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书中女配后,我成了世子的白月光》 第1章 恭喜你,穿了 寒凉刺骨的水,不断涌入郭夕瑶的口鼻。 强大的水压快要将她的五脏六腑碾碎。求生欲迫使她挥动双臂自救,却又始终无济于事。 突然,一个娇俏的声音从她的脑海里出现。 【想活命吗?】 郭夕瑶眼下根本无法分神去思考声音的来源。 【接受任务,你就能活下去。】 任务? 能活下去?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脑海里的声音刚结束,郭夕瑶的手上瞬间出现了一把弯刀。 【看见下面那个男孩了吗?救他!】 郭夕瑶用力睁开眼睛,水底下果然有一个男孩。 只不过,男孩脚上缠了一根绳子,绳子的尽头,是一块巨石。 此刻他看上去像是已经没有了气息。 【他不死,你便能活。】 郭夕瑶原本只想尽力往上浮,脱离这个深不见底的水潭。 现在,却要放弃挣扎,向下潜。 郭夕瑶很快来到男孩面前。 她果断用弯刀将绳子割开,可是刚准备用两只手托住男孩,才发现自己的身形似乎小了很多。 没来得及多想,郭夕瑶便将人挎到背上。 更奇怪的是,刚才无论如何都上浮不了的水潭。 现在她只需要轻松蹬几下腿,两个人就双双浮出了水面。 郭夕瑶费力将男孩拖上岸。 简单做了点急救措施,看男孩吐了几口水之后重新有了呼吸,她才瘫坐在一旁。 脑海里的声音再次出现,【恭喜你,成功救下男主。】 这时候,郭夕瑶终于意识到了所有的不对劲。 她的身上并没有穿着送外卖时的黄色冲锋衣,而是一件白色长衫。 身体也小了很多。 周遭的环境更不是她骑车落水时的那个大桥。 而是一个静谧无声的山谷。 至于她救下的这个陌生男孩,身体干瘦如柴,头发枯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穿着破破烂烂的旧衣服,看上去离死不远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我在哪?“ 【简单来说,你因为落水后无人救援,已经死了。】 “死了?” 郭夕瑶的声音惊得山谷里,在树上歇脚的鸟群起而飞,树叶簌簌落下。 她指着地上的人,“你不是说他活,我就能活。” 【是这样的没错。】 【作为一名NPC,你的任务就是救下男主。刚刚你成功了,所以可以留下来,继续活着。】 郭夕瑶好歹是一个资深书虫,立刻了然点头。 这意思,不就是她穿越了嘛。 不过一霎,她便又蹙眉不满道:“凭什么只是个NPC?” “以我累计阅读2000小时的战绩,怎么也能当个恶毒反派吧。“ 系统无语了半秒。 然后在她面前展示出了一个虚拟平板,【你成功解锁了NPC积分商城,系统还赠予了你一千积分。】 郭夕瑶努了努嘴,依旧不是很满意。 她的手在平板上划来划去,最后嗤笑一声,“一件衣服就三百积分,这一千积分够干什么的?” 系统沉沉吐了一口气后,才继续道:【你以为所有NPC都能解锁这个商城吗?光是解锁商城就得用一万积分。】 郭夕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她的手指在平板上面划着,嘴上也不停,“男主我救完了,接下来要干什么?” 【预防他黑化程度过高。】 郭夕瑶停下手里的动作,对着一团空气反问道:“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是女主的任务吗?” “我既然只是一个NPC,还能阻止男主黑化?” 【这么跟你说吧。】 【这个世界已经因为女主无法阻止晋渊黑化,消亡了上万次。可是系统局无法将女主传送回晋渊的小时候。所以只能利用NPC,预防他黑化程度过高。】 【只有这样,等将来他们相遇的时候,女主才能成功阻止他再次毁灭世界。】 郭夕瑶先是看了一眼地上这个干瘦的小孩。 实在难以想象,他未来会成为一个毁灭世界万次的大魔头。 随后她又伸出一个指头指着自己,“所以,我现在就是这个冤大头,过河桥,卸磨驴?” 系统装作听不着,又道:【你也可以选择不接受任务。】 【只不过,你的尸体已经被人从河里捞出来,凉得透透的了。】 郭夕瑶激动地对着空中怒吼道:“你他娘的威胁我?” 【别激动嘛,任务成功,就会有积分,NPC积分商城里,有一切你想买到的东西。】 【记住,是一切哦。】 “包括我的命?” 郭夕瑶的话还在半空中未落地。 骤然间,脖子上传来一股微痛的凉意。 她的视线缓缓向下,才发现晋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了。 他举着那把弯刀,刀刃精准地抵在郭夕瑶的大动脉上。 晋渊看向郭夕瑶时的眼神,恨不得将她整个人千刀万剐,拆肉削骨。 怎么回事? 这股浓烈的恨意,一定是那垃圾系统少说了什么。 “我说过,我一定会杀了你。” 晋渊明明还是小孩子的声音和样貌,却无形中透露出一种强大的,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吓得她身体僵硬,不敢乱动。 甚至连口水都不敢往下顺一顺。 眼下,她只能先拖延时间再想脱身的办法了。 “小瘸子,你先冷静一点听我说。” 仿佛是这具身体的设定,郭夕瑶很自然地就叫出了这三个字。 偏偏也是这三个字,再次激怒了晋渊。 他握着刀柄的手,攥得血红,眼神却从愤怒转变为了轻蔑,对她性命的轻蔑。 “小瘸子...” 郭夕瑶据理力争,“刚才是我救了你。” “难道不是你把绳子绑在我的脚上,又一脚踢我下去的?” 晋渊不是在质问,似乎只是在回忆。 却叫郭夕瑶不敢再胡乱开口。 说多错多。 晋渊见她开不了口,一声讽刺的讥笑后,手掌往上一抬,毫不犹豫地在郭夕瑶的脖子上划出一道口子。 血是缓慢流出的,可她却似乎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 就在晋渊准备换个角度,手腕一转用刀尖刺入她喉咙时。 他的身后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孔武有力的中年男人,只见男人一个掌刀落下,晋渊再次昏迷了过去。 “你又是谁?” 郭夕瑶的尾音还带着轻微的颤抖。 她便被男人从地上拽起来,顺便还扛起了晋渊。 “来不及了,先回琳琅阁。” 第2章 看着我的眼睛 入夜后的鬼市,热闹的像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新世界。 要不是郭夕瑶在鬼市入口看见几具悬着的干尸,还有家家户户挂着的人皮灯笼,她大抵该是淡定的。 男人直接带着她和晋渊回到琳琅阁里的房间。 门窗关死后,他才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气喘吁吁。 郭夕瑶站在原地,冷静片刻后,开门见山问,“你是系统?” 只见男人一口茶水喷涌而出。 “你是怎么知道的?” 郭夕瑶的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打量,最后歪着头,无奈道:“一个八尺肌肉大汉配上一个那么娇俏的声音。” “你是变态吧?” 说到这个,系统不乐意地跳起来,“你懂什么?” “这可是萝莉音,萝莉音。我花了大积分才买到的。” 郭夕瑶不甘示弱继续吐槽,”大哥,可是真的很违和。你不觉得吗?“ “什么大哥,我现在可是你爹,郭来福。” “刚才要不是我灵机一动变成郭来福,你的小命就不保了。”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来郭夕瑶才想起刚才和晋渊对峙时的恐惧和害怕。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没再嬉皮笑脸,反而换了一副质问的语气。 “现在可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了吧?” “我现在的身份,我和晋渊的关系,还有,我应该要知道的所有秘密。” 郭来福心虚地移开目光,喝了一口茶。 “你就叫郭夕瑶,至于你的身份,是鬼市里琳琅阁阁主的徒弟。阁主体恤你,便把你的父亲一并接了进来,当个差,谋个生。” 郭来福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在外人面前,我是一个哑巴。咱俩别露馅儿了。” 郭夕瑶微微颔首。 可又始终觉得对面的人在逃避她的问题。 于是她朝着郭来福走近两步,紧追不舍地发问,“那我和晋渊的关系呢?” “他为什么那么恨我?” 郭来福要么低头,要么侧目,总之就是不和她对视。 郭夕瑶一瞬怒气冲天,压低声音吼道:“回答我,看着我的眼睛,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这下子,郭来福怂了。 他举起自己两根粗壮龟裂的手指头,斗着虫虫,委屈得不成样子,“因为你买了他做你的奴隶,又是羞辱,又是折磨。” “时不时还不给他饭吃,让他站在门口冻一晚上。” 听到这里,郭夕瑶仰天长叹一口气。 感情让男主黑化的原因里,也有她的份啊。 她平复良久,才重新看向郭来福,试探着问,“他现在的黑化值很高吗?” “也就百分之九十而已,还没满呢。” 郭夕瑶几乎没有一丝地犹豫,抬起腿就要往门外走。 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让她阻止晋渊黑化程度过高,现在他还有再升高的余地吗? 与其在这里被晋渊捅死,不如远离他,能活几年算几年。 可是,郭来福立刻察觉到她的意图。 用着最无害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你要是现在放弃任务,会直接回到现实世界。” “不过,你现在应该已经被送进火化场了哦。” 郭夕瑶的一只腿站在门外,一只脚还在房间里面。 她将脑袋转回来时,眉头和山根都皱在一处,盛怒难掩,“你他娘的,又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在救你的命啊。” “难道你真的想回去当一堆灰灰,也不愿意留下来争取一个机会?” 说着,郭来福走到她的旁边,用壮硕的手臂将人拉扯回房间,再一次将门关上。 随后又从不知道哪里掏出一本书,放在了郭夕瑶的面前。 “要防止晋渊黑化程度过高,你得先了解他的过往。这就是他的故事。” “先看看?” 说是一本书,可当郭夕瑶打开的一瞬间,上面的文字成了一幅幅画面,进入了她的脑海里。 随着这些画面的流转,郭夕瑶的情绪似乎被牵动了起来。 最后,她双拳紧握,合上了书。 视线不自觉地看向了不远处的晋渊。 “你在干什么?” 郭夕瑶出声质问。 只见郭来福动作娴熟地将晋渊的脖子和木头柱子绑在一起。 像是在栓一条狗。 一条没有尊严,又随时准备杀了主人的狗。 郭夕瑶快步走过去,一把抢走了郭来福手里的绳子,而后只是将晋渊的双手绑在了木头柱子前。 她这才闲下心来,仔细看看面前的人。 晋渊的脸上没什么明显伤痕,只是惨白瘦弱,脸颊两侧凹陷得严重。 稍微仔细瞧,才能发现身上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 这些伤,有他母亲打的,也不乏原主打的。 郭夕瑶侧头看了看郭来福。 “你说,我现在对他好一点,还来得及吗?” 郭来福站起身,一只手落在她的肩膀上,似安慰地说了一句,“为时不晚。“ 就在这时候,晋渊的眼皮动了动,堪堪有要醒的迹象。 吓得两个人连连后退。 他们一高一矮,一壮一瘦地站在离晋渊最远的角落里,等着他完全清醒。 晋渊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那个日日羞辱他,自以为高高在上的,琳琅阁阁主的徒弟。 他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转眼竟然又回到了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 “你...醒了?” 郭夕瑶有意识避开了’小瘸子‘那三个字。 以为这样能和晋渊建立一个良好的开端。 没曾想,晋渊只是别开眼,根本不看她,更没有回应她。 郭夕瑶尴尬地笑了两声,又继续道:“折腾一天,饿了吧。” 这一回,晋渊终于看了回来。 只不过目光里的愤恨,只增不减。 他的声音仿佛刺骨的冰刀,剜走周遭的空气,“杀了我。” “不然早晚我还会杀你的。” 郭夕瑶连连摆手,着急解释,“误会误会,我怎么可能杀你呢。” 晋渊冷笑一哼,低下头不再看她。 “今日又准备怎么折磨我?” 顿了顿,他的语气听上去更加没有生机,“或者是羞辱我?” 郭夕瑶张开嘴巴刚准备解释。 忽地,一阵急躁的敲门声从外响起。 “小师妹,大师兄刚得了一把上好的鞭子,借你那奴隶来试试鞭呀。” 一瞬间,空气仿佛更加稀薄了... 第3章 我还是个舔狗人设? 外面的声音不断在催促。 吵得郭夕瑶脑袋疼。 她起身拉着郭来福回到刚才的角落里,低声凝眉问:”除了我,我的那些师兄也会折磨晋渊?“ 郭来福点点头。 “之前你为了讨好大师兄,一次次将晋渊送出去给他练剑。” 琳琅阁里的规矩看似和鬼市不同。 可实际上,一样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在郭夕瑶现存的记忆力,她记得师傅的爱好是收徒,并且每一个徒弟教授一门独有的技能。 大师兄习的是剑术。 莫说在琳琅阁,就是在鬼市中,都能横着走。 难怪原主这个学习草药的小师妹要阿谀奉承大师兄了。 郭夕瑶扯了一个苦笑,欲哭无泪指着自己问,“所以,我还是个舔狗人设?” 郭来福默默点头。 眼下,这情况不好解决。 强行将晋渊保下来,不符合她的人设,容易被人怀疑。 将晋渊送走,又害怕他黑化程度再次升高。 片刻,郭夕瑶在商城里点点划划后,眼睛亮堂堂地看向晋渊,“系统爹,帮我演一场戏。” 话音落地。 两个人将晋渊包围了起来。 外面的人也终于等得不耐烦,一脚踹开了她的房门。 门口站着几个白衣男子,为首敲门的是十师兄,陆进。 跟郭夕瑶一样,也是大师兄的忠实舔狗。 站在他身后的,便是大师兄,林轩扬了。 陆进刚准备开口训斥郭夕瑶,就被眼前的一幕给吓了一跳。 只见他们的小师妹正弯腰捂着那个奴隶的嘴巴,小师妹那身强力壮的爹用胳膊固定着他的身体。 小师妹嘴角扬着放肆的笑容,“别挣扎了,老老实实把药咽了。” “为我试药那是你上辈子的福气。就算是死,也是死得其所。” 晋渊的恨意从眼中不断涌出。 奈何身体弱小虚弱,根本无力反抗这两个人。 这时候,陆进忍不住开口询问。 “小师妹这是在干什么?” 郭夕瑶像是才听见这个声音,故作惊讶地转头。 她直接看向林轩扬,面上立刻转换了一个甜美的,温柔的,符合人设的笑容。 “大师兄,你怎么会来?” 林轩扬微微颔首,拿出鞭子,说明了来意。 这下子,郭夕瑶才松开了晋渊,直起身子收敛笑意“真不巧。” “我今日用他给我试药呢,恐怕一时半会不能出去。” 听到这话,陆进第一时间不乐意了。 他声音拔高,指着郭夕瑶道:“小师妹你什么意思?” “今日是大师兄看得起你,才想着用你的奴隶试炼鞭子。别给脸不要脸。” 郭夕瑶不爽地啧了啧嘴。 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大师兄,不是我不想借你,是真的...“ 话未说完。 就听见晋渊突然痛苦地低吼了一声。 “郭夕瑶!” “你给我吃了什么?” 郭夕瑶侧头看他,声音一冷,讪讪道:“给你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很快,晋渊惨白的脸上开始不断变红,随后整个人身体也逐渐红得离谱。 像是一只被煮熟的虾子。 不止如此。 他的血肉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移动,看着着实渗人。 不过几秒的时间,晋渊就满头大汗地晕了过去。 陆进往后退了一步,“小师妹,你究竟给他吃了什么?” “前些日子在山里采的草药而已。不过书里没记载,不知道是毒药还是良药。” 话是说的无情。 就是她背在身后的手在颤抖。 “真是对不起大师兄了。这几日我都得观察这小瘸子的反应。“ 顿了顿,她眨巴着大眼睛,“等过几日,过几日若是他还活着,我亲自送到大师兄面前。” 话已至此,几个人也不好再计较什么。 为首的林轩扬点过头,就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几个人离开后。 郭来福忍不住好奇问她,“你究竟给他吃了什么?” 郭夕瑶一身冷汗,颤颤巍巍地坐到地上。 又气又无奈地看了一眼晋渊。 “还能吃什么,用我一半的积分,给他吃的十全大补丸。” 郭来福这才放心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可是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他不仅不会死,醒过来之后连身体都好了。你还要把他交给林轩扬?” 今日,郭夕瑶已经处理了太多问题。 现在身体又饿又累,根本不想再动脑子。 于是她站起来,回到自己床边,摆摆手就躺了下去,“明天的问题,明天再说。” “现在,我要睡觉了。” 夜深。 晋渊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光亮。 他只能听见不远处有一个匀速的呼吸声。 他知道,是郭夕瑶。 一想到那张时而嚣张时而谄媚的脸,心口那股难以名状的恨意仿佛要吞噬了他。 他挣了挣手腕上的绳子。 忽地,感觉到身体似乎充满了力量。 晋渊低下头看了眼那只瘸了的腿,那印刻在灵魂里的疼痛,在这一刻,竟没有那么疼了。 她究竟,给自己吃了什么? ...... 另一边。 林轩扬将陆进叫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两个人刚用鞭子杀了几个鬼市里的人,现在正是高兴的时候。 林轩扬难得放下大师兄的身份,随和地对陆进发问,“你觉不觉得小师妹今日有些怪?” “怪?哪里怪?” “她不是一向都喜欢用活人试药的。” 林轩扬回忆着刚才的事情,微微晃动了下头,“说不出来。” “但是今日,她竟然敢直视我的眼睛。” 从前的小师妹在外人面前跋扈得很,偏在他面前时,总是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眼睛。 陆进弓着身子,言语谄媚道:“要说怪,我看小师妹那个奴隶才怪呢。” “哦?怎么说?” 陆进凑到林轩扬的耳边,声音极轻道:“前些日子,我在外面晃悠。” “听见有人在找奴隶市场里,一个瘸腿的男孩。” 林轩扬不以为意,继续道:“这怎么了?” “大师兄,你猜那些人是谁?” “......“ “是官府的人。” 身为琳琅阁首徒,林轩扬自是不畏惧朝廷的人。 但就怕有人给琳琅阁惹了麻烦。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替师傅除掉些不必要的麻烦了。 第4章 少吐槽,多干活 清晨的阳光,总能第一时间投射到整个琳琅阁。 白天的鬼市,静谧如斯,像是一个被废弃良久的荒地,听不到一丁点热闹。 直到郭来福沉重的脚步声打破宁静,焦急地向床上的人靠近。 “快醒醒,出大事了。” 郭夕瑶被人从床上拽了起来,两只眼睛将醒未醒。 她的声音里充斥着被人打扰后的不耐烦,“你属鸡的啊,起那么早?” “......” 郭来福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晋渊。 似乎还没醒。 他便压低声音,在郭夕瑶耳边说了一句,“任务的事。” 只此四字,郭夕瑶的瞌睡瞬间消失了。 她努力挣大了眼睛,有点兴奋地搓了搓手,“降低了?” 两个人先是默契地看了一眼晋渊,随后齐齐退出房间。 站在外面,郭夕瑶才算真正看清了鬼市和琳琅阁的模样。 鬼市一派荒芜的样子,路上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而矗立在鬼市中央的琳琅阁,明明很高,却依然望不到外面的世界。 只因它像是建在地洞之上,唯独师傅和师兄弟住的地方在地面上。其余的楼层全是在地下。 看的人着实压抑。 “黑化程度没有降低,也没有升高。” 郭来福娇滴滴的声音,将郭夕瑶从神游中拉扯回来。 “可是你的积分涨了。” 郭夕瑶立刻检查自己的积分,足足涨了500分。 她虽不解但满足地看向郭来福,“意思是这任务,有成功的迹象?” “晋渊黑化程度没有变化,你积分再高有什么用?” “到时候世界毁灭,都是白费。” 郭来福的话掷地有声,带着几分凉薄和绝望。 可郭夕瑶不在意,朝他扬了扬下巴,“你先跟我说说,晋渊后面会发生什么吧。“ “他会被你师傅收为关门弟子,专研策论。又在你师傅的帮助下,治好了身上的伤和腿疾,并且当上‘鬼王’,统领整个鬼市。” 郭来福这下子倒是不藏着掖着了。 反倒是郭夕瑶,听见这些感到诧异。 “我师傅很疼爱他?” 对方点点头,脑袋一歪,表情又染上困惑。 “其实之前的每一次,晋渊的黑化程度在琳琅阁的时候都降低了。“ “可是在他回到上京,拥有了权利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竟是摧毁整个鬼市,其中最惨烈的,就属琳琅阁。” 郭来福顿了顿,“没人知道为什么。” 郭夕瑶几乎不假思索地想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 她视线转移,看向那寥无人烟的鬼市街道。 “既然如此,不如师傅做的这一切,这一回换我来做。” 郭来福惊讶于她的舍生取义,眼眶红红地,一只手握住她的肩膀。 “你不怕死了?” “会死?” 郭夕瑶的声音提高了八个度。 而后又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对着郭来福说,“我的意思是,与其把救赎他的任务交给一个无法把控的人。” “还不如我和你联手,至少能在他黑化程度过高之前,及时调整方向啊。” 这话说的实在没底。 郭来福立刻收敛起刚才的感动,眯起眼睛,用怀疑的态度问,“你想怎么做?” “当然是先治病了。” 郭夕瑶嘴角勾了个坏笑。 又贼兮兮地朝郭来福挑着眉毛。 “你这里一定有什么能治他腿疾和伤病的现代医疗器械吧。” 郭来福见她眼神不善,紧张地两手抱在胸前,摇头否认道:“没有。” “救护车?医疗箱?抗生素?” “没有,什么都没有。” 听见他决绝的否定。 郭夕瑶眼神一变,甚是嫌弃地吐槽一句,“真垃圾。” “别人的系统,这些都是常备物件,你这个垃圾系统,什么都没有。” 郭来福被她的话噎住,想重重给她脑袋一记暴扣。 最后也只能长叹一口气,“系统里是不会出现任何和这个时代设定不符的东西的。” 郭夕瑶一边摇着头,一边瘪嘴,‘嫌弃’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 “少吐槽,多干活。” 话音落地,郭夕瑶的视线就被一个身影吸引走了。 她的目光让郭来福也忍不住看向那个方向。 然后他率先发出疑问,“那个人,是你十师兄?” 郭夕瑶微微颔首,“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出去干好事的。” “总之你自己小心点吧。” 两个人分开之后,郭夕瑶只是回屋套了件衣服,便又出门了。 琳琅阁里还算自由,除了每十天给师傅请安,剩下的时间都是师兄弟们自行修炼。 原身之前学的那些东西,就在郭夕瑶的记忆力。 她便想着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打发打发时间。 在厨房里忙活了很久,回房间时,已经是黄昏了。 可是,当郭夕瑶推开房门时,并没有看见房柱旁的晋渊。 只看到了一根被刀割断了的绳子。 绳子的周围还有些鲜血,应该是晋渊留下的。 血渍未干,人应该还没有走远。 郭夕瑶没有去其他地方寻找,而是直奔琳琅阁的大门询问看守的人。 “你们有没有看见前些日子我带回来的那个人?” 门卫面面相觑,最后摇头。 郭夕瑶心里实在是乱。 她心想,晋渊之所以会出现在鬼市里的奴隶市场,一定非自愿。如果有逃走的机会,他绝不会放过。 可是鬼市那么大,他能逃跑的地方太多。 这样盲目寻找,无疑是大海捞针。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大张旗鼓去寻人的时候。 其中一个门卫突然感叹,“不过陆师兄今日倒是挺忙的。” 听见这个名字,郭夕瑶心中立刻警铃大震。 她状似不经意地问,“十师兄刚才也出门了吗?” 门卫点点头,“就刚才,说是阁主让他去办事,抬了一个天大的箱子就出门了。” “而且他身边好像还跟了个生面孔。”另一个人补充。 郭夕瑶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于是追问,“十师兄往哪个方向去了?” “东边。” “不过东边那个村子已经荒废很久了,据说还闹鬼,郭师姐请小心些。” 郭夕瑶攥了攥拳,提起裙子顾不得那么多,就往东边走了。 无论是不是陆进绑走了晋渊,无论他出于何种目的。 眼下,晋渊决不能死。 第5章 嘴还挺厉害 东边,焚尸场。 陆进神色紧张地寻了一个最偏僻的空地。 “你们先回去。我还有要事要办。” 几个下人听命离开后,空地上便只剩下了两个人,和一个巨大的箱子。 一个琳琅阁下人打扮的男人刚把手放在箱子上。 便被陆进拦住。 “开箱之前,我有话要问。” 陆进态度高傲,毕竟自恃琳琅阁阁主的徒弟,横行鬼市惯了。 没曾想,对方并不畏惧,只是轻哼一声,嗤笑道:“你既找到我,当知我的身份。” 男人声音虽然尖细,可目光凌厉。 陆进被这气魄威慑到,气势弱了下来,“鬼市和官府向来互不干扰。” “我放你进来,已是有违规矩了。” 对方略微抬起头,脸上满是不屑,“若这箱子里的东西是真,你可知你能得到什么?” “什么?”陆进眼睛亮了亮。 “黄金万两。” 男人话音落地,便自顾打开了箱子。 晋渊是被陆进敲晕后,强行带走的。现在人已经清醒了过来。 他一开始还不明白状况。 直到,看见了那张脸。 “你...” 男人微微勾唇,笑容阴森,连脸上的褶皱都叫人感到恐惧。 “殿下,许久未见,真是叫奴才好生想念啊。“ 晋渊极力保持着镇定,即便自己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箱子里动弹不得。 活像一只任人宰割的鱼,但他的脸上并未露怯。 “赵连生。“ “连你这狗奴才也配来杀我?” 赵连生保持和煦微笑地摇了摇头,“奴才今日来只是想知道一件事。” “你母亲现如今在何处?” 听到这话,晋渊仿佛了然什么。 他艰难地从箱子里站起来,即便双手被捆在身后,也丝毫不影响他睥睨眼前之人。 晋渊跨出箱子后,才发现一旁的陆进。 他不关心自己是如何被出卖的。 他只想知道,他们为何要找母亲。 “你该唤我母亲为何?” 赵连生有些尴尬地侧目看了眼陆进。最后硬着头皮,弯腰拱了拱手。 “不知娘娘如今身在何处?” 晋渊同样弯下腰,附身迎上他视线,玩味答:“不知。” “那疯女人将我卖掉后,拿着钱走了。” 这下子,彻底激怒了赵连生。 他从衣襟里掏出一把短刀,横至晋渊的头和脖子之间。 声音也不似刚才的软弱和善,而是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威胁。 “真当自己还是殿下呢?“ 说罢,一脚踢在晋渊的肚子上。 人生生被踢到几尺之外,踢得嘴角冒血。 偏偏晋渊依然扬着笑。 甚至笑出了声音。 放肆又病态。 “你的主子不让你杀我,你不敢杀。“ “狗,奴,才。” 赵连生怒气地朝他走去,边走边呵斥,“我可以折磨你,折磨到你愿意开口为止。“ 折磨... 晋渊这辈子最不怕的,大抵就是折磨了。 只见赵连生一拳一拳打在晋渊的身体上,闷响如同暴雨前的雷鸣,泥土地被鲜血迸溅。 “那女人在哪里?” “快说。” “我...呵...我不知。”晋渊依旧在笑。 牙齿被血液沁红,五脏六腑像是爆炸开来,痛得快要失去意识了。 “殿下金枝玉叶的身体扛不住的,快点,招了吧。” 赵连生越打越投入,越打越兴奋,双目因兴奋而变得通红。 只不过,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脚步声,正快速朝他靠近。 “你他娘的,给我放了他。” 郭夕瑶径直冲过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把小刀。 赵连生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的瞬间,那把刀,不偏不倚地,插在了他的心脏上。 彼时,郭夕瑶还不清楚会发生什么。 她只是松开小刀,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弯腰喘着气。 肺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郭夕瑶还不忘阻止,“不管...你是谁,他是我的人,你给我...放...放了他。“ 赵连生站起来,不屑一顾地将小刀拔走。 胸口虽然在渗血,不过不是甚太大的伤口。 “这位,也是琳琅阁的?” 话虽是对着郭夕瑶说的。 目光却是看向一旁陆进的。 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陆进赶紧走到郭夕瑶身边,死命拽着她,“你别犯傻!” “这小奴隶身份可疑,是师兄让我处理的。” 郭夕瑶白了他一眼,“他就是让你这样处理的?“ “跟’外面‘的人合作。” 停顿片刻后,她气终于喘顺了。 这才直起身子,毫不客气地对陆进说道:“师兄的事,一会儿再说。” “先让这死太监,放了晋渊。” 赵连生收回视线,不可置信地瞧着郭夕瑶,“今日我要带他走,你师兄不会拦,你,拦不住。“ 郭夕瑶双手抱在胸前。 瞪大眼睛,嘴巴张了张,比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哦?” “小太监,嘴还挺厉害。” “你管谁叫小太监?” 赵连生一瞬盛怒,声音大了几分,自然也尖了几分。 郭夕瑶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蹙眉嫌弃道:“啧啧啧,聒噪。“ “人赶紧放了,不然我敢保证,你待会儿肯定要后悔。” 这点威胁,赵连生自然不放在心里。 他拿着自己的短刀,摆出一副要杀人的架势。 可刚刚起势。 啪嗒一声。 短刀落地。 赵连生更是紧随其后,双脚无力地跪在地上。 他握着短刀的手,眨眼间化作一滩血肉,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腐蚀开始不断蔓延。 从一只手,到一半边身子。 最后,地上只剩下一件衣服,还有一大滩恶心的东西。 陆进看到这一幕,人都吓傻了。 他转过头厉声质问,“郭夕瑶,你干了什么?你不是就轻轻捅了他一刀。” 陆进看得最清楚,那一刀根本不致命。 郭夕瑶一脸无辜地摆摆手。 “我的小刀淬了毒。” 这一回答,让陆进愈发愤怒。 “你知不知道他的身份?” “这般贸然动手,万一给琳琅阁,给师傅带来麻烦,到时候你就死定了。” 郭夕瑶耸了耸肩,将自己摘得干净,“我刚才给过他机会了。” “他要是答应放人,我一定会给他解药的。” 她指着那滩血水,“是那太监死犟,非要跟我对着干。” 陆进听见这话,后背突发冷汗。 这个一向只会谄媚慕强的小师妹,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晋渊。 此刻眼神晦涩不明,正盯着那道自诩‘无辜’的身影。 第6章 人比鬼可怕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四周似乎隐隐约约出现了些诡异又模糊的响动。 陆进并没有理会这些声音,而是捡起地上的小刀径直朝晋渊走去。 此时的晋渊因为虚弱,正奄奄一息地半躺在地上。 郭夕瑶看见陆进的动作,立刻冲过去挡在他的前面。 “十师兄,你还想干什么?” 陆进举起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害怕,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么。 他用刀指了指郭夕瑶身后的人。 “刚才我听见那个人叫他殿下。他身份不凡,今夜绝不能留。” 陆进虽然还摸不清晋渊的真实身份。 但他知道,留下这样一个人,日后必定后患无穷。 郭夕瑶心里是虚的。 动作却极为果断。 她一把抓住陆进的手腕,往上一抬,痛得对方瞬间将刀扔掉。 “你疯了…” “我看师兄才是疯了。他是什么身份我不关心。但师兄为了一己之私,居然带官府的人悄悄进鬼市。” “别说师傅能不能原谅你,这件事要是让鬼王知道了,你还有命活?” 掷地有声的话语。 强压的气场下不乏几分威胁。 搭配上她面若寒霜的表情,立刻让陆进慌了神。 光是听见师傅和鬼王这几个字,他就明白自己今日闯下了弥天大祸。 陆进来不及跟郭夕瑶再理论,转身便往琳琅阁跑。 “你该杀了他的。” 晋渊的声音从郭夕瑶的身后传来。 微弱的像是快要断气了一般。 偏偏说出口的,竟是这样一句残忍的话。 郭夕瑶缓缓转身,迎上那双空洞无神的双目。 晋渊咬着牙坐了起来,目光看着陆进消失的方向,“他回去后,一定会找你大师兄告状,甚至还会告诉你师傅今晚发生的一切。” “届时,你保不住我的。” “谁说我要保你。” 她移开眼,食指摸了摸鼻子,“我只是来处理违反鬼市规矩的人而已。” 郭夕瑶像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 可晋渊看到了她白如雪的衣裙和鞋子上沾了泥污,头发也有点散乱。 他不再开口,低下头卷起袖子瞧了眼自己那些新添的伤口。 突然,晋渊的肚子上落下一个布袋子。 布袋子脏兮兮的,甚至还渗出些许油渍。 “赏给你吃了。” “吃饱再回去,别指望我会搀着你走。” 郭夕瑶说完,自顾自坐在了晋渊的对面,小手攥拳开始不停敲打自己疲惫酸软的小腿。 心里忍不住吐槽,这运动量比她从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晋渊犹豫着打开布袋子。 只见几块点心碎成了渣子,连一块完整的找不到。 不过眼下于他而言,足够果腹。 他抓起一把就送进了嘴里,却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你知道那人是太监,所以,你也知道我的身份?” 郭夕瑶当然知道,可她不能说。 要不然就凭晋渊的尿性,现在便是拼掉性命也会杀了她的。 于是她摇摇头,不看他,“他说话那么娘,那么大的年纪还不长胡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是个太监吧。” 说完,郭夕瑶咽了咽口水。 晋渊倒也不再追问。 反而慢条斯理地吃着那些点心渣子。 无人再开口,气氛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可是越安静,周遭奇怪的动静反而越发明显。 郭夕瑶警惕地撇了眼周围,明明什么也没有,入目的只是一个荒废了的村庄。 但声音就是会不断传来,断断续续。 她将视线收回来,藏在双膝之间。 嘴上不停念叨着:“不要迷信,不要迷信。什么都没有。” 直到身边人的一声不大不小的嗤笑。 她才抬起头,看向晋渊。 “你笑什么?” 晋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吃完了点心,状态恢复了一些。 他颤颤巍巍站起身,也看了一眼周围。 “杀人都不怕,会怕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郭夕瑶不服气道:“我没有想杀人,是他自己把时间耽误了。” “况且人又不会害人,可是厉鬼会索命啊。” 这话,不禁让晋渊勾了勾唇,他阔步往前走,声音极轻地说了一句,“人比鬼可怕。” 郭夕瑶赶紧跟上去,却只敢警惕地跟在他的后面。 两个人回到琳琅阁。 郭来福正焦急地站在大门口来回踱步。 看见他们时,心中既有震惊,又有几分了然。 晋渊很自然地回到房间,在柱子旁坐下。 他悠悠抬起双手,“拴上吧,我怕半夜后悔又想杀你。” 郭来福偷摸瞧了眼郭夕瑶。 见她毫不犹豫地给他重新换了根绳子,牢固地拴在了柱子上。 两个人这才出房门。 “发生什么事了?” 郭夕瑶一手扶额,苦恼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个详尽。 最后感叹道:“陆进和林轩扬要是查到了他的身份。” “的确很麻烦。” 郭来福跺了一下脚,“所以说,你确实应该斩草除根的。” 听见这话,郭夕瑶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杀赵连生是不得已。你让我再去杀陆进,我做不到。” “可要是让你师傅知道晋渊的身份,怕后面的事会起变故。” “只能赌一赌了。” 既然师傅在之前的每一次都那么疼爱晋渊,他身上一定有什么值得师傅去培养的。 郭来福似是明白了她的想法,“你还是想让晋渊拜师?” 郭夕瑶看向热闹的鬼市,不禁颔首。 “你就不担心再次重蹈覆辙?” 郭来福作为系统,经历过万次世界消亡,早都已经习惯了。 没成想郭夕瑶却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决心。 她收回视线,轻叹了口气,“现在,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保护他了。” “不是吗?” 郭来福重重点了下头。 看她心绪不宁,拍了拍郭夕瑶的肩膀,试图安慰:“行了,既然决定了,就往前走。” “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让你振奋振奋?” 郭夕瑶懒懒回头。 “你先看看你的积分。” 空气静谧了几秒,随后就是郭夕瑶的惊呼,感叹和狂笑。 刚才的阴郁一扫而过。 她不可置信地问郭来福,“系统爹,怎么回事?” “一晚上涨了三千积分?” 郭来福凑到她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了一句,“黑化程度,降低了一个点。” 第7章 这flag很反派 琳琅阁顶楼。 阁主尉迟谋的房间外。 今日,正好是十日一请安的日子。郭夕瑶带着晋渊,早早便候在了师傅的门口。 她心中的忐忑难以舒缓。 因为在她的记忆力,师傅是一个随性和蔼的老头。 对他们众师兄弟疼爱有加。 尤其对晋渊,不仅倾囊相授,无条件支持他成为‘鬼王’,甚至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呵护。 可是,在晋渊的故事里。 他却将尉迟谋凌迟千刀,将他挫骨扬灰,最后用他的肉,一片片喂给众师兄弟吃。 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郭夕瑶出神时。 陆进聒噪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小师妹,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 “你叫他来做什么?” 说着,陆进的目光警惕地看向身后的晋渊。 倒是一旁的林轩扬出来解围了一句,“小师妹或许是想对师傅坦白些事情。” 听见这话,陆进倒是放松了下来。 刚想伸手去拿起郭夕瑶手里捧着的甜糕。 便被人阻挡住,“十师兄,这里放了花生。” 郭夕瑶记得,陆进花生过敏,她可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招惹麻烦。 陆进也像是碰到了什么毒药一般,不动声色地拍了拍手,一脸正经地转过身子等候师傅传唤。 终于,一个年迈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依顺序,一个一个进来吧。” 话音落地,林轩扬首当其冲。 虽说是请安,其实也是布置和检验功课,每个人进去的时间或长或短。 等到郭夕瑶的时候,已经堪堪正午。 她跨步走进房间,就看见正位上一个身着同样白衣的老者坐在那里。 尉迟谋坐得倒是端正,要不是手里拿了块蘸满糖的甜糕,倒也有几分威严在。 对方见来人,松了一口气。 “为师每次最想见到的,就是你。” 郭夕瑶勾唇一笑,随后行过礼后,才抬起头。 尉迟谋正了正衣襟,开始询问,“近来对药材可有何新发现啊?” 郭夕瑶挺直身板,随后往旁边挪动一步,露出了晋渊的全身。 “师傅请看,这便是徒弟近来的成果。” 尉迟谋眯了眯眼睛,显然没有看出任何的东西。只能困惑地看回到郭夕瑶身上。 她抬起一只手,像是在介绍什么物品一样。 开始介绍起了晋渊。 “这个人,是徒弟前些日子去奴隶市场里买回来的。买回来的时候,那叫一个虚弱多病,而且腿还是瘸的。” 顿了顿,她给晋渊一个眼神示意。 对方纹丝不动。 郭夕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可是现在,他不仅身体好了不少,腿也不瘸了。” 尉迟谋一听,捋了捋胡须。反问道:“你给他治病了?“ “师傅请看。” 郭夕瑶掏出了精致的小盒子,将甜糕和小盒子一并放在了尉迟谋的桌子上。 “这,便是徒儿新研制出来的药,给他试了一颗。剩下这一颗,献给师傅了。” 只见尉迟谋一手将药丸拿在手里观察,一手还不忘吃着甜糕。 面色分不清喜怒,看得人心里直发颤。 直到,正位上的人发出爽朗的笑声。 尉迟谋捋着胡子,感叹道:“强身健体,重修筋骨,确是好药啊。” “为师今日看你学有所成,甚是欣慰呐。” 郭夕瑶几不可见地泄了一口气。 紧随后,又深深吸气,“师傅,徒儿还有一事相求。” “说来听听。” 郭夕瑶将晋渊一把拽过来,两人一并跪下,“请师傅收他为徒。” 空气,仿若凝滞了几秒。 郭夕瑶不仅忽略了身旁晋渊讶异的目光。 更是低着头,不敢去看尉迟谋的表情。 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你说,他是在奴隶市场被你买回来的。你不好好使唤他,反而舍得让他来为师这里?” 郭夕瑶这才仰起头,面露真诚地点点头。 “他身世可怜,但却绝顶聪明。师傅若是收他为徒,将来他一定能为琳琅阁尽心竭力,鞠躬尽瘁的。” 她脸上情真意切,话说的漂亮圆满。 偏偏尉迟谋始终没有松口。 郭夕瑶冲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不想死,就按我说的做。” 只见晋渊几乎没有半刻的犹豫。 整个人匍匐在地上,诚恳地说道:“小人被卖实属被逼无奈,可小人志存高远,一心想出人头地。” “还请阁主给小人一个机会。小人将来,一定不会让阁主失望的。” 郭夕瑶以为晋渊是块又冷又硬的玉石。 没想到竟也有愿意放下身段,为求自保的时候。 终于,尉迟谋放下了手里的药丸。 目光看向了匍匐着的晋渊,他思索片刻后,循循开口,“既如此,明日便来为师这里拜师吧。” “既然决心入琳琅阁,就要忘却前尘往事,今后一心为守护琳琅阁而活下去。这一点,你可做得到?” 晋渊直起身子,脸上无波无澜,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 只听他声音带了几分决心般,“弟子谨遵师傅教诲。” “从今往后,弟子一定,好好活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郭夕瑶多疑,她总觉得晋渊说这话时,是在看她。 ...... 郭夕瑶带着晋渊回了房间。 没等她喘上口气,就听见外面急促的敲门声和叫骂声。 “郭夕瑶,滚出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听这动静就知道,是陆进。 郭夕瑶对天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地抱怨了一句,“这傻缺又来找麻烦了。“ 说罢,她起身开了一个门缝,不露出晋渊身影地走出了房间。 陆进在门外,气得咬牙。 郭夕瑶脸上是一个虚伪的假笑,“师兄找我什么事?” “郭夕瑶,你还好意思问我什么事?” 陆进脸上不过是伪装成愤怒的心虚罢了,“他是什么身份你明明知道,我们以为你会向师傅坦白。” “没想到,你竟敢让他拜师。” “师傅他老人家......” “师傅他老人家绝不会为难他。”郭夕瑶打断他接下来的话。 她双手抱臂,头微微歪着一些,扬起下巴,丝毫不惧。 眼神里更是没有一丝地闪躲,“反而是师兄们做的事,师傅他老人家绝对会震怒。” “这些话,我那晚不是同你说过了吗?” 烦死了。 到底要跟傻缺说几次他才能听懂。 可陆进一心以为,要让自己做的事情不被师傅知道,唯一的办法就是除掉晋渊这个祸害。 眼下,郭夕瑶让晋渊拜了师,他倒成了被动的那一方。 于是,心中的恐惧演化成了更加恶劣的威胁。 他抬手指着郭夕瑶的脑袋,“你以为凭琳琅阁弟子的身份,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鬼市是个人吃人的地方。” 陆进弯下腰,五官因为情绪的变化而变得莫名有些狰狞。 他龇牙咧嘴地威胁道:“让他死,比让他活,更容易。” “你想做什么?” 陆进一脸得意地摇了摇头。 “这个,就不劳小师妹操心了。” 话音落地,陆进双手叉腰,摇头晃脑地转身离开。 嘴边还得意地说着:“我陆进活的,一定比他长久。” 郭夕瑶心里闪过一丝慌张。 这flag,很反派。 果然,晋渊早就悄无声息地贴在了门的另一侧,将两个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眉尾轻挑着。 嘴上是个玩味的笑容。 捻动着手指,自言自语道:“是吗?” 第8章 不配求和,只能求生 翌日,乌云压得极低,雾蒙蒙的小雨,仿佛将整个琳琅阁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清早小厮会将每个师兄弟的早膳妥善放在门口。 晋渊今日要拜师。 他早早便将雪白无痕的长衫穿上,头发用一根木簪简单地束起。 两只手负在身后,看了看天边,又看了看脚下。 最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 他嘴角扬起一个和善的笑容,端起地上的早膳,推开了房间门。 陆进此时已经换好衣服,正准备开门。 看见来人,脸上立刻露出了不善。 “你来干什么?” 晋渊恭恭敬敬地弯下腰,”今日是我拜师之日。“ “在这之前,我想先来和师兄解释一下。” 陆进鼻孔朝天,满眼鄙夷地冷哼一声。 双手抱在胸前,“谁是你师兄,我不承认。“ 晋渊并不着急,甚至敛起了平日里对待郭夕瑶的那种戾气,整个人看着温驯。 他放低姿态,压低声音,“可否让我进去说。陆师兄的早膳要凉了。” 说着,他举了举手里的托盘。 陆进思索片刻,才挪开半个身子,让他进去。 他径直走到座位上坐下,上下打量起了面前焕然一新的晋渊。 “换了一副皮囊,倒真是不一样了。” 晋渊回避开他的目光,有些羞赧地回答,“都得感谢阁主宅心仁厚。” “师傅他老人家是不知道。若是他事先知道你的身份,定不会收你为徒的。” 陆进说得笃定,眼神却始终飘忽。 见对方没有回答。 他又问,“你今日来,究竟何事?” 说着,他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粥。 “来坦白的。” 晋渊这才抬起双眸,迎上陆进怔愣了片刻的眼睛。 对方故作无所谓地继续吃着早膳,白了他一眼后,才道:“你以为两三句话,就能让我不防备你?” “小师妹保你,那是她傻,可我不一样。” 陆进嘴上是这般说,心里却突然生出了些嘲弄的想法。 他将手里的勺子放下,随后站起来,一只脚担在椅子上。 “不如这样,你从下面跨过去,咱们两个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陆进心想,那个外来人口中的‘殿下’,今日若是沦为他陆进的胯下之奴。 摧毁掉他的自尊心,以后自是无后顾之忧。 可对方并没有任何的动作。 “怎么,不愿意?” “你的坦白于我而言,分文不值。我想要的,是一条衷心的狗。如果能当狗,留下你的命,也无妨。” 顿了顿,他的声音带着戏谑,“若是放不下姿态,我不介意让你死在拜师前。” 晋渊的眸色染上几分屈辱。 他眉头紧皱着,双手更是死死握住衣衫。 “师兄何必如此,我今日,是真心实意来求和的。” 陆进放肆地笑开了,他摇摇头,“在我的眼里,你不配求和,只能求生。” 晋渊咬着后牙,愤怒屈辱的模样不假。 看得陆进整个心情畅快。 他急不可耐地摧毁眼前这个心高气傲的人,嘴里开始倒数,“我给你五个数。“ “一,二,三...” “三...四...”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 陆进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 晋渊低着头,发出了似恶魔般低吟的笑声。 “师兄怎么不数了?” 说完,他缓缓将头抬起,欣赏着面前那道拼命喘息的身影。 陆进用手捂住喉咙,艰难地发出质问,“你给我...下...毒了?” “整个琳琅阁里,只有郭夕瑶有毒药。”晋渊否认。 陆进听见这个名字,眼中是愤然的恨意,“她给你的毒药?” 晋渊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而是慢慢蹲下身子,从衣襟里掏出东西后,才开口,“杀你这种事,就不用劳烦师姐了吧。” 陆进很快就感到呼吸困难,身上长了连天的红疹,甚至有些地方已经肿了起来。 他双脚连站立都困难,嘴上却不饶人。 “我一定会让大师兄杀了你这个祸害的。” “琳琅阁里,有的是解药...” 话音,在陆进看清楚晋渊手里的东西时,戛然而止。 对方闲适地坐到了地上,用手剥开一颗花生放进嘴巴里。 “鬼市东面干果铺的盐炒花生,师弟可是排了很久才买到的。” “你......” “为何...会...” 陆进现在只想往外爬,找人求救,却发现他的衣角被晋渊坐在了屁股之上,无法动弹。 他将一颗花生放在两指之间,随后将花生碾碎,落回地面。 “我,晋渊,曾经是皇帝的长子,母亲是前皇后姜季蓉。“ 轻笑一声后,晋渊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哦对了,姜季蓉就是那个被先帝宠了很多年的贵妃。” “你猜为什么我会沦落到鬼市里?” 听到这里,陆进终于害怕了。 不止是怕他的身份,更是怕他眼睛里那股浓重的恨意和冷漠的决绝。 晋渊的声音低哑,带着些自嘲。 “因为皇帝突然有一天发现,我并不是他的亲儿子,而是他最爱的皇后和先帝的孩子。“ 他耸了耸肩,有些遗憾道:“所以,我便在这里了。” 此刻的陆进,因为呼吸不畅,双眼布满血丝,一张脸瘪得乌里透着青紫。 他紧紧抓着晋渊的衣襟。 “求你...救...救我。” “救...我。” 晋渊将他的手慢慢地拉开,又瞧着它无力地落在地上。 仿若自言自语般,“从来,都不是你要杀我。” “而是我要杀你。” 话音落地的瞬间,陆进才正要进入最痛苦的时刻。 他整个人肿得像一颗球,轻轻用一根针就能将其戳破似的。在地上滚来滚去,身上一会儿像着火,一会又像在冰窟。 晋渊徐徐坦白完了自己的事。 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逐渐没有气力的人。 窗外的雨,突然下大了些。 滴滴答答的雨声,将这里的一切都掩盖住了。 晋渊看向窗外落进来的雨滴,不禁笑出了声,“师兄,该坦白的,我都已经说完了。” “你可一定要,替我好好保守秘密啊。”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陆进的房间。 一出门,便遇上了着急忙慌的郭夕瑶。 她眉头一紧,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你为什么会从陆进的房间里出来?” 第9章 浪费粮食,真该死 “他是不是威胁你了?” 郭夕瑶看见了他衣襟上的褶皱,以为眼前人受了委屈。 谁料,晋渊竟也顺水推舟,扯出一抹苦笑后,顾左右而言他,“我先去找师傅了。” “等一等,我也去。” 郭夕瑶故意走在晋渊的前面,像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罩着他。 心里想的却是,绝不能让她的金疙瘩再黑化了。 顶楼房间里,尉迟谋一如之前那样,坐在正位上。 只不过今日有些许不同,尉迟谋放在一旁的床上,还躺着一个人。 郭夕瑶一进门就忍不住往那个方向看。 直到尉迟谋的声音,将她的视线拉了回来。 只见对方一只手撑在桌边,揉着眉心,看上去很疲惫。 开口时的声音,更是夹杂着低落,“十七,为师要你去办一件事。” “请师傅吩咐。” 尉迟谋用笔写写画画片刻后,将宣纸举了起来。 宣纸上画着一种植物,还写了三个字,“灵血草。” 郭夕瑶不解地看了眼尉迟谋,“恕弟子孤陋寡闻,师傅这是何种药材?” “这是生长在不归山边缘的一种植物。为师要你不惜一切代价,将此药取回来。” 听见不归山这几个字,郭夕瑶直觉这地方危险。 不等她开口,尉迟谋便宽慰道:“你放心,不归山虽然凶险,但你只需在周围寻找。不用进山。” “并且为师会让你大师兄一路保护你,务必要将此药取回来。” 郭夕瑶拒绝不了师傅的任务,只能点头答应。 没等尉迟谋再开口。 身后的晋渊突然出声,“师傅,此次任务危险,不如让弟子一并前往。” 郭夕瑶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一时间,房间里静默如斯。 尉迟谋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又转回头,看了眼郭夕瑶。 “大师兄和十七师姐只管取药,发生任何的危险有我垫后,若真遇不测,与其让师傅丢了两个爱徒。” “不如就让我这个刚入师门不久的人来替他们。” 这话,摆明了是晋渊在表忠心。 可郭夕瑶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尉迟谋思索不过几秒之后,竟也点头同意了,“也好,你有这等心意,为师没有看错你。” 停顿片刻,尉迟谋再警告。 “你们此行任务,绝不能让鬼市里任何人知道。包括其他的师兄弟。” 交代完,尉迟谋便摆摆手,让他们离开了。 临走前,郭夕瑶放缓脚步,再次看向那个床上躺着的人。 对方虽穿着中衣,看不出身份。 但从他有些花白的头发来判断,年龄应该不小。 能让尉迟谋不惜一切代价要救的人,身份一定不会简单。 一个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 …… 翌日,天还蒙蒙亮时,郭夕瑶已经一声简装出门了。 昨夜本想着和郭来福商量下进山的事宜,可恰好他人不在。 说不慌张是假。 毕竟和晋渊这种疯子一起出门做任务,保不齐他想要干什么。 “师姐,还不走?” 郭夕瑶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三两步就跨上了马车。 林轩扬此刻已经在马车上了。 看见晋渊紧跟其后,他清冷的声音说了一句,“马车拥挤,不如小师弟就走路跟着我们吧。” 只见晋渊脸上淡淡一笑,随后二话没说,转头下了马车。 马车行驶的速度,不急不缓。 郭夕瑶却连连揭开车帘查看晋渊的情况。 “小师妹倒是很关心他。” 林轩扬的话,不像是询问,更像是试探。 郭夕瑶这才将身子转回来,扯出一个假笑,敷衍道:“大师兄,我是担心这厮又搞事情。” “你这担心倒是没错。” 林轩扬此刻也掀开了他身侧的车帘,眼睛如鹰般审视着马车后面的人。 “你知道老十死了吗?” 郭夕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反问一句,“什么?” “十师兄怎么会无缘无故地……” 林轩扬摇摇头,“师傅为了让你安心去不归山,这事只同我一人说过。” “说是误食了花生,瘾症身亡。” 他放下车帘,双眸高深莫测的盯着郭夕瑶,“小师妹怎么看这事?” 郭夕瑶咽了咽口水。 脑海里不禁想到了昨天的晋渊,恰好从陆进的房间里出来。 他神色倒是不慌张,但衣服上的褶皱如此明显。 她很难不将两件事联想到一起。 可嘴上却是,“看样子,我们这一趟得多提防着点晋渊了。” 林轩扬不置可否。 只不过,当他再次掀开车帘,身后一直紧跟着的人,却消失不见了。 “那小子不见了!” 郭夕瑶下意识觉得不详。 没等她作出任何反应。 马车外又再次听见晋渊的声音。 “师兄师姐。” 林轩扬迅叫停马车,拉开车帘后,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晋渊手里捧着热腾腾的包子,一脸温和地对着他在笑。 那笑容,不掺杂一丝算计。 “这家卖包子的店,是我从前在鬼市里讨生活时,店家赏过我的。” 晋渊轻轻抬了抬手,“味道虽不能同琳琅阁里比,但我们路途遥远,师兄师姐先对付一口吧。” 郭夕瑶倒是没什么心眼,伸手就准备接过来。 林轩扬却用长剑挡住了她的动作。 自顾将包子抢到手里,“小师弟费心了。继续赶路吧。” 说完,他将车帘放下,又将包子随意扔在了地上。 郭夕瑶看着表皮流油的包子,热气一点点散尽。 肚子不争气地响了一回又一回。 “这东西,吃不得。” 林轩扬撇了一眼她那啧啧咂嘴的样子,怒其不争的提醒到。 郭夕瑶只能闭上眼睛,不去闻,不去想。 心里忍不住吐槽一句,“浪费粮食,真该死。” 可不知道是不是马车颠簸,亦或是身体不适,她觉得自己睡意越来越浓。 郭夕瑶强迫自己,让眼睛睁开一条缝。 又以为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 晋渊此时此刻,居然在马车上。 彼时,晋渊正悄无声息地等待着两个人进入沉睡状态。 他捡起地上的包子,大大吃了一口。 “味道确实不错。不过就是有些凉了。” 话毕,他偏过头看向林轩扬,“知道你不会吃,我又怎么可能会把药,下在包子里呢。” 几个包子下肚,晋渊这才拉起缰绳,“走吧,师兄。” “咱们这就去不,归,山了。” 第10章 跳下去 当郭夕瑶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颗参天大树前。 在她不远处的对面,是还在沉睡的林轩扬。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眼下正漫不经心地用篝火烧着一把缺了齿的刀。 “是你杀了陆进?” 郭夕瑶开门见山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晋渊抬眸迎上她的视线。 火光下他的眼睛,有种嗜血的狂戾。可一张脸上的表情,又认真的叫人产生错觉。 “师姐你知道吗?” “将刀烧得通红后,再去切皮肤,会发出一股淡淡的焦香。而且,不会留很多的血。” 郭夕瑶很难不去想象那个画面。 晋渊像是看出了她的害怕,宽慰了她一句,“放心,这不是用来对付你的。” “是他。” 他勾了勾下巴,看向林轩扬。 郭夕瑶这才想明白,晋渊昨天所谓的表忠心,只不过是寻一个可以杀林轩扬的机会。 可是,这到底是太冒险了。 “大师兄的功夫,远在你之上。况且你若此刻杀了他,我们取不到灵血草,师傅会怪罪的。” 晋渊毫不在意地轻笑一声。 然后视线看向远处。 郭夕瑶跟着他看过去,才发现三个人现在已经在不归山了。在他们附近,就有师傅要她取的灵血草。 “你先放开我,我将东西取走,之后你想做什么,我不拦你。” 晋渊带着一丝诧异。 他没想到郭夕瑶在得知他要杀人之后,反应竟然会如此淡定。 到底是低估她内心的强大了。 片刻间,他便将人松绑。 郭夕瑶不敢多耽误,恐夜长梦多,赶紧跑到远处,摘了许多的灵血草。 一回头,发现晋渊已经举着通红的刀,来到了林轩扬的面前。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看下去。 在低头和抬头间,反复跳跃。 但是,当她再次抬起头时,情况发生了变化。 “凭你这个奴隶,也想算计我。” 林轩扬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也不知道听见多少刚才两个人的对话。 郭夕瑶还在不知错所中。 就听见晋渊突然惨叫了一声。 林轩扬早已经将自己身上的绳子割破,一只手死死地扭住了晋渊握着刀的手。 “一把破刀,你怎么敢?” 说着,他抽出后背藏着的一把短刃,“你以为,我只有那一把长剑傍身?” 林轩扬手上一用力,能清晰地听见晋渊手骨被折断的声音。 破刀也落了地。 晋渊痛得额头满是大汗,眼睛却丝毫不惧地盯着眼前人。 “你杀了我师弟,今日我便要替他报仇。” 林轩扬走到篝火旁,将自己的长剑拿回来,才又踱步返回到晋渊面前。 他的动作很利落,先是用剑,挑断了晋渊两只脚的脚筋。 血不断从他的脚边蔓延。 “这下子,你跑不掉了。” “留在不归山里,喂那些生擒猛兽吧。” 晋渊疼得身体在颤抖,双眸依然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冷漠。 他仰着头,眉尾轻挑道:“这些血,还不足够你跟着我陪葬呢。” 突然,他捡起地上的破刀。 用力地在自己身上划了几个很深的口子。 雪白的长衫,顷刻间被染上了鲜红。 看到这一幕,林轩扬反而有些不明所以。 就在他迷茫的片刻之间,身后突然出现了些异动。 是枯枝被折断的声音。 不断地,再向他们三个人靠近。 那些窸窸窣窣的动静,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清晰。 林轩扬剑指晋渊,“你想干什么?” “现在,你也走不掉了。” 话音落地,他们的周围出现了许多猛兽,天光大亮之时,那些猛兽的身影,瞧得更加真切。 林轩扬不屑地哼了一声。 “先解决了你,我再解决这些畜生就行。” 说着,他举起长剑就要刺向晋渊。 就在长剑离晋渊的心脏只剩下一丝丝距离的瞬间,郭夕瑶从身后,袭击了林轩扬。 她用尽全力,将一块石头狠狠砸在了他的后脑勺。 林轩扬直接昏了过去。 看上去两个人是解除了危机。 可实际上,汩汩冒出来的血,像是一剂兴奋剂,让周遭的猛兽眼睛亮了又亮。 郭夕瑶没有表现出慌张。 她将双腿丧失行动的晋渊拉到自己的背上,又捡起了林轩扬的长剑。 长叹一口气后,无奈道:“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晋渊有后招。 果不其然。 身后的人趴在她的背上,轻轻一笑,“我若说我没有后招,你该如何?” 猛兽再不断地试探着靠近。 他居然还有闲心开玩笑。 郭夕瑶忍不住用手使劲捏了捏他脚上的伤口。 “额...” 晋渊没忍住闷哼一声。 最后到底还是妥协了,“往里走,一直走。走到一个这些东西不敢跟的地方。” “我们就安全了。” 郭夕瑶虽然不知道不归山是什么地方。 但是看师傅那神色浓重的样子,她可以猜到不归山的危险。 而这些生擒猛兽可能只是最普通的一种危险罢了。 “你疯了?” “现在这些猛兽我们两个人都解决不了。” “若是进了山,只怕死得更快。” 晋渊的声音再不断变得虚弱,“你若是相信我,就往里走。” “若不信,自己博出一条生路吧。” 郭夕瑶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一只猛兽已经快速地朝着他们扑了过来。 她背着人,扭头就往山里跑了进去。 不归山果然名不虚传。 除了生擒猛兽,一道道能要人命的瘴气,也是层出不穷。 好在这些瘴气替他们阻挡掉了很多追上来的猛兽。 郭夕瑶细胳膊细腿的,背着一个晋渊,身体早就超负荷了。 可她不敢停。 因为那些野兽的低吼声,仿佛还在身后,很近的地方。 “郭夕瑶,好像到了。” 虚弱的声音,唤醒了郭夕瑶的神志一般。 她从虚脱中缓缓清醒,才发现两个人已经来到了一处悬崖峭壁。 说是悬崖并不准确。 她们更像是踩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边。 和她们眼下焦急的情形不同,洞口处居然有很多紫色的花,飞在半空中。 “跳下去。” 此时晋渊的声音,仿佛沾染上了某种魔力。 郭夕瑶没有任何的思考,两只手用力拽着身后的人。 纵身一跃。 第11章 八卦能燃起我的斗志 郭夕瑶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里。 洞里异常安静。 安静到,能清晰地听见水滴落在石阶上的声音,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好在,是再听不见那些凶兽的低吼声了。 她松了一口气,刚想挪动身子,撕心的疼痛瞬间袭来。 郭夕瑶伸手一摸,自己左半边肩膀在渗血。 原来是一根坚硬的藤木,从后面刺进了她的肩膀。 “郭夕瑶...” 晋渊虚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郭夕瑶咬紧牙关,用沉重的鼻息嗯了一声。 对方听见她的回应后,先是吐出一口浓重的气息,随后才讪讪道:“我以为你死了。” 话音落地,晋渊寻着声音的来源,一步步往她这里爬了过来。 郭夕瑶明白,两个人现在的情况都极其糟糕。 可相比起她自己,晋渊在山洞外面流了更多的血。所以她暂时还不能表现出自己受伤。 她一边回答:“你死我都不会死。” 一边,忍着痛,迅速移动身体,让自己脱离掉那根藤木。 当晋渊握住她双脚的时候,她已经脱开藤木,疼得快要窒息了。 郭夕瑶没有分毫耽误,撕下自己的裙摆,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 “你怎么了?” 似乎是听见她撕裙摆的声音,晋渊怀疑的追问。 郭夕瑶却用无法质疑的语气回答道:”我的衣服勾住藤木了,你先把眼睛闭上。“ 不知道晋渊有没有照做。 但她选择相信对方。 片刻之后,郭夕瑶熟练的点开积分商城,在商城里买了两颗十全大补丸。 一颗自己吞了下去。 一颗放在晋渊的面前,“把药吃了,我们去找出口。” 晋渊缓缓睁开眼睛,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浓烈的药香味,就在他的鼻子附近。 他二话不说,将药丸吃下。 紧接着,郭夕瑶再次将他背了起来。 “等药起效,我这腿自己能走了,我们再出发吧。” 晋渊语气难得的有些犹豫。 可郭夕瑶根本不敢在这个未知的山洞里耽误时间。 万一出口难寻。 万一药效过了。 万一凶兽追来。 万一... 于是,她态度坚决,没有回答他的话,便继续往前走了。 这个山洞的构造很诡异。 