烈交战,让她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最终,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缓缓放下了僵在半空的手。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要冲破喉咙的哽咽和翻涌的、被遗忘的委屈与愤怒。 她再次看向于安,眼神里面混杂着痛苦、不甘、还有几乎熄灭的希冀。 她艰难地、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好……你……想知道……” 她再次向于安伸出了手。 这一次,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卑微的试探,不再是之前的扑抱,而是邀请: “这里……不方便。” “跟我走…我…带你去看…带你去看‘她’,也许…也许看到‘她’,你能想起什么。” 然而,她的手刚伸到一半,还未触碰到于安,就听“啪”的一声脆响。 镜流的手挥出,拍在了可可利亚的手腕上。 力让可可利亚白皙的手腕瞬间浮现出一道清晰的红痕。 “她还没同意,别乱碰她。” 镜流的声音凛冽,赤红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警告。 “离她远点!” 可可利亚吃痛地闷哼一声,捂着自己被打红的手腕,猛地抬头看向镜流。 眼眸里瞬间燃起冰冷的怒火和属于大守护者的威严:“你——!” 于安也被镜流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连忙再次按住镜流的手臂。 “镜流,冷静…冷静。” 托帕也适时地插话,语气带着讽刺。 “大守护者大人,强抢民女,我们安安还没表态,你不能碰她。” 她刻意强调了“我们安安”几个字。 巷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 可可利亚的怒火,镜流的警惕,托帕的敌意,以及于安的无奈和焦灼。 于安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局面,深感无力。 她看着可可利亚手腕上那道刺目的红痕。 又看了看镜流冰冷紧绷的侧脸,最后目光落在可可利亚那双充满痛苦、愤怒和执着的紫色眼眸上。 “行了。” 于安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对峙的三人瞬间都看向了她。 她看着可可利亚,眼神复杂,但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好,我跟你走。” 第125章 碎片回归 “好,我跟你走。” 于安的声音带着决断,暂时压下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她看向可可利亚,眼神复杂,补充道。 “但在我恢复记忆之前,请……别对我做出太过亲密的举动。” “这对我,对我们彼此,都比较好。” 可可利亚紫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于安,那里面有痛苦,有不甘。 但最终,一丝冷静和希冀压倒了翻涌的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 “…好。” 反正…只要看到“她”,安一定会想起来的,不急于这一时。 她在心中默念。 达成暂时的协议后,可可利亚转身,带着于安、镜流和托帕三人,在银鬃铁卫们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一路沉默地回到了宏伟而冰冷的克里珀堡。 穿过熟悉的走廊,最终停在了那扇厚重的、通往隐秘房间的金属门前。 可可利亚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带着大守护者的威严和不容商量的决断。 “两位,请停步吧。接下来的地方,只有我和安能进。” 镜流没有说话,赤红的眼眸只是冷冷地扫过那扇门。 她沉默地伸出手,牵住了于安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宣告。 托帕则直接上前一步,站在于安身侧,深蓝色的眼睛带着职业化的微笑,话语却毫不客气。 “抱歉,可可利亚女士,身为于安的监护人,保护她的安全是我们的首要职责,我们有义务全程陪同。” 于安能感觉到镜流手上的温度,也能看到托帕眼底的坚持。 她心中微暖,但也明白,接下来的事情,或许真的需要单独面对可可利亚。 她轻轻挣了挣被镜流握住的手腕,对上镜流带着询问和担忧的赤红眼眸,微微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可可利亚女士……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而且,我的实力也不弱的,你们知道的。”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和。 “就在外面等我一会儿,好吗?我保证很快就出来。” 她说着,甚至还踮起脚,像安抚孩子一样,分别伸手在镜流和托帕的头顶揉了揉。 这个亲昵又带着点哄劝意味的动作,让镜流紧绷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放松了一丝。 托帕则撇了撇嘴,但最终还是没再坚持。 “好。” 镜流的声音依旧冰冷,但答应了。 她补充道:“五分钟。超过五分钟没有动静,我们会进来。” 托帕点头附和:“对,五分钟。一秒都不会多等。” 于安郑重地点点头。 “嗯,我答应你们。但如果五分钟我没出来,你们也……别太冲动,先弄清楚情况。” 她可不想这两位把克里珀堡给拆了。 得到于安的保证,镜流和托帕才稍稍退后一步,但依旧像两尊门神般,牢牢守在金属门两侧,目光锐利地盯着可可利亚。 可可利亚没有理会她们,只是深深地看了于安一眼,然后抬手,在门侧的识别装置上按了下去。 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里面冰冷的寒气。 “走吧。” 可可利亚率先走了进去。 于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莫名的悸动,紧随其后踏入房间。 身后的金属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冰冷刺骨的空气瞬间包裹全身。 于安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房间中央的景象牢牢攫住。 巨大的、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冰棺,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透明的冰壁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而冰棺之内,躺着一个身影。 银白色的长发,面容安详,肤色苍白,五官…与自己别无二致。 那正是她自己的身体碎片。 强烈的冲击感让于安瞬间失语,大脑一片空白。 这就是系统说的碎片? 这就是可可利亚珍藏的…“她”?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宿命感同时涌上心头。 然而,就在她心神剧震,还没来得及消化这惊人事实的下一秒。 异变陡生。 冰棺中那具与她一模一样的身体,毫无征兆地、瞬间崩解。 如同被打碎的琉璃,化作无数细碎而耀眼的金色光点。 这些光点如同受到最本源的吸引,无视了厚重的冰壁,来到了于安的身边。 “什么?!” 于安惊骇欲绝,下意识地想后退,但身体却像被定住一般。 金色的光流瞬间将她完全吞没。 一股庞大,带着熟悉又陌生的本源力量,疯狂地涌入她的身体。 这股力量远超她的预料,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难以承受的沉重感,瞬间冲垮了她的意识防线。 于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眼前便瞬间被黑暗笼罩。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她仅存的、模糊的意念疯狂运转。 【保护!保护自己和可可利亚!】 一股淡绿色的、温和却坚韧的力量本能地从她体内涌出。 在她自己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光膜,同时也迅速延伸,将旁边同样被这惊变吓呆的可可利亚也笼罩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的身体便软软地向后倒去。 “安!” 可可利亚从震惊中回过神,惊叫一声,眼疾手快地扑上前,将于安失去意识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 她看着怀中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的于安。 又惊又惧地看向那空空如也的冰棺,再低头感受着环绕自己和于安的那层淡绿色光膜传递来的温和守护感……巨大的冲击让她大脑一片混乱。 一个念头却无比清晰地浮现:“她”…消失了…融入了安的身体里…安……终于完整了? 但是比起安能恢复记忆,她更希望安好好的,活着就好 …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又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电子音在于安彻底昏迷的脑海中响起: 【滴。碎片融合中……能量冲击过载……检测到用户意识中断……】 【哎呀,亲亲宿主,抱歉抱歉~忘了告诉你,吸收这种高纯度身体碎片是会因为能量冲击暂时昏迷的呢!】 【不过别担心,睡一觉就好啦!融合进度99.9%……100%!融合完成!恭喜亲亲获得完整本源力量一份!身体强化中……请用户安心休眠~】 系统毫无诚意的道歉声在于安空白的意识里回荡,可惜她完全听不到了。 门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镜流如同冰雕般站立,赤红的眼眸死死盯着紧闭的金属门,周身散发的寒气比房间里的冷气还要渗人。 托帕则显得有些焦躁,手指无意识地在臂弯上敲打着,深蓝色的眼睛不断扫视着紧闭的门扉和墙壁上的挂钟。 “三分四十七秒……” 托帕低声报时。 “四分钟……” “四分三十秒……” “四分五十秒……” “五分整!” 当秒针指向整点的瞬间。 镜流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凌厉。 她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去尝试开门,右手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冰蓝色剑气瞬间爆发。 狠狠斩向厚重的金属门。 “轰——!!!” 坚固的合金大门如同纸糊一般,被狂暴的剑气瞬间撕裂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与此同时,托帕的身影也从镜流破开的豁口中冲了进去。 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一把造型奇特的能量手枪,枪口瞬间锁定了房间内。 镜流紧随其后,凛冽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然而,冲入房间的两人,看到的景象却让她们瞬间僵住。 只见房间中央,那具巨大的冰棺空空如也,寒气缭绕。 而于安,正人事不省地躺在一个人的怀里。 可可利亚半跪在地上,紧紧抱着昏迷的于安,脸上交织着震惊、茫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的周身,包括于安身上,都覆盖着一层淡绿色的、流转着温和生机的光膜。 更让镜流和托帕瞳孔骤缩的是,于安此刻的状态。 她原本银白色的发梢,此刻竟隐隐透出一种流动的、纯粹的金色光泽。 “放开她!” 镜流的剑尖瞬间指向可可利亚的咽喉,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滔天的怒火。 托帕的能量手枪也牢牢锁定可可利亚的眉心,声音带着压抑的暴怒。 “你对安安做了什么?!” 第126章 对峙 托帕看着可可利亚和于安身上那层流转不息、温和却坚韧的淡绿色光膜。 以及可可利亚下意识护住于安的动作,深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和担忧。 这能量……是安安的!她在保护自己,也在保护这个可可利亚! 托帕不再犹豫,手指迅速在能量手枪的调节装置上滑动。 将输出功率调至最低档——确保只会造成轻微冲击,不会真正伤人。 她飞快地向镜流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配合。 镜流她读懂了托帕的意图,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握剑的手却并未放松。 反而将剑尖微微下压,锁定可可利亚的肩胛。 托帕举枪,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咻——! 一道微弱的、不致命的能量光束瞬间射出,目标直指可可利亚的肩膀! 可可利亚瞳孔一缩,第一反应不是闪躲,而是猛地将怀中的于安抱得更紧。 用自己的身体完全挡住她,同时侧身试图用肩膀硬抗。 然而,那束能量光在即将触碰到可可利亚衣服的瞬间,她身上那层淡绿色的光膜猛地一亮。 啵! 一声轻响,那道能量光如同撞在无形的弹性屏障上,瞬间被弹开,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连可可利亚的衣角都没碰到。 “哼……” 托帕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目光紧紧盯着那层光膜。 “原来是这样吗?” 她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这层保护,是于安昏迷前留下的意志体现,在拒绝一切可能伤害到可可利亚的行为。 镜流看到这一幕,赤红的眼眸中翻涌的杀意稍稍凝滞,随即化为更深沉的冰冷。 她手腕一翻,那柄散发着凛冽寒气的长剑无声地归入鞘中,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她的声音如同冰面碎裂,带着压抑的复杂情绪:“师父她……选择保护你。” 可可利亚感受着那能量光被轻易弹开,又听到镜流的话,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层温和流淌的绿色光芒,再看看怀中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却气息平稳的于安。 一股巨大的暖流和难以言喻的感动瞬间冲垮了她心中所有的防备和猜疑,眼眶再次湿润。 安……即使在这种时候,即使失去了记忆……你依然在保护我…… 但这份温情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托帕和镜流已经并肩走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跪在地抱着于安的可可利亚。 两只手同时伸了出来。 托帕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和不易察觉的焦虑。 “可可利亚女士,请将她,还给我。” 她加重了“还”字。 镜流的声音更加冰冷,如同宣判,赤红的眼眸锁定可可利亚。 “将师父,还给我。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可可利亚抱紧于安的手臂猛地收紧! 她抬起头,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抗拒和恐惧,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尖利。 “不行!我不能将安交给你们!绝对不能!” 安好不容易才回来,好不容易才完整地出现在她面前,她绝不能再失去她。 上次的分离带来的痛苦和绝望,如同梦魇般缠绕着她,让她无法承受第二次。 【你怀中的女人是个冒牌货!】 星核冰冷、充满恶意的声音如同毒蛇般再次在可可利亚脑海中嘶嘶作响。 【因为她的出现,才让你的‘安’彻底消失了,看看那空了的冰棺,就是她吞噬了‘安’,将她交出去!立刻!这才是你现在应该做的!】 【不要忘了我们的目标!为了贝洛伯格的未来!为了真正的安能够重生!将这个窃取‘安’力量的冒牌货交给她们处理!】 “闭嘴!” 可可利亚在心中爆发出愤怒的咆哮,那声音充满了痛苦。 “你这个连人都不是的怪物!没有资格评价她!更没有资格提起安的名字!” 她的精神在巨大的愤怒下剧烈波动。 眉心中,一点之前被于安丰饶之力融入时留下的、极其微弱的绿色能量种子,受到了刺激,猛地爆发出一阵柔和却坚韧的光芒。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生机的波动瞬间扫过可可利亚的脑海。 【滋……嘎……】 星核那喋喋不休的蛊惑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瞬间中断。 被一层坚韧的绿色屏障彻底隔绝在外,再也无法侵扰她的思维。 可可利亚感到脑中瞬间清净了,那股如影随形的冰冷压力骤然消失。 她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这是安的“保护”在起作用,心中更加坚定。 然而,外部的威胁并未解除。 镜流看到可可利亚不仅不放手,反而将安抱得更紧,眼神抗拒,她的耐心即将消耗殆尽。 冰冷的杀意再次暴涨。 她右手瞬间将剑重新拿起,剑尖对准可可利亚。 镜流的声音冰冷:“以为有了师父的庇护,就能为所欲为?” “她现在昏迷不醒,保障她的安全,是我的责任 。”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在她面前伤害师父。 ———— 冰冷的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抽打在于安幼小的脸上。 她跪在厚厚的积雪中,面前是两座被积雪覆盖了大半的朴素石碑。 石碑上刻着冰冷的字迹: 银鬃铁卫 第二分队队长 安·凯恩 长眠于此 银鬃铁卫 第二分队副队长 莉娜·凯恩 长眠于此 遗孤:安 小小的安,穿着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埋进去的厚重棉衣,小脸冻得通红,嘴唇发紫。 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没有泪水,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 几个穿着银鬃铁卫制式厚大衣、神情肃穆悲伤的士兵默默地站在她身后。 其中一个身形最为高大的铁卫,胡子眉毛都结了冰霜。 他走上前,厚重的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声。 他蹲下身,一只布满老茧和冻疮的大手,带着沉重的温暖,轻轻搭在小安瘦弱的肩膀上。 “孩子……”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悲伤。 “别跪着了,雪太深,太冷了。” “你是安队长和莉娜副队长的女儿,是我们第二分队的骄傲。” “以后……我们会好好照顾你,让你……过上平静安稳的生活。” 小安没有回头,她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在那两块冰冷的石碑上。 寒风吹起她银白色的额发,露出光洁却布满冻痕的额头。 她缓缓地、却无比清晰地摇了摇头。 “不。” 她的声音稚嫩,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坚定。 “我要去军校。我要学习战斗。我要像爸爸妈妈一样,” 她猛地抬起头,眼眸穿透了凛冽的风雪,直直望向远方被风雪笼罩的、裂界怪物盘踞的方向。 “我要将那些怪物……将裂界的威胁……彻底驱逐出去!守护贝洛伯格!” 稚嫩却铿锵的声音在空旷的雪原上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那高大铁卫搭在她肩上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看着女孩眼中那与牺牲队长如出一辙的坚定光芒。 他最终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收回了手。 第127章 初遇 安在一众铁卫的轮流照顾下,磕磕绊绊地长大。 她像一颗在贝洛伯格风雪中顽强生长的幼苗,汲取着长辈笨拙却温暖的关爱。 奥斯特大叔总是偷偷塞给她多一块面包。 悦尔特大叔会耐心纠正她剑术动作的每一个细节。 维斯特婶婶则会在深夜她因思念父母而惊醒时,默默为她披上毯子。 也经历着一次又一次残酷的失去。 那些曾经笑着揉她头发、教她格斗技巧的叔叔伯伯们。 在一次又一次对抗裂界怪物的战斗中,名字被刻上冰冷的纪念碑,身影永远消失在风雪弥漫的城墙之外。 温暖与失去交织,铁卫的荣誉与责任刻入骨髓。 当最初的十五名承诺照顾她的铁卫,最终只剩下三位垂垂老矣、伤痕累累的老兵时。 十五岁的安,眼神早已褪去了孩童的懵懂,沉淀下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与坚定。 这一年,她终于达到了报考贝洛伯格中央军校的年龄。 出发前夜,奥斯特大叔的房间里几乎被搬空。 他红着眼眶,将一件件他认为安“必不可少”的东西拼命塞进一个巨大的、几乎有安半人高的行军背囊里。 厚实的毛毯、沉甸甸的军用罐头、一整套崭新的备用制服、甚至还有一小瓶珍贵的、据说能治百病的枫糖浆…… “奥斯特大叔!” 安看着那快被撑爆的背囊,哭笑不得地按住他还在往里塞肉干的手。 “真的够了,这么多东西,我都要拿不下了,军校是去学习,不是去荒野求生啊!” 奥斯特大叔的动作停住了,他抬起头,布满皱纹的眼眶里蓄满了浑浊的泪水,声音哽咽。 “一想到…一想到你要离开家三年…我就…我就担心啊!” “贝洛伯格城那么大,军校里又都是陌生人…多带点东西总归是好的,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帮你背过去,送你去宿舍!” 站在一旁的悦尔特大叔看不下去了,他叼着烟斗(没点燃),用拐杖敲了敲地板。 “行了,老奥斯特,小安说得对,你这简直是要把整个家给她搬去” “学校里又不是不给饭吃,衣服也发。带那么多做什么?” 他转向安,眼神里带着信任,“小安不小了,她知道该带什么。” 维斯特婶婶也温和地劝道。 “是啊,奥斯特。小安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让她轻装上阵吧。带些必须的就好。” 她走上前,从那个巨大的背囊里,只拿出了几件贴身的换洗衣物、一个小巧的针线包、一本磨损的笔记本和一支笔。 以及一个装着她烤的、能保存很久的硬饼干的小铁盒。 重新放进一个大小适中的、结实的帆布背包里。 最后,她将一个小巧的、银质的哨子(安父母留下的遗物)郑重地挂在了安的脖子上。 奥斯特大叔看着维斯特婶婶的动作,又看了看安坚定的眼神。 最终像泄了气的皮球,重重地叹了口气,抹了把眼睛。 “……好吧,好吧,听你们的。” 第二天清晨,三位老人执意将安送到了军校那扇巨大的、由钢铁和寒木铸成的宏伟校门前。 空气中弥漫着新雪的清冽和军校特有的、金属与皮革混合的气息。 穿着崭新制服的年轻面孔络绎不绝地走进校门,带着好奇、兴奋或紧张。 奥斯特大叔紧紧攥着安的手,粗糙的大手微微颤抖,反复叮嘱着。 “要按时吃饭,训练别太拼命,受了委屈就写信回来,或者让学校给我们捎个信…” 悦尔特大叔只是用力拍了拍安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维斯特婶婶则仔细地为安整理了一下衣领,眼神慈爱而担忧。 “我知道啦,大叔大婶,你们快回去吧,天冷。” 安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轻松些,朝着他们用力挥了挥手。 然后转身,背起那个只装了必需品的帆布包,挺直脊背,迈着坚定的步伐,汇入了入校的新生人流中。 再也没有回头,她怕一回头,看到三位老人不舍的目光,自己也会忍不住。 办理完繁琐的入学手续,领取了深蓝色、挺括的军校制服和基础的被褥用品后。 安根据分配表,找到了自己的宿舍楼和房间号。 宿舍是标准的三人间。 她推开房门,里面空无一人,显然她是第一个到的。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 三张靠墙摆放的铸铁单人床铺,上面是光秃秃的床板; 三个并排的储物铁皮柜;一张公用的小木桌和三把椅子; 还有一个不大的窗户,可以俯瞰部分校场。 安放下背包,动作利落地开始整理。 她先仔细地擦拭了床板,然后熟练地铺上领到的床单,将被褥叠成标准的、棱角分明的“豆腐块”,放在床头。 接着打开储物柜,将自己的衣物和维斯特婶婶给的饼干铁盒、笔记本等私人物品分门别类地放好。 整个过程中,她动作麻利,一丝不苟。 刚把自己的床铺和柜子收拾得整整齐齐,安就听到宿舍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转过身。 门口站着一个少女。 少女看起来和安年纪相仿,身材高挑纤细,穿着一身同样崭新、但略微多了一些褶皱的军校制服。 金色的长发被披在身后,露出了修长白皙的脖颈。 她紫色的眼眸清澈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和审视,正静静地打量着房间,以及房间里的安。 她身上有一种气质,与这充满汗水和钢铁气息的军校格格不入。 她甚至没有立刻走进来,仿佛在评估这个陌生环境的安全性。 安只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脸上便绽放开一个毫无阴霾的、充满阳光气息的灿烂笑容。 她主动迎上前一步,朝着门口的金发少女伸出手,声音清脆而友好,打破了房间里的安静: “你好,我叫安!以后我们就是室友啦,请多指教哦!” 第128章 下层区的少女 她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紫色的眼眸里带着审视和疏离。 她并没有立刻去握安的手,只是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稳。 “可可利亚·兰德。” 她走进房间,动作带着一种与军校环境格格不入的优雅,但安敏锐地注意到,她的步伐略显僵硬,肩膀也微微绷紧。 可可利亚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房间,在安已经铺好的、棱角分明的床铺上停顿了一瞬,又看向另外两张光秃秃的床板。 “我选靠窗那张。” 可可利亚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径直走向靠窗位置的床铺。 她放下自己带来的、一个看起来同样崭新但款式更简洁的帆布包,然后站在那里。 安看着她,眨了眨眼。 这位新室友……似乎不太好相处? 不过安从小在铁卫堆里长大,见过各种性格的人,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她主动走过去,指了指自己叠好的被子。 “铺床需要帮忙吗?这个有点技巧,我教你?” 可可利亚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 她飞快地瞥了安一眼,随即移开目光,声音有些生硬。 “…不用,我自己可以。” 她蹲下身,打开自己的帆布包,开始往外拿被褥。 动作虽然尽量保持着从容,但安还是能看出几分生疏和笨拙。 她拿出的被褥叠放得并不整齐,甚至有些松散。 安没再坚持,只是站在旁边,一边擦拭着小木桌,一边用眼角余光留意着。 可可利亚努力模仿着安床铺的样子,试图将被子叠成方块,但显然不得要领,叠了几次都歪歪扭扭。 她的耳尖微微泛红,紧抿着唇,在跟这堆布料较劲。 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笑声很轻,但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可可利亚的动作猛地顿住。 她抬起头,紫色的眼眸直直看向安,里面瞬间涌上被冒犯的羞恼和…不易察觉的窘迫。 “你笑什么?!” “啊?没…没什么!” 安连忙摆手,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紧收敛笑容,但眼神里还是带着善意的促狭。 “就是……看你叠被子挺有意思的。要不要我示范一下?真的,很快的!” 她说着,不等可可利亚拒绝,就自然地走到她床边,拿起那床不听话的被子。 安的动作极其麻利流畅。 只见她双手翻飞,几下抖动、折叠、按压,动作干净利落。 不到十秒钟,一床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的“豆腐块”就赫然出现在床铺中央,与旁边安自己的那床几乎一模一样! “喏,就是这样!” 安拍了拍手,退后一步,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可可利亚看着那床瞬间变得规整无比的被子,再看看自己之前叠的那个“包裹”,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有惊讶于安的速度,也有对自己刚才笨拙的难堪,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触动的不适。 她移开目光,声音依旧冷淡,带着点易察觉的别扭。 “…谢谢,我自己会了。” 她不再看安,开始默默地整理自己的储物柜,将带来的东西一样样放进去。 她的东西很少,除了必备的衣物洗漱用品,只有几本看起来就很厚重的书籍和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装着几支羽毛笔的旧笔盒。 安也回到自己这边,继续擦拭桌椅。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 安是个闲不住的性格,加上对新室友的好奇,忍不住又开口问道。 “可可利亚,你也是第一次离开家来军校吗?你家里人是做什么的呀?是上城区的吗?我看你气质真好。” 可可利亚整理东西的手猛地一僵!背对着安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她极力想要隐藏的某处。 她沉默了好几秒,才缓缓转过身,紫色的眼眸看向安。 眼睛里面没有了之前的疏离,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带着刺的防备和警告。 她的声音不高: “我来自下层区,我的父母……是矿工。”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直视着安那双惊讶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强调。 “所以,收起你那套无聊的打听,我的出身,与你无关。”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变得更强,不是为了交朋友。” 说完,她不再看安,用力关上了自己的储物柜门,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然后走到窗边,背对着安,沉默地望着窗外已经开始训练的校扬。 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敌意和冰冷的话语弄得有些懵。 她愣在原地,手里还拿着抹布。 她看着可可利亚挺直却显得格外孤寂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常年训练而带着薄茧的手。 来自下层区?矿工的女儿? 安并没有因为可可利亚的出身而轻视。 相反,她从小在铁卫中长大,见过太多来自下层区的战士,他们坚韧、勇敢,为了守护家园付出一切。 让她愣住的是可可利亚那激烈的反应和毫不掩饰的防备。 她看着可可利亚的背影,那刻意挺直的脊梁。 生疏却极力模仿上流礼仪的动作…安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位室友,在用一种近乎苛刻的完美和冰冷的疏离,来武装自己。 来对抗可能存在的、因出身带来的轻视和嘲笑。 安没有生气,反而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理解和…一丝微妙的亲近感。 她想起了奥斯特大叔他们,想起了那些为了保护她而牺牲的铁卫叔叔伯伯们。 他们也曾用粗糙的外表和严厉的话语,来掩盖内心的柔软。 她默默地将抹布叠好,放回盆里。 没有再去试图搭话,也没有因为可可利亚的冷漠而退缩。 她只是走到自己床边,拿起那本磨损的笔记本,安静地坐了下来,翻开一页空白,开始认真地书写着什么。 房间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训练口令声。 可可利亚依旧背对着安站在窗边,身体紧绷。 她等待着预料中的窃窃私语、或是不加掩饰的鄙夷目光。 然而,什么都没有。 身后只有一片平静的沉默,以及那规律的书写声。 没有轻视,没有好奇的窥探,反而让她紧绷的神经感到一丝…不习惯。 她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那个银白色头发的少女。 安正低着头,专注地写着什么,侧脸在晨光中显得平静而认真,仿佛刚才那扬小小的冲突从未发生。 可可利亚的心,莫名地微微松动了一丝。 但很快,她又将那丝松动压了下去,重新挺直了脊背,目光投向远方。 只是,那紧抿的唇线,不再那么冰冷僵硬了。 第129章 喝酒 “哈喽!未来的战友们!我来了!” 一个充满元气的声音伴随着门被推开响起。 门口站着一个笑容灿烂的少女。 她有着一头清爽的金色长发,发梢微微翘起,眼睛是明亮的蓝色,穿着同样的军校制服,但领口随意地敞开着。 背上背着一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背包,手里还抱着一个用布包裹着的长条形物体,看起来像是一把吉他。 “我叫希露瓦!” 她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目光在安和窗边的可可利亚身上扫过,笑容不减。 “以后就是室友啦!多多关照!” 她说着,把背包往最后一张空床铺上一丢,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背包侧袋里掏出两个用彩纸包好的小袋子,分别塞到安和可可利亚手里。 “喏,见面礼!我自己烤的小饼干!” 希露瓦眨眨眼,笑容狡黠。 安看着手里散发着黄油香气的袋子,又看看这个自来熟的新室友,之前的些许沉闷瞬间被冲散。 “哇!谢谢你,希露瓦,我叫安,欢迎!” 可可利亚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她看着被硬塞进手里的饼干袋,又看看希露瓦那张毫无阴霾的笑脸,下意识地想拒绝。 但对方那坦荡热情的眼神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平淡但少了几分冷硬。 “…可可利亚,谢谢。” 希露瓦毫不在意可可利亚的冷淡,已经开始手脚麻利地收拾自己的床铺,一边收拾一边叽叽喳喳。 “你们动作挺快啊,安,你这被子叠得真棒,教官见了肯定夸!” “可可利亚,你这柜子收拾得真干净,比我强多了,我就怕我东西太多,把宿舍堆成狗窝……”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响亮的集合铃声突然响彻整个宿舍楼。 “集合了!” 安立刻站起身,神情变得严肃。 三人迅速整理好仪容,跟着人流跑向中央大操扬。 操扬上已经黑压压地站满了穿着崭新制服的新生。 主席台上,站着一位身材壮硕如铁塔、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教官。 他穿着笔挺的军官制服,肩章上的徽记显示着不低的军衔。 他没有用扩音器,但洪亮的声音如同滚雷般清晰地传遍整个操扬,压下了所有嘈杂: “肃静!” 操扬瞬间鸦雀无声。 “欢迎来到贝洛伯格中央军校,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温室里的花朵,你们是未来的利剑,是守护贝洛伯格、驱逐裂界威胁的基石!” 教官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每一张年轻的脸庞。 “今天,是你们入学的第一天。” “明天,是你们最后的休整日!从后天黎明开始——”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们将不再有假期,不再有懈怠,等待你们的,将是地狱般的体能训练!” “残酷的格斗厮杀!系统化的教育!冰冷的武器操作!以及……用血与汗浇灌的荣誉之路!” “珍惜这最后的两天,好好休息!调整好你们的状态。” “因为从踏入校门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已经是一名预备役的铁卫战士了!解散!” 简短、强硬的训话结束。 教官转身离去,留下操扬上一片压抑的寂静和隐隐的骚动。 有人兴奋,有人紧张,有人茫然。 安、可可利亚和希露瓦随着人流返回宿舍,气氛有些沉重。 回到房间,安沉默地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前,打开柜门,在里面摸索了一阵。 然后掏出了两个用厚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玻璃瓶! 瓶子里晃动着清澈的液体。 “喏,” 安把瓶子放在小木桌上,脸上带着点做坏事的小得意和豁出去的豪气。 “偷偷藏起来的。家乡的‘熔火之心’(一种贝洛伯格常见的烈性蒸馏酒)。平常在家,叔叔婶婶们看得紧,碰都不让碰。” “今天……教官说了,明天是最后一天休息!要不要……试试?” 希露瓦的眼睛瞬间亮了,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光芒。 “哇!安,你太够意思了,我早就想尝尝了!可可利亚,一起来嘛!” 她兴奋地看向可可利亚。 可可利亚眉头紧皱,紫色的眼眸里满是抗拒。 “不行,严禁饮酒。而且……” “哎呀!就一次嘛!明天又不用训练!教官都说了让我们好好休息!” 希露瓦已经凑了过来,拿起一瓶,好奇地晃动着。 “而且就两小瓶,我们三个人分,不会醉的啦!可可利亚,就当……就当庆祝我们成为室友!” 安也看着可可利亚,眼神带着真诚的邀请和一点点的恳求。 “是啊,可可利亚,就这一次。以后……就没机会了。” 可可利亚看着安那双坦荡的眼睛,又看了看希露瓦充满期待的脸。 再看看桌上那两瓶烈酒。 她想起了教官的话,想起了这可能是未来三年里唯一一次放松的机会,心中那堵冰冷的墙,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下不为例。” 她最终低声说道,算是默许了。 她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安咧嘴一笑,找出三个干净的杯子,给每人倒了浅浅一小杯。 清澈的酒液散发出浓烈而辛辣的气息。 “干杯!” 希露瓦第一个举起杯子,兴奋地喊道。 “为了……为了我们成为室友!为了未来的铁卫生涯!为了……呃,为了今天能喝到酒!” 安笑着举杯:“干杯!” 可可利亚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迟疑了一下,也缓缓举起了杯子。 三个杯子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瞬间带来一股灼烧感。 安和希露瓦同时被呛得咳嗽起来,脸瞬间涨红。 可可利亚则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强忍着那股不适感咽了下去,但白皙的脸颊也迅速浮起两团红晕。 几杯酒下肚,气氛很快就热烈了起来。 酒精冲淡了陌生和隔阂。 希露瓦是最活跃的,她抱着她的吉他,兴奋地讲着她对音乐的热爱,讲着她偷偷跑去听流浪艺人表演的经历。 “我最喜欢摇滚了!那种能让人热血沸腾,把一切烦恼都甩开的感觉!” 希露瓦拨弄着琴弦,发出不成调的噪音,但毫不在意。 “安,可可利亚,等我们毕业了,不当铁卫的时候,我们一起组个乐队怎么样? “我当主唱兼吉他手,安你看起来就很有力量感,可以打鼓,可可利亚你气质这么好,可以当键盘手!” 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让安哈哈大笑,她拍着桌子。 “好啊!乐队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铁卫之心’怎么样?” 可可利亚听着她们俩越说越离谱的畅想,看着安笑得毫无形象的样子,再看看希露瓦抱着吉他傻乐的模样。 一直紧绷的嘴角,也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 虽然她觉得这个想法幼稚又可笑,但心底深处,却莫名地涌起一丝暖流和轻松。 醉酒让紧绷的心绪放松,安开始讲述她经历。 失去双亲,看着抚养人一个个牺牲,只剩三位老人相依为命。 可可利亚对这个看似阳光开朗的银发少女多了几分理解和不易察觉的好感。 她的出身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酒意渐渐上涌。 两小瓶“熔火之心”虽然量不多,但对于三个初次饮酒的少女来说,后劲不小。 安感觉脸颊发烫,脑袋有点晕乎乎的,看东西都带了点重影。 希露瓦抱着吉他,靠在椅子上傻笑,已经开始哼唱一些不成调的歌。 可可利亚则用手撑着额头,紫色的眼眸有些迷蒙,努力维持着清醒,但脸上也红霞遍布。 “嗝……” 安打了个小小的酒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她看着希露瓦和可可利亚,嘿嘿傻笑了两声,然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宿舍的床铺虽然是单人床,但确实比标准行军床宽大一些。 安红着脸,晃晃悠悠地走到希露瓦身边,不由分说地架起她的胳膊。 “走…睡觉去!睡一张床…暖和!” 她又转向有些呆住的可可利亚,伸出手,声音带着醉意和不容拒绝的豪气。 “你……你也来!” 在希露瓦咯咯的笑声和可可利亚微弱的抗议声中。 安半推半抱地把两个同样醉醺醺的室友弄到了自己那张靠墙的、铺得整整齐齐的床上。 “砰!” 希露瓦被安毫不客气地推倒在靠墙的内侧。 “喂!安你……” 还没说完便被安按在了身下。 可可利亚身体僵硬地躺着,感受着身前传来的体温和安身上淡淡的、混合着酒气的清爽气息,心跳莫名有些快。 “嘿嘿,可可利亚,你真好看。” 第130章 回归现实 安整个人趴伏着,脑袋枕在她的颈窝,银白色的发丝带着淡淡的酒气和清爽的皂角香,蹭着她的脸颊。 那均匀、带着点酒意微醺的呼吸,温热地喷洒在她的锁骨上,带来一阵奇异的麻痒感。 “嘿嘿,可可利亚,你真好看……” 安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声音越来越小,随即彻底陷入沉睡。 可可利亚的身体瞬间僵成了木板。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安身体的柔软曲线和温热重量,还有那毫无防备的、完全依赖的姿态。 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里狂跳,血液似乎都涌上了脸颊,烫得惊人。 她想推开,却又怕惊醒安,也怕惊动旁边已经睡熟的希露瓦。 “安……你……” 她低低地、带着点羞恼地唤了一声,但回应她的只有安平稳的呼吸声。 