深不见底的洞里,没有怪石嶙峋,只有一条长长的隧道。周围除了藤木,再无任何阻挡去路的障碍。 虽然看不清前路,行走起来倒也还算顺畅。 只不过,药效对郭夕瑶似乎没用,她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渗血。 她就那么背着晋渊,在漆黑的隧道里,一直走啊走,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晋渊能感觉到,她的速度在不断变得缓慢。 于是不得不再次开口,“你自己一个人,更容易活下来。” 郭夕瑶已经腾不出气力,来回答他的话了。 肩膀上的疼痛,已经快要将她吞噬。没有晕倒,不过是因为疼痛在刺激着她的神经。 让她不能松开手。 “郭夕瑶,放我下来。“ 晋渊两只手刚放在她的肩膀上,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怎么了?” “你肩膀上沾了什么?” 说着,晋渊将手指凑近鼻子处闻了闻。 他太过于熟悉这个味道了,那种腥甜的,黏腻的味道,不是水。 而是血。 “你受伤了!” 晋渊的情绪有些激动。 不过因为身体的虚弱,让他的话显得如此无力。 他只能感受到,勒住他双脚的那两只手,力气比刚才更大了些。 黑黢黢的山洞里。 所有的情绪仿佛都会被无限放大。 面对郭夕瑶的坚决,晋渊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 他从不相信会有一个人,宁愿一起死,也不愿意独活。 可事实是,郭夕瑶如此。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 低着头,嘴里喘着粗气,却还要故作轻松地说一句,“刚才我也吃过药了。” “放心,死不了。” 顿了顿,她又说,“跟我说说你的事吧。八卦能燃起我的斗志。“ 燃起她斗志的,哪里是八卦。 是她想要活下去的心。 郭夕瑶早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来到这个世界,她不知道是该感激,还是该抱怨。 但是她知道,晋渊一死,这个世界就会毁灭,到时候,她又会何去何从呢? 所以,她是在救晋渊。 也是在救自己。 晋渊并没有马上回应她的要求。 静谧的山洞里,只有滴答滴答水滴的声音在耳边。 直到,晋渊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 “你想听什么?” 郭夕瑶微小的声音传来,“就说说,你是怎么知道不归山的事情的吧。” 话,再次落在地上。 晋渊像是陷入了一个久远而又难言的回忆之中。 他感受着身体上的疼痛,感受着周遭黑暗带来的绝望。 也感受着胸口那腔莫名其妙的炙热。 “我时常在想,就那么死了,或许也好。” “可是,她不允许。她用尽浑身解数地让我活,让我长大,让我长成了如今这般不人不鬼的样子。” 晋渊的语气,平静的像是一滩死水。 不见波澜,不闻生机。 “她将我卖到奴隶市场,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让我在鬼市里,出人头地。” “她怎么能确定?” 郭夕瑶不问,晋渊口中的’她‘是谁。只好奇’她‘所做之事。 晋渊被她这单纯的样子逗笑了。 “能在鬼市里买奴隶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无论我被卖到哪里,都比待在她身边强。” “至于不归山的事。” 晋渊停顿了几秒。 随后更是用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继续道:“是她用自己的身体,从那些不归山活着回来的人嘴里,换来的。” 郭夕瑶不予评价。 但她明白,那些人并非健全之身。 晋渊的母亲为达目的,竟可以做到如此境地。 郭夕瑶抬起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忽地,眼前闪过一丝光亮。 不等嘴巴发出声音,她的身体却先一步脱力倒在了地上。 晋渊也被她重重地摔了下来。 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赶紧爬到郭夕瑶的面前,用尽全力摇晃她。 “郭夕瑶,你醒一醒。” “你不是说,这些能燃起你的斗志吗?你还想听什么?” 匍在地上的人已经无法回应他。 只能用手指着前方。 指了指,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光亮。 第12章 重开一局咯 天光微凉。 燥热将郭夕瑶从混沌的睡梦中唤醒。 她意识回笼,就觉得仿佛像是被蒸笼里的热气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郭夕瑶刚抬眸,一个陌生又简陋的房间映入眼帘。 “你醒了?” 晋渊疏离的声音里侵染了些许难得的温润。 郭夕瑶看向他,发现人已经能站起来,而且身上也不再流血。 “水...” 她嗓子里像是着了火,从喉咙到胃,都有种被灼烧的感觉。 晋渊将水端到她面前。 咕嘟嘟喝了好几杯之后,郭夕瑶才终于缓过神来。 她伸手摸了摸肩自己膀上的伤口。 随后才问,“这是哪里?” “我们是得救了吗?” 话刚问出口,便看见晋渊脸上一闪而过的焦灼。 他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然后摇头。 “这里,是藏在不归山最深处的一个神秘村落,好像叫银杏村。” 说话间,郭夕瑶就听见了房间门口的动静。 像是远处有人拖着什么工具,正往这边靠近。 “这里从未被人发现过。所以村长下令,今夜要将我们烧死。” 晋渊平静的语调,和眼下危机的情况,实在违和。 这下子换郭夕瑶躺不住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一条小缝。 入目的,竟然是一个繁荣的村庄。 只不过繁荣之下,又掺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诡异。 家家户户的门上贴满了图案怪异的黄色符咒。门柱上,一边挂着葫芦,一边挂着大蒜。 这地方,难道闹鬼? 不仅如此,郭夕瑶稍微抬头,就能看到天空中有很多的秃鹫在盘旋。 这也就意味着,附近一定有许多腐肉。 外面阳光明媚,天气也很热。 可郭夕瑶的后背却忍不住发凉。 此刻,一群村民手持武器,面带愤怒地朝这个房子走来。 郭夕瑶有些震惊。 这些人中,许多人杵着拐杖,年级明明看着都不大,却各个形如枯槁,走两步就喘起粗气,双目无神。 看上去,像是得了重病。 她回过头,不禁问晋渊,“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跟着你看到的那束光,拖着你走了很久才来到这里的。” 顿了顿,晋渊走到她身边,微微俯身随她视线看去。 “你也发现怪异了?“ 郭夕瑶微微颔首。 紧接着对方不隐瞒道:“这里确实很不对劲。“ “从昨天开始,这些村民每隔一两个时辰,就会出来祭拜一次,然后开始吃饭喝水。” “你再看他们身上。” 跟着晋渊的提醒,郭夕瑶发现这些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 不像是刀剑伤。 更像是溃烂。 两个人同时转头,面面相觑。 似乎是某种没来由的默契。 郭夕瑶疑惑问到:“他们是不是得了某种怪病?” 对方并没能回答她的问题。 两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郭夕瑶关上窗户,坐回到床边开始思索了起来。 良久,她皱眉苦闷地摇摇头,“或许得了解这个村里的人究竟怎么了,我们才能脱困。” 晋渊走到她面前,两只手背在身后,淡然反问,“你想拖延时间?” 这觉悟。 当真是要比她那个一无是处的‘系统爹’高得多。 郭夕瑶目光澄澈地看向晋渊,“配合我。” ...... 时间不过眨眼,天居然迅速地黑了下来。 可房间里的温度依然很高。 并且外面围守的村民也没有任何动静。 郭夕瑶以此判断,这个村子,不以白天黑夜来测算一日,而是以温度来判断的。 温度较高时,是他们的白天。 而温度开始降低,才是黑夜的来临。 这一点,晋渊似乎也意识到了。 他时不时将窗户打开,用手试一试外面的温度。 “温度,在下降了。” 当他再次关上窗户时,外面的人群逐渐开始躁动了起来。 他们人人手里一把长刀,用金属的部分不断敲击着地面,发出骇人的声响。 “该死的外乡人,出来。“ 村民们口中一致整齐地叫喊,将整个房间包围住了。 郭夕瑶咬着自己的嘴唇,迎上晋渊的视线。 “紧张吗?” 对方并没有故作镇静。 反而眉梢一挑,微微颔首。 这反应,倒是逗笑了郭夕瑶,她扬起一个笑容,“要是能成...“ “我可又救你一次。” “要是失败了,只有你自己重开一局咯。” 说罢,她毫不犹豫地起身将门拉开,坦荡地走出了房间。 众村民看见他们出现,像是看见了什么瘟疫病毒一般。 先是噤声往后躲了几步,而后才继续着刚才的动作。 郭夕瑶并没有阻止他们的行为,反而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用睥睨的眼神,盯着这群人。 突然,噪音戛然而止。 “你这个外乡人,竟然敢这么看我们?” “外乡人又要给我们带来灾难了。” “今日村里又死了好几人,是他们,一定是这两个外乡人带来的诅咒。” “神女,请准许我们杀了这些外乡人吧。” 郭夕瑶从这些怨声中,听得云里雾里。 村民们说的灾难是什么? 诅咒又是什么? 还有这个‘神女’究竟是谁? 郭夕瑶回过神来,学着晋渊的动作,两只手负在身后,先是往天上看了看。 然后掏出手,对着天空揖了揖。 最后,清冷声音地介绍道:“吾乃白城山,紫云观弟子。师承三玄仙人。” “师尊命我下界,是为拯救苍生。“ “吾途径此地,察有异样,故而出现。“ 短短几句话,郭夕瑶捏造了个高深莫测的身份。 可屋外这些人并非久居深林,单纯好骗。 他们有人指着郭夕瑶印着血渍的衣服反问,“你说你是神仙,怎么可能会流血?” “骗子,你们肯定是骗子。” 郭夕瑶并不着急证明自己的身份。 相反地,她在人群里仔细地寻觅着什么。 最终,目光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晋渊也看清了她的视线。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冲向那个人。更是趁其不备,将一颗药丸,用力塞到了那个人的嘴里。 随后,那个村民不知道是被吓到,还是药丸已经开始起了作用。 他捂着脖子,满眼绝望地晕倒了下去。 第13章 仙女的事,少问 人群很快将晋渊层层围住。 他的行为,无疑是激起了村民们的愤怒。 “你们给李二吃了什么?” “你这个该死的外乡人,居然敢当着我们的面杀人。” 晋渊被这些人一点点逼近,可他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疏离神色。 并没有一丝害怕闪过。 郭夕瑶也在一旁抱着手观察着,祈祷着。 良久,李二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已经站了起来。 周围的几个人发出震惊的关切,“李二,你没什么事吧?” 对方摇摇头。 “没事,我还感觉身体很舒服呢。不口渴,也不头晕了。” 这话不假,众人都看得出,李二整个人的脸色变得红润健康了不少。 他对着晋渊弓了弓身子,比刚才有礼貌得多,“敢问公子给我吃的是什么?” 晋渊沉默。 郭夕瑶自然而然地接话道:“自然是师尊给我的好东西。” “那敢问姑娘这东西,还有吗?能再给我一些吗?”李二迫切地想要这种让身体舒适的感觉。 可是,郭夕瑶却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严肃地摇摇头。 “药只有这一颗。”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眼睛看向不远处,那些房屋上贴着的黄色符咒。 “你们这个村子里,总死人?“ 一句话,所有人的面上都露出了惊讶又害怕的神色。 郭夕瑶见此情形,便知这招稳了一半。 “我紫云观,曾受仙人点化,专破世间鬼怪异事。” 她抬起手,指了指那些符咒,“可你们贴的这些东西,根本不管用。” 众人经历了刚才李二的事情,态度有了三百六十度的变化。 他们迫不及待地追问道:“那高人,你如今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郭夕瑶没有回答,反而转身退回到了房间里。 晋渊重新走到人前,双手放在身后,悻悻道:“师姐自是有破解之法。“ “可这等事,与你们讲无用。” “敢问高人得跟谁讲?” 晋渊沉默片刻后,才开口,“将你们这里管事的人,请过来。” ...... 回到房间的郭夕瑶安静地等待着。 晋渊一进门就质问她,“你给他们吃的药真有效?“ 这地方实在太热了,即便是天黑,温度降低了。 依然热得人口干舌燥。 郭夕瑶举着水杯,喝了一口后,才道:“治标不治本,我不过是找了一个最虚弱的人,才能看见最明显的效果。“ “说到底,这一招是为了能见到这里管事的。” 晋渊却对她的话并不认同。 他的语气讪讪,“这药既然对怪病暂时有效,为何不给他们每人一颗?” “只要我们能离开这里就行,何必管其他。” “出得了村子,出得了不归山吗?” 见他被一句话噎住。 郭夕瑶一根手指竖放在嘴巴上,警告道:“仙女的事,少问。” 倒也不是不想给药,只是这药一颗五百积分,她积分远远不足啊! 话音落地,门外就有动静了。 “村长,你怎么把大祭祀也一并请过来了?” 一个男人苍劲有力的声音回:“刚才的事,我都听说了。那两人现在何处?” “还在里面。” 随后,门被用力地推开。 郭夕瑶坐在一把摇晃破旧的木椅上。 先看见的,是一个健壮的中年男子,他身后还跟了一位老者。 两个人之间有一个很大的区别,中年男子的脸上和身上,没有明显伤口。 但是老者身上却有很多的溃烂处,是这些村民里,最严重的。 中年男子径直走到她面前,“我是这里的村长,姜友。这位是我们村的大祭司,宋清正。“ 郭夕瑶的视线越过姜友。 直接看向他身后的人,“大祭司。“ “村里那些符咒,都是你画的?” 相比起姜友的客气疏离,宋清正板着一张脸,神情肃穆。 他杵着拐杖,不屑反问,“有什么问题?” 郭夕瑶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提高嗓门,“问题大了。” “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用。” “简直胡说八道,老朽家里世世代代都替村民治病驱灾。” “这些符怎么可能无用?” 郭夕瑶态度温和,不过言语却咄咄逼人。 她勾唇淡淡一笑,眼底不是怀疑,而是笃定,“那现在这些符,起作用了吗?” 一句话,让宋清正噤了声。 屋外的议论声更是不绝于耳。 郭夕瑶不再言语什么,直接走出房门,将贴在墙上的黄色符纸摘下。 这一动作,吓得有人惊呼出声。 “她怎么敢?” “那些可都是大祭司亲手画的,失去符纸,他们今夜一定会死的。” “这人简直太不把大祭司放在眼里了吧。” 郭夕瑶将符纸放在鼻子附近闻了闻。 符纸上确实有淡淡的药香,但上面的图案,就不太对劲了。 “这图案,你从哪里来的?” 郭夕瑶拿着符纸,重新回到房间里,用质问的语气问宋清正,“你压根就不知道上面画了什么吧。” 这些符纸上面,看似是奇怪的图案。 但成长于现代世界的郭夕瑶,一眼就看出了图案里写了两个字,‘綬慯’。 虽然她不知道留下这些图案的人是谁。 但大概率跟她一样,是个穿越者。 不止这一张,外面很多符咒上,都写了什么’卜嗳‘、‘庝訫‘。 可谓非主流集大成者。 一声质问,宋清正的表情更加愤怒。 他扬起头,厉声道:“老朽从出生起,便在这里。倒是姑娘说这话,莫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吧?” 郭夕瑶冷哼一声,语气里充斥着不屑。 她干脆利落地将符纸撕成了碎片,“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怎么样?“ “三天。” “我只要三天时间,就能让村里人变好。” 一旁的姜友听到只觉不可思议,心底却又忍不住有些动摇。 反观宋清正,目光鄙夷地移向了另一边。 一瞬间,他眼底闪过一抹怪异,郭夕瑶没能察觉到。 姜友和善开口劝道:“姑娘。如今拖延时间,又有何意义?“ 郭夕瑶还在想怎么让这两人点头同意。 便听见宋清正乍然开口,“村长,多给他们三天时间又何妨?” “总归是要死,让他们死得安心,我们也算是功德一件。” 郭夕瑶眉头一皱,蓦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眼下,她管不了那么多。 只能继续提条件,“这三天,我和我师弟要与你们村里人同吃同住。” “三天后,输了,任凭处置。赢了,放我们走。” 听见这话,外面的村民不干了。 纷纷吵嚷起来,“村长,不能答应他们。“ “银杏村从未有外人来过,他们还想要同我们一起吃住生活。” “若是他们趁机跑了,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见村长还在犹豫,郭夕瑶凑到他身后,悄声说了一句,“村长。” “万一我就是那个能改变这一切的人呢?” “你就不想为了村民们也赌上一把?” 话毕,村长的身体微微颤抖一下。 紧接着,他几乎没有再犹豫,仰起头,张开双手。 人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声音沉着冷静,但看得出,下这样一个决定,还是花了他很大的勇气。 “诸位放心,这两个人由我领回家好生看顾着。” “绝不让他们有逃跑的机会。“ 姜友在村民里的威望很高,他的保证,让众人不再阻止反对。 说完他转过身,伸出一只手,“二位,请跟我走吧。” 离开前,郭夕瑶又瞥了一眼旁边的宋清正。 她总觉得,这人和刚开始时的态度,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的转变。 第14章 大半夜登堂入室 姜友家比郭夕瑶想象中豪华了不少。 正房的旁边居然还有两个小厢房,偌大的院子里,一边养着猪鸡种着菜,一边却是一湾池塘,里面是睡莲。 看着极其反差。 姜友刚一进门,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跑了出来。 “爹爹,你怎么才回来?” 郭夕瑶定睛一看,忍不住有些难过。 小姑娘看着不过三四岁的样子,瘦得脸颊都凹陷了进去,胳膊大腿更是像竹竿一般。 对方看到来人,先是害羞地躲在爹爹身后。 又忍不住探出一个小脑袋来观察。 “爹爹,他们就是那两个外乡人吗?” 姜友担忧地点点头,随后将人抱在怀里才介绍,“这是我姑娘,瑶瑶。” 郭夕瑶笑得温柔,弓着身子,缩头缩脑地伸出一只手。 “瑶瑶你好啊,我也叫瑶瑶呢。” “你们是坏人,赶紧离开我们这里。” 没想到,小姑娘的戒备心还挺强。 姜友轻轻顺了顺瑶瑶额前的碎发,“抱歉,我们从未见过外乡人,难免觉得危险。“ “理解理解。” 郭夕瑶还想再说点什么安慰的话,肚子却不合时宜地闷响一声。 她抱着肚子,看向姜友,“村长,不如边吃边聊?“ ...... 饭桌上。 郭夕瑶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忍不住舔着嘴皮,又不好动筷子。 直到姜友出声,“都是些家常便饭,尝尝吧。” 郭夕瑶像是一只等待冲刺的猎豹,以惊人的速度拿起筷子,夹到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块肉。 可是刚放进嘴里,她就差点吐了出来。 这味道... 郭夕瑶不动声色地看向晋渊。 对方虽然面色上无任何异样,可却在嘴里嚼了很久,也不见咽下去。 察觉到她的眼神,晋渊瞥了她一眼后,继续用餐。 郭夕瑶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只能放慢了进食的速度。 吃到一半,她循循开口,“村长不好意思,可以给我一碗米饭吗?” 不知道是她哪个字说错了。 姜友怔愣住。 只有瑶瑶开口怒回:“你在开什么玩笑?” “米是多么珍贵的东西,你一个外乡人,凭什么吃我们的米。” 一句话,让郭夕瑶有些不明所以。 她讪讪一笑,不禁反问,“那你们平时光是吃这些怎么能饱肚子啊?” 她口中的’这些‘,几乎全是水果。 各种各样的水果。 肉是跟水果炒的,汤里有水果。每一道菜,都带着点水果。 所以味道甜得发腻,让她无从下口。 姜友及时出声解释,“姑娘你也看到了,我们有阳光的时间不长,大米很难载种,故而很珍贵。” “不过因为温度高,果子的种类很多。你可以尝尝这些果子,一样可以饱腹的。” 郭夕瑶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顿。 却什么都没再说,低下头继续吃饭了。 吃过饭,郭夕瑶和晋渊分别被安排在了一左一右的厢房里。 郭夕瑶在自己房间里忙碌了半宿。 天快蒙蒙亮时,才蹑手蹑脚地越过正房,推开了晋渊的房间门。 对方似乎知道她会来一般。 早已经双手抱胸,站在门口等着她了,“师姐,现在已经半夜,登堂入室不好吧?” “呵。” “我看你站在这里等我,巴不得呢吧。” 晋渊原以为她会来得早些。 没曾想等了良久,却被她回怼了一句,面露不悦地转身坐到了椅子上。 郭夕瑶也不在意他的情绪。 开口直接问,“你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了吗?“ “很多,你呢?”他双手依旧抱在胸前,形成了一种防御的姿态。 郭夕瑶瞧他那个样子,不禁白了一眼。 嘁了他一声后,才道:“他们的东西,真的好难吃啊。” “不过这房子倒是挺好的,没那么不热,就是装修风格太违和了。” 她越说,晋渊脸色越难看。 直到他身子前倾,一只手放在桌子上,瞪着眼反问,“你就发现了这些没用的?” “什么没用的。“ “衣食住行,这不都是人最基本的需求吗?” 她不服气地扬着下巴,“那你说说,你发现什么了?” 沉默几秒后,晋渊环视了一圈房间。 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了房间里的一副字画上。 郭夕瑶走到字画的面前,认真又仔细地端详了那副字画。 最后愣愣的转过身问,“这画有问题?” 晋渊走到她身边,用手指了指画上面的落款人,’戚落白‘。 “你认识?” 他点点头,“百年前,曾有一位奇女子,据说她是从天外来的神人,能驱魔降妖,能发明创造,更能领兵打仗。“ “大晋能立下江山,她功不可没。” 郭夕瑶一副吃到大瓜的表情,“难不成,她跟大晋开国皇帝还有一腿?” “不知。“ “我只听宫人们说过,高祖皇帝有一个儿子,生母不详。至于戚落白,始终下落不明。” 一瞬。 郭夕瑶突然抬起一只手,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她有些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你说,戚落白能驱魔降妖,她画的画又出现在这里。” “所以宋清正祖上留下所谓的符咒,很可能是她画的?” “银杏村的村民也并不是一直生活在这里,他们是百年前才到了这里?” “可是他们为什么一直要避世而居?” “又是为什么会得了重病?” 晋渊有些诧异地反问,“重病?” “你已经确定他们是得了某种重病?” 郭夕瑶微微颔首,又大力摇头。 无奈叹了一口气,“现在我也不确定,只是一个猜测。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才能佐证我的猜想。” “还需要什么,我去找。” 晋渊居然会自告奋勇。 郭夕瑶撇了撇嘴巴,忍不住吐槽他,“求生欲很强嘛,小伙子。” 见晋渊的眼神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她赶紧岔开话题,“我需要确定他们是否是百年前突然来的这里。”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些症状。” “还有,最关键的,衣食住行的习惯。村里人有没有特例,或者是意外。” 郭夕瑶洋洋洒洒交代了一大推。 却听见晋渊冷笑了一声,“师姐,用起我来,可还顺手?” “马马虎虎。” 晋渊的拳头在捏紧。 郭夕瑶在他雷区疯狂来回跳跃之后,又很乖巧地双手放在胸口。 “都是为了活下去。忍一忍吧。”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丝动静。 郭夕瑶两指捏着下巴,疑惑问,“天还没亮,就有人在外面举铁吗?” 随后她打开窗户,发现是姜友时。 心里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决定,和晋渊兵分两路。 第15章 神女的责罚 郭夕瑶伸着懒腰,从房间里走出来。 听见动静的姜友回过头,有些诧异,“姑娘和那位公子,是恋人?” 这两个字,吓得郭夕瑶连连摆手。 “不是不是,我就是去看看我师弟是否住得习惯。” 姜友心思纯正,没再多问,只是拎起悬挂着巨石的绳子开始锻炼。 郭夕瑶走到他的旁边,顾左右而言他,“村长你这院子,倒是建得别致。” “都是祖辈留下来的。不过从前不是这样的。” “哦,那是什么样?” 姜友放下手里的巨石,指了指那边的猪圈。 “从前那边是个花园,种了许多的花。还有个避暑的小亭子。不过这地方有光时间短,花都死了。” “最后还是我父亲将亭子拆了,改成种菜养猪的地方比较实用。” 郭夕瑶想象了一下这院子从前的模样。 跟她印象里那种世外桃源该有的样子不太一样。 这种布局,倒更像是上京之中富贵之家会选择的样子。 可是,他们这些人避世而居,又怎么会用这种院落布局呢? 除非他们的祖先,来自上京。 郭夕瑶原本是想来找答案的,却发现越找疑问越多。 “姑娘,你和那位公子真能说到做到吗?” 突然,姜友一脸严肃地看着郭夕瑶。 她没有逃避开对方的视线,而是抿了抿嘴,“可以。不过我需要知道更多的事情。” “姑娘请问,若是能回答的。姜某自当知无不言。” “你们...” 郭夕瑶本想直问他们的身份的。 思索再三,还是转了话题,“村里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有这种怪症的?” “五十年前。” “五十年前,村里几个老人相继开始出现暴瘦,皮肤溃烂,嗜水如命的症状。” “几年时间,这些人就离世了。” “那时候我才不到五岁。大家一开始以为是瘟疫,可是过后一段时间,却再无人出现过此类症状。” 姜友放下石头,看向了很远的地方。 片刻后,才重新开口。 “当所有人以为会没事时,又有老人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症状。” 郭夕瑶抓到重点,“只有老人会这样吗?” 姜友转回视线,看着她,“从前只有老人,慢慢的,开始在年轻人身上,甚至近年来,最小的孩子都只有三岁。” 她突然想到了瑶瑶的脸上,也出现了同样的溃烂。 发病从老年人,逐渐有向低龄发展的趋势。 “你们难道没想过,这可能只是一种病?” 郭夕瑶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尝试去打破他的固有思维。 她原本以为对方会生气,没想到姜友淡淡笑了笑。 随后摇头,“姑娘,若是病,又怎么会毫无征兆?” “或许不是毫无征兆,只是改变太过于细微,所有人都没有注意。” 对于她的这种猜测,姜友不置可否。 郭夕瑶也不着急,循循又问,“那村里所有人都会出现这种症状?有特殊情况吗?” 姜友当了二十多年村长,对村里的情况很了解。 他点点头,拍了拍胸口,“在下算一个。” “这也是我能当上村长的原因。历届村长都选的村里最健壮,身体最好的人。“ “除了村长以外呢?” 姜友想了想,回答道:“几乎都是男子,还有那些在外面成日里疯跑的孩童。不过很少,几乎到最后,都会被诅咒折磨致死。” 诅咒。 他们全村上下的人,都只觉得是诅咒。 郭夕瑶听到这些情况,似乎在心里又确定了什么。 她大着胆子,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若真是诅咒,这受诅咒的条件是什么?” “为何或年轻,或年迈。是你们干了什么事?还是你们吃了什么,用了什么?” 这话,突然让姜友不再开口。 只见他眸中带着些许的红血丝,像是痛苦和自责。 直到一个声音,从外面而来,打破了此时的沉默。 郭夕瑶看过去,是宋清正,他杵着拐杖,一脸怨忧地走进来。 “这,都是神女的责罚。” ‘神女’二字,让郭夕瑶联想到了一个人。 她当机立断地问,“你们口中的神女,是戚落白吗?” 一句话,让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愤,瞬间凝滞到了冰点。 宋清正冲到她的面前,用拐杖指着她,语气肃然,“你怎敢直呼神女名字?” “名字取了不就是让人叫的。” “你...你这个狂妄之徒。你简直不得好死。” 宋清正的态度最为激烈,像是郭夕瑶叫了神女的名字,就玷污了对方一般。 郭夕瑶也不示弱,立刻站了起来。 厉声反驳,”她若真是神女,怎么可能忍心残害生灵?“ “若她不是,你们又何须自怨自艾,把这劳什子的病当成是诅咒?” 两句反问,彻底将谈话变成了无可继续的终章。 这时候,晋渊适时地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打破了这个僵持的局面。 他走到姜友面前,拱拱手,礼貌又客气地询问道:“在下今日想出门转转。” “可否?” 姜友刚张口准备拒绝。 却被宋清正及时拦住,他上前一步,突然面带和煦地说,“村里人都知道了公子的身份。” “不如让老朽带着你,你想去哪里,也都方便。” 宋清正态度的转变,让郭夕瑶看不懂。 可眼下,她也只能忽略掉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让晋渊出门去探查才更重要。 晋渊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也好。” 说罢,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姜友家的门。 郭夕瑶回到房间,重新将刚才的对话梳理了一遍。 答案,似乎就快要浮出水面了。 这时候,突然有人敲门。 来人是瑶瑶,小小瘦瘦的人手里抱着许多灵血草。 她面露气愤地将东西砸在了桌子上,“你今日惹爹爹不高兴了。” “不过爹爹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三日,绝不会亏待了你们。“ “这些是你们的东西,爹爹不想见你,让我拿过来。” 郭夕瑶看着瑶瑶脸上的溃烂,心里很不是滋味。 还想跟她套会儿近乎时。 外面有人急匆匆地跑来找姜友,“村长,不好了。” “大祭司带着人,去了石坛。” 第16章 献祭 石坛。 一块通天的巨石矗立于此,巨石之下石坛正中,是一尊用石头做的雕塑。 雕塑是一个少女形象,可双目处被凿空,双手双足尽断,一根退了色的红绳,将她的身体缠绕住。 雕塑的周围,有十三块大小正好的方形石碑环绕一圈。 石坛后方立着三根粗壮的木棍,木棍相交处,悬挂着一个白衣男子。 宋清正此刻已经换了一身黑色绣金长袍,手执铜铃杖,脸上带着一个表情诡异的铜制面具。 他不疾不徐地走上石坛。 身后跟着他的,都是男性村民,他们全都止步于石坛之下。 然后纷纷虔诚地跪在地上。 宋清正抬头望了望天,面具掩盖之下的眼里,流着既兴奋又痛苦的眼泪。 “终于,等到了。” 说话间,村民们也都纷纷留下了眼泪。 他们没有发生任何声音,只是无声的哭泣着,又像是在等待着。 等到太阳,一点点爬到他们的头顶上。 “行舞!” 随着宋清正的一声令下。 村民们站起来,手拉着手,不停地围绕着石坛,无声地开始旋转。 烈日炎炎。 一场诡异的祭祀活动正式开始。 这段没有任何音乐,任何姿势的舞蹈,似乎跳了很久。 久到被药迷晕的晋渊,终是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他双脚被绑住,手被分别绑在两边,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俯瞰着这里的荒唐。 一舞毕,宋清正举起手里的铜铃杖。 铜铃杖里发出来的,不是清脆悦耳的声音,而是沉重浑浊的一种噪音。 回荡在整个石坛内。 “吾辈触怒神女,甘当受罚。今日,吾寻得一子,供奉血肉,以此慰藉神女之怒。” 说罢,他转身抬头,看向晋渊。 铜铃杖指着被悬之人,缓缓道:“这是天意。” “你的出现,是唯一能救我们命的机会。” 宋清正弓着身子低下头,随后将右手铜铃杖举高,左手放在右边肩膀,呈现出一个诡异的姿势。 “献祭开始!” “献祭?”晋渊喃喃自语,对眼下的情况并不感到慌张。 突然,姜友的声音暂停了这一切。 “大祭司,快停下来。” 他匆忙赶到石坛。 令他没想到的是,大祭司竟然已经进行到了这一步。 看样子,从那个男人出现起,大祭司就为了今天的这一切,在做着准备了。 可姜友情绪激动,他径直走向石坛,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晋渊的前面。 “大祭司,你要在做什么?” 宋清正站直身体,冷声反问,“村长,老朽要做的事情,难道你不知道吗?” 姜友拉住他持杖的手臂,态度缓和了几分。 “我当然知道,可是当年那个人说的话也不全然可信啊。“ “不可信?“ “难道那个外乡女人的话,就可信了吗?” 宋清正抬头,面具下那双眼睛,贪婪地盯着晋渊。 嘴里感感叹道:“多少年了。” “村里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了。” 宋清正甩开姜友,铜铃杖直指晋渊,“村长,别再自欺欺人了,你看见他的时候,不也已经知道,他和神女有多像了吗?” 听到这里,晋渊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曾经这里也出现过一个外乡人,这个外乡人说,需要一个和神女长得很像的人来献祭。 献祭过后,村民的身上的诅咒便可以被破除。 先不论这个外乡人为何要策谋这一切。 但自己和所谓‘神女‘的关系,答案呼之欲出。 “她根本不是神女。” 一句话,让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晋渊的声音平缓疏离,在威压下,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大气压。 “算起来,她应该是我的曾祖母。” 他看了看那尊残缺的石像,眉头一蹙,“你们要献祭她的后人,就不怕你们敬仰的‘神女‘更加愤怒吗?” 眼下,晋渊也只能依靠此,来阻止这些人的疯狂行径。 可期盼了半辈子的宋清正,哪里会罢休。 他高高举着铜铃杖,试图压过晋渊一头,“你休要胡说。” “别以为你这样说,就能逃脱今日的神罚。“ “神罚?“ 晋渊嗤笑一声。 “用活人献祭,难道也配叫神罚?” 可是这话,连村民都撼动不了,更何况是铁了心的宋清正。 他一步一步靠近晋渊,手里的铜铃杖一旋转,即刻变换了形状,成为了一把怪异的尖刺刀。 “今日,只需将你的血放干,再保存好你的五脏六腑,村民们便能获救了。” 宋清正眼底的神色逐渐变得疯狂。 猩红的双眼里,透着对执念的极度渴望。 直到,外面一群人匆匆闯入了石坛,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都他娘的,给我停下来。” 听见这熟悉的话,狼狈如此的晋渊,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郭夕瑶的声音,在这一刻,仿佛镀上了一层光。 刺在了晋渊的眼里,也投在了他的身上。 只见她一只手抓着一个娃娃,另一只手举着刀。 她像一只随时发狠的狼一般,越过人群,径直走上了石坛。 “她一个女人,怎么可以上石坛。还带着村里的妇人?” “这女人居然挟持村长的小娃。” “太可怕了。她这样,会让我们都不得好死的。“ 姜友最先冲了上来,他一眼便看到了郭夕瑶手里的孩子,心头一紧,“你放开她。” “先把我师弟给放了。”她的刀又往上抬了抬。 “爹爹...我害怕。” 随着瑶瑶的恐惧被释放出来,姜友忍不住想要照做。 可宋清正再次拦住了人。 他是那么的笃定。 那么偏执地相信着,只要献祭一个人,就能破除诅咒的。 “大祭司,你就听郭姑娘的吧。“ 说话的,是一个女村民。 她身边的是她的丈夫,立刻训斥了她,“你一个妇道人家来捣什么乱?” 女子挣脱开丈夫的手,继续道:“我知道,女子本不该来石坛的。” “更不应该干涉大祭司的献祭仪式。” “但是...但是郭姑娘她...她...她绝不能死。” 她的话,并没有石沉大海,跟着一起来的其他女子,也都纷纷点头应和。 姜友疑惑地看向郭夕瑶,“什么意思,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愤怒冲红了郭夕瑶的双眸,她一字一句,“先,把,我,师弟,放了。” “村长,你就放了她师弟吧。” “就算不为了村民,你孩子还在她手里的啊。” 就在姜友动摇的片刻间,郭夕瑶已经将手里的刀飞了出去。 晋渊重重的落在了地方。 郭夕瑶迅速放开瑶瑶,冲到了他的面前挡着。 “你没事...” 话未说完。 “来人,绝不能让他们离开石坛。” 宋清正的威望并不比姜友低。 他一声令下,几个健壮的年轻人便将他们围了起来。 郭夕瑶毫不畏惧。 她转过身,面对着石坛上下的所有人。 郭夕瑶双手叉腰,勾着唇,笑得是那般恣肆,“想杀我们,可以。” “但是过了今晚,你们所有人,都得给我们陪葬!” 第17章 恕我无能为力了 黑夜。 来得如此之快。 片刻的功夫,整个石坛便陷入了幽暗之中。 有人从外面拿了些火把,才堪堪将石坛正中的情形,照亮个一二。 只见郭夕瑶一袭染了血的白裙,愤然站在那里。 脸上没有对死亡的畏惧,只有对众人的不忿和威胁。 而她身后的男人,神色平静,淡然自若。 一双眼睛,却又紧紧地盯着他前面的女子。 时间分秒流逝,村中的女人开始慌了起来。 她们一个个跪在地上请求,“村长,你就听这位姑娘的,放了他们吧。” 姜友莫名看向郭夕瑶。 放低姿态再问,“郭姑娘,你究竟对她们做了什么?” “治病而已。” 这话,在场无人相信。 就连晋渊听见后,也是嗤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 能用全村所有女人做威胁的,想来她的手段,大抵不是治病,而是下了毒。 宋清正哪里容得下别人破坏他十几年的计划。 立刻走到众人面前,举起手里的铜铃杖。 激昂开口道:“各位,若是相信老朽,今日就听我的令,重新开启献祭。” “一旦献祭成功,无论你们身上有什么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郭夕瑶从小包里拿出一颗药丸。 她端在手里,把玩着。 “是吗?“ “大祭司的意思是,只要献祭了,就连毒也能解?” 宋清正听到‘下毒’二字,惊恐地看向郭夕瑶。 他的铜铃杖,直指对方怒骂,“你这个毒妇。” “你居然给全村的女子下药。” 郭夕瑶不惧迎上他的目光,收敛起笑意。冷声反问道:“大祭司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献祭,真的能解决一切吗?” 此时此刻,宋清正一心只想献祭,哪里管得了其他。 他继续放大声音,似威胁,似劝解,“那人说过,村子的人是被诅咒的。既然献祭能破诅咒,又如何破不了毒。” 郭夕瑶不屑地冷哼一声。 又道:“所以大祭司的意思是,宁愿去赌那个未可知的结果,也不愿意为族人求得一颗解药?” 宋清正被怒气冲昏了头。 他没细细琢磨话里的深意。 直接应答:“献祭,就是最好的结果。” 一语毕,众人心中都多了几分动容。 郭夕瑶乘胜追击,继续问道:“那倘若今夜过后,所有女子都因为这毒死了呢?“ “死一两人又如何?一旦献祭完成,可保全村百年无忧。” 众人惊骇。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人到底是走进了她话语里的圈套了。 郭夕瑶将目光重新看向那些女子,“你们的大祭司,似乎并不太在意你们的死活。” “恕我无能为力了。” 女子们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清正。 见他回避着目光,又恼怒地看向自己身边的男人们。 但始终无一人敢站出来阻止大祭司的计划。 直到,晋渊的声音悠悠然从郭夕瑶身后传出来。 “师姐,这事你做的不对。” 众人不明所以。 就连郭夕瑶都诧异了几秒。 只见晋渊走到她的身边,像是在指责她一般,“村子里的女子若是都死了。” “这村子,恐怕不过几年,就得断子绝孙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郭夕瑶才将心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看来,晋渊是来火上浇油的。 他悻悻说着,“太残忍了。” “你该直接将毒下在水井里,这样一来,这些个鳏夫也不用独留在世上,活活受折磨。” 虽然知道是火上浇油,可郭夕瑶心里还是被他这漠然的想法给惊了一下。 她笑了笑,补充道:“师姐做事,你放心。” 说完,晋渊几乎毫不犹豫地,将她手里的药丸抢了过来。 二话不说,吃了下去。 宋清正一瞬吓掉了铜铃杖。 “你...” “你作何...吃毒药?” 晋渊转身看向宋清正,“大祭司本也不准备留下我的性命。” “临死前,难道我还不能吃个毒药,解解闷了?” 这下子,宋清正彻底慌了神。 他冲到晋渊的面前,两只手紧紧箍住他的肩膀,“来人,来人,快将他倒过来。” “绝不能让他出事。” 这一回,依旧无人动作。 可是所有人心里的天枰,在这一刻,仿佛倾斜了一般。 “大祭司爷爷好像只在意这个要被祭祀的人哎。” 不远处瑶瑶朴实的一句陈述,终究唤醒了所有的人。 “相公,他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 “难道你们真的要看着我们就这样死了吗?” “谁也不知道献祭之后会怎么样,可我们的毒,只有郭姑娘能解。” “村长,救救我们吧。” 女人们的话,像是一个个蓄势待发的地雷,终于砸出了响声。 李二是第一个冲到郭夕瑶面前的。 他抬起手,哀求道:“姑娘,我愿意护送你们离开,只要你说到做到,救我媳妇。” “我媳妇刚生了孩子。她不能死。” 郭夕瑶并没有任何动作。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男人站了出来,他们走上石坛,将几个人围在了中间。 眼看人群里有人叛变。 宋清正像疯了一般怒吼。 “你们在干什么?” “就因为一点毒药,就放弃了献祭吗?难道你们想永远都活在怪症的恐惧之下吗?” 他的言语是激荡的,却无一人理会。 宋清正冲到人群前面,试图用年迈的身体挡住,“你们不要信这个毒妇的。” “老朽有办法,有办法。” “大祭司的办法,不就是献祭画符那一套吗?” “性命攸关,大祭司却毫不在意这些人的命。” “你的心里,究竟是村民的命更重要,还是这个破献祭更重要?” 郭夕瑶一字一句,说得是无波无澜。 却一点点挑起了村民和宋清正之间的矛盾。 有人还不忘补刀:”大祭司,枉我们那么相信你,到头来你根本不在意我们妻儿的死活。“ “就是就是。都要死人了,还管什么献祭不献祭的。“ 宋清正哪里肯罢休,抓着晋渊的手,就疯魔般要继续刚才未完的仪式。 晋渊也不挣扎,任由他的动作。 奈何村民们不干了。 他们将宋清正的手掰开,又用自己的身躯护住晋渊和郭夕瑶。 “在解毒成功前,我们绝不能让大祭司再碰他们了。“ 争抢中,宋清正的面具掉落在了地上。 他蹒跚的步伐,似乎也预示着,这一场蓄谋已久的计划,败落了。 宋清正被挤到了人群之外。 佝偻的身子,绝望地看着人群里的晋渊。 “多少年才等来的机会。” “你们...“ “你们究竟懂不懂...懂不懂...” 郭夕瑶没有理会这个小插曲,她只是将解药给了晋渊,让他一个个发到中毒人的手里。 随后退出人群,来到姜友的旁边。 “村长,这个给瑶瑶的解药。” 姜友看着她手掌心里的药丸,没有立刻伸手。 反而双手抱胸,质问道:“姑娘之前说的,还算数吗?” 郭夕瑶脑筋一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算数,当然算数。” “三天之内,我将让村里的人变好。” 顿了顿,她将药塞进了姜友的手里,“让瑶瑶把着解药吃了。” “明日正午,石坛。让所有吃过解药的人都来。” 姜友不明所以,“姑娘还愿意给我们破除诅咒?” 郭夕瑶笑得和蔼,点点头又道:“当然,毕竟只有赢了赌局,我和师弟才能安全离开不是。” 第18章 消渴症 翌日不到正午,郭夕瑶就已经支起了一张桌子,坐在石坛正中间。 她的身后,是徐徐升起的太阳。 还有那尊诡异的石像。 郭夕瑶惬意地转着笔,脸上始终挂着明艳的笑容。 就连匆匆赶来的晋渊,也忍不住追问,“从早上起,你就在笑。” “究竟何事这么高兴?” 何事。 当然是积分暴增的事。 一觉醒来,郭夕瑶摇身一变,成了积分大户,她能不高兴吗? 眼下正愁积分不够兑换药材的时候,就有人雪中送炭。 她忍不住一脸谄媚地看向晋渊。 笑得是愈发猥琐,“你现在,是不是也没有那么想杀我了?” 一句话,问的晋渊一头雾水。 她到底是通过什么判断,会得出这样结论的? 晋渊偏过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不远处。 顾左右而言他,“你从哪来搞到的这些东西?” 郭夕瑶炫耀似的走到那里,隆重又夸张地介绍,“当然是你给的了。” “什么意思?” 她赶紧用手捂住嘴,摇摇头,“反正你只要知道,这些东西是因为你才来的。” “你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人来。” 话刚刚脱口。 就看见零零散散的有人朝着石坛走过来。 郭夕瑶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比我想象得人少啊。” 晋渊没有接话,仍旧不爽于她随意吩咐自己的这个坏习惯里。 第一个来的,是李二。 他今日,是领着媳妇儿一起来的。人一坐下,先尴尬地挠了挠头。 倒是他媳妇儿,比他坦诚。 “郭姑娘,昨日我相公绑了你师弟,实在是抱歉。今日来,是想向你给我相公讨要这毒药的。“ 这话说得诡异。 明知是毒药,却还想要吃。 偏偏,这就是郭夕瑶计划的一部分。 “手伸出来,我先看看你的脉象。” 李二媳妇儿将手放了上来,安静地看着对面这个女孩子。 尤记得昨日还是个张牙舞爪,用刀夹在她脖子上,逼她吃毒药的恶人。 谁又能想到,一夜之间,她就对眼前人改观了呢。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毒药解药都吃过后,身上的诅咒竟然奇迹般地有了缓解。 “昨夜还有口渴起夜的情况吗?” 李二媳妇儿摇摇头,脸上的开心溢于言表,“没有了,三年来第一次没有。” 郭夕瑶故作高深地点点头。 心里想的是,这药总算是有效果。 “今日早晨吃了些什么?” “吃了两个果子,又喝了些果子压得汁。再没吃别的了。” 郭夕瑶换了她的一只手,继续道:“现在很饿吧。是不是还有些头晕,口渴的症状又似之前了?” 李二媳妇儿点头。 她不再说什么,而是示意李二把手放上来。 “你想要你媳妇儿,继续这么毒药解药的吃吗?” 李二立刻抽回手,摇头道:“当然不想。虽然这两种药能暂时缓解她身体的难过。但这始终是毒,长期吃也不是回事。” 郭夕瑶放开了他的手,沉默的几息。 李二媳妇儿却沉不住气了,“姑娘,就算是毒药,但只要能让我多活些日子,将我的孩子照顾大,我也是愿意的。” “倒是不至于。” 郭夕瑶抬手阻止了两个人的脑补。 她走到那堆东西旁边,拿起一份,才重新回到位置上。 “这里面,有药。可以缓解你们的症状。但光是药还远远不够。” “你们以后,要改变的是生活的习惯。” 李二一头雾水,“郭姑娘的意思是?” “从吃饭,到睡觉。都要按照我这里面写的方子来进行。” “这样就能好?” 郭夕瑶却摇摇头,“我只能保证,这样能活得更久一些。” “可你们若是不按照此方,那么不仅会像之前那样,而且还有可能某一天就毒发生亡了。” 李二和其媳妇儿两个人面面相觑。 最后拿上东西,给郭夕瑶鞠了一躬后,便离开了。 人前脚刚走,晋渊双手抱胸反问,“你骗他们?” “我哪里骗他们了?” 郭夕瑶摊开两只手,摆出一副被冤枉了的表情。 晋渊直接拆穿,“你给他们的,明明就是些土豆而已。怎么可能真的治病。” “土豆怎么就不能治病了。” “况且他们这个病,又叫消渴症。治愈是不可能的。所以吃毒药也好,解药也罢,只能缓解。” 她顿了顿,“真正想要延长寿命,只能改变他们的习惯。” 郭夕瑶洋洋洒洒说完后,也不管对方能否理解。 又开始给这些来人问诊。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姜友来了。 他还带着自己的女儿瑶瑶。 瑶瑶看见她,不仅不害怕,反而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瑶瑶姐姐,昨日虽然你刀架在我脖子上,但我知道你只是想救你的师弟。” 被一个小孩看穿心思,她有些无地自容。 只能尴尬地笑了两声。 “你的瑶瑶姐姐,不止用刀架你,还给你喂了毒药呢。“ 晋渊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补刀。 可瑶瑶仿佛已经被收买了似的,摇摇头,“可那药吃完,我整个人都很舒服。“ 说到这里,姜友才接话,“郭姑娘,刚才听来过这里的村民说,你给了他们一包东西。” “说是只要按照这里面的方子吃,就能长寿?” 郭夕瑶没有拖泥带水,直接给了姜友一包。 可东西刚刚放在桌子上,就被晋渊一把按住。 他眼神晦涩不明,声音里更是带着些许威胁,“赌约,如何了?” “自然是郭姑娘赢了。” “那村长答应我们的呢?” 姜友迎上他视线的一瞬,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郭夕瑶看到对方的表情,不由地安慰了自己一句。 也不怪自己怕晋渊。 就连姜友这种身材健壮的男人看到他都感到害怕。 自己怕晋渊,似乎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只要郭姑娘能将毒药和解药的方子留下,我今日就能让你们离开。” 晋渊看向郭夕瑶。 她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随后身子往前,压低声音道:“村长,下毒只不过是为了让你们放掉我师弟的办法而已。” “我知道,你一心只想让村民们活得更久。并不想献祭任何人。” “所以我才将一切告诉你。” 她用手拍了拍眼前的包裹,“这包里的东西,跟之前喂给村民们的那些,是一样的。” “多了些土豆而已。” 姜友一时间没有想明白她的话。 疑惑地看着她。 “村里的人,根本不是被诅咒了。只不过是因为没有人能治好他们的病,所以才将一切归结为神女的责罚。” 郭夕瑶也不知道该不该对眼前人坦白一切。 但至少,她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所以姑娘从始至终都只是想给村里人治病?” 郭夕瑶诚恳地点了点头。 “我能留下的东西不多,但足够治好那些相信我的人。” “其余剩下的人愿不愿意吃,想不想活下去,且看村长的能力有多大了。” 话毕。 姜友仍旧处在震惊之中。 他临危受命当上村长,一心只想找到一个方法来破除诅咒。 如今这个人的出现,却叫他颠覆了以往所坚持的一切。 良久,他才终于开口。 “明日一早,我亲自送二位离开。“ 从石坛回来后,郭夕瑶躺在床上,不断地回忆着自己这两天的高光片段。 晋渊却仍旧一脸烦忧地看着窗外。 “你还在烦什么?” “我总觉得,村子里有些谜底还没有揭开。“ 郭夕瑶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好奇害死猫,没听过吗?” “郭姑娘,神女后人。” 一个年迈的声音响起,郭夕瑶一下子进入了防御状态。 反倒是晋渊,似乎猜到了宋清正会来。 没有半分犹豫地,打开了门。 第19章 看人下菜碟 郭夕瑶直到此刻,都有些后悔跟着晋渊出门。 不是因为别的。 只因为来找他们的人,是一心想要将晋渊献祭的宋清正。 眼下,他已经换了一套普通的衣服,看上去早没了昨日大祭司的威严气魄。 他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 宋清正领着两个人,再次来到了石坛。 白天时,这里光线充沛,并不觉得太过吓人。 可是现在,黑漆漆的深夜里,一尊残破的石像就矗立在她面前。 那双被挖空的眼睛,似乎在盯着她,盯得她浑身发毛。 “神女,确实是人。” 一句话,让郭夕瑶和晋渊看了彼此一眼。 宋清正转回身子,眼神直勾勾地看向晋渊,“百年前,是她带着我们先祖来到这里避世的。” 说着,他依次走向石坛周围的十三块墓碑。 用那双苍老的,满布溃烂的手,一块一块地轻抚着上面。 “你们的先祖是大晋人?” 晋渊像是想到了什么,莫名地问了一句。 没想到宋清正却笑了起来,那笑容,分明是一个慈爱的长辈,在欣赏一个出色的后背时的笑容。 “百年前,高祖帝刚登基时,为政权稳固,下令诛杀十三个前朝氏族。” 十三个氏族,对应了这里的十三块石碑。 “是神女将他们全都救走,妥善安置在了这里。” “一百多年了,这十三个氏族的后人从未踏出过这里。也不曾知晓外面世界的变迁。” 宋清正的声音是那样的衰落。 晋渊跟随着他的步伐,将石坛环绕一圈。 最后,他站定在石像前,毫不避讳地抬起手,指着那双空洞的眼睛。 “这石像,是怎么回事?” 问到这里,宋清正露出了一个懊悔又痛苦的表情。 “当初神女将先祖们安置在此,跟他们一起生活。直到,高祖帝找到了她。” “高祖帝用全村人的性命威胁,让神女同他回宫。” “神女走了,先祖们为了感谢她,故此立了一尊石像。可这尊石像,在神女离开后五年,就被人破坏成了如今这样。” 郭夕瑶不禁好奇,“谁那么缺德,把石像破坏掉的?” 宋清正摇摇头,显然不觉得是人为。 只以为是天意。 “神女在怪罪我们的自私,为保自己性命,将她拱手送走。” 晋渊却无声地摇摇头。 随后道:“知道这个地方,又和她有瓜葛的,或许只有高祖皇帝。” “你的意思是,这石像,是高祖帝破坏的。” 晋渊不再回答,因为他并不知道从前的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恩怨。 但以他的推测来看,实在想不到第二个人。 郭夕瑶又追问,“那你昨日在石坛这里说的,那个用献祭破除诅咒的男人又是谁?” 宋清正看到这两天里,两个外乡人的种种,已经不想再隐瞒任何。 况且眼前的女子,确确实实为全村人续了命。 他看向郭夕瑶,徐徐道:“四十年前,一个少年找到了这里。“ “那是村里人患病的第十年,人人惶恐不安。那个少年的出现,似乎重新给了大家活下去的希望。” 郭夕瑶努努嘴,显然不认同他的看法。 “用活人献祭,难道就真的能救人了吗?” 宋清正如今已经说不清楚是非对错了。 他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当年唯有此法,才能让大家好好地重新生活。” “所以,当我看到晋公子第一眼时,便再也忍不住了。” 郭夕瑶总觉得这个男人的身份实在可疑。 于是她继续追问,“这个男人叫什么你可知道?” 宋清正直言不知。 “我只知道那少年喜穿紫衣,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算命卜卦皆是好手,要不然,也不会算到神女后人会来这里。” 郭夕瑶心里一道警铃大震。 一个手眼通天的能人,却在四十年前就计划着杀死晋渊。 这个人,究竟是谁? 又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地方,用献祭的方式,杀死晋渊? 不等郭夕瑶再开口追问什么,就看到宋清正从身后拿出来了一个包袱。 他直接将其放在晋渊的手里,态度不容拒绝。 “这是神女当年留下的东西,她曾经说过,一定要送给有缘人。” “想来,你身为她的后人,定是没人比你更适合拿走她的东西了。” 晋渊并不打算白来一场,毫不客气的打开包袱。 入目的,先是一本未曾闻名的武功秘籍。 还有一把保存完好的,贵重长剑。 最下面的,是一件破旧不堪,明明漏着洞却又处处透着做工精巧的衣服。 郭夕瑶有些嫌弃地用一根手指将衣服从包袱里挑出来,“这也能当礼物送?” “不嫌丢人的。” 宋清正虽然已经习惯了她对神女的不尊敬。 不过还是给了她一记白眼。 他清了清嗓子,“神女将它取名为‘破缕衣。’“ “虽看着破旧,不过不仅能刀枪不入,而且还能趋避野兽。” 郭夕瑶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嘴角露出一个小人得志的笑容,看向晋渊。 对方似乎一下就猜中了她的心思。 他把衣服送到了她的手里,“这东西,你留着?” “哎,这怎么好意思呢。既然是你太奶给你的,还是你留着比较好。” 话是这样说,可她的眼神从未有一刻,从衣服上离开。 晋渊突生逗弄她的心思,将衣服慢吞吞地收回了包袱里。 宋清正再次开口,“郭姑娘,之前你说神女留下的符咒有问题,可否帮老朽再看一看?” “哼,给他就是送宝贝,让我,就是帮忙。” “大祭司,你还真是看人下菜碟啊。” 郭夕瑶这下子不装了,她摆摆手,“我只知道这些图案肯定不是符咒。至于真的怎么画,我不知道。” 宋清正堪堪收回手。 那表情,简直是嫌弃她到了极点。 宋清正坦白完心中想说的话,正准备离开,又被郭夕瑶叫住。 “大祭司,离开前我还有一些话想对你说。” “如今百年已过,世人不会再记得曾经的前朝十三氏族了。” 宋清正没有回头,只低落地反问,“姑娘何意?” “与其让村民在这里惶惶度日,不如带着他们,走出去。” “外面,才能让他们活得更久。” 宋清正愣神了几息后,最终无言地踱步离开。 他没有回应郭夕瑶的问题,郭夕瑶似乎也不太在意。 她看着人渐渐远离,重新看向身边人。 耸了耸眉毛问道:“小师弟,准备好回琳琅阁了吗?” 晋渊偏过头,嘴边扬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随后目光像是看着琳琅阁的方向。 此回,只怕更加危机四伏了... 第20章 觊觎我的美色 天蒙蒙亮时,晋渊叫醒了熟睡中的郭夕瑶。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却在看见他脸的一瞬,被吓得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 “就那么怕我?“ 郭夕瑶听不明白他语气中的情绪。 是在笑,跟从前差不多。又似乎少了些从前对她的恨意和冷漠。 可越是这样,郭夕瑶越是心里没底。 虽然知道,积分大涨意味着他的黑化程度降低了。 但郭夕瑶拿不准是否跟自己有关。 于是,她只能强壮镇定。 “我是怕你觊觎我的美色,对我干出些禽兽不如的事情。” 话一出口。 就看到晋渊直起身子,扬起眉尾,从上至下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番。 最后嗤笑一声,转身悠扬地道:“美色...” 郭夕瑶瞬间被这一句不阴不阳的话给激怒了。 跳下床,就要跟晋渊理论。 原身虽然年龄小,不过样貌还是很出众的。 就连郭夕瑶这个穿越者都很满意这样一张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脸。 没想到在晋渊的口中,似乎这张绝美的脸,根本不够看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不...” 郭夕瑶的话还没有说完。 晋渊已经转回身子,手里拿着那件‘破缕衣’。 “这衣服给你。” 郭夕瑶心里所有的怨气,在这一霎,彻底烟消云散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晋渊,又低头看着破缕衣。 “为什么给我?” “这不是你太奶给你留下的?” 说是这么说,手已经迫不及待地抚上了衣服。 这东西果然不同凡响。 看着毛毛赖赖,像麻绳编织的,不值一分钱。一上手,那柔软中又带着坚硬的手感,着实新奇。 晋渊忍住笑,客观地分析了一波,“我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 “况且,我不想欠你的。“ 郭夕瑶眯了眯眼睛,身子缓缓往前倾斜,自下而上地审视着晋渊。 她忽略掉了两个人之间,近得裙摆在摩擦。 “你确定,没什么阴谋?” 晋渊面无表情地回,“你要是死了,师傅唯我是问。” 下一秒,郭夕瑶直接拿起衣服就准备套上。 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晋渊的两只手,此刻,正紧紧地攥着。 眼底闪过一种不可名状的愤怒。 是靠他太近的愤怒? 可是这愤怒中,为什么又掺杂了某种情绪,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的,未曾感受过的情绪。 两个人出了房间,才发现很多村民早在他们的门口等着了。 为首的,是姜友。 他手里拿着火把,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脸比起几日前,似乎年轻了一些。 “郭姑娘,神女后人。村民们得知今日你们要离开,特意来相送。” 郭夕瑶被说得有些脸红。 脚步放缓,移到了晋渊的身后。 反观晋渊,似是从小接受过众人瞩目的训练一般,波澜不惊地走到村长面前。 “师姐同村长说的话,还望村长多考虑。” “就此别过。” 说罢,拿走姜友手里的火把,拽着郭夕瑶的手臂,便从一众人中脱身离开。 走到村口时,村民们还在原地往他们这边看。 郭夕瑶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从地上捡起一块木头和石头,很认真地在木头上刻了几个字。 随后,将木头立在了村口。 郭夕瑶转过身,大声说了一句,“银杏的寓意是,长寿和坚韧。”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向那条长长的,仿若没有尽头的暗道走去。 回时路比想象中简单了不少。 晋渊手里的火把照亮了前路,也找到了这个山洞向上爬的方法。 借助滕蔓,一节一节往上走。 两个人出发时是黑天,等爬到了洞口处时,外面依旧是黑夜。 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了。 郭夕瑶坐在洞口附近虚弱地喘着气,手掌紧紧握着,心里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警惕。 晋渊玩味开口,“你有破缕衣,怕什么?” “可你没有啊。” 说着,郭夕瑶将衣服从身上取了下来,递给了晋渊。 他没有伸手去接。 反而低头看着腿上摆着的东西,诧异询问,“何意?“ “要不,你穿上,背着我走?“ 郭夕瑶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疯,顺嘴就说了出来。 在晋渊过于震惊的表情下,她选择铤而走险,硬着头皮继续说,“来的时候不是我背的你吗?” “......” 郭夕瑶小嘴不停,“你不是说不愿欠人嘛。” 说话间,晋渊转头看她。 这一看,才发现她的脸色很差,一张白皙小脸发灰,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粒。 郭夕瑶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手脚无力。从洞底爬上来,已经花掉了她全部的力气。 现在,她只想闭上眼睛睡一觉。 晋渊瞬间注意到了她肩膀上的伤口。 明明两个人都吃过了药,他伤得更重,如今却都已经完全恢复了。 可郭夕瑶在银杏村时没有症状,出来后反而肩膀开始渗血,而且渗得很厉害。 晋渊没有丝毫犹豫,套上破缕衣,背起郭夕瑶就往外跑。 路程遥远,他感觉郭夕瑶拉住他脖子的手,在一点点解力。 “你能不能...别杀我?” 晋渊没功夫回答她。 只是不停地加快着脚下的动作。 “你杀了陆进,又杀了林轩扬。下一个是不是就是我了?” “很快,就回琳琅阁了。” 晋渊的声音,是轻柔的,温润的。担忧却被他严丝合缝地藏了起来。 可郭夕瑶似乎还是听出了那点不对劲。 她在晋渊的肩膀处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把头靠上去,便沉沉睡过去了。 晋渊能听见周遭有凶兽靠近的声音。 但刚靠近一点,它们又像是察觉到危险一样,立刻掉头离开。 看样子,是破缕衣起作用了。 出口,就在前方。 晋渊长舒一口气,不顾一切地往外面跑去。 小小的身影,从参天巨树林里跑出来的一刻。 像是困兽挣脱了枷锁般,身后的一切,不再能困住他。 突然,数千只黑色的鸟从树上迎风飞了起来,在不归山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 黑压压的一片,似乌云压境,却并不让人感到窒息。 黑鸟环绕着不归山,飞了许久。 久到,鬼市里所有的人,都瞧清楚了这壮观的一幕。 第21章 至纯之理 房间里,有一股腥甜的中药味,飘忽在半空中,裹挟着空气进入口鼻。 郭夕瑶的脑海里,出现了一道机械的声音。 【恭喜你,探索到未知领域,系统将奖励你获得‘重生’技能。】 声音消失的同时,郭夕瑶也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技能的意义和作用。 一张粗糙黝黑的脸,骤然出现在了面前。 “你终于醒了?” 郭来福娇滴滴的声音,搭配上潦草的五官,怎么看都还是觉得违和。 郭夕瑶刚准备开口说话,一吸气,肩膀处的痛意,立刻牵扯着半个身子,让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你和晋渊在不归山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郭来福焦急凑上前,继续问,“为什么他的黑化程度降低了如此多?“ “而且昨夜,黑鸦环山了。” “你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吗?” 郭来福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应接不暇。 郭夕瑶一只手轻轻压着肩膀,好不容易才从床上坐起来。 用极轻的气声反问道:“我都已经这样了,你难道不该先关心下我的身体吗?” 经过提醒,郭来福才意识到。 他现在是个人,得具备人该有的感情。 于是眉头做作一皱,不大熟练地开了口,“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你师傅给你用了灵血草,现在也该见效了吧。” 说是关心,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敷衍。 郭夕瑶倒是不甚在意。 缓过劲后,将不归山中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讲给了郭来福听。 郭来福听完,眨巴两下眼睛,疑惑地看向她,“你出门时带的东西不多,怎么那么快地准备好了毒药?” 问到这里,郭夕瑶低下头,双眸变得有些怅然。 最后只说了一句话,“因为我始终不信,‘至纯之理‘。” “什么意思?” 郭来福还想再问得仔细些。 便听见身后一道疏离冷漠的声音,又似是在斥责他,“她才刚醒...” “先让她将药喝了吧。” 房间里的两人纷纷回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晋渊。 眼下,他已经换下了那身沾满血污的衣服。 白色纯净的长袍在身,整洁的发髻上插着一根木簪。一抬眼,淡褐色眸瞳更显清冷。 偏半倚在门边,无筋无骨的样子。 像极了谪仙下凡,贪恋乱世红尘。 晋渊端着药,不请自入。 那股若隐若现的甜腥味,在此刻愈发浓郁。 郭夕瑶一闻到这味道,隐隐有些反胃。 抬起头,瘪了瘪嘴,满脸嫌弃地问,“这便是灵血草熬的药?” 晋渊默不作声,只微微颔首。 “能不能不喝,我都已经醒过来了。” 对方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似的,自顾端起药碗,坐到床边。耐心地用勺子,为她凉药。 这一幕,看呆了一旁的郭来福。 当听见郭夕瑶用略带撒娇的语气对晋渊说话时,便足够震惊了。 没想到晋渊还准备亲自喂药。 这两人... 郭来福揉了揉眼睛,想在细枝末节中发现更多。 结果晋渊直接递给他一个眼神。 吓得人直接借口有事,就离开了。 人一走,晋渊才轻叹一口气,“这药鬼王用不上了,这才轮到你的。” “鬼王怎么了?” 郭夕瑶瞬间抓住重点。 晋渊却并未回应,只将手往前伸了伸,勺子递到她的嘴边。 郭夕瑶见拗不过对方,忽略掉他手里的动作。 直接将碗端过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放下碗的同时,晋渊才答疑,“师傅说,鬼王如今已无力回天了。” “跟你从不归山出来有关系?” 对方摇了摇头。 不知答的是‘不是’,还是‘不知’。 “那你之后会如何?“ 晋渊先迎上她的视线,后才接过她手里的碗,循循道:“从昨夜到现在,已经有七个大人物去师傅那里了。”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 郭夕瑶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不归山一行的结果和当初入山的目的早就相差万里。 不论琳琅阁会被外人如何评论,光是他们两个从不归山活着回来的人,都可能因此惹上麻烦。 片刻后,晋渊再次开口,“你刚才同你爹说的话,是何意?” 房间里的甜腥味淡了些。 可郭夕瑶口中那浓重的味道,像是糊住了她的上颚,腻在她的口腔里。 让她开不了口。 “你一早就备好了毒药,却在最危机的时刻才拿出来?” “是因为想要我欠你更多?” “当然不是。” 听到晋渊的结论,郭夕瑶一霎慌了。 她激动地挺直腰背,却扯得伤口痛得更加厉害。 右手紧紧按住肩膀,生怕再次把伤口挣开汩汩流血。 只不过,这模样看在晋渊的眼里,倒更像是在虚与委蛇,扮猪吃虎。 “这...世界上,没有至善或者至恶之人。” 郭夕瑶小心翼翼地往里吸了一口气,强忍着伤口带来的剧痛。 继续道:“如银杏村里,那些从未接触过外界纷扰的村民。他们本该是最善良的人。” “可我认定,在他们的心里,也会有自私自利的一面。” “我提前准备毒药,是为自保。只是没想到宋清正会想将你献祭,我便将计就计,想到了解困之法。” 顿了顿。 她看向晋渊,表情严肃地蹙了蹙眉,“亦如你。” “如我?” 晋渊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那眼神仿若鹰隼,试图追击出她话语和表情下的一丁点伪善。 郭夕瑶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如你。也不可能是一个生来如恶灵般的存在。” “......“ 见他没有回应的意思。 郭夕瑶又重新躺回了床上,闭上眼睛,不再去看他。 可坐在床边上的人,始终盯着她。 不喜,也不愤。 只脑袋里不断有一句话闪过,“绝不能,信她!” 夜色浓重。 鬼市里人声鼎沸的热闹,并未传进琳琅阁的顶楼。 此时,鬼市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都聚集在尉迟谋的正堂之上。 有人高声嘲讽,“阁主好计谋,竟让你的徒弟那么早就进入不归山了?” “倒是没听说,阁主座下竟还有如此能人。” “如今鬼王未死就出现黑鸦环山,这让鬼王情何以堪?” 尉迟谋坐在正位上,始终一言未发。 客人中,也不乏支持者。 “鬼王身死是迟早的事,与其届时再选,如今这局面,倒也不算太坏。” “有人出得来,总比没人出得来强。难不成到时候落得一个无人可选的地步,诸位就高兴了?” 在场的,有人觉得尉迟谋这是在谋私,也有人觉得鬼王这名头不至后继无人。 两拨人吵得不可开交。 直到,一个年迈的声音,从屏风后面缓缓传出。 “尉迟阁主,可否进来一趟?” “老夫有话要同你说。” 听见鬼王发令,众人终于噤声,不敢再议论。 尉迟谋这下子终于能脱身,来到屏风之后。 他坐到了床踏之上,安静地等待着。 鬼王虚弱地睁开了眼睛,询问道:“那孩子,是你有意为之?” “不过是进山取药,机缘巧合罢了。” 鬼王哂笑一声,带着几分洒脱和霸气,“是不是的,如今也无所谓了。” “现下能看到黑鸦环山,我这把老骨头,总算能安安稳稳地离开。” 说着,他取下了手里的兽牙项链,放到尉迟谋的掌心中。 像是交代完了重要之事,鬼王再次合上眼睛。 尉迟谋攥紧兽牙,正准备离开。 又听见身后的人说了一句,“这么多年了。” “老夫还是看不懂,你究竟在筹谋什么...” 第22章 这是给我干哪里来了 郭夕瑶身子刚好一些,便被尉迟谋叫上了顶楼。 不知道为何,有惊无险站在这里时,她心情反而有些郁闷。 郭夕瑶以为自己能掌控住一切。 可到头来却好像总是有意外在发生。 “十七,进来吧。” 听见尉迟谋苍老疲惫的声音,她才缓缓推开门。 当看见尉迟谋一身金线紫衣,头戴玉冠地坐在那里时。 郭夕瑶胸口一沉。 眉头不着痕迹地微微一蹙。 “师傅。” “伤可好些了?”尉迟谋未抬眸。 他一只手撑在桌面上,不断揉着眉心。 看上去,心事繁重。 郭夕瑶故作轻快地答了一句,“已经好差不多了。多亏了师傅赐的药。” 对方摆摆手,她也不再继续说下去。 “为师今日叫你来是想问问,你们是如何从不归山里出来的?“ 话毕,尉迟谋才徐徐抬起头。 他眼睛里承着的,不是单纯的询问和关切,而是浓烈的审视。 郭夕瑶不知道晋渊是如何作答的。 她只能装作毫不知情样子,眨巴着眼睛,歪了歪头。 “徒儿受了重伤,一直昏迷不醒,本以为再也见不到您老人家。” “没想到再睁开眼,竟重新回到了琳琅阁。” 说着,她低下头,用手背轻轻擦拭了眼下并不存在的眼泪。 她的话,没有头绪,故而也不存在破绽。 尉迟谋不再追问,反而变换了神态,反问一句,“依你所言,你们能出来,全是靠晋渊一人?” 郭夕瑶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坐实了这件事。 虽然不知尉迟谋的意思。 但郭夕瑶心里明白,鬼王只能有一个。 她的目的本也是要推晋渊上位,又怎么可能让自己成为拦路虎。 只见尉迟谋不知何时,拿出来了一条兽牙项链,小心翼翼地在手掌心里放着。 他揉眉心的手,反撑在了脸颊。 苦恼道:“这么说,他眼下当真是不二人选了。” 郭夕瑶并没有顺着他的话,反而话锋一转。 “小师弟能从不归山出来,可能只是运气比较好。他一无神通,二无神功的。” 这话,逗笑了尉迟谋。 他终于放下手里的兽牙项链,拿起一旁的甜糕放进了嘴里。 看上去,比刚才放松了不少。 话也变多了些,“运气,有时候比什么都重要。” “神通也好,神功也罢,都可后天训练。” 停顿几息,他目光看向郭夕瑶身后的一面书柜。 扬了扬下巴再道:“从今往后,就由你这个师姐来督促他练习吧。” 郭夕瑶不解地看向尉迟谋。 对方苍老的脸上,因为笑容而挤出几条明显的皱纹,“为师老了。总有一天也会跟鬼王一般,驾鹤西归的。“ 郭夕瑶本就存了试探的心思。 现在借由话头,更是有了合适的契机。 “师傅才不老呢。在我心里,师傅永远是最年轻的。“ 尉迟谋无奈地摇摇头,“你来琳琅阁时间短,为师如今已过古稀之年。” 古稀? 那四十年前,也都三十多岁了。 跟宋清正口中那个紫衣少年,应该不是同一人。 郭夕瑶立刻收敛起脸上的表情。 抬起头看向他,单纯地问,“师傅,小师弟之后真的会当鬼王吗?” “未来之事,交给未来决定。如今,他需得对得起自己从不归山出来的这个分量。” 郭夕瑶最后也没有得到尉迟谋肯定的答案。 只能抬着一大摞子书,离开了顶楼。 回房间的路上,她看见好几个师兄弟正成群结队地往她房间的方向走。 边走还边议论。 “没想到,师傅竟以整个琳琅阁,来为晋渊作保。” “要说这小奴隶就是命好,刚拜师就立下如此大功。” “大功?换成你我,也一样能立下这大功。“ “就是,大师兄如今下落不明,说不定这小奴隶就是踩着大师兄的尸体才能从不归山里出来的。” “那人家现在也是野鸡变凤凰咯。” 这些人的话音,在一个房间门口,戛然而止。 郭夕瑶疑惑地跟上去看。 才发现,自己的隔壁,搬来了一尊’大佛‘。 刚才那群人瞬间换了个嘴脸,张嘴就是阿谀奉承。 “小师弟,这是我家里的传家宝,虽算不上极上乘的玉料,但做工精细,配在腰间,也算锦上添花。” “小师弟,这些都是我平日里搜罗的武器,你看看有什么趁手的,能用的。” “小师弟,这些奇珍文玩有没有喜欢的?” “哟~“ “这是给我干哪里来了?” 郭夕瑶高声一句,叫停了人群里的喧闹。 她穿过人群,径直走进房间里,啪的一声,书被歪七扭八地放在桌子上。 而后才转过身,上下打量着这群人。 “国宝级川剧变脸现场?“ “刚才你们在走廊上说的,怎么跟现在不一样啊?” 一群人被她这嘲讽的语气弄得有些气恼,又忌惮着她也是从不归山出来的人。 只小声反驳道:“我们可什么都没说。“ 郭夕瑶双手叉腰,伸着脖子开始了无差别攻击。 “看看你们这一个个道貌岸然的样子。” “刚才满嘴喷的粪,现在我还闻得着味儿呢。” “就这点蝇头小利,你们以为就能抹去之前对他的欺负了?” 有人压低声音回了一句,“从前就属她欺负得最厉害。” 一句话,噎得郭夕瑶噤了声。 她张着嘴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可这群人突然看到了郭夕瑶身后,晋渊冷冽的目光,纷纷后退几步离开了房间。 郭夕瑶刚起了一副准备反骂回去的架势。 瞬间被浇灭了。 房间里的白衣少年似笑非笑地抬头看她。 而后挑起眉梢,语气玩味地问了一句,“师姐也是来送礼的吗?” 郭夕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想要我送你东西?” 话毕,她又忍不住心虚。 毕竟师兄们说的也没错。 原身可是折磨晋渊的大魔头,如今这局势,总该送点什么聊表诚意的。 晋渊稍稍偏头瞥了眼桌子,又重新看向郭夕瑶,“别人送的,可都是金珍玉贵的宝贝。” “师姐送两本书,说不过去吧。“ 听见‘金珍玉贵’这几个字,加之他那淡淡的鄙夷。 郭夕瑶立刻掉转枪头,回怼道:“你能从不归山里出来,难道没有我的一份功劳?” “难道不是我一次又一次救了你?” “真是白眼狼现世了。” 越说越来气,郭夕瑶气得一张小脸涨红,红到了脖子。 这模样,逗笑了晋渊。 他胸前震动明显,可嘴边也始终是不明显的弧度。 郭夕瑶实在气不过,一只手拍在了书面上,讪讪道:“这些书,是师傅给你的。” “至于我,什么都送不了。” 说完,她挥动着长袍水袖,转身头也不回地要离开晋渊的房间。 刚走到门口。 便听见从前阴沉沉的声音,变得轻快了几分,“师姐,再给我做份甜糕吧。” 郭夕瑶没有回头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可不清楚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总觉得,晋渊的声音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奈何她正在气头上,冷哼一声,怒道:“不,做!“ “我可不是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罢,郭夕瑶一脚踹开大门,踏着正步扭头就走。 留下房间里的晋渊,良久不曾收回视线。 第23章 称王称霸 碧空万里,艳阳高照。 凉爽的清风,捎带走乌金下徒增的燥热。 郭夕瑶嘴里衔着一根草,两手枕在头后。一只脚搭着另一只脚,悠闲地躺在大树下乘凉。 鬼市后山,几座低矮的山坳,长着许多珍贵药材。 她今日穿着一身粗麻布的衣服,是来找药顺便偷懒的。 可一道急促的,震感强烈的脚步声向她靠近。 郭夕瑶不耐烦地睁开了眼睛。 “又怎么了?” 郭来福一脸委屈地低着头,努着嘴巴道:“晋渊说,要是一炷香后没看到你。” “他就去你师傅那儿,告你擅离职守,监督不力。” 一听这话,郭夕瑶坐了起来。 吐掉嘴里的草,愤愤道:“东西给他了?” “没有,他就跟我说了这一句话,我就赶紧来了。” 郭夕瑶丝毫不在意,还想继续躺下偷闲。 可郭来福殷勤地蹲了下来,眼里带着光,“你可不能懈怠啊。” “如今他的黑化程度还有百分之五十。是增是减,全在一念之间。” 他言之凿凿,又道:“你师傅给你安排的活,正好让你们两个人多接触。你辛苦辛苦。” “挣更多积分,它不香吗?” 说完,郭来福下巴一缩,满脸嫌弃,“总比你躺在这里强。” “积分积分,成天就是积分。” “挣的那点积分,全都用在他身上了。” 话虽如此,郭夕瑶还是气呼呼站了起来,拍着屁股上的灰就走了。 山脚下,晋渊盘着腿,屏息凝神正在练功。 他的脚边,放着银杏村里得到的武功秘籍和那把长剑。 突然。一个脏兮兮的红布袋,落在了他的腿上。 晋渊似是知道来人,并未睁眼,只是拖腔拖调地问了一句。 “师姐就不怕打断了我,我走火入魔?“ 郭夕瑶冷哼一声,顺势坐下,“你还有入魔的空间?” “我以为你已经在魔道里称王称霸了。” 晋渊这才睁开眼睛。 他并未看她,而是双眸紧盯着腿上的东西。 良久后,晋渊才拎起腿上的红布袋,勾唇一笑。 “送东西,难道不该亲自送吗?” 郭夕瑶双手抱臂,下巴扬得很高,摇摇头,“不是送你的东西。” “做多了而已。” “是吗?” 晋渊故意将动作放得很慢,一边打开袋子,还不忘一边看郭夕瑶的表情。 见她气得丢给自己好几个白眼,他只觉得折磨她,似乎很畅快。 甜糕还是如上一次吃到的那般味道。 只不过这一回,晋渊心里做了准备,故而眉头并未蹙起。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坐在清风里,浮生半日闲。 郭夕瑶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担心。” “你说林轩扬?” 晋渊早就听到了琳琅阁里的风言风语。 自然清楚眼前人担心的事。 他将最后一块完整的甜糕放了回去,只将碎屑吃干净,才将红布袋收进衣襟。 晋渊望着远方,循循说道:“担心也无用。眼下,这不是重要的事。” “可万一,他将你的事情...” “郭夕瑶。” 晋渊难道平静地叫她的全名。 从前要么是带着恨意,要么是阴阳怪气喊她一声’师姐‘ 所以,郭夕瑶将目光投了过来。 带着些许的不安和迷茫。 “当你足够强大时,那些落在你身上的话,皆可成为流言。” 郭夕瑶眉心一紧,并未做回应。 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少年。 他已经不似之前那般,面色惨白,头发枯黄,总一副离死不远的模样了。 反而那张脸,虽还未褪去年少稚嫩,也能从卓绝的五官中窥见出将来的影子了。 郭夕瑶心里,脱轨的颤了两下。 又很快将视线转走,抿了抿唇,“所以,你得勤加修炼,争取早日当上鬼王。” “你助我,是想要什么?” 几乎没有让她的话落地,晋渊紧接着就问了这句。 郭夕瑶只能再次看向他。 这一回,他也回了头。 两个人的视线,不期而遇地触碰到一处。 郭夕瑶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状似无所谓道:“之前不是说过了嘛。” “我只希望你到时候别杀我,还能带着我鸡犬升天。“ 这话,若是放在前些日子,晋渊或许会信。 但在经历了银杏村之事后,他似乎产生了动摇。 郭夕瑶确是一个会攀附权贵的人,可在她的心里,若要攀附,也只可能会选择林轩扬那样本就高高在上之人。 又是为什么,会选了他这样一个身世不明,手无缚鸡之力的鬼市奴隶呢? 晋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些。 他极度厌恶这种看不透彻的感觉。 于是,他下意识地觉得,郭夕瑶心里一定有一个更大的阴谋在等着自己。 两个人默契的,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郭夕瑶杵着腮,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陪他继续练功。 晋渊也闭上眼睛,短暂地忽略掉心里升腾起的一股异样情绪。 可是,放晴的天空,骤然乌云密布。 压得人喘不上气。 郭夕瑶以为是天色渐晚,正要起身回琳琅阁。 隐约间,似乎听见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晋渊。” “周围好像有东西。” 话音落地的片刻,一群黑衣人便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 眨眼的功夫,黑衣人已经将两个人围了起来。 晋渊不疾不徐地将秘籍放进衣襟里,拿上剑,才缓缓起身。 他巡视一圈后,对着领头的人问,“几位壮士,来找我的?” “鬼市里有人出高价,要买你的命。” 晋渊内外皆是毫无波澜。 反倒是郭夕瑶,听见这话直接上前一步,护在了他的身前。 这一举动,逗笑了黑衣人,“一个从不归山出来的人,居然让女人保护。” 郭夕瑶没说话。 晋渊嗤笑一声,回应道:“你们可别小瞧了她。” “她这人啊,厉害着呢。” 对方不屑地瞥了瞥嘴。 紧接着,举起剑说道:“听闻你拜师不到一日便去了不归山。想来也无甚真才实学。” “今日能死在我斩虎帮的刀剑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说着,几个人步步朝着圆心里的人逼近。 晋渊眼神蓦地冷冽下来,缓缓抽出了手里的剑。 可就在一瞬间,斩虎帮所有的人,全都愣在了原地,迟迟未动。 第24章 再让我砍你一刀 “落白剑?” “你怎么会有落白剑?” 领头人带着浓重的诧异和不可置信。 而其他黑衣人听见这名字的一霎,均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时候,有人凑到领头的身后,小声说了句什么。 对方立刻愤怒反驳道:“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落白剑当年随着她一起消失。几十年了,没人再见到落白剑现世。” 对方越说越激动,连手里的刀都跟着挥舞了起来。 “你这个臭小子,居然敢造一把假剑来糊弄老子。“ “看样子,你今天是不得不死了。” 说着,人已经冲了上来。 领头人的刀法很犀利,速度更是快到眼睛无法捕捉的程度。 郭夕瑶只感觉一阵风朝她扑面而来。 身体根本做不出任何的反应,只能下意识地紧紧闭上眼睛。 想象中被开膛破肚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反而一声振聋发聩的金属碰撞的声音,震得她耳朵刺痛。 “挺起身子。” “让人看了,以为你害怕呢。” 晋渊冷若冰霜的声音,在她前面响起。 郭夕瑶睁开眼睛,小声嘟囔了一句,“可不是害怕嘛。“ “那刀能直接把我劈成两半。” 直到她抬起头才发现,晋渊不知何时,来到她的前面,用那把长剑,生生抵挡住了黑衣人的一记重击。 对方却似乎是失神了一般。 满脸沉醉地看着他。 晋渊仍旧保持在战备的状态,后背抵着郭夕瑶,又连连退了几步。 只听那黑衣人面色和善了一些,开口却提了个过分的要求。 “公子,能不能再让我砍你一刀? 郭夕瑶躲在晋渊的后面,探出一个脑袋,“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你刚才既然全力都打不到他,就说明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现在逃跑,他或许还能饶你们一命。” 郭夕瑶反驳得有理有据,要是声音里的颤抖能再少一些,或许能震慑对方。 晋渊自己眼下也无十足的把握。 可对方却突然弯下腰,拱了拱手。 态度较之前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公子,误会了。” “只是听闻落白剑除了剑锋犀利之外,剑鸣声也有一种区别于其他刀剑的声音。” “在下保证,这一次,绝对不会伤到你。” 晋渊没有回答他。 只是侧目看了眼身后的郭夕瑶。 似乎,是在等着她的回应。 郭夕瑶几乎没有半刻犹豫,点点头,“你是出来混的,可一定要说到做到哦。” “要是伤到了他,我保证你们今天谁也走不了。” 这下子,她还算有了些底气。 晋渊嗤笑一声,也没有反驳他,只提剑道:“来。” 黑衣人像是很紧张,双腿摆了一个坚实的马扎,两只手重新握了握刀把。 深深吸气后,提刀再次砍了下去。 这一回,比上次少了杀气。 力道却多了更多。 刀剑碰撞出的剑鸣声,响彻整个山脚,震得鸟群四散而飞。 “果然,果然是啊。” 黑衣人从沉浸中脱离之后,直接拉开面罩,将刀扔在地方。 二话不说,跪倒在地。 “还请公子赎罪,之前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他这一跪,周围所有的黑衣人,也都纷纷效仿起了他的动作。 从剑拔弩张,到俯首称臣。 就连郭夕瑶都看不懂其中究竟有怎样的渊源。 难道就因为一把长剑? 对方开始自报家门,“在下斩虎帮老大,许虎。当年要不是戚大侠仗义相助,我等早死在上京了。“ 郭夕瑶注意到,不止许虎,其他人的脸上都有刺字,都曾受过黥刑。 “落白剑便是戚大侠行走江湖时用的剑。传言她最后消失在了不归山中。想来,公子一定是得她青睐,才能获得此剑。” 顿了顿,许虎继续,“不止斩虎帮,鬼市上下谁人不曾受过戚大侠的帮助。” “您放心,这剑跟鬼王的兽牙项链一般,能号令整个鬼市。从今往后,鬼市里绝不会再有人找您的麻烦了。” 说罢,他抬起头,满脸真诚地看向晋渊。 反倒是晋渊,目光只停留在那把剑上。 突然,他的手极快地从下往上一挥,许虎脸上刺字的地方,突然开始汩汩冒血。 “......” 晋渊的眼神,比之前更冷,更冽,更平静,却更骇人。 “记住,无论是剑,亦或是兽牙项链。” “都是我的。” 说罢,他将剑缓缓插进剑鞘里,居高临下地瞧着许虎。 那森然阴沉的目光,睥睨的视线。 惊得郭夕瑶说不出来话。 仿佛他本该是那样。 可当真见过他那样之后,她心里有一个地方,无端有些怅然。 “回吧。“ 晋渊不再多说什么,扯着她的手臂,用力一拽便离开了。 今日的小插曲,仿佛根本不影响他的心情一般,甚至都不值得跟郭夕瑶再复盘一遍。 琳琅阁顶楼。 尉迟谋守在鬼王床边,看着灼灼油灯,不断在燃烧着灯座里所剩不多的灯油。 一个蒙面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如何了?” “回师傅,那些人没有成功。” 尉迟谋竟有些欣慰地勾了勾唇角,“他进步如此神速?” “那些人看到,他手里拿着落白剑。” 听见这三个字,尉迟谋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溃败。 他仰起头,看向对方,“他得到了落白剑?” 对方察觉到了尉迟谋的情绪,拱手问,“师傅,弟子现在既可舍命将晋渊杀了。” 尉迟谋冷冷地笑了一声。 “为师知道,你和他们俩有仇。“ “可不归山一行,你终究是少了一只手。眼下,你这个大师兄,恐怕已经不是晋渊的对手了。” 停顿片刻,他又说,“况且,为师什么时候说过,要他死了?” 他一字比一字冷漠。 像是在安慰,也像是在训斥。 林轩扬好不容易从不归山里捡回来一条命。 如今却成了一个不能在琳琅阁里露面,只能藏在深夜的神秘人。 他心里,终是不甘心的。 尉迟谋看穿了他的内心,声音柔和了些,“你的仇,早晚有一天,为师会帮你的。” “眼下,需要你去一趟上京,将这封信,送到姜国公爷的手里。” 待林轩扬离开后,尉迟谋用一个精致的琉璃灯罩扣住了油灯。 氧气耗尽,油灯一点点变得暗淡,直至完全熄灭。 随之而来的,是外面响彻天地的,哀恸低沉的丧钟声。 钟声响了三下。 意味着。 鬼王,离世。 第25章 紫衣少年 新王庆典设在三日后。 整个琳琅阁却静得可怕,往日会在楼道里闲聊打闹的师兄们,如今都在自己的房间里。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郭夕瑶心里始终惴惴不安。 她看了眼旁边的人,试探着问,“新王庆典足足早了两年,是不是不太对?” 郭来福正在收拾东西,一副即将准备离开的模样。 听见她的问话,才转过身宽慰地笑了笑。 “那说明,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出色啊。不仅让晋渊的黑化值降低了,而且剧情也提前了不少。” “等他在鬼市里再待上两年,他就要去上京了。” 听见‘上京’这两个字。 郭夕瑶胸口像是被几颗细碎的小石头膈了一下似的。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也可以离开这里,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这话,莫名带着几分不对劲的期许。 她不敢看郭来福的眼睛。 对方只是背过身子,继续收拾起了行囊,“自然。” “现在你系统里的积分,足够你在这个世界过上很好的生活了。” “这里虽不如你的世界便捷,但也总好过你日日担惊受怕强得多。是不是?“ 郭夕瑶愣神地点了几下头。 离开这里。 她又能去哪里呢? 郭夕瑶看向郭来福,看着他满脸欣喜收拾的样子,觉得自己也实在不该阴阴沉沉的。 她走过去,也想分散些注意力。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郭来福将一大包东西用布缠好,珍重地放在了郭夕瑶的手里。 面上的笑意收敛了些,“是你,不是我们。” “这里的任务结束,我就要回去了。” “这些东西,是给你收拾的。” 看着手里那些五颜六色的裙子,还有一包沉甸甸的珠宝。 说不感动是假。 只是她的心里,始终五味杂陈的。 郭夕瑶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能三日后再离开吗?” 郭来福眉头微微一皱,两指来回摩挲着下巴。 眼神里闪过一丝试探,“你不会是舍不得走吧?” “没有,当然没有。”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的角色,就是一个NPC。跟晋渊那种天选之子不一样。他最终是要和女主角在一起的。” 郭夕瑶自觉有些冤枉。 她对晋渊并无其他感情,只是有些不舍得这些日子以来,好不容易建立起的。 一点点同生共死的感情而已。 郭来福长叹一口气,“你想留下来看,就看吧。” “正好也可以看看,你和他之间的差距。” 郭夕瑶最后还是没能看到,晋渊的新王庆典。 因为庆典前一夜,尉迟谋病倒了。 众师兄们弟束手无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偏偏这个时候,师傅还只招呼了小师妹一个人进去叙话。 郭夕瑶朝着床榻上那个孱弱的老人,缓步走了过去。 心情,无端杂乱。 原剧情里,尉迟谋是在晋渊回到上京之后,才被他残忍杀害的。可是现在,他看上去已是油尽灯枯。 剧情好像不止是提前了。 甚至在一些微小的地方,正悄然发生着改变。 “小十七,你可识得白玉翠珠?” 郭夕瑶站在床边几尺的距离,不敢再靠近,更不敢细想。 她轻轻嗯了一声。 “能否帮为师采一株回来,为师...为师想再看看。” 白玉翠珠是一种两支并蒂的白色花朵,既可以观赏,也可以入药。 郭夕瑶几乎想也没有想,就答应了下来。 出了尉迟谋房门,她才发现晋渊在走廊上,像是在等她。 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只瞧着他的背影,清瘦又落寞。 听见关门的动静,晋渊无声回头。 郭夕瑶原本是想直接离开的。 却不想,他竟盯着她的背影,循循开口,“明日,赶得回来吗?“ 郭夕瑶始终背对着他,没有转身。 “尽量。” 说罢,她小跑着,径直离开了琳琅阁。 赶到鬼市后山时,眼看就要天亮。 可乌云密布的天空,衬得整个头顶都是一片灰蒙蒙的。 郭夕瑶嘴上浑不在意,可脚下还是不断加快着步伐,想要赶回去。 她想看一看,那个少年,是如何走上那个位置的。 小雨在她跑上半山腰时,开始不停落下。 一开始淅淅沥沥的小雨,逐渐变成倾盆大雨,仿佛天上漏了个洞,模糊了她的视线。 郭夕瑶用手背擦擦脸上的雨滴,脚下不停。 突然,她看到了不远处,一个悬崖的边上,一株白玉翠珠正被雨水打得摇摇欲坠。 她看了看位置,虽然有些危险,但却是离她最近的一株了。 要是再往上走,时间一定来不及。 郭夕瑶咬咬牙,小心翼翼地朝着悬崖边走去。 就在这时,她后背有一股强大的推力,推了她一下。 郭夕瑶的身体瞬间失去了重心,整个人面朝山底就都快要掉下去。 好在,她反应迅速,立刻抓住了悬崖边上的一根藤条。 雨水就这样扑在她的脸上,让她看不真切。 直到,那个模糊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 只见一个金线紫衣,玉冠术法的少年,举着一把油纸伞,朝她慢慢走来。 紫衣...少年。 她很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当初在银杏村里,计划杀掉晋渊的人。 可为什么三十年过去了,他的脸上毫无岁月的痕迹呢? 眼下的震惊和危险的境地,让郭夕瑶的心脏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她两只手紧紧抓着藤条。 嘴里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这么大的雨,姑娘为何孤身一人来这里?” 那人声音温润和煦,可在这漫天大雨之下,显得诡异至极。 等不到她的回答,紫衣少年蹲了下来。 将手里的油纸伞往郭夕瑶的头顶上移了移,故作殷勤。 “姑娘看上去,似乎有些狼狈。” “你想...杀我?” 几个字艰难地从郭夕瑶的嘴里说出来,她手上的力度仿佛就会松懈掉几分。 紫衣少年明媚地笑了笑。 看向她时,眼神突然一冷,“与其说杀你。” “不如说,我在做一个测试。” “什么测试?” 紫衣少年又恢复了那副明媚的模样,将油纸伞放在了她的面前。 “一个关于命运的,永恒的,测试。” 话音落地,紫衣少年站起身,从腰间抽出一把利剑,砍断了她的藤条。 极速降落的感觉,像是将血液抽空一般。 郭夕瑶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 不断下坠的过程中。 她听见了远处有号角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像是在等待着主人的降临。 是晋渊。 他终于,做到了。 第26章 百花斗 咚咚锵,咚咚锵。 宣天的锣鼓声,吸引了长央街上所有人的目光。 一个身穿大红马褂,头戴牡丹簪花的小厮,站在装饰豪华的板车上。 手里举着鼓槌,高喊道:“定昏亥时,月银之楼,百花齐放,恭候大驾。“ “定昏亥时,月银之楼,百花齐放,恭候大驾...“ 小厮一遍又一遍的喊声,也引起了众人的议论。 “月银楼的‘百花斗’居然在今夜?” “听闻这‘百花斗’每两年举办一次。十个姑娘来自五湖四海,皆是被精心挑选过的人间绝色。想来最后能得花魁者,必定貌赛嫦娥,天仙下凡啊。“ “那地方,也是你我这样的人能去得起的?” “权当凑个热闹,能让我见上这人间绝色一面,也不枉此生。” 吵吵闹闹的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 涌入了月银楼的一个房间内。 郭夕瑶混沌的意识,在这些讨论声里,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她在哪? 她不是在鬼市后山死了吗?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坠崖的前一刻。 郭夕瑶张开双手,拼命地想要抓住些什么,最后却无物可抓。 那种绝望的无助感,让她彻底从幽深的梦境里惊醒了过来。 郭夕瑶的意识还有些混乱。 一抬眼,看见周遭的陌生环境,更是叫她心烦意乱。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醒了。” 郭夕瑶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脂粉厚重的脸。 只不过这个声音,她应该不会认错。 “系统...爹?” 女人身材曼妙,身上的衣服,头上的配饰,金贵中不失典雅,绮丽中不乏品味。 就是那张涂了几层粉的脸,依旧违和。 女人双手抱臂,扬了扬头,傲娇地回应道:”是我。“ “不过现在,我不是你爹。” “我如今是这月银楼的掌柜,莱扶。换言之,我现在的身份,是你的老板。” 郭夕瑶眉头紧锁,一脸懵逼地看向对方。 满腔的疑惑,不知从何问起。 莱扶看穿了她的表情。 沉肩欣慰道:“那日,你消失在了后山。好在你还有重生技能。所以才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里。“ “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足足两年了才醒。这期间,究竟发生什么了?“ 郭夕瑶瞪大了眼睛。 嘴里的话,说得犹豫,“两年?” 莱扶诚恳地点点头,眼底是藏不住的探究和好奇。 原来,在那个幽深的梦境之内,时光已经过去了两年。 郭夕瑶再次看向莱扶,“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月银楼?” “这两年这里如何了?” 顿了顿,她嗓音艰涩地问出,“晋...晋渊呢?” 这个‘月银楼’她记得。 那是在上京城里最奢华的一家花楼。也是晋渊和女主付青晗相遇的地方。 可她的任务,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为什么又会出现在有关于‘他’的地方呢。 郭夕瑶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可莱扶坐到了她的床边,又回避开她的视线。 “晋渊两年前已经成功坐上了鬼王的位置。可没过多长时间,上京城的姜家便找上了门。” 莱扶瞥了郭夕瑶一眼,心虚地继续道:“晋渊二话不说离开了鬼市。” “现在,是以姜家当年丢失的小世子身份,生活在上京城里。” 郭夕瑶努力搜寻着记忆。 剧情中,晋渊的确会以姜家世子姜凌川的身份,回归上京。 可那是在他坐上鬼王之位后的第四年。 现在时间提前了那么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等郭夕瑶想明白这个,她便再次发问,“我是问,我为什么也来上京了?” 上京城内,只有关于男主晋渊和女主付青晗的故事。 她的任务早该结束了。 只见莱扶两根手指斗着虫虫,语气也没有了刚才的桀骜和张扬。 更多的,是无底的心虚。 “这就...说来话长了。” “少废话。” 郭夕瑶看见莱扶这模样,就知道事情肯定不简单。 前面恐怕有大坑在等着她跳呢。 莱扶突然激动的两只手把住她的手臂,“那日你消失后,一切看似无波无澜。” “可是,你猜怎么着?” “晋渊的黑化程度,瞬间飙升,差一丁点就要世界毁灭了。” 莱扶表情惊恐,像是一回忆起两年前,就后背发凉,心有余悸。 她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要不是我跟他说,你的尸体没找到,人不一定死。世界肯定早已经重头再来了。” “什么?” 郭夕瑶震惊地从床上站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震惊于世界要重头再来。 还是震惊于晋渊的黑化程度飙升。 亦或者。 她震惊的是,晋渊对于她的意外消失,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郭夕瑶怒目看着莱扶,直白地点出了她的目的,“所以,因为他的黑化程度飙升。“ “我又被你召唤回来了?” 莱扶又开始点手指头,讪讪笑的谄媚。 “我这不是觉得,只有你最有经验嘛。” “而且,今夜是男女主相遇的重要时刻,要是你能从中起到作用,之后让付青晗接替你的位置。” 莱扶扯着嘴角,笑得阴谋,“你不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吗?” 郭夕瑶思索片刻。 眼下,也确实只有这个方法可行了。 她长叹一口气,接受命运般摊开手,“那我如今,又是谁呢?” “虹霓。” 郭夕瑶再一次大声反问,“虹霓?” “就是那个在百花斗上,被晋渊和付青晗暗自较劲争抢的‘花魁’?“ 莱扶默默地点了几下头。 郭夕瑶只觉这样一个身份太引人瞩目。 不说花魁会跟男女主有直接的接触。 就算是到时候任务完成,她想远走他乡,也不是件易事。 她看向莱扶,表情坚定地拒绝道:“要让我继续任务也可以。” “不过这花魁身份太危险了。晚上选秀时,我尽量低调些,方便日后行事。” 可莱扶却很是为难地尬笑了几声。 随后抬起手,指了指郭夕瑶的脸,“就你这张脸,恐怕很难低调。” 说罢,郭夕瑶快步跑到铜镜面前看了一眼自己的新面孔。 这张脸...... 确实很难... 第27章 说好的剧情呢? “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是月银楼从西川买回来的女子,无父无母,最擅跳舞。“ “而你的任务,是撮合晋渊和付青晗。” 脑海里,莱扶字字珠玑的话快要被房间外面热闹的声浪掩盖过去。 郭夕瑶拿出一块丝巾,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随后,长叹一口气。 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伸手推开了门。 随之而来的,是莱扶那充斥着激情的声音。 “现在出来的,是今夜最后一位姑娘。“ “虹霓。” 郭夕瑶的衣裙是特制的西域舞裙,橙红色的上衣外面,套着一层短碎金薄纱,若隐若现的手臂,惹人遐想。 下裙则是为了舞姿灵动,特意装上了些精致的小铃铛。 走起路来,像是有风一般,银铃荡漾。 而这衣服最突出的,莫过于上衣和下裙中间,有几根连接的细链。 点缀在腰间,衬得郭夕瑶原本就细的腰肢,更加勾人。 台下的客人们,光是看见她从楼上缓步走下来,就惊得出了声。 十个女子排成一排,郭夕瑶站在最末。 可待所有人看清她的装扮后,又立刻引起了众人的不满。 “掌柜的,这最后一个姑娘怎么蒙着面啊。该不会是你用丑八怪来糊弄我们呢吧?” 说话的人,坐在台下正中心的位置。 郭夕瑶忍不住看过去。 这一看,视线却立刻被这人旁边的身影给吸引了过去。 是晋渊。 却,又好像不是晋渊。 郭夕瑶记忆中那个枯瘦如柴,浑身是伤的鬼市小奴隶已经不复存在。 眼前的人。 穿着一袭华贵的竹青色祥云暗纹圆领袍,头上簪着一支娇艳欲滴的粉色芍药。 一只手举着白玉酒杯。 另一只手拿着一根木签,正在斗蛐蛐。 歪歪斜斜地坐在椅子上,视线根本没有移向舞台上方。 他似乎对于楼中发生的一切,丝毫不感兴趣。 可他那张过于优越的脸,即便只是一个侧面,也能让人一眼便认出来。 郭夕瑶五味杂陈地收回了视线。 也对。 如今他的身份,是上京城中姜国公之子,姜凌川。 是人人羡慕的小世子。 是即将要和付青晗相遇,然后开启相互救赎剧情的男主角。 又怎么会跟她,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NPC有任何的交集呢? 莱扶赶忙走到郭夕瑶身边,低声道:“要不然,你还是摘了吧。” 思忖片刻后,她到底是将脸上的那块丝巾给摘了下来。 这一摘,刚才发难的人率先惊呼。 “这世间,竟有如此美人?” 说着,他拽了拽身旁的人,“姜凌川,你快看看啊。” “别摆弄你那个蛐蛐了。” 姜凌川不为所动,只是换了个姿势,顺便挣脱开对方的桎梏。 嘴里淡淡说了一句,“不感兴趣。” 莱扶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像是卸掉了什么压力一般。 然后,才再次扬起那个营业性假笑,大着嗓门道:“今日,由入场的三十位客人,投出手中的鲜花。” “获得鲜花最多者,得花魁称号。” 话音落地,十个女子的面前,放置了一个花瓶。 不出任何意外。 郭夕瑶一枝独秀,轻轻松松夺下了花魁的称号。 不过,她的花瓶里,只有二十九朵花。 独独少了一朵。 郭夕瑶瞥见那人的桌子上,那只鲜花始终放置在桌上,未曾动过。 花魁之位落定,紧随其后的,便是‘花魁守夜’。 莱扶的声音再次在郭夕瑶的耳边响起,“我们月银楼虽是花楼,却有一个规矩。” “凡姑娘自愿,百无禁忌。若强求,永不得入楼。“ 说罢,竞价开始。 郭夕瑶双手不断攥拳又松开,手心里的汗早已浸湿了裙摆。 终于要到最关键的剧情了。 可是她的视线,总若有似无地扫过台下。 而后不经意落在那个事不关己的姜家小世子身上。 “郭家二公子出价一百两。“ “一百二十两。” “一百五十两。” “一百八十两。” 郭家二公子郭驿连连开口被抬价,不得已有些泄气的坐回到了位置上。 他看向旁边的人,“姜凌川,借我几百两,今夜我一定要和这美人共处一夜。” 姜凌川摇摇头拒绝。 又反问道:“不过一个花楼女子,也值得你花那么多钱?” 这话声音不大,却还是一字不差地落入了郭夕瑶的耳朵里。 她咬着后槽牙。 忍不住小声低骂了一句,“狗男人,狗眼看人低!” 郭夕瑶自认声音不大,可被骂之人居然微微抬起头,迎上了她的视线。 那眼底,没有了曾经熟悉的恨意。 只有无尽的冷漠和淡然,似乎还带着几分厌恶抵触。 竞价还在继续。 可令人头大的问题也随之出现了。 这边的姜凌川不出价,而另一边应该男扮女装的付青晗也从未露头。 郭夕瑶看向莱扶,抬了抬眉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 “付青晗她好像没有来。” 一听这消息,郭夕瑶觉得双腿都软了几分。 眼下付青晗没有来月银楼,晋渊又根本不出价。 “说好的剧情呢?” “你拿的,是假剧本吧?” 莱扶眼看着人逐渐变得暴躁,只能小声安慰,“眼下已经走到这里了。” “你总不能当场逃了吧。” 顿了顿,她又开口,“你放心,无论是谁最后拍得你,我都保你安全。” 再信你,就是冤大头。 郭夕瑶心里是这样想的,可当竞价来到三百两时,全场已经无人再敢开口了。 “三百两,恭喜陈立安大人,拍得‘花魁守夜’。” 郭驿摇着折扇,恹恹坐下。 “争不过,争不过啊。” “这陈贼妻家可是皇商,整个上京,谁能跟他比有钱啊。“ “不过我听说,这老贼色胆包天,恐怕这小花魁今夜啊,有得苦吃了。” 姜凌川掀起眉眼,只反问,“皇商?” “是啊。没想到他都五十多了,还有闲心逛花楼。” 话毕,陈立安已经挺着大肚子,昂扬着头,走到台上,站在了郭夕瑶的旁边。 “虹霓姑娘。今夜,便陪本官好好赏赏这上京的风月吧。” 陈立安的手,很自然随意地放在了郭夕瑶的细腰之上。 她浑身一僵,恶狠狠地瞥了一眼莱扶。 那眼神似乎在说,‘你给我等着。’ 陈立安强势地揽着人,不给对方任何拒绝的可能。 转头就往楼上走去。 姜凌川待人转身,才再次抬起头。 不知为何,当目光落在那双肥厚的大手放在那个地方的时候。 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第28章 一百种毒药让你生不如死 房间里,飘散着一股浓烈的熏香味道。 郭夕瑶刚推开门,就往旁边挪了两步,远离了陈立安的咸猪手。 她意兴阑珊地福了福身子,“陈大人,要吃点什么吗?” 陈立安的视线就没从她的脸上移开。 靠近两步,仰起头笑得猥琐,“虹霓姑娘。本官花了三百两,可不是为了和你吃东西的。” 郭夕瑶抬起头,挺直了身板。 更显得她比对方高出了整整一个头。 这具身体确实比之前那具,硬性条件好上太多了。 不说身高和身材无人能敌。光是那张轮廓分明,白皙嫩滑的皮肤,就足够惹人瞩目。 郭夕瑶故作听不懂的样子,走到桌前坐下。 “陈大人,请用茶。” 陈立安早已经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搓着手,坐到了郭夕瑶的对面,“虹霓姑娘,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真的很美。” 郭夕瑶低着头,烦躁地白了一眼。 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没有了虚伪的笑容。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冷意,“陈大人,按照月银楼的规矩,你花了三百两。我的的确确应该陪你一晚。“ “不过有一点,我得说清楚。“ “无论你心里藏了什么龌龊心思,我都,不,愿,意。” 说完,她扬了扬下巴。 那张明艳又纯净的脸,配上这几句桀骜不驯的话语。 看得对方越发兴奋。 陈立安笑得更大声,“不愿意?” “你一个花楼女子,求的不过是财。” 顿了顿,他从衣襟里掏出几张银票,“这里,有五百两。买姑娘的清白。这买卖合适吧?” 见对方没说话,也没反应。 陈立安大着胆子,手堪堪抚上了郭夕瑶的手背。 继续道:“姑娘初入上京或许没听过本官的名头。本官最不缺的呀,就是钱。“ “既然你求财,我给你钱。你是不是也得给本官想要的东西?” 郭夕瑶不禁冷哼一声。 钱... 她积分商城里的积分,换多少钱没有。 让她委身于此的,不过是这世界的命数和她的命数捆绑在了一起。 郭夕瑶抽回手,将手里的银票拿起来。 “陈大人如此豪横,就不怕我去告御状?” 这些话,听在陈立安的耳朵里,不像是威胁,更像是贪心的谈判。 可他又怎么能忍得了有人在他面前索求无度呢。 只见陈立安脸色一变,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亦步亦趋,来到了郭夕瑶的身后。 他两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用力地按住她的动作。 声音倒是依旧平静。 “虹霓姑娘到底是太过单纯。本官若是真的强要一个女子,又何须费劲心思地给钱呢?” “不过是些情趣罢了。“ “倘若姑娘不懂这情趣,本官自然也不介意强硬一试。” “不过到时候,姑娘不仅清白不在,恐怕就连这桌上的五百两,也是竹篮打水了。” 郭夕瑶侧了侧头,反问道:“大人莫不是忘了,这月银楼里的规矩了。” “规矩?”陈立安连连大笑。 “这世上,难道还有钱财破不了的规矩?“ 话音落地,陈立安收回手里的力道,站直了身体。 声音比刚才多了几分讥讽,“姑娘,如何思量?” 郭夕瑶没有半分犹豫地站起来,以身高的优势,故意俯视着对方。 “就你这五个南瓜的身材,也配...” 话还未说完。 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吞噬了她的脑袋。 郭夕瑶四肢无力支撑,只得重新坐回到了位置上。 不待她有反应。 便听见陈立安那猥琐得意的笑声在她耳边回荡。 “哈哈哈,虹霓姑娘倒是有气节。” “就是不知道,等会儿经历过男女之事后,你这嘴,还会这般硬吗?” 陈立安慢条斯理褪去身上的外衣,只剩下里衣。 他的手刚抚上她的肩膀,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痛苦的怒吼。 “啊!” 只见郭夕瑶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块锈铁,锈铁的尖端还插在陈立安的手背上。 他不由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这贱人...” “竟敢伤本官。你可知...“ 郭夕瑶无心听他将威胁的话说完,只用力地将桌上的茶杯摔碎,又在手臂上划出一条细长可怖的伤口。 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好在,也给了她片刻思绪清明的瞬间。 郭夕瑶没有丝毫犹疑,拎起脚边的木椅就朝着陈立安的身上砸了下去。 一下接着一下,砸得陈立安直接倒在了地上。 只不过他的嘴里还在不停地谩骂,“贱人,你给我住手。” “今日你敢伤我,我必让你在上京再无活路。” “我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只有死路一条。“ 郭夕瑶听不太清他的话语,仅凭借着下意识,不断用力地抡起木椅,再砸下去。 直到,脚下的人声音渐弱。 她才直起腰板,喘着粗气,一只手指着地上的人。 故作无碍的愤然道:“你他娘的,居然敢给我下药。” “你给我等着,我有...有一百种毒药,绝对能让你...你生不如死。” 在郭夕瑶身体快要脱力的时候,她将木椅扔在陈立安的身上,转身就要离开。 可刚一打开门,才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似乎早已经在外面听了多时。 她只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侧过身子快步离开,根本不敢多作停留。 徒留偷听的姜凌川,一人站在房门口。 他先是瞥了一眼房间里的状况。 随后,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了那抹鲜红离开的方向。 还有她一路上留在地上的血渍。 方才房间里的一切,他听得真切。 而这月银楼花魁身上那种熟悉的感觉,叫他心绪烦躁不安。 直到一个声音,唤回了姜凌川的理智。 “主子。“ “外面一切都准备好了。” 姜凌川这才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陈立安,“烦请陈大人今夜辛苦些,跟我回去一趟吧。“ 命令一下,黑衣人直接冲进房间里,扛起人就要走。 离开前,姜凌川将人叫住,“墨影,去查查那花魁的信息。” “尽快。“ 第29章 远离扫把星 郭夕瑶闯进莱扶房间时,她正在数着手里的银票。 看见来人,先是一惊。 而后快速将银票收进衣襟,东张西望地瞧着郭夕瑶的身后。 “你怎么回来了?” 郭夕瑶没有应她的问题。 自顾走到柜子旁,翻找出一个药盒,拿出里面的金创药倒在手臂的伤口处。 灼烧的痛感,让她意识逐渐清醒。 她将刚才发生的一切,悉数讲给莱扶。 对方却是眉头深锁,语重心长,“你打了他,万一他明日真上门找麻烦可怎么办?” 郭夕瑶冷目抬起,死死盯着莱扶。 比起自己,眼前人似乎有点本末倒置了。 “如今的关键,难道是怕陈立安来寻仇不成?” 顿了顿,郭夕瑶语气更冷,“今夜,究竟怎么回事?” 莱扶经过提醒,才想起正事。 她关上门,扶着郭夕瑶坐到位置上,侃侃道:“刚才让人去找了。” “付青晗今日一整天都在聚宝舫,根本没去过任何地方。” 听到这话,郭夕瑶隐隐有种不安。 她连声反问道:“为什么会这样呢?” “难道前期剧情的改变,也会同时影响所有人的选择?” 这问题,莱扶回答不上来。 她只能站在一旁,微弱反驳一句,“可晋渊的选择没有改变啊。” “他依然来到了上京成为了姜凌川,今夜也来了月银楼。” “可他既没有一如从前摧毁琳琅阁,也没有出手竞价‘花魁守夜’。” 在郭夕瑶看来,这就已经是改变了。 眼看对方被怼得哑口无言。 郭夕瑶沉出一口气,“明日,我亲自去找付青晗,探探情况。” “陈大人那边,要怎么办?” 说到这里,郭夕瑶突然想起刚才在房门口偷听的人。 不知道晋渊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她只能更加警惕些,“先将人送去医馆吧。后面若有事,再行计划。” ...... 翌日天刚亮。 郭夕瑶便起身了。 她换了件素净典雅的长裙,未施粉黛,带上帷帽就出了门。 来到聚宝舫时,已经陆续有人从舫上走下来。 她默默等在一旁。 直到看见一个身形小巧,女扮男装的身影时,无声地跟了上去。 付青晗并未回府,而是在街上闲逛。 走到一处小摊前,她坐了下来。 而后,更是直接回头,迎上郭夕瑶的目光,“姑娘跟了一路,辛苦了。” “不如,我请你用一碗早膳,如何?” 郭夕瑶心里一惊。 没曾想自己早就被发现了行踪。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坐到了付青晗的对面。 两人相对无言,谁都没有主动打破沉默。 热汤面上桌,付青晗主动递上一双筷子,这才开口,“我爹派你来的?” “不对。那老顽固顾不上我。” “秦氏派你来的?” “也不对。要是她,一定会派家丁将我带回去。再安我一个夜不归宿的罪责。” “那你是谁,为何一路跟着我?” 郭夕瑶看着眼前这个灵动可爱,小嘴不停歇的姑娘。 心里不由觉得,不愧是书中女主。 一看就是很会治愈救赎的性格。 可眼下,她绝不能暴露身份。 只能现编,“不瞒公子说,小女是在寻人。适才觉得公子身形和奴家所寻之人有几分相似。“ “这才不自主地跟上了公子。” 付青晗了然点点头。 随后又热心追问,“你寻的,该不会是你的心上人吧?” 郭夕瑶故作紧张的摆摆手,“不是的,是奴家的救命恩人。” “不知公子可知,姜国公府的小世子?“ 一听这名字。 付青晗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放下筷子,抓住郭夕瑶的手臂,满脸惊恐道:“你要寻的,是姜凌川?” 帷帽下的人有些诧异。 “公子知道他?“ 付青晗摇着头,脸上的表情可谓厌恶,“岂止是知道,简直太了解了。” “上京城中大名鼎鼎的纨绔。加上姜国公的偏宠,简直肆无忌惮。” 这些口口相传的事情,并不是郭夕瑶想从付青晗嘴里听到的。 她想知道的是,付青晗为什么没有出现在昨夜的月银楼。 只见付青晗放开她的手。 回身拿起筷子,边吃边说,“姑娘,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这个人,就是个扫把星,谁靠近他都会倒霉。” “倒大霉!” “倒牵扯生死的大霉!” 一连三个强调,让郭夕瑶的怀疑越发浓烈。 付青晗,一定知道些什么。 可她要如何开口问,她又该怎么介绍自己的身份呢? 不等郭夕瑶说话。 付青晗再次开口,“姑娘当远离这扫把星,好好过自己的人生。” “这才是最要紧的。” 郭夕瑶顺势问,“公子似乎很讨厌小世子,难道你二人之间,有什么误会?” 付青晗拿着筷子的手抬起,摆了摆。 “没有误会,只有恨。” “恨?” 付青晗并未解释,只是低下头,大口吃面,不再回应对方。 两人分别时,付青晗又忍不住提醒。 “姑娘,若是遇到困难了,可以来聚宝舫找我。不过,千万记住我的话。” 停顿片刻,她凑在郭夕瑶的耳边轻声道:“远离扫把星。” 揣着这浓重的怀疑,郭夕瑶只得踱步往月银楼回。 刚走到街口。 就听见有人在议论。 “这月银楼是得罪了什么人吶?” “谁知道呢,一大早就看见一群家丁将楼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我瞧着像是哪家小娘子来抓官人呢。” “那些人可不是普通家丁啊,看着各个都像是练家子。” 嬉笑声,让郭夕瑶心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 她快步朝月银楼的方向走去。 郭夕瑶隐藏在人群里,便看到月银楼周围皆是举着长棍,眉目凶狠的家丁。 那架势,确实不像是来捉奸的。 更像是来捉人。 郭夕瑶一瞬便想到了昨夜陈立安下的威胁。 此事,因她而起。 她没有道理临阵脱逃,让一众无辜之人替她受过。 郭夕瑶一步步挤开人群,正准备迎上前,独自应对陈立安的报复。 可突然,眼前一片漆黑。 一个粗糙的麻袋套住了她的上半身。 未等挣扎,紧接着就是一记手刀,重重地落在她的后脖颈。 人,就这么晕了过去。 第30章 打了他,就不能打我了 伸手不见光的地下暗室里,亮着荧荧微光。 姜凌川身穿朱砂色绣金广袖长袍,手持一把精雕象牙折扇。 玉面倜傥的模样,和这昏暗压抑的地方,实在显得格不相入。 身边的墨影隐在阴影中,正弓着身子汇报,“主子,消息探查到了一些。” 姜凌川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颔首示意他继续。 “这位虹霓姑娘出生于西川,父母双亡,是两年前被月银楼的掌柜买回来的。” “两年前?” 墨影无声颔首,“她本应参加两年前的百花斗。可据影探来报,自从她回到上京后,便一直昏迷不醒。” “直到昨日百花斗前夕,人才醒过来。“ 姜凌川眉头微微一蹙。 转头声音平静又问,“可知是何缘由?” “影探查了她的诊籍,大夫们皆是束手无策。不知因何一病不起,亦不知为何一夕又痊愈。” “除此之外,这姑娘身上竟然再无任何消息可探查。” 姜凌川眉头皱得越发紧。 他只觉得这女子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不对劲。 可自己又说不清楚是哪里不对劲。 姜凌川的目光透过孔洞,落在一墙之隔外的木桩前。 郭夕瑶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昏暗的空间。 她的双手被绑在了一根粗壮的木桩上,两只脚更是被铁链栓着,毫无逃生的可能。 她只能借着微光,观察周围的环境。 看这地方,并不像是监牢,没有铁栏,也没有狱卒。 可房间内到处挂满了血渍未干的刑具,又不得不叫人后背发凉。 郭夕瑶还在想脱困之法,就听见有几个脚步声在不断向她靠近。 只见来的有三个人。 两个身形魁梧的大汉,还拖着一个熟悉的人走了进来。 “陈立安为何也会在这里?” 郭夕瑶惊讶地出声。 可对方二人却仿若听不见她的声音一般,自顾自地对话。 “主子说就在这里施刑?” 另一个人回,“嗯,主子说了,只要能让虹霓姑娘觉得害怕就行。“ 骤然在两人的对话中听见自己的名字。 郭夕瑶感到莫名。 可她瞧着这两个人的穿着打扮,还有他们手臂上的暗纹,心下立刻有了猜想。 于是,郭夕瑶悻悻开口,“你们二人,是鬼市中人?” 这一问,两个彪形大汉背对着她,直接停下手里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就连外面监视的墨影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唯独姜凌川,他的脸上始终无波无澜。 只是收起了手中的折扇,向孔洞靠近了一步。 郭夕瑶迅速联想到什么,直言问道:”是姜凌川让你们抓我来的?“ 如今能号令鬼市中人的,想必除了鬼王,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但郭夕瑶一说完,便后悔了。 她现在的身份,不过是西川来的一个卖艺女子。 她不该知道鬼市这地方,更不该知道姜凌川和鬼市之间的关系。 好在,两个彪形大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拿起一旁的鞭子,沾上水,在陈立安的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陈立安被疼的瞬间醒了过来。 看见面前的一切,嘴里再没有威胁。 只剩下卑微可怜的求饶,“二位大哥,我是何处得罪二位了?” “求求你们放过我。” “再打真的要出人命了。” “两位到底要什么?我有钱,待我给我夫人去信一封,钱立刻送到。” “我...我保证...一定...“ 情绪一激动,人再次晕了过去。 两个彪形大汉见状,都纷纷回头,观察着郭夕瑶的反应。 她先是一脸懵逼地迎上两个人的视线。 又想起刚才他们二人的对话。 郭夕瑶赶紧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大哥,我真害怕了。“ “你们打了他,就不能打我了。” 说着,还尴尬地咽了咽口水。 就在这时,一个火红扎眼的身影,从一面墙之后,摇扇缓步走来。 他没有给晕死过去的陈立安分一个眼神。 目光始终放在郭夕瑶的身上。 姜凌川寻了个不近不远的长椅坐下,稍微整理下衣摆,便又端出那副无筋无骨的坐姿。 “虹霓姑娘?” 他的声音,较之从前低了很多。 也轻挑的不少。 郭夕瑶不确定自己刚才的话,被他听见了多少。 只能假装害怕又恐惧地盯着他,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嗓音夹了些不熟练的做作,“世子殿下,不知为何将奴家带到这个地方?” 姜凌川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偏这抹笑意,让郭夕瑶觉得虚伪又疏远。 不像是曾经那个,满眼对她只有恨意的晋渊。 姜凌川眉梢微挑,收回目光,“我有几件事,想请教姑娘。” “殿下能否先将奴家松绑,这绳子实在太过粗糙了。” 他嗤笑一声,摇摇头。 郭夕瑶敛起笑容,不耐烦道:“世子要问什么就问吧。” “听闻姑娘初入上京便一病不起,昨日刚醒。你是如何知道本世子身份的?” 对方刚一开口。 就让郭夕瑶的拳头攥紧了几分。 面对他,到底不能太大意。 不过很快,她就想到了应对之策,“殿下说笑了。月银楼对上京城中各位达官贵人,可谓了若指掌。” “即便殿下两年前才回到上京,我等也不敢轻视半分。” 姜凌川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却看不出他对这个答案,是否满意。 紧接着,他又问,“那姑娘又是怎么知道,是本世子绑了你的呢?” 果然,刚才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郭夕瑶心底慌得不成样子,面上只能维持住基本的表情。 人还没想到借口。 对方已经从长椅上起身,一步一步,来到了郭夕瑶的面前。 微弱的光倒影出他的影子,显得格外欣长。 郭夕瑶仰着头,才将将能对上他的目光。 还有那张在光影下,摇曳着危险气息的面庞。 “不如让本世子替姑娘想个理由?” “因为你根本不是从西川来的,从你的名字到身世,再到你来上京的目的,通通都是假的。“ 说罢,姜凌川弯下腰,视线同郭夕瑶的双眸持平。 他用折扇尖挑起郭夕瑶的下巴。 强迫般逼着对方和自己对视,眸光中的怀疑和试探,像一把锋利的刀。 只为剖开眼前人的假面。 “最后一个问题。” 他勾唇笑了,“你来上京,有什么目的?” 第31章 哪家的狗在乱吠 郭夕瑶原本还存了些侥幸的心里。 可听到姜凌川这样问,她反而摆烂了心态。 耸肩冷哼一声,无所谓道:“我要是真有什么目的,告诉你了,还有命活吗?” 姜凌川收敛起脸上的笑意。 随后,直起了身子。 半张脸隐秘在了黑暗里,看不真切。 他就那么看着眼前的人。 看着那张绝艳动人,却陌生至极的脸。 可心下生出的那丝熟悉感,让他不禁攥紧了拳头。 下一秒,姜凌川的手捏住了郭夕瑶的脖子,掌心的力度不断在增加。 他脸上的五官,没有丝毫波动。 “你能不能活命,和你说不说,并无关联。” “全凭本世子心情。” 郭夕瑶简直受够了这种被人威逼的场景。 所以,她并未有任何的挣扎。 任凭那双手不断挟取走她的空气,只一双眼眸,死死盯着他。 看着对方那般不屈不折,誓死不从的模样。 姜凌川胸腔里那团无明火,仿佛烧得更旺更浓。 只不过,手里的力度,却在一点点地减弱。 “你究竟,是谁?” 话音落地的瞬间,他的手竟然松开了。 郭夕瑶趁机大喘两口气,接着将头扭到一边,不再看他。 姜凌川平复之后,很快再开口,“你不愿说,也无妨。” “那便帮本世子做件事,事成之后,我放你走。” 郭夕瑶这才将把头扭了回来。 可下一秒,就看见刚才那两个彪形大汉拖着陈立安走到了她面前。 姜凌川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 二话不说,将陈立安一根带着金戒指的手指给切了下来。 鲜红的血渍溅到姜凌川的衣摆处。 他厌恶地拧了拧眉。 然后将手指拿起,放在郭夕瑶的面前。 “将这东西,送回月银楼。” “你疯了?” 郭夕瑶脱口而出。 可她经过这一会儿发生的种种事,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陈立安消失了。 那么在月银楼出现的那些府兵,基本是能确定是陈府的人。 “他昨夜是在我房间里消失的,你现在让我去送断指,想让我死就直说。” 这话,不仅没惹怒姜凌川。 他反而又扬起了刚才那种浪荡疏离的笑容。 “你那么聪明,这事交给你,定不会错。” 郭夕瑶还没有开口反驳,一墙之外又窜出来一个人。 “主子,事关重大,这个女人不值得信任。” 虽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 但这话却实打实说到了郭夕瑶的心坎里。 她得意地扬起下巴,点着头,“听见没有,你手下的人说了,我不靠谱。” “所以赶紧把我放了,我这人干不成大事。” 