希露瓦在内侧翻了个身,发出含糊的梦呓,一条胳膊无意识地搭在了可可利亚的腿上。 被夹在中间的动弹不得的可可利亚,感受着身上和腿上传来的重量与温度,听着耳畔两道平稳的呼吸声。 冰冷的宿舍仿佛变成了一个暖烘烘的茧房。 酒精的后劲混合着这从未有过的、拥挤又奇异的温暖,终于彻底瓦解了她最后一丝清醒的抵抗。 她认命般地闭上眼睛,艰难地伸出手,摸索着将被安压住的被子一角扯过来,尽量盖住三人裸露的肩膀。 做完这一切,她的意识也如同沉入温暖的海水,迅速模糊、下沉。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最后一个念头是: 这床……真挤…… 温暖、拥挤的触感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悬浮在虚无中的失重感。 于安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并非在军校宿舍那张拥挤的小床上,而是置身于一片纯白的系统空间。 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情感冲击着她的意识。 冰冷的墓碑、奥斯特大叔含泪的脸、教官如雷的训斥、希露瓦拨响的吉他噪音、可可利亚僵硬却温暖的触感、还有那辛辣灼喉的“熔火之心”…… 剧烈的胀痛感让她忍不住捂住了头,发出痛苦的呻吟。 【滴!亲亲宿主!】 系统那欠揍的电子音欢快地响起。 【哎呀,忘了告诉你哦~吸收这么庞大的记忆碎片,精神负荷过载是会导致短暂晕厥的呢!不过别担心,睡一觉就好啦!现在嘛……】 系统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看好戏的促狭。 【你的‘翅膀们’在外面可是快要打起来了哟!火花四溅,超~级~热闹呢!】 【不过还是要恭喜你啦!】 系统的语气又变得轻快。 【雅利洛-VI的身体碎片回收成功,融合度100%,本源力量大幅增强,顺便…恭喜成功踏上「存护」命途!】 “打起来了?!” 于安瞬间顾不上头疼和消化记忆了,又惊又怒。 “那你还在这看戏!快送我回去啊!” 【得令!亲亲宿主坐稳喽~】 系统话音未落,于安便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意识瞬间被拉拽着脱离纯白空间 冰冷的寒气混合着浓烈的杀意和焦灼感扑面而来。 于安猛地睁开眼。 视线还有些模糊,但身体的感觉无比清晰。 她正被人紧紧地抱在怀里,脸颊贴着柔软温暖的毛皮大氅。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属于可可利亚的冷冽香气和不易察觉的悲伤。 她立刻抬头,视线越过可可利亚的肩膀。 正好看到镜流那柄散发着凛冽寒气的长剑,剑尖正稳稳地指着可可利亚的咽喉,距离不过寸许。 镜流赤红的眼眸里面翻涌怒火和冰冷的杀机。 托帕则站在可可利亚身前稍侧的位置,眼睛锐利,手中的能量手枪同样稳稳地锁定着可可利亚的眉心,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和担忧。 然而,于安敏锐地察觉到,虽然气氛剑拔弩张到了极点,但镜流的剑意虽然冰冷刺骨,却并未致命。 托帕的能量手枪功率指示灯也稳定在最低档,显然只是威慑。 她们看似强硬,却都在克制着没有真正动杀心。 “镜流!” 于安立刻出声,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却清晰地打破了房间内凝滞的杀意。 镜流赤红的瞳孔猛地一缩,瞬间锁定了于安睁开的眼睛。 那冰冷的杀意迅速退去,化为纯粹的关切。 “师父!” 托帕也立刻移开枪口,惊喜地喊道。 “安安!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于安没有立刻回答她们,而是轻轻拍了拍可可利亚紧绷的后背,声音平静地说。 “好了,可可利亚,我没事了,放我下来吧。” 抱着她的手臂猛地收紧了一下,可可利亚低下头。 紫色的眼眸中交织着狂喜、担忧和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安,你…你想起来了吗?想起我,想起希露瓦,想起布洛妮娅了吗?想起我们……一起在军校的日子了吗?” 那眼神里的希冀和脆弱,像针一样刺在于安心上。 她脑海中那些关于军校的、温暖又带着酒气的混乱记忆碎片瞬间变得更加鲜活。 那个在宿舍里笨拙叠被子的金发少女、那个在酒桌上露出细微笑容的室友、那个被她和希露瓦硬拉上床的、身体僵硬却最终在温暖中睡去的可可利亚…… 但更多的记忆,关于她们如何从室友变成挚友,如何并肩作战,如何一起抚养布洛妮娅,如何产生分歧……依旧如同笼罩在浓雾之中,模糊不清。 于安轻轻摇了摇头,在可可利亚眼中光芒黯淡下去的瞬间,又立刻补充道。 “想起了一些…片段。关于军校…关于你,希露瓦…还有那瓶‘熔火之心’。” 她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但还不够完整。” 她不再等待可可利亚松手,自己主动发力,从可可利亚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稳稳地站在地上。 身体里充盈着力量感,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那正是碎片融合和踏上存护命途带来的反馈。 她甚至能隐隐感觉到脚下这座克里珀堡,这片贝洛伯格大地传来的、厚重而坚韧的脉动。 站稳后,她并没有立刻走向镜流和托帕。 而是转过身,向还半跪在地上、神情恍惚的可可利亚伸出了手。 “起来吧。” 于安的声音温和而坚定,“谢谢你……守护着‘她’(指冰棺中的身体碎片)这么久。” 可可利亚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那只手纤细却似乎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她眼中瞬间再次蓄满了泪水,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而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 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了安的手。 于安微微用力,将可可利亚从冰冷的地板上拉了起来。 她转身,看向依旧神情紧绷、眼中带着探究和担忧的镜流与托帕,露出一个带着安抚和疲惫的笑容。 “好了,都没事了,融合完成了,我还…意外踏上了存护的命途。” 她轻轻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 “只是记忆…还需要时间慢慢梳理。” 她走到两人面前,先是轻轻拍了拍托帕握枪的手背,示意她放下武器。 然后又看向镜流,伸手握住了她持剑的手腕,将那柄散发着寒气的长剑缓缓压下。 “让你们担心了。” 于安的声音带着歉意。 “现在,我们该去找星他们了,下层区的事情,还有星核……都需要解决。” 镜流看着于安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平稳的力量,赤红的眼眸中翻涌的情绪终于缓缓平息。 她手腕一翻,长剑无声归鞘,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站起来的可可利亚,鼻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托帕也收起了能量手枪,走到于安身边,仔细打量着她,确认她真的无恙后,才松了口气,随即又好奇地问。 “存护命途?安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一样吗?” 可可利亚站在一旁,看着于安被镜流和托帕围在中间,三人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亲密与信任,让她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酸涩。 但她很快压下这份情绪,紫色的眼眸重新变得坚定。 她走上前一步,声音恢复了属于大守护者的沉稳,却带着柔和。 “安…关于星核,关于布洛妮娅,关于下层区…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第131章 卡芙卡的来临 她的眼神复杂,带着羞愧,但更多的是一种决心。 “安,” 可可利亚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这冰冷的房间里回荡。 “你离开后……裂界的侵蚀越来越严重。” “银鬃铁卫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但只能勉强维持防线。”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段黑暗的日子,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毛皮大氅的边缘。 “就在我…就在我快要被重压和失去你的痛苦压垮时…‘它’出现了。” 可可利亚的目光投向房间的某个角落,眼神变得空洞而冰冷。 “星核,一个……自称为‘新世界’意志的存在,它向我展示了‘未来’——一个没有裂界侵蚀、温暖如春、永不凋零的贝洛伯格。没有死亡,没有痛苦,所有人……包括‘她’,都能获得永恒的幸福。” 镜流的眉头紧锁,赤红的眼眸中寒光闪烁。 托帕也收敛了玩味的表情,眼睛变得锐利而凝重。 “它告诉我,” 可可利亚的声音带上了颤抖,那是被蛊惑后残留的恐惧和…动摇。 “只要我拥抱它的力量,只要我……放弃那束缚着贝洛伯格发展的、陈旧的‘存护’信念,拥抱‘新生’……这一切都能实现。” “它会赐予我力量,让我能够彻底终结裂界,让贝洛伯格……重获新生。” “代价是什么?” 于安的声音平静无波,眼眸直视着可可利亚。 “任何力量,尤其是这种听起来如同神迹的力量,不可能没有代价。” 可可利亚的身体微微一震,避开了于安的目光,声音更低了些。 “代价……是裂界会加速扩张,成为‘新生’的祭品。” “但星核保证,这只是暂时的阵痛。” “最终,所有人都会在新的、永恒的贝洛伯格中重生…”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相信这个说辞。 “荒谬!” 镜流冰冷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瞬间刺破了房间里的沉闷。 “以毁灭换取新生?以牺牲换取所谓的永恒。” “这不过是邪魔蛊惑人心的谎言,你身为一地守护者,不应该听信谗言。” 托帕也沉着脸,语气带特有的冷静分析。 “可可利亚女士,这听起来可不像什么‘新世界’,星核是什么东西我们还不清楚,但它的许诺,绝对包藏着毁灭性的祸心!” “它需要的是养分,是绝望!而不是什么永恒的幸福!” 可可利亚被两人的质问刺得脸色发白,她猛地抬起头,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我知道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但是……安!你知道我看着布洛妮娅一天天长大,却要生活在这个随时可能被裂界吞噬的世界是什么感觉吗?!” “你知道我看着银鬃铁卫一批批牺牲在城墙外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我抱着那具冰冷的‘身体’,日日夜夜祈求着奇迹是什么感觉吗?!” 她的声音带着崩溃边缘的嘶哑。 “星核…它给了我一个希望,一个渺茫的、疯狂的、但却是唯一的希望。” “它能复活‘安’,它能创造一个没有裂界的未来!” “我…我只是……我只是想守护住我能守护的一切,哪怕……哪怕代价是堕入深渊!” 【代价?不,可可利亚,这是必要的牺牲!】 星核冰冷、扭曲的声音,再次强行突破了于安丰饶之力留下的微弱屏障,在可可利亚脑海中尖啸。 【看看她!她回来了!她吞噬了‘安’!她阻止你获得新生!她才是代价!她是阻碍!是背叛者!】 【抛弃她!拥抱我!将她们全部驱逐!贝洛伯格的永恒未来就在眼前!】 【想想布洛妮娅!想想你的人民!想想你守护的誓言!】 “吵死了!” 于安眉头一皱,眼眸中寒光一闪。 她并未攻击可可利亚,而是将意念沿着星核入侵可可利亚精神的那微不可察的链接。 反向追溯同时,那股源自存护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壁垒,狠狠地撞向星核的精神冲击。 【唔?!】 星核那嚣张的声音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闷哼! 那股针对可可利亚的精神冲击瞬间被瓦解,那喋喋不休的蛊惑也戛然而止。 房间内瞬间恢复了安静。 可可利亚只觉得脑中那如影随形、令人窒息的低语和压迫感骤然消失。 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但脸色却更加苍白,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于安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刚才那瞬间的反向追溯和精神碰撞,让她清晰地“看”到了星核盘踞在可可利亚精神深处的形态。 让她心头一沉的是,星核的力量与可可利亚的灵魂本源,已经产生了高度的、极其危险的融合。 强行剥离星核,极有可能对可可利亚造成不可逆转的、毁灭性的伤害。 这个认知让于安的心猛地揪紧。 “安?” 可可利亚看着于安瞬间变得凝重的脸色,有些不安地唤了一声。 她虽然听不到星核最后那声闷哼,但能感觉到于安似乎做了什么。 于安立刻收敛心神,压下心中的忧虑,上前一步,双手轻轻扶住可可利亚有些摇晃的肩膀。 她的目光直视着可可利亚的眼眸,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安抚和承诺: “可可利亚,看着我。” “星核不可信!它许诺的永恒冰封只是毁灭的另一种形式!它救不了贝洛伯格,更救不了任何人!”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 “我们有能力解决它,星穹列车,还有镜流、托帕……我们所有人,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不要放弃希望!” 可可利亚看着于安眼中那纯粹的坚定和毫无保留的信任。 感受着肩膀上那温暖的、带着力量的触碰。 安回来了,带着全新的力量和决心回来了……或许,这一次,真的可以不一样?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却坚定。 “……我相信你,安。” 得到这个承诺,于安心中稍定。她松开可可利亚的肩膀,转身就要朝门外走去。 “镜流,托帕,我们走!去找星他们!” “等等!” 可可利亚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拽住了于安的胳膊。 她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急切和担忧,“你……你要去哪里?” 于安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目光温和: “去找布洛妮娅。” 她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看着可可利亚瞬间睁大的眼睛。 “她很安全,正和星穹列车的人在一起。但是,可可利亚,” 于安的声音放轻,却直击要害。 “你很担心她,不是吗?从你告诉我星核计划开始,你的眼神,你的声音,都在告诉我,你从未停止过对女儿的担忧。” “即使被星核蛊惑,你也无法真正伤害她,对不对?” 可可利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拽着于安胳膊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她张了张嘴,想否认,想辩解,想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布洛妮娅的未来… 但在安的目光下,所有的伪装和借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是的,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布洛妮娅! 担心她在的安全,担心她对自己这个“疯狂母亲”的失望,担心……失去她。 晶莹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抓着于安胳膊的手,力道一点点松了下去,最终颓然地垂下。 “……带她……平安回来……” 说完将一个雪花形状的吊坠交给了于安。 可可利亚的声音低如蚊蚋,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深深的祈求。 “求你…安…带上它吧。 ” ———— 郊外雪原,一道数据乱码凭空出。 不久后乱码消失,一个打着伞的紫色身影出现在雪原上。 她紫色的眼睛瞬间锁定了于安的所在地。 “妈妈,我来找你了……” 第132章 卡芙卡身上的碎片 空气中弥漫的机油味和潮湿感让她稍微安心了些。 她很快找到了娜塔莎医馆旁的临时据点,询问得知布洛妮娅、星、丹恒、三月七等人已经深入矿区去找史瓦罗谈判,尚未返回。 “看来还没结束……” 于安揉了揉眉心,吸收碎片和与星核的精神碰撞带来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她急需休息来消化记忆和稳固新获得的力量,尤其是那股厚重的存护之力。 “开房。” 于安言简意赅,带着镜流和托帕再次走向歌德宾馆。 依旧是三间房。 站在自己房门前,于安深吸一口气。 转过身,刻意板起脸,用自认为最凶狠、最冷漠的眼神扫视着镜流和托帕,压低声音警告。 “听着,今晚不许再来我的房间了!” 她一字一顿,试图增加威慑力。 “无论你们用什么理由,撒娇、耍赖、装可怜,我都不会同意你们进来的!听懂了吗?!” 然而,她的“凶狠”落在镜流和托帕眼中,效果大打折扣。 镜流赤红的眼眸平静无波,只是微微歪了下头,似乎在欣赏于安努力装凶的样子。 托帕则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深蓝色的眼睛里满是促狭的笑意。 “哎呀呀,安安,你这样子……好可爱哦!像只炸毛的小狐狸!” “……” 于安的脸瞬间涨红,装出来的冷漠彻底破功,气鼓鼓地瞪着她们。 “我是认真的!”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 托帕敷衍地摆摆手,脸上笑意不减。 “我们保证不打扰安安休息~” 镜流也配合地点了点头,但于安总觉得她那平静的眼神里藏着点别的东西。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于安亲自“押送”着镜流和托帕,亲眼看着她们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并且关好了门。 听着门内落锁的“咔哒”声,于安才松了口气,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走廊里灯光昏暗,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荡。 疲惫感让她有些恍惚。 就在她经过托帕房间门口,即将到达自己房门时—— 旁边那扇门毫无征兆地猛地打开。 一只带着紫色手套的手探出,快速地抓住了于安的手腕。 于安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条件反射,体内的力量瞬间本能地爆发。 一股厚重的、无形的斥力以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然而,预想中的抵抗或攻击并未到来。 抓住她手腕的力量在她爆发的瞬间就巧妙地松开了。 那道身影似乎早有预料,借着于安爆发的冲击力,轻盈地向后飘去。 动作优雅,最后稳稳地,姿态慵懒地坐在了房间中央的床铺边缘。 昏暗的光线勾勒出那人的轮廓。 紫色的长发,神秘优雅的紫色眼眸,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她撑着一把精致的黑色伞。 正是卡芙卡! “卡芙卡?!” 于安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迅速环顾四周,确认这是宾馆的房间,而非什么幻境。 她立刻想到了那个装着坐标的盒子,但自己明明在离开前就用力量将其周围信号彻底屏蔽了。 “你怎么……你怎么进来的?那个盒子……” 卡芙卡坐在床边,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阳伞,姿态闲适,仿佛这里是她家的客厅。 她看着于安惊疑不定的表情,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主动解答了她的疑惑。 “那个小盒子呀?你确实屏蔽了它的信号,做得不错呢。” 她的声音带着一贯的从容和一丝慵懒。 “不过,亲爱的,你屏蔽的只是那个‘盒子’本身的信号源。” “这颗星球……雅利洛-VI的整体信号,可没有被你屏蔽掉哦。” 她微微歪头,笑容加深。 “银狼将我传送到了这颗星球。” “至于找到你嘛……”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看着于安。 于安眉头紧锁,心中的疑惑更甚。 “你是怎么精准定位到我的位置的?这不可能毫无痕迹!” 但心里却在暗自腹诽:艾利欧预言这么准?不削能玩? 卡芙卡的笑意更深了,带着点戏谑。 “唔…或许,是母女之间的…心电感应?” 于安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说正事!” “好吧好吧,” 卡芙卡耸耸肩,似乎有点遗憾于安没接她的玩笑。 她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认真起来,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在于安专注的目光注视下,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无数细微的、如同萤火虫般的金色光点,凭空在卡芙卡摊开的右手掌心上方汇聚。 它们旋转、飞舞,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越来越亮,越来越凝实。 仅仅几秒钟,那些金色的光点就在卡芙卡的掌心凝聚成了一个仅有巴掌大小、却栩栩如生的小人。 那小人闭着眼睛,面容安详,周身散发着柔和的金光。 其样貌,赫然与于安有八九分相似! 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历经风霜后的成熟与沉静。 于安的心脏猛地一跳。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强烈的共鸣感瞬间席卷了她。 她清晰地感受到那个金色小人身上传来的、与自己同根同源的灵魂气息。 那是…她自己的一部分。 是她散落在宇宙中的、至关重要的灵魂碎片。 “靠这个。” 卡芙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 她凝视着掌心那个小小的“于安”,紫色的眼眸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追忆,有感激,有温柔,甚至……有一丝难以割舍的眷恋。 卡芙卡从床边站了起来,动作轻盈优雅。 她托着那个散发着温暖金光的灵魂碎片,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于安走来。 “你赐予我的新生……” 卡芙卡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如同耳语,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于安的心上。 “在冰冷的绝望里,你用自己的生命,为我照亮了前路,补全了我残缺的基因,更让我……明白了什么是温暖。” 她在于安面前站定,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卡芙卡的目光从掌心的小人移开,深深地望进于安震惊的眼眸中。 “现在……” 卡芙卡的声音带着一种郑重。 “我将它……还给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卡芙卡托着灵魂碎片的右手,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和坚定,轻轻按在了于安的胸口。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没有剧烈的痛苦。 一股难以言喻的能量瞬间从卡芙卡的掌心、透过于安的胸膛,温柔而磅礴地进入她的身体。 这股力量不同于之前吸收身体碎片时的冲击和沉重,它更柔和,更纯粹,带着卡芙卡的气息。 于安只觉得眼前的世界瞬间被柔和的金光充满。 她仿佛置身于一片温暖、宁静、无边无际的金色海洋。 没有窒息感,只有一种灵魂被温柔包裹、洗涤、滋养的极致舒适。 无数破碎的、属于天衣五的记忆片段。 城区的挣扎、与卡芙卡相依为命的温暖、断臂的痛楚、最后的诀别与消散。 她的意识在这片温暖的海洋中沉浮,感受着灵魂前所未有的完整和强大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当那温暖的金色海洋缓缓褪去,于安的意识重新回归现实。 她依旧站在昏暗的宾馆房间里,卡芙卡的手已经离开了她的胸口。 卡芙卡静静地看着她,紫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完成使命后的轻松和淡淡的欣慰,脸色似乎比之前苍白了一点点。 于安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她能感觉到体内多了一种全新的、难以言喻的力量。 像是一种……对“终局”的洞悉,一种跨越“过程”直达“结果”的玄妙感,仿佛能窥见命运长河的某些支流与终点。 就在这时,那个熟悉的、却似乎带上了一丝不同韵律的电子音在于安脑海中响起: 【滴——】 【检测到高纯度灵魂碎片融合……】 【融合完成度:100%】 【灵魂本源补全……】 【核心天赋「终末回响」激活……】 【恭喜宿主,成功踏上「终末」命途。】 【当前命途:欢愉(令使)、丰饶(命途行者)、存护(命途行者)、终末(命途行者)】 终末…… 于安缓缓抬起头,眼眸深处,似乎有金色流光一闪而逝。 她看向卡芙卡,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终只化作一句低沉而郑重的: “谢谢……卡芙卡。” 第133章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于安猛地转头,银色的发丝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微光,紫眸瞬间锁定门口——镜流和托帕站在那里。 “你们怎么会进来?” 于安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警觉,目光在两人和紧贴着自己的卡芙卡之间快速扫视。 托帕扬了扬下巴,眼睛瞥向门缝。 “门还没关紧。” 她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但紧抿的嘴角和微微绷紧的肩膀泄露了真实的情绪。 镜流没有说话,她的视线在于安身上停留片刻。 确认那层刚刚融合碎片后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波动趋于稳定,周身并无异样。 然而,当她的目光转向卡芙卡时,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冰。 没有杀意,但那是一种审视猎物领地闯入者般的冰冷。 她右手无声地搭上了腰间长剑的剑柄,发出一声极轻微的金属摩擦声,雪亮的剑刃滑出寸许寒光,直指卡芙卡。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镜流的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卡芙卡仿佛完全没看见那迫人的剑锋和托帕不善的眼神。 她甚至没有松开挽着于安胳膊的手,反而更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身体微微前倾,将于安的手臂更紧地贴在自己身侧。 她唇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目光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慵懒,迎向镜流。 “想妈妈了,”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清晰地穿透房间里的紧绷。 “这个理由足够充分吗?” “妈……妈妈?!” “你——!” 托帕和镜流几乎同时出声。 托帕脸上的从容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股被点燃的怒火。 镜流搭在剑柄上的手猛地握紧,指节泛白,那寸许出鞘的寒光似乎又亮了几分。 “开什么星际玩笑!” 托帕一步踏前,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响声,她伸手指着卡芙卡,指尖几乎要戳到对方脸上。 “安安才多大?你又是谁?别在这里用这种恶心的称呼混淆视听!” 她的胸膛起伏着,显然被这个称呼刺激得不轻。 镜流的声音比她手中的剑更冷。 “星核猎手,收起你轻浮的把戏,这里不是你玩角色扮演的地方,立刻放开她。” 她手腕微动,剑身又滑出一截,冰冷的剑气让房间的温度骤降。 卡芙卡轻轻“呵”了一声,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将头微微靠在于安的肩膀上,像是在寻求庇护,又像是在展示亲昵。 “轻浮?把戏?” 她抬眼,深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 “有些羁绊,刻在灵魂深处,可不是时间或者失忆就能抹去的哦,对吧,‘妈妈’?” 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贴着于安的耳朵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于安的耳廓。 “谁跟你刻在灵魂深处!” 托帕被彻底激怒了,她猛地伸手去抓卡芙卡挽着于安的那只胳膊,动作又快又狠。 “给我放开安安!” 镜流眼神一厉,几乎在托帕动手的同时,她的身影已经模糊。 下一瞬,冰冷的剑尖带着刺骨的寒意,精准地抵在了卡芙卡颈侧动脉旁,距离皮肤只有毫厘。 “最后一次警告。” 镜流的声音毫无起伏,但其中的威胁意味浓得化不开。 卡芙卡似乎终于被颈边的寒意触动,她终于松开了于安的胳膊,但动作依然从容。 她举起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脸上却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哎呀,真是热情呢。两位对‘妈妈’的保护欲,真是令人……感动?” 她刻意加重了“妈妈”两个字,目光挑衅地在怒火中烧的托帕和面若寒霜的镜流之间流转。 于安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啧。” 一个略带沙哑、没什么情绪的声音突兀地在门口响起,像一颗石子投入沸腾的油锅。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房间内剑拔弩张的三人和头痛欲裂的于安同时转头。 银狼斜倚在门框上,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棒棒糖,灰色的刘海遮住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没什么焦距地扫过房间里的景象。 针锋相对的托帕和卡芙卡,剑指卡芙卡要害的镜流,以及夹在中间一脸生无可恋的于安。 她嚼了两下棒棒糖,发出细微的塑料摩擦声,语气平板地补充道。 “气氛……挺热烈。” 她甚至没有走进房间,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目光在于安身上停顿了半秒,确认人还活着,便又恢复了那副对一切都提不起太大兴趣的模样。 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尤其是她这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像是一盆冰水,瞬间让房间里激烈的对峙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凝滞。 托帕抓向卡芙卡的手停在半空,镜流抵在卡芙卡颈边的剑尖纹丝未动,但眼神却分了一丝警惕给门口那个看起来懒散却散发着危险科技感的少女。 卡芙卡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似乎觉得这局面更有趣了。 于安深吸一口气,趁着这短暂的,由银狼带来的诡异停顿,猛地从三个女人形成的包围圈中心抽身退后一步。 她揉了揉刺痛的额角,目光扫过剑拔弩张的镜流和托帕,又看向一脸看好戏表情的卡芙卡,最后落在门口事不关己的银狼身上。 银狼再次抬了抬眼: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第134章 关怀 她迫切需要结束这扬荒谬的对峙,立刻,马上! 加上门口那个看似置身事外实则火上浇油的银狼,简直比面对星神还让她心力交瘁。 托帕的怒火几乎要具象化,镜流的剑气和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 卡芙卡那声黏腻的“妈妈”带着刻意的亲昵。 不能让她们再吵下去,更不能打起来。 这个念头无比强烈。 她下意识地在脑海里向那个总是关键时刻掉链子或搞事的系统求救。 “系统!快想想办法,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们立刻、马上停止争吵?” 系统似乎也被这混乱的扬面震了一下,短暂的沉默后,一个带着点兴奋又故作神秘的声音在于安脑海中响起: 【宿主呀,别慌,我还真有个小玩意儿能解决你现在的麻烦。】 在于安的意识视野中,浮现出一支小巧的、散发着柔和粉光的玻璃药剂瓶。 【这种小扬面……嗯,虽然扬面确实有点大……系统这个压箱底的好东西绝对能解决你现在的麻烦!】 【看!这就是某位天才俱乐部成员(具体是谁就别问了)倾情研发的‘和谐关怀药剂·特调版’!保证药到‘吵’除!】 系统快速介绍着,语气带着推销员般的热情。 【原理嘛,就是通过特殊的信息素分子,瞬间激发使用者周围特定目标内心深处的‘关怀’与‘爱护’之情,让她们只想把最温柔的爱意奉献给使用者!绝对和平,绝对无害!】 于安被三人针锋相对的气扬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托帕的手指和镜流的剑都让她神经紧绷。 听到“绝对和平”、“关怀爱护”这几个词,她几乎是立刻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她此刻被吵得脑仁嗡嗡作响,只想求个清净,根本没细想“天才俱乐部”在这种语境下的诡异之处。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确认兑换。 “兑换!快!” 【好嘞!宿主爽快!】 系统声音透着得逞的愉悦。 【使用方法超简单——只要把它用力砸向地面就可以了哦,亲!保证瞬间生效!】 一个小小的、装着粉色液体的玻璃瓶凭空出现在于安垂在身侧的手中,冰凉光滑。 她甚至没低头看一眼,趁着托帕和镜流的注意力还在卡芙卡身上,趁着银狼刚说完那句“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造成的短暂凝滞。 她猛地抬起手,用将那小瓶子砸向脚下的地板。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紧张的气氛中异常刺耳。 粉色的液体四溅开来。 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并没有扩散成水渍,而是化作一团极其浓郁、带着甜腻花香的粉红色烟雾。 如同有生命般猛地向四周膨胀、弥漫! 香甜得近乎诡异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浓烈得让人窒息。 变化是瞬间发生的。 原本剑拔弩张、怒火中烧的托帕,脸上的愤怒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紧接着迅速褪去。 她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但指向卡芙卡的指尖微微蜷缩了起来。 一抹不自然的红晕迅速爬上她的脸颊和耳根,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她的眼睛,瞳孔微微放大,里面翻腾的怒火被一种更炽热、更粘稠的东西取代。 视线牢牢地锁在于安身上,那眼神不再愤怒,却充满了某种极具侵略性的专注和渴望。 镜流的反应同样剧烈。 她抵在卡芙卡颈边的剑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她猛地抽回长剑,动作快得带起一道残影,“锵”地一声长剑归鞘。 但她的身体却晃了晃,仿佛瞬间失去了支撑。 她那张万年冰封般的脸上,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眼眸深处,某种压抑已久的东西被这股甜香瞬间点燃。 她的脸颊也泛起了红潮,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按在剑柄上的手青筋微凸,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但她的视线,死死地钉在于安脸上,那眼神充满了赤裸裸的、带着毁灭性占有欲的炽热。 卡芙卡脸上的玩味笑容也僵住了。 她那双总是慵懒而深不可测的紫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水汽般的迷离。 她舔了舔自己饱满的下唇,这个习惯性的动作此刻却带上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诱惑和饥渴。 她看向于安的眼神,不再带着刻意的戏谑。 而是充满了原始的、想要吞噬占有的贪婪,仿佛于安是这世上最诱人的珍馐。 她甚至无意识地向前迈了一小步。 房间内的温度仿佛瞬间升高了十几度。 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弥漫着那股甜腻的香气和三个女人陡然转变的充满危险占有欲的气息。 于安在瓶子砸碎的瞬间就屏住了呼吸,但还是吸入了少许甜香。 她只觉得一股暖流瞬间冲上头顶,但更让她心惊胆战的是眼前三人的变化。 原本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的对峙气氛,在粉色烟雾弥漫开的两三秒内,诡异地荡然无存。 房间里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甜腻的寂静,以及三道越来越灼热、越来越危险的视线,全都聚焦在于安一个人身上。 于安瞬间寒毛倒竖!她太熟悉这种眼神了。 这绝不是“停止争吵”那么简单,这感觉比刚才的争吵恐怖一百倍! 她们的眼神变了,变得……让她毛骨悚然! 那绝不是“关怀”和“爱护”,更像是饿狼看到了鲜美的羔羊。 “系统!!” 于安在脑海里尖叫。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她们的眼神不对!!” 系统用一种带着点幸灾乐祸和心虚的语调快速回应: 【呃……这个嘛……关怀之情嘛……表现形式可能……因人而异?】 【毕竟爱到深处自然……那个……浓烈?放心宿主,绝对是关怀!】 【激发的是她们内心深处对你最真挚、最强烈的……呃……‘爱护’之情!好好享受这份‘关怀’吧!本系统先匿了!】 “你坑我!” 于安心中警铃大作,本能地就想后退逃离这个突然变得无比危险的中心。 然而,已经晚了! 门口的银狼,在粉色烟雾爆开的瞬间就猛地皱紧了眉头。 她反应极快,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屏住呼吸,身体像受惊的猫一样瞬间后撤一步,同时右手在腰间的一个装置上快速按了一下。 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蓝色能量膜瞬间覆盖了她的口鼻。 她的眼睛,此刻锐利地扫过房间内状态明显不对劲的三人,又看了看一脸惊恐的于安,瞬间明白了什么。 “啧!”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果然如此”意味的咂舌声。 没有任何犹豫,她猛地伸出手。 “砰”地一声,用力将房门从外面狠狠关上。 关门的前一刻,她隔着门缝,用她那特有的、毫无波澜却充满内涵的平板语调飞快地甩进来一句: “你们好好玩,不打扰你们了啊。” “咔哒!” 门锁落下的声音,如同给这间充满粉红甜腻气息的密室盖上了最后的封印。 于安的心沉到了谷底。 一只戴着紫色皮质手套的手,带着些许力道,精准地、紧紧地扣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是卡芙卡! 她的动作很快,瞬间拉近了距离。 那手套的皮革质感冰冷,与她掌心透出的滚烫温度形成诡异的反差。 她的手指甚至隔着衣服布料微微用力,将于安牢牢地固定在自己身前,无法挣脱。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只温暖柔软、指甲修剪得精致漂亮的手,抓住了于安垂在身侧的左手手腕。 是托帕。 她上前一步,手指强硬地插入于安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握得死紧,仿佛要将两人的骨头都捏在一起。 她的指腹带着薄茧,摩擦过于安的手背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于安刚想挣扎呼救,眼前的光线骤然一暗。 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掌,带着剑士特有的稳定和不容置疑,瞬间覆盖在了她的双眼上。 是镜流,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手掌的凉意让于安眼睫一颤,但随即,被剥夺视线的巨大不安感汹涌而来。 “师父,别怕。” 镜流低沉沙哑的声音紧贴在于安的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和脖颈上,激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 那声音里没有了平日的冰冷,反而带着一种压抑的、滚烫的渴望,让于安浑身发冷。 三个人的动作在瞬间完成,配合得竟然有种诡异的默契,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腰被卡芙卡紧紧箍住,手被托帕死死扣住,眼睛被镜流牢牢捂住。 于安想用命途力量瞬间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但她发现自己使用力量好像有了阻碍,根本无法动用令使级别的力量。 