墨影也在继续劝,“主子,至少得找个知根知底的人。“ 可一旁的姜凌川不为所动。 他慢悠悠地摇着折扇,看向郭夕瑶时的眼神,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知根知底是不错。不过本世子却更喜欢操纵人心。” 郭夕瑶下意识不好。 “什么意思?” “虹霓姑娘要是不答应,陈立安的尸体明天就会出现在月银楼里。” 停顿几息,姜凌川轻挑的嗓音里,只剩下了赤果果的威胁。 “到时候,月银楼就等着关张吧。” 郭夕瑶忍不住呸了他一口。 他还是那个他。 永远将人命视作草菅的那个他。 “行,我答应你。不过还望殿下说到做到。成事后,放过月银楼。” 姜凌川此刻,已经背过身准备离开。 听见郭夕瑶的话,脚步一顿。 他折扇一收,高高举起一只手,一字一点扇,“放,过,月,银,楼。” ...... 郭夕瑶一袭素衣,头戴帷帽站在月银楼门口时。 空余满腔后悔。 怎么就答应了替他做事呢? 她探出手,摸了摸腰间布袋里的东西,整个人都觉得别扭。 刚才还能感觉到温度的手指,现在已经冰冷又僵硬地被她藏在布袋里。 随时等着被拿出来。 郭夕瑶暗骂一句,“付青晗说的果然没错,他就是个扫把星,倒霉玩意儿。” 说罢,抬腿就走进了月银楼。 双脚还没跨过门槛,便看见一个女人背对着她,正在高声又嚣张地威胁着莱扶。 “掌柜的难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让所有人陪葬?“ 郭夕瑶看到角落里的莱扶已经被吓得满头大汗。 她唯唯诺诺站在那里,根本不敢和对方对视。 “还是说,掌柜的不相信我有能力,让你们所有人无声无息在上京城消失?” “让我看看是哪家的狗,在这里乱吠?” 郭夕瑶适时制止了那个女人的恐吓。 她一边走,一边摘下帷帽。 周围的府兵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被那女人一个眼神吓退。 郭夕瑶自顾坐到她的对面,微微一笑,问道:“陈夫人?“ 陈夫人冷漠高傲地白了她一眼。 双手抱臂,不答反问,“你就是那个勾得我夫君不归家的贱人?“ “不过一个花楼女子,也配坐着和我说话?” 郭夕瑶对于她不尊重的言语,并不恼。 她手背划过自己的脸颊,脸上都是对自己容貌的满意和自豪。 丝毫不介意陈夫人脸上那堆积的厌恶。 “说我勾人嘛,我倒是承认。” “不过说我勾你家夫君。” 郭夕瑶啧啧两声,摇摇头,“就他那肥头大耳的模样,简直侮辱我的颜值。” 一听这话,对方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你一个贱籍,竟敢污蔑当朝官员。我定要扒了你的皮,撕烂你的嘴。” 说着,陈夫人朝郭夕瑶一步跨过来。 却在看见她手里的东西时,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你...“ “你手里的,那是什么?” 郭夕瑶只露出那根手指上戒指的模样,便足够拿捏对方。 她跟着站起来,俯视对方,“陈夫人,凭这东西,能不能让你的人” “从月银楼,滚出去?” 陈夫人沉默片刻后,抬起一只手摆了摆。 一群人乌泱泱地离开了月银楼,在外面候着。 郭夕瑶见状,才再次开口,“接下来的事,还请陈夫人跟我上二楼详谈。” “我若是不答应呢?” 陈夫人倒是警惕得很,生怕眼前人对她不利。 可郭夕瑶已经自顾自地走到了楼梯旁,“陈大人已经一天一夜未进食了。” “再耽误些时候,怕是要饿死咯。” 第32章 取悦客人 二楼。 郭夕瑶的房间内,一片狼藉。 昨夜用来砸人的椅子七零八落地摆在地上,那片沾了血的铁锈片也还在。 一切都跟她离开前一模一样。 除了被打得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陈立安。 陈夫人环顾一圈后。 没有选择坐下,始终一只手抱胸,另一只手嫌弃地用绢巾捂住了口鼻。 趾高气扬的模样,跟陈立安简直如出一辙。 她跋扈地问,“我夫君到底在哪?“ 郭夕瑶不疾不徐地坐在昨天的位置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凉透的茶。 端起茶杯,先是闻了闻。 而后才道:“昨夜陈大人可是花了三百两拍下了‘花魁守夜’。“ 一句话,直接激怒了陈夫人。 她放下手,双拳紧攥,瞪着眼睛看郭夕瑶,“你想说什么?“ “想羞辱我?还是想要破坏我们夫妻间感情。” 随后,她又嗤笑一声,“一个贱奴,左右不过是为了脱离贱籍,想入我陈府做个妾室。” 郭夕瑶放下茶杯,冷声道:“蠢货。” “若是为了做妾,我难道不该好好讨好陈立安?” 陈夫人看着那张冷静自持的脸,眼神一点点沉了下去。 声音倒是还算平稳,“难道,你是想要钱?” 郭夕瑶这才将视线看向陈夫人,嘴角仰起一个浅浅的笑意。 轻声说道:“奴家初来上京城时便听过一句话,不羡登王拜相,唯愿身入胡氏。” “这说的,便是陈夫人的娘家,胡氏吧?” 陈夫人神色一僵。 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了情绪。 端着架子,缓缓坐到了郭夕瑶的对面。 她的眼神里重新出现了那种鄙夷的嘲讽,“所以你想要多少钱?“ 郭夕瑶举起一个指头。 “一千两?” 陈夫人被眼前这个狮子大开口的人气得面目狰狞。 咬着牙威胁,“别说陈立安值不值这个价。” “便是他值,你觉得你有命花这个钱吗?” 陈夫人撇了对方一眼,冷哼一声继续道:“他可是朝廷命官。绑架朝廷命官,我若是报京兆府,你只有死路一条。” 郭夕瑶一只手撑住下巴,眉眼淡漠地听着她说话。 “那夫人现在要去报官吗?” 一句反问,问得陈夫人瞬间噤了声。 她气极地瞪着郭夕瑶。 只见下一秒,郭夕瑶从布袋里掏出那根断指,随意地扔在了桌子上。 轻微的撞击让断指上的戒指滚落在地。 “我既然敢绑架他,还敢出现在你面前。自然是知道,你不敢报官,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不是吗?” 郭夕瑶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明媚。 明明只是简单的素衣,可配上她那双茶青色浅瞳,那绝艳无双的脸蛋,活像是个摄人心魄的妖怪。 陈夫人落了下乘。 深吸一口气后,摆出一副妥协的姿态,“行,一千两...” 不等陈夫人话说完。 郭夕瑶开口打断了她,“夫人误会了,奴家说的不是一千两。“ “你别太过分。像你这等贱...这种人,一千两足够你活几辈子了。” 陈夫人愤懑地从位置上站起来。 虽是居高临下,可气势全无,像是被人死死拿捏。 郭夕瑶倒了一杯凉透了的茶,放在她的面前。 “奴家在西川认识一位富商,他的香料,最适合上京城这些宗亲贵族的品味。“ 听到这里。 陈夫人才骤然反应过来。 这人哪里是来要钱的。 分明是来断她和父兄手里的财路的。 一根指头,并非一千两,而是整整一条皇商的供货路子。 “贱人,你凭什么...” “你以为凭一个陈立安,就能拿走我胡家的香料生意。别做梦了。” 郭夕瑶听得烦了。 直接站起来,收起了脸上虚与委蛇的笑容,淡淡道:“听闻胡老爷子为了让陈大人当上户部盐铁使,可没少花钱。“ “夫人若是不愿意,那我今日再去问问胡老爷子的意思。” 陈夫人气的身子都在发抖。 刚才嚣张跋扈的模样早不复存在。 她凝神思忖片刻。 相比起盐铁这等大生意,小小的香料生意,的确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陈立安今日这事,若真传得满城皆知,终究对仕途不利。 陈夫人紧紧咬着牙,一字一句蹦出来,“容我回去同父亲商量一下,明日城西珠玉山庄,我给你答复。” 郭夕瑶得到承诺,才满意点头离开。 走到门边时,又忍不住回头道:“夫人可千万别喝那茶水哦。” “里面有陈大人昨夜特意命人下的欢情散。” 说罢,人才推门离开。 郭夕瑶准备去莱扶那里问问,月银楼中谁有嫌疑帮陈立安下药。 没等走出几丈。 便听见身后一个低哑的声音,叫住了她,“你为何知道那茶杯里有毒?” 郭夕瑶转过头。 莫名其妙地看着姜凌川。 他已经换下了那身朱砂红的,惹眼的长袍。可身上这件橘色圆领袍,依旧衬得他纨绔浪荡。 尤其头上那朵鲜艳的金钟花。 “殿下难道不该关心的是我有没有成功抢走胡家的生意吗?” 姜凌川靠近她一步。 那双眸像是要将她盯穿了一般。 “我是问你,为何会知道那茶杯里有毒?” “昨夜我中毒了,当然知道了。这有什么重要的?” 郭夕瑶不明所以。 更厌烦于他总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 仿佛在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似的。 “那你为什么知道是欢情散?“ 郭夕瑶沉了沉肩膀,厉声反驳道:“殿下,别忘了。我只是答应你,替你办这事。” “至于其他的,殿下不需要知道。“ 说完她越过姜凌川就想走。 可是,却被他一只手死死拽住手臂。 姜凌川这回倒是没看她,但一个健步,半个身子都贴了过来。 他弯下腰,轻轻地在她脖颈处闻了闻。 “你的味道,不对。” 郭夕瑶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一样,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本想顺势扯开他的钳制。 只不过姜凌川的力道,比她想象的重许多。 “殿下,自重。” 郭夕瑶愤然迎上他的视线。 本以为姜凌川会因此恼怒,没曾想,他竟然笑了出来。 那笑容,危险丛生,让人胆寒。 “虹霓姑娘不是月银楼里训练有素的花魁吗?” 郭夕瑶下意识往后退。 他亦往前再跟。 两个人在长廊上拉扯许久。 直到郭夕瑶身后无路,退无可退。 姜凌川侧头挑眉疑惑,“取悦客人,不正是你毕生所学?“ 说着,他低下头,越靠越近,气息不断破坏着郭夕瑶的安全边界。 就在他鼻尖快要贴到她脸颊上的一瞬。 一个声音,打断了姜凌川的动作。 “你们在干什么呢?” 第33章 这对吗? 莱扶的及时出现。 终于让姜凌川松开了手。 他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子,打开折扇,仿佛刚才那个步步压迫郭夕瑶的人,不是他。 “虹霓,是不是你冲撞了世子殿下?” 郭夕瑶皱眉瞪了她一眼,并未回答。 姜凌川却将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氛围看进眼里。 而后竟解围道:“是本世子唐突了,还望虹霓姑娘见谅。” 莱扶顺驴下坡接话,“既如此,小的便先将人带回去了。今日月银楼惹了些麻烦,还请世子殿下恕罪。” 姜凌川不再阻止。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房间里,莱扶气势汹汹地质问。 “那女人说她夫君在我们这里消失了?” 郭夕瑶只得将所有事情前因后果全都一股脑地告诉了莱扶。 她听完后,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剧情里的确是这样。” “男主来上京后,为了稳固世子地位,以皇商的名义投靠了大皇子。而他之所以能当上皇商,也是用了些非常手段。” “只不过...” 说着,莱扶双目看向一旁怨气浓重的郭夕瑶。 她双手握拳,恨得咬紧牙关。 “只不过,这过程本应该是由付青晗来完成的。” “为什么现在变成了我?” 说着,郭夕瑶眉头紧锁地看着莱扶,“我早上见到付青晗了。她告诉我,一定要远离姜凌川。” “你倒是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该出现的女主不出现。该走的剧情,让我一个女配来走。这对吗?” 莱扶为难地搓着手。 但一想到若是剧情不走,难保姜凌川会再次摧毁世界。 她只能温柔地拍着郭夕瑶的肩膀,“我知道,你很委屈。” “不过你也要想想,若是强行让付青晗来走剧情,万一重蹈覆辙了,怎么办?” “什么意思?” 郭夕瑶满脸不信任地盯着她,“你当真想让我,去走剧情?” “眼下你既然已经接手了,暂且先这样吧。” 怕她有怨言,莱扶赶紧补充,“至于付青晗那边,我去探查怎么回事。” “若是寻到机会,我保证一定会让她出现在姜凌川面前的。” 郭夕瑶还是有些不相信。 眯着眼睛,怀疑道:“你真的能做到?” “放心,我可是系统。” 郭夕瑶冷冷哼哧一声,“你最好记得你还是系统。别让我再去以身犯险了。” ...... 一整夜,郭夕瑶都睡得极其不踏实。 她好像是回到了那个幽深的梦境里,那个困住她两年的梦境。 可一觉醒来,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换了一身方便出行的劲装后,就往城西赶去。 珠玉山庄亦是胡家的产业。 虽只是一个城外的庄子,可光从外面的大门,便可窥探到几分奢华的气质。 郭夕瑶一下马车,立刻迎上来一个人。 “可是月银楼的虹霓姑娘?” 对方应当是珠玉山庄服侍的小丫鬟,穿的却是上等的绸缎仆裙。 郭夕瑶微微颔首。 小丫鬟热情地笑着引路,“夫人已经在里面候着了,请姑娘随我来。” 两个人先是经过正院,又穿过一条长廊。 最后,才在偏院门口停下。 里面的人此刻听见动静,已经朝着门口走来。 看见郭夕瑶,陈夫人没有了之前的傲气,反而客气得很不寻常。 “虹霓姑娘,一路上辛苦了。“ 郭夕瑶也学着她,笑得客气,“哪里的话,毕竟是求人,总要有求人的态度。” “里面请。” 两个人坐在偏院的小院里,石桌上已经备好的茶和点心。 陈夫人将茶放到郭夕瑶的面前。 她很谨慎地闻了闻。 没想到对方轻声一笑,“我夫君还在姑娘手里,我又怎么会下毒呢?” “夫人说笑了。习惯而已。” 陈夫人打了试探的心思,又问,“听说姑娘是从西川来的,没想到对我大晋的医术,也很熟悉啊。” 郭夕瑶不想跟她兜圈子,直言回怼,“陈夫人应该已经将我调查得清清楚楚了。” “那夫人就当明白,我今日敢坐在这里和您谈生意,自然有这个实力。” 陈夫人赶紧迎合点头。 又往她茶杯里添了些许茶水。 “姑娘别介意。我们胡家能做上皇商不容易。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郭夕瑶敛起笑容,从衣襟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这是昨夜姜凌川差人送来月银楼的。 她将东西从容不迫地放在桌上,才道:“这是香料。夫人请过目。“ 陈夫人把盒子一打开,先是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 虽然很快恢复了平静。 但从她拿东西那小心翼翼的姿势,还是暴露了这东西的珍贵。 “姑娘竟然能找得到苏合香?” 郭夕瑶可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必定价值连城。 她轻轻颔首,“现在这生意,能做了吗?” 陈夫人赶紧将东西放回盒子里,殷切点头。 “能做能做。自然是能做的。” “只不过父亲交代了我,说是胡家第一次和姑娘做生意,能否先将东西放在胡家的香料铺里卖上一卖?” 这话,倒是让郭夕瑶为难了。 姜凌川想要的肯定不单单是香料生意。 若是只在胡家的香料铺里卖,先不说未来收益如何。 就是他的野心也不够被满足的。 见对方犹豫,陈夫人赶紧接话,“姑娘放心,我们胡家的香料铺也都是京中的达官贵人来采买。” “这香料若是能在上京城里打出名头,姑娘还怕宫里的娘娘们不喜欢?” 眼下,虽然有些麻烦。 但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于是郭夕瑶再次从衣襟里拿出一张纸。 “这是?” “契书。” 郭夕瑶可不想吃哑巴亏,只能慎重再慎重。 因为她要面对的,不仅仅是陈家和胡家。 还有那个躲藏在她身后筹谋一切的姜凌川。 陈夫人这一回倒是干脆,草草看过一遍契书后,便在上面盖上了自己的私印。 “那我夫君?” 郭夕瑶已经将契书放回衣襟里装好了。 “黄昏时分,陈大人一定会安全归家的。” 说完,她便离开了。 陈夫人看着郭夕瑶的背影,攥着茶杯的手指在不断发白。 她的眼神里的,是高高在上的鄙夷和厌恶。 “凭你也想在上京跟我胡家抢生意?” “那就别怪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人心险恶了。” 第34章 求而不得的人 黄昏时分。 月银楼里人声鼎沸。 西川来的舞姬在台上摇曳生姿的舞蹈,引得客人们连连拍手叫好。 今夜前排座上倒是有些不同。 姜凌川和郭驿居然来了。 而且看他们两人那状态,应该已经喝了不少酒了。 此刻,郭驿正举着杯,大声调侃身旁的男子,“今日太阳必是打西边出来的。” “一向克制的姜小世子,居然饮醉了。” 姜凌川闻言,并未反驳什么。 只是斜坐在椅子上,身体摇摇晃晃的。 他的脸上出现了丝丝红晕,整个人却显得清冷孤傲,又莫名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可怜。 “看你这伤情模样,莫不是在想哪家的小娘子?” 郭驿边说,身子边往另一边凑。 “自两年前你被国公府寻回,我同你最是谈得来,可我从未见过你对哪个女子上心的。“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手里的酒杯,仿佛被抽走了神思般。 郭驿还在一旁感叹,“这男人若是不动情丝,要么是未开窍。” “要么,是心里有求而不得了人。” “姜小世子,你是哪种啊?” 终于,姜凌川有了反应。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而后再次盯着那只空酒杯,自顾自地反问,“求而不得吗?” “我同她,可没有那么简单。” 说罢,他抬起头。 碰巧和不远处的郭夕瑶对上了视线。 对方视若无睹地扭开头,转身就上了楼。 姜凌川却始终没有收回目光。 郭驿察觉到了不对劲,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巧看见了正在上楼的人。 “别怪兄弟没提醒你。以你的家世,光是你二人的名字出现在一处。” “都会给她造成巨大的麻烦。” 顿了顿,郭驿又劝解,“更何况,如今你在国公府的处境也堪忧。” 姜凌川回头看他,脸上是那熟悉的浪荡笑容。 他摇摇头,“少胡说八道。” “我啊,可是谨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 郭夕瑶累了一整天,忙前忙后地为姜凌川办事。 回头却发现他居然悠然自得地,来她的地盘上喝花酒。 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可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和他撇清关系。 于是郭夕瑶叫来一个小厮,将契书放在布袋里,让他交给姜凌川。 送走东西,郭夕瑶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脱掉身上的劲装,只穿着一层薄薄的中衣躺在床上。 心里默道:“接下来,只需要付青晗出现,一切就能回到正轨了。“ 突然,有人在外面敲门。 郭夕瑶没多想地打开了门。 可刚一开门,扑面而来的酒气,让她立刻拉回右手,想把门锁死。 姜凌川青筋暴起的手挡在门缝处。 杀气逼人。 脸上却笑意盈盈地问,“不欢迎本世子?” 郭夕瑶用身子挡住了他开门的动作,表情虚伪,“怎么会?” “只不过奴家今日奔走许久,实在太累了。还请殿下开恩。” 话音落地,姜凌川强势将门打开。 郭夕瑶被震得后退了两步,眼神瞬间变得不耐烦。 对方又摆出一副关切的模样,柔声道:“姑娘是替本世子办事。” “于情于理,本世子都该来看看姑娘的。” 郭夕瑶双手抱胸,没有回答。 姜凌川便自顾自地走过去,坐在了椅子上。然后拿出那个布袋里的东西。 他在烛火下,认真地看了一遍契书。 才道:“之后你打算如何呢?” 一听这话,郭夕瑶警惕地放下双手,快步走到他的面前。 低下头质问,“什么叫我打算怎么办?” “我们不是说好了,我替你搭完线,你就会放过我们吗?” 姜凌川慢悠悠地抬起头。 他一只手耽在腿上,另一只手捻动着两个手指头。 嘴角的笑意浮动明显,“现在不叫殿下了?” 郭夕瑶眉头一蹙,很快又改口,“殿下不是说了会放过我们的。” “陈立安已经送回去了。” “只不过,那日我答应的,是放过月银楼,不是放过你。” 郭夕瑶真想上手直接掐死他,大不了同归于尽。 嘴上更是半分忍不了骂了出来,“姜凌川,你他娘的居然耍我。” “你出尔反尔,你言而无信,你...你该死。” 现在,哪里还管得了什么身份高低。 她只想将自己的愤怒全都宣泄出来,骂个痛快。 “你就是个躲在女人身后的伪君子。让女人冲锋陷阵,你不要脸。” “你...卑鄙无耻,下作恶心。” 洋洋洒洒骂了良久。 郭夕瑶抬着一只手,脑子里还在不断想新的词。 不经意间,她看见对方脸上的表情,不是愤怒,更不是晦暗。 像是,享受。 郭夕瑶的手还举在半空中,嘴却是不敢再出声了。 她死死盯着对方脸上细微的变化。 窗边吹进来的风,吹得烛火忽明忽暗。 亦吹动了她鬓角的碎发。 姜凌川身体未动,眉眼未动。 意识,却好像走了很远很远,拉扯不回来。 “你...” 姜凌川薄唇轻启,连声音都是他自己不曾察觉的温润。 “你说得没错。” 意识到自己走神。 他低下头,清了清嗓子。 再看向她时,又变回了刚才那个样子,“陈胡两家的人都知道是月银楼的花魁同他们在做生意。” “这件事,你只能管到底。” 说着,他迅速站起身,“若是不按照我说的做。” “等着你的,只有死路一条。” 郭夕瑶受够了威胁,双手叉着腰。 继续骂骂咧咧道:“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 “你别走,你别走啊。” 反驳的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大步流星出了房间。 那背影,莫名显得有些慌乱。 郭夕瑶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气呼呼地回床上睡觉。 现在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莱扶身上了。 可第二天一早。 委以重任的莱扶和付青晗没有出现。 麻烦却先一步来了。 一个穿着小厮衣服的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姑娘,不好了,出事了。” 郭夕瑶忍着起床气将门打开,对方很面生,腰间还配着一把短刀。 一看就不是月银楼里的人。 一看就是姜凌川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 她语气就更不好了,“出事了你该去告诉你家主子。” “跟我有什么关系?” 对方充耳不闻,继续道:“香料一早已经按照吩咐送到胡家各个香料铺里了。” “可是铺子里的掌柜却将香料通通置放在仓库。根本不卖。“ “如此下去,恐生变故。” 郭夕瑶听完,淡然地朝着人挥挥手。 然后迅速关上了门,“反正你们主子有钱,不如就让他都买了吧。” 或许是姜凌川早就猜到了郭夕瑶会这样说。 门外的小厮贴近门缝,低声又说了一句。 “主子说,姑娘若是不管这事,那他也就不管姑娘了。” “来日若是胡家寻仇,姑娘只能自求多福了。” 郭夕瑶站在门内,被气得整个人都红温了。 她咬着牙,嘴里发出三个字,“扫,把,星。” 第35章 我可不是面团捏的 笔直宽阔的长央街,像是一条永不停歇的河流。 永远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林立在街道两旁的商铺,更是门庭若市,生意兴隆。 郭夕瑶混在人堆里,左瞧瞧右看看,对什么都觉得新鲜又好奇。 反观跟在她身后的小厮,除了累。 更多的是担忧。 “姑娘,你就这样闲逛,真的能想到解决办法?” 郭夕瑶左右手都挂满了东西。 嘴上却不甚在意地回应道:“你不懂,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必先吃点好的,穿点好的,用点好的,心情愉悦,方能想到办法。” 小厮听着她这些胡编乱造的话。 眉头皱得更紧了。 整整半日后,郭夕瑶才心满意足地拎着手里的东西准备回月银楼。 小厮拦住她的去路,“姑娘,还不去胡家香料铺那边看看?” 郭夕瑶露出几颗小牙,笑得娇俏,“去那做什么?” “人家现在正等着我自投罗网呢。我要还去,岂不是显得我很蠢。” 说罢,径直回了月银楼。 郭夕瑶将买到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收纳到各个地方。 不一会儿,房间里增添了几分生活气。 看着被自己装点的像模像样的房间。 她不禁有些感叹,要是能一直生活在这里,似乎也还可以。 正出神。 身后一个声音,吓了她一跳。 “虹霓姑娘当真是做大事之人。”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本世子,佩服。“ 郭夕瑶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她甚至都懒得回头,直接坐到位置后,才看向来人。 “殿下倒是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这话,挑起了姜凌川的好奇。 他眉梢一挑,摇着折扇,自然地坐到了郭夕瑶的对面。 坐下后,还不忘给自己倒上一杯茶。 “哦?如何不一样。” 郭夕瑶瞥了一眼桌上,孤零零的只有一个茶杯。 气不过似的,拿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心里却并不想喝。 她两个大拇指转动着茶杯。 循循道:“殿下是筹谋大事的人,也这般沉不住气?” “我不过是带着你的人,逛了一下午,殿下就急得直接上门来质问了吗?” 说完,她抬起头。 脸上扬起的,是一个看似谄媚,实则鄙夷的笑容。 姜凌川看着她那怪模怪样的笑容,不仅没生气。 反而低下头,哂笑一声。 对于她说的,自己正在筹谋大事这等话语,反而像是习惯了一样。 并未深究。 “姑娘误会了。本世子只是觉得,姑娘应该已经想到办法了。” 郭夕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确实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只不过这话,从姜凌川的嘴里说出来,爽感被大大削弱,让她很不爽。 她瞪了对方一眼。 故意不言语。 姜凌川倒是也不催促。 只是移开视线,看了眼房间里的陈设。 “你这房间跟昨日,有些不大一样。” 话音落地,他的目光在一个东西上,停留了很久。 久到连郭夕瑶都忍不住跟着看了过去。 这一看,胸口突然一紧。 郭夕瑶不敢表现得过于明显,开口试图拉回他的注意力。 “殿下?” “那是什么?” 姜凌川的目光未收回,问题先一步出口。 郭夕瑶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他肯定不会记得,他一个男主,怎么可能会记得这种事。 片刻后,才镇定开口,“哦,那个啊。” “今日在长央街的点心铺子里随便买的。殿下要尝尝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在她说出口的一瞬。 她似乎看见姜凌川的肩膀沉了下去。 但再看时,人已经转回头,没有了任何的异样。 “姑娘的办法,是什么?” 郭夕瑶明明该是一种逃过一劫的快慰。 偏偏心里某个地方,皱皱巴巴的。 “苏合香在上京可是难得一见的顶级好香。唯一的缺点便是不能长期存放。” “胡家此举,无非就是想让这香损毁于库中。到时候让我赔了家当,还揪不出他们的错处。” 姜凌川安静地坐在那里。 等着她继续。 郭夕瑶再开口时,忍不住愤然:“但我可不是面团捏的。” “想给我使阴招,我必让他们做那个血本无归的人。” 她还准备说。 便听见对面的人轻笑出声,“姑娘这睚眦必报的模样,有趣。” 郭夕瑶敷衍地给了一个笑容。 “只不过这件事,还得需要殿下的协助,方能万事俱备。” 姜凌川抬了抬手,表示了同意。 她也毫不客气,凑近身子,压低了声音,“殿下需要做两件事。” “第一,将胡家香料铺里的苏合香拿回来。” “第二,三日内,办一场宴会。” 姜凌川一时间并未猜到她准备干什么。 但脑袋里倒是给出了答案,“后日,我母亲正好要帮我大哥办一场烧尾宴,庆贺他升迁。” “你大哥?“ 郭夕瑶的表情有些诧异。 原剧情里,姜凌川确实有一位大哥。 是姜国公在姜凌川走丢后收养的一个养子。 但她记得整个国公府对这位养子并未投入太多的心血,在找回姜凌川后,更是有意让他直接袭爵。 好端端的,姜国公府的人怎么对他大哥如此上心了? 郭夕瑶眉头皱了皱。 总觉得剧情之外,有比她了解的,更复杂的故事。 她很担心,事情会朝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去发展。 “怎么了?” 姜凌川瞧见了她紧皱的眉头,忍不住开口问。 郭夕瑶却只是摇摇头,佯装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回:“殿下。” “虽然我如今这身份说这话有些不合适。” “但国公府的烧尾宴,能让我也去吗?” 她表情认真得像是做了一个什么重大决定一样。 让对面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郭夕瑶尽力为自己争取,“殿下放心,我可以乔装打扮成府里的丫鬟。” “绝不会让殿下从中为难的。” 她既不放心自己布的大局,也不放心逐渐开始偏离的剧情。 郭夕瑶想要亲自去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抬头,迎上一双桃花眼,眼角的弧度像是弯翘的月牙。 让她一瞬失神。 姜凌川微微凑近,“你若是扮作丫鬟入府,指不定得引起多少祸水。” “什么意思?” 郭夕瑶下意识觉得这不是好话。 没曾想他竟然说,“就以月银楼花魁身份,随本世子一起入府。” 第36章 套了层人皮 姜国公府之气派。 是郭夕瑶从未见过的。 高大巍峨的府门,彰显着主人的身份和地位。 这种身份地位,历经朝堂更迭而不衰,稳居睥睨高位而不退。 郭夕瑶站在那里,渺小如蚁,仿佛轻易就能被人夺走一切,生不如死。 她的内心产生了些许的犹疑。 踏进去,会和如今的姜凌川羁绊更甚。 可若掉头离开,或许世界将再次面临着毁灭。 郭夕瑶的面前,看似有着选择。 实际上,她根本没得选。 像她这样一个不牵扯剧情,毫不重要的NPC,最好的结局莫过于安稳过完这一生。 眼下,答案已经跃然纸上了。 郭夕瑶提了提裙子,一股脑地往里走。 刚到门口,就被两个门卫拦住了。 “姑娘有些面生,烦请问一下,是哪家的小姐?” “身上是否有请帖?” 郭夕瑶不能自报家门。 更没有准备请帖这类的东西。因为姜凌川说过,不需要。 于是,她笑得温婉,“我是世子殿下请来的客人。” “你让他出来接我便好。” 对方似乎不是个好对付的。 就连上下打量她的眼神,都变得轻蔑了起来。 他冷哼一声,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郭夕瑶在他面前摆了摆手,“瞎了?还是聋了?” 见对方不应,她继续摆动着手掌。 直到门卫恼怒地皱起眉头,“姜国公府乃陛下钦赐的宅院,国公更是深受陛下倚重。” “每日想登门攀关系的,没有百个,也有十个。” “莫说你没有请帖,即便是世子亲自来此,你也未必能入府。” 郭夕瑶抱着手往后退了一步。 看样子,姜凌川在这国公府里,也不是人人都畏惧嘛。 连一个看门小厮都不给面子。 郭夕瑶耸肩嗤笑一声。 “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 “套了层人皮,就真把自己当人了。你也就是姜家的一条看门狗,在这里上蹿下跳的。” “狗仗人势的东西。” 对方气结,一时说不出回怼的话语。 正巧,门内传来了动静。 “什么人在吵闹?” 看门狗赶紧走上前去,恭敬地福着身子,小心回话,“国公爷,这个疯女人在门口闹事。” 郭夕瑶叉着腰,大张旗鼓地站在府门口。 来来往往的客人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既看她泼辣的模样。 也看她惊为天人的长相。 这时候,国公爷身后跟着的一众人,视线也都看了过来。 郭夕瑶原本还有些心虚。 直到看见姜凌川也在队伍里,她居然觉得有了几分安心。 不等小厮再继续说话。 姜凌川果然开口了,“你管她叫什么?” “回...回殿下,疯女人。” 姜凌川今日穿得比较低调,一件天蓝色的长衫,头上不再是大红大紫的簪花。 而是一根简单普通的玉簪。 倒是收敛了些许张扬浪荡的模样。 可这一摇扇,本性暴露。 他满意地点点头,“这个称呼好,本世子很喜欢。” 守卫刚松懈心情,便又听见他说。 “不过这称呼,你可不能叫。” 说完,姜凌川径直朝着郭夕瑶走去。 直到站在她旁边,肩膀紧紧挨着肩膀后,他才回头。 郑重其事的介绍,“这位,确实是本世子的贵客,记住这张脸,往后若是再有怠慢,休怪本世子不将情面。” 随后拉着人就离开了大门口。 郭夕瑶还沉浸在刚才那个场景里。 再回神时,她已经来到了一个偌大的院子里了。 “这里,该不是会你的院子吧。” 姜凌川站在离她很近的位置,对着她的脸扇了扇风。 哂笑反问道:“不然呢?“ “所有人都看见我入府,你将我带到你的院子里。” “传出去,不好吧。” 郭夕瑶是不在意这些所谓的名节。 可眼前人毕竟是男主。 倘若真落得一个名节败坏的名声,他和付青晗的感情线,怕是不好走啊。 姜凌川却似乎压根不在意。 他扬了扬下巴,自顾道:“已经按照你说的,在整个府中点了苏合香了,然后呢?” 经过提醒,郭夕瑶才吸了吸鼻子。 苏合香有着清醒的木质香味,仔细辨别,其中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梅花香。 她很喜欢这味道。 就是不喜欢这么好的味道,被不识货的人卖掉。 她深吸一口气,淡然回复,“可有人问?” 姜凌川微微颔首,“很多。按照你说的,没有告诉他们在什么地方能买到。” “等着吧,好戏才刚刚开始。” 郭夕瑶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他脚旁边的椅子上。 刚准备开口。 门口突然出现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 来人穿着国公府里嬷嬷的衣裳。可看身形和气质,压根不是普通人。 对方没有直接入内。 只是在门口走来走去,像是故意要引起人的注意。 直到,姜凌川看见后。 他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住了。 收起折扇,语气也多了些凝重地对郭夕瑶道:“你先坐会儿,我出去一趟。” 姜凌川刚出院子,就被那个女人拽着衣服,拖似地走远了。 郭夕瑶着实不放心,悄悄跟了上去。 在听见他们两个人对话时,她就猜到对方的身份了。 这个女人,是晋渊的亲生母亲,也是姜国公的亲妹妹,姜晚。 此时此刻,她应该是已经从鬼市里出来,藏匿在国公府邸,为了时时刻刻监视着晋渊了。 长廊下。 姜晚那张极美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蹉跎。 她的身姿挺拔,双手却粗糙得不成样子。 姜晚双手抱胸,一副质问的表情,审问着姜凌川,“那个女人是谁?” “你怎么敢把人明目张胆带进府里,还带进了你的院中。” “你就不怕...” “晚姨。” 姜凌川喊出的这两个字,是颤抖的。 光是从声音里都能听见,他的不甘愿,还有他更多复杂的,无从窥探的情绪。 而也是因为这两个字。 姜晚像是被彻底激怒了。 她抬起一只手,狠狠扇在了姜凌川的脸上。 “说过很多次了,心不狠,行不绝。” “如今连个名字都叫得如此拖泥带水。你可知,你这样害死的,不止是你和我。” “还有姜国公上上下下几百号人。” 姜凌川手指不断紧握,指节颤抖泛白。 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 但远处的郭夕瑶,却好像看见了一个全然不同的他。 不是在鬼市里满身愤恨的少年。 亦不是在上京城里纨绔浪荡,声名狼藉的世子。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儿子。 一个渴求母亲所爱的,普通的儿子。 姜晚见他不回应,抬起手又是一巴掌。 这一掌,比刚才还要多了几分力道,甚至在脸上划出了血痕。 郭夕瑶仿佛是本能一般。 在姜晚落下下一次巴掌的瞬间。 从长廊的另一边,直冲冲地冲了过去。 “你他娘的。” “一个奴仆,也敢扇世子殿下,我看你是活到头了。” 第37章 他是我的人 郭夕瑶挺直腰板,扬着头站在姜凌川的身前,两只手高高抬起。 那架势,似母鸡护崽似的。 对面姜晚的巴掌依旧打了下来,只是落偏了位置。 落在了郭夕瑶的肩膀上。 虽然不疼。 却引起了姜凌川的愤怒。 他将人一把拽到身后,眼神凌厉了几分,“别动她。” 换来的,是姜晚不可置信又失望透顶的眼神。 她后退一步,抬手指着他质问,“你护着她?” “护着一个身份不明,低贱肮脏的女人?” 姜凌川未言,只是在无声地对抗。 反倒是郭夕瑶,躲在他的身后,露出一个小脑袋。 一派狐假虎威的架势,“他是世子,你顶天了不过是国公府里的管事嬷嬷。” “不管你仗得谁的势力,也都不可以打他。 郭夕瑶语气铿锵有力。 眼神更是凶狠狠的。 她想到姜晚会迁怒与她。 却没想,对方后退一步,直接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 锃亮的匕首在光影下,闪着诡异的光。 只见她缓缓举起匕首,匕首尖轻轻点在姜凌川的胸口处。 郭夕瑶被吓得屏住呼吸。 她赌姜晚没疯到那种程度。 也赌姜凌川不可能毫无防备。 直到,匕首尖划破了姜凌川昂贵的长衫,划破了他胸口的皮肤。 姜晚见血后,才开口,“东街上,有上百个和你年龄相仿的少年。” “他们没有饭吃,没有地方睡觉,更没有华丽的衣服穿。” 姜晚嗤笑一声,继续,“你不想做世子,有的是人愿意做。“ “你不想做那件事,更是大把人等着做。” “你...“ 郭夕瑶自然明白姜晚这话的意思。 她跨步上前,再次挡在姜凌川的身前,双手叉着腰,气势十足。 “你少在这里道德绑架啊。”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威胁他吗?” 郭夕瑶冷冷地哼了一声。 恨不得气息直接喷在姜晚的脸上。 她的声音比平日里多了许多的情绪,波动很大的情绪。 “我告诉你,他是我的人,我罩着。你要是再狐假虎威,我定让国公治你的罪。” 说罢,她牵起姜凌川的手便离开了。 郭夕瑶心里很清楚。 这些看似很有气势的话,根本威胁不到姜晚半分。 可她不能让姜凌川察觉到自己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只能将计就计。 身后的姜晚声音崩溃地朝着两人的背影怒吼。 “姜凌川,你惦记着鬼市里那个女人还不够吗?” “如今竟又来一个,你简直就是个废物。” “窝囊废,畜生,狗杂...” 一连串难听的话语从姜晚的口中说出来。 郭夕瑶从前不理解晋渊为何会长成一个嗜血变态,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眼下,她算是清楚了。 因为他有一个比他还疯的妈。 两个人走出长廊,走到一个拱门处。 郭夕瑶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叫骂声没有停。 她踮起脚尖,两只手捂住了姜凌川的耳朵。 嘴巴轻声地说,“听不见,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 姜晚终于从长廊处离开。 郭夕瑶这才松了一口气,手刚准备放下。 突然两只冰凉的大手,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抬眸迎上姜凌川的视线,疑惑地眨巴着眼睛看他。 “谢...谢你。” 磕磕绊绊的三个字,从姜凌川的口中说出来。 郭夕瑶吓得张大了嘴巴。 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只觉得尴尬。 她挪开目光,视线往下,便看到姜凌川的胸口正在冒血。 挣脱开他的压制。 郭夕瑶用手指了指,“你在流血。” 姜凌川似乎笑了一下,拽着她的手腕便快步离开了。 当郭夕瑶坐在那张宽大的软榻上时,心里到底是忐忑的。 她在想,怎么就跟着他回到院子里,还进了房间呢? 郭夕瑶一回想起丫鬟们看见她的表情,明显就是一副吃到大瓜的惊恐和兴奋。 她想站起来,直接离开国公府。 可是,姜凌川已经从外面左手拿着药箱,右手拿着食龛走了进来。 他先将药箱放在一旁,提着食龛走到郭夕瑶面前。 “宴会上的点心。” 放下点心,他才回到药箱旁边,自顾自地给自己上药。 郭夕瑶的手都已经放在了食龛上。 就听见一旁的人,斯哈斯哈的低声叫着。 她眉头一皱,还是走到了姜凌川的旁边,“我来吧。” 郭夕瑶熟练地拿起止血药,洒在他的伤口处。 在拿起纱布的瞬间。 姜凌川开口了,“刚才那个人,是我母亲。“ 郭夕瑶的反应很迅速,两只手捂在耳朵上,根本不想听。 可话都已经说出来了。 姜凌川又怎么可能让她选择视而不见呢。 他用力拉开她的手,循循道:“既然你我是合作关系,我的事情早晚你都会知道了。” “与其让别人告诉你,不如我来说。” 郭夕瑶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长叹一口气,“殿下,我不想知道那么多啊。“ “知道得太多,很容易死的。” 姜凌川又笑了。 他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 好到让人觉得,他的身上多了几分人味。 可这人味并没有持续太久。 他又再次说话,”我母亲没有说谎。“ “我心里,有一个人。” 郭夕瑶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努力地想要维持着最后一丝丝的冷静和淡然。 可这话的冲击力对她来说,还是太大了。 她只能机械性地替他包扎伤口,以免被他发现不对劲。 姜凌川的声音离得很近。 随着微风合盘灌入郭夕瑶的耳朵里。 “不过我对她的感情,很复杂。” “复杂?” 郭夕瑶实在是不该接话的。 奈何阻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她就这样看似随意地问了出来。 姜凌川停顿片刻,反问道:“现在不怕知道太多秘密了?” “......” 郭夕瑶抬起头。 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个人的距离靠得很近。 再近一些,她就能轻贴在他的胸口了。 于是,她赶紧直起身子,给纱布打上一个死结,拍拍手站了起来。 “殿下还是别说了。” “我是真的,怕死。” 说完,她回到软榻前,拿起一块糕点送进了嘴里。 这糕点她吃不出什么异样,只觉得跟平时吃的,自己做的都差不多。 可姜凌川却过分殷勤地问了一句,“好吃吗?” “普普通通吧。” 一霎,他的眼神仿佛堕入深渊一般,死死地盯着郭夕瑶。 第38章 吃牢饭了 胡氏香料铺。 清早还未开门,店门口就已经站满了人。 所有人穿得都很有讲究,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采买的管事。 而一旁的醉仙酒居顶楼。 姜凌川特意请老板给他留的上等观景位。 只等好戏开场。 郭夕瑶特意穿了一身粉色的襦裙,头上依旧带着帷帽。 因为昨天姜凌川的那番话。 她被搅得一夜无眠。 今早出门时,更是连喜欢的白裙子都没敢穿。 郭夕瑶没去深究姜凌川那番话的意思。 她觉得,所谓的’复杂‘情感,说多了是恨。 说少了是感激。 至于姜晚说的’惦记‘,大抵应该是曾经的晋渊想杀未杀成功的执念罢了。 可她还是心虚的,连白裙子都不敢再穿。 “来了?” 郭夕瑶的声音从帷帽中传来,听上去闷闷的,“殿下,辛苦了。” “今日我请你看戏,你就这般敷衍?” “殿下哪里的话。“ “我只是昨夜没有休息好,今天又起了一个大早。” 姜凌川微微挑了挑眉毛,桃花眼尾也上扬些许。 那模样,简直是个妖孽。 他也不再追究。 自顾给郭夕瑶斟了一杯热茶,嘴里还不忘关切,“天渐凉,喝点热的吧。” 郭夕瑶虽然没有客套。 可眼前人的这一举动,着实怪异得让人害怕。 她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殿下是否已经命人按照我说的做了?” 姜凌川伸手去拿一个滋滋冒油的大肉包,端在手里却又不吃。 直到,胡氏香料铺门前的锣,一声震天。 “开市咯。” 店里小厮扯着嗓子喊完。 直接就有排队的人在问,“你家香料铺,是不是有苏合香啊?” “我家夫人命我今日一定要买些苏合香回去。” 郭夕瑶一手杵着腮,脸上写满了狡黠。 看着戏还不忘评论,“苏合香都提前运走,他们什么也买不到咯。” “胡氏要丢人丢到整个上京去了。” 谁料,下一秒。 小厮竟然喜气洋洋地高声道:“本店有西川来的苏合香,数量不限,先到先得。” 郭夕瑶听见这话,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先是不可置信于小厮的话。 很快,才反应过来。 堪堪将目光转向对面稳如泰山的姜凌川,“你没有把货运走?“ 姜凌川三两口,就把手里的大油包子吃完。 嚼巴着东西,慢慢开口,“运走了啊。“ “那...” 郭夕瑶指着楼下胡氏香料铺的招牌,“那他们怎么还会有香料?” “你是不是又想算计我?” 姜凌川又拿起一个包子。 没等送进嘴里,就被人一把抢走。 郭夕瑶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势要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才肯罢休。 姜凌川居然没有气恼。 反而拿起一旁的绢布,擦了擦手,擦了擦嘴。 才道:“没有货卖,顶多只是丢人。” “可卖假货,那是官非,是要杀头的大罪。” 郭夕瑶不得不承认,在听见姜凌川云淡风轻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 她的后背发凉。 如今眼前这个人,想要一个人的性命,实在是太过简单了。 他甚至都不需要亲自动手,得罪他的人就是血肉狼藉的下场。 她不禁咽了咽口水。 心里暗暗发誓。 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就是当初那个在鬼市琳琅阁里折磨他的小师姐。 “可是胡氏的这些苏合香可都是我提供的。” “你这分明就是想害死我。” 姜凌川的目光放在了她的手里。 他扬了扬下巴,“这包子再不吃,就凉了。” “浪费粮食,可是该死的。” 郭夕瑶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吃包子,她就快要去吃牢饭了。 见她愁眉不展,姜凌川竟耐心安慰,“我既有本事换货。” “难道还没有本事弄一张假的契书?” 顿了顿,他更是直接举起郭夕瑶的手,将包子放在她嘴边的位置。 “安心吃吧,填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 郭夕瑶味同嚼蜡般,吃完了一整个包子。 吃完后,又忍不住问,“你之后打算怎么做?” “当胡家的人看到假的契书时,就知道他们只有自断一臂以求自保了。” 郭夕瑶眼下已经不关心香料的事了。 她关心的是,姜凌川接下来还要干什么违背剧情的事。 “我是问,再之后。” 他吞并胡家,成为新任皇商的计划。 姜凌川看着楼下卖货卖得正起劲的人,嘴角不禁勾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想知道?” “是已经做好准备和我同仇敌忾了?还是只想着怎么逃跑或者自保?“ 郭夕瑶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 他玩弄权术的模样,很陌生。 但她也清楚,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模样。 一个从小长在深宫,又一夕跌落神坛的人,心中怎么可能只有恨意来支撑他走完这条呢。 姜凌川身子前倾,两根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他像是在试探她。 可四目相对间,她却瞧出了对方眼底的几分期待。 郭夕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姜凌川再道:“明日,在胡氏香料铺会新开一间香料铺,除了苏合香,还有其他更多的,上京城中没有的香料。” “这间铺子,由你来打理。” 郭夕瑶对这个事情并没有多意外。 既然他决定要全盘接手胡家的香料生意,又怎么可能任由有人和他分权。 只不过她没想到,姜凌川如此器重自己。 郭夕瑶始终看着他,似乎她还想要更多的答案。 姜凌川忽然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 声音冷然道:“没有想好时,便别问。” “心里没有答案时,就不要回答。” 说完,他将桌上最后一个包子拿在手里,就离开了醉仙酒居。 看着他的背影。 郭夕瑶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现在的姜凌川。 他一身华贵典雅的长衫,就连身上的配饰都讲究极了。 偏偏不顾及旁人目光,手里拿着一个油包子。 就像他在上京城中,明明营造的是一个纨绔不羁的公子哥。 却又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展露出自己的野心。 他究竟,想干什么? 第二日,胡氏香料铺的旁边,一家不起眼的香料铺开张了。 名叫,瑶香铺。 第39章 入局 郭夕瑶站在瑶香铺的门口,久久未回神。 看着那个熟悉的字眼,被金箔镶描过的高贵和陌生,让她怅然。 不过很快,她就被一个人用力一推。 踉跄的差点摔倒在了铺子门口。 “你这个贱人,是不是你换走了我的苏合香?” 说话的,正是陈夫人。 她蓬头垢面的模样,简直跟当初见到时,判若两人。 郭夕瑶淡然站稳身子,回头掀开帷帽。 脸上的笑意看上去很温柔,“陈夫人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呢?” “你我当初确实签订了契书。可契书不是已经作废了吗?” 陈夫人听见这话,立刻将自己那一份给拿了出来。 果不其然,上面除了当初写的内容之外。 还有一个格外醒目的,红笔标注的‘作废’二字。 陈夫人颤抖着手,连连摇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契书我从来都是贴身保管,你绝对没有机会能做手脚的。” 郭夕瑶这下子,直接将帷帽摘下来。 露出一张精致的,还画着妆的脸庞。她眨巴着眼睛。 安静地听着对面的人逐渐崩溃。 “是你干的,对吗?” “从一开始的一切,全部都是你的计划。” 陈夫人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郭夕瑶却始终平静地看着,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 说到底,她的确也只是一个局外人。 陈夫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她自以为敌人是面前的少女。 其实,她的敌人,是姜凌川,是国公府,甚至是整个鬼市。 可怜亦可悲。 不等陈夫人继续对着郭夕瑶对峙。 一群人已经将这里层层围住,开始对陈夫人发难。 “就是她,她就是胡氏香料铺的东家。就是她卖的假香。” “就是她害得我家夫人卧床不起。” “今日,你必须跟我们去一趟官府,将事情说清楚。” 陈夫人还想负隅顽抗,拿起那张作废的契书,又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这下子,郭夕瑶才开口反驳。 “陈夫人你也说了,契书都是你贴身保管,我又怎么有本事更改呢?” 一群人义愤填膺,只听见这话。 就觉得是陈夫人在推卸责任。 都偏帮起了郭夕瑶。 她继续道:“况且当初不是陈夫人觉得是我的香料太贵,利润太低,才作废的契书吗?“ “如今你用假香料出了事,难不成就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吗?” 陈夫人眼中的不可置信很明显。 但周围的人哪里会看得见她的冤屈。 早都被郭夕瑶牵着鼻子走了。 趁此机会,郭夕瑶直面所有人,“大家先不要着急。先把各位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完。” “本店静候各位来采买正宗的,西川苏合香。”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进了香料铺。 郭夕瑶没有在一楼驻足,而是拖着疲惫的身子,上了二楼。 小阁楼里,已经有人在等她了。 姜凌川早将外面的热闹看得一清二楚。 听见来人,调侃似的问了一句,“看样子,东家心情不是很好。” “那我是不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郭夕瑶懒得应承他的这些话。 直接坐到了他对面,点点头,“确实不应该。” “要是让旁边铺子里的人看见,这一切的主导竟然是世子殿下,指不定还要惹出多少麻烦来呢。” 姜凌川不以为意。 继续摇着折扇,看着外面来了官差,将陈夫人押解带走。 期间,还不忘将消息告知她。 “永兴伯爵侯府的主母因为闻了胡氏的苏合香,得了瘾疹晕倒在府中。“ “我知道,伯爵侯府的主母对茉莉过敏,于是特意在香料中掺杂了些,没想到,事情闹得这样大。” 郭夕瑶一听。 疲累的身子瞬间充满了战斗力。 “你就是这样,随意利用,随意践踏别人的性命?” “在你的眼里,是不是只要能祝你成就大业,什么人都可以牺牲?” “哪怕是跟你没有利益冲突的。” 说完,郭夕瑶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姜凌川却好像并不怎么惊讶。 他只是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表情认真地回答一句,“她无事。” “我命人第一时间去给她看过了。” 这话,叫郭夕瑶尴尬地愣在了原地。 她还在想着,应不应该解释一下刚才那话的意思。 可又怕越描越黑。 干脆回避开他的视线,低头假装很忙碌。 片刻后,姜凌川主动打破沉默,“之前问你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 “什么事?” “入局,或者退出。” 相比于郭夕瑶的困惑。 姜凌川实在坦荡得让人更看不明白。 郭夕瑶不想入局,因为她觉得眼下的这一切,该是付青晗的事。 但是她又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郭夕瑶才张开嘴巴。 “再给我些时间考虑吧。” 她想再等等,若是莱扶那边有消息了。 或许付青晗就能接替她的位置。 她就能彻底远离这一切了。 “一个月之后,月银楼见。“ ...... 官府大牢。 昏暗的牢房里,因常年晒不到太阳,有股浓烈的霉味散不去。 木桩上也是霉迹斑斑。 牢房铁门打开时,吱吱呀呀地发出响动。 陈夫人听见声音,快速抬起头。 在看见来人的瞬间,直接跪倒在地,声音哽咽。 “统领,你肯来救属下了。” 来人外披着一件及地的黑色长袍,脸上还带着一张金属面具。 透过面具,那人声音威压又疏离。 让人胆寒。 “行事如此这般,怎么能让人放心?” 陈夫人整个人匍匐在地,没有高高在上的不屑,只有俯首称臣的衷心。 “都是那个月银楼的贱人害属下至此。” “统帅,她的身后,定有高人相助。” 来人很随意地坐在了干草垛上。 声音也平易近人了许多。 就是说出来的话,让人惊讶,“她身后的人,是国公府的小世子。” “也是鬼市里响当当的鬼王。” 陈夫人这才惊恐地抬起头。 那眼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好像变了。 她不再是执着和怨恨。 反而多了几分释然的点点头,“难怪。” “如此说来,属下这一遭,也不算是白遭。” 神秘人满意地点点头,“接下来,将香料铺的生意让给那个女子。” “还有,其他的事情,也让胡家人不要插手。” 陈夫人再次匍匐领命。 “我们要做的,就是静候。” 第40章 我的大恩人 郭夕瑶回到月银楼时,发现好久未见的莱扶竟然在房间里。 她赶紧去房间找她。 一推开门。 发现莱扶还穿着粗麻衣,头上包着块脏兮兮的布。 整个人了无生气,一只手杵着腮,苦大仇深的样子让人心疼。 “这么多天不见,你还好吧?” 郭夕瑶故作轻松的语气,特意隐去了来之前那些沉重的心情。 莱扶听见她的声音,并没有回头。 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摇摇头。 “这些天我去聚宝舫里干活,顺便查探付青晗的情况。” 听见这个名字。 郭夕瑶倒茶水的手一顿。 很快又恢复平静,坐到了她的对面。 “你发现什么异样了?” 提到异样,像是提到了什么违禁词一样,莱扶瞬间激动起来。 她迎上郭夕瑶的眼睛,凝重又紧张。 “我觉得她很奇怪,又好像不奇怪。” “我觉得你在说废话,又好像不是废话。” 郭夕瑶身心俱疲,实在没有闲工夫和莱扶在这里废话。 莱扶清了清嗓子,“她每日就是混迹在聚宝舫里,要不就是回付家,气气她爹,气气她继母。这些都跟剧情里的一样。” “可她也跟姜凌川没有任何的交集。“ “明明这个时候她已经该和姜凌川一起合伙做生意了。” 郭夕瑶呼吸一滞。 烦躁地看了莱扶一眼,然后才循循开口。 可莱扶并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反而是释然地放松了身子,佝偻着背。 “还好有你在,这剧情才不至于偏离得太过离谱。” 一听这话,郭夕瑶更不乐意了。 她眉头微微蹙着,反问道:“什么叫还好有我在?” “在这里的,该是付青晗。” 顿了顿,她的情绪逐渐激动了起来,“要是让姜凌川知道我就是之前的郭夕瑶,我会死得很惨的。” 莱扶也能谅解郭夕瑶这种害怕的心情。 毕竟那尊大佛要是发起疯来,确实像个索命鬼一样吓人。 两个人面面相觑。 郭夕瑶率先打破了沉默,“当务之急,是让他们两个人尽快有交集。” “这样,我才能功成身退。” 莱扶点着脑袋,像个小狗一样听话。 良久,莱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 眨巴着眼睛,殷切地说道:“过几日,是月银楼一年一度的花艺展示。” 光是听这个名字。 郭夕瑶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月银楼将所有的女子比作花,是任人采撷的花朵。 还不如一件商品被明码标价。 莱扶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反感情绪。 说得头头是道:“既然当初百花秀时,付青晗没有出现。” “那么这一回花艺展示,就让他们两个人再相遇一次,如何?” 她眉尾轻轻一跳,在等着夸奖。 郭夕瑶面色沉重地交代:“这一回,让我亲自去请他们二人。” “这样自然最好。” 顿了顿,莱扶继续,“不过还有一件事情,也得你亲自参与。” “?” “月银楼的花艺展示,历代花魁必须参加。你的原身以舞姿卓绝闻名。所以...” 郭夕瑶对于莱扶这种美化剧情的要求,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淡然地摆摆手,回道:“知道了。” “不过在这之前,给我弄点好吃的。我快饿死了。” 话音落地。 莱扶已经消失在了房间里。 刚出门,正好碰上一个小丫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她也没多想,直接将盘子抢了过来。 对方愣神片刻后,氤氲道:“掌柜的,这是明翠姑娘点的午膳。” 莱扶被这个声音叫住,停下脚步不耐地回头。 “你让厨房再多做一碗就是了。” “这一碗,得先紧着我的大恩人呐。” 随后直接关上了门。 小丫鬟名叫若菊,是明翠贴身服侍的小丫鬟。 当她再次端着粥回到房间时,房间里的人厉声发出了质问。 “一碗粥怎么煮了那么长时间?” 若菊心头有气,也没替掌故的遮掩。 直接抱怨道:“还不是掌柜的,是她把给姑娘的粥抢走了。” “说是要先紧着虹霓胡娘。” 坐上的人美貌出众,丹凤眼里一瞬冷冽了下来。 手上梳妆的动作却未曾停下。 若菊小嘴巴不停歇,“要奴婢说,掌柜的也真是偏心眼子。” “姑娘您两年前也是名动上京的花魁,想见您的人,从白天排到天黑。” “您如今还得日日接客。” “可是那虹霓呢?自从百花秀之后,她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掌柜也不管她,更没有让她接客。” 若菊努努嘴,“不知道的,还以为虹霓才是这月银楼的主人呢。“ 明翠梳头发的手顿住。 她给了若菊一个冷然的眼神,示意她住嘴。 才又回头瞧着镜中的自己,确实比两年前老了些许。 不过,在这花楼里靠的,不仅仅是美貌,更是狠厉的手段。 明翠放下手里的梳子,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发簪。 “将这东西,送到虹霓的房间里,就说花艺展示时,期待她的表现。“ 若菊不理解。 跺着脚替她家姑娘叫冤,“姑娘,她都快骑到咱们头上了。” “你还送她这簪子。” “这簪子,不是瑞王殿下送你的吗?” 明翠笑靥如花,不答反问,“若菊,你可还记得百花秀那日的陈大人?” 若菊懵懵懂懂地点头。 “陈大人在上京各大花楼里可是出了名的好色。那虹霓虽招惹了麻烦,亦能全身而退。” “可见手段了的。” “那我再问你,瑞王殿下名声如何?” 若菊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好色残忍,变态嗜血。” “听说能把送进府的妾室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且就连当今圣上也不管。” 明翠这才满意地点头笑了。 拿起梳妆台上最普通的簪子,插在头上。 瞬间化身成一副清丽高雅,与世无争的样子。 她抱着琵琶,步履悠然地准备离开。 到门口时,才缓缓开口,“躲得过初一,我不信还能躲过十五。” “既然她想要做这月银楼的主人,那便让我瞧瞧,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吧。” 第41章 无私奉献 月银楼花艺展示。 相比起百花秀的先声夺人,热闹非凡。 花艺展示倒是多了几分恬静雅致和志高情趣。 所有人被安排在了后院的一条小水流,摆出曲水流觞的姿态。 行的却是品评各个姑娘的俗事。 十几个姑娘在一间房间里准备接下来的演出。谁能获得最多的投票,就能得到一个奖励。 或者是卖身契,或者是足够赎身的钱。 总之,这是一桩极好的事情。 郭夕瑶的心思却不在比赛上,而是在外面的两个人身上。 她看到姜凌川和付青晗都出现在花艺展示时,心里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她又是如临大敌。 莱扶特意安排了两个人相邻的座位。 可付青晗在看见姜凌川的瞬间,就和后面的人调换了座位。 现在,他们两个人看似直隔了一个人,却一个在假山上面,一个在下面。 别说全程不会有交流。 就是眼睛看到对方都困难。 不等郭夕瑶想办法,身后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传来。 “虹霓。” 郭夕瑶一转头,便看到一双清丽的眸子。 明翠身上的衣服很素雅,淡蓝色的长裙,配上些不起眼的头饰。 不像她,火红的裙子穿在内里,若隐若现的薄纱套在外面。 更有种诉不清道不明的性感。 “你是?“ 郭夕瑶的心思一向不在月银楼里,所以也压根不认识眼前的人。 对方怔愣片刻后,笑得温婉,“妹妹才来月银楼。” “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我是明翠,是上一届的花魁。” 郭夕瑶的目光时不时还在看外面。 显得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很快,才想起来,“前几天,是你差人送我的那根簪子?” 明翠用长袖掩面,笑声从袖口处传来。 别人看,是清新脱俗的秀丽模样。 偏偏郭夕瑶凝眉看着她,只觉得她实在有些做作了。 “你的好意心领了,不过那东西太过贵重,等花艺展示结束,还是还给你吧。” 明翠却突然一脸着急地拉住她的手。 动作过分的亲昵,“妹妹客气了。” “那东西不过是不识我的人送的。无论价值如何,与姐姐我并不相称。” 说着,她抬起手。 轻轻扶了扶那根簪子。 “可是妹妹和这簪子倒是很配。“ 郭夕瑶睁开手,脸上端起一个疏离的假笑,“一根簪子而已,哪里用得上’配与不配‘。” “不过是我不喜欢而已。” 分明是莱扶说,这样显得隆重些,她才带上首饰盒里最好的几样东西的。 眼下,却被人拿着和一根簪子比。 她简直,火气快到嗓子眼了。 明翠还算有眼力见,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是给郭夕瑶说了些鼓励的话,便自顾自坐到一旁,开始整理自己的琵琶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得飞快。 每当有姑娘结束表演,屋外面就会响起掌声。 掌声最响烈的,莫过于明翠的表演了。 明翠抱着琴回来,正好到郭夕瑶出场。 她再次温柔地开口,“妹妹,别紧张。望你夺得一个...好归宿。” 郭夕瑶并没有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就被莱扶推着来到了场地中央。 面对众人凝聚的目光,说不紧张是假。 不过这具身体,倒是比她想象的要灵活得多。 