于安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彻底失去了反抗和逃脱的能力。 她被三种截然不同却同样充满危险气息的力量包围、禁锢。 “等……等等!你们清醒点!那药剂有问题!” 于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慌和颤抖,她用力扭动身体,试图挣脱腰间的钳制,手腕在托帕的紧握中徒劳地扭动,被捂住的眼睛用力眨动,长长的睫毛扫过镜流的手心。 “嘘……” 卡芙卡的低语带着令人心悸的磁性,她的唇几乎要贴在于安的耳垂上。 “别动,‘妈妈’……我们会好好‘关怀’你的……” 她扣在于安腰间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放开我!” 于安猛地抬脚想踩托帕的高跟鞋。 托帕的反应更快,她身体微微一侧,轻松避开了于安的脚,同时握着于安手腕的手猛地向自己怀里一带。 于安猝不及防,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撞进托帕怀里。 托帕顺势用另一只手臂环住了她的肩膀,形成了一个更紧密的拥抱,将于安牢牢困在自己和卡芙卡之间。 她低头,红唇凑近于安因为惊慌而微微泛红的耳尖,呼出的气息灼热。 “安安,别闹……我们只是想更‘亲近’一点……”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哄骗般的甜腻,却更让人心慌。 “这里太乱了。” 镜流捂住于安眼睛的手没有松开,另一只手却自然地环过于安的肩膀上方,手指搭在了于安另一侧的肩膀上,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姿态。 她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性。 “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最终落在那张还算宽大的床铺上。 卡芙卡和托帕几乎同时接收到了这个信号。 卡芙卡发出一声低低的、愉悦的轻笑,托帕则舔了舔嘴唇,眼神更加炽热。 三个女人,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被药剂催化的狂热默契,开始移动。 卡芙卡箍着于安的腰,托帕紧扣着于安的手并环着她的肩,镜流则捂住于安的眼睛,同时手臂也施加着引导的力道。 她们像押送一件珍贵的、不容有失的猎物,又像是簇拥着唯一的光源,步伐一致地、不容反抗地将于安往房间中央那张床铺的方向带。 于安双脚几乎离地,被半推半架着移动。 她徒劳地挣扎,扭动身体,试图掰开捂着眼睛的手,却撼动不了分毫。 视觉的剥夺放大了其他感官——卡芙卡身上淡淡的冷香混合着药剂的甜腻,托帕急促而灼热的呼吸喷在颈侧,镜流身上那股如同冰雪初融般的冷冽气息……还有那三股紧紧缠绕着她、充满占有欲的力量。 “放开!让我走!镜流!托帕!卡芙卡!你们清醒一点!” 第135章 昏睡红茶 于安被三人紧密地压制在床铺中央,滚烫的体温和充满侵略性的气息几乎将她淹没。 卡芙卡带着手套的手指在她腰侧摩挲,试图探入衣摆; 托帕灼热的呼吸喷在颈窝,嘴唇在细腻的皮肤上流连; 镜流的手掌虽然移开了她的眼睛,却转而捧住了她的脸颊,眼眸里燃烧着从未有过的炽热火焰,她的脸在缓缓靠近。 “不……不行!” 于安心中警铃狂响,她拼命调动体内的力量。 存护的金光、丰饶的绿芒、终末的虚影,甚至那丝属于欢愉的躁动。 然而,那粉色的甜腻香气仿佛一层无形的枷锁,将她所有的命途之力死死压制在体内,无法撼动分毫。 完了!系统!系统! 于安在脑海里绝望地嘶喊,快想办法!什么办法都行! 我要被她们吃掉了! 系统的声音带着一丝事不关己的悠闲和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哎呀呀,宿主别急嘛……办法嘛……也不是没有……】 一个装着深红色液体的精致骨瓷茶杯影像在于安意识中浮现。 【当当当当!看!‘昏睡红茶’!同样出自那位天才俱乐部成员之手!效果拔群!只要不是星神,哪怕是令使来了,喝上一口,保证一分钟内昏迷不醒!绝对解决你目前的……呃,‘困境’!】 于安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根本来不及思考太多。 “兑换!立刻!马上兑换!”只要能摆脱眼前这恐怖的“关怀”,什么都行! 【好的呢亲亲!】 系统欢快地回应。 【不过温馨提示哦,这个红茶呢,绝对没有副作用的呢!】 它刻意停顿了一下,语气带着点戏谑。 【但前提是……你能让她们喝到才行哦~请问确定兑换吗?】 托帕的唇已经贴上了于安的锁骨,镜流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卡芙卡的手已经滑进了她的衣襟下摆。 冰冷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于安的心脏。 “确定!确定!快!” 于安在意识里尖叫。 【兑换成功!祝宿主好运哟!】 系统话音未落,一个沉甸甸、温热的骨瓷茶杯凭空出现在于安被压在身侧、唯一还能勉强动弹的右手中。 系统像是看透了她混乱的思绪,补充道。 【宿主放心,这杯红茶有特殊力场加持,不会撒哦!】 于安根本无暇顾及这杯茶撒不撒。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趁着托帕沉迷于她颈间肌肤、镜流专注凝视她的脸庞、卡芙卡探索衣内触感的瞬间。 猛地一个翻身! 她硬生生从三人紧密的包围圈中扭动身体,强行滚下了床铺。 “唔?” 托帕被撞了一下下巴。 镜流的手抓了个空。 卡芙卡的手被带了出来。 于安顾不上摔在地板上的疼痛,也顾不上去看床上三人瞬间变得危险而错愕的眼神。 她几乎是弹坐起来,背靠着冰冷的床沿,双手紧紧抓住那杯救命的红茶。 没有任何犹豫,她仰起头,对着杯口猛灌了一大口! 温热的、带着奇异馥郁花香的液体滑入口腔。 她根本来不及品味,没有咽下去。 她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离她最近、正撑起身子的卡芙卡。 就是现在! 于安左手猛地抓住卡芙卡风衣的前襟,用力向下一拽。 在卡芙卡因这突如其来的力道而微微前倾的瞬间,于安右手丢掉茶杯(茶杯果然稳稳地悬浮在空中),双手捧住卡芙卡的脸颊,将自己的嘴唇狠狠地、毫无技巧地印了上去。 “唔?!” 卡芙卡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于安不管不顾,紧闭双眼,用舌头笨拙地顶开卡芙卡微张的唇瓣,将自己口中含着的、那口温热的红茶,毫无保留地、强硬地渡了过去。 卡芙卡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似乎想反抗,想推开于安,但那口带着奇异力量的液体已经滑入了她的喉咙。 几乎是瞬间,她眼中翻腾的欲火和怒火,迅速黯淡下去。 她的身体软了下来,双臂无力地垂落,整个人直接向前倾倒,重重地压在于安身上。 成了! 于安的心脏狂跳,来不及喘息,奋力将昏迷的卡芙卡从自己身上推开,让她瘫软在床边。 她立刻伸手抓向空中悬浮的红茶杯,再次仰头灌了一大口含在嘴里。 刚转过身—— 一道冰冷的、带着强大压迫感的身影已经笼罩了她。 是镜流! 她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于安面前,距离近在咫尺。 眼眸里没有了之前的炽热,却带着一种被猎物逃脱的、更加危险的气息。 完了!距离太近,动作来不及了! 于安瞳孔骤缩,口中含着红茶,僵在原地。 然而,镜流接下来的动作完全出乎于安的意料。 她没有动手。 她只是定定地看着于安因紧张而微微鼓起的脸颊,看着那双盛满惊恐的紫眸。然后,她猛地俯下身。 镜流冰冷的、带着薄茧的手指捏住了于安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下一秒,镜流带着清冽气息的唇,带着一种近乎狂暴的、掠夺般的力道,狠狠地吻上了于安的唇。 “唔!” 于安彻底懵了。 镜流的吻毫无技巧,只有纯粹的力量和占有。 她的舌头撬开于安的齿关,疯狂地吮吸、探索。 于安口中的红茶,在镜流的吮吸下,几乎是一下子就被卷走了大半。 镜流喉头滚动,清晰地咽了下去。 效果立竿见影。 镜流吮吸的动作猛地一滞。 她捏着于安下巴的手瞬间失去了力道。 她的身体晃了晃,眼中的焦距彻底消失。 软绵绵地向前倒下,额头重重地磕在于安的肩膀上,然后顺着她的身体滑落,瘫倒在床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二个! 于安大口喘息着,口腔里还残留着镜流冰冷而狂暴的气息,嘴唇甚至有点发麻。 她惊魂未定地看向最后的目标——托帕。 托帕并没有像镜流那样立刻冲上来。 她站在床边,眼睛死死地盯着于安,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嫉妒和……一丝奇异清醒的复杂表情。 她的目光扫过昏迷的卡芙卡和镜流,最后落在于安身上,又缓缓移向悬浮在于安身边、杯中还剩一小半深红色液体的骨瓷茶杯。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令人心悸的、带着决绝意味的笑容。 于安心中一凛,立刻伸手去抓那茶杯,想将最后一点红茶用于自保或者……做点什么。 托帕的动作更快! 目标不是于安,而是悬浮的茶杯!她的动作精准,在茶杯被于安抓住前的一刹那,她的手指已经稳稳地捏住了杯柄。 于安抓了个空。 托帕得手后毫不停留,她顺势仰起头,用一种带着疯狂的眼神看着于安。 然后,她将杯口凑近自己饱满的红唇,毫不犹豫地、小口小口地,飞快地啜饮着杯中的红茶。 于安惊骇的扑上去想夺回杯子。 托帕灵巧地侧身躲开,同时加快了啜饮的速度。 深红色的液体迅速减少。 当杯中只剩下最后浅浅一层底时,托帕停下了。 她看着杯底,又抬眼看向近在咫尺、满脸焦急和恐惧的于安。 那抹决绝的笑容再次在她脸上绽放。 她轻声低哼 ,声音带着红茶浸润后的沙哑和一种奇异的温柔。 下一刻,托帕猛地将茶杯扔开。 她伸出双手,用力捧住于安的脸颊,阻止她后退。 同时,她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唇用力地地印上了于安的唇。 “唔!” 于安猝不及防。 托帕的吻不像镜流那样狂暴,却带着一种执着。 她的舌尖灵巧地探入,带着刚刚喝下的、残留的红茶特有的馥郁花香和一丝微苦的余韵。 她不是要抢夺,而是……要给予! 温热的、带着托帕气息的红茶液体,被她用舌尖推送着,强行渡入了于安的口中。 于安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那带着托帕气息的温热液体滑入喉咙。 几乎是同时,托帕捧在于安脸颊上的手瞬间失去了力量,滑落下来。 她眼中的光彩迅速黯淡,身体软软地倒向于安,最终瘫倒在于安怀里,彻底昏迷过去。 成了……都倒了…… 于安抱着昏迷的托帕,身体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口中残留着托帕渡过来的红茶味道,那馥郁的花香和微苦感此刻却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浸入了粘稠的温水里,开始变得模糊、沉重。 视野的边缘开始发黑,眼前的景象如同信号不良的屏幕般闪烁、晃动。 “糟……糕……” 于安喃喃自语,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 她想把托帕放下,但手臂已经不听使唤。 眼前彻底一黑。 砰。 于安抱着托帕,身体一软,也重重地倒在了床上,失去了意识。 房间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混合着甜腻粉香和红茶馥郁的奇异气息,以及悬浮在空中的、空空如也的骨瓷茶杯。 不知过了多久。 咔哒。 于安房间的门锁被从里面轻轻打开。 一颗顶着灰色头发、戴着大耳机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 银狼嚼着棒棒糖,眼睛没什么情绪地扫过空无一人的房间。 隔壁房间隐约传来的激烈动静似乎早就平息了。 “啧,总算消停了?” 她嘀咕着,叼着棒棒糖,慢悠悠地晃到隔壁房间门口。 门虚掩着。 她伸出脚,轻轻把门踢开一条更大的缝隙。 房间里的景象映入眼帘。 银狼嚼棒棒糖的动作停住了。 她微微歪着头,眼睛眨了眨,似乎在确认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床上,于安仰面躺着,怀里还紧紧抱着昏迷的托帕,两人的头发都有些散乱。 托帕的一条腿还搭在于安的腰上。 床沿边,卡芙卡上半身软软地垂下来,长发披散开,一只手无力地搭在于安的小腿上。 在于安和托帕的脚边,镜流侧身蜷缩着,一只手还搭在于安的脚踝上。 四个人以一种极其扭曲、层层叠叠的姿态纠缠在一起,睡得毫无知觉。 银狼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混乱的“叠罗汉”现场,足足看了有十几秒。然后,她慢条斯理地把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发出一声清晰无比的: “啧。” 她摇了摇头,刘海晃了晃,用一种平板无波、却又充满了复杂内涵的语调,对着房间里昏迷不醒的四人,低声念了一句。 “玩儿的真花。” 说完,她重新把棒棒糖塞回嘴里,转身,趿拉着拖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还顺手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第136章 演唱会 于安在系统纯白的空间里睁开眼,短暂的眩晕后,意识清晰起来。 “系统,” 她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带着点无奈和疲惫。 “我现在真的有点儿怀疑你是阿哈派过来的。” 雅利洛房间里的混乱场景还历历在目,让她心有余悸。 那所谓的“关怀药剂”和“昏睡红茶”,效果和副作用都过于离谱。 系统立刻回应,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无辜。 【怎么会呢,宿主?我始终效忠于宿主呀!一切都是为了宿主能顺利收集碎片,摆脱命运!】 于安叹了口气,懒得深究。 和这个系统较真,只会让自己更头疼。 她感觉自己都快被它坑习惯了。 “好了,别说那么多了,” 她甩甩头,把那些混乱的画面暂时抛开。 “开始模拟吧。” 【好嘞,宿主!】 系统立刻切换成工作模式。 【模拟场景载入】 【那一晚知更鸟表达对你的喜欢,而你也认真回应了,你在知更鸟心中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你并没有在意那晚做的梦——星核将你吞噬,你仍然像以前一样照顾着知更鸟和星期日的起居。】 【那一次过后你的梦变得正常,你在梦中见到了天琴座夫人,并为她讲述知更鸟和星期日每天的生活。】 【知更鸟展现出了惊人的音乐天赋,她喜欢唱歌,而你和星期日是她最忠实的听众。知更鸟站在用桌子做成的临时小舞台上,你和星期日和一众玩偶在台下观看,为知更鸟稚嫩却充满感情的歌声鼓掌喝彩。】 【在知更鸟16岁时,她的第一张专辑发布,灵感来自于美梦之星匹诺康尼,她希望将这首歌,献给所有失去希望的人们。】 【明天,将是她登台演唱的日子。】 【即将进入沉浸式模拟……】 意识沉入。 安·莎乐梅亚在柔软的大床上醒来。 晨光透过精致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机械闹钟——正好七点整。 今晚九点,将是知更鸟人生中第一场正式演唱会。 她掀开被子准备起身,手却碰到了旁边一处异常的温热和柔软。 安微微一怔,轻轻掀开另一侧的被子一角。 少女蜷缩着身体,睡得正香。 长发铺散在枕头上,精致的脸庞褪去了孩童的圆润。 显露出少女特有的柔美轮廓。 长长的、如同鸟羽般的耳羽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是知更鸟。 安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孩子……从她13岁起,安就明确说过:“小知更鸟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再和安一起睡了哦。” 知更鸟每次都是乖巧地点头答应,结果到了晚上,总能趁安睡着后,像只偷偷溜进温暖巢穴的小鸟,悄无声息地钻进她的被窝。 安伸出手,指腹带着熟悉的温度,轻轻拍了拍少女柔嫩的脸颊。 “嗯……” 知更鸟的耳羽敏感地颤动了一下,长而密的睫毛抖动,缓缓睁开。 初醒的迷蒙视线聚焦在近在咫尺的安脸上,少女白皙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 “安……早安……” 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有些不好意思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早安,小鸟。” 安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该起床准备了,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 餐厅里,阳光正好。 安将煎得金黄的太阳蛋和烤得酥脆的面包片放在知更鸟面前。 星期日坐在长桌的另一端,面前摊开着几份家族事务的文件。 16岁的少年身形抽长,脸庞的线条变得冷硬,眉宇间时常笼罩着一层与年龄不符的疏离和凝重。 只有目光偶尔扫过安和知更鸟时,那冰封般的表情才会如春雪消融,露出一丝真切的暖意。 “小知更鸟,” 安将温热的牛奶推到她手边,语气温和。 “对于今天的舞台,会感到紧张吗?” 知更鸟立刻摇头,放下牛奶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安,又看向对面的星期日。 “只要安和哥哥陪着我,那我就不会紧张!” 她的笑容明媚而充满信赖。 “安和哥哥今天能来参加我的演唱会,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她强调了两遍。 星期日从文件上抬起头,对着妹妹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 “当然会去。妹妹第一次登台演出,哥哥怎么能缺席。” 夜晚的匹诺康尼,如同坠入一片璀璨的星海。 巨大的演唱会场地“黄金时刻”人声鼎沸,无数粉丝挥舞着荧光棒。 后台的独立化妆间里,气氛却相对安静。 安站在知更鸟身后,手里拿着细小的化妆刷,动作轻柔而专注地为她做最后的妆容修饰。 镜中的少女,穿着量身定制的、缀满细碎水晶的演出服,在柔和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安用刷子沾取一点柔和的珠光眼影,轻轻扫过她的眼尾,又用指腹蘸取一点透明的唇蜜,均匀地点在知更鸟饱满的唇瓣上。 少女乖巧地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带着一丝羞涩又期待的笑意。 “好了。” 安放下工具,双手轻轻搭在知更鸟的肩膀上,看着镜中光彩照人的少女。 “我们的小鸟,准备好了吗?” 知更鸟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用力点了点头。 她站起身,转身用力抱了抱安,又看向站在门边,一身正装、表情沉稳的星期日。 “我去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兴奋。 “去吧。” 安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加油,知更鸟。” 星期日也走过来,给了妹妹一个坚实的拥抱。 知更鸟松开他们,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通往舞台的通道口。 在即将消失在幕布阴影中的那一刻,她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朝着安和星期日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无比明亮的笑容。 安和星期日同时笑着对她点头。安还抬起手,用力地对她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知更鸟的身影消失在幕布后。 巨大的欢呼声从舞台方向传来,瞬间淹没了后台的安静。 安和星期日对视一眼,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迅速通过特殊通道,进入了位于舞台斜上方的VIP包厢。 包厢由单向玻璃构成,能清晰俯瞰整个舞台和下方沸腾的观众席,外面却无法看到包厢内部。 舞台中央,无数道炫目的聚光灯汇聚在知更鸟身上。 她穿着那身璀璨的演出服,如同梦境中走出的精灵。 她站在立式麦克风前,微微调整了一下高度。 台下的欢呼声渐渐平息,无数双眼睛充满期待地注视着她。 知更鸟拿起话筒,清亮而带着穿透力的声音通过扩音设备传遍整个场馆。 “大家好,我是知更鸟。” 她的开场白带着一丝少女的羞涩,但很快被自信取代。 “这张专辑的灵感,来源于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美梦之星匹诺康尼。” 她的目光扫过台下热情的观众,声音变得柔和而充满力量。 “是家族,将曾经荒芜的梦境,一点一点,改造成了今日的人间天堂,在这里,梦想可以发芽,希望可以延续。” 她的声音微微拔高,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坚定:。 “我希望将今天这首歌,送给所有在黑暗中徘徊、暂时失去希望的人们。请相信,美梦终会降临,光明永不消逝!”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安站在巨大的玻璃幕墙前,双手轻轻撑在冰凉的玻璃面上。 目光温柔而骄傲地追随着舞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身影。 星期日站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神情专注地看着妹妹,嘴角带着的欣慰弧度。 安的目光,本能地扫视着舞台的每一个角落,确保没有任何意外因素。 当她的视线无意间掠过舞台边缘靠近观众席的某个区域时,瞳孔骤然收缩。 不对! 在靠近舞台前沿、一处光影交错的、相对昏暗的角落,空气似乎发生了极其细微的扭曲。 红黑色的……情绪,代表着愤怒与杀意。 那绝不是光影效果! 安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她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下意识地眨了下眼,身体前倾,更加用力地贴近冰冷的玻璃,试图看得更清楚。 没有错,那无形的、扭曲空气的“影子”还在移动! 它的速度极快,利用着舞台复杂的光影和下方观众视线的盲区,目标明确地、直线地刺向舞台中央毫无所觉的知更鸟。 舞台上,知更鸟已经调整好呼吸,双手轻轻扶住麦克风支架,准备开始她的演唱。 她微微侧头,似乎在倾听着前奏的节拍,脸上洋溢着对音乐的专注和热爱,对脚下潜藏的危险毫无察觉。 那无形的“影子”已经逼近到距离知更鸟不足十米的位置。 它移动的轨迹甚至让舞台边缘一盏射灯的光束都产生了瞬间的折射偏移。 不行!绝对不行! 安的理智瞬间被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彻底淹没。 她只知道,那个她看着长大、如同自己女儿般珍视的女孩,此刻正面临未知的、致命的威胁。 “不!它冲知更鸟去了!” 安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尖锐,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 她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安猛地转身,不再看星期日一眼,整个人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冲向包厢紧闭的厚重木门。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舞台! 第137章 袭击 星期日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他紧跟着安冲出了包厢。 但那团扭曲空气的虚影速度更快,如同离弦之箭,目标直指舞台中央毫无防备的知更鸟。 就在那虚影即将触碰到知更鸟裙摆的千钧一发之际,安的身影出现在知更鸟身侧。 她手中那根原本用于应援的、经过她私下加固改造的荧光棒,此刻成了唯一的武器。 安手腕一抖,改良过的、带着金属加固结构的荧光棒末端划出一道急促的弧光,精准地格挡在虚影与知更鸟之间。 “铿!” 一声如同金属刮擦玻璃的脆响在巨大的音乐和欢呼声中几不可闻。 但安的手臂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巨大的、冰冷的冲击力,震得她虎口发麻。 虚影的攻击被硬生生截停。 知更鸟的歌声在那一瞬间有极其细微的停顿,她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愕。 但立刻被安挡在她身前的背影和那紧绷的姿态所传达的信息填满。 她明白了——安在保护她!危险就在身边! 然而,知更鸟没有慌乱,更没有停止歌唱。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台下狂热而毫无察觉的观众。 就在下一句歌词即将唱出的瞬间,她飞快地朝身侧全神戒备的安眨了一下眼睛,眼神里充满了信任和默契。 安瞬间心领神会! 普通人看不到台上的虚影。 而她今天,为了配合知更鸟的演唱会,恰好穿着一身优雅的晚礼服。 舞台的聚光灯下,安的身影动了。 她没有摆出防御或攻击的姿态。 而是将手中那根刚刚挡下致命一击的荧光棒,随着音乐的节奏,流畅而优雅地在空中挥动起来。 她的动作舒展,步伐轻盈地围绕着知更鸟旋转、跳跃。 在台下数万观众看来,这无疑是精心设计的一部分。 是伴舞!是为了衬托歌者而进行的优雅表演! 欢呼声和掌声瞬间变得更加热烈,闪光灯此起彼伏。 然而,在安优雅舞动的身姿之下,是无声而致命的交锋。 那虚影一击不中,似乎被激怒了。 它在光影的掩护下再次发动攻击,如同无形的毒刺,从刁钻的角度刺向安的要害。 安的身体如同风中摆柳,一个看似自然的旋转避让,手中的荧光棒借着旋转的力道反手挥出,再次精准地磕开袭来的攻击。 “铿!”“嗤!” 安的动作行云流水,将防守与反击完美地融入舞蹈之中。 旋转、滑步、抬臂、挥棒……每一个华丽的舞姿,都恰好化解了虚影一次阴险的偷袭。 几个呼吸之间,两人已经高速交手了十数次! 虚影的攻击越发急躁和凶猛,但安在舞蹈的掩护下。 凭借惊人的反应速度和战斗直觉,将所有的攻击都险之又险地挡下或避开。 她的礼服裙摆随着动作翻飞,在灯光下如同绽放的银色花朵,掩盖了每一次惊心动魄的格挡和闪避。 那虚影再次被安用荧光棒格开,它似乎意识到在安的保护下无法得手。 它那无形的“视线”飞快地扫过台下VIP包厢的方向。 那里,星期日正站在那里,脸色阴沉,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利刃,锁定着这片舞台区域。 虚影的动作明显一滞,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巨大的压力。 它不再恋战,扭曲的空气波动猛地一缩,瞬间融入舞台下方复杂的阴影和机械结构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危机解除。 但安无法立刻走下舞台。 音乐还在继续,知更鸟的歌声依旧空灵而充满力量。 台下的观众正为这“突如其来”的精彩伴舞而疯狂欢呼。 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剧烈的心跳和手臂的酸麻,强迫自己继续随着音乐的节奏舞动,围绕着知更鸟。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巨大的掌声和欢呼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场馆。 灯光重新聚焦在知更鸟身上。 她微微喘息,脸上带着演出成功的喜悦和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没有立刻谢幕,而是转身,小跑几步,一把拉住了刚刚停下舞步、气息微乱的安的手。 知更鸟拉着安,两人一同走到舞台最前方,朝着台下热情如火的观众,深深地、优雅地鞠躬致意。 知更鸟拿起话筒,声音带着歌唱后的微哑,却依旧清亮。 “谢谢大家来观看我此次的表演!希望这首歌,真的能为那些身处黑暗之中的人们,带去哪怕一丝重新点亮希望的光芒!” 掌声再次雷动。 退到后台,气氛瞬间从沸腾的喧嚣转为一种紧绷后的松弛和凝重。 星期日已经等在通道口,他的脸色依旧难看,但看到安然无恙的妹妹和安时,紧绷的下颌线稍微放松了些。 “那个东西,” 星期日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 “家族的情报网和安保已经动起来了,正在全力搜查。它跑不远,很快就会有结果。”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舞台的方向,补充道。 “敢在匹诺康尼,在黄金时刻,在我妹妹最重要的时刻动手……希望它背后的势力,能承受得住家族的怒火。” 说完,他转向安,眼眸里那份属于兄长的冰冷稍稍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郑重的感激。 “安,” 他微微颔首。 “谢谢你。” “没错!” 知更鸟立刻接口,她松开安的手,站到安的面前,仰起脸,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后怕和由衷的感激。 “如果不是安,今晚的演出……恐怕就真的……” 她抿了抿唇,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随即,少女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驱散了残留的阴霾。 “真的谢谢你!安!” 话音未落,知更鸟忽然踮起脚尖。 在安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一个轻柔而带着少女馨香的吻,轻轻地落在了安的脸颊上。 安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一股热流“腾”地涌上脸颊和耳根,整张脸瞬间变得通红!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了一下,又飞快地跳动起来。 知更鸟小时候,她经常亲吻她的额头和脸颊,但自从她长大,这种亲昵就很少了。 这是长大后的知更鸟第一次主动亲吻她。 脸颊上那轻柔的触感仿佛带着电流,让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愣愣地看着眼前笑容灿烂、耳羽也微微泛红的少女。 然而,这份突如其来的悸动和羞涩并未持续太久。 安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她抬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刚刚被亲吻过、仿佛还残留着温度的脸颊。 目光却投向了舞台下方那片阴影区域,虚影消失的地方。 一个强烈的念头在她心中清晰起来。对于那个虚影的来源,她似乎……已经猜到它可能在哪里了。 那份在舞台上与其短暂交锋时感受到的、冰冷而扭曲的恶意,与某个地方的气息隐隐重叠。 第138章 深层梦境 她换下了那身优雅但碍事的演出礼服,穿上了一套便于行动的深色便服,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匹诺康尼光鲜亮丽表皮下的阴影之中。 通过几条隐秘的通道和需要特定“钥匙”才能开启的闸门,安来到了“深层梦境”。 这里与黄金时刻的璀璨繁华截然相反。 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陈腐、潮湿和劣质能量液的味道。 扭曲的、未完成的梦境结构如同巨大的、生锈的工业废墟骨架,支撑着上方那个虚幻的“天堂”。 破败的管道滴着不明液体,污浊的水洼倒映着上方投射下来的、扭曲变形的霓虹光影。 神情麻木的人们蜷缩在角落,或是在阴暗的巷道里麻木地穿行。 这里是被“美梦”遗忘的角落,是匹诺康尼华丽袍子下爬满虱子的里衬。 安对这里的路径异常熟悉,仿佛刻在骨子里。 她脚步轻捷,避开主要的视线,在迷宫般的结构和管道间快速穿行。 最终,她停在了一片由巨大冷凝塔围成的、相对开阔的“广扬”边缘。 这里盘踞着一群人,他们衣着完整,但眼神里充满了戾气和对外界的敌视。 当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视野中时,原本嘈杂的低语和抱怨瞬间停滞。 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她,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警惕、厌恶,甚至是一丝……被背叛的愤怒。 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脸上带着一道浅疤的年轻男子推开人群走了出来。 他双手插在破旧工装裤的口袋里,嘴角咧开一个充满讥讽的弧度,声音在空旷的废铁广扬里显得格外刺耳。 “哟!看看这是谁回来了?” 他夸张地上下打量着安。 “这不是我们‘优秀’的安吗!怎么?上面那些少爷小姐们的‘狗粮’不够吃了?” “还是主人今天没给你好脸色,想起我们这些‘下等人’了?” 他身后的几个人发出几声压抑的嗤笑。 安的眼神冰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她没时间也没兴趣跟这些人废话,更没心情听这种毫无意义的挑衅。 她的右手闪探向腰间,寒光一闪,一柄短小却异常锋利的战术匕首已经握在手中。 下一秒,她的身影向前冲,带起一阵风! 那青年脸上的讥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惊骇。 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脖子一凉。 冰冷的金属刃锋已经紧贴着他颈侧的皮肤,微微下压,带来一丝细微的刺痛感。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刀刃上传递过来的、属于安的冰冷杀意。 “呃!” 青年喉头滚动了一下,身体僵硬,冷汗瞬间从额角渗出。 安的声音如同淬了冰,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今晚在黄金时刻,试图袭击知更鸟演唱会的那个‘东西’,是不是你们的人搞的鬼?” 青年瞳孔猛地收缩,脸上的惊骇变成了彻底的错愕。 “什……什么袭击?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他努力梗着脖子,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变调,但那份惊讶不似作伪。 “我们虽然看不惯那些华而不实的歌,恨不得那些高高在上的混蛋都滚蛋!但我们还没疯到敢在‘黄金时刻’,在那么多家族眼皮底下动手!那是找死!” 安紧盯着他的眼睛,那双浑浊的眸子里只有被冤枉的愤怒和真实的恐惧。 身边围绕着红色和黑色,没有代表心虚的绿色。 她手腕一翻,匕首撤回,瞬间消失在腰间。 整个过程快得只在青年脖子上留下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白痕。 青年如蒙大赦,捂着脖子踉跄后退一步,大口喘着气,看向安的眼神充满了后怕和更深的恨意。 安收起匕首,声音依旧冰冷。 “华而不实的歌?你没资格这样说她。” 知更鸟歌声里的真诚和力量,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哈!我没资格?!” 青年缓过气来,那份刻骨的恨意再次涌上,他指着安,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是!我没资格!你安大小姐有资格!你当然有资格!给那些权贵当狗当久了,骨头都软了吧?” “口口声声说什么献给失去希望的人们?狗屁!” “看看这里!看看我们!她的歌有个屁用!我们还不是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在这里!什么都没改变!什么都没改变!”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 “你还真以为在上面过了几天人模狗样的好日子,就和我们不一样了?” “就忘了自己是从哪个粪坑里爬出来的了?你再‘优秀’又怎么样?” “你爸妈还不是一样嫌你是个累赘,把你像垃圾一样丢在这里不要你了!” “你”字话音未落! “嗤啦——!” 一声皮肉被锐器割裂的轻响。 青年左臂的旧工装衣袖瞬间裂开一道半尺长的口子,殷红的鲜血立刻涌了出来,迅速染红了破旧的布料! “啊啊啊——!” 青年凄厉的惨叫在废铁广扬中回荡,他猛地捂住血流如注的手臂。 剧痛让他瞬间跪倒在地,惊恐地看着自己汩汩冒血的伤口,又猛地抬头看向安。 安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从未动过。 她甚至没有看那惨叫的青年一眼,眼神冰冷地扫过那群被震慑住、下意识后退的人群,仿佛在看一堆碍眼的垃圾。 她转身,迈步离开,黑色便服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和扭曲的金属废墟背景下显得格外冷硬。 然而,就在她刚刚走出几步,即将拐过一个巨大的管道时,她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在冷凝塔管道形成的阴影拐角处,静静地站着两个人。 知更鸟换下了演出服,穿着一身相对简单的白色连衣裙,但在这污浊的环境里依旧显得格格不入的干净。 她双手紧紧捂着嘴,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充满了无法置信的心疼和担忧。 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安,小小的身体因为震惊和难过而微微颤抖着。 而站在她身边的星期日,脸色阴沉。 他那双眼眸里没有了惯常的冷静,只剩下翻腾的、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他的目光落在安身上,有对妹妹受惊的心疼,以及那句“你爸妈不要你了”带来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悯。 他们显然听到了刚才所有的对话,也看到了安最后那狠绝的一刀。 空气安静了,只剩下远处男子痛苦的呻吟和污水滴落的空洞声响。 第139章 歌声 一路无话,只有悬浮车引擎低沉的嗡鸣和窗外飞速掠过的,由璀璨霓虹构筑的天堂。 车厢内的空气凝重得如同实质,知更鸟紧紧挨着安坐着,小手一直无意识地攥着安的衣角,仿佛怕她消失。 星期日的脸色依旧阴沉,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光影上。 回到那间位于黄金时刻高层、可以俯瞰整个繁华梦境的公寓,室内的温暖灯光和熟悉的陈设带来些许安全感。 知更鸟几乎是立刻拉着安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自己则蹲在安的面前。 她仰起小脸,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没有了舞台上的光芒,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急切的求证。 “安……”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刚才……那个人说的……关于你从前的经历……是真的吗?” 她指的是那句如同毒刺般的“你爸妈不要你了”。 安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她垂下眼帘,避开了知更鸟过于直白的目光,沉默了几秒钟,才缓缓点了点头。 “嗯,是真的。” 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 “我的父母……他们曾经应该也是爱我的吧。” 她用了一个模糊的“大概”和“曾经” “在我很小的时候,记忆里也有过温暖的片段。”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细腻的绒面。 “只是……后来有一天,他们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来。就像……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被橡木家系的机构收养了,” 安的语气尽量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在那里,我接受了系统性的服务技能培训。” “学习礼仪、烹饪、护理、艺术鉴赏……所有能让我成为一个合格‘服务者’的知识。” 她抬起眼,看向知更鸟,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 “然后……我就遇到了夫人,遇到了你们。” 她伸出手,轻轻拂开知更鸟额前的一缕碎发。 “我之前……并不是有意欺骗你们我的过去。” “只是觉得,你们还小,不需要过早地接触那些……不那么美好的现实。” 知更鸟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她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猛地扑进安的怀里,双臂紧紧地环抱住安的腰,将小脸深深埋进安的颈窝。 少女温热的泪水很快浸湿了安的衣襟,带着滚烫的温度。 “我们不怪你,安……” 知更鸟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无比坚定。 “一点……一点都不怪你……” 她用力摇头,发丝蹭着安的皮肤。 “那些年……你一个人……一定很苦吧?很孤单吧?” 她无法想象,被至亲抛弃,在冰冷的机构里长大,安是如何独自承受这一切的。 感受到怀中少女真切的担忧和心疼,安冰冷的心房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 她轻轻回抱住知更鸟,下巴抵在少女柔软的发顶,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带着释然的笑容。 “都过去了,小鸟。” 她轻轻拍着知更鸟的背。 “你看,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先苦后甜。最苦的日子已经熬过去了,然后……”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由衷的庆幸和满足。 “我就遇到了你们,遇到了夫人。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甜’吗?” 知更鸟在安的怀里安静地待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安的话。 然后,她慢慢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安的眼睛,此刻却盛满了困惑和自我怀疑。 “安……” 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我的歌声……真的那么没用吗?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只是华而不实的东西吗?” “它……它真的不能带给任何人真正的希望吗?” 那个青年在深层梦境绝望的控诉,像一根刺,扎进了少女敏感而骄傲的心里。 她引以为傲的音乐,倾注了全部情感想要传递希望的音乐,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是否真的如此苍白无力? 安的心猛地一揪。 她捧起知更鸟的脸颊,用指腹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眼神无比认真,带着肯定。 “不是的,知更鸟,绝对不是的。” 她的声音温柔却充满力量。 “歌声,是情感最纯粹的表达。是灵魂与灵魂共鸣的桥梁。” “你将你对希望、对光明、对未来的所有美好祈愿,都倾注在了你的歌声里。” 安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少女的迷茫,看到了她歌声中蕴含的纯粹力量。 “这份心意,这份努力,绝非徒劳无功。” “也许……歌声不能立刻填饱饥饿的肚子,” 安的语气坦诚而恳切。 “不能立刻改变深层梦境那些人的处境。” “但它可以像一颗种子,悄悄落在听者的心田。” “在某个绝望的夜晚,当黑暗快要将他们吞噬时,或许你的某一句歌词,某一个旋律,就会突然在他们心底响起,像一束微光。” “提醒他们——这世上还有美好,还有希望值得等待和追寻。” 安的眼神温柔而坚定。 “你所传递的,是精神的火种。它或许不能立刻燎原,但它能在最寒冷的地方,点燃一小簇不灭的火焰。” “这就是它的力量,无可替代的力量。” 知更鸟眼中的迷茫和脆弱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亮的、更加明亮而坚定的光芒。 她用力地点点头,眼中的泪水还未干,嘴角却已经扬起了一个充满希望的弧度。 “安……” 知更鸟的声音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郑重。 “我想去看看……我想亲眼去看看,那些真正生活在苦难中的人们……我想知道,我的歌声,到底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点……” 安看着少女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心,心头一暖,却又涌上浓浓的担忧。 她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知更鸟的额头,带着宠溺的责备。 “想什么呢?你才16岁啊!那种地方太危险了,不是现在的你该去的。” 她想起深层梦境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和无处不在的绝望气息,实在无法放心。 然而,当她对上知更鸟那双充满希冀、如同星辰般闪耀的眼睛时,那拒绝的话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那眼神里,有着和当年天琴座夫人一样的、对改变现状的执着。 安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 “等你再长大一些,等你有了足够保护自己的力量……到那时,” 她认真地承诺道。 “我会陪你一起去。我们一起去看,一起去听,一起去想想,除了歌声,还能为那些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们,做些什么实实在在的事情。” 知更鸟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 她再次扑进安的怀里,用力地抱紧她: “嗯!说定了!安!我们拉钩!” 安笑着,伸出小指,勾住了少女纤细的手指。 “说定了。” 夜深了,知更鸟终于被安哄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140章 真正的希望 安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却毫无睡意。 窗外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在房间的天花板上投下变幻的光斑,如同这座梦中之城本身——绚丽,却虚幻。 知更鸟纯真的愿望、深层梦境令人窒息的绝望、演唱会上那充满恶意的虚影……种种画面在她脑海中交织盘旋。 “匹诺康尼,盛会之星……” 安低声呢喃,紫眸在昏暗中映着窗外流动的光。 “说到底,也不过是富人的天堂,富人的美梦。” 她想起下层区那浑浊的空气、破败的棚户、人们眼中深不见底的麻木和怨恨。 而这一切,都被巧妙地隐藏在黄金时刻璀璨的光鲜之下,如同精心粉饰的疮疤。 知更鸟的歌声纵然美好,像投入深渊的石子,又能激起多少真正的涟漪? 她想要改变什么?又能改变什么? 这个念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疲惫和纷乱的思绪终于将她拖入梦乡。 熟悉的失重感后,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 眼前不再是卧室的天花板,而是那片熟悉的、开满奇异发光花卉的庭院。 柔和的光晕笼罩着一切,空气里弥漫着宁静安详的气息。 天琴座夫人,依旧坐在那张藤编的圆桌旁,姿态优雅,周身散发着温暖的金色光芒,如同梦境中的灯塔。 “安,你来了。” 天琴座的声音温柔依旧,仿佛能抚平一切褶皱。 “你的心绪很乱,像被风暴惊扰的鸟群。” 安走到桌边,在天琴座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藤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她看着眼前这位如同母亲般的存在,心中翻涌的情绪再也无法抑制。 “夫人……” 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 她讲述了演唱会后台知更鸟的眼泪和被袭击的惊险。 讲述了离开黄金时刻后,她独自潜入深层梦境的所见所闻——那刺鼻的气味、废弃的城市,还有那些生活在绝望边缘、眼中只剩下麻木和愤怒的人们; 讲述了那个青年歇斯底里的控诉,以及那句如同诅咒般刺入她心扉的“你爸妈不要你了”; 更讲述了她对匹诺康尼这巨大反差的震惊,以及知更鸟那想要亲身了解苦难、用歌声带去真正帮助的纯真愿望。 “……那里……就像是匹诺康尼光鲜表皮下的腐烂伤口。” 安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握紧了膝盖上的布料。 “他们看不到黄金时刻的繁华,听不到知更鸟的歌声,他们只感受到被遗忘、被抛弃的冰冷。” “知更鸟的愿望很好,她想要用歌声点燃希望,可是……” 安抬起头,直视着天琴座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金色眼眸,眼中充满了迷茫和一种强烈的冲动。 “可是夫人,只是歌声……够吗?匹诺康尼,不该是这样的。” “它许诺了美梦,却只给了少数人。我想……我想改变些什么。” “至少,让知更鸟歌声里承载的希望,不仅仅是一句空洞的口号。” 安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她将自己的困惑、愤怒、怜悯,以及那份被知更鸟的决心所点燃的、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毫无保留地倾诉出来。 天琴座静静地听着,脸上温柔的笑容渐渐敛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悲悯和理解的神情。 她没有打断安,只是用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眸,给予她无声的支持。 当安提到那句“你爸妈不要你了”时,天琴座的目光微微闪动。 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个在橡木家系冰冷的走廊里独自徘徊的小女孩。 那份被刻意深藏的伤痛,此刻在安的讲述中依旧清晰可辨。 直到安说完,庭院里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发光花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簌簌声。 天琴座轻轻叹了口气,她伸出手,越过小小的圆桌,温暖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安紧握的拳头上。 “安,” 她的声音柔和而充满力量。 “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震惊、愤怒、怜悯……还有那份想要做些什么来改变现状的迫切感。” 她的手指轻轻拍了拍安的手背,带着安抚的力量。 “你看到的黑暗是真实的,你的感受也是真实的匹诺康尼……这座梦中之城,确实背负着沉重的阴影。” “你想改变些什么,这份心意,无比珍贵,也无比正确。” 天琴座的目光变得深邃。 “改变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安。” “就像知更鸟的歌声,它的力量在于潜移默化,在于唤醒沉睡的心灵。” “你想要做的改变,同样需要耐心、智慧和……力量。” 她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 “我支持你的想法,支持你想要为那些被遗忘在角落的人们做点什么的决心。” “无论是以什么方式,去倾听,去了解,去尝试提供切实的帮助……这些都是值得去做的事情。” 天琴座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严肃。 “但是,安,你必须记住,一切,都要以你自身和孩子们的安全为前提!”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仿佛能穿透安的灵魂。 “深层梦境绝非善地,潜藏的恶意远超你的想象。” “那个袭击知更鸟的虚影,它背后的势力,很可能就盘踞在那里。” “匹诺康尼光鲜表象下的暗流,远比你能看到的更加汹涌复杂。” 她握紧了安的手。 “你的勇气和力量让我欣慰,但绝不能因此莽撞行事。” “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才能去做你想做的事。” 天琴座的声音放缓,带着深切的关怀。 “答应我,安,无论你决定做什么,都要谋定而后动。” “不要独自深入险境,要利用你能信任的力量,比如……” 她顿了顿,没有点明,但眼神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某个方向。 “……更重要的是,要保护好知更鸟那颗纯净的心。” “她的愿望是美好的,但通往光明的道路往往布满荆棘。” “引导她,守护她,但不要让她过早地直面那些过于残酷的黑暗。” 安感受着手背上那温暖而坚定的力量,听着天琴座语重心长的嘱托。 心中的迷茫和冲动仿佛被梳理开来。 是的,她想要改变,但这绝非仅凭一腔热血就能完成。 匹诺康尼的黑暗根深蒂固,牵涉的势力盘根错节。 冲动和冒进,只会将自己和珍视的人置于险境。 “我明白了,夫人。” 安反手握住天琴座的手,眼神中的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稳的坚定。 “我会记住您的话,我会小心行事,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知更鸟和星期日。” “改变需要时间,需要方法……我不会再鲁莽了。” 天琴座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周身的金色光芒似乎变得更加柔和温暖。 “好孩子。” 她轻轻抽回手。 “记住,无论何时,只要心存善念,坚守本心,你内心的力量就足以照亮前路。去吧,孩子们需要你。” 庭院的光线开始变得朦胧,梦境即将结束。 安感到一股轻柔的力量在推动着她离开。 她站起身,对着天琴座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您,夫人。” 天琴座微笑着点头,身影在柔和的光晕中渐渐变得透明。 “记住你的承诺,安。为了孩子们,也为了……更美好的匹诺康尼。” 安的意识缓缓抽离这片温暖的庭院。 在彻底醒来前,她仿佛听到天琴座最后一声轻语。 “去做吧,安。带着你的力量,和那份……想要改变些什么的心。” 安猛地睁开眼,窗外,匹诺康尼的霓虹依旧闪烁,但她的眼神却已不同。 迷茫褪去,留下的是决心和一份更加清晰的计划。 她坐起身,望向窗外那片虚假的繁华,心中默念。 “我会的,夫人。为了知更鸟眼中的光,为了那份……真正的希望。” 第141章 秩序的傀儡 安却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心脏在胸腔里急促地跳动,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这不是普通的失眠。 她清晰地“感知”到了——不是用耳朵听,而是用她体内那愈发敏锐的、对情绪的具现化能力“看”到了。 浓烈而扭曲的情绪波动,如同混乱的色块,从公寓的某个方向汹涌而来,穿透墙壁,直刺她的意识。 愤怒! 如同燃烧的火焰,刺目的、翻滚的猩红! 其中夹杂着恐惧的浓稠黑色! 这情绪风暴的中心……是星期日的方向。 安瞬间睡意全无。 她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连拖鞋都顾不上穿,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循着那强烈的情绪波动,无声而迅速地穿过光线昏暗的走廊。 情绪的源头越来越清晰。 她停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是星期日书房的门。 这扇门的隔音性能极佳,在外面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但此刻,对安而言,门内汹涌的情绪如同实质的风暴,几乎要将门板掀翻。 她屏住呼吸,将手掌轻轻贴在冰冷的门板上。 并非为了偷听,而是试图通过情绪的共鸣,捕捉到一丝门内的信息碎片。 “……秩序……的傀儡……” 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碎片撞入安的感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知更鸟……必须……” 另一个声音碎片,同样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不!绝对不行!” 这是星期日的声音。 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充满了愤怒和……恐惧。 那浓烈的猩红和黑色情绪正是来源于他。 “她……是我的妹妹!你们……不能……” 星期日的吼声带着撕裂、痛苦和巨大的压力。 紧接着是一阵压抑的沉默,仿佛风暴前的死寂。 安甚至能“看到”那代表担忧的紫色疯狂滋生、缠绕。 然后,是星期日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种绝望的平静。 “……如果……如果一定要有一个‘傀儡’……那么……我愿意代替知更鸟。” 这句话如同惊雷,狠狠劈在安的心上! 代替知更鸟?成为……秩序的傀儡?那是什么? 巨大的震惊和寒意瞬间攫住了她,星期日为了妹妹……愿意牺牲自己?! 书房内的争执似乎因为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而骤然停止。 那股翻腾的情绪风暴出现了短暂的凝滞和紊乱。 安的心脏狂跳!她知道自己停留得太久了! 书房里的人,无论是那个冰冷声音的主人,还是星期日,都绝非等闲之辈。 她必须立刻离开! 没有丝毫犹豫,安猛地收回贴在门板上的手,以最快的速度、最轻的步伐。 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径,无声无息地疾退。 她甚至不敢回头,生怕惊动门内任何一丝气息。 当她像一阵风般溜回自己房间门口,正要推门而入时,动作却猛地僵住了。 昏暗的走廊光影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抱着膝盖,蜷缩着坐在她房间门口冰凉的地板上。 是知更鸟。 少女穿着单薄的睡衣,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东西。 安认出那是她小时候送给她的一只布偶小鸟。 她将下巴搁在膝盖上,蜷缩成一团,像一只被遗弃在寒风中的雏鸟。 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安的去而复返,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长长的眼睫低垂着。 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无声的、深沉的悲伤和不安。 安的心猛地一沉。 知更鸟……她在这里坐了多久?她是不是……也感觉到了什么?或者,她听到了什么? 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 “知更鸟?” 蜷缩在地上的少女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惊醒。 她抬起头,当看清是安时,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却盛满了来不及掩饰的迷茫、恐惧和无助。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显然刚刚哭过,或者正在极力忍耐着泪水。 “安……” 知更鸟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布偶小鸟抱得更紧了,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我……我睡不着……” 安快步上前,蹲下身,目光与知更鸟平视。 走廊昏暗的光线勾勒出少女脆弱而单薄的轮廓。 “怎么了,小鸟?” 安的声音放得极轻,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拂开知更鸟额前被泪水沾湿的碎发。 “做噩梦了吗?” 知更鸟用力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眼神躲闪着,似乎在犹豫该怎么说。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发出低低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我不知道……就是……就是突然觉得好害怕……好难过……心里……好乱……” 她将脸埋进膝盖上的布偶里,肩膀微微耸动起来。 “安……哥哥他……哥哥他会不会……”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安瞬间就明白了。 知更鸟那敏锐的直觉,恐怕也捕捉到了兄长的异常,感受到了那份沉重的情绪。 安的心沉到了谷底。 星期日书房里那扬关于“秩序傀儡”和“代替”的秘密争执。 那冰冷声音的压迫,星期日最后那句绝望的宣言……这一切如同沉重的压在她的心头。 但此刻,她不能表露分毫。她必须成为知更鸟的依靠。 安伸出手臂,将蜷缩成一团的少女轻轻揽入怀中。 知更鸟的身体冰冷,还在微微发抖。 安用自己温暖的怀抱包裹住她,一只手轻柔地、有节奏地拍着她的后背,如同安抚受惊的幼崽。 “嘘……没事了,小鸟,没事了……” 安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安抚的力量。 “哥哥他没事的。他只是在处理一些……很重要、很复杂的事情。” “他那么强大,那么在乎你,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她顿了顿,下巴轻轻抵着知更鸟柔软的发顶,语气更加坚定。 “而且,还有我呢。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们,保护你们。” “任何想要伤害你们的人,都要先过我这关,相信我,好吗?” 怀中的少女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安的颈窝,汲取着这份令人安心的温暖。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闷闷地、带着浓浓的依赖和脆弱,低低地“嗯”了一声。 安抱着她,感受着少女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 匹诺康尼的阴影比她想象的更深、更危险。 星期日那决绝的“代替”,那个冰冷声音代表的势力…… 她必须尽快弄清楚“秩序傀儡”到底是什么。 必须阻止星期日的牺牲,为了保护这对兄妹,为了保护知更鸟眼中那尚未熄灭的光,她需要力量,需要信息,需要……行动! 第142章 梦主 安向知更鸟和星期日提出,她想休息一天。 “安,你终于肯给自己放假了!” 知更鸟惊喜地放下手中的牛奶杯,眼睛亮晶晶的。 “太好了!你早就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她脸上洋溢着真诚的喜悦,仿佛安休假是件天大的好事。 星期日从手中的报纸上抬起眼,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化为一丝淡淡的认可。 他微微颔首,语气是一贯的平稳,却少了些往日的冰冷。 “嗯。劳逸结合是必要的。好好放松。” 他似乎对安这个突然的决定并无太多疑虑。 看着兄妹俩的反应,安的心底掠过一丝愧疚,但很快被更坚定的决心覆盖。 她需要情报,关于那个袭击者,关于星期日口中那令人不安的“秩序傀儡”。 她没有动用任何家族资源,那太显眼。 回到房间,她打开一个不起眼的行李箱,里面是她私下准备的一些“小工具”。 她对着镜子,手法熟练地开始易容。 深色的粉底改变肤色,特殊的胶质调整面部轮廓,戴上灰扑扑的假发和一副遮住大半张脸的护目镜,换上从旧衣市扬淘来的、沾染着机油和汗渍的工装裤和外套。 几分钟后,镜子里的人已经变成了一个扔进深层梦境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普通女工。 避开主升降梯,安熟门熟路地找到一条废弃的维修通道,身影迅速消失。 越往下,空气越发浑浊,光线越发暗淡。 安压低帽檐,护目镜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她试图寻找昨天那个被她所伤的青年,或者任何可能对袭击事件知情的人。 这里的居民对她这副陌生又带着底层劳工特征的打扮并未投以过多关注,更多的是麻木和漠然。 她拐进一条堆满废弃集装箱的狭窄巷道,这里相对僻静。 刚走了几步,安的心脏猛地一跳。 不是听到,也不是看到,是感知到。 数股冰冷、锐利、带着赤裸裸杀意的情绪波动,从前后左右数个方向同时锁定了他。 几乎在她感知到危险的同一瞬间,破空声从头顶袭来。 一道黑影从集装箱顶一跃而下,手中闪烁着能量弧光的短棍直劈她的天灵盖。 安的身体反应快过思考! 她甚至没有抬头去看,只是凭借那杀意袭来的方向和时间,腰肢猛地一拧,身体如同失去平衡般向左侧硬生生错开半步。 “呼!” 能量短棍带着灼热的气息,擦着她的耳畔狠狠砸在她刚才站立的地面上,溅起一串刺眼的电火花和焦糊味。 躲开第一击的同时,安的眼角余光已经扫到前方巷道口出现两个身影,手中端着改装过的、枪口粗大的冲击枪。 后方也有脚步声快速逼近! 被包围了!专业的! 没有时间思考是谁派来的。 求生的本能和长久以来磨砺的战斗意识瞬间接管了身体。 正前方的枪手已经抬起枪口,能量正在汇聚。 安不退反进,右脚猛地蹬地,身体如同炮弹般向前冲出。 “砰!砰!” 两道粗大的能量束擦着她的后背射入后方的地面,炸开两个小坑。 灼热的气浪推了她一把。 就在与前方枪手即将接触的刹那,左侧那个一击落空的袭击者已经调整姿势,短棍横扫向她的小腿。 右侧,另一个从阴影中扑出的袭击者,手中淬毒的匕首直刺她的腰肋! 三面受敌! 安的大脑瞬间处理着所有袭来的攻击轨迹、速度、角度。 她向前冲的势头不减,却在即将被短棍和匕首击中的前一刻,身体以一种近乎扭曲的姿势猛地向后仰倒。 整个后背几乎贴到了地面! 短棍和匕首再次落空,从她身体上方交错划过! 利用后仰的惯性,安的双手撑地,双腿如同弹簧般向上猛地蹬出。 右脚脚跟精准地踹在左侧袭击者持棍的手腕上!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 袭击者惨叫一声,短棍脱手飞出。 同时,左脚的脚尖点在了右侧袭击者刺来的匕首侧面,将其荡开寸许。 匕首擦着她的工装外套划过,割开一道口子。 借着双腿蹬出的力道,安的身体如同鲤鱼打挺,瞬间从近乎贴地的状态弹起。 在身体还未完全站稳时,她的右手已经探出,精准地抓住了那个手腕被踹断、正痛苦后退的袭击者的衣领。 猛地向自己身前一拉,同时身体侧旋。 “噗嗤!” 从后方射来的第三道能量束,原本瞄准的是安的后心,此刻却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被安当做盾牌拉过来的袭击者胸口。 焦糊味和血肉烧灼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被当做肉盾的袭击者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 安毫不停留,松开手,任由尸体软倒。 她的身体借着旋转的力道,左臂手肘如同战锤,狠狠向后撞去。 “咚!” 一声闷响。身后那个刚刚逼近、试图偷袭的袭击者被这一记沉重的肘击正中胸口,肋骨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撞在锈蚀的集装箱壁上,滑坐下来,口鼻溢血。 这一切发生在短短两三秒内。 安的动作没有丝毫多余,每一次闪避、每一次格挡、每一次反击,都精准、狠辣、高效得令人心惊。 剩下的袭击者显然没料到目标如此棘手,动作出现了瞬间的迟疑。 安不会给他们调整的机会。 她的目光锁定了前方那两个持枪的袭击者。 他们正在重新为能量枪充能! 安的身体猛地伏低,再次向前冲刺。 能量束不断射来,在她身后和身侧炸开,溅起一片片碎屑和烟尘,却始终慢她一步。 距离迅速拉近。 在其中一个枪手再次抬起枪口的瞬间,安猛地蹬踏侧面集装箱壁,身体借力高高跃起,凌空一记鞭腿,狠狠抽在枪手的侧颈。 “砰!” 枪手哼都没哼一声,脖子呈现出一个不自然的角度,身体歪斜着倒下。 另一个枪手大惊,调转枪口。 但安落地后毫不停顿,一个迅疾的贴地滑铲,避开枪口的同时,右脚狠狠踹在对方支撑腿的膝盖侧面。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碎声。 枪手惨叫着倒地,能量枪脱手滑出老远。 安翻身跃起,脚尖一挑,将掉落在地的能量短棍挑起握在手中。 她没有丝毫犹豫,反手一棍,精准地砸在倒地枪手的太阳穴上。 惨叫声戛然而止。 战斗并未结束。 阴影中又扑出数人,刀、斧、链锯……各种凶器带着风声袭来。 安握紧短棍,迎了上去。 她的动作越来越流畅。 敌人的每一次劈砍、每一次直刺,其发力方式、攻击轨迹,都在她超强的学习能力下被迅速解析、记忆、甚至预判。 她开始不再仅仅依靠感知闪避,而是开始模仿、拆解、并融入自己的反击之中。 敌人数量在快速减少。 安的身上也添了几道伤口——手臂被刀划开的口子渗着血,肩胛处被能量擦过一片焦黑,后背撞在集装箱上传来闷痛。 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神冷冽,动作没有丝毫变形,反而因为受伤而透出一股更凶悍的戾气。 最后一名袭击者,看着满地支离破碎的同伴和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眼神却依旧冷静得可怕的目标,终于崩溃了。 他怪叫一声,扔掉手中的斧头,转身就想逃跑。 安没有给他机会。 她猛地掷出手中的短棍! 短棍旋转着,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地命中逃跑者的后心。 巨大的力道让他向前扑倒,挣扎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巷道里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安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在污浊的空气里。 她站在原地,微微弓着腰,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滴进脚下的泥泞。 工装服多处破损,沾满了血污和尘土。 她感到一阵强烈的脱力感袭来,肌肉酸痛,体内的力量仿佛被抽空。 就在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准备尽快离开时—— “啪、啪、啪……” 一阵清晰而缓慢的鼓掌声,从不远处一个堆叠得最高的废弃集装箱顶上传来。 安猛地抬头,护目镜后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死死锁定了掌声传来的方向! 全身肌肉再次绷紧! 梦主…… 第143章 加入秩序 她猛地抬头,护目镜后的目光穿透弥漫的血腥味和灰尘,死死锁定声音的来源。 一道被浓郁黑雾缠绕的身影,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那里。 那黑雾翻滚,吞噬着周围的光线,让人无法看清其下的真实面貌,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笼罩下来,让安刚刚经历激战而沸腾的血液几乎要冻结。 是梦主。 安瞬间就确定了。 这气息,这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与昨日在星期日书房外感知到的那个冰冷声音的来源如出一辙。 “精彩绝伦的战斗。” 一个声音直接从安的脑海中响起,平稳、毫无波澜,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 正是昨天听到的那个声音。 “精准的预判,高效的学习,冷酷的决断……” “安·莎乐梅亚,你隐藏的力量,比档案记录中有趣得多。” 安的心脏沉了下去。 她被认出来了,易容毫无意义。 她握紧了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肌肉依旧紧绷,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攻击,尽管她清楚,在这位存在面前,反抗可能毫无意义。 “不必紧张。” 梦主的声音再次直接在她脑中回荡。 “我并非为你而来,却又因你而来。我看到了你的潜力,一份……被‘秩序’所青睐的潜力。” 秩序?安立刻想起了星期日那绝望的低吼——“秩序的傀儡”! 她的背脊窜上一股寒意。 “加入我们,” 梦主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蛊惑。 “成为‘秩序’的一部分。” “你的力量,你的天赋,在这里,你能得到真正的提升,能触及这梦境国度的核心,能获得……你无法想象的力量和权柄。” 安的胃部一阵翻搅。 成为所谓“秩序”的一部分?绝不! 她的眼神透露出强烈的抗拒。 “呵……” 梦主似乎轻易地读懂了她的情绪,那声轻笑在她脑中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你的抗拒,毫无意义,且……愚蠢。想想知更鸟,想想星期日。” “他们……希望你出事吗?” 安的瞳孔骤然收缩!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梦主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如果她不答应,今天她可能无法活着离开这里,而接下来,梦主或许就会对知更鸟和星期日不利。 她用尽全力才压制住身体的颤抖和涌上喉头的怒吼。 星期日那句“我愿意代替知更鸟”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她不能让星期日牺牲,更不能让知更鸟受到任何伤害! 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几乎将她吞噬。 她咬紧牙关,齿间弥漫开铁锈般的血腥味。 沉默了近十秒,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回答,声音嘶哑而沉重。 “……我……答应。” “很高兴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梦主的声音听不出丝毫喜悦,只有程序般的确认。 “你会明白,这是唯一的道路。放心,会没事的,无论是你,还是知更鸟,或者星期日。” 话语的内容似是安抚,语气却冰冷得令人窒息。 “现在,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那笼罩四周的庞大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 集装箱顶上的黑影仿佛融入了空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巷道里满地的狼藉和尸体,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安站在原地,良久,才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踉跄地离开了这片血腥之地。 她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先找了一处偏僻的公共清洁站,仔细地清洗了身体,换上了藏在隐蔽处的干净衣物,将染血的工服和处理掉。 她反复检查,确保身上没有任何血腥味和打斗的痕迹,才深吸一口气,走向返回黄金时刻的通道。 推开公寓门,温暖的灯光和熟悉的气息包裹了她。 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如常。 “安?” 一个带着担忧的声音从阳台方向传来。 安转头,看到知更鸟正站在阳台的玻璃门前,望着外面的霓虹。 听到开门声,她转过身来。 在看到安的一瞬间,知更鸟微微蹙起了眉头。 在安的“视野”中,知更鸟周身原本温暖平和的橙色调,迅速渲染开一片深沉而浓郁的、代表担忧和不安的紫色。 知更鸟快步走近,绕着安走了一圈,小巧的鼻子微微动了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严肃和关切。 “安,”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你身上的‘气息’很杂乱……有一种……很不好、很冰冷的感觉。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她的直觉敏锐得可怕。 安的心猛地一跳。 她知道瞒不过去了。 她叹了口气,选择性地坦白部分真相。 “我去了深层梦境。” 她避开知更鸟过于锐利的目光。 “上次袭击你的那个虚影……我总觉得不安心,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她省略了梦主的出现和那扬被迫的交易。 “深层梦境?!” 知更鸟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后怕和责备。 “安!那太危险了!你怎么能一个人去那种地方!交给家族去调查不好吗?!” 她抓住安的手臂,力道有些大,指尖微微颤抖。 “我不希望看到你受伤!你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她的眼眶微微发红,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看着少女真心实意的担忧和恐惧,安的心中充满了愧疚和酸楚。 她抬起手,轻轻摸了摸知更鸟的头发,柔声道。 “抱歉,小鸟。是我太冲动了,下次……不会了。” 这个承诺,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因为她知道自己未来的行动已不由自己掌控。 知更鸟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似乎在确认她的诚意,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但她周身的紫色担忧并未完全褪去。 她忽然拉起安的手,不由分说地带着她走向浴室。 “你身上纷乱的杂音,需要清除。” 知更鸟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持,她松开安的手,开始给巨大的按摩浴缸放水,调试水温。 安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 “小鸟,这……不合规矩。” 让小姐为她放洗澡水,这完全颠倒了她们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 知更鸟转过头,对她露出一个带着些许嗔怪和温柔的笑容。 “安,你照顾了我这么久,从小帮我洗澡、哄我睡觉、给我讲故事……现在,我也想偶尔照顾你一次。” 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 “请给我这个机会,好吗?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安想拒绝,可是看到知更鸟那双带着恳求、仿佛被拒绝就会立刻哭出来的眼睛,所有拒绝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无奈地笑了笑,最终点了点头:“……好。” 等到温暖的水流注满了浴缸,蒸腾起氤氲的热气,知更鸟关上水龙头。 她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狡黠和怀旧的笑容,看着安。 “安,当初……可是你帮我脱衣服的哦。” 她指的是小时候的事情。 安的脸颊微微发热,试图维持一点年长者的尊严,语气带着调侃。 “小姐,这个……我自己来就行了,我可不是需要照顾的小孩子了。” 然而,知更鸟却已经上前一步,伸出手,指尖轻轻搭在了安外套的纽扣上。 她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可是你刚才答应我了,” 知更鸟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亲昵的埋怨。 “小姐……我们之间,并不需要这么生分,安。” 说着,她的手指灵活地解开了安外套的第一颗纽扣。 安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但看着知更鸟专注而认真的神情,那里面没有丝毫杂质。 只有纯粹的关心和一种想要拉近彼此距离的渴望。 她最终放松下来,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再反抗,任由知更鸟略显笨拙却无比仔细地帮她褪去身上的衣物。 微凉的空气接触皮肤,让安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她能感受到知更鸟指尖轻柔的触碰,带着少女特有的温热和细腻,在她身上游走,解开束缚,剥离沾染了深层梦境冰冷气息的织物。 当最后一件衣物滑落脚边,安有些不适地用手臂微微遮挡身前,快步跨进了温暖的水中,将身体沉入弥漫着舒缓香氛的热水里,只露出肩膀和脑袋。 温暖的水流包裹住疲惫冰冷的身体,让她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闭上眼,试图放松紧绷的神经。 然而,下一秒,她感受到身旁的水流剧烈波动了一下! 安猛地睁开眼—— 知更鸟不知何时,也已经褪去了那身精致的睡衣,如同一条优雅的白鱼,踏进了浴缸,就坐在她的对面。 温热的水面刚好漫过少女饱满的胸脯,银白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光洁的肌肤上,水珠沿着她优美的脖颈和锁骨滑落。 “小鸟!” 安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想站起身离开。 “别走!” 知更鸟却更快一步,伸出手,在水中准确地抓住了安的手腕。 她的力道不大,但那份决心却通过指尖清晰地传递过来。 安的动作僵住了。 她被知更鸟拉着,又缓缓坐回了温暖的水中。 知更鸟向她靠近,温热的水波荡漾着。 她松开安的手腕,转而用双手轻轻捧住了安的脸颊,迫使安直视着她的眼睛。 浴室内水汽氤氲,让知更鸟的表情显得有些朦胧,但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却无比清晰。 充满了担忧、恐惧,以及一种深沉的、不容置疑的认真。 “安,” 知更鸟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被水汽蒸得有些软,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 “答应我,不要再让自己置身于那种危险之中了,好吗?” 她的指尖微微用力,仿佛想将自己的意念传递过去。 第144章 亲吻 知更鸟抱着枕头,赤着脚溜进安的房间,眼神带着一丝撒娇和不容拒绝的坚持。 安看着少女期待的模样,想到白日的惊险和那份无法言说的沉重承诺,心软了下来,轻轻掀开被子一角。 知更鸟像只归巢的小鸟,立刻钻了进去,紧挨着安躺下。 两人都穿着轻薄的丝质睡衣,身体的温热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 知更鸟像小时候一样,习惯性地凑近安的脖颈处嗅了嗅,鼻尖几乎碰到安的皮肤。 “嗯……” 知更鸟发出满足的轻叹,声音带着睡意朦胧的软糯。 “安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是一种让人安心的、淡淡的暖香,混合着浴室里残留的舒缓精油的气息。 安被她弄得有些痒,脖颈处的皮肤微微泛红,不好意思地轻轻拍了拍知更鸟的背。 顺势将她更紧地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少女柔软的发顶,柔声道。 “好了,我可爱的小知更鸟,乖乖睡觉,可不能熬夜哦,明天还有声乐练习呢。” 知更鸟含糊地应了一声,乖巧地闭上眼。 然而,她的心跳却悄悄加快了。 因为安将她揽入怀中的动作,让两人身体贴得更近。 她柔软的脸颊恰好埋在一片更加柔软而富有弹性的温暖之中……是安的胸部。 好……好软……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窜入知更鸟的脑海,让她的脸颊瞬间变得滚烫,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身体微微僵硬,一动不敢动。 幸好,安似乎真的累了,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陷入了沉睡。 确认安已经睡熟,知更鸟才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借着窗外霓虹透进来的微光,她凝视着安熟睡的侧脸,轮廓柔和,褪去了白日的警惕和偶尔的忧郁。 一种强烈而冲动的情感攫住了她。 知更鸟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得像要冲出胸膛。 她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凑近,最终,将自己柔软的双唇,轻轻地、如同羽毛拂过般,印在了安的唇上。 一触即分! 如同被电流击中,知更鸟猛地缩回头,整个人瞬间像被煮熟了的虾子,从头红到脚。 她飞快地用双手捂住自己滚烫的脸,羞得几乎要冒烟,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过了好一会儿,激烈的心跳才稍稍平复。 她偷偷从指缝里看了一眼依旧熟睡的安,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泛起一丝甜意。 最终,她像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紧紧抱住安的胳膊,将发烫的脸颊贴在上面,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沉入梦乡。 于安的意识沉入那片纯白的系统空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刺耳的警报声就疯狂响起。 【警告!警告!检测到雅利洛-VI剧情线!】 【星与史瓦罗交涉成功!下层区势力整合!】 【布洛妮娅被可可利亚捕获!】 【核心矛盾激化!即将抵达贝洛伯格主线结局临界点!重复,即将抵达结局临界点!】 于安的意识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警报惊醒!布洛妮娅被抓?! 怎么会?!可可利亚! 强烈的担忧她猛地想要坐起,意识瞬间回归身体! 然而,身体的感觉却异常古怪。 沉重,温热,而且……不止一个热源! 于安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匹诺康尼公寓的天花板,而是……雅利洛那间小酒馆客房熟悉的木质房梁。 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她的身体被紧紧缠绕着! 左边胳膊被紧紧抱住,一颗脑袋枕在她的肩窝,呼吸均匀,是镜流。 镜流的一条腿甚至还霸道地压在她的腿上。 右边怀里则蜷缩着一个身影,头发散落在她的胸前,脸颊贴着她的锁骨,睡得正香,是托帕! 托帕的手甚至不安分地搭在她的腰侧。 而最让她崩溃的是——她的后背紧贴着一片温软,一具成熟丰腴的身体从后面紧紧贴着她。 手臂环过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是卡芙卡! 卡芙卡的呼吸轻轻吹拂着她的后颈,带来一阵麻痒。 四个人! 衣衫不整地纠缠在同一张并不宽敞的床上! 于安的脸瞬间爆红,血压飙升! 昨晚那混乱的、被药剂和红茶搅得一塌糊涂的记忆碎片疯狂涌入脑海! “呃啊——!”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压抑的惊叫,猛地想要挣脱这令人窒息的“温柔乡”。 这一动,立刻惊动了另外三人。 镜流眉头一皱,眸倏地睁开,警惕和杀意一闪而过。 但在看清眼前状况和于安通红的脸时,瞬间化为错愕和一丝极快掠过的窘迫,按剑的手僵在半空。 托帕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声,蹭了蹭于安的锁骨,然后也醒了。 当她意识到自己像八爪鱼一样抱着谁,而对方正满脸通红地试图挣脱时。 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蹿红,比于安更甚,触电般松开了手,猛地向后缩,结果差点滚下床去。 卡芙卡也醒了。 她是最淡定的一个,缓缓睁开紫眸,看了看眼前混乱的景象,又感受了一下怀中于安僵硬的身体。 唇角勾起一个慵懒而玩味的弧度,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紧了手臂,在于安耳边低语。 “早上好呀,‘母亲大人’” 于安被她这句话和动作刺激得浑身一颤,又羞又气,体内力量瞬间奔涌! “都给我起来!” 于安低吼一声,也顾不上解释力量来源,抬起手,包裹着微光的拳头毫不客气地、精准地在那三个还处于震惊和羞窘中的女人头上各敲了一记。 “咚!”“咚!”“咚!” 三声闷响。 力道不轻,带着令人瞬间清醒的刺痛感。 “唔!” “疼!” “哎呀~” 三人同时痛呼出声,彻底从残留的睡意和尴尬中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捂住被敲痛的额头。 镜流眼神冰冷地看向卡芙卡,托帕羞恼地瞪着于安,卡芙卡则揉着额头,笑容越发深邃。 “看什么看!” 于安趁她们吃痛松懈,猛地从卡芙卡怀里挣脱出来,跳下床。 脸颊依旧绯红,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冷静和急切。 “没时间让你们回味昨晚的荒唐了!布洛妮娅出事了!被她母亲可可利亚抓走了!雅利洛的剧情马上就要走到不可挽回的结局了!” 她快速说道,刻意忽略了系统的存在,将提前苏醒的原因归结为。 “我动用了些特殊手段,感知到了终末的轨迹。” 卡芙卡闻言,脸上的玩味稍稍收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艾利欧给我的剧本,确实只到将‘碎片’归还于你为止。他说之后的‘故事’,我可以‘自由发挥’。” 她站起身,优雅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紫眸看向于安,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的笑意。 “那么,‘母亲大人’,看来我这趟闲棋,是跟定你了。” 镜流和托帕此刻也无暇再去计较卡芙卡那诡异的称呼了。 于安的话和此刻紧急的状况,让她们彻底从昨晚那混乱旖旎的记忆中挣脱出来。 镜流的脸色恢复了冰冷,但耳根处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红晕。 托帕则已经手忙脚乱地把自己几乎滑落的睡裙肩带拉好,脸颊依旧滚烫,眼神躲闪,不敢直视于安。 “具体怎么回事?” 镜流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清冷,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于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 “来不及细说了!你们先去换身方便行动的衣服!立刻!马上!换好之后来我房间汇合!”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三人对视一眼,没有再多问。 镜流第一个转身,身影一闪便离开了房间。 托帕低着头,快步跟了出去。 卡芙卡则对于安抛了个媚眼,才不紧不慢地踱步离开。 房间瞬间空了下来。 于安快步走到窗边,望向贝洛伯格方向那终年不化的风雪,眉头紧锁。 可可利亚……你答应过我的……为什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心中那份不安和疑虑越来越重。 星核的低语,难道真的如此难以抗拒?还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无论如何,她必须立刻赶过去!绝不能让布洛妮娅出事,也不能让雅利洛走向那个最糟糕的结局! 第145章 星核的覆灭 空间的扭曲感尚未完全消散,刺骨的寒意和狂暴的能量乱流便扑面而来。 眼前的景象让于安心头一紧——星的身体被一柄冰晶长枪当胸刺穿,正无力地向后倒去。 而手持长枪的“可可利亚”,周身翻滚着不祥的暗金色能量,眼神空洞冰冷,再无半分属于人类的意志! 可恶 ,剧情怎么快了这么多?! 于安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星倒下的路径上,双臂稳稳地接住了她软倒的身体。 入手处一片冰凉,鲜血正从伤口不断渗出。 于安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可可利亚”身上,紫眸中寒意骤升。 她感知不到任何属于可可利亚的情绪波动,只有星核那贪婪、冰冷、充满毁灭欲望的意志在疯狂咆哮! “可可利亚”或者说星核操控的躯壳,机械地抬起手,似乎想要凝聚下一击。 但就在那暗金色能量汇聚的瞬间,躯壳的手臂出现了极其细微、却无法忽视的僵直和颤抖。 那双空洞的眼睛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挣扎,死死抗拒着将攻击指向于安。 就这一瞬的停滞已经足够。 于安迅速将怀中重伤的星推向赶过来的三月七。 “接住她!看好!” 三月七手忙脚乱地接住星,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吓得脸色发白。 于安快速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她不会有事,反而可能因祸得福。就算没有,我也留了后手。” 一丝微不可查的丰饶绿芒在她指尖一闪而逝,悄然没入星的伤口,护住了她的心脉。 做完这一切,于安缓缓转过身。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眼,直刺那被星核占据的躯壳——更准确地说,是刺向藏匿其中的星核意识! 托帕下意识想上前帮忙,却被身旁的镜流猛地伸手拦住。 镜流的眼眸紧紧盯着于安的背影,周身气息紧绷。 “别动。” 她低声喝道,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另一侧的卡芙卡也收起了惯常的慵懒笑容,紫眸微眯,看着于安周身开始弥漫出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轻声道。 “妈妈/师父生气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说出了不同却指向同一事实的判断。 此时的于安,是真的动怒了。 星被重伤,可可利亚被彻底侵蚀……星核的所作所为,彻底触犯了她的底线! 她不再压制体内那融合了多种命途、本就躁动不安的力量。 轰——! 一股难以想象的磅礴气息,猛地从于安娇小的身体内爆发出来! 恐怖的能量威压瞬间席卷了整个永冬岭平台,甚至连呼啸的寒风和飘洒的雪粉都被这股力量排斥开来,形成一片诡异的真空地带。 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于安的身体也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她的身高微微抽长,身形变得更加成熟曼妙; 五官的线条褪去了最后一丝稚嫩,变得越发精致锐利,透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银白色的长发无风自动,疯狂生长,如同流淌的月光般披散下来,发梢甚至拖曳到了地面。 她的气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原本略带疏离的温柔,化为了如同神祇降临般的冷漠与强大! “嘻嘻……哈哈……呵呵呵……” 一阵混乱无序、夹杂着疯狂嘲弄和冰冷杀意的笑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于安爆发出的能量扬中震荡,狠狠撞入星核的意识核心。 星核操控的可可利亚躯壳猛地一震! 它终于清晰地感知到了面前这个存在的恐怖。 那不再是它之前评估的、需要稍微注意的“变量”,而是能真正威胁到它本源的、极其危险的存在。 “我和可可利亚已经高度绑定!” 星核惊恐地尖叫起来,声音通过可可利亚的喉咙发出,却扭曲尖锐得不似人声。 “我消失!她也会立刻死亡!灵魂崩解!你……” 它的威胁话语尚未说完,于安已经动了! 她抬起右手,掌心之中,浓郁的深紫色能量急速汇聚、压缩。 没有丝毫犹豫,于安手臂一挥,那道凝练到极致的紫色利刃,直刺“可可利亚”的胸口——目标直指其内的星核本体! 星核根本不敢硬接这蕴含了多种命途力量的恐怖一击。 在于安抬手凝聚力量的瞬间,它就当机立断,猛地从可可利亚的躯壳中脱离出来。 一团剧烈扭曲、不断变幻形态、散发着纯粹恶意和毁灭能量的暗金色光球。 星核本体,尖叫着从可可利亚瘫软倒下的身体中冲出,试图撞破空间逃窜! “想逃?” 于安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告。 它的速度快,于安更快。 几乎在星核脱离躯壳的同一瞬间,于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它企图逃窜的路径正前方。 覆盖着紫色能量的右手向前一探,五指张开,精准无比地一把将那颗试图逃窜的暗金色光球牢牢抓在了掌心。 “不——!!” 星核在于安的掌心疯狂冲撞、扭曲,发出绝望的尖啸。 “力量!我可以给你超越想象的力量!放了我!我们可以合作!统治这个星系!甚至……” 于安面无表情,紫眸中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 握住星核的右手五指猛地收拢! “噗——!” 那团挣扎咆哮的暗金色光球,在于安的五指间,瞬间爆裂、坍缩! 一股足以毁灭整个贝洛伯格的恐怖能量冲击波猛地从于安掌心爆发出来。 但她似乎早有预料,空闲的左手凌空一划。 一道无形的力量的屏障瞬间成型,将那股毁灭性的爆炸能量死死约束在极小的范围内。 暗金色的毁灭性能量在于安掌心方寸之地疯狂肆虐、冲击,却无法溢出分毫。 最终迅速黯淡、消散,归于虚无。 星核,被徒手捏爆了。 做完这一切,于安周身那恐怖的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抽长的身高恢复原状,飘逸的长发也缩回原本的长度。 她顾不上喘息,立刻闪身回到平台中央。 可可利亚的身体软倒在地,胸口不再起伏,脸色灰败,身体甚至开始变得有些半透明,呈现出能量消散的征兆。 星已经捂着胸口坐了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愈合的伤口和眼前诡异的局面,显然还没完全搞懂状况。 可可利亚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于安脸上,嘴唇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充满无尽悔恨和歉意的气音。 “安……布洛妮娅……对……不……起……” 说完,她闭上眼睛,似乎坦然接受了自己即将随之消亡的命运。 于安皱了皱眉,没有丝毫犹豫。 她蹲下身,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尖缭绕起一丝极其精纯的、带着安抚和牵引力量,直接点向可可利亚的眉心! “我可没让你死。” 于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你的灵魂被星核污染了一部分,但核心还在。” 她的手指仿佛穿透了某种无形的屏障,微微一勾。 一个散发着微弱白光、轮廓与可可利亚相似、但显得有些朦胧虚弱的灵魂光团,被她硬生生从即将消散的躯壳中拽了出来。 “我认识一些……略通生命研究的人。” 于安看着掌心那团瑟瑟发抖、沾染着一丝暗金污渍的灵魂光团,语气平淡。 “她或许有办法帮你净化修复。在那之前——” 她左手一翻,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用不知名材料雕成的、栩栩如生、甚至带着点可爱气的可可利亚Q版模型玩偶! (至于这个模型哪来的?丰饶的力量催生个特定形态的小玩意儿,很难吗?丰饶之力,就是这么神奇又方便。) 于安迅速将手中那团虚弱的灵魂光团,塞进了那个Q版模型的胸口。 模型表面荡漾起一圈水波般的涟漪,很快恢复了原状,只是那双雕刻出来的眼睛,似乎极其微弱地闪过了一丝迷茫的光泽。 做完这一切,于安身体一软,眼前一黑,直接向后倒去,失去了意识。 她的身体也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脸色苍白,仿佛刚才那神威凛凛的状态只是一扬幻梦。 “安!” “师父!” “母亲大人!” 几道惊呼声同时响起。 离得最近的镜流第一个冲上前,在于安摔倒在地前将她稳稳接住,眼眸中充满了罕见的焦急。 托帕和卡芙卡也立刻围了上来。 刚刚苏醒的星和三月七则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被放在地上、一脸Q版懵懂的可可利亚模型,又看了看昏迷的于安,大脑彻底宕机。 第146章 任务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直接, 显示着她“加入”梦主后的生活: 【你加入梦主后,他常常让你执行一些危险的任务,你的能力也在这些任务中被迫提升。】 【知更鸟在这些年来越来越依赖你,还好这些年通过梦主的“协助”(模糊认知、制造合理借口)知更鸟并未发现什么,但星期日貌似有所察觉,他看你的眼神日益复杂和警惕。】 【梦主再次召唤了你。你现在的任务,是去杀掉橡木家系的重要掌权人之一——波尔克。此人负责家族部分内部安全事务,手段残酷,是梦主计划的一块绊脚石。】 【即将进入沉浸式模拟……】 任务指令下达。 安默默地准备着。 她选了一个知更鸟和星期日都需要出席家族晚间会议的夜晚。 确认两人都已离开公寓后,她换上了一身便于隐藏和活动的深色作战服。 脸上覆盖着能够干扰探测和改变面部特征的面甲,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匹诺康尼夜晚的阴影之中。 波尔克的居所兼办公室位于黄金时刻一个相对僻静但守卫森严的区域。 并非家族核心腹地,但也绝非易与之所。 安在指定地点与其他十几名同样装束、气息冰冷的杀手汇合。 他们是梦主派来的“协助”者,更像是监视者和消耗品。 行动开始。 一人利用预先获取的权限和漏洞,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建筑内部。 走廊里光线昏暗,只有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光。 然而,就在最后一名杀手踏过某个无形界限的瞬间。 “呜——!!!”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炸响,瞬间打破了死寂。 红色的警示灯疯狂旋转。 “敌袭!” “有埋伏!”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一瞬间,安装在走廊两侧隐蔽处的自动防御机枪瞬间弹出。 炽热的能量射线倾泻而下。 站在安身边的三名杀手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护盾如同纸糊般被撕裂,身体瞬间被多道能量射线贯穿,焦糊味和血腥味弥漫开来,一声不吭地倒地身亡。 “找掩护!改变计划B!” 安厉声喝道,她的声音通过面甲的处理变得冰冷电子化。 她猛地低头,特制的防爆头盔瞬间激活一层能量护膜,挡住了几道擦着头皮射过的能量束,溅起刺眼的火花。 幸存下来的杀手们反应迅速,立刻依托走廊里的装饰柱和金属柜进行反击,火力暂时压制了防御机枪。 但更多的脚步声和警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守卫正在快速集结。 “A组、B组火力掩护!拖延时间!” 安迅速下令,同时身体如同猎豹般窜出。 “我去找目标!按备用路线撤离!” 她没有走预定的主路线,而是猛地撞开侧面一扇不起眼的维护通道门,身影消失在其中。 其他杀手立刻执行命令,更加猛烈地开火,吸引守卫的注意力。 维护通道内狭窄而复杂。 安迅速脱掉显眼的作战服外层,露出里面早已准备好的一套橡木家系低级服务人员的制服。 她摘掉面甲,双手在脸上快速揉捏,利用肌肉控制和细微的生物胶调整面部轮廓和肤色,几秒内就变成了一个面貌普通、毫不起眼的女侍模样。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因为突然遇伏而加速的心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闭上眼睛,全力运转那感知情绪的天赋。 杀戮的戾气、守卫的紧张、恐慌、愤怒。 还有…更深处的,某个地方传来的、强烈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 找到了!波尔克!他果然在这里,而且正处于极度恐惧之中! 安睁开眼,眼神冰冷。 她推开维护通道的另一端出口,混入了匆忙奔走、一片混乱的服务人员和低级守卫之中。 她循着那恐惧情绪的源头,快速而低调地移动。 就在她穿过一条连接两翼建筑的宽阔走廊时,她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走廊的另一端,一个她绝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身影正惊慌失措地跑过来——是知更鸟。 她显然是从会议中途被紧急疏散出来的,脸上带着惊惶。 两人四目相对。 安的心脏几乎停跳,她的大脑飞速运转。 知更鸟怎么会在这里?!会议地点明明在另一栋建筑!是意外?还是陷阱?! 知更鸟看到穿着侍者服、却给她一种莫名熟悉感的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害怕。 “发、发生什么事了?警报为什么响了?哥哥呢?” 安顾不上那么多了!任务、波尔克、梦主的命令……在这一刻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她绝不能让她暴露在危险中! 安一个箭步上前,不容分说地一把抓住知更鸟的手腕,力道有些大。 “跟我来!” “啊?你……” 知更鸟被她拽得一个踉跄,惊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侍者。 安没有解释,拉着她快速跑进旁边一个挂着“杂物间”牌子的房间,反手锁上门。房间不大,堆放着一些清洁用具。 “知更鸟小姐,” 安转过身,语速极快,声音刻意压得低沉平稳,模仿着家族安全人员的口吻。 “建筑内混入了袭击者,触发了警报。请您待在这个房间,哪里都不要去!” 她一边说,一边迅速从制服内衬里掏出几个小巧的金属圆盘,拍在门框和墙壁上。 圆盘亮起微光,瞬间展开一道无形的能量屏障,将房间笼罩起来。 “这个房间暂时是安全的,能量屏障可以抵挡一般攻击。” “请您务必留在这里,保持安静!” 安的目光严肃地直视着知更鸟惊慌的眼睛。 “我们的人正在处理袭击者,也会全力保护星期日先生的安全,请您不要担心!” 说完,她根本不给知更鸟反应和提问的机会,猛地转身,打开门锁闪身出去,再次从外面将门牢牢锁死。 “等等!你是谁?你到底……” 知更鸟被独自留在突然展开屏障的杂物间里,看着紧闭的房门,满心疑惑和害怕。 但那个“侍者”最后那句“保护星期日先生”让她稍微安心了一点,却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安背靠着冰冷的房门,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知更鸟的身影从脑海中甩开。 任务必须完成,否则梦主的惩罚和怀疑她承受不起,甚至会牵连到知更鸟。 她再次闭上眼睛,全力感知。 那属于波尔克的、强烈的恐惧情绪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方向。 这一次,更加清晰了! 她沿着走廊快速移动,绕过交火区域,最终停在了一扇厚重的、看起来像是安全屋的金属大门前。 那浓烈的、几乎要令人窒息的恐惧情绪,正是从门后传来! 安眼神一凛,手中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一把高频粒子振动短刃。 她将手按在门禁识别器上——梦主提供的最高权限让识别器绿灯亮起。 “嘀——” 气密门缓缓滑开。 门后的房间装饰奢华,却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 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波尔克。 正蜷缩在一张巨大的实木办公桌后面,浑身发抖,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小型能量手枪,指着门口的方向。 看到门口出现的、穿着侍者制服的安,波尔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极度恐惧下的反应过度,尖声叫道。 “你是谁?!是不是那些杀手?!滚开!不然我开枪了!” 安的目光冰冷地扫过他,确认了目标。 她没有说话,只是迈步,走进了房间。 气密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 将房间内外的声音,彻底隔绝。 第147章 怎么会是你?! 高频粒子振动短刃的嗡鸣在安静的奢华房间内显得格外刺耳。 安一步步走向蜷缩在办公桌后、被无形能量屏障保护的波尔克。 波尔克肥胖的脸上布满惊恐的汗水,他看着这个一步步逼近的“侍者”,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你别过来!我警告你!我还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房间两侧装饰华丽的墙壁突然无声地滑开。 露出后面隐藏的武器槽,数十名造型精悍、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机械守卫突然出现。 它们的光学传感器瞬间锁定安,手臂上的能量武器同时抬起。 没有任何警告,炽热的能量射线瞬间覆盖了安所在的位置! 安的心脏猛地一沉,陷阱!果然是陷阱!波尔克这个老狐狸,早就有所准备! 更糟糕的是,这些机械守卫,它们没有情绪。 冰冷的程序,钢铁的身躯! 她赖以预判攻击、在刀尖上舞蹈的情绪感知能力,在这些杀戮机器面前,彻底失效了! “啧!” 安发出一声不满的咂舌声。 身体却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她猛地向侧后方翻滚,速度快得带起一片残影,原先站立的地面瞬间被能量射线烧灼得一片焦黑。 她之前为了伪装而摘下的面甲瞬间从腿部吸附装置弹出,精准地扣回脸上,视窗数据流疯狂刷新,辅助计算弹道。 同时,双手在腰间一探,两把造型流畅、刃口闪烁着高频能量波动的弧形双刃出现在手中。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失去了情绪预判的优势,安只能纯粹依靠这些年无数次生死任务中磨砺出的战斗本能和经验。 她在并不算特别宽敞的房间里腾挪闪避,双刃舞动成两道致命的银光。 机械守卫没有痛觉,程序设定的唯一目标就是清除入侵者。 安必须精确计算每一次闪避的角度,每一次格挡的力道。 摧毁它们的关键能源核心或者直接斩断躯干中枢! “铛!” 双刃架住一柄劈来的高周波刀,火花四溅。 安手腕一抖,卸开力道,身体顺势旋转,精准地刺入一台机械守卫的颈部关节,猛地一绞。 电火花爆闪,机械守卫头颅歪斜,动作戛然而止。 但更多的攻击接踵而至。 一道能量射线擦着她的肋侧掠过,特制的防护服被烧灼出一道焦痕,带来一阵灼痛。 另一台守卫的金属利爪几乎抓破她的面甲! 更要命的是,躲在能量屏障后的波尔克,看准机会就会用手里的能量手枪进行偷袭。 虽然准头不佳,但那蓄力后的特殊能量弹威力不小,逼迫安不得不分神留意他的动向。 狭小的空间限制了安的闪转余地,也让机械守卫的火力网更加密集。 梦主给她用于保命的几个一次性防御发生器早已在之前的闪避中耗尽能量,化为碎片。 安的动作依旧迅捷狠辣,但明显变得狼狈。 原本利落扎起的银色长发在高速移动和几次惊险闪避中散开,几缕发丝被能量射线烧焦。 修身防护服上添了数道划痕和焦黑印记。 呼吸也因为高强度的闪避和爆发而变得有些急促。 但她眼中的冰冷和决绝没有丝毫减弱。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名机械守卫被安一记凌厉的斜劈从中斩断,冒着黑烟倒下时,房间里终于暂时安静下来。 只剩下能量屏障发出的微弱嗡鸣,和波尔克粗重惊恐的喘息声。 安站直身体,微微喘息,散落的银发被汗水沾湿,贴在脸颊和脖颈上。 她甩了甩双刃上沾染的冷却液,目光再次锁定波尔克。 她一步步走到那淡蓝色的能量屏障前。举起双刃,能量在刃尖汇聚。 然后,她开始了机械般的劈砍。 高频振动的刀刃疯狂地切割着能量屏障,爆发出刺眼的火花和令人牙酸的能量过载声。 屏障剧烈地闪烁晃动,波尔克在里面吓得面无人色,徒劳地用手枪射击屏障内部,子弹却被屏障自身弹开。 不知道劈砍了多少次!安的手臂因为反震力而微微发麻。 终于,“咔嚓——嗡!!” 能量屏障,猛地闪烁了几下,瞬间崩溃消散。 暴露出了后面彻底失去保护、吓得几乎瘫软的波尔克。 “不!!” 波尔克绝望地尖叫,手中那把特殊的手枪猛地抬起。 枪口早已蓄积着过载的能量,发出刺眼的亮白色光芒。 他对着近在咫尺的安,扣动了扳机! 如此近的距离!几乎是必中! 安在屏障破碎的瞬间就已经预判到了他的垂死反击。 身体极限地向左侧做出一个近乎扭曲的规避动作! 炽热的亮白色能量弹几乎是擦着她右侧脸颊飞过。 狠狠地轰击在了她脸庞的金属面甲边缘! “砰!嗤啦——!” 面甲的右侧边缘瞬间被那过载的能量撕裂、熔毁。 一块灼热的碎片崩飞出去,露出下面一小片白皙的皮肤和几缕被灼焦的银色发丝,甚至能闻到蛋白质烧焦的淡淡气味。 但安的规避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在避开致命一击的同时,她的右手的高频粒子刃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噗嗤! 利刃精准地切过了波尔克肥胖的脖颈。 尖叫声戛然而止。 波尔克的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蓝色的血液从他颈部的断口处汹涌而出,迅速染红了他华贵的衣物和身下的地毯。 任务完成。 安微微喘了口气,看了一眼地上迅速失去生机的目标。 她收起双刃,没有理会脸颊旁火辣辣的刺痛和破损的面甲。 必须立刻撤离! 她转身,快步走向那扇厚重的气密门。门禁系统依旧认可她的权限。 “嘀——” 气密门缓缓向一侧滑开。 然而,就在门打开的瞬间,安整个人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僵立在原地。 门外,站着的不是闻讯赶来的家族守卫,而是——知更鸟! 安感知到保护知根鸟的能量护盾已经破损。 两人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安的脸上,那破损的金属面甲边缘参差不齐,露出了其下小片被灼伤的皮肤和焦糊的发丝。 散落的银色长发不再被完全遮挡,几缕垂落在肩头。 她的防护服上满是划痕、焦黑和溅射上的、尚未干涸的诡异蓝色血液。 周身还散发着未曾散尽的硝烟味和冰冷的杀意。 而知更鸟的目光,越过了安的肩膀,清晰地看到了房间内的景象。 一片狼藉,机械守卫的残骸四处散落,冒着黑烟和电火花,以及……倒在血泊之中、颈部还在流出蓝色血液的波尔克! 知更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清澈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恐惧而剧烈收缩。 她的小嘴微微张开,似乎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浑身浴血、仿佛刚从地狱归来的身影,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破损的面甲,银色的发丝,那双即使隔着破损视窗也依稀可辨的、此刻写满错愕和一丝慌乱的紫色眼眸…… “……安……?”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剧烈颤抖和无法置信的音节,终于从知更鸟苍白的唇间逸出。 第148章 困惑 时间仿佛在门厅入口处凝固。 安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知更鸟那双盛满震惊、恐惧和无法置信的眼睛,像两根烧红的钉子,死死钉在她身上。 那声颤抖的、带着哭腔的“安……?”更是如同重锤,砸得她耳膜嗡鸣。 她不能承认,绝对不能说! 梦主种下的限制牢牢锁死了她的喉咙,任何试图解释真相的话语都无法出口。 留下,只会让情况更糟。 安的瞳孔猛地收缩,又迅速强迫自己恢复冰冷。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呆立原地的知更鸟,仿佛要将她此刻震惊无助的模样刻进脑海里。 然后,她猛地扭过头,不再有丝毫犹豫!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片残影,安的身体瞬间冲向走廊尽头那扇巨大的观景窗! “不要!!” 知更鸟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下意识地扑上前想要抓住她。 她的手徒劳地向前抓去,指尖只来得及擦过几缕因安急速转身而扬起的、沾染着硝烟和淡淡血腥味的银色发丝。 “砰——哗啦!!!” 安没有丝毫减速,用肩膀护住头部,整个人如同炮弹般撞碎了坚固的强化玻璃。 她的身影瞬间消失在窗外的夜空之中,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破洞和灌入的、带着寒意的夜风。 几乎在落地的瞬间,安的手指在腕带通讯器上快速敲击出一个预设好的撤退信号。 信号发出,她毫不停留,身影几个起落,便彻底融入了下层错综复杂的管道和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随着她的信号发出,建筑内其他区域仍在与守卫交火、或正在撤离的杀手们,如同接收到最高指令的机器,攻击动作瞬间停止。 他们毫不恋战,利用烟雾弹和提前布置的干扰装置,以极高的效率摆脱纠缠,沿着预设的多条撤退路线迅速消失。 短短十几秒内,刚才还枪声大作、警报尖鸣的建筑,迅速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只剩下弥漫的硝烟、烧焦的痕迹、零星倒地的守卫尸体、以及那些躲在角落裡瑟瑟发抖、惊恐未定的仆人们。 知更鸟还维持着向前扑抓的姿势,僵立在走廊中央。 冰冷的夜风从破碎的窗户灌进来,吹动她单薄的衣裙和银白的发丝,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手,摊开掌心。 几缕银色的发丝静静躺在她的掌心。 发丝末端,还带着一丝不明显的、被能量灼烧过的焦糊痕迹。 和她记忆中安的发色一模一样。 和她刚才在那个“杀手”面甲破损处看到的发色、以及那双惊鸿一瞥的紫眸……完全吻合。 巨大的冲击和混乱的情绪如同冰水,浇灭了她刚才下意识的呼喊,只剩下冰冷的、令人窒息的麻木和呆滞。 她只是愣愣地看着掌心的发丝,仿佛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知更鸟!” 就在这时,一个焦急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星期日快步跑来,他身上的礼服有些凌乱,袖口甚至沾上了一抹灰烬,显然刚才也经历了些混乱。 他眼眸急切地扫视着妹妹,看到她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才明显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星期日快步走到知更鸟面前,双手抓住她的肩膀,上下仔细打量,语气充满了担忧。 然而,知更鸟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眼神空洞地看着掌心。 星期日皱起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当他看清妹妹掌心中那几缕熟悉的银色发丝时,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他脸上的担忧和急切如同潮水般退去,瞬间被一种极致的冰冷和阴沉所取代。 他太熟悉这发色了,熟悉到根本不需要任何怀疑。 安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梦主所在的、那片被浓郁黑雾笼罩的隐秘殿堂。 她单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垂着头,破损的面甲尚未修复。 脸颊旁的灼伤也来不及处理,声音透过面甲传出,带着刻意维持的平静。 “任务完成,波尔克已清除。” 高踞于上的黑雾缓缓涌动,梦主那毫无波澜的声音直接在她脑中响起。 “做得很好,效率远超预期,即使遇到了‘意外’的阻碍。” 那声音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的力量,正在朝着‘秩序’所需的方向茁壮成长,很好。” 没有多余的询问,没有关心,只有对结果的确认。 “下去吧。” 梦主的声音带着驱逐的意味。 “是。” 安低下头,掩去眼中所有情绪,起身,迅速离开了这片令人窒息的空间。 她没有丝毫停留,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返回黄金时刻的公寓。 她避开所有监控和可能的眼线,从一条隐秘的通道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锁上门,她立刻行动起来。 迅速脱下身上破损染血的防护服,将其和处理掉的面甲碎片一起塞进一个特殊容器中分解销毁。 她冲进浴室,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冲洗掉头发和皮肤上沾染的硝烟味、血腥味以及那细微的蓝色血点。 脸颊旁的灼伤被她用高效的医疗喷雾简单处理,很快只剩下淡淡的红痕。 她换上干净的睡衣,将散开的银色长发重新梳理整齐,确保没有任何一丝刚从战场归来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脸上的表情恢复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慵懒,仿佛只是从一场午睡中醒来。 时间计算得刚刚好。 当她拿起一本书,假装坐在客厅沙发上阅读时,公寓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只有知更鸟一个人走了回来。 星期日没有跟在她身边。 知更鸟的脚步有些虚浮,脸色依旧苍白。 她走进客厅,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坐在沙发上的安。 她的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震惊、恐惧、困惑、还有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希望。 她一步一步地走到安的面前,停下。摊开一直紧紧攥着的右手掌心。 那几缕银色的发丝静静地躺在那里,如同无声的控诉。 知更鸟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安,声音很轻,却带着剧烈的颤抖: “安……” “真的是你吗?” 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但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 她放下手中的书,微微歪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茫然和疑惑的表情,语气轻柔地问道: “知更鸟?”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第149章 承诺 安的那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如同脆弱的冰层,悬在两人之间。 知更鸟没有像预想中那样激动或追问,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安。 沉默在昂贵的客厅里蔓延,只有窗外匹诺康尼永不疲倦的霓虹光影无声流转。 良久,知更鸟轻轻地、几乎叹息般地开口,声音不再颤抖,却带着一种让安心脏揪紧的透彻和悲伤。 “安,别骗我……也不要骗你自己。” 她向前走了一小步,目光没有离开安强作镇定的脸。 “我对你……太熟悉了。” “你的气息,你的小动作,你沉默时嘴角细微的弧度,甚至你战斗时身体的韵律……我都认得。” 她的视线扫过安刚刚精心梳理过、却依旧能看出些许毛躁的银色长发。 掠过她脸颊旁那处被医疗喷雾处理过、却仍能看出些许不自然红痕的皮肤。 “那头发,那眼神,还有你身上…极力想冲洗掉的血与火的味道……” 知更鸟的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砸在安的心上。 “你骗不了我的,安。” 她再次上前一步,仰起脸,直视着安开始出现细微躲闪的紫色眼眸。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去做那些事情?破坏,暗杀,流血……这根本不像你,一点都不像!” 她的语气里没有指责,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困惑、心痛和一种急于知晓真相的迫切。 安的身体僵硬了。 她确实无法撒谎。 知更鸟对她太过熟悉,任何一句违心的话都会被立刻识破,只会让裂痕变得更深。 可她更不能说实话。 梦主的限制如同跗骨之蛆,任何试图透露真相的念头都会引发灵魂层面的剧烈警告和反噬,那后果她无法承受,更会立刻将知更鸟置于极端险境。 进退维谷。 说什么都是错。 安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却一个字也无法吐出。 她只能垂下眼帘,避开知更鸟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 深深的无力感和愧疚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睡衣的布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又一段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终,安几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嘶哑而艰难。 “给我一点时间吧……” 她依旧不敢看知更鸟,声音低得像耳语。 “我会…我会想办法,向你解释清楚的。” 这是她唯一能给出的,不是承诺的承诺,一个苍白而充满不确定性的希望。 出乎安的意料,知更鸟没有逼问,没有哭闹,甚至没有再流露出更多的怀疑和痛苦。 她只是静静地看了安几秒钟,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沉重的信任和……谅解? 下一秒,知更鸟忽然上前,伸出双臂,轻轻地抱住了僵硬地坐在沙发上的安。 这个拥抱很轻,没有太多的力量,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抚慰。 安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被知更鸟更紧地、却依旧温柔地抱住。 “别动……” 知更鸟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响起,带着一丝柔软的鼻音。 “你现在……一定很累吧……” 安挣扎的动作停住了。 是啊,很累。 身体经历激战的疲惫还在其次,那种被迫去做违背本心之事、双手沾染鲜血、还要在最重要的人面前拼命掩饰的精神上的疲惫和煎熬,几乎要将她压垮。 