曾经习练过的舞蹈,不过三天时间,就被她掌握个透彻。 现在,音乐刚一响起,她的身子也不受控制地看是翩翩起舞。 翩若惊鸿,宛如仙子。 灵动的舞姿,加上那婀娜的身体,还有一张世上无二的脸。 在场的人都惊得不敢喘气了。 就连一直意兴阑珊的姜凌川,也在此刻,握住酒杯,目光驻足良久。 直到,音乐停,舞蹈毕。 他才收回视线。 隐藏起了那微乱的心跳。 郭夕瑶福了福身子,准备离开时,前排突然有人,大声叫住了她。 “姑娘留步。“ 花艺展示的座位,是依照着每个人的身份而定的。 身份越高,座位越靠前。 就连得盛宠的姜国公府小世子,也堪堪排到了四五座的位置。 郭夕瑶警铃大作,立刻有种不祥的预感。 谁料,一个年轻男子站起身来。 缓步朝着她走来。 看那男子的穿着,身份定是不凡。 头戴着金冠,更是价值连城。 郭夕瑶知道,这人约莫是什么皇亲国戚。 眼下还不能得罪,于是她恭敬地,将身子福得更低。 “不知公子叫住我,所谓何事?” 这人也没有和她说话。 而是转头看向了后面的莱扶,“掌柜的,这姑娘是谁?为何本王从未见过。” 莱扶屁颠屁颠跑过来,狗腿的样子实在惹人心烦。 她殷勤地回话,“回禀瑞王殿下。” “这位姑娘名叫‘虹霓’,是前些日子刚选上的花魁。” 郭夕瑶一听‘瑞王’,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了姜凌川。 瑞王名晋盛,是先帝的第一个孩子,虽不成器,但先帝极其宠爱。 到后来,如今的陛下登基,为保名声,也很放纵这个王爷。 坊间甚至有传言,瑞王的母妃意在和陛下的孩子争夺东宫之位。 而这晋盛,算起来应该是晋渊的亲哥哥。 可姜凌川却连看都不看晋盛。 只一味地吃着自己面前的冷餐冷饮。 “哈哈哈,花魁?” 晋盛放肆的笑声,让郭夕瑶回神。 她的微笑僵在脸上,身体不受控地感觉到害怕。 莫说现在的姜凌川无力和一个王爷抗衡。 便是晋渊站在这里,也未必会为了一个花楼女子,和自己的亲哥哥较劲。 所以,郭夕瑶并没有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晋盛拍着莱扶的肩膀,“莱扶掌柜真是有福啊。” “从哪里找的那么多有才有貌的女子。” “原以为明翠已经是最好的了,没曾想过了两年,掌柜的,又给本王一个惊喜啊。” 莱扶佝偻着背。 眼睛瞟了下郭夕瑶。 随后讪讪一笑,“王爷这是何意啊?” 晋盛倒是干脆,直接让贴身侍卫递过来一沓银票。 他的手指点在银票上,一字一句皆是上位者的压迫,“这里有五千两。” “这姑娘,本王买了。” 话毕,几个穿着铠甲的府兵就将郭夕瑶层层围住。 那架势,容不得她拒绝。 “你不能把人带走,这是强迫。” 郭夕瑶寻着声音看过去。 没想到开口的人,居然会是付青晗。 晋盛勾唇笑了笑,又故意伸长脖子看着她的座位。 “不过是个普通小民,也敢同本王抢人,就不怕明日横尸街头?” 几个府兵像是得到了某种暗示一样,压着郭夕瑶就往月银楼的外面走去。 郭夕瑶不断回头。 这一回头发现,付青晗还想冲出来解救她。 竟被姜凌川拦住了行动。 这,算是相遇成功了? 郭夕瑶心情复杂,也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替自己的现状感到担忧。 若是因此剧情能走上正轨。 也不枉她,无私奉献了... 第42章 一个死绿茶,一个自恋狂 瑞王府马车横行在长央街上。 无一人敢阻拦。 四匹上等的汗血宝马配上八个铁制车轮。 马车顶是用玉石装葺的穹庐,车杆亦是上好的木料。 马车内部,足够横躺下一个壮年男子,里面的陈设,更是奢侈富贵。 郭夕瑶被瑞王的府兵直接压到马车上。 她坐在一个角落里,装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如今,她算是了却了心中事。 只要剧情被修正,世界不会被毁灭。 她自己手握着重生技能,随时都可以再开一局。 到那个时候,她或许不再是月银楼里的姑娘,而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农家女。 一想到未来不需要再掺和进剧情里。 她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现状。 晋盛上马车时,看见的便是那这个貌若天仙的女子,瑟缩在角落里。 他径直走到正位上坐下。 原本脸上的笑意,瞬间冷了下来。 他吩咐外面的人,“直接回府。” 马车很快就走动了起来。 郭夕瑶没有抬头,始终避开晋盛的目光。 但即便不看,她也能感受到,马车内的气氛在不断变得凝重。 突然。 眼前出现了一道阴影。 郭夕瑶这才不得不把视线抬起来,不等她开口说话。 一只带着满是茧子的手,直接捏住了她的脖子。 另一只手,还不忘死死按压在她的肩膀上。 让她动弹不得。 郭夕瑶本能的两只手用力,将脖子上的力道解掉一些,“王爷,这是...做什么?” 晋盛的脸不断凑近。 他用鼻子在她的脸上寻香味。 “确实是个美人。” “不过,本王最讨厌的,就是心机深重的女人。” 郭夕瑶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顾不得思索,赶紧解释,“王爷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没有...” 晋盛一瞬间松开了手里的力道。 可是手却还放在她的脖颈处。 仿佛他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用力,捏断她的颈椎。 “你是怎么知道我独爱玉兰的?” “说,究竟是何人派你来接近本王?” “是太皇子那蠢货,还是慧贵妃那个贱人?” 郭夕瑶心里一味地叫冤。 这个世界里的人究竟是怎么了? 怎么都这么暴躁呢? 晋盛再次靠近,身上若有若无地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这种味道,既让郭夕瑶觉得熟悉,又不禁让她的胃里在翻滚。 “你很聪明,知道明目张胆的勾引,会被本王带回府中折磨致死,便用这种方式靠近。” 晋盛阴恻恻地笑了几声。 “不过,你还是太低估本王了。” “你以为凭借一个小小的玉兰簪子,就能入得了本王的眼?“ 一听见玉兰簪子这几个字。 郭夕瑶脑海里瞬间清明了。 原来,是送簪子的人生出了谋害她的心,这才导致她现在成为了困兽。 她勾唇冷冷笑了笑。 “一个死绿茶,一个自恋狂。” “你说什么?” 晋盛没想到,一个低贱如蝼蚁的人,居然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无惧生死的模样。 倒是比刚才有趣了不少。 他直起身子,放开了一只手。 转而两只手都压在郭夕瑶的肩膀上。 她这回是彻底冷静了。 迎上晋盛的视线,表情冷冽地重复一句,“我说,你是个自恋狂。” “不对,还是个大蠢货。” “根本没有人要对付你,没有大皇子,也没有慧贵妃。” “从始至终别人要对付的,都是我。” “跟你,没,有,关,系。” 郭夕瑶着重说了最后四个字,意在彻底激怒眼前的人。 看他只是被气的胸腔震怒,呼吸不畅。 她还觉得不过瘾,再次强调道:“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你给本王死。” 晋盛不负众望是个经不起激的人。他双目爆红,两只手像是捏小鸡崽似的。 边捏边摇晃着郭夕瑶的脖子。 最近距离的直面死亡。 说不害怕是假的。 不过郭夕瑶心里不断宽慰着自己,马上就能重新开始了。 就在她感觉到空气在一点点隔绝的片刻。 马车突然一个急刹。 晋盛踉跄的差点被甩出了马车。 “怎么了?” 马车外,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王爷,王府前面,有人在闹事。” 晋盛瞥了一眼座位上奄奄一息的郭夕瑶。 歪嘴笑的邪魅,“不会是你的人,来救你了吧。” 话毕,他掀开布帘走了出去。 晋盛刚走,一个年轻男子直接闯了进来。 他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一副书生打扮。但说出的话,却惊掉人下巴。 “姑娘,你快走。再不走等到了王府,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人说完,留下一把匕首,便慌忙离开了。 郭夕瑶回过神来,先看见的,就是那把生了锈的匕首。 姑且不说这匕首能不能捅死晋盛。 即便真能,她一个贱籍杀一个王爷,足够她东躲西藏一辈子了。 何必呢。 所以,她并没有拿起匕首。 也没有精力去深究这个书生的用意。 她只是一只手担在窗子旁边,吃力地拉开了帘子。 王府外面的确有一群人在闹事。 他们穿着普通老百姓的衣服,手里拿着的,也不过是些菜叶子,烂鸡蛋。 嘴里却是振振有词,“苍天有眼,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啊。” “青天大老爷,杀人要偿命啊。” “我们李家就这一个女儿,来王府做工不到三月,就死了。” “如今还未见到尸首啊。” “我王家女儿才及笄,就被王爷给带走了啊。” “救命啊,来人啊。” 只见府兵不再顾忌着马车上的人,赶紧跑到王府门口,将这些闹事的人层层围住。 这些人看着像普通人,各个却淡定极了。 看见不远处穿着最最华丽的那个男人,直接冲了过来。 “瑞王殿下,今日一定要给我们这些老百姓一个交代啊。” 晋盛哪里会管这些蝼蚁的死活。 只是不想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直戳脊梁罢了。 他那边被人围住。 郭夕瑶的马车里,却发出了窟窟窟的动静。 她低头一看,发现一块木板子竟然被卸了下去。 然后,便是一颗小小的脑袋露了出来。 “小虹霓,快跟我走。” 怎么是...付青晗? 第43章 小性子耍得很熟练 付青晗的出现。 着实令郭夕瑶没有想到。 她愣神了片刻,脑袋里始终是懵逼的状态。 付青晗倒是果断极了,“快些跟我走吧。再不走,那些人就拖不住晋盛了。” 说罢,拽着郭夕瑶的小腿,就要让她跟自己从车底钻出去。 两个人像是有如神助一般,轻松地离开了人满为患的王府门口。 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北边的城门口。 付青晗倒是一身男子装扮。 可终究是个千金贵女,连着跑了三刻,体力早就不行了。 她喘着粗气站在城门口。 费力地摆着手,“你继续走,一直往北。” “看到一间茶铺子,问掌柜可有今年的雨前龙井,就有人来接你了。” 这一切,太过缜密了。 郭夕瑶根本不相信这些全都是付青晗安排好的。 或许,她只是恰巧出现在了那里。 恰巧有人需要一个事不关己的人,来救自己。 “谁让你来的?” 付青晗犹如惊弓之鸟。 听见点动静,就往身后看。 最后也只是摇摇头,“等会你到地方了,就知道了。” “现在,逃命要紧。” “要是让瑞王抓到你,你我都活不了。” 一边说着,一边将郭夕瑶往城外面推。 看着郭夕瑶开始跑起来,付青晗才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 城北的郊外,相较于城西,冷清偏僻得多。 几乎没有什么人家在此生活,更没有又宽又直的官道。 杂草丛生的路,石子淤泥的地,都让前路显得无比艰辛。 可郭夕瑶却一步都不敢停。 明明前一秒在马车上时,她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可现在,她却踏上了逃亡路。 郭夕瑶的两只脚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一开始还有些疼,现在已经不疼了,麻木了。 直到,夜幕降临。 她在一片荒芜中就快要迷路的时候,一盏微弱的灯,从不远处亮起。 郭夕瑶强忍着身体的不适。 往灯光处走去。 直到,看见茶铺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时。 她整个人就那么晕倒了。 ...... 郭夕瑶是被一阵饭菜香味弄醒的。 眼睛还没有睁开,食欲倒是先一步来了。 她听见自己的肚子正咕咕咕地叫嚷着,仿佛在发泄着不满一般。 突然,身边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哂笑。 “你的身体,比你更爱惜你自己呢。” 郭夕瑶这才睁开了眼睛,目光愤然地看着姜凌川。 “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姜凌川今日没有大红大紫的衣服穿在身上。 反而是一身粗布麻衣,一个简单的木簪,还有一个不相称的红布袋子。 郭夕瑶记得这个红布袋子,是当初她用来装点心用的。 可是,现在为什么会在姜凌川的身上。 它又为什么看起来跟两年前差不多。 没有更脏,也没有变得干净些。 姜凌川端着一盆稀粥走到她的面前,“你不是看到我了,才晕倒的吗?” 这话,带着揶揄。 所以郭夕瑶并没有接话,更没有伸手接粥。 姜凌川耸肩笑了笑,“现在这小性子,耍得倒是挺熟练啊。“ 郭夕瑶低下头,白了他一眼。 再抬头时,已经换上了那副营业性假笑,“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不过殿下救了我,就不怕得罪瑞王吗?” “他如今可是连陛下都忌惮的人。” 姜凌川没有看她,专心致志地用木勺搅动着盆里的粥。 仿佛搅粥这件事,比所有其他的事,都要重要得多。 见他不回答,郭夕瑶只能等。 直到一碗清汤寡水的粥,放在了她的面前。 郭夕瑶瞧着,实在没什么食欲。 只能恹恹地撅了撅嘴巴。 这反应,引得姜凌川双手抱拳,“你要是再敢嫌东嫌西的。” “我现在就可以把你送回瑞王府。” 郭夕瑶一听,赶紧接过白粥,拿起木勺。 虽然这粥看着平平无奇,但确实感觉是用心熬煮的。每颗饭粒软弱弱的,一抿就化。 她一边喝着粥。 还不忘追问,“所以王府外面的那些人,是殿下安排的?” 姜凌川似乎并不太想回答她的问题。 反而目光落在了她头上的那个金簪上。 郭夕瑶意识到他的视线,赶紧将簪子从头上拿下里,阴森森地笑了一声。 “被人陷害了。” “是你太笨了。” 姜凌川双臂抱胸,悻悻道:“那么贵重的东西,又是那么重要的场合,怎么可能说送就送。” 郭夕瑶则是将簪子端在手里仔细地看。 她从未想过,本就生活艰难的女子,在这世道竟然还要相互为难。 难道不应该守望相助才对吗? 对面的人,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 厉声提醒道:“有时候,对别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郭夕瑶摇摇头,重新将簪子戴在头上。 “我并不是要原谅她,只是除了要教训她以外,更应该让她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郭夕瑶转动脖子,眼睛看向了窗外。 外面是郊野,几乎看不见城中的光亮。 所以星星才显得更加闪亮。 “世道艰险,人心难测。作为女子,需要的不是害人的能力。” “而是救人的本事。” 话音落地。 姜凌川并没有接话。 可是,就在她回头的瞬间。 一头狼一样的身影,朝着她扑了过来。 直接将人扑倒在了床上。 姜凌川的眼尾微红,眼波里闪动着一种莫名又激动的光。 微弱的烛光下,更显得有什么隐藏在眼底之下的,暗流涌动。 “你...” “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郭夕瑶故作镇定地躺在床上。 可只要身体稍微一动作,质量堪忧的木床,就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很尴尬。 也很暧昧。 姜凌川似乎并没有打算就此起身。 他就保持着这样一个姿势,似质问,似叹怀般说道:“你知道吗?” “曾经有个人同我说过,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至纯之理。” 郭夕瑶的胸口,像是被人用十个指头紧紧攥着。 呼吸骤停了片刻。 最后只能佯装不明白地问了句,“至纯之理是什么意思?” 姜凌川没有回答。 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笑得不明所以。 “刚才你说出那番话时的神情,和她一模一样。” 嘭。 一声巨响。 郭夕瑶心里的什么东西,似乎碎掉了。 第44章 相互成全 不知道这个姿势僵持了多久。 郭夕瑶只觉得,因为浑身的紧绷,让她勉力垫着的脚尖都开始颤抖了。 偏偏这个时候,姜凌川蛊惑的声音。 从她的耳蜗传了进来。 “虹霓姑娘似乎很紧张?“ 郭夕瑶故作镇定地妩媚一笑,“殿下,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吗?” 说着,她还用手背轻轻扶了扶姜凌川的脸颊。 “可你在发抖。”姜凌川拽住她的手腕。 嘴里更是直接拆穿。 “第一次嘛,难免有些紧张。” “不过若是今夜能得世子殿下宠爱,奴家也算是此生有幸了。” 郭夕瑶本想着用这话吓退姜凌川。 他却越压越低,一张脸近在咫尺。 那挺拔的鼻尖,仿若在她的五官处到处巡逻般。 “姑娘似乎很久没自称’奴家‘了。” 郭夕瑶张了张嘴。 才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仅不会在他面前自称奴家。 有时候,甚至都不会称呼他为殿下。 若不是姜凌川提醒,她只觉得是件顺其自然的事情。 她想解释。 姜凌川直接用手堵住了她的嘴。 “姑娘的这一套说辞,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像是事先背好的,毫无感情也罢,就连勾引人的方式,都生涩得像是一个。” “良家女子。” 姜凌川说完,终于从床上离开了。 他坐在床边,还顺势将郭夕瑶也拉了起来。 两个人的衣角轻轻地摩擦出声。 浓重暧昧的气氛下,一方带着质问和试探,一方回以闪躲和害怕。 微妙的氛围,总让人不愿开口破坏。 所以郭夕瑶这一回,没有着急开口解释。 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听着树上的蝉鸣,窗台的微风,衣袖的摩挲。 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郭夕瑶有些不敢相信,在那个当下,她居然希望姜凌川能认出她来。 认出她就是那个曾经和他出生入死的小师姐。 认出她就是那个嘴硬心软的郭夕瑶。 可是,姜凌川的声音,打破了一切的美景。 “经历了今日的事。姑娘还不打算入局吗?” 他的声音平静。 比外面高悬的月亮还让人觉得疏离。 “你私自逃跑,瑞王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月银楼你是回不去了。你只能跟我走。” 郭夕瑶良久才收回心神。 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周遭的环境似的。 她偏过头,看着姜凌川的脸。 那一瞬,她多想感叹一句,“好像长大了不少。” 但是她忍住了。 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裙子,闭着眼睛回道:“殿下是要参与夺嫡之争吗?” 如今,姜凌川想要拉她入伙的心思,实在昭然若揭。 她也懒得再装了。 睁开眼睛时,恢复了从前的清明,“殿下一心想要胡氏的香料生意,野心意在整个皇商吧?” 姜凌川也恢复成了那派闲散模样。 身子微微倾斜,一只手杵着额角,一只手叉着腰。 见她停顿,还抬了抬手,让她继续。 “整个皇商看似是胡家的。实际上,所有的钱财都进了慧贵妃的钱袋子里。” 郭夕瑶深吸一口气。 再沉沉吐出来,“如今殿下又不惜得罪瑞王。” “难道你选的,是大皇子?” 姜凌川挑了挑眉,声音里皆是愉悦,“大皇子若是当上太子,一定可以保我世子之位。” “将来再保我袭爵。何乐不为?” 郭夕瑶冷哼一声。 “殿下若是不据实相告,恕我难以跟你合作。” “那你呢?” 姜凌川不答反问,步步紧逼。 今日的谈话,不像是要拉她入局,倒更像是要彻底查清楚她的底细。 郭夕瑶眉头紧皱,“我怎么了?” “你说我不据实相告,那你又究竟在隐瞒什么呢?” 姜凌川换了个姿势,身子靠得更斜,整个人几乎快要躺到床上去了。 可怎么看,都不能让人放松半分。 “你一个花楼女子,为何会对皇商的事了解得这般清楚?“ “甚至,还知道宫里的情况。” 见她并不打算回答的样子。 姜凌川像是放弃了一样。 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就这样心照不宣的,相互成全,不好吗?” 相互成全。 哪里是什么相互成全。 她的存在,就是为了要来成全他的。 既然主角都开口了。 那她又有什么拒绝的资格呢? 郭夕瑶从床上站起来,故意往后退了两步,拉远了彼此的距离。 她福了福身子,“我可以入局,帮殿下做事。” “但我有一个要求。” 姜凌川看见她的动作,不满地皱了皱眉头。 声音也沉了些,“说。“ “我要再拉一个人。” “不行。” “整件事不需要更多的人,我只需要你。”姜凌川难得的强势。 但这个人,也是郭夕瑶绝对不能放弃的。 她据理力争道:“殿下,今日你诓骗她来救我时,可没说不需要她。” 姜凌川一听,便知道她要的是谁了。 “付家的那个?” 郭夕瑶摇摇头,“她和付家并不亲厚。但付丞相一向的圣心。” “若是他的女儿和你合作,想必将来他也能为殿下所用。” 姜凌川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得直接弯下了腰。 可笑声戛然而止。 他从床上站起来,一步一步靠近着郭夕瑶。 那危险的眼神,郭夕瑶再熟悉不过了。 他这是,起了杀心。 只不过郭夕瑶不明白,怎么说得好好的,突然就动了杀她的念头了呢? 姜凌川将人逼到角落里。 身高的差距,让她感觉到头顶的压迫。 她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抬头,“殿下是有什么顾虑吗?” “没有。” 姜凌川弯着腰,目光与她平视。 分明少了平时的居高临下。 可冷然压迫的气场,还是让空气都变得稀薄了起来。 “你当花楼的姑娘倒是委屈了。” 顿了顿,他再道:“你该当幕僚的。” 郭夕瑶自知没这个本事。 她能说出这些,不过是掌握了之前的剧情而已。 若是没有系统的加持,她不过就是个美丽的废物。 说完,姜凌川直起身子,“准你明日回月银楼半天时间。” “你若能说得动她,便允你的要求。” “若是不能,老老实实回来这里。“ 郭夕瑶疑惑,“来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能帮殿下什么?” 姜凌川已经弯下身子,拿起地上的碗。 “我自有安排。” 第45章 到底谁能救救我 次日凌晨时分。 天还蒙蒙亮,郭夕瑶就准备回城了。 姜凌川从昨夜离开后,不知道去了哪里,彻夜未归。 但她看见桌上的入城文书和一身麻料的衣服,又不得不感叹他心思细腻。 刚推开房门。 墨影手里握着剑,向她问好,“姑娘,主子都吩咐好了。” “今日入城,由属下保护您的安全。” 郭夕瑶不悦地蹙眉,“你的主子是怕我跑了吧。” 墨影脸色冷漠,“姑娘多虑了。主子说,姑娘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月银楼。” “可能需要办的事情,很多。” 郭夕瑶本还想再揶揄两句。 但姜凌川说得不错,她回去的确有很多要办的事情。 “月银楼我应该是回不去了,劳烦你将月银楼的掌柜请到聚宝舫,就说我找她。” 墨影冷着一张脸,微微颔首。 那模样,简直跟从前的晋渊无二。 郭夕瑶收拾好心情,踏上了回去的路。 两个人刚走到城门口,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此刻正在城门口踱步。 那人,像是在等什么,满脸的急躁。 郭夕瑶刚要走过去。 被墨影拦住了去路,“主子交代了。” “此行危险,见过姑娘的人,必须越少越好。” 但郭夕瑶向来不愿意欠人情。 厉声反驳道:“别人于我有恩,我多少应该过去谢谢的。” “你放心,除了道谢,其他的我不会多说什么的。” 墨影还在犹豫间。 郭夕瑶已经越过人,走到了城门口。 对方在看见来人时,眼睛突然一亮,随后嘴角扬起了欣慰的笑容。 他朝着郭夕瑶小跑了过来。 “姑娘,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郭夕瑶很是诧异,“你该不是在这里等我吧?” 男子很诚恳地点着头,“昨日看到你被人救了,似乎是往城北走的。” “晚些时候,又听说瑞王在城北杀了一个女子。” “我担心你出事,所以今早特意过来看看,会不会有你的消息。“ 这莫名其妙的关心,让郭夕瑶只觉得危险。 她脸上是笑着的,心里却始终防备着,“我和你,之前认识吗?” 这下子,对方才想起什么似的。 手掌在衣服上蹭了蹭,才伸出来,“我叫苏忻。是瑞王殿下的书童。” “你为什么要救我?” 苏忻脸上展露出一瞬的为难。 但嘴上却没停,“府中有很多女子,入府之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担心这种事再发生。“ “所以...” “所以你就给了我一把刀?” 郭夕瑶的笑容转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的审问。 苏忻怔愣迎上她的视线。 嘴巴微微张着,似乎没意识到她话里的深意。 “你既然是瑞王的书童,难道不该是忠心护主。怎么不仅不帮着瑞王逮我回府,还平白无故送我刀呢?“ 顿了顿,她继续,“莫不是,想要借我的手,替你杀人?” 苏忻立刻慌了神,摆摆手想解释,“姑娘误会了。” “我给你刀,只是想让你能逃跑。仅此而已。” 郭夕瑶了然点头。 却也不慎在意他的筹谋。 只是弯下腰,作了个礼,“无论如何,昨天还是谢谢你能出手。” “以后,江湖不见。” 说罢,她给了远处的墨影一个眼神,便朝着城门口走去了。 刚踏出去一步,苏忻便追了上来。 “姑娘你放心,你还活着的事,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郭夕瑶脚步一停,没再看他,“无所谓。” “即便你将见过我的事告诉瑞王,我也有自救的能力。” 郭夕瑶迈着大步离开。 苏忻也毫无留恋地转身回到了王府中。 晋盛早就在书房等候多时了,听见声音,才缓缓抬起头,“如何了?” “回禀王爷,虹霓昨夜当场死了。至于她的同党却逃走了。” 座上的人烦躁地揉着眉心,“继续追,这件事不能再让皇帝知晓了。“ “不然你我都处境艰难。” 苏忻恭敬的福身,“是,王爷。” ...... 聚宝舫内间。 付青晗依旧是那副男子打扮。 在看见郭夕瑶的时候,惊掉了下巴,“你还活着?” “你怎么会还活着?” “昨夜我听人说,瑞王的人在城北找到了你,直接就地斩杀了。” 郭夕瑶困惑。 她被瑞王杀了的消息,究竟是谁放出去的? 难道是姜凌川? 可他又是怎么操控的了瑞王府里那群人的嘴巴的? “不过既然都逃跑了,为什么还回来?” “你就不怕在大街上遇到什么人,将你假死的消息告诉给瑞王。” 郭夕瑶劝慰地摇了摇头。 “我不过是一个花楼女子,他堂堂瑞王,难道还能揪着我不放?” 付青晗可不这么认为。 她努了努嘴,还想再劝。 被郭夕瑶打断了,“不过我的确也要离开了。离开前,特意来感谢你。” “昨日要不是你,我才真成了瑞王的刀下怨鬼。” 付青晗突然被夸,害羞地挠了挠头。 小脸都红了几分。 “江湖儿女,自然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好在姜小世子提醒,我才发现那个马车的下面可以钻进去。” 付青晗倒真是仗义,“你要感谢,还是感谢他吧。” 郭夕瑶不仅不想感谢他,甚至想远离他。 可奈何走到如今这一步,她已经回不去了。 郭夕瑶突然拉起付青晗的手,又问,“既然你对姜小世子已经没有那么讨厌了。” “不如,跟他一起做生意怎么样?” 付青晗的手,几乎是秒抽回的。 她左右剧烈地摇晃着脑袋,“不要不要。” “他救你,是因为他对你有情。你当初寻他,也不枉费一片真心。” “可是我不行啊。” “我一靠近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有种死期将至的错觉,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郭夕瑶也想知道为什么。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吗? 看见男主难道不应该身体心里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吗? 一门心思的躲避,是个什么设定啊? 郭夕瑶内心崩溃呐喊,到底谁能来救救我啊。 真的要碎了。 可是,现实情况不容许她犯难,只能再开口,“世子想要做皇商。” “你难道就不想跟着一起发财,然后在付家多些底气吗?” 付青晗疑惑地看着郭夕瑶。 又抬起头环视一圈整个房间,随后道:“可我已经有聚宝舫了呀。” “这里的钱,足够我在付家站稳了。” “你...你说什么?” 第46章 偏到姥姥家了 “不止聚宝舫,我还有几间成衣铺子,几家首饰铺子。” “虽然是母亲留下的嫁妆,不过这些年由我自己亲自打理之后,也赚了不少钱了。” 郭夕瑶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付青晗。 难怪她自称自己为江湖儿女。 一个世家贵女抛头露面做生意,撑起自己一方小天地。 这剧情,快要偏到姥姥家了。 郭夕瑶硬着头皮继续道:“谁会嫌钱多的呢?” “这样,你就当是跟我一起做事,未来有钱我们一起赚,可好?” 眼目前,付青晗对姜凌川的印象实在不好。 勉强撮合,无疑是雪上加霜。 还不如徐徐图之,让她先有和姜凌川接触的机会。 再慢慢培养感情。 郭夕瑶心中认定这办法有用,只等付青晗点头同意。 良久,她才开口,“你这人我倒是喜欢。” “若是和你一起做生意,我是愿意的。不过,具体要做什么呢?” 这问题,难倒了郭夕瑶。 她讪笑两声,“今日天色不早,我还得出城。等我联系你。” 郭夕瑶逃一般地下了聚宝舫。 迎面就看见一个人,大包小包地朝她奔走过来。 莱扶气喘吁吁地在她面前站定。 开口第一句就是,“我以为你死了,吓得我想直接卷铺盖走人。” “我死了,你的第一反应是走人?” 莱扶委屈巴巴地拉着她的衣摆。 诉说着自己委屈,“不走人,难道等着系统弄局把我弄走吗?” “还好你没事。我早上听见你还活着的消息,就收拾好东西赶来了。” 这话越说,郭夕瑶越听不明白。 她扯开莱扶的手,质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一起走?” “那月银楼怎么办?” 莱扶困惑地看着她。 像是在看一个奇怪的生物似的,“他们不过就是一群NPC而已。” “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我们是可以改变世界的人。” 郭夕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心里更是五味杂陈的。 莱扶的话,让她感觉到愤怒。 “你在说什么啊?“ “月银楼里上百号人,你说不管就不管了?你可是掌柜的。” 后面的话,郭夕瑶实在没说出口。 她难以理解莱扶的行为。 但又好像明白,作为一个系统,一个能看到剧情的人。 她一直对其他与剧情无关的人,都冷漠得像一个机器人一样。 郭夕瑶看向莱扶。 看着对方脸上那种疑惑和怅然的表情。 她在想,若是有一天自己也成了一个和剧情无关的人,是不是也会遭遇种种无情的抛弃。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 莱扶再次拉住她的手,真切说道:“出门前,我已经把月银楼交给明翠了。” “你交给了她?” 莱扶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 继续道:“如今你得罪了瑞王,整个月银楼里只有明翠在瑞王面前能说得了话。“ “交给她,才能保住月银楼。” 郭夕瑶气不打一处来。 甩开她的手就要往城北走,准备赶路。 “又怎么了?” “你现在是不是要出城去找晋渊啊。” 听到这个名字。 郭夕瑶立刻停下了脚步。 表情严肃地看向莱扶,声音里全是警告,“这里是上京。” “别再说那个名字。不然你和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莱扶抿着嘴,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表情。 “还有,我昨天之所以会被带走,就是因为明翠陷害我。” “你执意要离开月银楼我没有办法。但你把它交给这样一个人,我觉得不妥当。“ 这话,莱扶像是没听明白。 似懂非懂地问,“你什么意思?” “你不想让我跟着你?” “后面的剧情如何发展你不是还不知道,我在你身边,至少可以帮助你啊。” 见对方不为所动,她又强调起来。 “晋...姜凌川现在的黑化值很高,你在他身边那么久,根本没有降低。” “更别说他和付青晗的关系毫无进展了。” “要是我不在,你怎么办?” 郭夕瑶突然觉得,莱扶不是帮手,倒更像一个监视者。 监视着她这个渺小NPC一切行为的,执行官。 她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墨影。 如今一个监视她的还不够,又来一个。 到底是什么怨种命运,让她如此负累前行。 最后,郭夕瑶还是妥协了。 “跟我走吧。不过,他让不让你留下,我说了不算。” ...... 三个人赶回茅草屋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在看到破旧的茅草屋里燃着一盏微弱的灯光时。 郭夕瑶的心情,烦躁到了极点。 她和莱扶站在门口没有动。 转身看向墨影,“你先去和你家主子通报一声吧,就说我带了另一个人。” 墨影沉默进了屋。 天气转凉,茅草屋外面的飞蛾很少,就萦绕在有光的地方。 郭夕瑶抬着头看它们。 蠢笨地不断撞击着墙面,仿佛只要这样,就能找到光明。 可是找到光明后,等着他们的,又会是什么呢? 不过是一场大火,烧得尸骨不剩。 那她呢? 她现在,又是不是在做一只扑火的飞蛾呢? “你一个人进来。” 姜凌川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的时候。 郭夕瑶只觉得很平静,没有愤怒氤氲,也没有欣喜高兴。 平淡的,像是茅草屋旁边的那口枯井。 了无生机。 郭夕瑶踱步走进屋里,便看到木椅上的人,正在低矮的木桌上写着什么。 “莱扶掌柜对我有恩,如今月银楼恐怕会遭遇报复。所以她想来投奔我。” 姜凌川还在木桌上书写。 她只能继续,“如果你要是觉得介意,我可以让她离开。“ “但是多一个聪明人帮你,总归是好的。” “对了,还有付青晗,她也同意和我合作了。就是她暂时不露面。” “今日回去,我挺谨慎的,没人发现我的...” 郭夕瑶脑海里不断搜寻着可以用来邀功的话语,连神色逐渐变得紧张了也没察觉。 直到,姜凌川突然抬头。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四目相对。 姜凌川头一次笑得如此明朗,“你怕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啊。” 郭夕瑶怕的,可不就是他什么也不说嘛。 她呆呆地眨巴着眼睛,脑袋里已经是一堆浆糊了。 姜凌川才循循起身,“她现在留下来不方便,先让墨影送她去鬼市里待着吧。” “鬼市?“ 看他只是点头。 郭夕瑶没有多问半个字。 而后,他从桌上拿起一张纸,递到了郭夕瑶的面前。 “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 从郭夕瑶的视线看过去,他的表情看上去,很肃穆。 她知道,这件事,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第47章 今夜怎么就住不得了 胡家因为陈夫人胡静被官府的人押走,迟迟没有被放回来,开始着急了。 这不,今早居然约了郭夕瑶见面。 可如今她的身份不能出面,她在上京城中已经死了。 那么胡家来约见,想必是想着试探瑶香铺背后的真正主人的。 “若是不见面,我们之前的谋划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郭夕瑶有些不舍。 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该干干脆脆往下的。 姜凌川接她的话继续说:“可你要是出面了,瑞王的人必定会到。” “现在怎么办?” “见,还是不见?” 姜凌川点点头,“自然要见,不过我去见,你跟着我就行。” “你?” 郭夕瑶感到诧异。 他居然愿意主动现身,承认了自己就是瑶香铺的背后老板了? 姜凌川偏头看过去。 郭夕瑶随着他的视线,也瞧了过去。 这一瞧,才发现房间里多了两套衣服。 怎么看,都像是西川人才会穿的衣服。 “你我不需要用真实身份和他们谈。只要能拿到想要的就行。” 郭夕瑶追问,“你想要什么?” “皇商经营香料的所有权。” 郭夕瑶说不出到底是该庆幸,还是该感到无奈。 剧情里所有的人,或多或少都在发生着偏移。 就连女主角,现在还是连不上线的状态。 偏偏只有姜凌川一人,始终在认认真真地完成着剧情里的事。 剧情里,他之所以要拿到香料权,是因为他要利用香料的运输,栽赃陷害胡家。 让胡家被皇帝彻查,彻底失去皇商资格。 他取而代之,成为新一代皇商。 也成为了大皇子和慧贵妃的狗腿子。 见她沉默,姜凌川忽然生出了逗弄她的心思,“怎么不接着问了?” “是想到我之后可能会做的事情,害怕了?” 郭夕瑶疲累地摇摇头,“明日一起吧。” “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可姜凌川却双手抱胸,弯腰看着她,“走,去哪里?” “你不回府?” “难道要跟我一起住在这个破屋子里?” 姜凌川收了收下巴,“怎么了,昨夜我都住的。” “今夜怎么就住不得了。” 郭夕瑶先是震惊地微张嘴巴,又疑惑地五官锁紧。 他昨夜,不是一整晚都没有回来吗? 什么叫昨晚住的。 他住哪里了? 思忖之间,郭夕瑶的脸不自觉地染上了些许的红晕。 姜凌川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明媚得都有些不像他了。 他也没回答。 径直走到床边,开始拖鞋。 “今夜你可别再乱动了,你睡相,真的很不好。” 郭夕瑶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站在原地,连身子都不敢转回去。 听见他把鞋扔在地上的声音,吓得直接抖了一抖。 “殿下金贵,怎么能和奴家睡在一起。” “传出去,怕是会污了世子的名声。” 姜凌川此刻已经躺在床上,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浪荡地摇摇头。 随后又不甚在意地说,“传出去了,本世子娶你便是。” “你在大放什么厥词。” 郭夕瑶言语是激烈的,行动是胆小的。 她说着话的功夫,人已经退到了墙角处的一张木椅子旁边。 背着身子指了指,“我今晚,就在这睡了。” 说着,整个人笔直地坐在了椅子上,靠着墙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或许是一整天的舟车劳顿。 郭夕瑶她假寐不过几息,呼吸声就逐渐变得均匀了起来。 可她坐着的,到底只是一个矮小又不结实的木椅子。 整个背靠在墙上,不睡觉时尚且要小心才能坐稳。 更何况是现在,整个人都放松的情况下。 只见她的身子一点一点再往右边移。 眼看着整个人都快要倒在地上的瞬间。 郭夕瑶的脑袋,稳稳当当地靠在了一个凉飕飕,硬邦邦的地方。 不过这地方,刚好能卡住她的头。 姜凌川的肩膀上,担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脑袋。 倒是比他想象的要沉得多。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手缓缓抬起,别住她散落下来的鬓角碎发。 他的声音,堪比那火光。 微弱的几不可闻。 “你究竟,是不是她呢?” ...... 翌日黄昏,珠玉山庄。 姜凌川和郭夕瑶两人都是西川打扮,挺括的衣服上,绣着密密麻麻的金线团。 一个粘了假胡子,一个带着帷帽。 姜凌川手里不再把玩折扇,而是一对用上等黄龙玉制成的太极球。 就连他走路的姿势,也不再是佯装出来的浪荡。 正经的,不像是他。 来到珠玉山庄的门口,照旧是一个小丫鬟来领路。 郭夕瑶让姜凌川走在前,她看着他的背影。 突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到底那一面,才是真正的他呢? 胡家父子胡劲松,胡嫪早就在正厅中等待了。 看见来的是两个人,胡劲松不免有些诧异,“敢问二位是...“ 姜凌川站在正厅中央,停止了手里的太极球。 不答反问道:“胡老板想要见的,不就是我吗?” “哦,您该不会以为月银楼里的那位,会是真的老板吧?” 胡劲松经商几十年,自然知道一个小小的花楼女子根本不可能是幕后老板。 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人竟会轻易现身。 心中立刻觉得对方也不过如此。 并没胡静说的那么厉害了。 胡劲松瞬间换了个轻松的姿势,“请坐。“ “快给客人斟杯上好的茶。“ 胡嫪离开后,胡劲松才开始真正的试探。 他先是问了姜凌川的名字,又问了他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最后,是姜凌川感到不耐烦,打断了他。 “胡老板今日约我来,应该不是来了解我这个人的吧?” “我们,不如开门见山吧。” 这时候,胡嫪正好回来。 他看着个子不高,眼神也有些呆滞。仔细看,还能看到他的右脚有些残疾。 这些细节,不止郭夕瑶注意到了。 就连姜凌川也用余光瞥到。 难道胡劲松约他们见面,是因为胡家这个长子不堪继承家业。 胡老爷子唯有女儿女婿能勉强继承家业。 这才着急约见。 胡劲松适时开口,“今日也是巧了。” “我刚得到上好的西川茶叶,正好由公子替老夫品鉴品鉴这茶如何?” 说着,胡劲松端起茶杯。 一双狼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姜凌川的一举一动。 姜凌川是丝毫不慌。 举起杯,隔空回了一个碰杯后,嘴巴抿上一口茶。 茶水刚进嘴,他直接吐了出来。 一个劲的呸呸呸。 紧接着,姜凌川疑惑地看向胡劲松,“胡老板。” “就这茶,也敢拿出来招待客人?” “在我们西川,这东西又酸又苦,是用来喂给牛喝的。” 胡劲松先是愣了几息。 然后抬头笑得豪爽,“公子莫怪,公子莫怪。“ “定是我这痴儿弄错,才将腌臜物当成了茶叶。” 胡劲松放下茶杯,抬起一只手,“那我们现在,聊聊正事?” 第48章 他想要非礼我 胡劲松哪里是想用上好的茶招待姜凌川。 分明就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郭夕瑶站在他的身后,原本悬着的心,好在是安稳落地了。 姜凌川没有立刻同意胡劲松的话。 而是开口建议道:“这事,还是胡老板和在下单独谈比较好。” 他的视线看向胡劲松身后的胡嫪。 循循道:“我家丫鬟第一次来这里,不如就让胡大公子领着她,到处看看,如何?” 胡劲松转头对胡嫪抬起下巴指示,算是同意了。 待两个人离开后。 胡劲松才说话,“今日约公子见面,实则有两件事。” “一件事,是关于香料的。”说完,他及时停下。 观察姜凌川的反应。 对方虽有胡子,看着年纪应该不大。可周身的气场,却强得可怕。 姜凌川微微一笑,并未言语。 “今年进贡皇宫的香料,老夫想着,能否让公子帮个忙。“ 姜凌川眉头一挑。 似乎对这个事情,很感兴趣地倾了倾身子。 “据在下所知,进贡皇宫的香料上,可挣不了什么钱。还不如我瑶香铺一个月的盈利呢。” 胡劲松一听,脸上得意的笑了笑。 很快又收起嘴角,认真说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单买卖虽然不挣钱,却能挣一个名头啊。” “什么名头?” “皇商?” 姜凌川连续两问,直接问到了胡劲松的心坎里。 他料想到这个人千方百计地设计一切,怎么可能只甘心在上京做一个普通的香料商人。 若是想要皇商,正中他的下怀。 他小心翼翼地,似点头非点头地看着姜凌川。 声音也压低了不少,“胡家愿意用香料的生意,同公子换小女的自由。” 姜凌川了然点头。 “这,便是胡老板的第二件事?” 胡劲松讪讪一笑,最后尴尬地点点头。 可对方却并没有立刻点头同意,而是反问道:“这两件事,对于胡家来说,都无利可图啊。” 姜凌川顿了顿,“在下知道,胡老板一定会说是为了救陈夫人。” “可是她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你将来总不可能会把家业给她吧。” 他转动起了手里的太极球,眼神并没有看胡劲松。 而是看向外面,胡嫪的身上。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谁料,胡劲松在这种时候,竟然会示弱。 他长叹一口气,哀怨道:“公子,老夫也不瞒你。” “我这儿子啊,其实是个傻的。自从生过一场大病之后,就变得痴痴傻傻的。” “别说是做生意了,就是照顾自己都困难。” 这倒是跟姜凌川猜测的差不多。 可他实在不相信,一个久经商场的人,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会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 姜凌川不着急让鱼儿上钩。 遗憾地发出一声感叹,“怎么会?” “在下来上京时,便听闻胡家大公子的经商才能,一出手定是惊世骇俗的。” 胡劲松一个劲地捂面摇头。 那样子,看上去是羞愤又懊恼,“公子听到的那些个传言,不假。不过不是老夫的儿子。” “都是老夫的女儿。只不过她早早嫁作人妇,抛头露面总归不好。” “所以老夫就想出这样一个法子,让她躲在背后经商,功劳算作她兄长的。” 姜凌川从遗憾到震惊,表情转换得很丝滑。 他瞪大了眼睛,面上都是不可置信。 “陈夫人竟有如此才华,倒真是女子中的翘楚啊。” 胡劲松总算将手拿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所以公子,老夫决计不能失去这个女儿啊。” 说到这里,弱点全部暴露完毕。 胡劲松低下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该上钩了。 果然,姜凌川微微地点着下巴,看似是在思索。 其实心里面早就有了决定。 胡劲松刚想开口催促。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是庄子上的下人在呼救。 “来人啊,公子落水了。” “快救命啊。” 胡劲松听见呼救声,几乎是冲出去的,姜凌川也紧随其后。 两个人赶到池塘边时。 就看到一群人拿着一根竹竿,正在打捞池塘里的胡嫪。 而姜凌川的注意力,则是放在了寻找郭夕瑶上。 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衣衫不整地躲在一棵树的后面。她两只手紧紧拽着衣襟,看上去被吓坏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姜凌川却不担心。 因为他看到了她的眼神里,分明不是害怕。 当胡嫪被捞起来时,胡劲松直接拉着人走到姜凌川的面前发难。 “公子,你的人是不是该给老夫一个解释。” 郭夕瑶移步到姜凌川身后,拉着他的衣袖,低着头不敢说一个字。 而胡嫪则是浑身颤抖着,一脸的惊恐。 胡劲松见状,心疼地难掩自己的情绪,继续责问,“我儿好心带这位姑娘逛庄子,怎么就掉进池塘里了?“ “姑娘今日若不说出个一二来。老夫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姜凌川感觉到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子。 他知道,自己该说话了。 于是,清了清嗓子,厉声道:“十七,你且说说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别让胡老板与我们生了嫌隙。” 郭夕瑶心中一震。 他为何叫她‘十七’? 没敢多想,郭夕瑶直接站出来,抬起手,指着胡嫪。 声音坚定又大声地说,“胡公子,他想要非礼我。” “你放屁!” 这话,不是胡劲松说的。 而是胡嫪。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胡嫪,一个整天装傻的人,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震惊大于内容。 胡嫪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拉着胡劲松的手,“爹爹。” “爹爹,是姐姐让我下去凫水,她说凫水有糖吃。” “我想吃甜甜的糖。” 三言两语,一众人又收回了震惊。 可郭夕瑶哪来肯放过他,转过头就跪在了地上。 对着姜凌川开始哭诉。 “公子,奴婢跟了你十年,从未受过这种委屈。奴婢身份低微,虽是不能同胡公子相提并论。“ “可他上来就要脱奴婢的衣服。奴婢不肯...双手一用力,才将公子推下水的。” “胡公子你不能颠倒黑白啊。” 这回,胡嫪开口时,谨慎了不少。 “爹爹,不是这样的。是姐姐在撒谎。真的是姐姐骗我下水的。” 说着,他也跪在了地上。 两个主事的人就那么尴尬地站着。 相互看了一眼对方,都觉得很是为难。 于是,胡劲松试探着开口问了一句,“今日之事,恐难说出一个对错。” “不如,你我各退一步,就此算了?” 姜凌川也不可能牺牲郭夕瑶,于是点点头。 随后再加上一句,“胡老板,刚才在屋中的事,在下同意了。” 胡劲松这下子才终于眉头舒展开。 搓着双手开心地说道:“具体事项我们通信件之时再议。” 姜凌川将人从地上扶起后,便离开了珠玉山庄。 马车上,郭夕瑶才终于将帷帽摘下。 刚一摘帽,就迎上一双窃笑的目光,“说说吧。” “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郭夕瑶两只手抱在胸前,非常肯定地点着头,“我很确定,胡嫪在装傻。” “可看他那个样子,不像啊。“ 对方冷哼一声,显然有些不屑,“一个痴傻的人,会立刻反驳别人,为自己辩解吗?” “虽然他的话听上去憨憨傻傻的。不过这行为却是正常人才会有的。” 姜凌川接话反问,“那你说,他们故意装傻,寓意何为?” “自然是引你上钩咯。” “让你觉得他们处境艰难,是因为必须要救出陈夫人,才不得不让出香料这一条生意。” 姜凌川认同地点头。 再次接话,“所以,他们一定会在之后的香料生意上,大动手脚。” 第49章 感情不忠的渣男模样 秋分。 劲风吹动茅草屋外面的枯草沙沙作响。 房屋里面因为没有取暖的工具,墙壁也很薄,所以很冷。 郭夕瑶整日坐在床上,身上披着一床被子。 百无聊赖的,不知道干什么。 姜凌川偶尔会来,带着些上京城中好吃的糕点。 可这些糕点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味同嚼蜡。 今日午时,墨影没有端着饭菜来敲门,反而是姜凌川来了。 他一身低调的墨蓝色圆领长袍外,还套着一件黑色的大氅,看上去少了几分纨绔。 倒是多了成熟稳重。 可这般模样,不禁让郭夕瑶紧张。 “胡家,有消息了吗?” 姜凌川风尘仆仆地骑着马赶来,就是为了食龛里的东西的。 他没有回答郭夕瑶的问话。 直接将食龛放在桌子上,循循道:“我从上京买回来的。” “趁热尝尝?” 郭夕瑶意兴阑珊地从床上起来。 褪去被子,才意识到外面已经很冷了。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度过的第一个秋天,比她曾经在的那个世界似乎要冷得多。 她的身体忍不住地打着冷颤,然后往姜凌川的旁边走去。 对方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眉心一蹙,将自己身上的大氅直接披在了她的身上。 带着体温的大氅,就这样分量十足地落在她的肩膀。 落在了她心里某个绵软的地方。 姜凌川似是玩笑道:“让你回去一趟,是为了让你置办些东西的。” “你倒好,找了两个不相关的人。结果连自己的衣服都不带一件。” 郭夕瑶对外表从不在意。 更何况是如今这种状况,她根本顾不得收拾打扮。 只敷衍地勾唇笑了笑,回答:“我为了殿下的事,肝脑涂地,尽心竭力。” “你难道不该奖励我吗?” “你想要什么?” 一个尾音上挑的问句,映射着说话人的心情。 姜凌川说着,身子就凑了过来。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距离吓得往后躲了躲。 脑子停滞的同时,嘴却不省事,“殿下心里,不是有人了吗?” “如今和我这般亲密,是不是不太妥当。” 这话,惹得姜凌川靠得更近。 他一只手甚至放在大腿上,杵着腮,偏头往上看,“据说,她死了。” “要是她在天有灵,一定也希望看见我如今这样的。” 郭夕瑶眉头一挤,低声呢喃一句,“她要是没死。” “也会被你气死的。“ “你说什么?” 姜凌川似乎不是没有听清,只是在故意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他就这样俯身侧耳,两个人膝盖交错。 郭夕瑶一把将人推开,“殿下带了什么东西啊,好饿啊。” “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 她赶紧打开食龛,拿起筷子就往嘴里送,根本不想再同他纠缠于这种问题之上。 姜凌川却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直起身子,换了一个姿势,手肘担在桌子上,继续杵腮。 这一回,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郭夕瑶看。 分秒不错地看着她。 若是眼神有光,他能把她盯穿了。 姜凌川的声音,也沾染了些秋风的萧瑟般,孤寂凄凉。 “其实,我挺感谢她的。若不是她从奴隶市场将我买回来,我恐怕还要遭受很多苦难。” “她给你的苦难也不少。” 或许是太过放松了,郭夕瑶并没有意识到脱口而出的话,有什么不妥。 更没有注意到,姜凌川的眼眸,突然一亮。 声音倒是依旧平静。 “可也是因为她,我才能做琳琅阁的弟子。” “她带我去不归林,带我闯银杏村,寻秘宝,带我坐上那个位置。” “她好像一直都很相信我,一定能做到。” 姜凌川的话,明明是在回忆。 可他的神情,隐隐中,带着几分期待和紧张。 郭夕瑶因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所以从不曾察觉到什么。 只是耸肩一笑,“那她也是为了自保。想着抱谁的大腿都是抱,不如抱一条听话的大腿罢了。” “......” 话音落地的瞬间。 郭夕瑶手里的筷子也随之落地了。 她整个人被一个坚硬的,冰冷的,却又好像无比炙热的双臂抱在怀里。 她想挣脱,根本无力反抗。 只能试图用言语唤醒对方的理智,“殿下。我不是她。” 姜凌川手臂微微一颤,最后咬了咬牙,轻叹一口气。 才松开了她,“对,你不是她。” “可我也因此确定了一件事。”他挺直了腰板,自上而下地盯着郭夕瑶。 “我确实应该找到她。” “然后,好好地问问她,这两年,究竟去了哪里。” 郭夕瑶尴尬地笑了两声,捡起筷子,不敢再答任何一句话。 他却不依不饶地继续道:不过你放心。“ “就算找到了她,我也不会亏待你的。” 姜凌川的手,以很缓慢的速度靠近着郭夕瑶的耳朵。 像是下一秒就要抚摸她的脸颊一般。 郭夕瑶都懒得用手,直接用筷子挡住了他的手。 态度莫名其妙的有些酸溜,“得了吧,世子殿下。” “我和你就是合作关系。不存在什么亏待不亏待的。只希望殿下事成之后能答应放我走就行。” “至于你说的那些,还是留给你的心上人吧。” 姜凌川两根手指捏住她筷子的中间,朝着她的脸贴上去。 油乎乎的筷子粘在脸上,显得有些滑稽。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我何时说过,她是我的心上人啊?” 郭夕瑶推开他的手,用手背擦拭着脸上的油污。 心里那点子不爽利是越发的浓烈,“你说是就说,说不是就不是。” “反正殿下看上去本就是一副对感情不忠的渣男模样。” “与我无关。” 看着她突然暴躁的情绪,姜凌川的心情一下就多云转晴,艳阳高照了。 他不再逗她,安静地坐在一边,陪着她吃饭。 等郭夕瑶吃完饭,人才流露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出来。 “胡劲松今日给我写信了。” 郭夕瑶才刚放下筷子,擦着嘴巴。 心里还一片多云的情况下听见这话,简直是烦上加烦,燥上添燥。 她鄙夷地用余光瞥了一眼姜凌川。 “殿下要让我做什么,可以直说。” “我再强调一次,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姜凌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那样子,就像是在给小狗顺毛一般,“行。” “你我之间是什么关系,你说了算。” 第50章 有钱不挣,是傻子 胡劲松将进贡香料之事,当真交给了姜凌川来全权负责。 他不仅把宫中采买的进贡单子差人送了来。 还顺便送来了十五辆拉货的马车。 说得好听,是为了给姜凌川省些支出,添个方便。 可看着马车里堆得满满当当的货物,郭夕瑶和姜凌川不禁相视一笑。 姜凌川转过身子,率先开口询问,“请问这些货,是什么意思?” 来送马车的人,倒是大方。 直接打开了几个箱子,“公子放心,就是些普通的衣服。” “这是我们家老爷一直以来的习惯,每一趟跑货从不跑空。” “不跑空?”郭夕瑶疑惑。 对方点点头,又让手下的人,将剩下马车里的箱子通通都打开。 一顿操作结束后,才继续解释,“这不二位要去西川嘛。” “老爷就想着借用公子的马车,带些衣服去当地售卖,能赚一点是一点。” 听到这话,郭夕瑶忍不住揶揄一句。 “你们家老爷倒是很会做生意啊。” 对方立刻举起五个指头,“公子放心,老爷说了这一趟挣的钱,五五分。” 天上掉馅饼的事,郭夕瑶是没见过。 不过天上掉黑锅的事情,她倒是总能遇到。 姜凌川也不着急答复,而是偏头看向郭夕瑶,柔声问,“你说呢?” “这钱要挣吗?” 郭夕瑶知道接下里的剧情里,这批货物一定会出问题。 姜凌川和本该在这里的付青晗也会将计就计。 不仅转危为安,甚至把握了主动权。 以至于之后能成功拿捏住胡家,成为了皇商真正的掌权人。 想到这里,郭夕瑶双手抱胸,扬着下巴大声道:“挣。“ “有钱不挣,是傻子。” 说完,就跳上了马车。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城,一个人才从树后面走出来。 “大公子。” 胡嫪的目光紧紧盯着马车上那个肆意的女子。 她虽蒙着面,但光是看身材,就知道定是个极品。 他用手抹了抹嘴角的口水,眼神猥琐道:“只怕这钱,小娘子有命挣,没命花啊。” 下人恭敬地弯着腰,“大公子,老爷的意思是,都要杀了。“ 胡嫪眼神一瞬狠厉了起来,“老头子早晚都得去西天见阎王。” “整个胡家都是我的。难道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不敢,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胡嫪松开对方,吩咐道:“男的随便,女的给老子留下。” “她竟然敢污蔑老子,老子要让她尝尝厉害。” ...... 马车内逼仄。 郭夕瑶和姜凌川面对面坐着。 他倒是一副清闲模样,闭目养神。 郭夕瑶看着脚边大箱的货物,始终在想这批货物究竟有什么问题。 可是身子只要稍微一动,就会碰到姜凌川的膝盖。 距离太近,她只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 突然,姜凌川睁开眼睛,眼底带着几分朦胧的雾气,“这几日,都是我替你睡在墙边。” “你确定要一直乱动,吵醒我?” 郭夕瑶直接将腿抬到座位上,避免了和他的肢体接触。 嘴里更是不饶人,“是殿下自己让出床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往后退,姜凌川便步步靠近。 两只手放在她大腿两侧,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环住。 平视着她淡茶色的眸子,反问道:“你是属‘白眼狼’的吧?” 说罢,他也不再调侃她。 而是问,“你想看什么?” 郭夕瑶努了努下巴,指着脚边的货物,“我想看看这些衣服,可以吗?” “不过是些普通的衣服,想看便看。” 姜凌川还顺势把自己的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方便她查看。 这些衣服,确实都是些普通的,会在上京城售卖的时兴的款式。 可她看不懂的,是胡劲松的行为。 虽说下人强调了这是胡劲松的习惯,但她很肯定,这衣服一定有问题。 郭夕瑶拿起一件,突然觉得分量有些重。 两只手掂量了几下,又好像没什么问题。 郭夕瑶将目光,放在了姜凌川的身上。 他今日低调到了尘埃里,穿的不仅是一身黑,更是普通行商之人会穿的劲装。 “你看什么?你该不会想要我穿上这衣服吧。” 姜凌川略带防备地将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衣襟上。 那模样,倒显得郭夕瑶像个小流氓似的。 她翻了个白眼,“脱下来,我比比。” “你好歹是个姑娘家,光天化日之下,竟让男子脱衣,你...” “你...” “你简直...” 奇也,怪也。 郭夕瑶有生之年,竟然看见了姜凌川脸红。 而且是从面到耳,从耳到脖,红了一个透彻。 她笑得那叫一个放肆。 是狠狠的嘲笑,是毫不掩饰赤果果的嘲笑。 郭夕瑶的笑声响彻整个马车。 骤然间眼前一片漆黑。 随后,一阵熟悉的苏合香的味道,传入鼻息。 她扯开遮挡在自己头上的衣服时,姜凌川已经穿着中衣,跳下了马车。 马车外面的人恶狠狠地训斥一声,“快些用!” 郭夕瑶这才好不容易收敛起嘴角的弧度。 将两件款式差不多,大小差不多的衣服放在一起做了对比。 期间,还要了一杆秤。 良久后,郭夕瑶也不顾男女之防,下了马车,手里拿着两件衣服。 一脸的兴奋。 “这衣服,重量不对。” 姜凌川先是把她手里的衣服抢过来,穿在身上。 稍作整理后,才压抑着心中的窘迫,反问道:“哪里不对?” “你身上的,和我手里的衣服,款式大小差不多。材质完全一样。” “可是两件衣服却足足差了半斤。” 姜凌川一听,脸色微变。 将郭夕瑶手里的衣服拿过来,仔细端详。 “我里外都仔细翻找过了,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就只是衣服上,重了很多。” “这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郭夕瑶虽然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但她迫切地想引起姜凌川的注意。 如果要是能提前防范的话,她也能免受连牵连。 姜凌川下令吩咐,“端一盆水来。” 衣服被沁在水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急得郭夕瑶眉头紧蹙,双手攥拳。 而姜凌川却不疾不徐地看着她。 而后,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提醒道:“用手指沾点水,尝尝。” 郭夕瑶难得听话地照做。 手指放进嘴的一瞬,她苦得叫唤了两声。 “姜凌川你...” “你耍我。” 被叫到名字的人,不仅不生气,反而笑得荡漾。 “这水是什么味道?” “咸,咸得发苦。” 郭夕瑶这厢还在用清水漱口,那厢便想到了什么。 “他们想要用这些盐,陷害你?” 姜凌川满意地再次摸了摸她的脑袋,“还不算太笨。” 两个人之间亲密的举动,吓得姜凌川的手下都愣在了原地。 唯独墨影,淡然如斯。 像是每天都在经历一般,吩咐着其他人,赶紧做事。 姜凌川眼底的宠溺不像假的。 连带着声音,都是满满的温润,“看样子,你又替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了。” 第51章 她真的回来了 商队足足行驶了四十天,眼看快要到安西县。 姜凌川却在快要入安西县的时候,下令让整个商队停下修整。 郭夕瑶并没有过问什么。 只是根据他的命令,老实地在驿站里面住着。 就算外面发生了多大的动静,她不过问,也不好奇。 直到夜深时,姜凌川敲响了房门。 郭夕瑶打开房门看见的,是一个满脸胡茬,眼下乌青,后背佝偻着的姜凌川。 他看上去,似乎熬了好几天的夜。 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她还未开口问什么。 姜凌川反倒先说话了,“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明日,我们去安西都护府。“ 郭夕瑶心中疑惑。 但更多的是关切,她走到他旁边,放低声音问,“吃饭了吗?” 姜凌川垂着肩膀摇摇头,“没什么胃口。” 郭夕瑶拿来一个盘子。 姜凌川一看上面放着的糕点。 双眸立刻变得激荡,很快又很好地被他隐藏了起来。 她却撒谎道:“这些是店家送来了些点心,你尝尝?” 他缓缓地伸出手。 可即便是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他还是觉得自己的手臂在颤抖。 胸腔在颤抖。 心,在颤抖。 之前的种种怀疑,到看到这盘点心的一瞬间,全都变成了答案。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那么像另一个人。 