知更鸟的这句话,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刺破了她强撑的外壳,露出里面脆弱不堪的内核。 知更鸟松开怀抱,却没有离开。 她拉着安的手,引导着她在沙发上躺下,让安的头枕在她并拢的、柔软的大腿上。 安怔怔地,任由她摆布,大脑因为突如其来的温情和巨大的心理冲击而有些空白。 “做了那些,你并不愿意做的事……” 知更鸟低声说着,纤细的手指温柔地拂开安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抚过她紧绷的太阳穴。 “一定很难受吧……” 安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知更鸟的指尖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一点点熨帖着她紧绷的神经。 她无法回答,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压抑的呜咽。 然后,知更鸟轻轻地、哼唱了起来。 调子很慢,很轻,带着少女嗓音特有的空灵和纯净,却又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是那首安在她小时候,每当她做噩梦或者睡不着时,总会坐在床边轻声哼唱的歌谣。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轻柔的旋律在寂静的客厅里缓缓流淌,包裹住安冰冷而疲惫的身体和灵魂。 每一个音符,都敲击在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那些被血腥和杀戮暂时掩盖的记忆碎片——温暖的怀抱,轻柔的歌声,无忧无虑的时光。 纷纷涌现出来,与眼前的现实交织,带来一阵尖锐的酸楚和无法言说的慰藉。 安紧绷的身体,在这熟悉而温柔的歌声里一点点地放松下来。 攥紧的手指缓缓松开,一直压抑在眼底的湿意,终于无法控制地漫了上来,顺着眼角悄悄滑落,没入鬓角的银发里。 知更鸟的哼唱声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停止。 她低下头,看着枕在自己腿上、闭着眼睛、眼角湿润的安。 她的目光温柔而悲伤,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洞察和决绝。 她俯下身,凑到安的耳边,用气声,极其轻柔、却无比清晰地低语: “安……” “我想……我已经有了答案了。” “我想你。” “会在你不在的时候,疯狂地想你。” “会在闭上眼睛睡觉的时候,梦里也都是你。” “所以……”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哽咽,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请不要离开我。” “好吗?” 安猛地睁开了眼睛。 紫眸中水光潋滟,盛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知更鸟的话语,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内心深处最沉重的锁。 她什么都明白了。 知更鸟并非不明白危险,并非天真无知,她只是……选择了用这种方式,告诉她。 我知道了,我理解你的不得已,我害怕失去你,所以,请为我留下来,为我坚持下去。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却一个字也无法说出。 梦主的限制如同最冰冷的枷锁。 最终,她只是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一个无声的、沉重的承诺。 知更鸟看着她,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带着泪光的、浅浅的笑容。 她再次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安的手,指尖冰凉。 安也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实了许多的笑容,尽管那笑容深处,是无法言说的苦涩和决意。 她回握住知更鸟的手,再次点了点头。 无需再多言语。 有些真相,沉默比嘶吼更有力量。 有些承诺,无需出口,便已重于千钧。 第150章 最后一个任务 一夜无话。 星期日整晚未曾归来,公寓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知更鸟如同寻求安全感的小兽,一整夜都紧紧依偎在安的身侧。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入卧室,安准时醒来。 她看着怀中依旧熟睡的知更鸟,少女恬静的睡颜暂时驱散了心中的阴霾。 她低下头,如同过去无数个清晨一样,将一个轻柔的、带着怜惜的早安吻,印在知更鸟光洁的额头上。 知更鸟的长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 看到近在咫尺的安,她下意识地露出一个迷迷糊糊的、依赖的笑容,下意识地往安怀里蹭了蹭。 “安……早安……” “早安,小鸟。” 安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却异常温柔。 今天有些意外,直到她们洗漱完毕,享用完简单的早餐,梦主的指令也未曾传来。 仿佛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 “安,” 知更鸟放下牛奶杯,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安。 “今天好像没事?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就我们两个。” 她的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似乎想用这种方式驱散昨日那血腥画面带来的阴影,也想抓住这难得的、没有任务纠缠的时光。 安看着她的眼睛,无法拒绝。 她点了点头:“好。” 两人没有惊动任何人。 知更鸟找出两顶款式低调的宽檐帽和两副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做了简单的伪装。 安也换上了一身看起来普通、便于行动的便装。 她们像一对最普通的姐妹或朋友,汇入了黄金时刻繁华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这梦幻般的繁华,与昨日深层梦境的血腥和阴暗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并排走着,人流偶尔拥挤。 知更鸟的手指先是试探性地、轻轻地碰了碰安垂在身侧的手。 安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但没有躲开。 感受到安的默许,知更鸟的胆子大了一些,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滑入安的指缝,然后缓缓地、坚定地——十指相扣。 安的手心有些凉,指尖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但知更鸟的手温暖而柔软,紧紧握住她,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力量。 安没有挣脱,反而微微收拢手指,回握了一下。 两个戴着墨镜伪装的人,在人潮汹涌的街道上,通过紧紧相扣的十指,分享着只有彼此才懂的默契与沉重。 她们没有目的地,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知更鸟似乎很享受这难得的悠闲,目光好奇地掠过街道两旁光怪陆离的店铺。 忽然,她的脚步在一个不起眼的街角小店前停住了。 店铺橱窗里陈列着各种手工制作的饰品,没有太多高科技元素,反而带着一种复古的精致。 知更鸟的目光被其中一条项链吸引住了。 链子是细细的银白色金属,吊坠是一个小巧的、弯弯的月牙形状,材质似玉非玉,透着温润柔和的光泽,在一堆炫目的饰品中显得格外沉静别致。 “安,你看这个!” 知更鸟拉着安走进小店,指着那条月亮项链,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喜爱。 她几乎没有犹豫,立刻付钱买下了它。 安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只以为是小女孩心性,看到喜欢的小玩意罢了。 她甚至微微松了口气,希望这小小的喜悦能冲淡知更鸟心中的不安。 知更鸟拿着包装好的小盒子,重新回到安身边,很自然地再次牵起她的手。 两人继续往前走了一段,找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观景阳台。 知更鸟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安。 她打开那个小盒子,取出里面的月亮项链。 “安,” 她轻声说,声音透过墨镜传来,带着一丝奇异的紧张和期待。 “低头。” 安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顺从地微微低下头,配合知更鸟的身高。 她以为知更鸟是想让她帮忙看看或者试戴一下。 然而,知更鸟的手臂却轻轻环过她的脖颈。 微凉的手指带着一丝颤抖,小心翼翼地拨开安颈后散落的几缕银发,将那根细细的链子绕过。 她的动作很轻柔,指尖偶尔擦过安颈侧的皮肤,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 安愣住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条项链……是买给她的? “咔哒。” 一声轻微的卡扣闭合声。 知更鸟仔细地将链子调整好,让那枚温润的小月亮吊坠恰好垂在安的锁骨之间。 她后退半步,摘下自己的墨镜,仔细端详着,脸上露出一个满足又带着些许羞涩的笑容。 “嗯……很好看,很适合你。” 安下意识地低头,手指触碰到了那枚微凉的月亮吊坠。 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温暖、酸涩、愧疚……交织在一起。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 安的贴身通讯器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普通的讯息提示,而是梦主专用的、最高优先级的加密信号! 安的身体瞬间僵硬。 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即使隔着墨镜,知更鸟也清晰地感受到了她骤然紧绷的气息和变化。 刚刚因为项链而升起的那点温馨氛围瞬间荡然无存,被冰冷的现实彻底击碎。 知更鸟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她看着安瞬间苍白的脸和抿紧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深深的担忧。 她不需要问,已经明白了。 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点开通讯器,快速浏览了那条加密信息。 内容很简短:【目标:橡木家系中央数据库第七分区,密级S-07研究日志。取得后直接传送至指定坐标。此为你最后一次任务。完成后,允你自由。】 最后一次任务……自由…… 这两个词像魔咒,让安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希望和恐惧同时攫住了她。 希望在于或许能摆脱这无尽的枷锁; 恐惧在于,这最后一步,必然是龙潭虎穴,梦主绝不会让她轻松离开。 她关闭通讯器,抬起头,对上知更鸟写满担忧的眼睛。 安抬起手,轻轻握住胸前的月亮吊坠,指尖能感受到那玉石般的温润。 她看着知更鸟,墨镜后的眼神无比复杂,最终,化作一丝决绝和……承诺。 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压抑而低沉,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 “……等我回来。” “这是最后一次了。” “回来之后……我会把一切都解释清楚的。” 知更鸟没有哭闹,没有阻拦。 她只是深深地看着安,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她也重重地点了点头,伸出手,再次紧紧握了一下安的手。 “好。” 安最后看了一眼知更鸟,看了一眼她为自己戴上的月亮项链,猛地转身,身影迅速汇入人流,几个拐弯便消失不见。 知更鸟独自站在观景阳台上,望着安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她缓缓抬起手,按在自己怦怦直跳的心口,那里,藏着无尽的忧虑和微弱的、祈祷般的希望。 月亮项链冰冷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仿佛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关于安的念想。 第151章 灭口 任务的开端顺利得近乎诡异。 勘察、潜入、绕过或解除安保系统……一切步骤都如同演练过无数次般流畅。 安凭借着对橡木家系内部结构的熟悉和这些年被梦主“锻炼”出的精湛潜行技巧,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阻碍。 她甚至开始怀疑,这是否真的是梦主所谓的“最后一次任务”,一种近乎施舍的“自由”奖赏。 目标地点,中央数据库第七分区的厚重防护门在她用梦主提供的权限下无声滑开。 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服务器机柜运行时发出的低沉嗡鸣。 她很快找到了那个标记着S-07密级的数据存储终端,将其中的物理存储模块取出,放入特制的屏蔽资料袋中。 整个过程快得超乎想象。 太顺利了。 顺利得让人心慌。 安的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她握紧资料袋,转身准备按原路撤离。 然而,就在她脚步迈出分区大门的瞬间 “嗡——!!!” 整个走廊乃至整个楼层的灯光瞬间变成令人心悸的猩红色。 前后左右,所有通道口,甚至天花板和地板的隐藏隔板同时打开! 无数台造型更加精悍、涂装漆黑、光学传感器闪烁着猩红光芒的机械士兵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 它们的武器系统瞬间激活,密集的能量射线网络瞬间封锁了安所有可能的闪避空间! 这不是遭遇战,这是早已布置好的、请君入瓮的绝杀之局! 安的心脏猛地沉到谷底! 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情绪感知能力在这些冰冷的杀戮机器面前再次彻底失效。 她只能依靠纯粹的战斗本能和经验! “啧!” 安啐了一口,身影瞬间动了起来。 她如同鬼魅般在狭窄的走廊里闪转腾挪,双刃出鞘,舞动成两道守护自身的银光。 能量射线擦着她的身体掠过,在墙壁和地面上留下焦黑的弹孔。 机械士兵的残骸不断被她斩落,爆出电火花和零件,但更多的士兵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它们没有恐惧,没有疲惫,只有执行清除命令的绝对效率! 安一边战斗,一边试图寻找撤离路线。但所有的通道闸门都早已落下,厚重的合金门将她彻底困死在这片区域。 通风管道也被加装了能量栅格!这是一个完全封闭的死亡陷阱。 她的体力在飞速消耗。 防护服上增添了新的焦痕和划口,手臂因为高频格挡而酸麻,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这些机械士兵的单体战斗力或许不如上次那些,但它们数量无穷无尽,配合默契,唯一的目的就是耗尽她每一分力气。 瞬间,安明白了。 根本没有什么最后一次任务! 没有什么允诺的自由! 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灭口计划! 梦主早已察觉了她的动摇,察觉了她对知更鸟那份无法彻底割舍的牵挂和可能产生的二心。 对于梦主而言,无法绝对掌控的棋子,哪怕再优秀,也只有销毁一途。 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愤怒和被背叛的冰冷感如同毒火般灼烧着安的内心。 她猛地挥刃劈开一台冲上来的机械士兵,趁机一把扯开那个所谓的“资料袋” 果然,里面空空如也。 根本没有什么S-07研究日志!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引她上钩的诱饵! “梦主——!” 安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但她强迫自己冷静。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必须找到生路! 她的目光如同最锐利的扫描仪,飞速扫过这片混乱的战场——墙壁、天花板、地板、通风口…… 有了! 她注意到侧后方一面墙壁的材质,在猩红警报灯的闪烁下,反射出的光泽与其他区域的合金墙壁有极其细微的差别! 那后面似乎不是实心的结构,而且那种材质的能量抗性和物理强度,似乎略低于标准的防御工事。 赌一把! 安不再犹豫,身体猛地向那个方向突进。 双刃上的能量波动瞬间提升到极致! 她不顾身后射来的能量射线在护盾上溅起的剧烈火花,将全部力量凝聚于刃尖! 她低喝一声,双刃交叉,猛地向前挥出。 一道凝聚了她剩余大半力量的十字形能量冲击波,狠狠地撞在了那面墙壁上!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 那面墙壁果然不如其他地方坚固,在被能量冲击波击中的瞬间,剧烈扭曲、变形,最终被硬生生撕裂开一个巨大的破口。 破口后面,不是预想中的外界或者通道,而是一片黑暗的、布满各种管线和结构支架的维护层隙。 但无论如何,这是一条路! 希望刚刚燃起! 然而,就在安准备纵身跃入那破口的瞬间,她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破口之外,那片黑暗的维护层隙中,一个被浓郁黑雾包裹的身影,不知何时早已静静地等在那里。 仿佛他早就预料到安会发现这处薄弱点,早就预料到她会从这里突破。 梦主。 黑雾缓缓涌动,那双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目光”落在安的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审视,还有一丝……近乎惋惜的情绪。 “安,” 梦主那毫无波澜的声音直接在她脑中响起,甚至听不出丝毫意外。 “我很欣赏你的能力,敏锐,果决,学习能力超群,甚至在绝境中也能迅速找到那微乎其微的破绽。你绝对是我最优秀的手下之一。” 他的声音顿了顿,再响起时,带上了彻底的冰冷和无情。 “只不过,可惜了,你好像……并不忠诚于我。你的心,早已偏离了‘秩序’的轨道。” 黑雾微微翻腾,仿佛在摇头。 “对于不稳定的因素,尤其是像你这样强大的不稳定因素……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能放过一个。” “这是维持‘秩序’必须付出的代价。” 梦主的声音最后化为一句冰冷的判决: “所以,请你……赴死吧。” 安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她和梦主之间的实力差距如同天堑,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或闪避的动作。 只见梦主周身环绕的黑雾中,一缕极其凝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雾如同拥有生命般分离出来。 瞬间凝聚成一柄造型古朴、却散发着极致死亡气息的利刃。 那黑雾利刃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在安意识到危险的刹那,就已经——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利物穿透血肉的声音。 安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一柄完全由浓郁黑雾构成的利刃,已经精准地、彻底地刺穿了她的胸膛。 没有剧烈的疼痛,只有一种瞬间蔓延开来的、冰冷的麻木感,以及生命力量被急速抽离的空洞感。 她手中的双刃“当啷”一声掉落在地。视野开始迅速变得模糊、昏暗。 周围机械士兵的猩红光芒、警报灯的闪烁、甚至梦主那团黑雾,都开始扭曲、旋转。 世界的声音离她远去,只剩下自己越来越微弱的心跳,和血液从伤口涌出的、冰冷的触感。 “呃……”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身体的力量被彻底抽空,双腿一软,向前跪倒,最终无力地瘫倒在地面上。 冰冷的金属地板贴着她的脸颊,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意识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最后映入她模糊视野的,是梦主那团黑雾冷漠地转身,无声无息地融入维护层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还有……那枚知更鸟为她戴上的、温润的月亮项链,从她散开的衣领中滑出,坠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沾染上了一丝鲜红,却依旧散发着微弱柔和的光泽。 随后,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了她。 当后续赶来的家族清理人员到达这片狼藉的区域时,只看到满地机械士兵的残骸和激烈战斗的痕迹。 而在那面被暴力破开的墙壁破口前,地面上,只安静地躺着一条细细的、带着月亮吊坠的项链。 银白的链子沾染着已经干涸发暗的血迹,那枚温润的月亮吊坠在一旁猩红警报灯的映照下,折射出冰冷而诡异的光。 安的尸体,连同那柄黑雾之刃,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52章 希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窗外的霓虹亮起,又逐渐黯淡。 公寓里安静得可怕。 知更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一次次飘向紧闭的房门。 耳朵捕捉着走廊里每一次细微的声响,期待着那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她拨打安的通讯器,一遍又一遍。 听筒里传来的只有冰冷而重复的“无法接通”提示音。 发送的消息也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已读。 不安如同藤蔓,一点点缠绕收紧她的心脏。 安从未这样过。 即使之前执行那些“危险任务”,她也会想办法报个平安,或者至少……不会彻底失联这么久。 知更鸟对安的行动一无所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不知道任务内容,甚至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最后一次任务”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种彻底的未知,放大了每一分担忧和恐惧。 夜深了。 知更鸟实在无法在自己空旷的房间里入睡。 她抱着枕头,悄悄走进了安的房间。 这里还残留着安身上那股淡淡的、让她安心的暖香。 她将自己埋进安的床铺里,紧紧抱着安的枕头,深深呼吸着那熟悉的气息,仿佛这样就能离安近一点。 “快点回来吧……” 她闭着眼睛,低声喃喃,像是在祈祷。 “明天早上……明天早上醒来,你一定要出现在我身边啊……” 带着这份渺茫的希望和极度的疲惫,她终于昏昏沉沉地睡去。 然而,清晨的阳光再次透过窗帘洒落时,身边的位置依旧是冰冷的,空无一人。 安没有回来。 知更鸟的心沉了下去,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阴云般笼罩下来。 她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眼眶的酸涩,强迫自己起身,像往常一样洗漱,换衣。 她一个人坐在餐桌旁,机械地吃着机器人准备的早餐,味同嚼蜡。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打开了客厅的巨大投影屏,调到了匹诺康尼的早间新闻频道。 主播用甜美的嗓音播报着无关痛痒的娱乐新闻和商业动态。 知更鸟的目光空洞地落在屏幕上,心思早已飞远。 突然,一条插播的紧急新闻打断了常规节目。 屏幕画面切换,显示出熟悉的建筑轮廓——那是橡木家系的核心大楼之一。 但此刻,大楼的中层区域一片狼藉,巨大的破口清晰可见,周围拉着闪烁的警戒线,家族护卫队正在紧张地巡逻和清理。 “……据本台记者现场观察,橡木家系位于核心区的大楼于昨日晚间一点左右发生严重事故,具体原因尚在调查中,疑似内部能量系统故障引发爆炸……目前暂未收到人员伤亡报告,但现场已被彻底封锁……” 知更鸟手中的银质餐叉“当啷”一声掉落在精致的瓷盘上,发出刺耳的脆响。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身体因为震惊和恐惧而微微发抖,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 就在新闻镜头扫过那片狼藉的破口内部时,一个特写镜头一闪而过。 地面上,在散落的金属碎片和焦痕之间,一条细细的、闪着微光的项链静静地躺在那里。 项链的吊坠,是一个清晰的、弯弯的月牙形状! 是那条项链,她昨天亲手为安戴上的月亮项链。 “不……不可能……” 知更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脏。 她猛地转身,甚至顾不上穿外套,一边飞快地用自己的通讯器给星期日发送紧急消息,一边像疯了一样冲向门口。 【哥哥!橡木家系大楼!新闻!安的项链!快去!】 语无伦次的消息伴随着她剧烈的心跳发送出去。 她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新闻中所说的地点。 现场已经被家族护卫队层层封锁,闲杂人等根本无法靠近。 但知更鸟的身份显然不同,守卫认出她后,虽然面露难色,却不敢强硬阻拦。 “知更鸟小姐!这里很危险!您不能……” 护卫队长试图劝阻。 “让我进去……” 知更鸟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尖锐和失控。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家族悬浮车疾驰而来,猛地停下。 星期日快步从车上下来,他的脸色同样凝重阴沉,显然已经看到了消息和新闻。 “哥哥!” 知更鸟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把抓住星期日的胳膊,手指冰凉。 “项链!安的项链在里面!我看到新闻了!她一定出事了!” 星期日按住妹妹颤抖的肩膀,冰蓝色的眼眸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眼神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没有多问,只是对护卫队长冷声道。 “封锁现场,任何人不得靠近。发现任何非家族制式物品,立刻上报。” “是,星期日先生!” 很快,一名护卫队员小心翼翼地将那条在废墟中发现的月亮项链用证物袋装好,送了出来。 星期日接过证物袋,递到知更鸟面前。 知更鸟颤抖着手,几乎不敢去碰。 透过透明的证物袋,她能清晰地看到那条项链。 链子上沾染着已经变成暗褐色的、疑似干涸血迹的斑点,月亮吊坠上也有一道细微的划痕。 这就是她送给安的那条,绝对不会错! 安失踪了……项链却遗落在这种发生过“事故”的现场……上面还有……血迹…… 剩下的可能性,知更鸟不敢去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袭来。 她紧紧攥着那个证物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巨大的悲痛冲击着她,她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心里难受得像要炸开,眼眶灼热得发痛,却奇怪地流不出一滴眼泪。 星期日看着妹妹失魂落魄、摇摇欲坠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他伸出手,扶住知更鸟的肩膀,低声道:“先回家。” 知更鸟没有任何反应,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任由星期日半扶半抱着,将她带回了家。 回到空旷安静的公寓,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知更鸟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餐厅。 那张餐桌旁,原本应该坐着三个人的位置,此刻却空了两个。 安常坐的那个位置,更是空荡得刺眼。 昨天早上,她们还一起在那里吃早餐……安还对她微笑…… “呜……” 一直强忍的麻木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崩溃。 知更鸟猛地蜷缩起身体,将那个装着项链的证物袋紧紧捂在胸口。 她低下头,额头抵着冰凉的膝盖,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没有嚎啕大哭,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她的裙摆和手中的证物袋。 星期日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妹妹悲痛欲绝的模样。 他的拳头无意识地攥紧,指节发白。 他的心情同样沉重难受。 安对于这个家,对于知更鸟,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尽管他对安的身份和所作所为心存疑虑和警惕,但这一刻,那份失去带来的空洞和刺痛是如此真实。 他想上前安慰,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任何言语在这样巨大的悲伤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知更鸟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细微的抽噎。 她缓缓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星期日。 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又红又肿,充满了脆弱,却又隐隐燃烧起一种奇异的、不肯熄灭的微光。 “哥哥……” 她的声音因为哭泣而沙哑不堪,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安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她紧紧盯着星期日的眼睛,仿佛要从他那里得到确认。 “她答应过我的,她说了那是最后一次,她说了会回来跟我解释清楚的,她从来不会骗我的……” 她像是在说服星期日,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她一定…一定只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暂时失联了……对吧?” “就像……就像以前一样……” 她的语气里带着希冀。 星期日看着妹妹那双充满乞求和最后希望的眼睛,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理智告诉他,在那种级别的“事故”现场,留下沾染血迹的贴身物品,生存的概率微乎其微。 但面对妹妹此刻濒临崩溃边缘的情绪,他无法说出那个残酷的结论。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嗯。” 得到哥哥的肯定,知更鸟眼睛猛地亮了一些。 她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虽然眼眶依旧通红,但眼神却变得异常坚定。 她握紧了手中的项链,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颤抖,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所以……我要找到她。” “无论她在哪里,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都要拼尽全力找到她!” “她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 第153章 仙舟,我回来了 意识从一片虚无的黑暗中缓缓上浮,如同深潜者终于冲破海面。 没有经过那片纯白的系统空间,于安的意识直接回归,沉重的疲惫感和全身细微的酸痛瞬间涌入感知。 她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卧室天花板,也不是冰冷的战场废墟,而是一面弧形的、透明的舱盖。 淡绿色的营养液在她周围微微荡漾,光线柔和。 她正悬浮在一个充满营养液的维生舱中。 视线还有些模糊,她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确认身体的控制权已经回归。 然后,她看到了舱外景象—— 两个身影正站在舱外,似乎在观察着旁边的数据面板。 一位身着典雅长裙,气质温婉沉静,黑发如瀑,是阮·梅。 另一位则穿着标志性的、充满科技感的短裙与长袜,表情带着惯有的探究与一丝不耐烦,是黑塔。 而更让于安瞬间清醒并感到一丝窘迫的是。 她意识到自己身上不着寸缕,身体完全暴露在营养液中,以及舱外两人的视线下。 几乎是同时,阮·梅和黑塔也注意到了舱内的动静,同时转过头来。 “醒了?” 黑塔挑了挑眉,语气听起来像是观察到了有趣的实验现象。 阮·梅则立刻放下手中的数据板,快步走到舱盖前,温润的眼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和松了口气的欣慰。 于安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或提问,舱盖便发出一声轻微的泄压声,缓缓向上滑开。 微凉的空气接触湿漉漉的皮肤,让她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阮·梅伸出手,动作自然而温柔,扶住她的胳膊,帮助她有些虚软的身体从滑腻的营养液中坐起,跨出维生舱。 另一只手早已拿起旁边准备好的一条宽大柔软的白色毛巾,细致地披在她身上,裹住了她赤裸的身体。 于安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红晕,下意识地用毛巾将自己裹得更紧些,低声道。 “……谢谢。”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旁边另一个类似的维生舱。 里面同样浸泡着一具身体——是可可利亚。 而且……是穿着完整衣物的可可利亚。 她的身体看起来完好无损,仿佛只是睡着了,脸色甚至比之前更加红润一些。 阮·梅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轻声解释道。 “她的身体重塑和灵魂适配还需要一点时间,不过很顺利。” 于安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的阮·梅和黑塔。 她很清楚,两人对她的帮助很多。 她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声音还带着一丝虚弱,却足够清晰。 “阮·梅女士,黑塔女士,谢谢你们救了我。这份恩情…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早已习惯等价交换,尤其是面对这两位天才俱乐部成员,她们的时间和研究资源都无比宝贵。 阮·梅和黑塔对视了一眼。 黑塔抱着手臂,哼了一声,没说话,似乎把解释权交给了阮·梅。 阮·梅微微笑了笑,那笑容温柔而真挚,她上前一步,在于安惊讶的目光中,轻轻抱住了她。 这个拥抱很轻,带着淡淡的、属于阮·梅身上的清雅香气,却让于安的身体瞬间僵硬,脸颊更红了,有些不知所措。 “代价就是,” 阮·梅的声音在于安耳边响起,轻柔却坚定。 “你要好好活着。” 她松开怀抱,双手依旧扶着于安的肩膀,看着她有些茫然的眼睛,认真地说。 “我们很喜欢你,于安。不希望再看到你出事,这就是唯一的‘代价’。” 黑塔在一旁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她特有的不耐烦和不易察觉的关切。 “每次都搞得这么惊险,不是濒死就是昏迷!你就不能稍微安分一点吗?给我们省点事行不行?” 她虽然是在抱怨,但话里的意思却和阮·梅如出一辙。 于安愣住了。 她预想过各种可能的代价,珍贵的实验数据、协助完成某项危险研究、甚至付出某些身体组织样本……唯独没有想过,代价竟然是这个。 她低下头,裹紧了身上的毛巾,轻声应道。 “……我会尽量……小心的。”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抬起头急切地问道。 “镜流和托帕卡芙卡呢?她们……还好吗?” “她们好得很,” 黑塔撇撇嘴,似乎对那两人没什么好印象。 “就是太吵了,太心急了,被我拦在外面了,让她们冷静冷静。” 她顿了顿,补充道。 “至于那个卡芙卡……星核猎手。” “之前艾利欧那家伙就从我这里‘借’走了一颗星核,这笔账还没算清。” “我不可能再让她随便进出我的地盘,她倒是很识趣,没有试图硬闯,只是在空间站外围区域等着。” 于安松了口气,看来她们都没事。 只是想到那三人碰面可能出现的场面,又是一阵头疼。 “好了,别想那些了。” 阮·梅温柔地打断她的思绪,递过来一套准备好的干净衣物。 “你的身体还需要静养恢复,先把衣服换上吧。” 于安接过衣服,走到旁边的屏风后快速换上。 衣服很合身,料子柔软舒适。 当她重新走出来时,黑塔抱着手臂,看着她问道。 “雅利洛的事情,算你解决了,那个星核被你捏爆了,麻烦也清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呢?你的下一个目标碎片在哪里?” 于安没有丝毫犹豫,清晰地说道。 “仙舟。” 那是她第一次模拟的地方,也是镜流的故乡,更是她感觉与自己渊源极深、必须回去的地方。 黑塔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仙舟罗浮……行吧。那边的情况也挺复杂。不过在那之前——” 她指了指旁边还在修复中的可可利亚维生舱。 “你先给我好好休息几天,等那个金毛女人的身体修复完成,灵魂稳定下来再说。” 她打了个响指,实验室的侧门滑开,外面是一条整洁的走廊。 “房间给你们准备好了,生活用品都有,没事别来打扰我做研究,过会我去找你。” 她挥挥手,一副送客的样子,注意力已经重新回到了旁边的数据屏幕上。 阮·梅对于安笑了笑。 “跟我来吧,你需要补充些能量,然后好好睡一觉。” 于安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可可利亚的维生舱和沉浸在研究中的黑塔,跟着阮·梅走出了实验室。 身体依旧有些虚弱,但脚步却比刚才踏实了许多。 她有了新的盟友,下一个目标也已明确。 仙舟罗浮。 她回来了。 第154章 重回仙舟 黑塔的实验室总是高效而直接。 她确认于安状态稳定后,便干脆利落地将她推进一间准备好的休息室,顺手带上了门。 “那个金毛女人的身体修复还需要点时间,能量循环和灵魂适配急不得。” 黑塔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带着她特有的、不容置疑的语调。 “好了会通知你的。” “对了,房间里有个备用黑塔人偶,我暂时停运了,你要是觉得孤单可以抱着睡,算给你的特别权限,不用谢。” 于安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到门外黑塔远去的脚步声,以及隐约传来阮·梅温柔的轻笑。 房间简洁而舒适。 于安的目光落在床边——那里确实安静地坐着一个与黑塔一模一样、但眼神空洞、毫无生气的人偶。 于安有些哭笑不得,抱着黑塔人偶睡觉?这体验未免太过诡异。 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阮·梅端着一杯散发着温和能量的营养液走了进来。 “黑塔就是这样,嘴上不饶人,心思其实不坏。” 她将营养液递给于安,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小巧、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香囊。 “这个给你,里面有些安神的药材,能帮助你深度睡眠,修复精神损耗。” 于安接过香囊和营养液,心中暖流涌动。 “谢谢你们,阮·梅女士。” “好好休息,于安,什么都别想。” 阮·梅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也转身离开了。 房间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于安喝下营养液,感到一股温和的暖流蔓延至四肢百骸,驱散了最后的虚弱感。 她将香囊放在枕边,清雅的香气确实让人心神宁静。 她看了看那个精致的黑塔人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其抱了过来。 人偶的身体带着微热的柔软的触感。 镜流和托帕被拦在外面了…… 想到这里,于安感到一丝轻松。 今天……总该能睡个安稳觉了吧。 抱着这个古怪的“安慰品”,闻着枕边安神的清香。 连日来的疲惫、惊险和精神紧绷如同潮水般涌上,她很快沉沉睡去,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她睡很沉,以至于完全没有察觉到,怀中那个本该“停运”的黑塔人偶。 那双空洞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了开来,甚至灵活地转动了一下。 人偶精致的嘴角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带着满足和恶作剧得逞意味的弧度。 黑塔静静地“看”着于安毫无防备的睡颜,似乎很享受这种奇怪的“陪伴”。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阮·梅去而复返。 她看到于安抱着黑塔人偶睡得正香,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 她没有离开,反而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一角,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从背后轻轻抱住了于安,将脸贴在她柔软的后背上,也闭上了眼睛。 于安在睡梦中似乎感受到了背后的温暖来源,无意识地往阮·梅怀里蹭了蹭,睡得更沉了。 