即便她有着和那个人全然不一样的外貌,身份。 可她说的话,做的事,哪怕是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小脾气,都一模一样。 姜凌川始终不相信这世上有改头换面之术。 眼下,又无比地庆幸,有这等秘术。 能将郭夕瑶留在这里。 “不想吃吗?” 郭夕瑶见他的眼睛盯着那块点心发了很久的呆。 不禁出声试图拉回她的神游。 姜凌川浅笑着摇头,随后将点心放心了嘴里。 一如既往的。 本该是甜得发腻的点心,却咸得简直发苦。 亦如他第一次,在鬼市那个荒凉的小村子死里逃生时,她给他吃的那些点心一样。 除了没有那个脏兮兮的小红布袋以外。 一切,都一样。 姜凌川之前有意试探过一次。 他特意命人用盐,做点心给她吃,她却根本察觉不出异样。 那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怀疑。 直到此时此刻,都不需要再怀疑。 她,就是郭夕瑶。 姜凌川的手,开始不受控地一块接一块放进嘴巴里。 他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她真的回来了。 而郭夕瑶没能注意到姜凌川的怪异。 她只能不断听见有机械的声音在耳边发出。 “恭喜您,任务对象黑化值降低5%,获得一万积分。” “恭喜您,任务对象黑化值降低10%,获得五万积分。” 这个声音,像是不会停止一样。 简直吓坏了郭夕瑶。 等到耳边的声音终于结束,只留下一句,“任务对象当前黑化值,30%。请继续努力。” “什么情况?” 郭夕瑶怔愣在原地。 她嘴里发出的动静,让姜凌川手脚一顿。 他低下头,回避开她的目光解释道:“这盘点心很好吃。” “不小心被我吃完了。“ 而姜凌川的声音,也打断了郭夕瑶的震惊。 她强迫自己拉回神游,先是低头看了眼盘子,空空如也。 连渣子都不剩。 而后才抬起头,看向姜凌川,“你还吃些什么吗?我去让厨房做。” 姜凌川目光里的柔和,让郭夕瑶觉得陌生又害怕。 她眨巴着眼睛,咽了咽口水,不知所措。 对方却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坐到了位置上。 “明日,我们要去安西都护府。” 再次的强调,让郭夕瑶终于把思绪拉回到了正题上。 她三两步走到姜凌川的旁边坐下,声音很小地问,“可是要去西川。” “往安西县城里走,不是更近。” 姜凌川点点头,“确实更近,不过我们这一趟,恐怕不去西川了。” “为何?”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出一张大晋堪舆图来。 放在了郭夕瑶的面前。 “你可知,大晋五年前,并没有安西都护府。” 郭夕瑶愣愣地摇了摇头。 没想到姜凌川逮着机会就调侃她,“你不是西川人,连这个都不知道。” 眼下,姜凌川这似乎已经不是试探的语气了。 更像是看破了她的身份,故意在揶揄。 她不说话,对方也不多过问。 指着堪舆图上的安西都护府道:“五年前,这个地方叫伊吾卢。” “这里的人饱受同族欺辱,连连失去土地,民众苦不堪言。于是,他们的首领,也是现在的大都护,奎玉。主动向大晋投诚,希望能得到庇佑。“ “皇帝同意了。” “不过,他向来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于是,他任命了一位刺史,来到安西县。” “一方面,是为了能帮助伊吾卢尽快适应大晋的制度,成为边境的另一道防线。” “一方面,也是为了监视这位新上任的大都护。” 郭夕瑶大概明白了这两个地方的关系。 可她还是不明白,“这跟我们要去安西都护府,有什么关系呢?” 姜凌川收起堪舆图,抱着手想了想。 才答:“安西县的这位刺史李崇先,当年可是榜眼,如今为官二十年,依旧是个从四品的官。” “而这奎玉,投诚大晋不过五年,已经在从二品这位置上,做了整整五年了。” 姜凌川看向郭夕瑶。 声音温柔地问,“你说要是你,你会服气吗?” “那肯定是有些不服气的。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姜凌川这回不再抚她的头顶了。 而是更过分的,用两根手指,捏了捏她的脸。 白皙的小脸蛋被捏出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包,简直让人看得想咬上一口。 不过,姜凌川忍住了。 他还没有变态到这种境地。 只得收回手,清了清嗓子道:“李崇先想立功,想立大功。“ “而这大功上赶着朝他来了,你说他会不想要吗?” 郭夕瑶立刻想到了马车上那些被盐水浸泡过的衣衫。 无人查时,它们便是普通的衣服。 若有人刻意追查,那他们两个人就会落得一个走私盐的重罪。 郭夕瑶不答反问,“所以,你想让这个大都护救咱们于水火?” 姜凌川哂笑两声,摇头。 他往前倾,半个身子都快要靠在桌子上。 只为和她拉近距离。 凑在她耳边说一句,“这世上,除了你,我谁都不信。” “我要做的,是送这位大都护一个,更大的功劳。” 第52章 不见棺材不掉泪 商队是在清晨天刚亮时,整顿好离开驿站的。 安西县往左。 安西大都护府往右。 郭夕瑶和姜凌川站在驿站门口,神色凝重。 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是墨影的出现,打破了这里的沉默,“主子,车都装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姜凌川抬起手,在手掌快要到她脸颊的时候,骤然停住。 最后,只是放在了她的肩膀处,轻轻拍了拍。 声音低沉地说,“这事让墨影去,也一样。” 郭夕瑶却摇摇头,“还是我去吧,万一有什么意外,我好应对。” “我没事,你放心去吧。” 姜凌川脚步未动。 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走。 郭夕瑶倒是没犹豫,跳上马车,拉起缰绳便离开了。 墨影看人走远后,才走过来询问,“主子,需要派人跟着她吗?“ “派几个身手最好的。” “保护好她。” 说罢,姜凌川飞身上马,直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郭夕瑶来到安西县时,已经黄昏时分。 城门口只有寥寥几人在排队,她悠闲地排在队伍最末,等着入城。 到了城门口,官兵看着她的文牒。 并没有抬手放人。 而是拿着文牒,离开了。 做戏要做全套,郭夕瑶疑惑地看向一旁,询问道:“官差大哥,请问,是我的文牒有问题吗?“ “有没有问题的,等着便是。” “你们虽是从上京来的,不过无论是谁入安西县,都得好好盘查。” 不一会儿,刚才拿走文牒的官兵领着一个穿着官服的人匆匆走来。 眼看还有些距离,就对着郭夕瑶抬起手大喊。 “李大人,那人就在那里。” 听这个称呼,加上这浅绯色官服,郭夕瑶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他就是李崇先。 李崇先一声令下,“来人,将这群人给本官抓起来。” 郭夕瑶面上一脸懵地看着周围围过来的士兵。 心里却不禁吐槽一句,人还没入城,就这么迫不及待。 当真是‘结婚等不及天黑呢’。 “大人,不知民女所犯何事,为何要将我们抓起来?” 李崇先看上去不到五十,嘴边的胡须又细又长,跟条鲶鱼似的。 他双手负在身后,朝郭夕瑶走过来。 一只手捻动着胡须,冷哼一声道:“本官抓你们,自然是因为你们触犯了大晋的律法。” 姜凌川说过,决不能让他们把自己带去官府衙门。 否则有口说不清。 可郭夕瑶也是没想到,他们竟然等不及片刻。 人还没入城,就开始动手了。 她只能用更大的声音喊道:“冤枉啊,民女冤枉啊。” “民女不过是来做些小生意的,不知道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大人。还请大人手下留情啊。” 这一喊,所有入城的人,城里的人,都凑过来看起了热闹。 李崇先极为好面子。 见对方这样吵闹,立刻想要阻止,“你低声些。” “若再吵闹,本官还要治你一个扰乱之罪。” 郭夕瑶一听,不仅没有消停,反而跪倒在了地上,“民女若是不吵闹,岂不是连自己如何得罪了大人都不清楚。“ “这样不明不白的,就死了吗?” “你别信口胡诌,本官什么时候说过要你死了。” 郭夕瑶擦着脸上的眼泪,抬起头怒视着对方。 随后,也不再看李崇先,而是跑到围观的人前面,开始诉苦。 “大家评评理,我就是一个来做生意的人。” “人还没进城,就要被抓走。” “大家说说,我究竟是怎么得罪了这位大人,让他不问青红皂白地就要抓人啊。” 说着,她像是想起什么一般。 突然从衣服里掏出一包银子,拿出几个银锭,递到李崇先的手里。 见对方不言语。 她火上浇油继续道:“大人是不够吗?” “您放心,您今日让我离开,等我挣了钱,一定再补上。” 这话,瞬间点燃了围观人群的不满。 他们纷纷看向李崇先,嘴里更是议论不止。 “不是说李大人为官一向清廉吗?如今怎么公然收受贿赂啊。” “这小姑娘看上去,的确像是被冤枉的啊。” “看着真可怜,一个老百姓,怎么可能跟官差斗的。” “难道她真得罪了李崇先?” 议论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离谱。 李崇先先坐不住了。 他高声怒斥一句,“本官不要你的银两。” “你想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今日本官就还你一个公道。” “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 郭夕瑶愣神地站在一旁,泪眼婆娑地点点头。 “还请大人,当着大伙的面,还民女一个公道。”说完,俯身弯腰。 李崇先让手下的官兵将十五辆马车上的货物,全都搬到了地上。 而后他走到箱子旁边,放声道:“本官接到举报。” “说是近日,会有几名从上京来的商人,到我们安西县来。” “明面上是来卖衣服的,实际上,是去西川倒卖盐的。” 李崇先没有看郭夕瑶。 而是环视一圈周围的人群,“大伙都知道,在我大晋,私卖盐,那是重罪。” “你们说,我抓她,难道有错吗?” 见众人神色有些动摇,他又再次开口。 扩大了郭夕瑶的罪名,“这个文文弱弱的女子,可是要将我大晋的盐,卖给那西川人啊。” “各位,想想若是将来你们饭桌上没有了盐,可别为了今日之事后悔啊。” 这下子,群众的情绪瞬间有了倒戈。 他们纷纷怒视着郭夕瑶,像是她犯了什么窃国重罪一般。 郭夕瑶丝毫不慌,直接走到箱子旁,打开了箱子。 反问道:“大人说我倒卖盐,我这箱子里全都是衣服。不知盐从何处来?” 李崇先勾起一个满意的笑意。 捻着胡须也走了过去。 他拿起一件衣服,声音得意,“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那本官今日,就让你死得明明白白。” 郭夕瑶双手抱胸,扬起下巴,势在挑衅。 对方哂笑几声,再次对着人群,“本官曾听闻有一种方法,能瞒天过海藏盐。” “便是将这些衣服浸入盐水中,再晾干。盐就会藏在这些布料里,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差别。“ 郭夕瑶不服气的反驳,“大人现在是要用这种方式来冤枉我了?” “这些就是普通的衣服,不信,可以验一验。” 李崇先十拿九稳的态度,简直看得人牙痒痒。 他分明是早就和胡劲松通了气,就等着他们一行人上钩。 他将衣服拿在手里,高声喊道:“拿水来。” “本官今日,定要让这贼人认罪伏法,还大家一个安稳生活。” 郭夕瑶突然生出一些心思。 她按住李崇先的手,继续挑衅地问,“大人,若是这些衣服没有问题怎么办?” “哼,没问题,本官随你想怎么样。” 她的鱼,也上钩了。 第53章 狗咬狗去吧 烈日炎炎。 明明已经是深秋时分,安西县这个地方却热得像六七月的上京。 一群人围在周围,更是把空气都隔绝了似的。 让人闷烦燥热。 郭夕瑶举着一把蒲扇,斜坐在马车车架上。 李崇先的人将几件也衣服扔进水里,用竹竿搅动得那叫一个卖力。 “大人,好了。” 李崇先给了对方一个眼神,示意他用手指沾水尝一尝。 官兵先是沾了一下,没有尝出任何的味道。 而后,又沾了好几下。 这边始终没有动静。 郭夕瑶没有立刻发难,周围的人群却发出了声音。 “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这水里到底有没有盐啊?怎么感觉这官大哥试了好几次呢。” “这种事情可不能掉以轻心了,万一是这个毒妇有意隐瞒呢?” 李崇先把这些话听到了耳朵里。 又大声命令,“刚才拿的,都是表面上的几件衣服。她肯定留有防备。” “来人,将所有的衣服,一件一件,放进水里。” 这时候,郭夕瑶开口了。 她走到李崇先的面前,神色淡然地说道:“大人何必这么麻烦。” “将我这些衣服拿出来,找口水井,再用水井将衣服浸湿,不就得了。” 李崇先看她如此建议,心下立刻起了防备。 郭夕瑶抬了抬蒲扇,又道:“只不过,我这些衣服经过这样一遭。” “怕是都要不了了。若是我的衣服没有问题,这些损失,有谁负责呢?” 李崇先意识到,她是在给自己找退路呢。 至此,他倒是更不怕了。 用力甩了甩官服,厉声威胁,“若这些衣服没有藏盐,你的损失本官来负责。” “可若是这些衣服有问题,我定让你血溅当场。“ 郭夕瑶点着头,重复他的话,“血溅当场?” “就是卖国贼子且有辩驳的机会。我这还不知道有没有嫌疑呢。” “大人就急着要把我杀了。” 她扬起声音,故意说给所有人听,”是不是,怕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啊?“ “你休要信口雌黄,本官清廉一生,能有什么秘密?” “走吧,去找口井。” 郭夕瑶都懒得回他的话,径直往城里走,跟着人群来到一口水井旁边。 当所有的衣服被拿出来,摆在地上的时候,这场面更大了。 围观的人,也比刚才多了很多。 大有种万人空巷的既视感。 郭夕瑶依旧一副神情淡然的模样,抬手示意官差,“开始吧。” 几个官差连着打上来几桶水,直接浇灌在衣服上。 只见这些衣服全都湿透了,水顺着地流出来。 有些围观的人忍不住用手指沾了水,尝了起来。 “这水没有味道啊。“ “一点味道都没有,是不是水不够啊。” 郭夕瑶大声命令起了官差,“官差大哥,水不够,继续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水是一桶接一桶地浇灌在衣服上。 围观的人,却已经没有了耐心。 “要我说,这些衣服根本就没有问题。” “难道真是李大人信了奸人的话,冤枉了好人?” “这姑娘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可李大人这般行事,看上去也太针对这姑娘了。” “不会这姑娘真知道李大人什么秘密吧?” 李崇先一听,急了。 他冲到官兵前面,拿起一桶水,自己灌了上去。 又不信邪地蹲下来,用手沾水放进嘴里。 一瞬间,他脸色就黑了下来。 “不可能!” “线报说你这批衣服里,藏了盐的。” 郭夕瑶这时候,才走到李崇先的面前,也跟着蹲了下来。 拎起一件衣服,反问道:“大人说的线报,是什么啊?” “何人给了大人线报,又期望从大人这里得到什么?” 顿了顿,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够周围的人听见。 “或者说,大人期望从我这事上,得到什么?” “加官进爵,然后离开这个你讨厌的地方,回到上京?” 全场一片哗然。 李崇先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郭夕瑶。 眼下,他顾不得那么多。 举起手来下命令,“来人,将这个污蔑朝廷命官的女子抓起来。” 郭夕瑶不慌不忙地站起来。 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微笑。 凑到李崇先的耳边轻声说道:“大人可知,为官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民心。” 话音落地。 官兵已经把郭夕瑶围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确实民众们的反对声,“这姑娘又没有罪,大人为何要抓她?” “莫不是想要屈打成招,好成全大人的大计?” “原以为您是个为安西县鞠躬尽瘁的好官,没想到,也只是想踩在别人头上往上爬的人而已。” 这些话说得有水平。 不过,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群众。 不过是入城前,郭夕瑶一早就安排好的’演员‘。 目的,就是为了让李崇先引起众怒。 果不其然,这些话瞬间让民众们怒气丛生,也都开始怀疑李崇先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更是不让这些官兵将人带走。 郭夕瑶阴恻恻地耸肩笑了笑,又道:“大人是否已经查明,我这些衣服没有问题了?” 看似是在询问。 实际上,不过是在逼迫李崇先赶紧放人。 再这样下去,他树立了多年的形象,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李崇先双手攥拳,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竟然差点栽在一个小女子的头上。 可如今这情况,不放手也不行了。 他刚抬起手,准备开口。 郭夕瑶再次打断了他,“等一下。可有人记得,刚才大人是如何答应小女子的?” “我记得。” “我也记得,刚才李大人说过,要是衣服没有问题,任凭姑娘处置。” 李崇先咬着牙,厉声威胁,“你别太过分了。” “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你不过是一介行商之人,得罪了我你没有好处。” 郭夕瑶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两只手举起来,摆了摆,“大人,民女自然是不敢得罪大人的。” “不过是想知道,这背后举报民女的,究竟是什么人?” 李崇先原本是不想说的。 可看到周围的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他觉得出卖一个商人而已。 并无大碍。 于是,冷冷说出了’胡劲松‘的名字。 可郭夕瑶却被吓得连连后退,甚至眼睛里挤出两颗豆大的眼泪。 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大人莫要胡说。“ “民女的这单生意,就是胡老板让我来的。你说举报我的人是胡老板。” “怎么可能?” “你说什么?”李崇先的声音里诧异难掩。 他从一开始的不敢相信,到后来眉头紧蹙的困惑。 再到最后,从牙关吐出几个字,“你们走吧。” 郭夕瑶看了眼地上的衣服,哀伤地叹了口气,便领着人离开了。 一回头,她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就让你们这些人,自己狗咬狗去吧。 第54章 卖国求荣的乱臣贼子 安西都护府。 从南到北,有一条长长的防护墙,上面站着很多士兵,正在来回巡视。 防护墙的顶端挂着投石器,墙边上还有一些黑漆漆的瓶子,像是燃火瓶。 这里,不像是一个都护府,倒更像是一个军营。 当姜凌川一行人的马车行驶到近处时。 已经有巡防的官兵,从防护墙里看到了。 他们各个脸上扬起战备姿态。 姜凌川的十五辆马车,在防护墙下面,堪堪停下。 他一身朴素劲装,跳下马。 对着城楼上的人,大声说道:“草民乃上京人士,今特来向大都护领罪。” “草民乃上京人士,今特来向大都护领罪。” 姜凌川一遍又一遍地说着。 却又不说出,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又为何来自首。 直到,一位穿着重装铠甲的老头,站在城楼最高处,循声往下看。 姜凌川弯下腰,才继续道:“草民本是去西川采买香料的商人。” “半路却发现草民的货有问题,今特来向大都护认罪。” 城楼上的人,终于开口了。 他声音苍劲有力,中气十足。一看就是多年习武之人。 “本官这里是都护府,只管辖都护府境之事。你有罪,便掉头去安西县。” “那里的刺史李崇先大人,可以定你的罪。” 姜凌川不慌不忙地直起身子。 和奎玉来了一个遥远的对视。 随后,循循说出,“大人有所不知,这李刺史恐牵连其中,故草民不敢前往。” “还望大人将城门打开,草民将事情原委交代清楚。” “若是大人还是不愿意管此事,那草民即刻离开,绝不纠缠。” 奎玉年迈,心中自然顾虑良多。 始终没有开口放行。 姜凌川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不能再等下去了。 于是直接走到马车的旁边,打开了几个箱子。 里面的东西,直接让城楼上的官兵都倒吸一口凉气。 “是铁。全都是铁。” “这一个小小的商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铁?” 姜凌川这才再次看向奎玉,“大人,事关国家大事,现在可以放行了吗?” 奎玉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终于抬起头,“让他们进来。” 一行人直接被压着来到了大都护的府邸。 说好听了,是府邸。 实际上,不过是一个规格大一些,陈设多一些的军帐而已。 姜凌川有些意外。 看样子,这位安西大都护的处境,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 一进军帐,就看到那位头发花白的奎玉大都护。 世人都道,他是个卖国求荣的小人。 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不惜背叛族人,向大晋投诚,换半生平安。 可只有姜凌川知道。 血脉之间尚有厮杀反目,更何况是曾经的伊吾卢,连生存都困难的百姓,又怎么会向着所谓的族人。 民众所求,不过是安稳顺遂。 所以这位曾经的族长,为了自己的百姓,甘愿顶着这样的骂名,也有向大晋寻求庇护。 奎玉是个有担当的统帅。 只不过生不逢时罢了。 “你且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奎玉的声音,拉回了姜凌川的神游。 姜凌川视线看向对方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慌乱和害怕。 只有坚定和决绝。 姜凌川从衣襟里拿出一份采买单子,递到了奎玉手下的手里。 光是看这折子的材质,奎玉就面露难色了。 “你是宫里的人?“ 姜凌川照实回答:“启禀大人,小人只是受胡劲松的委托,去西川采买香料的。” 胡劲松这个名字,在安西这个地方,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奎玉都曾经听说过,这个胡大老板可是大名鼎鼎的皇商。 所以,这采买单子的出处,倒是不需要怀疑了。 “可是他为何会让你带那么多的铁去西川呢?“ 说到这里,姜凌川的脸上,才露出些许的害怕。 他俯身回应道:“大人,实不相瞒。” “在下原本是想跟胡劲松分一分这香料的生意的。谁知他嘴上答应得好。” “转过头,就在这些车上装上了铁,让我把这些东西送到西川去。” 姜凌川摆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用手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继续道:“若胡劲松只是想陷害于在下,那在下也认栽了。” “可是...可是...” 奎玉被他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弄得有些不耐烦了。 一个重锤敲打在桌面上,“可是什么?” “可是万一,万一这些铁就是他有心送到西川的,那小人岂不是连带着成了卖国求荣的乱臣贼子了。” 或许是‘卖国求荣’这几个字刺激到了奎玉。 他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岂有此理,竟有这种事?” 姜凌川火上浇油地说道:”在下之所以不敢去找李大人,也是因为临行前胡劲松特意交代过,一定要往安西县走。“ “说是,那里有人照应。” 奎玉苍老的脸上,震惊的表情实在难藏。 可是很快,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质问道:”不对。“ “你要到西川采买香料,一路上马车都该是空的。可这些铁那么重,你的马车肯定会有磨损的。” “你一个行商之人,一路上不可能没有发现。” 姜凌川低着头,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虽然被对方发现了破绽。 但他很欣慰。 至少眼前人,不是个任人摆布的白痴。 还算有些脑子。 他再次抬头的同时,脸上依旧是那副怕事胆怯的样子。 “临行前,胡劲松说他的马车从不跑空,让我帮他捎带些衣服去西川卖。” “卖得的钱同我五五分账。在下一时贪心,这才上了当。” 他羞愧地摇摇头,像是在后悔自己的贪婪。 而后又开始解释起马车的事,“半路上,在下的车夫就发现了货物不对劲。“ “可是这上百斤的铁若是报了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样的大事。” “也不知道胡劲松会不会因此灭口。所以在下才一路小心谨慎地来到安西。” “却在入安西县之前,改道来到了大人的都护府。” 完备的一套解释,可谓是天衣无缝了。 谁料,奎玉却像是突然冷静了一般,摆摆手道:“这件事我知道了。” “你们,可以离开了。” 姜凌川有些意外地看向奎玉。 “大人,你是说,你不愿意管这事?” “哪怕这些东西通通流向西川,大人也丝毫不在意?” 第55章 光是活着,不够 姜凌川的情绪,有一个瞬间,莫名烦躁激动了。 虽然极快的,他收住了情绪。 但终究是被心思细腻的奎玉察觉到了异样。 他没有立即质问,反而屏退了帐内所有人后,才重新看向姜凌川。 “你究竟是谁?“ 奎玉看着他的目光,没有了刚才的放松。 反而多了许多的防备。 姜凌川原本还想再继续伪装下去的,却发现,其实说实话,也不算坏事。 于是,他偏头看了一眼旁边。 随后更是直接走过去,掀了掀衣摆,自顾坐在了位置上。 奎玉始终安静地观察着他的一言一行。 姜凌川不答反问,“大人,在下是露出什么破绽了吗?” “一开始倒是并未有什么破绽。” “直到,你开始说话时,我才逐渐意识到不对劲。” 姜凌川有点好奇,“哦?” 奎玉也站了起来,走到他的对面,和他对视着坐下。 他扬了扬下巴,才道:“我这大都护,虽只能管着这安西都护府,但好歹是个二品武将。“ “你若当真是一个寻常老百姓,为何见了我,不下跪?” “你佯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演技不错,却没有神韵,周身气质,不像普通人。” 姜凌川轻轻地点着脑袋,洗耳恭听。 奎玉再次问,“所以,你到底是谁?” “来我安西都护府,又究竟想要什么?” 姜凌川没有回避对方的眼神。 但却始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良久后,他才哂笑几声,摇摇头道:“不愧是眼见长远的大都护。“ “连这些小细节都能注意到,难怪在您的治理下,如今的安西都护府有如今的盛况。” “盛况?呵。” 奎玉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过是夹缝中求生存罢了,何来盛况一说。” 姜凌川这才勾唇一笑。 循循开了口,“在下,姜国公之子,姜凌川。” “姜凌川?”奎玉远居安西,向来对上京的事情知之甚少。 他只听说过,姜国公府有一个养子,却似乎不是这个名字。 看出了他的疑惑,姜凌川解释道:“在下是姜国公两年前询寻回来的亲儿子。” “现在,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世子罢了。” 奎玉对他自己的评价,不置可否。 豪爽地笑得大声,“不学无术,纨绔世子?” “老夫可从未见过纨绔子弟,愿意来这安西做生意的。” “不过是有所图谋而已。大人谬赞了。” 奎玉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又问,“所图何事?” “皇商。” 姜凌川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而后,更是直言不讳的开口,“奎玉大人,难道就不想为自己博出一条生路?“ “老夫能入大晋,已经是一条生路了。” 姜凌川也笑。 不过不是寻常的笑,而是带着讥讽的笑。 笑得很嘲讽。 他环视一圈周围的环境,“大人说这话,自己相信吗?” “你虽为了族人向大晋投诚。可如今这日子,恐怕没有那么好过吧?” “据在下所知,李大人这些年,处处针对安西都护府,大到行商买卖,小到粮食粟米。” “你们安西都护府的人,没少吃亏吧。” 奎玉却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不甚在意地反驳道:“世子殿下或许没过过什么苦日子。所以也不知道,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姜凌川认同地点点头。 说到活着,又有谁比他更清楚这有多重要。 “可光是活着,就够了吗?” “你的族人吃不饱,穿不暖,处处受人欺压。而你,行事被人掣肘,遇事只求自保。” “这,是大人当初投诚时,想要做的事情吗?“ 姜凌川的语气难得的有些起伏。 这不仅是说给奎玉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如今的姜凌川似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光是活着,不够。 他该活得更好,活得更自在,活得更为己。 姜凌川说这话时,脑海里莫名跳出了一个身影,一个活得足够的人。 一个跟他完全不一样的人。 她明明怕事,却好像不惧生死。 她明明自私,又似乎能为她觉得在意的人付出。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又像是什么都拥有。 她这个人,矛盾,矛盾到姜凌川有些看不懂。 偏是这看不懂,让他羡慕。 奎玉终于无奈地笑出了声音,这笑声是历尽沧桑后的无奈。 是放下执念的妥协。 “当初圣上之所以派遣刺史来,不就是因为他不信任老夫嘛。” “如今你说让我活得更好,你觉得这难道不是要将我的族人们陷于不义吗?” 姜凌川摇摇头,“大人,方向错了。” “安西县的刺史,是为解皇帝的疑心。” “可这刺史,全然可以是为能容人,有抱负,有大义之人。” “而不是他李崇先。” 姜凌川的话,说得不能再明白了。 他要借奎玉的手,除掉李崇先。而后再由李崇先,拔掉胡家这皇商的名号。 奎玉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意图。 良久后,奎玉始终没想明白他饶这么大一圈,就为了一个皇商? 他抬眸看向姜凌川。 对方摇摇头,“皇商,不过是在下的第一步。” “之后的事,若大人想知道,还是先想想要不要跟在下合作吧。” 说完,姜凌川起身向他行了一个礼后。 便离开了营帐。 姜凌川在都护府里闲逛,一派怡然自得。 倒是墨影有些担心地跟了上来,“主子,大都护会同意和咱们合作吗?” “不知道。” 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不过看着这都护府如今的现状。 处处破旧寂寥的房屋,渺无人烟的街道。 还有那些耕地里的稀苗,骨瘦如柴的牛羊,和面黄肌瘦的百姓。 他觉得,奎玉内心一定是不愿看到这一切的。 姜凌川刚抬起腿,准备在城中逛一逛时。 突然听见了疾驰的马蹄声。 原本以为是有人带来了好消息。 可在看到来人穿着自己熟悉的衣服时,心中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 影探飞身下马,面色焦急,“主子,虹霓姑娘她...” “她跑了。” 第56章 薅羊毛没完了 安西都护府外,一处荒废的寺庙里。 姜凌川脸色如常地坐在破碎的佛像面前,手里握着一把弯刀。 他一言不发,可周身的温度,却像是凝结了冷空气一般,下降了好几度。 了解他的影探都知道。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可也有人,不禁走到墨影身边发问,“主子怎么了?” “最近他心情不是一直都很好?” 墨影看着那个孤寂的背影,握剑的手紧了又紧。 最后只能摇摇头,“主子不是一直都这样。” 关于主子的记忆,墨影只记得。 那天,一个穿着绣金玄色长袍的少年,一意孤行地解散了鬼市里的奴隶市场,他将这些人全都带回了鬼王殿。 给他们吃饱穿暖,休养生息。 有的人修炼上乘的剑法,有的人学习收集情报,甚至还有人可以读书。 短短两年,这些人成了‘影卫’,协助他管理整个鬼市。 也是从那天起,墨影就从未见过主子的旁边有过任何人。 主子总是一个人在深夜里,拿着一个极其破旧的红布袋子。 和那把早已经钝了的弯刀。 一个人一坐,就是一夜。 影卫从不敢问主子的事,他们只知道,服从命令,就是对他的报答。 直到,那个月银楼长得像妖精一般的女子出现。 主子变得不一样了。 他会生气,会嗔怒,会偶尔的不理智。 却也因为她,会笑,会闹。 甚至会露出那种让人看不懂的试探和渴望。 墨影一开始很讨厌这个妖精,因为他觉得是她的出现,让主子变得不冷静了。 后来,他竟然觉得主子越来越有人味了。 他不再只是高高在上的鬼王。 也不是伪装纨绔的上京姜国公世子。 更不是那个被母亲以死相逼,步步胁迫的复仇者。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直到现在,墨影看着那个再次变得孤独的背影,突然不确定了。 那个女人对主子的影响,那么大吗? “墨影。” 听见姜凌川的声音时,墨影胸口一紧。 心疼得有点愤怒。 他走到姜凌川面前,躬身领命,“主子,属下一定将人给您抓回来。“ “主子放心。” 没想到,姜凌川却只是困惑地抬起头。 愣神了几息后,才拒绝道:“当务之急,是让奎玉同意和我们合作。“ 又,变回去了。 墨影不甘心地争取,“可是那个女人就这样不了了之地走了。” “主子,你甘愿...” 姜凌川不甘愿。 不甘愿自己再次被这个无情的女人抛下。 不甘愿她永远可以走得如此潇洒。 不甘愿等在原地的,是他。 无论是在鬼市里消失。 还是如今换了一个身份,再次离开。 他就那么,不能被接受吗? 心底里的怨恨,像是一点星星之火,猛然一瞬间,烧旺了他两年来的不甘愿。 可姜凌川却冷了眼神,再次看向墨影。 “派人找到她,随时来报。” “那主子你呢?” 姜凌川收起了那把弯刀,别在腰间起身,“等。” “在这里等奎玉。” ...... 郭夕瑶顶着一张蓬头垢面的脸来到鬼市时,已经是二十日后了。 这二十天,她几乎没有休息,从安西县快马跑回了鬼市。 只为将莱扶接走。 倒不是她是个多念旧情的人。 只因为她和莱扶之间关系亲密,她又是唯一一个知道郭夕瑶真实身份的人。 万一她逃跑了,留下莱扶这个腰板软的人,刑讯逼供几下,她必定会把一切都供出来的。 郭夕瑶这才不得不回来带走莱扶。 莱扶看到她的一瞬,通过那双浅茶色的眸子只觉得熟悉。 要不是她开口说话。 莱扶的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跟着姜凌川去了西川,难道是他出事了?” 说着,又摇摇头,“不对啊,我前几天看他的黑化值降低了很多。” 莱扶手脚很快地查看了一下系统情况。 这一看,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不是已经百分之三十了?” “为什么今天又上升了?” 郭夕瑶一向不太关注黑化值的情况,这些日子又忙着赶路。现在一看,也很奇怪。 之前莫名其妙降低得很奇怪。 现在平白无故又升上去,也很奇怪。 难不成,姜凌川是因为她一个花楼女子不辞而别,而想要毁灭世界? 不合理。 就连莱扶都觉得不合理。 “现在顾不得说那么多了,你赶紧跟我走。” 郭夕瑶拉着人就往门外面走。 莱扶被姜凌川的人安排在了一间小院里,虽然环境不算好,但至少很安全。 并没有什么人来打扰她。 眼下,也很适合直接离开。 可莱扶却拽着她的手,脚步停在原地,“走什么走。” “你绝不能一走了之了。” 郭夕瑶看对方执拗,松开手,两只手放在腰间。 厉声质问道:“你薅羊毛没完了,是不是?” “一开始你说,晋渊和付青晗不能提前相遇,我帮你,防止他黑化程度过高。“ “你给我一个重生的机会。没问题,我答应你了。” “第二次你把我召唤回来,说是因为我的缘故,他的黑化程度升高。” “可以,我来擦屁股善后。” “现在呢?” 郭夕瑶越说越激动。 声音也越来越大,像是连天的委屈,今日全都要说出来,跟这个屁事不干的系统撕破脸皮了。 莱扶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 只能点着两根手指头,委屈道:“我也不想的。” “可现在剧情偏离严重,男女主的感情没有任何进展,你说怎么办?” “难道眼睁睁看着他再次毁灭世界。” 郭夕瑶在半空中点出系统界面,毫不客气地揭穿她。 “现在他的黑化程度才百分之五十,我已经帮你降低了。” 顿了顿,她深吸一口气,“答应他的事,我也帮他做完了。” “我不欠谁的。” “所以,我不干了。” 说完,郭夕瑶阔步准备离开。 反正辞职的心意已决,大不了就是一个死。 就算是跟着世界一起去死。 她也不想再当别人戏里的NPC了。 可是,郭夕瑶一打开门,一张熟悉的脸突然出现的时候。 她本能地,转身就跑。 却别一双孔武有力的手,拦住了腰。 那个声音缓缓慢慢,像是凌迟般,靠近她的脖颈处,“刚才在外面只听到一些。“ “落下的,不如你同本世子好好说说看?” 第57章 你想要的,是我? 如同梦魇一般的声音,漂浮在郭夕瑶的耳边。 她身体僵硬地站在那里,哪怕感觉到腰上的力量在不断收紧,她也不敢乱动。 而从姜凌川的语气中,又听不出任何的愤怒和责怪。 可是以郭夕瑶对他的了解。 他既然能一路追过来,定是气愤难挡,恨不得杀了她这个背叛之人的。 郭夕瑶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缓和气氛的时候。 莱扶这个搅屎棍着急开口了。 “世子殿下,你听我们解释,她不是要跑,就是害怕你杀她而已。“ “本世子和她无冤无仇,为何要杀她?” 莱扶面上点点头。 可那心虚的模样,恨不得让别人知道了她有事隐瞒。 而凭借姜凌川的脑子,他一瞬意识到了什么。 松开了那只禁锢着郭夕瑶细腰的手。 反而将目光看向了莱扶。 “莱扶?“ “来福。” 既然郭夕瑶能死而复生,换了一张脸,换了一个新身份。 那她曾经最重要的人,是不是也会此秘术。 只见姜凌川缓步朝着莱扶走过去。 郭夕瑶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现在朝着莱扶使眼色已经为时已晚。 她看准时机,趁着姜凌川越过她身边,走向莱扶的瞬间,弯下腰就准备逃跑。 可对方像是一早就猜到了她的意图似的。 死死捏着她的后脖颈,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外面全是本世子的人,不想死,老实待着。” 说着,他眼神往上抬了抬。 郭夕瑶这才发现,原本破旧的小院周围,早就站满了黑衣人。 这些人穿得跟墨影一样,想来都是姜凌川的人。 而且怕她不相信,还贴心地补充了一句,“这里是鬼市。” “凭你对我的了解,应该知道,在这里要找你,比上京容易得多。” 郭夕瑶现在只有后悔。 她就不应该来鬼市里寻莱扶。 否则也不会被人瓮中捉鳖,逮个正着。 不仅如此,眼下还隐隐有种身份快要藏不住的危机。 只见姜凌川一边捏着她的后脖颈,一边询问莱扶。 “莱扶掌柜可知道,从前的琳琅阁里,有一个负责砍柴的下人,名叫来福。” 听见‘来福’两个字的时候。 郭夕瑶身体一颤。 可这一颤,却并未引起姜凌川的察觉。 或者说,他不是没有察觉,只是现在懒得理会她的反应。 莱扶笑得僵硬,摇摇头,“世子殿下说笑了。” “我一个上京城有名的花楼掌柜,怎么会知道什么郭来福。” 苍天啊。 有莱扶这样的猪队友,郭夕瑶都不知道自己将来得死几回。 有重生技能,也遭不住这样被坑的啊。 郭来福白眼朝天。 她已经开始在想,一会如何解释了。 姜凌川果然阴恻恻地笑了一声,“掌柜既不认识他,又怎么会知道,他姓郭呢?” 莱扶看了眼背对着她的郭夕瑶。 反问道:“我刚才说,郭来福了吗?” 那声音听上去,身体发虚。 郭夕瑶直接怒吼一声,“大姐,闭嘴吧。” “再说下去,你我今日就得被埋在乱葬岗里。” 她一开口,姜凌川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继续捏着郭夕瑶的后脖颈,带进了房间里。 房间很拥挤。 两个人即便隔着最远的距离。 只要姜凌川长腿一伸,就能踢到她的小腿。 郭夕瑶扣着手,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连日来的奔波逃亡,不是为了现在站在这里被质问的。 “解释一下吧。” 听见姜凌川的声音,郭夕瑶面带笑容地抬起头。 她洁白的牙齿露出来,脸上被挤出几道褶子,笑得很丑。 “殿下,我没有逃跑。“ 她的声音比刚才莱扶那虚弱无力的声音,并没有好多少。 “只是莱扶掌柜写信给我说,她生病了。我一时心急,看着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这才离开的。” “我要是真的逃跑了,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啊,您说是不是?” 姜凌川直戳问题要害,“她只不过是你的掌柜,你和她何时那么亲密了?” 郭夕瑶刚才就想好了这一套说辞。 故而回答得游刃有余,“掌柜毕竟救了我的命,又给了我来上京的机会。” “我该报答她的。” “那信呢?” “信被我弄丢了。” 姜凌川看着她那胸有成竹的模样,一时间扶额气笑了。 他的笑声回荡在逼仄的房间内,让空气渐渐凝结了起来。 因为郭夕瑶明明呼吸顺畅,却有种快要窒息的错觉。 笑了良久,笑声戛然而止。 姜凌川抬眸迎上她视线的瞬间。 情绪变了。 那是一种郭夕瑶在姜凌川身上没有见过的表情。 却不能说陌生。 因为这眼神,她只有在晋渊的身上见到过。 郭夕瑶很确定,是恨。 难消的恨意。 她不知道姜凌川是不是已经认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于是,只能假装看不懂他眼底的波澜。 可是下一秒,姜凌川从腰间拿出了一把弯刀。 郭夕瑶呼吸一滞。 没等新鲜的空气再次进入肺部,又是一个暴击。 姜凌川从衣襟里拿出了一个红布袋子。 那红布袋子郭夕瑶之前就见过,只不过现在这个节点拿出来。 她很难不多想。 “这些东西,眼熟吗?” 姜凌川的嗓音突然变得沙哑,像是被稀碎的石头研磨过,听上去让人不知所措。 郭夕瑶愣神站在原地。 最后下意识地摇头,“没见过。” “这不就是两个旧物吗?” “殿下为何一直装在身上?很值钱?” 姜凌川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的眼睛,然后郑重地点了下头。 回答道:“很值钱。” “能让你坐上鬼王之位的值钱。“ 郭夕瑶咬着牙关,才让自己能保持住心神,不露馅。 只不过,今日的姜凌川像是有种怪异的攻击力。 直逼着她最后的防线。 “想要吗?” “给你,你就能坐上鬼王之位。无论你所图什么,一个鬼王的位置,能让你事倍功半。” 姜凌川将两样东西放在一只手里。 “不想要?” 看她迟迟不伸手,姜凌川便将东西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 两只手抱在胸前,了然点头,“明白了。” “连鬼王的位置都不想要。” “看样子,你想要的,一直都是我?” 话音落地的瞬间,那双危险的眸子再次出现在郭夕瑶的面前。 这一回,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姜凌川呼吸的节奏。 这距离,犯规了。 第58章 恨意似江河里的水 郭夕瑶的呼吸节奏,被姜凌川的突然凑近而打乱。 而他的手,更是放肆地揽着她的腰。 不断地,收紧着力道。 随后,他的脸缓缓移向郭夕瑶的耳朵。 不知道是不是距离太近,她感觉一对冰凉的唇瓣,碰触到了她滚烫的脸颊。 “我曾经同你说过,在我心里有一个人。“ 这时候的郭夕瑶,哪里还敢回话。 只能用力地稳住心神。 她看不懂姜凌川这似挑拨,似惩罚的表现,究竟是何意。 更不明白,他如今心里的想法。 “可你知道吗?“ “我一直都很恨她,恨她的高高在上,恨她的百般折磨。” “又恨她软弱无骨,趋炎附势。” 姜凌川的语调平缓,平缓得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件寻常小事般。 “两年前,她弃我而去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这份恨意里,似乎掺杂了其他的东西。“ “我不懂。” “于是我想更恨她。” 姜凌川轻轻呵出一口气。 冰冷的话语,呼出的,却是和岩浆一样的温度。 郭夕瑶肩膀颤抖了一下。 脑袋从混沌,变得清明,又再次变得混沌。 她的两只手总想抓住些什么,来缓解内心的不安。 直到抓住了一块衣角,她才用力地,紧紧地攥着。 “可是,恨意终不似无底的洞。我对她的恨,竟然难再填加半分。“ 郭夕瑶听到这里,眉头疑惑地微微一蹙。 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凌川稍稍偏头,便将她这细微的表情,收进眼底。 而后再次开口,“不仅如此,恨意更像是江河里的水。” 说完,他却不再往下继续。 挑起了好奇心,却不解答,让郭夕瑶主动问出了口,“什么意思?” “恨意,在消散。” “当所有的恨消散殆尽时,我好像才看见那掺杂其中的,是什么。” 房间里,陷入了沉静。 除去两个人呼吸的声音,再无其他。 郭夕瑶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头顶上悬着的,一根弦。 那根弦好像紧紧地拴住了她的脖子,只要她稍有偏离,便是尸首分离的下场。 郭夕瑶的胸口,酸涩得像是被一颗柠檬淹没。 她想问,是什么? 可她知道,她不该,不能,也不配。 姜凌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低着下巴,柔声问她:“你说,她当年为什么要离开呢?” “......” 郭夕瑶只以为自己早应该死在了鬼市后山。 便也是这样回答的,“她不是死了吗?” 姜凌川窃笑出声,反驳道:“那她尸体呢?”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算从万丈高空坠落,也该摔成一摊泥。而不是什么都没有。” 郭夕瑶这才想起来。 莱扶说过,她当初在后山坠崖后只是消失了。 这才勉强平稳住了姜凌川的黑化值。 眼下,她再次露馅。 姜凌川却并没有揪着她的漏洞不放,而是继续进攻,“她,逃了。” “不过是换了一个身体,或者换了一个身份。” “但外貌身份能变,性格习惯可变不了。” “你说,对吗?” “小师姐?” 当姜凌川喊出这三个字的时候。 郭夕瑶应激一般,直接抬起头,和他的双眸对视。 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实在可爱。 姜凌川腾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啊,抱歉。” “一时间没分清楚你和她。” 是...没分清吗? 可为什么郭夕瑶总觉得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 不是那个上京城里的尊贵世子,而是她最熟悉的,晋渊呢? 四目相对间,姜凌川突然收回视线。 目光堪堪往下看。 郭夕瑶经绝地跟着他一起往下看。 这才发现,方才慌乱之时抓住的衣角,不是她自己的衣角。 而是姜凌川的。 就在她想收回手的时候,却被姜凌川那双冷得渗人的大手给覆盖住。 他拉着她的手,将人带进了自己的怀抱里。 郭夕瑶两只手别扭地背在身后。 脸颊被迫贴在那个宽大的胸膛前面,能清晰地听见他掷地有声的... 心跳声。 咚咚,咚咚。 咚咚。 缓慢的,让人安心的跳动声。 “为什么要逃跑?” 这一回,姜凌川的声音是从头顶传下来的。 郭夕瑶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他肯定他的小师姐是逃跑的事。 于是,她低声装傻回答,“我不知道啊,她可能就是不想待在鬼市了吧。”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逃跑?” 郭夕瑶牙齿差点咬到舌头。 这个人的思维怎么这么跳跃,弄得她都有些跟不上了。 她清了清嗓,略带尴尬地回答,“殿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又是什么?” “假话就是刚才说的,我是回来看莱扶的。” 姜凌川勾唇一笑,满眼的宠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敛起笑意后,才接着问,“那真话呢?” “我想听真话。” 郭夕瑶吃力地抬了抬手臂,“殿下可以先放开我吗?” “不可以。” “怕你又跑。” 郭夕瑶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悻悻道:“从这个小院,到整个鬼市都是殿下的眼下。” “我能跑哪里去?” 姜凌川下巴若有似无地抵在她的额头。 能感觉到,他好像摇了摇头,“八个影探都能被你甩掉。” “你的本事不小,我不敢轻敌。” 郭夕瑶用鼻子重重呼出一口气,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见他没有任何松口的意思,她也不挣扎了。 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回答,“真话是,我不想再和世子殿下,有任何的牵扯了。” “答应你的事情我做完了。我该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听错了。 她似乎听见了头顶上那个人的呼吸骤停了片刻。 随后,姜凌川便放开了她。 他后退两步,眼神逐渐变得可怕。 “该?“ “该不该,不是由你决定。” 郭夕瑶是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她的任务早就该在协助姜凌川坐上鬼王之后,就结束的。 如今她以这样一个身份在他身边,阻挡着付青晗和他的接触,影响着剧情偏离。 放弃了自己想要过的人生。 她讨厌这样被牵着鼻子走。 “殿下,你究竟为什么一直要将我困在身边呢?” “为什么?” 姜凌川的问话,不是在问她。 更像是在问他自己。 可到了最后,他也没有回答出来,只是眼神一瞬间莫名空洞。 “本世子说了,你不能走。” 话毕,他已经走到了门边。再次用威胁的语气说道:“如若你还想逃。“ “我不介意,把你锁在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 第59章 杀人前的欢愉 郭夕瑶战战兢兢地过了两天。 不为别的。 因为莱扶从那天开始,消失了。 她还被姜凌川关在那个小院子里,只能出房间门透透气。 再多一步,墨影直接举着刀拦住她的去路。 “主子交代了,姑娘哪来也不能去。” 郭夕瑶笑得殷切,“我不去哪里,就是不知道莱扶掌柜去哪了。” “有点担心。” 墨影一张扑克脸,声调也没有起伏。 可听上去,就是摆明的威胁,“姑娘管好自己的事就好。” “莱扶掌柜不会死的。” “什么叫不会死,姜凌川到底要对莱扶做什么?” 墨影没有看她。 侧过头,声音冰冷,“主子有许多问题要问她。” “她什么时候回来,取决于她什么时候愿意开口,说真话。” 郭夕瑶恨得牙痒。 不禁大声嘀咕了两句,“好你个姜凌川,居然用这种方式来威胁我。” “我相信莱扶不会出卖我的。” 说罢,她正准备转身。 就听见那个扑克脸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了起来。 “姑娘,你不该这么说主子。” “你不知道,这两年他生活得有多艰难。” 郭夕瑶从来不会被这种话,道德绑架。 她转回身,盯着墨影,反驳道:“这,不是他不择手段的理由。” “可是不择手段如果只是为了活着,难道有错吗?” 郭夕瑶眉心紧蹙,忍不住再回,“他要做的事情,跟绑走莱扶有关系吗?” “跟姑娘有关系。” 墨影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是什么。 也从来没想过这个人跟主子心里的人,是同一人。 但是墨影跟着姜凌川,在得到奎玉的首肯后。 只用了十五天,便从安西都护府赶到鬼市。 因为他知道,再不回来,这个女人就又消失了,主子又要变得像从前一样,孤寂。 “十五天,跑死了三匹马。主子几乎没有一刻闭过眼睛。” “再累,也只是将自己绑在马背上,稍微休息片刻。” “姑娘难道真的不知道,主子为什么疯了一样,要回来吗?” 郭夕瑶难以想象这个画面。 她以为自己用二十天回来,已经是极限了。 可姜凌川却比她整整少了五天。 他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回来呢? 因为怕她跑了? 可她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对他的布局从来没有任何影响,他为什么? 墨影看得出,郭夕瑶似乎是真的不明白主子的心意。 他也不敢太过僭越。 只是递给了郭夕瑶一瓶金疮药,随后才解释道:“主子为了回来。” “受伤了。” “姑娘但凡有点良心,就给主子抹点药吧。” 郭夕瑶一只脚跨在大门口。 另一只脚还在门内。 可现在,她却好像走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之上。 郭夕瑶握着手里的药瓶,长叹一口气,关上了大门,“知道了。” 姜凌川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郭夕瑶原本打算佯装睡着,根本不想同他说话。 毕竟眼下这个情况,她也不清楚莱扶究竟说了多少。 自己这人设还能不能维持住。 郭夕瑶烦躁地翻身转过去。 这一转,墨影给的药瓶,就这样水灵灵地落在了地上。 姜凌川听见动静,轻声问了一句,“还没睡着?“ 问完,才走到药瓶面前,将东西捡起来。 郭夕瑶装不下去了。 干脆坐起来,在幽暗的灯光下,看着房间里那个欣长的身影。 “听说你为了回来,受伤了?” 姜凌川的声音有些氤氲,“墨影多嘴了?” “是或不是?”郭夕瑶难得有些强势。 对方反而软了下来。 姜凌川脚步轻慢地走到她的面前,勾唇笑了笑,“无妨,一点擦伤而已。” 郭夕瑶听见便要上手查看情况。 可两只手刚刚放在姜凌川的衣领,就被人用力按住。 他眼眸晦暗地问,“确定要看?” “骑马受的伤,都在大腿内侧。” 郭夕瑶咽了咽口水,两只手立刻抽了回来。 可这一抽,又显得自己好像很怂似的。 她便整个人跪在床上,试图用身高的优势,来增加自己的气势。 “你抓走莱扶,究竟要问什么?” 姜凌川微微抬起头,嘴角含笑,却不达眼底。 冷然的眸子盯着他,循循道:“你很清楚。” 现如今,两个人仿佛已经在打明牌一般,可谁都不愿意扯下最后一层布。 面面相觑间。 到底还是郭夕瑶败下了阵。 她双手叉腰,声音是激动的,情绪是饱满的。 “对,没错。” “我就是郭夕瑶。我就是那个在鬼市里买你的琳琅阁小师姐。” “我没死,就是跑了。” 可气势,是越说越弱的。 “但是你想想,从始至终,我有没有害过你,威胁过你,甚至挟恩图报过?” “没有吧。我一直是在帮你,对不对?” “再说了,你能当上鬼王,我是不是也有一半的功劳。” “现在你能将自己的计划完美实施,也有我的助力,是不是?” 郭夕瑶咽了口口水。 气势已然全无。 “你不能因为当初那一点点事情,就真的,要杀我吧。” 姜凌川看着她跪在床上,双手叉腰,试图压倒他的气势,张牙舞爪,又怂又厉害的模样。 开心的,笑了。 他笑得肆意,笑得开怀。 不记得有几年了,他从未这样放开了大笑。 郭夕瑶被他这无常又奇怪的反应弄得不知所措。 紧着眉头问,“笑什么?” “杀人前的欢愉?” “变态的新型折磨手段?” “MVP结算画面?” 姜凌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在笑声突然消失的瞬间。 他两只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下一秒。 一张凉薄的唇,覆在了她的唇角。 所有的话,在这一瞬间,通通都没有办法说出来。 郭夕瑶感觉自己连身体里的血,都凝固了。 四肢百骸都在发麻。 麻得连头皮都在滋滋滋地响。 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姜凌川点到即止,再无其他过分的行为。 他不舍地离开了她的唇角,却并没有拉远多少距离。 “恨意消散殆尽,留下的,是什么?” 鼻尖轻轻碰触在一起。 他张开口的气息,全都轻扑在郭夕瑶的嘴边。 她还没从那个吻中抽回神,也没功夫去想,留下的,是什么。 姜凌川松开了她,郭夕瑶整个人差点倒了下去。 是他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明日,带你去个地方。” 第60章 起死回生 琳琅阁顶楼。 郭夕瑶站在这里时,只觉得一片凄凉。 像是荒废已久了一般。 从前那个精致爱吃甜食的小老头不见了,跟着他一起不见的,是琳琅阁曾经在鬼市里的荣耀。 她站在顶楼房间的门口,没有推开门。 尉迟谋和她算不上有多深的师徒感情。 但在琳琅阁那些日子的画面,像走马灯,一幕幕出现在她的眼前。 从前没发现,顶楼这地方的风很大。 秋风瑟瑟,能将衣裳吹透。 冷气直接袭击着身体的每一寸皮肤。 郭夕瑶双手抱着自己,打了一个冷颤。 突然,一件厚重的大氅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这里比上京冷得多。” “琳琅阁发生什么了?” 郭夕瑶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她很清楚地记得,在原本的剧情里,姜凌川在回到上京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来鬼市,彻底摧毁了琳琅阁。 他将尉迟谋剥皮抽筋,再将人切成小块,一点点喂给他的师兄们吃。 曾经的郭夕瑶也在被折磨之人的里面。 如今,她却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置身事外。 姜凌川走到她身边,眺望着远方。 那个方向,是鬼市后山。 “你消失的那天,师傅也没了。” 郭夕瑶僵硬地将头转了回去,不解地看着姜凌川。 下意识地觉得,他在撒谎。 察觉到她的视线,姜凌川偏头迎上她质疑的目光。 “你忘记了,当初他让你上山采花时,已经病入膏肓了吗?” 提到这个,郭夕瑶才想起来,是因为要给尉迟谋采药,她才遇到危险的。 她不禁再问,“师傅死了,琳琅阁怎会所有人都走了?“ 姜凌川摇摇头,转走了视线。 “你消失那日,正好是鬼王大典。自此我有很长时间没有再回过琳琅阁。“ “等我再来这里时,已经是现在的模样了。” “......” 郭夕瑶没有接话。 心底里,始终是不相信的。 剧情里的姜凌川,应该是个有仇必报,嗜血狂暴的魔头。 他屠戮琳琅阁,郭夕瑶相信。 他什么都没做,她反倒不相信了。 姜凌川没有听见她接话,有些无奈地歪了歪头,“看样子。” “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当真是不太好呢。” 郭夕瑶冷冷一哼,“岂止是不好,简直十恶不赦,暴戾凶残。” 说到这里,姜凌川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消失了。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又默默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从前,他没有能力,只能靠恨意过活。 当他坐上鬼王之位后,他发现,权利确实是一个极好的东西。 他能掌控人的生死,进而掌控自己的情绪。 杀人,是解决问题,最简单的办法。 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嗜血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郭夕瑶的面前,他并不想将自己这一面,展露出来。 于是,姜凌川将手背到身后,一言不发。 良久后,郭夕瑶难得的主动打破了沉默。 “那日...” 姜凌川听见她的声音后,才回过神来。 “我去后山采药时,看见了一个人。” “什么人?” 郭夕瑶转过头,看着姜凌川的侧颜。 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在踏入琳琅阁之时,便油然而生。 此时此刻,达到了顶峰。 “紫衣少年。” 姜凌川回头,四目相对间,那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让两个人都有一霎的失神。 他先反应了过来,错开目光,“当年在银杏村时,宋清正说过的,那个紫衣少年?” “那么多年过去了,他该是花甲之年了吧。” 郭夕瑶默不作声,否定了他的答案。 “怪就怪在,他还是一个少年形象。他说,他在做一个测试。一个关于命运的,永恒的,测试。” 姜凌川困惑的眉头紧皱。 他似乎没有听懂这话的意思。 只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人过了将近五十年,却依旧年少如初,怎么可能。 “或许,你看见的,只是当初那个紫衣少年的后代而已。” “你能不能查到这个人的身份?”郭夕瑶很着急。 因为她总觉得,这个紫衣少年就是一个非常大的隐患。 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刀。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在自己身上。 她已经因为这个人死过一次了,不敢想,会不会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姜凌川长叹一口气,“还有一件事,我想先问你。” “你是如何回来的?又为什么会变换了容貌和身份?“ 这,郭夕瑶怎么能说。 先不管系统对此有没有禁令。 光是她和系统之间的存在,就已经足够让眼前人觉得她是个疯子了。 郭夕瑶窃笑两声,打算蒙混过去。 可姜凌川似乎对此很执着,“如今我都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难道还有瞒我的必要吗?” “不能说,真的不能说。” “说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郭夕瑶对着他,疯狂摆手。 那模样,是真的害怕。 姜凌川眉头紧锁就没舒展过。 可看到她那般为难又害怕的样子,也只能作罢。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放低了声音,说到:“那日消失的,不止有你。” “还有谁?“ “尉迟谋。” “你不是说他没了吗?”郭夕瑶瞪大了眼睛。 姜凌川却一如往常般平静,“确实是没了。” “我曾经找到琳琅阁服侍他的下人问过,他说他亲眼看见尉迟谋咽气的。” “可是等到下葬的时候,尸体没有了。” 郭夕瑶震惊得不知如何言语。 她脑袋乱如麻,不知道眼下的情况,怎么越来越复杂了。 “我问你,不是因为不相信你,或者担心你会害我。” “我只是...” 姜凌川努力地在找一个说辞。 “只是想知道,世间会不会有一种秘术,能让人起死回生。” 有,自然是有。 郭夕瑶就是摆在眼前活生生的例子。 可她是穿越来的,身上还绑着一个系统。 难不成,在这个世界里,除了她以外,还有其他的NPC,带着任务在接近姜凌川的吗? 这种问题,不敢深想。 越想越觉得后怕。 突然,墨影急匆匆地走到姜凌川的后面,“主子,奎玉的奏折,到上京了。” 姜凌川点点头,屏退墨影后。 很自然地拉起郭夕瑶的手,准备离开。 “回去了。这里太冷。” “回去哪里?” 姜凌川笑着转动半个身子看她,“你如今这样能去哪?” “当然是城北茅草屋。” 第61章 垂怜他的一场美梦 深夜时分,城北茅草屋外。 郭夕瑶还是那个灰头土脸的郭夕瑶。 可茅草屋却一夕之间,变成了她高攀不起的模样。 只见一路的矮灯照亮了她回家的那条路,却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茅草屋的房顶,变成了砖瓦。泥墙一改草皮模样,成了白色的水泥墙。 不知道里面是何模样。 光是看外面的样子,郭夕瑶就不禁回头看向身旁的人。 姜凌川脸上虽然没有笑意。 但眼神时不时瞟她的动作,到底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时间匆忙,原本还想在西川让你多待两天的。” “你若是不逃跑,这里会更称心。” 郭夕瑶也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该懊恼。 她没有言语,阔步走到了茅草屋的外面,然后转过身子,两只手背在后面。 声音难得娇俏地感叹道:“现在这地方,不能叫茅草屋了吧。” “应该叫宅院。” 姜凌川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那灵动的身影,那会说话的淡茶色眼眸。 在月光下,在灯影间。 让人心里在颤动。 “傻瓜。” 姜凌川的想象里,从没有这样的画面。 他甚至不敢多分出一分心思,去大胆地想念郭夕瑶。 因为他始终不能确定,这个人是否还活着。 他不愿意让自己深陷在一种无可解的思念里徘徊。 所以,关于她的一切,他都没有想象。 也正因此,眼下的画面,让姜凌川觉得不真实。 像一场上天赏赐的,垂怜他的一场美梦。 郭夕瑶背着手,看他愣在原地。 脚步不禁朝他走了过来,声音柔柔地问,“怎么了?” “我说你是傻瓜。” “这地方,不是宅院。连个像样的大门和庭院都没有,怎配叫宅院。” 郭夕瑶不甚在意地耸耸肩。 对于她来说,只要能有一处安身之地,便是好的。 她又怎么会在乎这地方究竟能有多好呢。 “反正我这样的身份,住这个地方已经足够了。” 姜凌川突然激动地反驳道:“不够。“ “你该配得上最好的,这世间最好的。” 他强调的东西,让郭夕瑶一瞬就凝固了笑容。 声音也变得凝重了起来,“姜凌川。” “不对。”她摇摇头,更正道,“晋渊。” “其实,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也知道,你在图谋什么。” 姜凌川如今对于她所说的一切,似乎都并不感到意外。 甚至有些欣喜的,挑了挑眉毛。 随后,缓缓牵起她的手,“既然知道,那你就相信我。” “总有一天,我会...” 郭夕瑶用手,捂住了姜凌川的嘴巴。 让他没有继续往下说。 因为她害怕。 害怕剧情里会发生的事。 也怕剧情外存在的意外。 更害怕,自己这个无足轻重的人,对他的影响。 即便这种影响,她想都没敢想过。 但郭夕瑶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姜凌川,和剧情里的姜凌川,似乎有些不一样。 “我累了,要休息了。” 说罢,郭夕瑶头也不回地进了茅草屋。 姜凌川看着刚才还在这里的人,突然消失。 仍旧处在那个场景下的自己,显得有些可笑,又很无力。 ...... 姜国公府邸。 姜凌川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着。 直到墨影来报,“主子,一切准备就绪。” 紧随后,他才缓缓开始更衣。 换下连日来发臭了的黑色劲装,他又穿上了专属于‘姜凌川’的衣服。 一件桃红色的元宝纹长袍,配上一件暗红色大氅。 这还不够,他还在头上带上了一根玉簪,一朵‘虹霓’花。 才满意地来到暗室。 暗室就建在姜国公府之内,他院子的下面。 不过除了从他房间走,还有另一个门。 当初把郭夕瑶带进来,就是从另一个门进的。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有人在里面鬼哭狼嚎。 “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我女儿可是堂堂陈大人的正堂娘子,你们要不要去打听打听,别自找麻烦。” 胡劲松的声音,实在让人厌烦。 姜凌川掏了掏耳朵。 才往里走。 “胡老板,几日不见,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啊。” 姜凌川悠闲地来到胡劲松的面前。 对方只觉得他很眼熟,却似乎从没有见过。 但看他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身份定然是不凡。 于是赶紧转换了态度,“不知道这位贵人是?” 姜凌川寻来一个长凳,斜着身子坐下。 从上打下地打量了一下胡劲松。然后怒斥身边的人,“你们怎么做事的?” “谁让你们将胡老板绑起来的。” “快些松绑,再上一壶上好的茶叶和点心。” 胡劲松一听,心下立刻缓解了些紧张,嘴上更是表示着没关系。 被松绑后,立刻走到姜凌川的面前,奉上一杯茶。 阿谀奉承道:“贵人今日唤小的来,不知有何要事?” 姜凌川抬起头,笑容温润地看着对方。 声音里,却没有任何的温度,“胡老板当真不记得我?” “贵人恕罪,小的眼拙。当真不记得了。“ 姜凌川在自己的嘴边画了一圈,“胡老板,我就是那个西川商人啊。” 胡劲松的表情愣了几息。 接着,步步往后退。 最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啊。” 姜凌川俯下身子,玩味地瞧着他,反问道:“不知道胡老板如何了?” “就要我恕罪呢?” 胡劲松自己知道自己当初存了什么心思。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竟然是得罪了这样一尊大佛。 “小的当初不知道贵人的身份,只以为是来抢生意的,这才...” “这才会在那些衣服里动了手脚。” “还望贵人饶了小的。今后,小的一定为贵人肝脑涂地。” 这话,逗笑了姜凌川。 他放下手里的折扇,往后一仰,靠在了木桌前。 摇摇头,“胡老板糊涂啊。” “就算我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西川商人,你便可以如此陷害于我了吗?” 胡劲松已经是汗流浃背了。 脑袋上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水坑。 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就已经害怕成这样了。 于是,只能不断加码。 “贵人,小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人,当真没什么能给的。“ “贵人若是不嫌弃,香料的生意您全拿走,如何?” 姜凌川突然收敛起笑意。 再次摇头,“讨要别人的有什么意思?” “抢来的,才有意思。” 胡劲松呆愣地抬起头,不知道这话有什么其他深意。 姜凌川倒还算仁慈,立刻为他解开了疑惑,“既然胡老板当初不愿意分我这香料的生意。” “那本世子,只能将胡老板所有的生意,都拿走了。” 胡劲松听见了他自称世子。 当今大晋,还未袭爵,又如此放浪形骸不拘小节的,唯有一人。 “你是姜国公府的世子殿下?” 姜凌川大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而后再道:“不过无论如何,还得多谢胡老板设计陷害。” “不然,本世子也不会那么快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说着,他缓缓站起了身子。 拍了拍衣角上的灰尘。 “看在这份上,本世子定会给你们全家,留全尸的。” 第62章 不是妻子,是棋子 姜国公府。 姜明坐在正堂之上,声音浑厚有力。 隐约间,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激动之情,“今日在宣政殿内,陛下大发雷霆。” “说是安西都护府的奎玉上奏,状告上京城内胡氏,私自运送铁想要卖到西川去。” “陛下当场撤掉了他皇商的位置。还因此迁怒于大皇子。” 姜明说得口干舌燥,抬起茶杯喝了一口。 顺势看向座下,“晚儿,这一次,倒是个机会。” 姜晚虽然穿着下人的衣服,可光是坐在那里,举手投足间,尽是高贵和不容亵渎。 她用手揽了揽发髻。 微微一笑,“他在成为陛下前,有一个正妻,两个妾室,还有一儿一女。” “这些年,往宫里送进去的人不少。许多妃嫔也诞下了皇子。“ “虽尚且年幼,他却不是没有选择。” 姜晚放下手,笑容依旧看着温柔,只不过眼底没有温度。 “再加上还有一个瑞王。” “大哥觉得,这机会究竟算机会,还是算陷阱?” 姜晚敛起笑意。 她跟姜凌川有着一模一样的眸子,冷静淡漠。 甚至眼睛深处,藏着的是无尽的恨海。 只不过不仔细看,只觉得她是如此的聪慧过人。 姜明这才恍然大悟,“陛下始终没有放弃寻找你们母子,两年前我公然将人领回来。” “他却没探查过一二。恐怕,终究是藏了试探的心。” 姜晚冷冷一笑。 想到那个人的嘴脸,眼里的恨,藏不住了。 “大哥又怎知他没查过呢?不过是查不到而已。” 姜明眉头一皱,心下立刻有了些动摇。 他深知自己这个妹妹的野心和手段,也知道她想要的,是将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男人,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可这一切的风险,到底是太大了。 若是失败,赌上的是姜家百年的家业。 姜明始终在犹豫着,要不要堵上一切为他这个妹妹铺路。 如今看到她如此淡定的模样,心里又觉得安定。 曾经她一个金尊玉贵的娘娘,能逃出深宫,活着走出鬼市。 甚至还培养了一个鬼王。 步步为营的筹谋,或许值得他放手一搏,只为挣得一个更高的位置。 姜晚的声音,平和温柔,“大哥有没有想过。” “当年我出事,整个姜家却安然无恙,他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姜明愣愣摇头。 “我一个深宫妇人,孩子也并非他的血脉,他又为何要寻我十年?” 对方继续摇头。 此时,姜晚已经站起来。 嘴上说的却是,“大哥如今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着,当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姜明明知道她在骂自己。 却也不敢回应。 只能默默承受着,还赔上一个尴尬的笑容。 “可若你还在犹豫,那妹妹也不能保证,哪一天,他就会动除掉你的心思了。” 说罢,恭敬地福了福身子。 临走前,姜明又叫住了她,“对了,除了安西大都护上奏以外。” “还有安西县刺史,也状告了胡劲松。说他传递假消息,意图挑拨安西都护府和安西县的关系。” 姜晚眉尾挑了挑。 这倒算是个意外之喜。 只不过,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都懒得再去在意。 姜晚回到院子里,便看到房间里坐着的人。 她将姜明告知她的事情,简单地说给了姜凌川听。 良久后,姜凌川才开口,“叔父到现在,也没给母亲一个肯定的答案吗?” 姜晚悠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她看了眼自己的房间,又转头看向窗外。 为保证身份不被泄露,她是以姜国公府掌事嬷嬷的身份生活的。 而今这个院子,除了她以外,还有其他的丫鬟住着。 环境很糟糕,房间也小得可怜。 她没有回答姜凌川的问题,只道:“你不该来这里的。” “你不知道他会不会已经在府中安插了眼线。” 姜凌川长叹一口气,声音平缓了些,“母亲,你...” “你不需要担心。” “你叔父在将你领回来那天,就已经上了我们的船,即便后悔,也为时已晚了。“ 姜凌川担心的,从来不是姜明。 而是眼前的人。 “如此行事,就怕被那个人察觉。不如您先回鬼市吧。” 姜晚放下茶杯,眼神一瞬凌厉。 动作却是翘起一只脚,搭上另一只脚。 “怎么,怕我杀了那个花魁?“ 姜晚心思有多细腻,细腻到让人觉得可怕的地步。 尤其是姜凌川,在她的面前,自己好像从来藏不住任何的秘密。 他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是她设计让李崇先也一并状告胡劲松的吧?” 姜凌川也还未来得及询问郭夕瑶。 但看这架势,大概差不离。 姜晚突然将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捏了捏,“放心。” “能为我所用之人,我不会轻易下手的。” “只不过,她能不能活,不取决于她,而取决于你。” 姜凌川明白这话的意思。 但还是疑惑地抬起头,迎上了姜晚的视线。 “你如今虽只是世子,但也到了娶亲的年纪。” “怎么着,也得找一个在未来能助力你的良配,你说是不是?” 姜凌川心下立刻想拒绝。 可一想到姜晚刚才的话,不敢开口。 只能迂回一二,“母亲,如今尘埃未定,孩儿不想成亲。别再因此耽误了别人。” 姜晚听见这话,手上的力气在不断变大。 尖锐的指甲,一点点刺进了姜凌川的皮肤里。 鲜红的颜色,立刻侵染上了衣服。 可她没有松手。 姜凌川也不敢乱动。 “我的渊儿,什么时候成了个体贴的人了?” 她笑意满满,眼神欣慰般,“还真是长大了呢。” “不过,我刚才是没有说清楚吗?” “我要的,是一个能在未来助力你的人,不是你的妻子,而是你的棋子。” 轻微的疼痛,姜凌川早就免疫了。 可他额头的汗,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害怕。 害怕姜晚真的会对郭夕瑶下手。 “孩儿...但凭母亲安排。” 听到这话,姜晚才满意地松开了力道,用两根指头提起了被血染红的衣服。 “伤到你了吗?” “实在抱歉,你也知我啊,时常控制不了这些。” 说完,收回手,用绢布仔细地擦拭着指缝里的鲜血。 “付丞相有一女,名青昭。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付青昭? 跟郭夕瑶日日念叨的付青晗难道是亲姐妹? 第63章 纯洁的,同盟友谊 姜凌川来到茅草屋外时,听见里面是一片欢声笑语。 他并没有直接推门进去,打破这氛围。 而是站在门口,看着茅草屋内射出来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 天气越来越冷。 可姜凌川似乎感受不到一般,愣神站着。 忽略了劲风将他的脸和手,吹得生疼。 他的耳边,只有那个笑声,“哈哈哈哈,我跟你说,在这里其实还是挺好的。” “虽然看着破旧,但什么都有。” 对方回答着郭夕瑶的话,听着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姜凌川听过一次便记得,是付青晗。 他不知道郭夕瑶怎么敢把人邀请到这里,却也只是无奈摇摇头。 继续等着。 付青晗语气里,似乎有些气愤,“他这跟囚禁你,有什么区别?“ “话也不是这样说的。” “我现在要是出去闲逛,指不定又惹什么麻烦。” 付青晗冷冷哼了一声。 郭夕瑶见势头不妙,赶紧转移话题,“哎呀,不说这个了。今夜时候不早了,你回吧。” “等你有时间了,再来找我玩。“ 过了片刻,两个身影就推开门走了出来。 郭夕瑶看见房子外的人时,有些意外。 也在不经意间,染上几分亲昵,“你怎么过来了?” 姜凌川没有回答。 反倒是付青晗先言语了,“殿下,更深露重,你和她孤男寡女的这样见面,怕是不好吧。” 姜凌川唇角一挑,刚准备回怼。 便看到郭夕瑶走到自己面前,用身躯挡住了他,“哎,付姑娘你乃江湖中人。” “又怎么能拘于这种小节呢?” 她回头瞥了一眼,又道:“我很世子殿下啊。” “那是很纯洁的同盟友谊,你可千万...” “千万不要多想啊。” “世子殿下对于你这样的贵女,定是懂分寸,知礼数的。” 付青晗看着她那不争气的模样,切了一声,摆摆手便离开了。 人走后。 郭夕瑶才转过身子,抬起头看向他,“是出什么事了吗?” 姜凌川收紧下颚,逆着光,“纯洁的,同盟友谊?” 他的关注点总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 郭夕瑶眼珠一转,选择性失明般不看他。 谁料,姜凌川却弯了弯腰,一只手将她揽入怀里。 嘴唇几乎快要贴到她的脸颊处了,才循循开口,“你我,是这样的关系吗?” 姜凌川一如既往的放浪形骸。 可郭夕瑶却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 吸了吸鼻子,反问道:“你怎么了?” 下一秒,揽着她腰间的手,突然没了力道,虚浮地搭在上面。 郭夕瑶很确定,他一定有事。 穷追不舍的又问,“是不是安西的事情,不顺利?” “是你让李崇先上奏的?” 郭夕瑶声音平静地回答:“就是在我们的计划之内,又演了一场戏罢了。” “能让他们之间自己狗咬狗,总能多助力你几分。” 姜凌川突然挺直身子,那只手紧紧环住她的腰。 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声音里,是氤氲,“是让你自作主张的?” “你就不担心,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被他带走了,怎么办?” 两个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 但郭夕瑶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不合寻常的亲密。 抬起两只手,晃了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嘛。” “况且既然这事你知道了,说明他也的确上奏了不是?” “胡家的皇商生意,是不是已经黄了?” 言下之意,是郭夕瑶在求得表扬。 可他却愣神看了她几秒后,抱紧了他。 整个人的重量,都仿佛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为什么?” 这个问题,始终像是一个牢笼,困扰着姜凌川。 “别说你那套想‘赴炎附势‘的假说辞。” “我不信。” 是啊。 从前尚可以如此敷衍解释。 如今,她都已经是逃跑过一次的人了,又怎么会是真的想要攀附权贵呢。 郭夕瑶依着他靠在自己的肩膀。 抬起头,看着夜空下的朗朗月光。 “晋渊,我想要,你好好活着,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顺遂地过完这一生。” “只有这样,我才能活。” 姜凌川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脑袋里并没有那么多男女间情情爱爱之事。 所以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便是担忧,“你被人威胁了?” “是谁?我母亲?” 郭夕瑶哂笑一声,摇摇头,“说是威胁,算是,也不全是。” “只不过威胁我的人,你我都对抗不了。” “我可以...” 郭夕瑶轻轻推开了他,顺势用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她相信他可以。 世界曾经毁灭过太多次。 或许,这都是姜凌川在对抗世界的一种方式而已。 可是,郭夕瑶终究不愿意用自己不能确定的生死,来陪姜凌川赌。 “更让人窝火的是,威胁我的人,和我的命运共连了。你摧毁它。“ “或许,也会摧毁我。” 听到这里,姜凌川立刻收起了那些危险的想法。 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所以,你为我做的这些,都不是你真心实意想要做的,对吗?” 他眨巴了两下眼睛,难掩眸中的期待。 面对这样一番赤城的询问。 郭夕瑶怯懦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真心实意,在生死面前,重要吗? 良久的沉默,让空气中的血腥味道变得越来越弄。 郭夕瑶再次吸了吸鼻子。 这一回,姜凌川没有隐藏起自己的脆弱。 反而似被人抽调了筋骨,软绵绵地再次靠在了郭夕瑶的肩膀上。 “我受伤了。能帮我看看吗?” “哪里,为什么会受伤?“ 房间里,灯光明亮,郭夕瑶举着一个烛台,将他肩膀上的伤,看得清楚。 四个划痕,看样子,像是锋利的指甲划破的。 不用想也知道,能用这种手法伤他的,只有姜晚。 “你又怎么惹你母亲生气了?” 郭夕瑶手里不停歇,嘴上还不忘调侃。 姜凌川轻笑了笑,不答反问,“光是看伤口,你就知道是何人伤我的?” “凭你这般努力上进,想必武功不弱吧。” “能在这个位置,造成这种伤口的,也只有你母亲了吧。” 姜凌川却像是想到了另一件事。 “所以当初,在国公府里,你早知道她的身份。” 郭夕瑶的手,一瞬停住。 “嗯。” “那你说的那些话...” “我是真的不想让她伤到你,才说那些话的。” 姜凌川没有怀疑。 只是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声音低沉地说,“她让我同付丞相家的千金,付青昭提亲。” “我拒绝了。” 原以为会听见一个欣喜的回应。 可谁知道,郭夕瑶竟然怒气冲冲地放下手里的药瓶。 径直走到他面前,叉腰质问道:“你怎么能拒绝了?” 姜凌川的好心情,在这一瞬间,跌入谷底... 第64章 腰还是很细 “那可是付家,付丞相啊,朝中有一半的大臣都是他的学生。” “你若是能和付家结亲,将来...” “郭夕瑶!” 姜凌川怒吼一声,阻止了她继续往下说。 郭夕瑶也被吓了一跳,呆呆地站在原地,鬼鬼祟祟地瞟了他几眼。 只见姜凌川从位置上站起来。 居高临下的质问,“连你也想让我和付家结亲?” “......” 郭夕瑶内心吐槽。 当然想。 剧情能顺顺利利走到姜凌川和付青昭结亲,她只感觉到万幸。 虽然原本的剧情里,最后和姜凌川结亲的人,从付青昭换成了付青晗。 但至少,剧情还没有偏离得太过分。 还有挽救的机会。 可眼下,面对姜凌川这隐忍着,像是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时。 她不敢回答了。 “在你心里,你也觉得只要能在将来为我所用,我就应该牺牲自己的婚姻,来求娶付家女?” 不然呢? 他一个流落在外的前朝皇子,想要登基除了正名,不就是笼络朝臣。 郭夕瑶这样一个没经历过宫斗的人都明白的道理。 姜凌川到底在犹豫什么? 郭夕瑶一副大聪明的样子。 举起一根手指,一副了然模样,“我知道了。” “你是因为不了解付青昭,所以不想和她结婚。” “那你放心,这一点上我可以保证,付青昭一定会因为看不上你这个纨绔世子的身份,让付青晗来替嫁的。” “所以你最后娶的,肯定是付青晗。” 她得意地点点头,继续道:“你和付青晗是认识的吧。” “她人很好的,刚才你也见过了,长得也极美,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郭夕瑶的错觉。 她觉得姜凌川的脸色,越来越黑。 快要比得上外面螺起来的那些黑炭了。 郭夕瑶停止了自己的美好幻想,不敢再说话。 姜凌川眉心紧蹙,用一种让人看不懂的眼神,死死盯着她。 最后,他扬起下巴,给了她一个更不明所以的笑。 “行。“ “既然你们一个两个都希望我娶她,那我明日就去提亲。” 说完,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 三日后。 付青晗突然一身隆重装束地来到了茅草屋。 她烦躁地将步摇往耳朵后面弄,目光着急地看着对方,“求你了。” “你就跟我去吧。” 郭夕瑶一脸懵逼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付青晗大口喝着茶,义愤填膺道:“我那个没人性的爹爹,昨日不知道怎么了。” “非要让我去参加一个什么宴会。” “我这八百年被关在府里不得见人的大小姐,如今竟穿上了这种衣服。” 说着,还扭了扭身子,像是浑身都不对劲。 郭夕瑶下意识准备拒绝。 因为她隐约间猜到了,付青晗口中的聚会,是一场针对于付青晗和姜凌川的鸿门宴。 付远舟心疼二女儿,不愿将她嫁给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 便想付青晗这个不受宠的大女儿嫁过去。 可他也清楚,自己这个大女儿性子倔,寻常的逼迫肯定行不通。 唯有让她在身败名裂和委曲求全中选择一个,才是良方。 “东林侯府举办的宴会。“ “这东林侯的夫人,跟我那后娘是手帕交。我只怕其中有什么阴谋。” 郭夕瑶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点头。 可不就是有阴谋嘛。 而且是专门为你设计的一场,大阴谋。 郭夕瑶打心底里不愿去。 因为她担心自己一旦出现,又伴随着各种意外的发生。 剧情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她是想一点点退出姜凌川的世界,成全男女主的。 可... 付青晗握住她的手,言词恳切,“我的好妹妹,就当是救我命了。” “有你在,若是出现什么意外,你至少能接应我一番。” “而且我查过了,瑞王最近去了通州,他不会来的。” 她眨巴着眼睛。 郭夕瑶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毕竟当初她被瑞王绑走时,也是付青晗义无反顾地来救她的。 没道理见死不救。 只不过,郭夕瑶并没有向付青晗提起任何一句,关于剧情的话。 马车里。 付青晗是盛装打扮过的,一旁的郭夕瑶也不遑多让。 付青晗双眼冒着星光,盯着对面的人花痴地看着。 “虹霓妹妹,从前只觉得你美。” “今日看你这身装扮,倒有几分贵女风范。待会你一出现,不知道要让多少上京城中的男子失眠了。” 郭夕瑶抬起笨重的手臂,推开了她的脑袋。 “我是陪你来的,难道不应该扮作丫鬟,陪在你身边才对吗?” 付青晗机制地摇摇头。 “丫鬟能引起什么动乱?美人才能。” 说着,她还用食指,挑了挑郭夕瑶的下巴。 那浪荡做派,倒是和姜凌川有几分相似。 “一会我若真遇险,你便在院中制造些混乱,如此,我或可趁机脱险。” 郭夕瑶既已答应了她帮忙,眼下也只能任凭吩咐。 却没想到,付青晗并不似剧情中那样温婉贤淑,隐忍筹谋。 反倒真有几分江湖人士的做派,豪气又聪明。 东林侯府门口,人满为患。 今日是东林侯老夫人的寿辰,来的皆是上京城中权贵氏族。 一条长街上,尽是贺寿地。堵得马车寸步难行。 付青晗早就被这衣服折磨得不行。 抬头询问郭夕瑶,“要不,我们走过去?” 郭夕瑶看了眼自己身上这身笨重的行头,摇头拒绝,“还是别了吧。” “你我这样走在路上,太过惹眼了。” “今日,你还是低调些得好。” 话音落地,马车外面便有人大喊,“各位贵人,实在抱歉。” “前面马车坏了,一时半会这路清不出来,烦请各位累两步脚程。” 这下子,不想走也得走了。 付青晗脚步灵活地下了马车。 可郭夕瑶就有点费劲了。 不是撞到步摇,就是踩到裙摆,两步路下个马车的事,显得异常艰难。 就在她一只脚落在马凳上时,她再次踩到了裙摆。 摇摇晃晃,快要摔倒之间。 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腰。 随之而来的,是一句充斥着魅惑的声音,“穿那么多,腰还是很细。” 能说出这等浪荡之词的,整个上京除了姜凌川。 郭夕瑶想不到第二个人。 可她才将将抬头,说话的人已经阔步离去。 郭夕瑶故作镇定地来到付青晗的旁边,“怎么了?” “你脸怎么红了?” 她只能拉着人,缓慢地跟在姜凌川的后面,不作声色。 到了大门口。 郭夕瑶看见门口站着迎客的主家人时,再次愣住了。 她还将准备进门的付青晗也一起拉住了,“这东林侯府,姓什么?” “姓郭啊。” “你可知,门口站着的那个男子,是谁?” 付青晗看了一眼,了然回答,“他啊,郭驿。” “跟姜凌川一样,上京城里有名的纨绔。“ “怎么了,你认识?” 郭夕瑶是不认识,可她知道,郭驿和姜凌川关系甚好。 她怎么,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呢? 第65章 有病啊? 东林侯府不算大。 但其中布景极为出彩。亭台楼阁,水榭长廊,通通布置得考究又华贵。 一行女眷跟着管事嬷嬷,来到了后院。 郭夕瑶默不作声地紧紧跟在付青晗的后面。 两个人刚到后院。 便听见一声尖厉的女声喊了一句,“青晗,快过来向你郭伯母请安。” 付青晗毫不掩饰,给了对方一个飞天的白眼。 身子却实诚地走了过去。 她行礼的姿势极其不标准,一看就是没有得到过正规闺中培训的。 付青晗行完礼,那个女人便迅速开口,“雅姐姐莫怪。“ “都是我这后母无能,放任晗姐儿至此。今日才闹了这等笑话的。” 这下,郭夕瑶有了大概的判断。 正位之上的,是东林侯府的主母,郭周氏。 而这个自导自演说话的,则是付青晗的后母,齐春华。 “笑了吗?” 付青晗是半点不惯着这个后母。 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揭开了对方伪善的面具。 齐春华掩面羞愧的动作僵在一边,不可置信地问,“晗姐儿你说什么?” 付青晗双手抱胸,对着正位上的人抬了抬下巴。 “你说我闹了笑话,人家主家都没说话呢。你在这不好意思个什么劲?” “有病啊?” 没曾想,这个齐春华突然一声高呼,哭了起来。 一只手擦眼泪,一只手捶胸。 那模样,简直跟宅斗里那种又蠢又爱算计的后母一模一样。 郭夕瑶忍不住在后面笑出了声。 这一笑,矛盾转移。 郭周氏瞬间将目光转到了她的身上,“晗姐儿后面的这位是谁啊?” “我怎么好像从未见过。” 这样一张貌美卓绝的脸,放在哪里都是个祸害。 郭周氏立刻防备心四起。 付青晗利落地用身子挡在了郭夕瑶的面前。 替她回答道:“郭夫人,这位只是小女的一个好友,前些日子才来上京的。“ “没什么特别。” 齐春华却一把将付青晗拉开,追问道:“我女儿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究竟是她哪里交到的朋友?” 眼看躲不过去了,郭夕瑶福了福身子。 “小女名叫郭夕瑶,是大小姐年少时在麓山书院的朋友。” “近日随父亲来上京办差,这才遇到了大小姐,一并来给老夫人贺寿的。“ 郭周氏看着她那唯唯诺诺的样子。 心想不过是个从乡下来的野丫头,翻不出什么天来。 便也没再多问。 付青晗和郭夕瑶落座后,才一起长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一上来就给我来这一场戏,今日,恐怕不好对付啊。” 郭夕瑶认同地点了点头。 便又听见她问,“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幼时在麓山书院读书的事情的?” “从前在月银楼偶然听说过。” 郭夕瑶面上笑得坦荡,内心慌得一批。 她当然是从剧情里知道的了。 好在付青晗是个神经大条的人,没有多想。 宴会随着老夫人的到来,正式开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给老夫人贺寿,没多少人注意到一旁的两个女子。 正埋着头吃吃喝喝地起劲。 就在这时,一个侯府丫鬟走过来给她们两个人斟酒。 郭夕瑶恰巧在这时,抬起了头。 她看见了这个丫鬟鬼鬼祟祟地往酒里放了什么东西。 但,她只是低下头,一言未发。 付青晗啃完一个猪肘子,心满意足地抬起酒杯就准备往嘴里送。 郭夕瑶的内心像是被火炙烤着。 焦灼又难受。 她很清楚,齐春华会在这杯酒里下药,之后又肆机将付青晗带到一个偏僻的院子里。 这个院子里,姜凌川也跟她一样,被下了药。 两个人虽然什么事都没发生。 但还是被东林侯及付远舟给看到了。目的就是为逼迫付青晗替嫁。 郭夕瑶最终还是抬起来手,拦住了她。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付青晗,摇了摇头。 对方也立刻会意,将手里的酒杯放下。 擦擦嘴,什么都不敢吃了。 郭夕瑶内心的纠结,最终还是败给了她的善良。 可这一动作,被齐春华看得清清楚楚。 她愤然地捏着手帕,又对着身边的小丫鬟吩咐了什么。 ...... 另一边,有人将一切尽收眼底。 连郭驿走过来敬酒时,他都未曾发现。 “你一个人躲在这院墙里,看什么呢?” 姜凌川这才堪堪收回视线,面若无常地轻笑一声,“那边是什么地方,你会不知道?” 郭驿压着他的肩膀,夸张地拉着脖子往他身后看。 随后也笑了笑,“自然是知道的。” “只不过没想到一向不近女色的小世子,也会有如此急不可耐的时候。” 姜凌川给了他一个冷眼。 却没浇灭郭驿八卦的热情,“前些日子不是还对那个花魁如此上心?” “怎么了,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姜凌川不回答,越过郭驿回到桌子前。 对方也收回视线,跟了过来,“我听说,国公爷这些日子,可是有意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呢。” “世子有没有中意的,我替你去提亲去?” “有。” 郭驿没想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话。 竟换来了姜凌川的一句言简意赅的真心话。 他差点吓得从椅子上掉了下来,反复确认道:“你刚才,说的是有?” “你有喜欢的人?” “何人?何时的事?” 姜凌川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笑得春风荡漾。 郭驿什么时候见过他这般模样。 嫌弃的啧啧两声,连连摇头。 甚至还感叹了起来,“谁家姑娘被你看上了,真不知道是福气还是倒霉。” “什么意思?“ 郭驿压低声音,上下打量了下姜凌川。 才道:“就你这整天面上吊儿郎当,私底下面若冰霜的模样,哪个姑娘受得了。“ 姜凌川被说中了什么一般,面色骤然凝固了。 这样子,更叫郭驿惊恐得瞪大了眼睛,“不是吧,姜凌川。当真动情了?” 姜凌川低下头,看着手边刚才侯府丫鬟送过来的酒。 心下有些蠢蠢欲动。 “受不受得了,不得试试才知道。” 说罢,姜凌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66章 一定要让你身败名裂 宴会过半,付青晗随便找了个理由。 便离开了座位。 难得的是,齐春华竟也没有阻止,放任她们两个人离开了。 付青晗带着郭夕瑶来到一处僻静些的地方坐着。 两只手杵着腮疑惑,“我这个后母水平也不怎么样嘛。” “这样就放过我们了?” 郭夕瑶虽然已经帮她挡下了那杯有阴谋的酒。 但她总觉得,齐春华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好的机会。 对方必然还会再找机会的。 果不其然,她还没开口回答付青晗的话。 一群丫鬟就朝着她们这边走来。 看着是准备要穿过长廊,去给前厅的男宾上酒。 可其中一个人,端着的盘子,精准地落在了付青晗华丽的衣服上。 “姑娘恕罪,姑娘恕罪。” “奴婢一时失神,惊扰了姑娘。不如,奴婢带姑娘下去换一身衣裙?” 郭夕瑶无奈地摇摇头。 果不其然是这些个老掉牙的套路。 付青晗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眼神向她求助。 “没事的,我随你一起。” 这小丫鬟一听这话,赶紧阻止,“姑娘,这不太方便。” “您放心,更衣处就在那里,很快就回。” 付青晗也明白了这个小丫鬟是齐春华派来的。 立刻端出了丞相府大小姐的派头。 双手叉腰,仰着头反问,“她初来东林侯府,要是她出什么事,你能负得了责?” 说着,直接拉起郭夕瑶的手。 命令般的语气吩咐道:“更衣处在哪里,带路。” 小丫鬟已经急得额头冒汗。 但为了不露馅,只能转过身子,乖乖带路。 到了地方,小丫鬟似是打算再做最后的挣扎。 福了福身子,“姑娘,更衣处在此,您就在外面等吧。” 付青晗还想再说什么。 郭夕瑶拉住了她,小声告诫一句,“没关系,这里毕竟是东林侯府。” “你后母不敢明目张胆将你绑走。” “我就在门口守着。有任何的情况,弄出点动静就行。” 付青晗这才转头进了房间。 郭夕瑶严阵以待地守在门口。 两只耳朵认真地竖起来,时刻关注着房间里的动静。 一开始,她还能听见付青晗在不断抱怨着衣服太重,头饰太花哨。 慢慢地,她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重,四肢像是灌了铅一般。 再后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付青晗换好衣服,刚松了一口气推开门时。 门外,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而她还没来得及追问,自己便给一个重力手刀,直接砍晕了过去。 ...... 一众人兴师动众地来到了偏院的门口。 其中为首的,是东林侯,郭云朋和郭周氏。 后面紧紧跟着的,是付远舟和齐春华。 四个人皆是面色凝重。 不过有人是当真怕,在自己府里丢了脸面。 而有人,则是在演戏。 “郭侯,倘若今日我女儿在这院子里失了清白,老臣必定要想陛下讨要一个说法。” 东林侯郭云朋一听,脚步虚浮一下。 很快调整好表情,淡然回道:“眼见为实,付丞相莫要听信了那些下人的胡言乱语。” “哼,前面便是偏院了。老臣定要看看,究竟是事实还是造谣。” 说完,付远舟加快了脚步。 郭云朋也赶紧追了上去。 一行人没有片刻的犹豫,直接推开了院门,紧接着就要往房间里闯。 郭周氏是个识大体的人。 立刻拦下了一众男眷,悻悻道:“主君,付丞相。这里面不知什么情况。” “万一令千金真在里面,我们这样贸然闯入,怕是有损她的颜面。” 付远舟早已经迫不及待了。 可他接这话,不合适。 齐春华便又摆出那副苦大仇深的幽怨模样,哭唧唧道:“雅姐姐啊。” “都怪我没能教好晗姐儿,才让她如今干出这等不要脸的事。” “你莫要担心,她既能干得出这等事,我们郭家也不要什么名节清白了。” 说完,拉着付远舟就要往里闯。 房间门推开的瞬间。 所有人都愣住了。 绫罗红绸,暧味涌动的房间里,有一股浓烈的熏香。 看着,便是一派旖旎春色,惹人遐想。 只不过,房间里那张宽大的床上,只躺着一个女子。 一个衣着完整,连头发丝都没有丁点凌乱的女子。 或许是被外面的声音吵到。 付青晗皱着眉头,顺手就朝着门口扔过去一个枕头。 “谁人敢吵本小姐的美梦,信不信我叫人断了你的财路。” 付远舟怔愣了片刻,立刻反应了过来。 大步走过去,将人从床上揪了起来,“逆女!” “你给我起来。“ “那个奸夫呢?你将人藏到哪里去了?” 付青晗还在懵逼中,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来人。 她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父亲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什么奸夫?什么藏哪里了?” 付青晗的状态不像演的。 她看到付远舟身后还跟着很多的人,都是等着看她笑话的模样。 她赶紧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服。 完好无损。 这才有了些底气,反驳道:“我不过是刚才在宴会上吃酒吃醉了。” “随便寻了个地方准备睡觉。” “父亲今日带那么多人来,张口闭口就是污蔑,真叫女儿好生心寒啊。” 不就是演戏嘛。 付青晗之前还不知道父亲和后母打的什么主意。 现在,也算是猜到了几分。 好在她并没有遂了他们的愿,真跟陌生男子发生关系。 不然,就算身上张了一百张嘴,现下也说不清了。 齐春华怎么可能罢休。 转身就开始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地找。 那模样,恨不得今日一定要将这个罪名安在这个女儿头上。 郭周氏察觉到了这一点。 立刻开口缓和气氛,“看样子,还真是这些下人谣传。” “付丞相请放心,我定会好好管教这些下人,让他们以后啊,收起那些惹祸的嘴巴。” “好好做事。” 齐春华听到这话,满腔的偏执,“不可能。” “奸夫一定就在这里。“ “奸夫肯定是被她藏起来了。” 付青晗一向看不惯这个后母的做派,如今也好趁此机会,好好揭露她伪善的面具。 她站起来,走到齐春华面前。 学着对方平日里的模样,掩面假哭了起来,“母亲,女儿是哪里得罪了您?” “这房间就那么大,侯府主母都说了藏不了人。” “您怎么还揪着我不放啊?” 顿了顿,她的声音突然变大,“难不成,今日母亲有什么计划,等着女儿上钩呢?” 齐春华一改之前温婉模样,恶狠狠地迎上付青晗的视线。 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地对峙着。 突然,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凑到郭云朋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吓得郭云鹏再次腿软。 付远舟被架到这个地方,现在是进退两难。 亦如惊弓之鸟,什么动静都会让他觉得还有机会再搏一搏。 他怒声道:“郭侯,有什么话,是我们不能听的吗?” 郭云朋脸色为难,两只手差点搓出火星子。 “是不是郭侯已经知道这奸夫的下落了?” “丞相当真要知道吗?” 付远舟郑重点了点头。 郭云朋放低声音,小声道:“姜国公府的小世子,在另一个院子里,被人下了药。” 付远舟还没做出任何的反应。 倒是齐春华已经拽着付青晗准备要离开了。 她声音很小地对着付青晗威胁道:“今日,一定要让你身败名裂。” 第67章 水蛇缠腰 郭夕瑶迷迷糊糊间,只觉得热得难受。 仿佛像是被一条恼人的水蛇给缠住了身子,让她动弹不得。 这水蛇在她腰间的力度不断加大,要将她拆骨入腹地禁锢着。 她难受地闷哼了一声,水蛇突然停住了动作。 这一切的感觉,实在太真实。 让郭夕瑶一霎头脑清醒过来,睁大了眼睛。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眼尾上挑,勾魂摄魄的桃花眼。 再往下,是高挺山根之下凌厉鼻头,和两瓣紧抿着的粉唇。 郭夕瑶微微一吸气。 那熟悉的苏合香,让她确定了眼前的人是谁。 只不过,她并不知道姜凌川怎么了。 距离实在太近,郭夕瑶不敢开口问。 但那要将她吃干抹净的双眸,和用力紧咬着的嘴唇。 她不明白,姜凌川究竟是在渴望? 还是在忍耐。 郭夕瑶用手将人推开了些,声音才弱弱地喊了一句。 “晋渊?“ 似是被这声音唤醒了些许的清醒。 姜凌川咬紧牙关,从她的身上离开,坐到了床边。 他背对着郭夕瑶,声音沙哑地开口,“你快走。” “你是不是喝了宴会上的酒?” 郭夕瑶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只担心姜凌川的状况。 他痛苦地弯着腰,像是在隐藏什么。 对着她怒斥一声,“走...” “你若再不走,就别走了。” 话是这般威胁的。 可人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郭夕瑶知道,他这是中了春宵散的反应。 按照剧情,姜凌川一定能自己克服这药带来的效果。 所以也没有什么防备。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声音温柔又有耐心,“我能给你找到解药。” “很快的,你放心。” 说着,郭夕瑶就点开了系统商城,想找一款能解毒的药。 她却忘记了自己的那只手,搭着姜凌川的肩膀上。 突然,姜凌川猛地一个转身。 直接将人狠狠压在身下,眼神逐渐变得迷离。 “不是让你走了吗?” “你究竟在干什么,磨磨蹭蹭的还不走。” 姜凌川是想努力克制自己的。 只不过,他从来没有想过,郭夕瑶身上的味道,接触皮肤时的触感。 都像是火焰一样,燃烧掉他脑海里仅存的理智。 而她凉冰冰的身体,仿佛就是他手边唯一的解药。 他的嘴唇,不断地吸食着这片刻的冷意。 “姜凌川,你冷静点听我说。” 郭夕瑶的双手在用力。 可心里,却没有对他这种行为的抗拒,只有担心。 因为在她了解的剧情里,姜凌川和付青晗并没有这么激烈的牵扯。 两个人不过是分坐在床的两边,各自隐忍着。 眼下看姜凌川这逐渐迷离的状态。 恐怕他被下的药不少。 郭夕瑶早该想到的。 虽然剧情是顺利地走到了这里,但意外也随之而来。 先不说姜凌川的状态很不对劲。 就是她一个局外人,为什么会来到了这里,也是让人想不到的。 而就在这时。 门外突然有什么声响。 像是有一群人,正叽叽喳喳地往这边来。 “付丞相,如今在这里面的人,可是姜国公的世子。” “你确定真的要进去质问?” 这声音很陌生,郭夕瑶不曾听过。 她注意力被声音牵走的同时。 有些人已经开始攻城略地。 只见姜凌川的手,急不可耐地褪下了郭夕瑶那件厚重的外袍。 仿佛只有这样,那柔软引人,凉爽纾解的感觉,才能更真切地体会到。 姜凌川宽大的手掌,贴在她皮肤的一瞬间。 郭夕瑶差点以为自己被烫伤了。 “你...” “姜凌川,你听我说,我是郭夕瑶啊。” “是那个十恶不赦,折磨你的小师姐啊,你先睁开眼睛...” 郭夕瑶的话还没说完。 她的两只手已经被姜凌川的一只手紧紧箍住手腕,举过头顶。 随后,上位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眼神,依旧迷离。 却又带着几分清醒的清明,“幸好是你。” “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话落下的瞬间。 唇瓣也跟着落了下来。 姜凌川像是一头饿极的狼,正在找寻着他的猎物。 是一张绵软湿润的嘴。 他的吻,汹涌得不带半分犹疑,啃咬着郭夕瑶的唇,再一点点地侵入。 姜凌川该是位善战的好将军,知道如何强攻对方的弱点。 见自己始终没能撬开对方的嘴。 他的一只手,慢慢移到了郭夕瑶的腰间。 初见时,姜凌川有多不屑。 如今,他便有多想要将这细腰占为己有。 姜凌川的一个手掌,似乎就能将她的腰握住,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从一开始的轻轻抚摸,到逐渐用力。 再到难以克制地捏了捏。 郭夕瑶被刺激得惊呼一声,到底是张开了嘴巴。 姜凌川满意地笑了一下,又极快地达成了他想要达成的目的。 耳边嘈杂的声音不断再靠近。 郭夕瑶不知是在因为什么而紧张。 她只能安慰自己,是因为外面有人在靠近。 她害怕自己和姜凌川这般暧昧不清的模样,被人看到。 至于姜凌川现在对她做的这些事,她不紧张。 “吸气。” “......” 郭夕瑶被吻得眼睛红了。 眼眶里带着些许雾气,更叫人怜爱。 姜凌川瞬间停下了暴戾的进攻,稍微抬了抬头,拉开些距离。 可愈发潮红的脸颊,都在证明,他的忍耐在耗尽。 郭夕瑶趁此机会,眼疾手快地将一颗药丸,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这是什么?” “又是你的十全大补丸?” 姜凌川没有丝毫怀疑,直接将药咽进了肚子里。 但始终不愿意起身离开她。 只能两只手撑住身子,居高盯着她的反应。 想要将她所有的,细枝末节的微表情,都收进眼底。 郭夕瑶的脸,不比他的好到哪里去。 一张嫩白的小脸红得像是天边的火烧云,云烧到了耳尖,烧到了全身上下,甚至烧到了她的指尖。 她眨巴着眼睛,安静地等待着。 良久,才试探着开口,“你好些了吗?” 姜凌川的情况确实比刚才好了很多,身体的反应没有那么强烈了。 只不过额头大汗淋漓的模样,依旧让人担心。 他摇摇头,开口却还在假装,“还未。” 郭夕瑶眉头一皱,“怎么会?这药应该几秒钟就能见效的。” 不等姜凌川回答她。 门外,终于被人叩响。 “请问里面的,是姜世子吗?” 第68章 没心没肺,没情丝 郭夕瑶听见外面的敲门声。 一瞬间被吓得缩进了姜凌川的怀里,用他半开的衣襟,遮住了自己的脸。 姜凌川缩着下巴,轻笑看她,“怕?”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也不知道外面怎么会有人。” “那些人不是我叫来的。” 一般这种情况下,男主都会误会心机NPC有意陷害自己。 所以郭夕瑶下意识的,就是解释。 姜凌川抱着她整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 还顺势将人抱到他的大腿上,面对面地坐着。 他和她平视着,他声音像是轻纱,拂过她的心,“你想让这些人进来吗?” 郭夕瑶不明白。 “你想让他们知道,我便让他们进来。你不想,我自有办法让你脱身。” 姜凌川并没有表达自己是否相信郭夕瑶。 他只关心她想要什么。 但凡是她想要,无论原因理由,通通都不重要。 郭夕瑶理顺了这个逻辑后,恍然地摇了摇头。 只见,姜凌川脸上的那丝温柔,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拧眉的质问,“为什么?“ “今日在外面的人,皆是上京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若是让他们看见你我在一处这般情形。” “便是天子,也不得不将你带回家。” “我不愿。” 郭夕瑶语气坚定地拒绝。 即便能看见姜凌川的脸色在一点一点黯淡阴沉下去。 她还是选择了开口继续,“用这种不光彩的方式,算什么?” “用身体上位的小妾?” 两个人保持着最暧昧的姿势。 偏偏她眼神坚定地像是要起义,“我虽身份配不上你,但也绝不会用这种方式,不明不白地跟你。” “在我看来,这世上的两情相悦,该是抛开家世地位,只谈三观共鸣的。” “而不是靠心机手段,谎话连篇得到的。” 这话,分明是对他的解释。 可在姜凌川听来,他却突然觉得这像是郭夕瑶在告诫自己。 于是,那两只紧握在她细腰上的手,有了丝丝松动。 不等他彻底将人放下。 外面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了。 姜凌川眼疾手快。 将郭夕瑶严丝合缝地护在胸前,背对着所有人。 众人只能看见一个美娇娘的背影,却看不见她的模样。 他眼神冷冽地看向外面。 首当其冲的,便是今日主导这一切的,付远舟。 可当他看见眼前的场景时,再次愣住了。 姜国公府的世子,确实在这里。 这里也的确像是发生了些男女床笫之事。 只不过,眼下他的怀里已经抱着一个女子,那这奸夫的名头,如何都按不在他的头上。 郭云朋及时开口甩锅,“世子叨扰了。” “是付丞相说,自己的大女儿与人私通,又听闻世子在此。” “非要过来啊,抓奸夫的。” 姜凌川的一只手,护着郭夕瑶的侧脸。 脸上看不见任何的情绪,只冷声反问,“付丞相觉得,本世子是奸夫?” 付远舟眼看计划有误,自己又被郭云朋架到这里。 只能硬着头皮问,“世子殿下能否让老臣看一看,这怀里的女子?” “不能。” 回答得干脆简洁。 这两个字,不仅让付家两口子不敢再再次。 就连姜凌川怀里的人,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姜凌川立刻察觉到。 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调侃一句,“紧张什么?” “帮你这小狸花脱身很难?” 姜凌川居然说她是只猫。 不过看她现在这姿势,蜷缩在人怀里的模样。 她是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的。 付远舟面对的是姜凌川,自然是不敢再乱咬。 可齐春华怎么甘心今日这事就这样算了。 要是不趁机攀咬住姜凌川。 那他和自己女儿付春昭的婚事,岂不是眼看就要成了? 于是,她赶紧开口,“姜国公有意同我付家说亲。“ “只不过,如今殿下还尚未提亲,便在别人府中,和陌生女子白日宣淫。“ “我付家虽不是什么皇亲贵胄,但也算是世家大族。” “世子殿下...” 姜凌川突然笑了起来。 直接打断了齐春华继续输出。 “我爹和我娘,这十日一共相看了上京城中十七家贵女。他老人家怎么没同本世子说过。” “要同你们付家说亲的?” 姜凌川在笑,眼神却冷得能杀人。 他就这样,无波无澜地盯着齐春华,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国公爷他...” “还有,谁告诉你她是陌生女子了?” 姜凌川偏过头,刚好能看到郭夕瑶侧过来的眉眼。 眼底的冷冽霎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如凛冬化雪后的春意盎然。 “她,是我心悦之人。” 郭夕瑶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不过是解围,何至于将自己逼到这种境地下。 她拉住姜凌川的衣襟,用极小的声音问,“这就是你说的,替我脱身的办法?” “不好吗?” “不好,非常不好。” “你公然说心悦我,将来还有谁家敢把女儿嫁给你啊。” 姜凌川对于她这种没心没肺,没有情丝的发言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便转换了方式,决定更加主动进攻。 抬起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你啊。“ “......” 无语凝噎。 郭云朋眼看着事情已经不能再追问下去,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既然这样,我等就不打扰世子殿下的雅兴了。” 付远舟怒目看过去。 他又道:“付丞相也没有找到所谓的奸夫,还是还自己女儿一个清白啊。“ “各位,这里没什么事了。我们还是回前厅去,继续喝酒作诗吧。” 说着,他拉着几个人就往门口走。 付远舟和齐春华像是打了败仗的落水狗。 也只能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直到所有人都走了。 付青晗才跳出来,“小虹霓,是你吗?” 郭夕瑶到底还是被人认出来了。 好在,这个人是付青晗,她没有多少担心,倒是很窘迫。 姜凌川将一旁的外袍拿起来,像是照顾小孩似的,一点一点帮她穿好。 穿完还不忘整理下衣襟。 “先同她回去吧,我还有事。” 说罢,挎着她的腋下,把人抱了起来。 郭夕瑶逃跑一样,拉上付青晗的手,就离开了房间。 第69章 徐徐图之 回到马车,郭夕瑶刻意在忽略掉付青晗审视的目光。 可对方哪里肯放过她。 弯下腰,转头从下而上盯着她的眼睛,“你和那扫把星是不是在一起了?” “没有,绝对没有。” 郭夕瑶的心虚都写在了脸上。 可手却摆动得迅速,“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刚才你看到的都是假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殿下至今还是清白之身的。” 付青晗奇怪地努了努嘴。 反问道:“他是不是清白之身,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担心你。虽然我不看重什么身份地位。” “可他是姜国公府的世子,就算他不介意,他的家人恐怕也不会同意你们的事情的。” 郭夕瑶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拉着付青晗的手,不答反问,“你怎么能不在意呢?” “他可是将来要和你成亲的人。” 付青晗听到这话。 吓得直接甩开了郭夕瑶的手,还往后挪了两步。 就差立刻跳下马车,来表示她的嫌弃了。 “谁要和他成亲啊。” “先不说他今日公然拒绝了齐春华的亲事。” “便是不拒绝,姜国公府想要的,也只可能是付青昭。” 郭夕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剧情正常,主角人设就不正常。 非得这样折磨郭夕瑶吗? 她痛苦地扶住脑袋,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付青晗就已经够超出人设了。 谁能想到,还有一个更加脱离人设的人,竟然会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呢? “你怎么看上去,很想让我和他成亲啊?” 付青晗的语气变得有些氤氲,“我当你是好姐妹。” “你却想推我进火坑。” “我没有,我只是...” 郭夕瑶冤枉啊,她真的只是想好好走剧情而已。 对方倒是也没有真的为难她。 只是问她,“你是不是也因为身份的原因,才想将殿下往外推的?“ 话音落地,马车内陷入了沉默。 郭夕瑶盯着付青晗看了很久,始终没能找到一个反驳她的理由。 “我刚才的话,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我相信殿下他若是真心喜欢你,一定会想到解决办法的。” 解决办法? 跟她这个NPC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姜凌川若是找到了解决办法,她还真的能跟他成亲不成? 一个个的问题,是她在问自己。 也像是,在问从不存在的,这个世界的规则制定者。 见郭夕瑶的目光变得混沌,付青晗及时出声。 “今日,我当真是吃了齐春华的亏,我不想就这样算了。” 郭夕瑶被拉回了思绪。 决定不再去想她想不通的问题。笑意盈盈地看向付青晗。 “你是不是想干什么坏事?” 付青晗诚恳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 “我的确是想对付她。也知道她的心头肉是付青昭。” “可我这从小就被散养着。后宅里那些妇人的手段,肯定不如齐春华。” “要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惹她了。” 郭夕瑶不知道为什么,内心里对付青晗,有种很愧疚的感觉。 像是平白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所以,她来到付青晗的身边,拉起她的手。 笑得狡黠,“你不会,我会啊。” “后宅妇人的那些招数,我可是门清呐。”说完,还拍了拍胸口。 郭夕瑶凑到付青晗的耳朵旁边。 贼兮兮地说,“既然她想让女儿攀高枝,不如我们送她一个上京里,最难攀的,如何?“ ...... 姜凌川稍作整理后,并没有立刻离开院子。 而是在等人。 郭驿双手背在身后,头先探进来的模样,像极了来看热闹的。 “成了?” 姜凌川坐在床上,五味杂陈地皱了皱眉。 这表情,让郭驿瞬间来了兴致,“都已经到这一步了,还能失败?“ “莫不是世子殿下,不行?” 郭驿眼神流转在姜凌川身上,和身后凌乱的床单上。 突然,被一个枕头,直接砸在脸上,“乱看什么呢?” 察觉出姜凌川的暴躁。 郭驿也没有再引火烧身。反而化身成老师傅的模样。 坐到他的旁边,一只手勾着他的肩膀。 “这种事情,还是得听我的。“ “你?”姜凌川不屑挑眉。 郭驿骄傲地颔首道:“你如今不惜用喝毒酒的方式来试探她,不也没什么效果嘛。“ “这又是自己喝酒,又是让人绑过来的。到最后不还是心软把人放走了。” 姜凌川低沉地叹了一口气。 自己今日自导自演的这场戏,要是毫无成效,倒也不是。 至少他能感受到,郭夕瑶并不抗拒他的靠近。 甚至还会担心他的身体。 只不过,这跟他想要的,远远不够。 郭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若真心喜欢她,便该用她喜欢的方式,对待她。” “她喜欢的方式?” 对方重重地点了两下头,诚恳地看着他。 姜凌川轻笑一声,反驳道:“她喜欢的方式,就是让我去娶付家女。” “那要这话,是口是心非呢?” “万一这口是心非下,有别的理由呢?” “若这个理由,跟喜欢你这件事正好相反呢?” 一连三个问题,直接问得姜凌川哑口无言。 可他也逐渐觉得,眼前的人,或许比看上去得靠谱。 于是,姜凌川正了正身子。 拉开他放在肩膀上的手,厉声道:“细细说来。” “德行。” “我且先问你,你是真的想要和一个花楼里的姑娘成亲吗?” “别怪我没提醒你,她的身份,姜国公府不会认同。” “你的那位母亲,更是有上百种方式能弄死她。” 姜凌川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回答:“别的你莫管。” “你只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让我看清楚,她的内心便好。” 郭驿无奈地摇着头,不禁高声感叹一句。 “上京城里最浪荡的小世子,居然有一天,也会折在女人手里。” “百闻不如一见啊。” 说罢,他站起身子,一副老学究的模样。 在姜凌川的面前来回走着。 “想知道她喜不喜欢你,不是关键。” “关键是,若她当真不喜欢你,你又该如何让她喜欢上你。” “该如何?” 郭驿两根手指,打出一个响指。 仰天看着,“自然是,潜移默化,徐徐图之。“ 第70章 白月光 郭夕瑶回到茅草屋时,已经是夜里了。 可胸口处那股暗流涌动的心情,始终没有得到平息。 似乎只要一想和姜凌川亲密时的画面,依旧忍不住会脸红。 直到,莱扶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郭夕瑶,你在吗?” 她如今,倒也是不避人,直呼其名了。 郭夕瑶在听见她声音的瞬间,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拉住脚踝。 从半空中,直接拉回到了现实。 拉回到了,那个无人在意的角落里。 郭夕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稍微整理下,才走过去开门。 门一开,莱扶直接走了进去,没有半分的迟疑。 “事情好像越来越不对劲了。“ 郭夕瑶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脖子上是不是留下了什么东西,她不确定。 但她能确定的是,姜凌川一直在她的脖颈处呼吸,那呼吸带着侵略身体的疼痛。 所以,她不敢让莱扶看到。 “怎么了吗?” 莱扶如今穿着一身布衣,竟然又和她那张精致的脸有些违和。 郭夕瑶从见到莱扶时起,就始终对她有种违和的感觉。 无论她是郭来福,月银楼的掌柜,还是现在这个村妇。 在这个人身上,总有一种不真实的人机感。 郭夕瑶又看了看自己的脚尖。 她在想,自己在别人的眼里,会不会也和莱扶一样。 和这个世界,和剧情里的人,都有一种永远融入不进去的,违和感。 “你发什么呆呢?” 莱扶看见她在走神,用手在她眼前摆了摆。 这才拉回了郭夕瑶的走神。 她眼神聚焦的片刻,便主动坦白了,“姜凌川认出我来了。” “什么?” 莱扶激动地跳了起来。 随后,步履焦急地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那模样,像是被火烧了屁股。 “他只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以为我用了某种秘术,才得以死而复生。” “其他的,他一概不知。” 听到这里。 莱扶激动地冲到郭夕瑶的面前。 欣慰地拉住她的双手,“我就知道,这种事你最靠谱了。” “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要将付青晗和他撮合在一起的事情,恐怕就更难了。” 郭夕瑶不解。 但还是抽回了自己的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莱扶瞪着眼睛,表情极为夸张。 可很快,又诧异地眯起眼睛,反问道:“他什么都没跟你说?” “说什么?” 莱扶回忆了这些日子以来,姜凌川在自己面前说的那些话。 简单来说,可以将郭夕瑶概括为三个字。 “白月光啊。” “什么白月光?” 郭夕瑶是越来越听不懂莱扶这没头没尾地概括了。 对方长叹一口气,扣了扣自己的手指。 一副为难的表情,循循道:“你,郭夕瑶,曾经琳琅阁里的小师姐。” “是晋渊这个大魔头的白月光。” “这样说,明白了吗?” “怎么可能?“ 这次,换成是郭夕瑶惊讶地站了起来。 两个人仿佛打地鼠似的,一个坐,一个站,来回不断。 莱扶摇了摇头,说不上来该是庆幸还是该后悔。 “当初召唤你来这个世界,原本计划的是保持住他的黑化程度就行。“ “我也没有想到,你怎么就变成了他的白月光了。” 郭夕瑶怔愣地站在那里。 突然一霎。 她想到了姜凌川曾经对她说起过的,似江河之水般的恨意蒸发后,留下的是什么。 是爱。 姜凌川居然喜欢她。 或者说,可能比喜欢,还要多得多。 可郭夕瑶自始至终,都不敢相信天选之男主,对喜欢上她这样一个路人。 她惶神地摇着脑袋在否定。 又自嘲地笑了起来。 然后摆着手,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有什么的。“ “那些霸总小说里,白月光也不过是用来促进男女主感情的存在不是吗?” “更何况,姜凌川也没有承认过这个说法。” “不过是你自己的猜测而已。” “问题不大,还是能撮合付青晗和姜凌川的。” 郭夕瑶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 看似是在安慰,可更像是一种推诿责任的说辞。 就连莱扶都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我以为你会高兴呢。” “高兴什么?被这样一个大魔头喜欢?” 她哂笑两声,摆摆手,重新坐到了位置上后,又给自己倒上一杯茶。 人在心虚时,假动作也跟着变多了起来。 莱扶按住她乱动的手。 循循道:“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不好。” “只要姜凌川的黑化程度没有到百分之百,这个世界就不会毁灭。” “在她身边的人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话是如此。 可郭夕瑶的心里,怎么就五味杂陈的呢? 这个围绕着姜凌川的世界,似乎从来不在意其他人的生死。 NPC是这样,就连命定的女主也是这样。 他们难道就不能拥有自己的人生吗? 莱扶并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人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只在意着自己这个伟大而又叛逆的想法,继续说道:“眼下,你只需要时时刻刻陪着他。” “让他没有黑化的机会。必要时,也可以利用好自己的优势。” “你的意思是,必要的时候,我还要献身于他?” 郭夕瑶的声音,冷如冰霜。 但莱扶依旧自顾自地点头。 “对啊,你不想活吗?想活就得付出代价。” “难不成你能放任着姜凌川的黑化程度不断变高?” 曾经的软肋,如今变成了被人威胁的把柄。 郭夕瑶是怕死。 因为死过一次,她就没有好好过完自己的一生。 若重头再来的代价,是让她继续牺牲自己的一生来完成。 她不愿意。 郭夕瑶低下头,不再看莱扶的眼睛。 只是出神地盯着桌子上的那些茶杯,忽地就想到了自己。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是能被人随意端在手里把玩的物件。 “我会继续努力,让剧情不至于崩坏的。“ 莱扶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她,“你还想撮合付青晗和姜凌川?”