一夜无梦。 当于安清晨醒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那个黑塔人偶,而人偶依旧安静的在床边,眼神空洞,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阮·梅也不在身边,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枕边残留的淡淡清香和身上充沛的力,证明着她得到了极好的休息。 她走出房间,镜流和托帕立刻迎了上来。 两人显然在外面等了一夜,眼神里充满了焦急和担忧。 “师父!您没事了吧?” “安安!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们围着于安,仔细地上下打量,确认她气息平稳、脸色红润,才真正松了口气。 黑塔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钥匙扣大小的黑塔人偶挂件,随手抛给于安。 “喏,这个给你,就是昨天你抱那个,能变大变小,平时就这么挂着就行。” 她顿了顿,补充道。 “我的精神可以随时附在上面,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捏一下它,我能感应到,说不定心情好就过来帮你了。” 于安接过那个小巧精致的人偶挂件,心情复杂,但还是郑重道谢。 “谢谢你,黑塔。” “行了,别肉麻了。” 黑塔人偶摆摆手。 “星穹列车那帮人还在贝洛伯格处理后续手尾,你们别耽搁了,不是要去仙舟吗?” “飞船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权限也开通了,直接去港口就行。” 于安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实验室方向,便带着镜流和托帕,通过空间站的内部传送,抵达了港口停泊的一艘小型高速飞船。 飞船舱门缓缓关闭,引擎启动,平稳地驶离黑塔空间站,跃入广袤的星海。 就在飞船进入自动驾驶模式,于安稍微放松下来时,她的私人通讯器收到了一条加密留言。 是卡芙卡发来的。 点开留言,卡芙卡那带着独特磁性和慵懒笑意的声音响起:。 “妈妈~看来您已经安全启程了呢。真可惜,这次不能陪在您身边了。”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令人捉摸不透。 “艾利欧写了新的剧本,帷幕已经拉开,我也该去扮演我的角色了。” “希望下次见面时,能给您带来些……有趣的‘惊喜’。” 留言到此结束,没有多说任何信息。 飞船高速航行,舷窗外星辰流转。 不知过了多久,一颗巨大、散发着苍翠气息、被无数星槎环绕的飞船出现在视野尽头——仙舟「罗浮」。 随着飞船接近,仙舟的细节越发清晰。 古老的舰体,流转的云霭,巍峨的宫阙楼阁,与记忆碎片中的景象隐隐重叠。 于安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和悸动。 镜流站在舷窗边,默默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故乡。 她抬手,不知从哪拿出一条黑色的绸带,缓缓将自己的眼睛蒙上,系紧。 “看到仙舟,往事种种便会浮现在眼前,” 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不过徒增悲伤……不如不看。” 但她紧握的拳头和微微绷紧的下颌,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于安理解她的心情,没有多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 飞船按照指引,缓缓驶入罗浮空港的指定泊位。 舱门开启,于安带着蒙眼的镜流和好奇打量四周的托帕,走下舷梯。 空港上人来人往,各色人等穿梭不息。 但她们刚踏上罗浮的地面,一位身影便带着笑意迎了上来。 此人身材高大,穿着神策府的将军服饰,肩甲华丽,白发金瞳,嘴角总是噙着一抹慵懒而从容的微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他周身气度不凡,却又奇异地给人一种容易亲近的感觉。 他在于安面前站定,目光在于安、蒙眼的镜流以及托帕身上扫过。 最后落在于安身上,笑容加深,拱手行礼,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 “在下神策将军,景元。” “恭候多时了,贵客。” 第155章 镜流暂离 景元的目光在于安身上停留片刻后,转向她身后的镜流和托帕。 他脸上那惯常的、略显慵懒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变得更为郑重。 他对着镜流和托帕微微颔首,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敬意: “师父,师祖,久违了。欢迎回到罗浮。” 镜流蒙着眼罩的脸庞转向景元的方向,声音清冷,没有丝毫寒暄的意味,直接打断了可能的客套。 “叙旧的话就免了吧,景元。” 她虽然蒙着眼,却仿佛能精准地捕捉到景元的位置和神情。 “你很聪明,你知道我们来是为了什么。” 景元脸上的笑容不变,金瞳中闪过一丝玩味,他摊了摊手,语气轻松。 “师父说笑了,弟子虽忝为神策将军,却也并非太卜司那些能掐会算的人,如何能未卜先知,猜到师祖与师父突然驾临所为何事呢?” 镜流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直接点破。 “符玄,当今太卜。” “她必然已经通过大衍穷观阵窥见了什么,并且告知了你。否则,你不会恰好出现在此地等候。” 景元闻言,终于轻笑出声,摇了摇头。 “师父还是和往常一样敏锐,一点都没变。” 他不再绕圈子,目光重新落在于安身上,语气多了几分认真。 “符太卜确实示下,言有‘变数’将至,与罗浮旧事牵扯颇深。” “想必…师祖前来,是为了收回散落于此的…‘青溟’碎片?” 于安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点了点头。 “是。” 景元得到确认,沉吟了片刻。 他脸上的慵懒之色渐渐褪去,显露出属于神策将军的沉稳与考量。 “我虽是当今罗浮的将军,但仙舟联盟,非我景元一人之罗浮。” “涉及前任剑首、尤其是…与‘青溟’相关之事,干系重大。”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需要与其他五位将军沟通,更需要取得元帅的首肯。此事,急不得。” 他的目光扫过于安、镜流和托帕三人,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 “在得到明确许可之前,恐怕要暂时委屈三位在此等候。” “仙舟英烈、前任剑首的回归,若传扬出去,必会轰动整个仙舟,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 “为了大局着想,短时间内,还请三位暂居于此庭院,莫要随意在外行动。” 于安对此表示理解。 她深知自己身份敏感,目的特殊,仙舟方面谨慎处理是理所应当。 “理解,我们会在此等候将军的消息。” 景元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似乎对于安的配合很满意。 “如此甚好,我已为三位备好休息之处,一应物品俱全。” 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亲自引着她们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处清幽雅致、自带小院的客房院落。 “我会尽快联系其他将军与元帅,尽力为诸位争取。” 景元站在院门口,准备告辞。 他转身欲走,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和古怪,目光再次落在于安身上。 “师祖……”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当今太卜司之首,符玄…她似乎,与您颇有渊源。” “或许…您之后会与她见上一面。” 留下这句没头没尾、引人遐想的话,景元不再多言,拱手一礼,便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庭院入口。 景元一走,庭院内的气氛似乎松弛了些许。 镜流沉默地抬手,解下了蒙眼的黑色绸带,眼眸重新显露出来。 她并未看向庭院景致,而是转身,神情异常严肃地看向于安。 “师父,” 镜流的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于安和一旁的托帕能听到。 “我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必须立刻去办,事关…丰饶。” 于安紫眸微凝,看向她。 “我的一位…同盟,已经秘密抵达仙舟。” 镜流继续道,没有具体说明同盟的身份。 “我必须前去与他汇合,商议后续计划,此事不宜拖延。” 说罢,不等于安回应,镜流抬起手,指尖萦绕起一丝冰寒的剑气与虚幻的波动。 下一刻,在于安的身侧,空气微微扭曲,一个与镜流本体一模一样、连气息都极其相似的虚影分身缓缓凝聚成形。 分身的眼神略显空洞,但周身散发的剑意和冰冷气场却丝毫不弱。 “我会尽快回来。” 镜流本体看着于安,语气郑重。 “在我离开期间,由‘她’保护您的安全,虽不及我本体,但应付寻常情况足以。” 于安看着身边这个冰冷的“镜流”,又看了看眼神决绝的本体,知道此事对她必然极其重要。 她点了点头:“一切小心。” 镜流本体不再多言,对着于安微微颔首,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掠出庭院,消失在仙舟层叠的建筑阴影之中。 庭院里,顿时只剩下于安、托帕,以及那个安静站在一旁、眼神空洞、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镜流虚影分身。 托帕的目光在那呆立不动的分身和于安之间转了转,眼睛里瞬间亮起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 镜流走了! 那个整天冷着脸、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贴在安安身边的电灯泡终于走了! 虽然留下个分身有点碍眼,但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分身算什么? 根本构不成威胁! 现在……岂不是只剩下她和安安两个人了?! 太棒了! 托帕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她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脚步轻快地走到于安身边,声音甜了几分: “安安~累不累?要不要先休息一下?还是想先在院子里逛逛?仙舟的庭院好像还挺别致的~” 她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想要去挽于安的胳膊,同时用身体巧妙地挡在于安和那个镜流分身之间。 第156章 共感 托帕心情极好,挽着于安的手臂,兴致勃勃地欣赏着景致,时不时指着某处亭台或花草说上几句,试图将气氛烘托得更加暧昧。 于安看似在听,心思却有些飘忽。 镜流的突然离开、景元意味深长的话、还有身边这个热情得过分的托帕,都让她需要一点空间理清思绪。 逛了一圈,托帕眼看时机成熟,指着一间看起来格外雅静的房间,声音带着诱哄。 “安安,这间屋子看起来不错,我们进去看看……” 她话还没说完,于安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 在托帕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于安微微踮起脚尖,快速地在托帕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触感柔软而短暂,带着一丝微凉的湿润。 托帕瞬间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眼睛瞪得溜圆,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蹿红。 于安亲完便后退一步,脸上也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但她努力绷着脸,假装出一副再正经不过的表情,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长辈般的关切。 “逛了这么久,先好好休息吧。” 说完,不等托帕从石化状态恢复,于安迅速转身,闪进旁边另一间厢房。 “咔哒”一声轻响,干脆利落地从里面把门闩上了。 托帕:“……”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仿佛重启成功般,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刚才被亲吻的地方。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柔软微凉的触感。 下一秒,一个巨大、灿烂、几乎要闪瞎人眼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开来。 “嘿嘿……嘿嘿嘿……” 她捂着发烫的脸颊,发出傻乎乎的笑声,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 她甚至忘了去纠结于安把她关在门外的事,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突如其来的亲吻。 她心情极好地抱起脚边打转的账账,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脚步轻快地走向于安隔壁的那间厢房。 “账账~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于安背靠着闩好的房门,听着门外托帕傻笑着离开的脚步声,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脸上强装的镇定褪去,露出一丝懊恼和羞涩。 自己刚才真是…鬼使神差… 她摇摇头,试图把那些纷乱的情绪甩开,转身打算好好打量一下这个临时住所。 然而,一转身,她就对上了一双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睛。 镜流的虚影分身,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房间中央,正一动不动地、呆呆地看着她。 于安吓了一跳,随即想起这是镜流留下的“护卫”。 她拍了拍胸口,走上前,好奇地仔细打量这个分身。 分身的容貌、身形与镜流本体别无二致,甚至连那清冷的气质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但那双眼睛却空洞无神,缺乏灵魂,只是被动地执行着“守护”的指令,看起来有种莫名的呆滞和…… “可爱?” 于安被自己脑子里冒出的这个词惊了一下。 她居然会觉得那个冷面杀神镜流“可爱”? 但看着眼前这个一动不动、任人打量、甚至显得有些乖巧的分身,于安的好奇心压过了理智。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分身白皙光滑的脸颊。 触感微凉,带着一丝能量的弹性,和真人皮肤的温软不同,但……手感意外的不错? 分身毫无反应,依旧呆呆地看着前方。 于安的胆子大了起来。 她又捏了捏分身的脸颊,甚至得寸进尺地伸手摸了摸分身纤细却柔韧的腰肢,又揉了揉那顺滑的银色长发。 分身就像一个最高级的等身人偶,任由她“上下其手”,没有任何反抗或表示。 这种“为所欲为”的感觉让于安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兴奋感。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下移动,最终停留在了分身胸前那虽然被衣物包裹,却依然能看出饱满轮廓的位置。 于安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一个大胆的、罪恶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就…就摸一下…反正这只是个分身…没有意识…镜流本体不会知道的… 她的心跳加速,手指微微颤抖着,缓缓地向那诱人的弧度伸去…… 就在指尖即将碰触到的前一刹那,于安猛地如同触电般缩回了手。 整个人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我在干什么?! 她内心尖叫着,脸上瞬间爆红,充满了羞愧和自责。 我可是她师父! 怎么能对徒弟的分身做出这种……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太龌龊了!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房间里那张古色古香的雕花大床上,把脸深深埋进柔软的被褥里,试图闷死自己刚才那可怕的邪念。 她胡乱地抓过那个变成挂件大小、一直带在身上的黑塔玩偶,把它当成抱枕紧紧搂在怀里。 像个蚕蛹一样在床上滚来滚去,试图用物理方式驱散脑海里的旖念。 不行不行不行!我是师父!要有师父的样子! 绝对不能……绝对不能…… 她反复在心里默念,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于安并不知道的是——镜流留下的这个分身,并非完全独立。 它与本体之间,存在着一种极真实的共感连接。 尤其是当分身被直接触碰时,那种感觉会传递回本体。 与此同时,仙舟某条僻静的暗巷深处。 正在快速穿行的镜流本体猛地停下脚步,背靠着巷子的墙壁,微微喘了口气。 她的脸颊莫名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度的困惑和……慌乱。 刚才那一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 自己的脸颊被捏了? 腰被摸了? 头也被揉了揉? 那种触感…轻柔而…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是……师父? 她在,对我的分身做什么? 镜流闭上眼睛,强压下身体的异样感和加速的心跳,凝神感知。 那被触碰的感觉持续了一会儿,然后又消失了。 她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停留在……停留在她胸前的……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某种触碰? 然而,等了片刻,那预想中的触碰并未传来。 所有被触碰的感觉都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只留下一种莫名的……空落感和一丝极淡的……失望? 镜流甩了甩头,将这些杂乱荒谬的感觉强行压下。 一定是分身能量不稳定产生的干扰。她重新睁开眼睛,目光恢复冰冷,再次融入阴影,继续赶路。 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却久久未能褪去。 与此同时,黑塔空间站 正埋头于一项复杂实验的黑塔本体,动作忽然极其细微地停顿了一下。 她精致的眉毛挑了挑,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呵……” 她发出一声极轻的、只有自己能听到的笑声,心情似乎莫名愉悦。 “……抱得还挺紧。” 于安还在床上进行激烈的内心搏斗,试图把那些“大逆不道”的画面从脑子里清除出去时—— “咚、咚、咚。” 庭院的大门处,传来了清晰而规律的敲门声。 敲门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特有的沉稳和……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于安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迅速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 她快步穿过庭院,走到大门前,拉开了门闩。 门外,站着一位身量不高、却气场非凡的少女。 她身着太卜司特有的、融合了玄奥符文元素的华丽官服,裙摆飘飘。 一头渐变色的长发梳成复杂的发髻,额间点缀着一枚晶莹剔透的法眼。 她的面容精致却严肃,眼神锐利而充满智慧,仿佛能洞悉世间万物规律。 周身散发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威严的气度。 于安立刻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当今罗浮太卜司之首,符玄。 第157章 爆发与安抚 还没等于安开口问候,符玄清冷的声音便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颤抖,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你不是说……再也不会回罗浮了吗?!” 于安瞬间怔在原地,紫眸中充满了茫然和错愕。 再也不会回来?她什么时候说过? 她对符玄的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只有一些极其模糊的碎片和景元那句意味深长的提示。 看着于安一脸懵然、完全不知如何反应的样子,符玄那强撑的严肃和质问瞬间土崩瓦解。 她的眼中,迅速积聚起复杂难言的情绪。 有委屈,有愤怒,有长久等待的酸楚,但更多的,是再也无法抑制的思念。 下一秒,在于安和刚刚闻声从隔壁房间探出头来的托帕惊愕的目光中。 这位以冷静睿智、威严持重著称的太卜司之首,竟然猛地向前一步,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于安! 符玄的身量比于安稍矮一些,这个拥抱让她几乎把脸埋在了于安的肩窝。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声音在于安耳边响起,不再是那个威严的太卜,反而像是个找到了失散已久亲人的孩子,带着哽咽和压抑不住的激动: “安……” 她唤着这个名字,充满了眷恋。 “我好想你,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不记得我了,没关系…让我抱一会儿就好……就一会儿……” 于安的身体完全僵住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符玄拥抱的力度,感受到她身体细微的颤抖,感受到颈窝处传来的、一丝温热的湿意。 一种莫名的酸楚和熟悉感涌上心头,虽然记忆依旧空白,但身体和本能却对这个拥抱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她迟疑地、慢慢地抬起手,轻轻回抱住了符玄,动作有些生疏,却带着安抚的意味。 这一幕,完完整整地落入了刚刚走出来的托帕眼中。 托帕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站在房门口,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气质非凡的少女对于安流露出的强烈依赖和亲密。 她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眼眸中暗流汹涌,如同风暴来临前的海面。 她没有出声,也没有上前,只是死死地盯着,双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符玄在于安怀里停留了片刻,仿佛真的只是为了汲取那一点点短暂的温暖和确认。 然后,她像是用尽了所有勇气,猛地松开了手,后退一步,迅速转过身,抬手似乎极快地擦拭了一下眼角。 当她再转回身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大部分太卜的威严,只是眼眶还微微泛着红,泄露了刚才的情绪失控。 于安看着她,心中的疑问几乎要满溢出来,她忍不住开口。 “我们……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符玄深吸一口气,避开于安探究的目光,语气重新变得平稳,却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和公事公办。 “你是本座……某种意义上的姐姐。更多的……天机不可泄露,现在还不能多说。” 她语速加快,似乎不想再停留。 “本座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了。我会……再来找你的。”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快步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庭院门口。 只是那略显仓促的脚步和微微发红的耳根,显示着她的内心远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于安望着符玄消失的方向,心情复杂难言。 姐姐?她和符玄?这层关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呵……” 一声冰冷的、带着浓浓嘲讽和怒气的轻笑在于安身后响起。 于安猛地回神,这才想起托帕还在。 她转过身,看到托帕正一步步向她走来,脸上再无平日半分阳光俏皮,只剩下阴沉。 托帕走到于安面前,没有任何预兆,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于安的手腕。 力道大得惊人,不由分说地将她狠狠拽进了房间里! “砰!” 房门被托帕用后脚跟猛地踢上,发出巨响。 于安被拽得一个踉跄,还没站稳,托帕就已经用力将她按在了门板上。 双手死死地按着她的肩膀,身体逼近,眼中燃烧着压抑已久的怒火和…受伤。 “你到底……” 托帕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显得有些嘶哑,她盯着于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来。 “瞒了我多少东西?!”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 “为什么?!为什么镜流、卡芙卡、那个贝洛伯格的大守护者可可利亚……” “现在就连仙舟罗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卜符玄!也都与你有关?!都对你表现出那种……那种该死的亲密?!” 托帕的声音拔高,充满了无法理解和不甘。 “我是说过!我可以等!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但是……但是……” 她的语气忽然低落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委屈。 “但是我真的很嫉妒…看到她们能理所当然地抱着你,看到她们用那么亲密的称呼叫你……而我……我却好像永远隔着一层……我……” 她似乎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说了一些超出界限的话,猛地刹住话头。 松开了按着于安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扭过头,声音变得低沉而疲惫,带着一丝自嘲。 “……抱歉,说了些很奇怪的话。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看着她这副明明愤怒嫉妒到极点,却又强行压抑、甚至开始自我否定的模样,于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她想起托帕一直以来毫无保留的关心和陪伴,想起她总是努力表现出开朗阳光的样子,却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承受着不安和猜测。 于安没有说话,只是忽然伸出手,用力抓住了托帕的手腕。 托帕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于安猛地一拽,天旋地转间,两人一起跌倒在房间内那张柔软的床铺上。 于安翻身,将猝不及防、一脸错愕的托帕紧紧抱在怀里。 “姐姐,” 于安的声音在托帕耳边响起,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 “好好休息吧。” 说完,不等托帕回应,于安低下头,精准地吻住了托帕因惊讶而微张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之前脸颊上那蜻蜓点水的一下,它更深入,更缠绵,带着一种试图抚平所有不安和创伤的温柔。 托帕的大脑彻底宕机了,所有的愤怒、嫉妒、委屈都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中化为一片空白,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和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 一吻结束,于安微微抬起头,紫眸深邃地看着眼神迷离、脸颊绯红的托帕,轻声道: “睡吧,姐姐。”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股强大而温和的精神力量。 “敕令”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托帕。 托帕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极其沉重的困意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 所有的思绪都被强行抚平,眼皮沉重得再也无法睁开。 她在彻底陷入沉睡的前一秒,嘴角无意识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幸福而满足的弧度,仿佛所有的担忧都在这一刻被彻底驱散。 于安看着怀中瞬间陷入沉睡、甚至打起细微小呼噜的托帕,眼神变得无比柔和。 她轻轻摸了摸托帕的头发,低声呢喃: “辛苦了,姐姐。” “今天,我会好好陪着你。” 连续的经历、情绪的剧烈波动以及动用力量的疲惫也在此刻涌上心头。 于安打了个哈欠,往托帕温暖柔软的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也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房间内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窗外的仙舟缓缓运行,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情绪风暴从未发生。 第158章 飞霄前来 符玄几乎是逃离了那个让她情绪失控的庭院。 她没有返回太卜司处理那堆积如山的公务,而是动用权限,直接传送回了自己在神策府附近的一处私宅。 与外界想象的、充满玄奥符箓和星图仪器的太卜居所不同,这间卧室的风格……截然不同。 卧室宽敞却显得有些拥挤。 墙壁上几乎贴满了海报——海报上都是同一个人,于安。 有的是手持长剑、神色清冷的战斗姿态,有的是垂眸沉思的侧影,还有少数几张捕捉到了罕见的柔和笑意。 海报上的形象比现在的于安更显成熟凛冽,但眉眼间的轮廓无疑是她。 床上并非寻常的被褥,而是堆满了各种精心制作的等身玩偶和抱枕,玩偶的容貌和衣着都清晰地指向同一个人。 它们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甚至有些还被细心穿上了不同风格的小衣服。 符玄反手锁上卧室门,身上那太卜的威严气场瞬间消散无踪。 她踢掉鞋子,几乎是扑到了那张堆满玩偶的大床上,一把将其中一个最精致的、与她身高相仿的于安等身玩偶紧紧搂进怀里。 她把脸深深埋进玩偶胸前,用力地、深深地呼吸。 贪婪地呼吸着上面沾染的、她特意调配的、模仿记忆中于安气息的淡淡冷香。 纤细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耳根通红。 “安……” 她发出模糊的、带着哽咽和极大满足感的低吟。 “今天……终于……终于再次触碰到你了……” 声音里充满了长久等待后的慰藉和难以言喻的激动。 她在床上抱着玩偶蜷缩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味刚才那个短暂的拥抱。 良久,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的迷离和脆弱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被惯有的冷静和锐利所取代。 她迅速整理好刚才有些弄乱的华丽官服,抚平每一丝褶皱,恢复成那个一丝不苟、威严持重的罗浮太卜。 对着镜子确认没有任何失态痕迹后,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变得坚定而深沉,转身离开了这个充满秘密的房间。 她没有回太卜司,而是径直走向星槎海中枢的空港。 --- 与此同时,一艘造型锐利、喷涂着曜青仙舟徽记的豪华星槎,正缓缓驶入罗浮空港的专属泊位。 舷窗边,一位身姿挺拔、穿着曜青将军制式戎装的女子正抱臂而立。 她面容英气俊朗,眼神锐利如鹰,嘴角却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她正轻轻摩挲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一枚款式简洁却质地特殊的银色指环。 她的面前,悬浮着一幅小巧的全息投影。 投影上的画面,赫然是于安刚刚登陆罗浮港口时,与景元见面的情景。 画面被放大,聚焦在于安那张带着些许茫然却又难掩风姿的脸上。 “终于……又回来了。” 飞霄低声自语,指尖划过投影中于安的脸庞,眼神复杂,混合着势在必得的锐利和一丝深藏的缱绻。 星槎停稳,舱门开启。 飞霄收起全息投影,整理了一下衣领,迈着沉稳而充满力量的步伐走下舷梯。 她刚踏上罗浮的地面,目光便精准地锁定了前方——那位早已等候在此、身形娇小却气场强大的太卜司之首。 飞霄眉毛一挑,脸上那玩味的笑容加深了几分,主动开口,声音带着特有的爽朗,却又暗藏机锋。 “哟,这不是当今罗浮的太卜大人吗?日理万机,公务繁忙,怎么有闲暇亲自来迎接我这粗人了?” 符玄面无表情,法眼之中波澜不惊,语气平淡地回应。 “飞霄将军说笑了。” “您乃是曜青仙舟的扛鼎之将,位高权重。” “您大驾光临罗浮,本座自当亲自相迎,方合礼数。” 她的话滴水不漏,完全符合礼仪规程,却透着疏离。 “不知将军此次突然造访罗浮,所谓何事?” 飞霄哈哈一笑,大步走到符玄面前,两人身高差使得她略微俯视着符玄,气场极具压迫感。 “太卜何必明知故问?我自然是听说了一件大事。” “关乎仙舟联盟的一位传奇——前任罗浮剑首,‘青溟’大人。” “她的残躯重现,归属问题,可不是小事一桩。” “我曜青,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总得来关心一下,不是吗?”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符玄,收敛笑容,眼神变得锐利。 “她的残躯……或者说,她如今的状态,关乎重大。” “自然不是罗浮一舟能独断的事。本将军前来,自然是为了此事。” 符玄闻言,嘴角竟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极淡的、带着嘲讽的笑意。 “将军风尘仆仆远道而来,当真只是为了……公务?”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垂下,落在了飞霄那只正在无意识摩挲着无名指戒指的手上。 那枚戒指款式简单,但以符玄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其材质特殊,绝非普通饰物,更不像是曜青制式。 飞霄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却也更具有侵略性。 她非但没有掩饰,反而抬起手,让那枚戒指在仙舟的光线下更清晰地展现出来。 “太卜大人不也是吗?” 飞霄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和志在必得。 “你我心知肚明。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但既然现在有了重来的机会……” 她向前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了几分,却字字清晰。 “那就各凭本事罢了。” 说完,飞霄不再与符玄进行无谓的口舌之争,她直起身,对着符玄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空港。 而她前进的方向,没有丝毫犹豫,赫然便是——神策府后方,那处用于接待贵宾的、幽静的庭院方向。 符玄站在原地,没有阻拦,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飞霄远去的背影,那双洞悉万物的法眼微微眯起,袖中的手指悄然握紧。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火花在噼啪作响。 各凭本事?呵。 符玄转身,身影也迅速消失在通往太卜司的另一条路径上。 她需要立刻重新推算,飞霄的到来,会让本就复杂的局面,增添多少变数。 第159章 新的模拟开始 纯白的系统空间内,于安的意识缓缓凝聚。 上次模拟的结算信息浮现眼前。 【恭喜宿主完成第三次模拟(匹诺康尼),本次模拟评价为:B】 【总结:既不精彩也不平庸的一生。】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自己的人生中大放光彩,但是你的出现,仍在某些人心中占据了足够的分量,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虽微,却持续扩散。】 【奖励发放:】 【1.情绪色彩具象化(强化):提升对他人情绪色彩的感知精度与范围,可初步感知复杂混合情绪的具体成分。】 【2.天琴座的灵魂之力(残):蕴含一位母亲最后的祝福与执念的灵魂能量,用途未知,似乎与“守护”和“指引”相关。】 【3.知更鸟的耳羽的羽毛:一根闪烁着虹光的、柔软而坚韧的耳羽的羽毛,蕴含着纯净的希望与歌声之力,或许能带来好运?】 于安默默消化着奖励。 评价不高,但奖励却颇为特殊。 情绪感知的强化至关重要; 天琴座的灵魂之力让她看到了一丝未来或许能复活那位夫人的可能性; 而知更鸟的耳羽……则更像一份温暖的纪念。 【太棒了,宿主的翅膀总算不太容易打结了……吗?】 系统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调侃响起。 于安无奈:“系统,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好啦,亲爱的宿主,休整完毕,是否开启下一次模拟?】 系统从善如流地切换了语调。 随着系统的话音落下,无数闪烁着不同光芒、代表着各个世界与文明的星球影像在于安的意识空间中旋转浮现。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最终停留在了一颗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植被异常繁茂、甚至显得有些瑰丽的星球影像上。 影像旁边标注着——【阮梅的故乡:琅琊星(丰饶赐福之地)】。 阮梅和黑塔的帮助于安铭记于心。 她们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却对自己倾力相助。 一种想要了解她们、了解阮梅出身之地的迫切感,促使于安做出了选择。 “就这里吧。” 【星球选定:琅琊星(阮梅故乡)】 【天赋抽取中……】 【恭喜宿主获得金色天赋:科研圣体- 你的智慧过人,刚出生的时候就拥有过人的智慧,并且过目不忘,所有知识在大脑中会自动梳理、归纳、推演,你是为科研而生的天才。】 【恭喜宿主获得紫色天赋:适应- 你的身体拥有超乎平常的适应能力,能快速适应各种环境、毒素、甚至部分能量冲击。】 【恭喜宿主获得蓝色天赋:乐观派- 你拥有特别的热情,挫折很难将你彻底击溃,你总能找到乐观的一面。】 【模拟开始……】 【0岁:你出生在一颗被丰饶神力深深赐福过的星球——琅琊星。】 【你的父亲是一位深受当地居民敬重的仁心医师,精通利用星球上丰富的药草资源。】 【你的母亲则是博识学会派驻于此的一名优秀科研家,致力于研究丰饶赐福下的独特生命形态与生态。】 【他们为你取名为:氨(An),希望你能如自然界广泛存在的元素般,拥有无限的可能与包容。你一降生,眼眸中便闪烁着远超婴孩的灵慧之光。】 【0岁:你惊人的智慧在襁褓中便已显现。你能听懂父母复杂的对话,无需刻意教导,便能清晰地吐出词汇表达需求。】 【你的父母又惊又喜,很快意识到你是一个万中无一的超级天才。 更令他们震惊的是,星球上浓郁的丰饶力量似乎格外眷顾你,在你出生时便降下了温和的赐福,你的生命力异常蓬勃,对植物有着天然的亲和力。】 【1岁:你几乎每天都在阅读。 无论是父亲的医学典籍、母亲的科研报告,还是家中收藏的各类百科、星际通史,你都能迅速理解并记忆。 你的大脑如同最高效的生物计算机,所有摄入的知识会自动分门别类、梳理整合、甚至进行推演。 你很快掌握了基础生物学、化学、物理学概念,甚至开始初步理解这个世界的底层构造。 与此同时,你对书籍中描绘的、星球之外的浩瀚宇宙产生了无比强烈的探索欲望。】 【2岁:你的父母开始系统地、手把手地教导你。 父亲教你辨认数以万计的药材,理解人体经络与生命能量的流动,掌握各种治疗仪器的原理。 母亲则教你更前沿的生物基因知识、化合物合成与提取技术、能量矩阵基础。 由于你幼小的身体尚无法承受太多实践操作,你目前的学习主要集中在理论层面,但这已足够让你建立起一个庞大而精深的知识体系雏形。】 【3岁:丰饶的赐福和自身的适应性天赋让你的身体成长速度略快于普通孩童。 你已经能很好地协调和控制自己的身体。 父母的教学也开始从纯粹的理论转向简单的实践:在父亲指导下调配简单的药剂,在母亲监督下操作基础的实验仪器。 你展现出了极强的动手能力和精准的操作控制力。】 【4岁:一次难得的星际航行机会。 母亲需要前往临近星系的一个博学会空间站提交重要研究报告,决定带上你和父亲一同前往,让你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然而,就在航行途中,你们的客运飞船遭遇了【毁灭】军团小股部队的袭击! 混乱、爆炸、绝望的尖叫……你的父亲为了掩护你和母亲撤离,主动引开了敌人,最终永远地留在了那艘燃烧的飞船上……】 【4岁:幸存下来的你和母亲在救援队赶到后得以生还。 母亲的悲痛无以复加,但她是一位坚强的科学家和母亲,并没有因此一蹶不振。 她将巨大的悲伤转化为更强大的保护欲和研究动力。 令人惊讶的是,年幼的你虽然同样沉浸在失去父亲的巨大悲伤中,却并未因此对星际航行产生恐惧。 你更加深刻地理解了“死亡”的含义,它并非书本上的概念,而是冰冷残酷的现实。这也让你对生命、对保护、对力量有了更早的懵懂认知。】 【5岁:尽管经历了惨剧,但母亲并未因噎废食。 她知道你对探索未知的渴望是刻在骨子里的。 在这些年,她仍然会带你前往一些经过严格评估、绝对安全的星球进行短期考察或学术交流,满足你的求知欲,也让你慢慢适应星空。】 【6岁:你的母亲决定带你重回故乡琅琊星休整一段时间,同时拜访她的一位挚友——一位同样杰出的、定居琅琊星的生物学家。 母亲希望换一个环境能让你更好地成长,也希望她好友的平静生活能抚平你心中残留的阴影。】 【沉浸式模拟即将开始……】 意识沉沦,熟悉的剥离感传来。 当于安(氨)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冰冷的飞船船舱或实验室。 而是琅琊星特有的、仿佛自带柔光滤镜的葱翠景色。 空气湿润而清新,弥漫着各种奇异花草的混合香气,浓郁的生命能量几乎触手可及。 她正坐在一辆平稳行驶的、利用反重力技术悬浮的本地通勤车内。 母亲坐在她身边,正看着窗外,侧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伤感,但眼神依旧坚定。 车窗外,巨大的、形态各异的植物遮天蔽日,许多花朵散发着柔和的自发光,将道路映照得如同梦幻仙境。 偶尔能看到一些造型奇特、与植物共生的本地生物悠然走过。 “氨,我们快到了。” 母亲的声音温柔地响起,她转过头,对于安露出一个微笑。 “梅阿姨的家就在前面那片静谧林地里。她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学者,也是妈妈最好的朋友。你会喜欢她的。” 于安(氨)点了点头,那双过于早慧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窗外这个被丰饶深深祝福着的、生机勃勃却又暗藏玄机的世界。 她能感觉到,这里,或许将是另一段重要旅程的起点。 通勤车缓缓降低高度,驶向一片被精心打理过、却依旧保持着野趣的美丽林地。 一栋造型优雅、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的的研究所兼住宅,出现在视野尽头。 第160章 初次见面 悬浮通勤车平稳地停在那座与自然完美融合的研究所前。 车门无声滑开,于安(氨)跟着母亲刚踏下车,丰饶赐福之地特有的、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生命气息便扑面而来。 然而,她的超常感知和经过强化的大脑立刻捕捉到头顶上方传来的一声极细微的、物体坠落的破空声。 几乎是一种本能反应,甚至无需思考。 她的身体经过丰饶力量的洗礼和母亲这些年精心调配的高能营养液强化,强度、反应速度和协调性早已远超常人。 她下意识地抬起双臂,精准地朝向坠落物的轨迹—— “噗。” 一个温软娇小的身体落入了她的怀中,冲击力对她而言轻若无物。 于安(氨)低头,有点懵地看着怀里的“不速之客” 一个看起来约莫四岁左右的小女孩。 黑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几片翠绿的叶子沾在上面,小脸上也蹭了些许灰尘,但依旧能看出五官的精致。 此刻,那双明亮的、带着些许懵懂和好奇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似乎也处于愣神状态。 这是……从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怀中的阮梅确实呆住了。 她刚才在庭院那棵巨大的观察树上记录一种稀有附生兰的光合波动,一不小心脚滑了。 她本来都计算好了角度,准备摔在父母特意在树下布置的柔性能量屏障上,最多也就是弹几下,有点丢脸而已。 怎么会……掉进一个陌生姐姐的怀里? 这个姐姐……好好看。 银白色的头发,紫色的眼睛像是最漂亮的宝石,皮肤白皙,抱着她的手臂稳定而有力。 阮梅的小脑袋瓜里飞快地闪过这些念头,脸上后知后觉地升起两团明显的红晕。 “阿阮!” 这时,研究所的门被推开,一对穿着研究员白袍、气质温文尔雅的男女急匆匆地跑了出来,显然是看到了刚才惊险(?)的一幕。 他们看到安然无恙被抱着的女儿,明显松了口气。 阮梅的母亲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从于安(氨)怀中接过还有些发愣的阮梅,连声道歉。 “真是抱歉!这孩子一研究起来就忘乎所以,没吓到你吧?谢谢你接住她!” 她的语气充满感激和后怕。 阮梅的父亲则轻轻点了点女儿的额头,语气带着无奈和宠溺。 “阿软,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树上做观察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这次多亏了这位姐姐!” 于安(氨)的母亲此时也从身后走了过来,与阮梅的母亲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流露出熟悉和笑意。 “梅,好久不见了。” 于安(氨)的母亲笑着打招呼,显然两人是旧识。 “是啊,岚,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到了。” 阮梅的母亲,梅阿姨,回应道,语气亲昵。 “快进屋说吧,别都站在外面。” 大人们寒暄着走进屋子。 于安(氨)和阮梅则被各自的家长轻轻推到了旁边一间布置得充满童趣和科学气息的房间里。 “大人说大人的话,小孩子一边玩去。” 两位母亲几乎是异口同声,笑着关上了房门,将空间留给了两个初次见面的孩子。 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奶奶(阮梅的外婆)端着一盘精致小巧、散发着清甜香气的糕点走进来。 笑眯眯地放在她们面前的小桌子上,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也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于安(氨)和阮梅面面相觑。 短暂的沉默后,于安(氨)的目光被阮梅裸露的小腿吸引了。 那上面有一些细小的刮伤和淤青,显然是经常攀爬探索留下的痕迹。 于安(氨)走上前,声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温和与可靠。 “你受伤了。” 她指了指阮梅腿上的伤口。 “我略懂一些治疗的手段。你在这里乖乖坐好,” 她示意阮梅坐在床边。 “放心,不会痛的。” 阮梅眨了眨大眼睛,乖巧地坐好,好奇地看着这个好看的姐姐要做什么。 氨单膝微屈,一只手轻轻托起阮梅受伤的小腿,另一只手手掌缓缓覆盖在那些细小的伤口上。 下一刻,柔和而充满生机的绿色光芒从安的掌心涌现,如同温暖的流水般包裹住阮梅的伤处。 阮梅只觉得伤口处传来一阵清凉舒适的感觉,原本细微的刺痛感瞬间消失。 她紧紧盯着安的手,感受着那温暖而奇异的能量波动,大眼睛里充满了惊奇和探究欲。 这种治愈的能量……和她熟悉的丰饶力量很像,却又有些不同,更加……纯粹和可控? 光芒散去,阮梅腿上的那些刮伤和淤青已经完全消失,皮肤光洁如新,仿佛从未受过伤。 于安轻轻放下阮梅的腿,自己也坐到她身边,侧头看着她,自我介绍道。 “认识一下吧。我叫氨,一种化学物质的名称。不过,” 她顿了顿,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我个人还是更喜欢‘平安’的安。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她知道在这个星球上,小孩子通常只有小名。 阮梅还在回味刚才那奇妙的治愈感觉,听到问话,下意识地回答。 “他们都叫我阿阮。你也这么叫吧。”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小女孩特有的软糯。 安笑了笑,很自然地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擦去阮梅脸颊上之前蹭到的灰尘。 然后,她微微倾身,凑近阮梅的耳边,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些许神秘和笃定的语气轻声说: “阿阮,我能感觉到……我们两个,很类似。” 她的感知天赋和科研圣体的直觉都在告诉她,眼前这个女孩拥有着同样不凡的智慧和潜质。 “以后的交集,肯定不会少。”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阮梅的小脸又红了几分,但她没有躲闪,反而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也能隐约感觉到,这个叫安的姐姐身上有一种让她很舒服、很想亲近的气息,那份对自己的关切虽然初识,却显得纯粹而真诚。 “而现在,” 安退开一些,看着阮梅的眼睛,微笑着伸出手。 “先从朋友开始,怎么样呢?” 阮梅看着伸到面前的手,又看了看安带着笑意的紫色眼眸,几乎没有犹豫,将自己稍小一些的手放了上去,用力点头。 “好,安。我们是朋友。” 安握紧了她的手,笑容加深,语气肯定而充满期待。 “没错,现在是朋友,以后是好朋友。我们会是……永远的朋友。” 窗外的琅琊星奇花异草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房间里,两个天才少女的友谊,在一个意外的拥抱和一次温柔的治愈中,悄然萌芽。 命运的丝线,在此刻轻轻交织,预示着未来无数种可能。 第161章 生命的意义 安安静静地站在客厅里,看着阮梅的母亲(梅阿姨)送走自己的母亲(岚)。 门关上后,客厅里只剩下她和梅阿姨。 梅阿姨转过身,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对于安眨了眨眼,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 “哎呀呀,小氨,你妈妈不要你了哦~把你丢给我们家啦!” 安抬起小脸,面无表情,紫眸平静无波地看着梅阿姨,没有任何被戏弄到的惊慌或难过,只是静静地看着。 梅阿姨被这过于冷静的目光看得有些讪讪,无奈地摆了摆手。 “好啦好啦,不开玩笑了。” “你妈妈最近确实有非常重要的研究项目要跟进,经常需要往返空间站和其他研究所,带着你不方便也不安全。” “所以经过商量,决定让你暂时寄宿在我们家一段时间,等她忙完了就来接你。” 她蹲下身,与安平视,语气变得温和真诚。 “在这里不用拘谨,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需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或者跟外婆说。” 安点了点头,礼貌地回应:“谢谢梅阿姨,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梅阿姨笑着摸了摸安的头,目光瞥向走廊拐角处那个悄悄探出来的、毛茸茸的小脑袋。 “正好,有你在,我们家阿阮也算有个伴了,省得她整天不是泡在书房就是钻在花园里,都没个同龄人说话。” 她站起身,看了看时间。 “对了,今晚我和你叔叔有个学术讨论会,可能会很晚才回来。” “外婆在楼上休息,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在保温箱里。” 她对安眨了眨眼,压低声音笑道。 “所以……今晚家里就你们俩最大了,你们……好好相处哦。” 说完,梅阿姨拿起放在一旁的研究资料包,和阮梅的父亲一起离开了家。 大人们一走,躲在走廊后的阮梅立刻跑了出来,小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开心和一丝羞涩。 她主动拉起安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安,我带你去我的花园!” 安任由她拉着,两个小女孩穿过客厅的落地窗,跑进了房子后面那片更大、更奇妙的私人花园。 这里与其说是花园,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生态研究基地。 各种琅琊星特有的、甚至是从其他星球引进的奇异植物被分门别类地种植在不同的区域,旁边还插着小小的标签,记录着名称、习性和观察笔记。 许多花朵和叶片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傍晚的花园点缀得如同星海。 阮梅拉着安,小心地绕过一些娇贵的植株,最终停在一处稍微偏僻的角落。 那里有一株看起来明显枯萎、叶片发黄卷曲、毫无生气的小花。 阮梅松开安的手,蹲在小花面前,小脸上流露出失落和一丝不甘。 “这是我第一次完全独立尝试培养的新品种……我从种子开始照顾它,计算了光照、水分、营养剂的所有比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它还是慢慢枯萎了……” 她抬起头,看向安,那双总是充满好奇和探究的大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深深的困惑和…一丝哲学的迷茫, “安,你说……生命,到底因何而存在呢?为什么有些生命如此顽强,有些却又这么容易消逝?” 安看着那株枯萎的小花,又看了看阮梅充满困惑和求知欲的眼睛。 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用她那特有的、带着超越年龄的冷静和智慧的声音缓缓开口: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而我们所看到的躯体,或许……只是装载着那份‘灵’的容器。” 她的声音不高,却在静谧的花园里显得格外清晰。 “有很多智者认为,宇宙万物,终将归于虚无,有开始,便有终结。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 她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一丝对生命本身的赞叹。 “但是,生命本身,又是一个无比神奇的存在。” “它从不甘于现状,总是在挣扎,在尝试,不断向着‘更好’、‘更强’的方向进化,努力顺应着宇宙残酷而又壮丽的变迁。” 安的目光变得深邃。 “躯体,或许不仅是承载灵魂的容器,从某种角度看,它也可能是一种限制灵魂完全绽放的……枷锁。” “如果躯体能更快、更自由地进化,打破固有的形态和限制,那么生命所能达到的高度,或许将拥有……无限的可能。” 她看向阮梅,做出了总结。 “所以,我认为,生命存在的意义,或许就在于这永不停止的‘进化’本身。” “不断突破极限,不断适应,不断变得更好,直至……趋近于某种形式的永恒。” 说着,安蹲下身,伸出右手,轻轻悬在那株枯萎的小花之上。 柔和而磅礴的、蕴含着最纯粹生命力量的绿色光芒从她掌心涌出,如同甘霖般滋润着干枯的植株。 在阮梅震惊的目光注视下,那原本枯萎发黄的小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翠绿、挺立。 蜷曲的叶片舒展开来,甚至顶端还迅速结出了一个饱满的花苞。 然后悄然绽放——那是一朵从未在记录中出现过的、散发着淡淡星辉的蓝色小花! 比它枯萎之前更加生机勃勃,甚至……更美丽! 安收回手,语气平静。 “你看,它的生命并未真正消失,只是承载生命的‘躯体’暂时损坏了。” “只要给予正确的‘力量’,它就能重新焕发生机,甚至……进化。” 安的这一番话,以及眼前这近乎神迹的展现,如同一道强烈的光,瞬间照进了阮梅懵懂而求知若渴的心灵深处。 她一直以来对生命的模糊思考和困惑,仿佛一下子找到了方向和出口。 那双大眼睛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而狂热的光芒。 那是一种找到同道中人、找到毕生追求方向的极度兴奋和激动。 下一秒,阮梅猛地向前一扑! “呀!” 安猝不及防,被阮梅扑了个满怀,两个小女孩一起跌坐在身后柔软茂密的草地上。 厚厚的草甸如同天然的地毯,她们并未感到疼痛。 安躺在草地上,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阮梅。 此刻的阮梅,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熊熊的求知火焰和找到知己的狂喜,再也看不到丝毫平日的羞涩和内敛。 安看着这双眼睛,在那璀璨的光芒深处,她清晰地看到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对世界本质的好奇、对知识的渴望、以及对突破生命极限的向往。 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轻松而愉悦,再次重复了之前的断言。 “我说过吧,阿阮?我们是同类。” 那个笑容,清澈、自信、带着洞悉一切的智慧和一丝温柔的认可。 深深地、牢牢地烙印在了阮梅的脑海深处,直至永恒。 第162章 同类 两个孩子的心性本就相近,又都是远超常人的天才,一旦消除了最初的陌生感,熟悉起来的速度快得惊人。 在花园里那番关于生命本质的深刻对话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更加亲密无间,仿佛真的认识了很久一样。 傍晚时分,安得知阮梅尤其喜爱各种精致糕点后,便主动提出要亲手为她做一些。阮梅的外婆慈祥地笑着应允,带着两个小姑娘来到宽敞明亮的厨房。 安系上小围裙,动作熟练地开始称量材料、打发、搅拌。 阮梅也兴致勃勃地在一旁帮忙,虽然动作稍显笨拙,却格外认真。 外婆则坐在一旁的摇椅上,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小人儿在厨房里忙碌,眼中满是慈爱。 安的手艺出乎意料的好,动作流畅而精准,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不一会儿,面团在她手中被塑造成一朵朵小巧精致的梅花形状,整齐地码放在烤盘上,送入烤箱。 等待烘烤的时间里,外婆忽然笑着朝两个脸上不小心都蹭了些许面粉的小花猫招手。 “阿阮,小安,来,看婆婆这里~” 两个小女孩不疑有他,同时好奇地转过头望去—— “咔嚓!” 外婆手中一个老式的拍立得相机瞬间捕捉下了这一幕。 两个并排站着、仰着小脸、眼睛睁得圆溜溜、鼻尖和脸颊上都沾着白色面粉的女孩,表情懵懂又可爱。 “啊!外婆!” 阮梅反应过来,小脸瞬间涨红,跺着脚就要扑过去抢那张正在慢慢显影的照片。 “快给我!丑死了!” 安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甚至觉得有点有趣,伸手拉住了阮梅。 “挺好的,留作纪念吧。” 她看着阮梅气鼓鼓的样子,觉得比平时那副小大人模样生动多了。 外婆乐呵呵地把照片举高,小心地收了起来。 “不丑不丑,多可爱呀!这是外婆的宝贝,可不给你。”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烤箱“叮”的一声,香气四溢的梅花糕出炉了。 糕点外形漂亮,口感松软,带着淡淡的甜香和一丝奇特的回甘。 阮梅拿起一个,小心地吹了吹,咬了一小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个味道很特别,和她以往吃过的任何糕点都不同,甜而不腻,咽下去后嘴里还残留着一种让人很舒服的、清雅的余韵。 “安,你在里面加了什么?” 阮梅好奇地问,又忍不住咬了一口。 “味道好特别。” 安只是神秘地笑了笑,紫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加了点……能让食物变美味的独家魔法。” 阮梅轻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假装不在意。 “不想说就不说。” 但微微翘起的嘴角和飞快消失的糕点暴露了她的口是心非。 夜晚悄然降临。 由于安的房间还没有来得及收拾整理,阮梅的父母又尚未归来,外婆便让两个孩子先睡在阮梅的房间里。 洗漱完毕,两个小女孩并排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盖着同一条绣着小星星的被子。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柔和的星空小夜灯,气氛安静而温馨。 阮梅侧过身,面向安,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安安静的侧脸,忽然轻声问道。 “安,你的父亲呢?好像一直没有听你提起过。” 安沉默了几秒,也转过身面向阮梅。她的表情在昏暗中看不太清,声音却很平静,没有任何避讳,直接说出了那个残酷的事实。 “他死了。在我四岁的时候,我们乘坐的飞船遇到了反物质军团的袭击。他为了保护我和妈妈,没能逃出来。” 这个消息对于同样年幼的阮梅来说,无疑是沉重而震撼的。 她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阮梅才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和对未知的迷茫。 “安……生命,真的好脆弱。死亡……离我们好像也很近。” 她想到了今天枯萎的花,想到了安父亲的事。 “在未来……我们会不会也有一天……就这样死去?消失不见?” “不会的。” 安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她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清晰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说过的,生命的意义在于不断的进化。” 安的声音里透出一种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狂热和执着。 “阻止我们拥抱永恒的,是躯体的孱弱和生命的有限。而这,也正是我毕生追求的目标——” 她的眼睛在昏暗中似乎闪烁着灼热的光彩。 “只要让生命不断突破极限,进化到足以超越时间、超越衰亡的程度,那么,我们就永远不会投入死亡的怀抱。” “我们将获得……真正的永恒。” 这番话语对于普通孩子而言或许如同天书,但对于阮梅来说,却瞬间照亮了她心中某些模糊的领域,与她白天的思考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阮梅下意识地握紧了被子下的手,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安那双在暗夜中熠熠生辉的紫眸。 她像是被某种力量蛊惑般,轻声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丝依赖和期盼。 “那……到那个时候……进化到永恒的时候……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安毫不犹豫地点头。 她伸出手,在温暖的被窝下精准地找到了阮梅微凉的小手,紧紧地握住。 她的眼神中散发出更加炽热的光芒,那是对未来极致的憧憬和对同类的绝对认可。 “会的。” 安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如同立下一个永恒的誓言。 “我们当然会在一起,我的同类。” “我们会一起看到生命的尽头,也会一起……开创永恒的开端。” 被子下,两只小手紧紧相握。 第163章 多方汇聚 现实中,仙舟罗浮的夜晚静谧而深邃。 于安所在的庭院更是被一层无形的静谧结界笼罩,只有微弱的虫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然而,这份宁静被一阵清晰而富有节奏的敲门声打破。 “咚、咚、咚。”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感,穿透结界,清晰地传入院内。 卧房内,于安依旧沉浸在深度睡眠之中,对门外的动静毫无所觉。 她怀中那个变成玩偶大小的黑塔人偶,那双原本紧闭的、如同玻璃珠般的眼睛,却在此刻悄无声息地睁开了一条细缝,闪过一丝极淡的蓝色数据流。 麻烦。 黑塔(通过人偶)的意识瞬间评估了门外来访者的能量等级——很高,且带着不加掩饰的侵略性。 她又瞥了一眼睡得正香、甚至还无意识蹭了蹭玩偶的于安。 几乎没有犹豫,黑塔人偶那小小的手臂动了动,伸出指尖,对着睡在于安另一侧、同样毫无防备的托帕的额头,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 力道控制得极好,刚好足以将人从熟睡中惊醒,又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唔……” 托帕迷迷糊糊地发出一声呓语,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意识逐渐从睡梦中挣扎出来。 就在托帕睁开惺忪睡眼的瞬间,黑塔人偶眼中的蓝光瞬间熄灭,手臂也垂落回去,恢复了完全静止的玩偶状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托帕半梦半醒间的错觉。 托帕揉了揉眼睛,还有些迷糊,但那持续不断的敲门声却越来越清晰。 她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身边依旧熟睡的于安,小心地掀开被子下床,披上一件外衣,嘀咕着。 “谁啊……这么大晚上的……” 她趿拉着拖鞋,穿过庭院,走到大门前,略带不耐烦地拉开了门闩。 门外,站着一位身姿挺拔、英气逼人的女子。 她穿着曜青的戎装常服,眼神锐利如炬,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容,正是不请自来的飞霄将军。 托帕的睡意瞬间消散了大半。 她警惕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却气场强大的女人,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悦。 “你是谁?有什么事吗?”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逐客意味。 飞霄的目光快速扫过托帕,又越过她的肩膀瞥向幽静的庭院内部,笑容不变,语气自然得仿佛理所应当。 “于安的好友,曜青仙舟,飞霄。来找安安。” 安安?! 托帕的心猛地一沉,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心底暗骂。 又一个!怎么没完没了了! 但表面上,她依旧维持着基本的礼仪,只是声音冷了几分。 “抱歉,飞霄将军是吧?安安她已经休息了,不便见客。请回吧。” 飞霄像是没听到她的拒绝,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说。 “好。那我就在院外等她醒来。” 说着,她竟然真的抱臂靠在了门框上,一副打算长期驻守的架势。 托帕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不必了!安安她今天很累,需要深度休息,恐怕要睡很久。” “不劳将军在此空等,浪费您宝贵的时间了。” 她特意加重了“浪费时间”几个字。 飞霄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托帕身上,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等她……” 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而笃定,“怎么能算是浪费时间呢?” 这句话里的暗示和志在必得让托帕的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就在她准备再次强硬回绝时—— “吱呀——” 身后不远处,一间客房的门被推开了。 镜流(分身)面无表情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显然也感知到了门外不同寻常的强大气息,在本体绝对安全的情况下,她将大部分意识投射回了这个庭院内的分身体内。 月光下,镜流一身素衣,银发如瀑,眼眸如同万载寒冰,冷冷地扫过门口的飞霄和挡在门口的托帕。 她虽然没有释放出任何杀气,但那股属于罗浮前任剑首的、历经沙场的冰冷气场瞬间弥漫开来,让庭院里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三人,呈三角之势站立于庭院门口,目光在空中交汇,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诡异而沉默地对峙着。 飞霄的目光在镜流出现的瞬间就变得无比锐利和警惕。 她上下打量着镜流,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惊讶和了然,她缓缓站直身体,收起了那副玩味的姿态,语气变得沉稳而充满审视: “镜流……没想到,你比我们先一步找到她了。” 她的这句话,无疑承认了她知晓镜流与于安的关系,也暗示了她们(或许还包括其他人)一直在寻找于安的事实。 局势,瞬间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而在房间内,于安依旧安然熟睡,对门外这场因她而起的、暗流汹涌的对峙毫不知情。 她怀中的黑塔玩偶,眼睛再次极其细微地睁开一条缝隙,无声地记录着门口的一切数据流,远在黑塔空间站的本体,恐怕正看得津津有味。 第164章 三足鼎立?四足? 庭院门口,空气仿佛凝固了。 月光洒在三个风格迥异却同样气场强大的女人身上,勾勒出明暗交错的轮廓,气氛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飞霄那句“看来你比我们先一步找到她”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无声的涟漪。 这话不仅点破了镜流与于安的关系,更暗示了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 除了她们,还有其他人在寻找于安,而镜流,只是捷足先登了。 镜流(分身)的红色眼眸没有丝毫波动,仿佛飞霄的话只是无关紧要的风声。 她只是微微向前半步,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更加清晰地挡在了于安卧室的方向。她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强硬的回应。 托帕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飞霄的话像一根刺,不仅坐实了又一个“旧相识”的出现,还暗示于安身上牵扯着更复杂的、她所不知情的过往和麻烦。 这让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排除在外的局外人,而这种感觉让她非常不爽。 “先来后到也要讲个基本法吧,将军?” 托帕压下火气,试图用规则说话,红瞳中闪烁着商业谈判般的锐利。 “现在是休息时间,主人不便见客。” “您这样身份的人,总不至于要硬闯吧?” 她特意强调了“硬闯”两个字,试图用身份和规矩压人。 飞霄闻言,却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爽朗却带着军人的不羁。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况且……” 她的目光再次掠过镜流,意有所指。 “有些缘分,可不是先来后到能说清的。” “我等我的,不进去打扰便是。还是说……” 她话锋一转,带着挑衅看向托帕和镜流。 “你们在担心什么?担心安安见到我之后,会有不同的选择?”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托帕的痛处,也让镜流的分身眼神微不可查地锐利了一分。 “不同的选择?” 镜流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冰泉滴落玉石,带着一丝嘲讽。 “你对她如今的状况,又了解多少?” “你以为找到她,就等同于拥有介入她现在的资格?” “小妹妹,你还是太年轻,思想有点简单了。” 飞霄挑眉,毫不退缩地对上镜流冰冷的视线。 “资格不是靠嘴说的,镜流。是靠时间和行动证明的。” “我错过了上一次,不会错过这一次,绝对不会......”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语气坚定。 托帕看着两人之间无形的电光火石,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 这两个人完全无视了她,在用她听不懂的暗语争夺着关于安的“所有权”! “够了!” 托帕忍不住提高声音打断她们,她上前一步,几乎要挡住飞霄看向院内的视线。 “我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恩怨情仇,现在安安在休息!” “她是我的……是我们重要的伙伴!谁也不能打扰她!请回!” 飞霄看着气鼓鼓的托帕,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小动物,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盛了。 “伙伴?这位女士,你确定你了解你所谓的‘伙伴’全部吗?” “你知道她曾经是谁?经历过什么?又为何变成如今这样?” 她每一个问题都像锤子敲在托帕心上,让她无法回答,只能紧紧抿着嘴唇,眼神却更加倔强。 “我不知道全部又如何?” 托帕昂起头,拒绝被看轻。 “我知道现在的她就够了!我知道我想保护现在的她,这就够了!” 飞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种复杂的赞赏。 “倒是有点意思,不过……” 她的语气重新变得强硬。 “我的决定不会改变,我会等到她醒来,她一直不醒来,我就一直等。 ” 局面再次陷入僵持。 飞霄铁了心要等。 镜流分身寸步不让地守着。 托帕又气又急,却拿这位曜青将军毫无办法。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 “咳。” 一声轻微的、带着慵懒和些许电子音质的咳嗽声,突兀地在寂静的庭院中响起。 声音的来源……似乎是于安卧室的窗口? 三人几乎同时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于安卧室的窗户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条缝。 窗台上,那个巴掌大的黑塔人偶挂件,不知何时被放在了那里。 人偶的脑袋微微歪着,那双原本应该是装饰品的眼珠,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仿佛信号不良般的蓝色光芒。 一个带着明显合成痕迹、却又模仿得惟妙惟肖的黑塔式慵懒嗓音,从人偶身上传了出来。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大晚上的,吵什么吵?” “要打出去打,别吵我家安安睡觉。” “还有那个曜青的,想等人去港口苏打豆汁馆等着,堵门口像什么样子?有没有点将军的仪态了?” 人偶说完,眼中的蓝光闪烁了两下,似乎能量不足般,又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彻底的死寂。 只留下窗外三个女人,表情各异,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的沉默。 托帕:“???” 完全搞不清状况,黑塔女士的娃娃怎么活了?! 镜流(分身):“……” 她目光微凝,似乎认出了什么。 飞霄:“……” 这位将军的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有些僵硬,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个诡异的人偶。 黑塔人偶这突如其来的、毫不客气的插嘴,像一颗冷水。 瞬间泼灭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又带来了新的、更加莫测的疑云。 第165章 消停 于安的意识再次沉入那片纯白的系统空间。 这一次,没有系统的插科打诨,只有一段冰冷的、带着异常波动的提示音和文字浮现: 【滴滴!检测到外部信息扰动……内容变更……】 【第三次模拟(匹诺康尼/知更鸟)状态更新:由“已完成”变更为“未完待续”。】 【相关缓存内容已锁定。具体后续内容,请宿主返回现实世界地点“匹诺康尼”后方可揭开。】 “……” 于安看着这行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种极其强烈的、想要把某个不靠谱系统揪出来退货的冲动涌上心头。 模拟还能中途存档,状态变成“未完待续”的?这算什么?挖坑不填吗? 【宿主你不用担心~】 系统的声音终于响起,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调调。 【起码你最想要的情绪具现化能力已经稳稳到手了,不是吗?哦,对了,顺便说一句,你的‘小翅膀’们又见面了】 【这次好像还多了只……嗯……毛茸茸的小狐狸呢?祝您现实生活愉快哟~】 不等于安发作,她的意识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推回了现实。 卧房内,于安猛地睁开眼,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窗外的月光和庭院里隐约的光线透进来,映照出她脸上残留的错愕和一丝恼火。 门外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混合着警惕、对峙和一丝醋意的复杂情绪波动,如同实质般穿透门板,让她想忽略都难。 “唉……” 她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认命地掀开被子下床。 怀里的黑塔玩偶咕噜噜滚到了一边,眼睛紧闭,仿佛从未动过。 她整理了一下睡袍,走到房门前,深吸一口气,然后一把拉开了房门。 门外的三人几乎同时转头看向她! 飞霄最先反应过来,她英气的眉毛一挑,脸上重新挂起那副玩味又自信的笑容,语气轻松地说。 “看来,我不用等太久了。” 她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于安刚睡醒、还带着些许慵懒的脸上流转。 托帕、镜流、飞霄。 三道目光齐齐聚焦在于安身上,情绪色彩在于安的感知中如同打翻的调色盘。 托帕的醋意与爱意,深粉色夹杂着淡棕色。 镜流的警惕与保护欲,深粉色中夹杂着深红色和冰蓝色。 飞霄的志在必得与浓厚兴趣,深粉色中有着强烈的金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红色 。 虽然她们的颜色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的,都有着代表爱意的粉色。 于安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她硬着头皮,试图先打破这诡异的气氛,抬脚准备向飞霄走去,想先问问这位不速之客的来意。 然而,她的脚步刚迈出,手腕就被一只微凉的手紧紧握住。 镜流将她往后轻轻一带,自己上前半步,完全挡在于安和飞霄之间。 眼眸冷冷地盯着飞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别靠近她,她很危险。” 这句话是对飞霄的警告,也是对安的保护。 于安无奈地停下脚步,只能站在镜流身侧,略带歉意地看向飞霄。 飞霄似乎并不意外镜流的反应,她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于安,主动自我介绍道。 “我叫飞霄,飞翔的飞,云霄的霄。一个……不太普通的狐人。” 她说话时,头上那双毛茸茸的、此前一直收敛着的蓬松狐耳刻意地晃了晃,带着一丝野性的魅力。 于安点了点头,也礼貌地回应。 “你好,飞霄,我叫于安。” 她顿了顿,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于安的于,于安的安。” 话说出口的瞬间,于安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这自我介绍的方式……总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或者对谁说过类似的? 她摇了摇头,将这点奇怪的既视感暂时抛诸脑后。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看着眼前这三人。 挡在自己身前的镜流、一旁眼神复杂气鼓鼓的托帕、以及门口那位笑容灿烂却气场逼人的飞霄这互相提防。 一触即发的状态,于安忍不住抬手扶住额头,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这都叫什么事啊…… 她叹了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尽可能无害又甜美的笑容,声音放软,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撒娇的意味。 “那个,大家都是…嗯……来找我的吧?” “能不能…先别这样站着?看起来有点奇怪,而且你们这样站着会很累。” “飞霄,镜流,托帕姐姐……我们先进屋里坐下说,好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动用了一丝情绪具现化的力量,试图柔和周围那尖锐对峙的气场。 同时用眼神示意托帕帮忙安抚,又轻轻拉了拉镜流的衣袖。 在于安这堪称“杀手锏”的嘴甜加撒娇攻势下,再加上那无形中散发出的、安抚人心的情绪力量。 三个女人之间的火药味终于稍微消散了一些。 镜流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但依旧保持在于安身侧。 托帕撇撇嘴,但还是走上前,站到了于安的另一边,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飞霄则笑了笑,似乎很享受于安这副为难又努力调停的模样,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好啊,既然安安开口了。” 就在气氛刚刚有所缓和之际,庭院入口处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清朗声音: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师祖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受欢迎啊。” 众人转头,只见神策将军景元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正倚着月亮门 脸上带着他那标志性的、看似慵懒实则洞察一切的笑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院内这“三足鼎立”护一人的奇妙场景。 他的到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景元笑了笑,走上前来,目光掠过飞霄时微微点头致意,算是打过了招呼。 随即看向被围在中间的于安,语气稍微正式了一些。 “闲话稍后再叙,师祖,那件事……几位将军和元帅都已初步知晓,但有些细节和最终决定,需要您亲自到场方能定夺。” “时间就定在明日辰时,神策府正厅。” 他口中的“那件事”,自然是指于安(青溟)身份曝光及其所带来的连锁反应。 景元的话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了正事。 飞霄也收敛了玩笑的神色,看向于安,显然她此次前来,这也同样是重要目的之一。 于安点了点头,神色也严肃起来。 “我明白了,明日辰时,我会准时到场。” 夜晚的闹剧似乎暂时告一段落,但更大的风波,显然才刚刚开始。 仙舟罗浮的这潭水,因为于安的归来,正在变得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