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这样,只会将姜凌川往外推。” “到时候适得其反,一样是死。” 郭夕瑶眼神看向窗外,再次看到了那些扑火的飞蛾。 就算是只拥有短暂的一生,也至少为自己努力过了,不是吗? 她惬意地笑了笑,“死便了死了。” “如何呢?” 第71章 撮合我和付家女 姜凌川在收到郭夕瑶的书信时,心底是开心的。 可在看到信中提及了付青晗的名字,又忍不住沉下了脸。 郭驿在一旁偷偷地看。 明目张胆的评价,“到底是花楼里的姑娘。” “这字写的,可真难看啊。” 姜凌川一听,脸上立刻露出了不悦,反驳道:“你懂什么?” “这叫特别。” “整个大晋,你可见过她这种字体的。” 郭驿嘴巴一撇,无奈地摇着头,“歪歪扭扭,缺横少竖的。” “你如今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她信中提及了秋猎让你带上她,你怎么想的?” 姜凌川将书信整整齐齐地折起。 又拿上一个信封重新装好,再放进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后。 才抬起头,回道:“她都给我写信了。” “我还能拒绝?” 郭驿用折扇点了点小盒子。 声音放低了些,“秋猎,陛下带了慧贵妃。你难道忘记了此行的目的了?” 姜凌川自然不能忘记。 他搞垮了胡家这个皇商,慧贵妃和大皇子急迫地想要找到可以取代之人。 如今上京城里,进献求问之人众多。 都是为了能在皇家国库里分上一杯羹。 慧贵妃有没有心仪的人选,姜凌川尚不能确定。 更何况陛下对此又有没有自己的心思,也得从中考虑。 秋猎,是一次很好的试探机会。 “带上她,你就不怕她添乱,将你陷入危险之中?” 姜凌川将郭驿的折扇从小盒子上推开。 给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而后才说道:“她不仅不会添乱,反而能锦上添花。安西县的事情足以证明。” “可她毕竟没经历过这种大场面。” “皇家威严,可跟那些偏远地方的牛鬼蛇神不同。” 郭驿情绪变得激动了起来,“更何况,她还让你带上付青晗,指不定她是不是也有自己的目的。” 姜凌川现在,是越来越佩服郭驿的。 不愧是所谓的情场老手。 当真能看穿一些个女儿家的心思。 他也没有气恼,习以为常般自嘲道:“她的目的啊,就是撮合我和付家女。” 郭驿佩服地给他鞠了一躬,“不愧是筹谋大事之人。” “这等气量,小生实在佩服。” 姜凌川打断了他的揶揄。 定了定心神,“行了,她不会误事的。” ...... 秋猎,设在了皇家围猎场。 足足三座山,唯独前山是专供皇室子弟和各个世袭大家的。 姜凌川和郭驿同乘一辆马车。 郭驿掀开马车布帘,看向外面,感叹道:“你还真敢把两个人都带上啊。” “你竟然还能看出来她们是谁?” 就连姜凌川今早看见郭夕瑶和付青晗的装扮时。 都有一瞬间没认出来。 两个人先是不知道往身上涂了什么,看上去黑呼呼的。 然后就是脸颊上各式各样的斑斑点点。 这模样放到人堆里,倒是不引人注意了。 就是姜凌川如何看,都觉得很别扭。 郭驿冷笑一声,“世子的身边,何时出现过女人啊?” “如今这一带,便是两个。待会儿旁人看了,肯定要议论的。” “还有,今日瑞王殿下也要来。” 一听这个名字,姜凌川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外面。 郭夕瑶穿着洗得发旧的粉色丫鬟服,眨眼看,确实完全认不出来。 但这并不能让姜凌川觉得安心。 刚下马车,他便将人来到一旁,小声提醒,“今日,晋盛也会来。” 原本以为对方会打退堂鼓。 没想到,郭夕瑶的目光骤然一亮,“真的吗?” “那太好了。” 姜凌川这才双手抱胸,打量起了她,“今天冲着他来的?“ 郭夕瑶也难得地没有隐瞒,悻悻道:“准确地来说,今天也是来帮你的。“ “怎么说?” 他饶有兴致地追问。 “付青晗想让她妹妹和瑞王结亲,报复她后母。这样一来,你不是也少了一桩麻烦事。” 郭夕瑶所谓的麻烦事,自然指的是姜国公府和付家的婚事。 她的目的,是在为付青晗鸣不平。 可听到姜凌川的耳朵里,这些话却变了几分味道。 “当初不是还想让我娶付家女,今日你又替我解决这门亲事。” “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郭夕瑶也不藏着掖着,学着他的样子,抱着双臂。 昂头回怼道:“我只想你和付青晗结婚,不是付青昭。” 要不是那日在东林侯府她成为了意外,自己也不用费尽心思地帮助付青晗来对付后母和继妹。 要怪,就得怪那些不长眼的人,错把她绑到了姜凌川的院子里。 “为什么一定得是她?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郭夕瑶刚准备张嘴,就悻悻闭上了。 她的特别之处就在于,你们两个人是天定的一对。 可她不能说。 这种事,往往越说当事人越叛逆,干脆沉默不语。 姜凌川看出她这副无赖不答的样子,也宠溺着没再追问。 只是抬起手,用力捏了捏她的脸。 两个人就在马车后面,光天化日之下打情骂俏。 剩下的两个人,脸上表情却各异。 “这个姜世子,真是不懂男女大防。要是被人看见了,我的小虹霓以后还怎么嫁人?” 付青晗不满姜凌川的一切行为。 倒是郭驿,摇着折扇,一脸看得开心,“嫁给世子不就得了。“ “一举两得。” “你做梦,你们这些纨绔子弟可配不上我的小虹霓。” 郭驿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自己,又抬起头,用折扇指着不远处的姜凌川。 “他?” “他可是世子。国公爷唯一的儿子,将来是要袭爵的。” “配不上一个花楼的姑娘?” 郭驿话音刚落地。 小腿胫骨传来一阵剧痛。 他疼得弯下了腰,怒气冲冲地看向付青晗,“你做什么?” “揍你,看不出来吗?”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别仗着自己出身,就随便贬低别人。” “虹霓的出身她没有办法改变,可她做人做事,比起你们这些人来说,好的不止千百倍。” 郭驿疼得额头冒冷汗。 还想再反驳什么时。 姜凌川和郭夕瑶已经从马车后面走了过来。 两个人立刻察觉到气氛不对,郭夕瑶主动开口,“你们...怎么了?” 付青晗拉上郭夕瑶的手,转身就要走,“没事。” “就是踢走了只讨厌的癞蛤蟆而已。” “你骂谁是癞蛤蟆?” “谁接话就骂的谁咯。” 郭驿气不过,忍着疼直起身子,“你别以为你是...” “行了。” 姜凌川适时开口,阻止了两个人的对话。 正巧这时候,另一辆马车也走到了近处,停在了他们马车的旁边。 马车上下来一个男子,一身墨蓝色劲装,腰间别着一把弓箭。 看上去雍容华贵,气宇轩昂。 他看过来时的目光,似睥睨众生。 姜凌川和郭驿赶紧走过去,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姜国公府姜凌川,东林侯府郭驿,见过大皇子。” “嗯。“ “随本殿一并进去吧。” 第72章 你和他越来越像 郭夕瑶对这个大皇子很有印象。 他叫晋宸,是当今陛下的第一个孩子。 彼时陛下还只是一个王爷,和侧妃生下了这个孩子。 先帝驾崩后,王爷成了皇帝。 侧妃成了如今的慧贵妃。 这个孩子成为了大皇子,也是最有望继承大统的人选之一。 在剧情中,晋宸是在后期才出现的。 却始终是和晋渊争夺皇位的,最厉害的对手。 不仅因为他足智多谋,也因为他身后的母族,能源源不断地给他提供着补给。 反观晋渊,除了自己,身后再无旁人。 能在最后夺得皇位,用头发丝想也知道,有多辛苦。 郭夕瑶不禁心疼地看向了姜凌川。 难怪他会对剧情中的付青晗这样好,是因为她一直在他的身边陪着他。 无论他在未来,是成功还是失败。 她都义无反顾地选择着姜凌川。 这才是女主该有的气魄。 不像她。 想的,永远是自己。 姜凌川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一回头,四目相对。 他只以为郭夕瑶是在害怕,于是跨了一步走过去,趁人不备,轻轻牵了牵她的手。 手很快便放开了。 姜凌川和郭驿,随着晋宸一同往皇家围猎场走进去。 郭夕瑶却低下头,怔愣住了。 “想什么呢?” “我们快些把东西搬下马车,挪到后面的休整营帐。一会还有正事呢。” 付青晗的声音,打断了郭夕瑶的怅然。 她收拾好心情,开始搬东西。 既然是作为姜凌川的婢女来的,行事自然不能让人抓住了把柄。 两个人大包小包将东西搬到营帐时。 就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抱怨,“爹爹,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你糊涂啊,今日前山围猎场里来的都是皇子。” “你说你为什么要来?” 这声音,付青晗一听就知道是付远舟和付青昭。 郭夕瑶看她的反应,也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两个人很默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躲在营帐外面偷听了起来。 付青昭娇纵任性惯了。 此时也不理解,爹娘的用意,“这地方又脏又乱,我非得自己来吗?” “就不能让付青晗替我来,到时候事成了,再在婚书上写我名字不就行了。” 付青晗拳头都硬了。 这一家人,当真是一模一样的畜生行径啊。 完全不把付青晗当人。 郭夕瑶一只手放在她的拳头上,对着她摇摇头。 付远舟怒其不争道:“你还说?” “当初因你不愿意嫁姜世子,你娘才有意让你姐姐代替。” “现在好了,人家当众拒了这门婚事,你知道现在别人如何议论我们付家的吗?” 付青昭哼了一声,浑不在意。 “别人都说你娘亲苛待你姐姐,说咱们家风不正,不堪入家门。” “此次秋猎,难得几位皇子都在,还有些伯爵侯爵家的儿子。但凡你能拴住一个,你这婚事也不愁了。“ 付青昭像是气愤地跺了跺脚。 声音也委屈了几分,“父亲这是何意,让我去勾引人?” “我好歹世家小姐,怎么能这般?” 付远舟彻底没有了耐心,声音里带着几分威胁和阴沉。 “如今殿前日日有人上书陛下立储。几位皇子里,支持谁的都有。” “你若是能选中一位,父亲定能保你将来成为人中龙凤。” 这话,像是给付青昭喂了一颗定心丸。 她立刻变了刚才那般推诿的模样,“爹爹的意思是,只要女儿选的。” “将来,一定会成为...” 营帐里没有声音了。 但想必付远舟一定是给予了一个肯定的答案的。 墙角听够了。 郭夕瑶和付青晗也毛着身子离开了。 回到姜凌川的营帐内,付青晗有些坐不住了。 “没想到我爹竟然会为了付青昭做到如此这一步。” 这话像是一个不受宠的女儿在抱怨一个父亲的爱。 可郭夕瑶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安慰道:“你觉得他是在爱你妹妹。” “可这一切,又何尝不是他在为自己铺路呢?” “什么意思?” 郭夕瑶拉起付青晗的手,眨巴着眼睛看着对方。 语气温柔,“为人父母,会忍心让自己的女儿入宫为妃吗?“ “会教唆自己的女儿和人私定终生吗?” “会不顾危险,也要将自己的女儿牵扯进朝堂之争里吗?” 付青晗被她通透的问题给点醒了。 她承认,付远舟是不爱自己。 可也似乎并没有多爱付青昭。 他爱的,只有自己的仕途官位,他爱的,是权利。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呢?” 郭夕瑶不着急回答付青晗的问题,而是反问她,“你说,这几个皇子里。” “你父亲最有可能中意谁?” 付青晗摆着指头想了想。 最后,眼神望向郭夕瑶求助。 这些年,她一门心思地经营赌场和母亲留下的家业,从未在意过朝中的事情。 倒是眼前人,虽然才来上京。 却似乎对皇城内的事,了若指掌。 郭夕瑶举起五根手指,循循道:“陛下一共有五个皇子,可现在弱冠的。” “只有大皇子一人。” “对于你父亲来说,他不会愿意等着那些没有成年的皇子长大再来夺权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属意大皇子?” 郭夕瑶点了点头。 对方却反驳:“可我听说,大皇子的母妃慧贵妃已经替他挑选了楚家的远方表妹做皇妃了。” “这跟我们没有关系。” 郭夕瑶言词决绝,表情倒是很玩味地笑了笑。 她一只手杵在下巴,反问道:”那你可知,除了大皇子,朝中还有谁,有这个能力和他争储君之位的?“ “瑞王?” 郭夕瑶身子往前凑了凑,微微颔首。 “促成你妹妹和大皇子的婚事,怎么能叫报仇呢?“ 顿了顿,“促成你妹妹和瑞王的婚事,那才能大快人心。” 郭夕瑶说完,直起身子时,又是那副闲暇的姿态。 付青晗除了佩服之外。 嘴里不禁感叹了一句,“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谁啊?” 她不甚在意地晃动了两下脑袋。 “姜凌川。” “你刚才说话的样子,和他简直如出一辙啊。” 第73章 见色起意 郭夕瑶来秋猎之前,就已经有了目的。 要让付青昭和瑞王晋盛的婚事成真。 因为这原本也是剧情里的人物关系,她只不过借着帮助付青晗的名义,在逐渐地将剧情修正回原路。 夜深之时。 郭夕瑶孤身一人,来到了专门提供药物的营帐。 一拉开布帘。 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一个人正在忙碌着了。 她刚想转身离开。那人已经转回了身,“姑娘要用什么药材?“ 这个声音,郭夕瑶很熟悉。 她又不敢随意露馅,只能低下头,缓缓转身,“不是用药。“ “是我家小姐近日睡眠有些不安,让奴婢来取些安神的熏香。” 实际上,郭夕瑶是来给付青昭的熏香下料的。 眼下只能说是取香料。 对方突然惊喜地喊了一声,“虹霓姑娘?” 郭夕瑶震惊地抬起头,迎上了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她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苏忻?” “瑞王的书童?” “你怎么深夜会在此处?是瑞王身体不适吗?” 对方忽略了她的各个问题,脸上难掩的开心和兴奋。 自顾自地说,“在下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姑娘了。没想到那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郭夕瑶这才意识到什么。 摸了摸自己的脸,“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听声音有些熟悉,再看到你眼睛的时候,便确定了。” 郭夕瑶那双淡茶色的眸子,确实与众不同。 但也不是那么明显的特征。 她没想到,不过两面之缘的人,竟然一眼就认出了她。 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忧。 苏忻声音轻柔地劝慰,“姑娘放心,在下不会同王爷说什么的。” “姑娘要取什么药,自便吧。” “我得赶紧给王爷拿东西了,再晚,又得受罚了。” 说罢,他就转身开始在一堆行囊中寻找。 可找了半天,似乎也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郭夕瑶不敢当着他的面直接动手,只能想办法让他赶紧离开。 于是,轻声开口询问,“你在找什么,需要我帮你吗?” 苏忻总是一副温柔的模样。 耸肩笑了笑,“不用了。这事王爷本不让我告诉别人。” 说着,他眼睛一亮。 动作娴熟地从行囊里把药材拿出来,又放到药碾中将其碾碎。 一开始郭夕瑶只是看着,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直到,那药碾处传来的阵阵若有似无的香味,让她忍不住看回了行囊。 她识得各种各样的药材。 只一眼,便知道了是什么药。 郭夕瑶没有走过去质问,只是似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家王爷让你来取的,就是这个药?” “嗯,这药是王爷自己带来的。” 郭夕瑶隐隐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你可知,这药有什么功效吗?” 苏忻眼下已经将药碾成碎末。 用一张油纸仔细地包裹了起来,那模样,视若珍宝般。 他认真地摇了摇头,又道:“什么功效在下不知道。” “不过这药王爷从不离身,想来一定是上好的药,能治各种病的药。” 苏忻说完,就急匆匆地准备要离开。 临走前,还不忘提醒郭夕瑶,“姑娘,今日在此见过你的事情。” “在下一定保密。” 郭夕瑶也礼貌地回应了一句,“我也会替你保密的。” 可这话,她说得实在心虚。 因为苏忻一离开,郭夕瑶便忍不住走向了刚才他翻找的那个行囊。 行囊并不大,可里面的东西,至少足够用一个月。 郭夕瑶警惕地拿出一小株,放到了衣襟里。 才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到了付青昭的熏香里。 一整夜。 郭夕瑶的手,都始终放在衣襟处没有离开过。 她还没有想好,究竟要将这偶然间得知的消息怎么办。 若是告诉了姜凌川,她和付青晗的计划恐会生变。 可若是不告诉,她又害怕将来瑞王成为了一大劲敌,需要姜凌川花很多精力去对付。 犹豫和纠结,让她一夜难眠。 天刚亮,郭夕瑶就被付青晗给摇醒了。 “你昨夜,已经将东西加在付青昭的熏香里了?” 郭夕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点了点头,“放心吧。” “光是一个味道,真的能有这种效果?”付青晗还是不敢相信。 倒是郭夕瑶,瞌睡醒了大半。 可心依旧慌得厉害。 她看似是在宽慰付青晗,实则更像是宽慰她自己,“你知道,当初我是为何会被瑞王掳走的吗?” 付青晗天真地摇摇头。 反问道:“难道不是因为他对你见色起意?” 郭夕瑶推了推她的额头,将人往自己床边推远了些。 有些傲娇地说道:“我承认,我确实很美。“ “不过瑞王好歹是皇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怎么会那么冲动地把我掳走。”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头上带了一个玉兰花的簪子。我猜想,他一定是对这玉兰,有什么别样的情愫。” 付青晗不理解,但尊重。 加上她很信任郭夕瑶。于是点着头,催促她赶紧去看热闹。 今日,陛下还未亲临。 各个世家公子小姐们便可随意活动。 有好事的人,举办了个诗会,就在前山的高塔。 付青昭身负重任,自然是会去的。 而昨夜才赶到皇家围猎场的瑞王,定也不会缺席。 郭夕瑶和付青晗一身丫鬟打扮,早早就等在了姜凌川的营帐外。 姜凌川一出门看到她,便自动凑了过来。 放低身段的弯着腰问,“昨夜做贼去了?” “眼下尽是乌青。” 郭夕瑶用手背扶了扶眼下,想要遮掩一二,却被他握住了手。 “今日来的都是上京城里的大角,你确定还要演一场戏?” 姜凌川似是知道她要干什么似的。 正在做最后的劝告。 可事已至此,不是她能阻止得了的了。 于是,郭夕瑶佯装不明地睁开他的手,“殿下,诗会快要开始了,请随奴婢来吧。” 她径直往前走,并没有注意到,姜凌川正在看着她。 看着她的背影,一点一点地走远。 “郭夕瑶,我真是,愈发看不懂你了呢。” 说完,他从手边拿出一株药材,只看了一眼,便又收了回去。 跟上了郭夕瑶的步伐。 第74章 高塔诗会 高塔诗会。 众世家子弟齐聚于此。 这些生于大宅,长于后院的人,哪个不是人精。 都是怀揣着各自的目的,来参加诗会的。 因着少了长辈的管束,本该用来隔档男女座位的屏风消失了。 虽然没人跨越那个隐形的线。 但大多数人的视线,还是不自觉地往对面看过去。 郭夕瑶和付青晗作为婢女,只能站在窗户的两边,看着里面的情况。 而姜凌川和郭驿,刚一进门。 便有人围了上来。 他们两个人皆是上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自然最会玩。 有人建议郭驿来主持诗会。 他倒是也不推诿,直接走到了正位旁边。 “今日,大家难得一聚,又有如此雅兴。便由在下,给各位来点有趣的。” “权当打发打发时间了,如何?” 听到郭驿的声音,众人纷纷落座。 等着他来讲规则玩法。 郭驿思索片刻,立刻有了想法,“这光是吟诗作对的,总少了些乐子。” “不如今日,我们换个玩法?” 有人立刻捧场,“郭世子准备如何玩啊?” “就来一个诗词接龙,如何?” “由在下出第一句诗句,由小姐们接下一句,再换到各位公子这里,接着接。” “循环往复,哪一方没接上的。所有人,都得喝一杯酒。” 光是一个人接诗嘛,倒是不难。 可这将小姐公子们分成两大阵营,有些人倒是犹豫了。 毕竟谁也不清楚自己这方的队友,实力如何。若是碰上个能力差的,就得喝酒。 一时间,无人说话。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豪放的笑声。 “这个,有点意思。” 声音一响,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外。 只见两个身姿笔挺的,眉目间还有些相似的两个男子,踱步而来。 一个穿着白衣,眉眼间没有戾气,看着温润的,是晋宸。 另一个,从头到脚一身黑衣,走路也张牙舞爪的,是晋盛。 看到两个朝堂之上打得不可开交的人,突然一起出现。 大家都有些好奇。 两个人一并坐到了正位上。 晋宸没有开口。 晋盛倒是懒洋洋地看向郭驿,“你便是东林侯那老家伙的宝贝鹅日子?” 郭驿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面上却只能恭恭敬敬地行礼,“会瑞王殿下,在下郭驿。” “你倒是个会玩的主儿。” “今日,便由你来主持这诗会吧。” 晋盛霸道地决定完之后,才故作有礼地看向晋宸。 “大皇子意下如何啊?” 晋宸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淡淡地点了点头,“随瑞王心意。” “开始吧。” 原本的一场诗会。 因为大皇子和瑞王的到来,似乎逐渐变了味道。 诸位公子倒是一如既往地认真对诗。 可这边的几位小姐,已经纷纷开始了争斗。 原因无二。 因为这两个身居高位的人,如今皆没有婚配。 虽然大皇子已经有传言要娶自己的表妹,瑞王好色无厌。 可这并不影响她们想成为人上人的野心。 这些人中,就包含了付青昭。 她的眼睛时不时瞟上一眼晋宸,和对方对视后,又娇俏地低下头。 等到终于到她接诗时,她缓缓起身。 对了一句还算过得去的诗词。 付青晗站在一旁,抱着手嫌弃地评价一句,“就这样,还是爹专门请的国子监的夫子给她上的课。” “水平真一般。” 郭夕瑶被这氛围弄得昏昏欲睡。 听见身边人的声音,才抬起头,跟着点头道:“是啊。” “就这水平,小学生一样。” 两个人的窃窃私语,引起了付青昭的注意。 她恶狠狠地看过去,才发现站在一旁的小丫鬟,竟然是自己的姐姐。 趁着人多,付青昭悄然走了过去。 来到付青晗的面前,她哼笑一声,高傲地昂着头问,“姐姐不是从来不屑这些。” “今日怎么会在此?” 郭夕瑶顶了顶付青晗的胳膊。 示意她可以行动了。 没曾想,付青晗也是毫不客气,直接跪在了地上。 声音大的,吸引力所有人的目光,“小姐恕罪,奴婢知道错了。” “还请小姐责罚。” 付青昭不知道这个人要干什么,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 付青晗可怜兮兮地拉着她的裙摆,哭喊道:“小姐昨夜睡得不好。” “奴婢这才擅作主张,将玉兰香放进熏香里的。” 别人听了,只觉得是小丫鬟做错了事,被主家责罚。 唯独晋盛。 在听见‘玉兰’二字时,目光追了过来。 郭夕瑶猜的果然没错,晋盛对这玉兰,当真是情有独钟。 只见他此刻,已经起身走了过来。 付青昭不知道姐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声反问道:“什么玉兰香?” “你往我的熏香了加东西了?” “小姐恕罪,都是小的自作主张。” 话音落地,晋盛已经走到了付青昭的身后。 他背对着所有人,便也肆无忌惮地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便是一个满足又满意的表情。 “不知这位是?” 他突然出声,吓了付青昭一跳。 人转过身子,才意识到来人是瑞王殿下,赶紧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后。 才道:“臣女是付家嫡女,名唤青昭。” 晋盛稍微收敛了些怪异的表情。 笑得温柔,“付丞相家的?” “正是。” 晋盛迟疑了片刻,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 点点头,当着众人称赞道:“不愧是付丞相,连教出来的女儿都如此温良娴静。” “不知付小姐,如今年岁几许,可有相看人家啊?” 这话问得暧昧又失礼。 奈何对方是鼎鼎大名的瑞王,付青昭不敢得罪。 偏偏这付青昭心里早就有了人选。 是大皇子,而不是瑞王。 所以回答的时候,也放肆了些,“臣女年十八,虽未相看人家。心中却已有爱慕之人。” 晋盛一听这话。 脸上温柔的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氤氲的愤怒,“本王不过是问你可许配人家。” “你这话的意思,是担心本王要求娶你?” 付青昭这下子才意识到自己三两句话,已经得罪了眼前人。 赶紧跪在地上,求饶道:“王爷恕罪,是臣女多嘴了。” 晋盛难以摸索的性格,又怎么可能轻易饶过付青昭这个眼高手低的人。 他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既如此,那本王倒是想要看看,你如何让本王恕罪。” 顿了顿,他举起一根手指,“不如这样,现在,跟本王回营帐如何?” 又是这种当众抢强的戏份。 付青晗对于他这种强盗行为,实在不齿。 即便她想要让付青昭吃亏,到底也不愿意用这种方式。 正当她准备开口阻止时。 门外传来一个更响亮的声音,“瑞王殿下,你不能带走她。” 第75章 他是被抓走的 众人纷纷向外看去。 只见一位穿着暗紫色内侍服,手里捧着拂尘的老者,缓步走来。 郭夕瑶和付青晗对视一眼。 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来人径直走到晋盛的面前,只嘴上行了个礼,连膝盖都没弯。 “殿下。” 看这动作,似是根本没有把晋盛放在眼里。 而一向自视甚高的晋盛,在这个人面前,竟也不敢有半分逾矩。 只冷着声音问道:“西公公怎么来了?” “陛下不是明日清早才到。“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知道了。 眼前的这个人,便是陛下身边的内侍官,西公公。 更让他们感到恐慌的是,不知道陛下是不是也已经来了。 西公公假笑了笑,又道:“陛下尚在京城,只不过有些事耽误了。” “陛下特意让老奴过来,请殿下回宫一趟。” 晋盛立刻皱起了眉,不耐烦道:“陛下明日就来了。” “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同本王商议吗?” 这下子,西公公的笑消失了。 他将左手的拂尘放在了右边,冲着外面抬起手。 声音尖锐地喊了一句,“来人,将殿下请回去吧。” 话毕,几个禁军直接冲进了高塔,将晋盛层层围住。 那架势,像是来抓人的。 晋盛一看不对劲。 立刻追问,“什么意思?” “陛下让你来,究竟有什么事?” 西公公又是那副假模假式的样子,摇摇头。 “殿下去了,不就知道了。” “带走!“ 西公公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期间并没有跟任何人寒暄,也不曾和人有视线的接触。 仿佛这一副画面,不过是一场戏。 戏走完,无事发生。 就连座上的大皇子晋宸,待宫里的人离开后,也顺势开口,“诸位,诗会继续。” 诗会还在继续。 可所有人都心事重重的模样,害怕京中有异动。 唯独付青昭,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傻傻地坐在地上,良久没有回神。 郭夕瑶和付青晗给对方递了一个眼神。 都不清楚今日这场戏,怎么就演到了瑞王会直接被带回宫里。 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意外。 诗会结束,已是黄昏。 郭夕瑶唯一能打探到消息的来源,只有姜凌川。 所以诗会一结束,她便独自来到了姜凌川的营帐内,等着他回来。 姜凌川似乎是料到了她会来。 在看见营帐内的人坐在那里时,并不诧异。 只是柔声问,“这两天在丫鬟的帐内,吃得可还习惯?“ 是不习惯。 郭夕瑶的嘴在茅草屋的时候,被养刁了。 可现在并不是抱怨吃食环境的时候。 她急冲冲地走到姜凌川面前,低声问,“瑞王被带走,是不是你做的?” 姜凌川不疾不徐地坐到位置上。 从袖子里掏出一包东西。 东西看不出来是什么,但时不时冒出来的香味,勾起了郭夕瑶肚子里的馋虫。 “先吃点?御膳房做的。” 郭夕瑶不争气地皱了皱眉,还是坐了下来。 油纸打开,是一只油亮亮的烤鸡。 看着潦草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御膳房那种地方做出的菜。 她忍不住追问,“这东西,不是御膳房做的吧。” “老实说,到底是哪里来的?” “上京城,云合酒肆。” 郭夕瑶不解地看了一眼姜凌川,又看了看手边的烤鸡。 明明还能摸得到余温。 看上去不像是出发那日带在身上的。 那只有一种可能。 就是他,或者他的人,回过上京。 按照郭夕瑶对姜凌川亲力亲为的调性来看,这只烤鸡,多半是他带回来的。 可他人不是一直在皇家围猎场。 什么时候回过上京呢? 满腔的疑惑,让郭夕瑶始终没有动手撕烤鸡,吃进嘴里。 见对方不动。 姜凌川倒是直接上手,给她扯下一个滋滋冒着油的大鸡腿。 “云合酒肆的烤鸡可是出名的。好不容易带回来的。” “趁热吃。” 郭夕瑶低头,看着递到她面前的鸡腿。 久久没有伸手去接。 “想问我什么时候回得上京?” 郭夕瑶微微颔首。 这才挪动了目光,贼兮兮地迎上了姜凌川的视线。 “可以说吗?” “要是涉及什么机密的话,还是别告诉我了。我不想知道太多。” 姜凌川听见这话,先是一笑。 随后反问,“你知道的,还少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郭夕瑶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 还好,那株药材还在。 可这动作,被姜凌川看在了眼里。脸上的笑意渐渐变淡了些。 他将鸡腿重新放回油纸上,又用绢布擦了擦手。 “你今日和付家那位,是想借玉兰熏香,促成瑞王和付家的婚事吧?” 郭夕瑶心里一惊。 直接低下了头,不敢看他了。 明明没做错事,偏偏人一心虚,干什么都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好一会儿。 郭夕瑶才反应过来什么,站起来,两只手激动地放在桌子上。 “你怎么知道是玉兰熏香?” “你昨夜...” 姜凌川没有正面回答郭夕瑶的问题。 他只是抬起头,看着她的脸。随后视线渐渐往下,看向了她的衣襟处。 郭夕瑶用手捂住胸口。 不是担心这人失了分寸。 而是担心自己秘密隐藏起来的事情,被发现。 姜凌川看她的动作,眼眸晃动几下后,收回了视线。 “瑞王眼下,不可能再有机会娶付家女了。你和付青晗,收起你们的小算盘吧。“ “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机会了?” “陛下为什么要抓他?” 郭夕瑶言多必失。 三两下,就暴露了自己。 姜凌川嗤笑一声,眼神紧紧地盯着桌上快要凉透了的烤鸡。 “你怎知,他是被抓走的?” “我记得今日,宫里的人,明明是将他请走的。” 顿了顿,他声音冷如冰窟,“你究竟知道什么,没有告诉我。” “......” 一时间,营帐内静谧得可怕。 两个人,像是在对峙。 可实际上,只有郭夕瑶一个人在受折磨。 事已至此,她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开口解释点什么。 便听见外面有人来报:“世子殿下在吗?” 姜凌川扬了扬下巴,回应道:“何人?” “小的是慧贵妃身边伺候的人,慧贵妃说,今日新得了件上好的玉雕。” “还想请殿下过去,掌掌眼。” 第76章 一株曼陀罗 皇家营帐外面。 驻守着层层禁军,防备森严。 虽然与众大臣及其家眷的营帐离得不远。 可因为没有人敢在周围驻足,所以也鲜少有人关注到这种压迫感。 姜凌川随着一位内侍官走到了外围。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目光注视着里面的一切,心中有些怅然。 在他小时候有限的记忆力,他记得自己曾经来过一次这里。 那时候,当今陛下还是他的父皇。 他的母亲还是最得圣眷的永丽皇后。 而他自己,则是人人尊敬的太子。 他住在离父皇最近的营帐里。 外面守着服侍他的人,足足站了两排。 他记得父皇每次猎到新奇的小玩意,都会差人第一时间送给他。 他也记得,似乎是夜晚贪凉生了病,父皇守了他一整晚。 那是他此生能感受到的,为数不多被爱的时刻。 只不过这份爱,停止在了从皇家围猎场回宫后,便消失了。 姜凌川犹记得,父皇和母后因着什么事情,大吵一架。 父皇被激怒,直接下令将母后带回宫中,关了三个月的禁闭。 小小的姜凌川本以为三个月后,父皇气消了,他们还能回到从前那般幸福的模样。 可他没有等来父皇。 等来的,是一场如炼狱般的噩梦。 姜晚带着他深夜潜逃出宫,他不愿意走,直接被打晕抱走。 再睁眼,他已经来到了鬼市里。 和他的母后,开始了一场近十年的逃亡。 直到,他自愿进入鬼市奴隶市场,被郭夕瑶卖走。 一切,才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 而今,他也算是明白了,当初的自己有多天真。 姜晚一个前朝的妃子,凭什么能在新朝坐上皇后的位置。 不过是她和当今陛下早有预谋,强强联手,夺得帝位。 他许她一个皇后的尊位,她给他翻手朝政的机会。 只不过让当今陛下万没想到的是,自己最心疼的儿子,视若珍宝的太子。 实际上却是前朝皇帝的骨血。 多讽刺。 多疯狂。 姜凌川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边的围栏。 不过是用些枯了的木桩搭建的围栏,根本防不了什么人。 偏偏跨越这围栏,他花了十三年。 “世子殿下,怎么不走了?” 内侍官的声音,警惕地在姜凌川的耳边响起。 他骤然回神的片刻,脸上露出一个得体的笑,“不知这位公公,如何称呼?” “老奴姓刘,得慧贵妃宠,便准予老奴用自家姓称名。” 姜凌川微微鞠了一躬,反问道:“刘公公,臣未得见过宫中贵人。” “不知这身行头,可合适?” 刘公公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 最后满意地点点头,“世子殿下生得当真不凡。” “您放心,慧贵妃一向对臣子很是和煦。不会刻意为难的。” 姜凌川哪里是在问自己的行头。 不过是借由这老奴的态度,来试探试探慧贵妃找自己的真正原因。 他从衣襟里拿出一枚银锭,放在了刘公公的手里。 “多谢公公指点。一会儿若是我说错了什么话,还望公公帮衬两句。” “自然,自然。” 刘公公径直将人带到了慧贵妃的营帐外。 还直接屏退了周围的禁军。 这倒是让姜凌川意外。 “世子,请吧。” 姜凌川掀开布帘,阔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是一股浓重的苏合香的味道。 苏合香清雅,只适合熏点少许,让头身衣服沾上淡淡的味道,最是得益。 像如今这样的,反而破坏了熏香中的韵味。 可他现在这身份,哪里敢素衣置喙宫里的皇贵妃。 只见营帐里,除了慧贵妃,还有大皇子晋宸。 母子两个人此刻正在棋局上对弈。 听见动静,慧贵妃缓缓抬起头,柔声问,“你便是姜国公府前些日子才寻回来的...” “小世子?” 楚明慧特意在‘小世子’上强调。 不明用意。 姜凌川迅速跪在地上,行了个标准得体的礼,“回禀娘娘。” “臣正是。” 楚明慧用镶金的指套扶了扶发髻。 懒洋洋的嗔怪了一句,“宸儿让本宫陪他下棋。本宫哪有这爱好。” “不如,你陪宸儿下一盘?” 自始至终,晋宸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无论是姜凌川进门,还是和楚明慧问安,他的目光始终都放在棋盘上,没有移动开半分。 直到听见母妃说这话。 才循循抬头,向地上还跪着的人望去。 他声音很平顺,平顺到显得有些冷淡,“世子,可好?” “臣之荣幸。” 说罢,楚明慧让出一个位置,姜凌川坐到了晋宸的对面。 “该你下了。” 棋局下到这里,能看出楚明慧已经落了下风,黑子被围困,少了许多子。 姜凌川不知该赢该输,只能保持着楚明慧的思路,继续下。 一落子。 晋宸脸上明显不满地皱了一下眉。 他很快下手,吃掉了姜凌川的黑子。 这下,姜凌川意识到了,这不仅是一场普通的棋局。 更像是大皇子和慧贵妃对他的一种考验。 至于考验他的目的是什么,暂且不知。 姜凌川只能拿出了认真的态度,开始试图一步步扭转棋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不知不觉间,天都已经黑了下来。 可黑白棋子打得焦灼,一开始有些颓势的黑子,也在姜凌川的计划中,有了和白子抗争的可能。 这时候,慧贵妃终于开口了。 “你们二人还要下多久?” “天黑了,该用晚膳了。” 这一声,才像是叫醒了两个沉静于棋盘之上对弈的痴儿。 姜凌川赶紧跪在地上,满满自责,“娘娘恕罪。” “臣一时间太过专注,失了礼数。” 慧贵妃的脸上无波无澜,没有表情。 倒是晋宸接过他的话,开口辩解,“难得棋逢对手,母妃就别怪罪了。” “是,不怪罪。世子好歹是本宫的客人。我能怪罪吗?” 顿了顿,她瞥了晋宸一眼,“要怪,只能怪你。拉着别人下棋。” “正事都忘了。” 姜凌川还跪在地上,听见这话,连忙应承,“还未问娘娘。” “今日叫臣来,可是有事吩咐?” 慧贵妃并不着急,让宫人送来了晚膳。 见一个圆桌上摆满了各种精致的餐食后,她才勾唇笑了笑。 “世子,尝尝吧。都是本宫小厨房里自己做的。” 能吃到贵妃小厨房里的菜,只能说明她有意将姜凌川当成自己人。 可他,凭的是什么呢? 姜凌川刚拿起筷子,就看到一盘主菜正中间的点缀。 竟然,是一株曼陀罗花。 第77章 臣有一个相好 楚明慧察觉到了他的视线。 微微一笑,开门见山地问,“听闻昨夜,世子匆忙离开了围猎场。” “所为何事啊?” 终于,姜凌川知道了今日的目的。 原来是要追问他昨夜的事情啊。 他没有先回答问题,而是用手,直接将盘子正中央的曼陀罗花拿走。 才坦然回答:“娘娘既叫臣来,想问什么直接问吧。” “臣定当知无不言。“ 楚明慧眯了眯眼睛。 在她的面前,敢这么和她说话的,他是第二个。 她莫名有种很熟悉的错觉。 不禁感叹道:“不愧是姜家人啊。你可曾见过你的姑母,姜晚?“ 听见这名字的时候。 姜凌川故作一副疑惑的模样。 而后循循回答:“回娘娘,臣幼时走丢。被寻回时,小时候的事情都已经记不大清了。” “还望娘娘恕罪。” 楚明慧有些出神地望着他的眼睛。 跟姜晚如出一辙的一双眸子。 灵动明亮,微微上翘的眼尾,既勾人,又显得楚楚可怜。 从前,便是这样一双眼眸,勾得陛下失了魂。 楚明慧不免带上几分怨恨,”不记得也是好事。“ “若是记得,不知道她还要给你们姜家人带来多少的灾祸。” 姜凌川默默地坐在那里,脸上始终没有任何的表情。 仿若楚明慧口中的人,真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晋宸适时开口,“今日瑞王被父皇带走,是你干的吗?” 姜凌川一听。 再次跪在了地上。 身子匍匐着,两只手都匐在地上,看上去,实在低微。 “大皇子明鉴,臣不过是将知道的真相,告诉了陛下。“ “要说是臣干的,怕是抬举臣了。” 晋宸将话题拉回到正确的方向。 楚明慧才接话,“你知道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昨夜陛下勃然大怒?” 姜凌川为难地直起身子,看向晋宸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的求助。 晋宸只瞥了他一眼,冷声道:“知道什么尽管说。” “母妃不会为难你。只是想了解陛下和瑞王之间的事情罢了。” 姜凌川低下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在上位者的视线看,他是在害怕。 可谁也没有看到,隐在暗处的人,嘴角勾出了一个满意的笑。 姜凌川再抬起头时。 脸上已经换成了视死如归的模样。 “昨夜,臣偶然间发现瑞王殿下在营帐里,大肆吸食曼陀罗花。” “臣担心自己看错,便去往收纳贵人们杂物的营帐里探寻了一番。结果臣找到了大量的干曼陀罗花。” 顿了顿,他再道:“曼陀罗花能让人成瘾,并且吸食之人的身上,会有一股淡淡的怪味。” “臣怕事情闹大,这才赶紧回宫,禀告陛下的。” 楚明慧听到这里,不禁冷然一笑。 “你这事告诉了陛下,难道闹得还不够大吗?” 姜凌川这一回,没有躲避开她的质问。 反而迎上楚明慧的目光,坚定地说道:“臣是有意,将事情告诉陛下的。” 晋宸似是被引发了兴趣。 放下筷子,看向姜凌川,“哦?” “怎么说?” “臣,想为娘娘和大皇子效力。” “若是空口白话,娘娘和殿下有的是人可以选择。” “可倘若臣能先替娘娘殿下扫清障碍,娘娘和殿下也能看到我的能力。“ 话音落地。 房间里陷入了安静。 楚明慧和晋宸面面相觑。 心情却各不一样。 楚明慧自然惊喜大过怀疑,毕竟眼前人在表忠心之前,便已经替她除掉了一大障碍。 反观晋宸。 他的表情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只是眉头微微一蹙后,再次拿起了手里的筷子。 “先用膳吧。” 楚明慧让人将姜凌川扶坐起来。 还热情地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菜,“多吃些,昼夜奔波,世子辛苦了。” 姜凌川看今日的情形,明白了一点。 楚明慧看似是在明面上筹谋之人。看实际上,母子二人的决策,应该是听凭晋宸的。 果然,他才刚拿起筷子。 就听见晋宸问话,“朝堂之上暂且无人敢公然站队。” “世子眼下就已经想好,要站我们母子身后了?” 姜凌川犹豫片刻后,才羞赧地低下头,“不瞒殿下。” “臣有一个相好,曾经被瑞王强捋走。若不是幸运,怕也早就成了他瑞王府里的一个亡魂。” “臣不为别的,只为能替她报仇。” 晋宸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微笑地看过来时,眼神冷冽。 “照世子的能力,能为一个女人至此?” 接二连三的问题,不过是不信任他罢了。 晋宸终于舍得放下筷子,侧过头来明目张胆地观察姜凌川了。 “我这个人,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世子做这事,除了你所谓的理由。” “可还有什么想要的?” 姜凌川眨巴两下眼睛。 也跟着放下筷子,真挚地点了点头。 “是何?” “国公府。” 这话,逗笑了晋宸,他难得脸上有如此丰富的表情。 可这笑,更像是硬挤出来的。不过眨眼,便收起了笑容。 “你如今是世子,国公府于你而言,不过是时间问题。” “我要听实话。” 姜凌川紧张地摇了摇头,急忙解释,“殿下不知。“ “臣虽挂着这一个世子的名头,可在国公府里无人信服。加之父亲在臣走丢后,收养了一个哥哥。” “哥哥前些日子,刚得了户部的官职。很是得父亲的欢心。“ 说到这里,姜凌川不再言语。 楚明慧很自然地接话,“你是怕,你这哥哥在你父亲百年后,会同你争夺国公府。” “可他毕竟是个外人,如何都争不到你头上啊。” 姜凌川继续沉默。 两只手抓了抓自己的衣裙,看似比刚才任何时候都为难。 楚明慧见多了这种后宅里的腌臜事。 一瞬便想到了什么,“他是你亲哥哥?” 姜凌川瞪大眼睛抬头,随后眉头紧皱,“娘娘,你...” 看他的样子,楚明慧似是已经确定自己猜对了。 “如此,倒是能理解你的急切了。” 话题说到这里,似乎已经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姜凌川离开后,楚明慧心急地看向晋宸。 “怎么样,这人可能用?” 晋宸盯着桌面上那朵曼陀罗花,良久没有开口。 直到楚明慧催促了几句后,他才将曼陀罗花拿到手掌心,随后扔在地上狠狠踩碎。 “先用着。等起了二心时,再杀便好。” 第78章 你的心里,可曾有我半分 “听说了吗,瑞王昨日被西公公带回宫里。可不是议事那么简单。” “那是干什么?看着很着急的样子。“ “我干爹在宫里当值,说是陛下龙颜大怒,直接将瑞王关进了天牢里。” 众人哗然。 可说这话的人,干爹似乎是皇宫里某个娘娘的内侍官。 消息确实靠谱。 有人忍不住追问,“瑞王不是才在通州立下了功?” “难道陛下终于忍不住的要对瑞王动手了。” “你当心点说话。陛下对咱们这个前朝的皇子还不够包容吗?” “据说是因为他吃御米?” “御米?” 郭夕瑶从姜凌川的营帐出来后,便听见周围有人正在议论瑞王的事。 听到这里,她不禁走过去,小声地问了句。 “请问,御米是什么?” 一众人看她不过丫鬟打扮,都忽略了她的问话。 只一个跟她一样的小丫鬟,凑在她耳边低声给了她解答,“好像是罂粟吧。” “我也不知道,反正听闻是会让人上瘾的东西。” 不等郭夕瑶问什么。 有人就好奇地追问那个透露消息的人,“瑞王行事乖张,可陛下又是如何知道他吃御米的?” “自然是被人举报的了。” “不过瑞王当场矢口否认,陛下无奈,只能将其押进天牢里,让他和外界彻底断了联系。” 一群人继续议论着,便走远了。 唯独郭夕瑶一个人站在原地,良久没有回神。 想到姜凌川昨夜匆匆回京,今日刚一回来,先是瑞王被抓走,再到他被慧贵妃叫走。 这其中要说没有关联,她不信。 于是,刚走出来没两步的人,再次折返回营帐。 黄昏已过,姜凌川始终没有回来。 郭夕瑶一颗悬着的心,上蹿下跳。最终,她决定亲自去看看。 人还没走到皇室的营帐附近,便有禁军将其拦住。 “什么人?” “官爷,劳烦问一句,姜国公府的世子是否已经出来了?” 官爷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里的长枪,“这里是禁地,不该打听的事,少打听。” 郭夕瑶也不蠢,从衣服里拿出一个银锭。 想要得到些消息。 手还没伸到当差人的附近。 一个冷然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这位官爷好大的官威。” 听见声音,郭夕瑶才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她越过官差,看到姜凌川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是刚才将他接走的,慧贵妃近前服侍的人。 看那人对他客客气气的,悬着的心才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姜凌川走到官差面前,气势不减,“不过是本世子身边的人担心我的安危。” “官爷既知道,说一句不就行了?” 说着,他走到郭夕瑶的旁边,一只手将人揽在怀里。 郭夕瑶惊恐得瞪大眼睛,又冲他摇摇头。 暗示他行事低调些。 可姜凌川不仅没有丝毫收敛,反而用另一只手,轻抬起郭夕瑶的下巴。 反问道:“吓着了?“ 姜凌川的举动太过反常。 郭夕瑶只能顺势应和着他,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 声音娇俏地说了一句,“殿下,这里好吓人。我们快走吧。“ 不等姜凌川开口。 刘公公立刻笑意盈盈地接话,“世子好福气。” “有如此一位...” “佳人关心世子的安危,当真是有情有义。” 刘公公是宫里的老泥鳅了。 夸人的话,本该是信手拈来的。 可看着来人的样貌,实在是夸不出口,只能硬着头皮赞扬了一句。 姜凌川得意扬扬地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多谢刘公公的照拂,往后还请刘公公多多提携。” 刘公公被捧得高兴,笑意更甚,“夜深了,世子还请慢些回去。” 两个人这才离开。 看着他们的背影,刘公公不解地摇摇头,“原以为世子的相好会是个顶天的容貌。” “才能让他如此处心积虑。” “这...也太...” 郭夕瑶一路被姜凌川紧紧抱着回到了营帐。 一进去,直接一个利落下蹲,直接脱身了。 “能说说,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了吗?” 姜凌川手里虽然空了,但人却没走远,一步一步紧逼着郭夕瑶。 眼神里,带着几分欣喜,“你刚才去那,是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我只是怕...“ “怕什么?”姜凌川每每这种时刻,总有种穷追不舍的无赖感。 郭夕瑶被她逼得连连后退。 最后,在床边上,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 “担心你若是死了,再连累了我。” “连累你什么?” 郭夕瑶仰着头,才勉强能看见他的眼睛。 他这模样,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可这稀里糊涂,犹豫不决的,从来都不是姜凌川,而是她郭夕瑶。 眼看自己实在没有了退路。 她才将一株曼陀罗花,从自己的衣襟里拿出来。 “这是何物?“ 姜凌川故作不解地低下头,看着她手里的东西。 郭夕瑶被激怒了,她伸着脖子,想要怒斥对方两句,“你别装蒜了。” “瑞王被抓,慧贵妃找你,不都是因为这个东西。” 姜凌川脸上淡淡的笑,在逐渐消失。 他俯下身子,和她的双眸平视。 一只手抬起时,手背划过她那张伪装过的脸庞。 “昨夜你便发现了瑞王的秘密,却没有告诉我,选择了隐瞒。” “只因你还想替付青晗撮合她妹妹和瑞王的婚事。“ “可你知道,这事于我而言,是多好的一个机会。” 郭夕瑶自认理亏,却也认为事情的结果并没有任何的改变。 她据理反驳,“事情最后不也如你所愿了?” “那不一样。” 姜凌川突然两只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 似是在怨,也是在恨。 更多的,是一种不明就里的无力感,充斥着他整个脑袋。 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语气里,莫名的疏离,“有时候,我真想剖开你的心,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你的心里,可曾有我半分?” 说罢,姜凌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营帐。 独留郭夕瑶一人,呆愣地坐在床边,脑袋里不断回忆起刚才那一瞬的姜凌川。 他的眼尾,红了。 眼眶好像也有些湿润。 那模样,让给郭夕瑶胸口像是被一个钢钉,狠狠地凿了一下。 猝不及防的疼。 疼得她,有些后悔了。 第79章 今日,你来伺候 翌日一早。 姜凌川换上一套黑色劲装,带着一把普通的弓箭,便走出了营帐。 郭夕瑶和付青晗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伺候。 可人就这样直接出来了。 郭夕瑶没敢抬头。 只因为此刻的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姜凌川。 而他也没像之前那般,有意无意地撩拨她两句。 姜凌川径直略过她,走到了付青晗的面前,“今日,你来伺候。” 这时候。 郭驿也正好从营帐处走了过来。 听见姜凌川的吩咐,不免有些诧异,“怎么了,吵架了?” 姜凌川的脸,黑得像锅底。 郭驿不敢再追问,只能看着低头看鞋尖的郭夕瑶。 轻笑一声,“那你也别闲着了,今日由你来伺候本世子吧。” 郭夕瑶心里烦闷,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 随后,就跟着郭驿的马,离开了。 姜凌川看她如此迅速地接受了这一切,心里的那个火,烧得他整个人都暴躁了。 他跳上马,看了眼马下的人。 “愣着干什么,走了。” 付青晗简直是无妄之灾。 摊开手摇摇头。 怒骂一句,“都是世子,都是一身的臭毛病。” 一众人骑马来到了皇室营帐的外面,等着今日最重要的人莅临。 郭驿下马时,故意让郭夕瑶撑住他的手。 人才缓缓翻身下马。 姜凌川也有样学样,让付青晗过来扶他。 可付青晗心不甘情不愿的动作,直接让姜凌川下马时,一个没稳住,差点摔了一觉。 付青晗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让他整个人稳住了身形。 姜凌川站稳后,微微颔首,“多谢。” “没事。” “这里地滑,你小心点。” 不过是最简单的对话。 偏偏,有人看在了眼里,酸在了心里。 郭驿站在郭夕瑶的身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声音也在她耳边响起,“怎么样,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吧?” 郭夕瑶收回视线,看向郭驿。 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奴婢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说他们两个人相配啊。” “一个国公府世子,一个丞相府千金,这桩婚事,便是让陛下赐婚。” “陛下也是会感叹一句般配的程度。” 一字一句,像针一样,刺在郭夕瑶的心里。 她说不上来是不是疼,但像是由内而外地渗出来了什么东西。 让她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她福了福身子,对着郭驿说,“陛下亲临,奴婢只能侯在外面。” “殿下请吧。” 郭驿不会武功,自然也不喜这秋猎。 他依旧是那副平日里的打扮,身上也没有什么武器,只有一把折扇。 他的折扇轻轻敲了敲郭夕瑶的头顶。 忍不住地感叹,“究竟是没开窍呢?” “还是没有心。” 说罢,他也跟上姜凌川的步伐,走进了皇家营帐内。 ...... “陛下驾到。” 皇帝的马车还在很远的地方。 就听见内侍官一个接一个地将这个消息,传递到了营帐周围。 而楚明慧是听见这几个字后,才缓缓从营帐里走出来的。 她径直穿越过禁军,来到了队伍之首。 故作着急地眺望着那满是金色的马车,缓缓靠近。 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头都不敢抬起来。 郭夕瑶很好奇剧情里的大反派长什么样子,便悄咪咪抬起了头。 却不偏不倚地,迎上了那个男人的视线。 晋伯雍不愧是天之骄子。 光是一个睥睨的眼神,就让郭夕瑶不敢呼吸了。 她慌忙低下头,不敢再随意乱动。 马车,停在了楚明慧的面前。 晋伯雍没有下马车的意思,而是在等着楚明慧走过来。 “陛下一路奔波,辛苦了。” 楚明慧笑容满面地走了过去,伸出一只手,声音都是娇滴滴的。 晋伯雍却并没有伸出手。 两个人当着所有的人,就这样僵持着。 最后,到底是楚明慧妥协了一般,收回手,跪在了地上。 “臣妾恭迎陛下。” 这下子,晋伯雍才站起身来,缓缓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他下了马车,走到楚明慧的面前。 又故作心疼地弯下腰,将人扶了起来,“爱妃这是干什么?” “快快起来,你膝盖有旧疾,别再伤到了。” 楚明慧倒是不敢拿乔,借着台阶边站了起来。 两个人手搭着手,往里面走。 若是没有刚才这一个小小的插曲,从背影上看,倒是一双碧人。 晋伯雍穿着明黄色的劲装,坐到了正位上之后。 才看向众人,“众爱卿,都平身吧。” 所有人得了命令,才敢起身。 他在人群中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郭驿身上。 “你小子,来这里干什么?” 听上去,少了几分皇家威严,多了几分长辈对小辈的揶揄。 郭驿快步就走到了晋伯雍的面前。 弓手弯腰,“回陛下,臣也想来凑凑热闹。” “哼。” “平日里你都怎么喊朕的,怎么今日人多,怕事了?” 郭驿无奈地直起身子,嗔怪道:“姑父,这么多人呢,您别打趣我了。” “朕是问你,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来这秋猎做什么?” 整个皇家营帐安静如斯。 便是郭夕瑶在远处也能听清楚里面的对话。 她震惊地瞪大眼睛,看向郭驿。 没想到,当今陛下竟然是郭驿的姑父。 剧情里根本就没有郭驿这号人,她原本也没有多在意。 可如今郭驿的身份就摆在这里,她实在是很难再忽视掉这个人了。 郭驿这样的身份,不知道在未来对于姜凌川而言。 究竟是助力,还是阻拦。 不等郭夕瑶回神。 郭驿诚恳开口了,“臣的好友从未见过秋猎,臣好心带着他来长长见识。” “什么好友?” “你那德行,你爹不清楚,朕还不清楚吗?” “是不是又是哪里结交的狐朋狗友?” 晋伯雍和郭驿的对话,实在不像是皇帝和臣子之间的氛围。 更像是两个极为亲近的姑侄在闲聊。 郭驿循循开口,“姑父可别胡说。他可是姜国公府的小世子。“ 听到这时,郭夕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晋渊’和他曾经的父皇,十三年后,第一次见面。 她紧张地看向姜凌川。 但那个人却无恙地站在那里,弓手弯腰,“臣,见过陛下。” 晋伯雍能看得出有些意外。 可声音却平静得和表情不相符,“你,便是姜老多年前走丢的。” “小儿子?” 第80章 不知道走向的走向 姜凌川顺势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随意和晋伯雍对视。 他看起来的确像一个衷心的臣子。 可只有郭夕瑶知道。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一定是极为复杂的。 除却幽深的怨恨以外,或许还掺杂着些其他的感情。 她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往那个方向关心。 可即便如此。 现在的姜凌川,全身心地想要隐藏起自己身上的一些东西。 根本无暇察觉到其他。 “抬起头来朕看看。” 和郭驿说话时不同。 晋伯雍在和姜凌川说话时,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和压迫。 缓慢的调子里,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姜凌川听命抬起头,任凭对方在他的脸上肆意打量。 这时候,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楚明慧突然开口,“陛下,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晋伯雍嘴边扬起一个疑惑的笑意,不答反问,“贵妃倒是说说看。” “朕会想起什么呢?” 不给楚明慧回答的机会。 晋伯雍倒是坦然地说出了那个名字,“姜晚,是你姑姑?” “回陛下,曾听父亲说起过。不过臣在外走丢的时间太长,小时候的事情,早都不记得了。” 晋伯雍骤然弯下身子,一只手担在大腿上。 和他的距离没有靠得太近,却明显地能感觉出来。 他对姜凌川的身世,似乎很感兴趣,“走丢了几年?” “据父亲说,应该走丢了十三年。” “哦?” 晋伯雍两根手指捻动着,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良久后,他重新坐回到靠背上,仰起头,感叹道:“朕和你姑姑,曾有一个儿子。” “和你就差了两个月的生辰。” “若是他还在的话,怕是也跟你一般大了吧。” 姜凌川惊恐地握拳抬手。 可他的惊恐,不是担心自己真实身份被揭穿。 而是,“陛下,臣不敢同皇子相提并论。” “臣自走丢后,便一直在荆州做打手。除了会点武功之外,再无所长。” “皇子乃金枝玉叶,臣不敢......“ “说是他是皇子了。” 晋伯雍收敛起脸上所有的表情。 原本艳阳高照的晴天,却也莫名像是暴雨来袭前的乌云密布般,不知道何时会落雨。 他紧盯着姜凌川,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过,是个野种。” 楚明慧再次开口打断,“陛下,该宣布今年的围猎规则了。” 她今日有意护着姜凌川。 所以当对话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只能强硬地转移话题。 晋伯雍被提醒后,没有恼怒。 反而伸出手,拉着楚明慧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颊。 声音温润得不像话,“爱妃说说看,今年想怎么玩?” “臣妾一介女流之辈,如何知道怎么玩。” 晋伯雍给了她一个玩味的表情。 话语里,依旧是夹枪带棒,“爱妃乃武将世家,你哥哥乃手握十万大军的镇南大将军。“ “区区一个围猎规则,爱妃会不知道?” 楚明慧明若动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的松动。 她和当今陛下的貌合神离,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 陛下去哪都带着她,陪着她上演夫妻恩爱的戏份,不过是看在她母族的势力而已。 可这份虚假的恩爱下,他也从不是个逆来顺受的脾气。 忌惮,怀疑,是晋伯雍的底色。 因为他的枕边人最清楚,他上位的并不光彩。 甚至为了能上位,他不惜亲手害死了自己曾经的正妃,封了一个前朝的贵妃当皇后。 楚明慧不傻。 所以她也很清楚,在他势力逐渐稳固的将来。 他一定会拿楚家开刀的。 楚明慧和她的儿子,一定要在这之前,将这男人从高位上拉下来。 楚明慧及时将目光投向姜凌川,她想将矛盾转移。 “姜世子,不如你来说说,今日围猎,可以怎么玩?” 姜凌川受宠若惊地看了眼楚明慧,又看向一旁的晋伯雍。 在得到晋伯雍点头首肯后,他才循循开口,“臣知道的,都是些民间的玩法。” “恐上不得台面。” “说说看。”晋伯雍冷声命令。 姜凌川也不推诿,直言,“所有参加围猎者,一同入场。” “摒弃掉布围和鹿哨。全凭自己本事狩猎。” “狩猎输赢,看猎物之数量,之珍贵程度来决定。” 说罢,姜凌川安静地等待着,晋伯雍的反应。 片刻后,晋伯雍看向楚明慧,关切地问一声,“宸儿今次,可参加?” “能为陛下祭祀求天分忧,宸儿自是要参加的。” “好,就按世子说的办。” 一行人听闻,纷纷背上箭囊,跨上马等待晋伯雍射出第一箭后出发。 而一直在外看戏的郭夕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心里急了起来。 剧情里,这一场秋猎里发生了太多的事。 一是瑞王强迫了付青昭,陛下因担心传出皇室丑闻,给他们二人赐了婚。 二是晋宸在围猎场上被瑞王的人偷袭,受了重伤,差点救不回来,还因此落下重疾。 如今,瑞王被抓走。 照理来说,应该就不会触发第二件事情的发生。 可是,现在这剧情,已经是郭夕瑶都不知道什么走向的走向了。 她只能在姜凌川骑马出来的一瞬间,悄悄跟了上去。 “瑞王的人,可能会对大皇子动手。” “你若想要邀功,尽可护住他就好。你若不想,当我什么也没说。” 姜凌川一瞬拉住缰绳,低头看着她。 长叹一口气后,像是跟自己妥协了一般。 声音柔和了不少,“你现在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提醒你而已。” “不是道歉?” 郭夕瑶抬起头看着马背上的人。 光影在他的身后,他分明是背着光的,却又让他整个人有种被光眷顾的美感。 她抿着嘴,强压住心底滔天的声响。 点了点头。 “世子,该走了。” 晋宸声音出现的瞬间,姜凌川又变回了那个低三下四的人。 他恭敬地跟上晋宸的马车,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郭夕瑶。 “那女子,便是世子的心上人?” 姜凌川并没有否认,只是极淡地笑了笑。 随后,他看向晋宸,状似无意地提醒了一句,“殿下,今日这围猎规则不严。” “当心有人趁机作乱。” 第81章 被泼天的富贵眯了眼 密林外围。 进入围猎场的人都分散开来。 唯独姜凌川,始终离在晋宸马后不近不远的位置上。 他也不狩猎捕杀,也没有放松警惕。 晋宸知道身后有个小尾巴,也没有在意,只是寻找着最好的猎物,想要射杀。 可这偌大的围猎场,没有了布围和鹿哨。 一时间想要找到一只上好的猎物,那是难上加难。 眼看天色渐渐有些擦黑了。 晋宸的马背上,一只像样的猎物都没有。 他有些气馁地停了下来。 突然,一只飞箭突然擦过他的面前,让他的马一惊,失心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殿下小心。” 姜凌川紧随其后,跟着发疯的马追了上去。 他并没有看到飞箭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只是很快,他便能听见身后,似乎来了些不速之客。 姜凌川一边稳稳拉着缰绳往前跑,一边探出身子往后看。 来人一共有五个,都是蒙面黑衣,看不清面容。 看他们骑马追捕的样子,倒是些训练有素的高手。 郭夕瑶告诉他,瑞王会在围猎时对晋宸下手。 可如今的瑞王自己都被关在天牢里自身难保。 他并不觉得,这些人会是瑞王的人。 晋宸好不容易拉住缰绳,稳稳地坐在马背上,试图唤醒这匹失控的马。 恰好姜凌川追了上来。 “那些是什么人?” “不知,不过看上去是来杀殿下的。“ 晋宸侧目给了姜凌川一个眼神,“这便是你一直跟着我的原因?” “想要表衷心?” 姜凌川没有否认。 因为没等他开口,一支支锋利的箭,急速擦过了他们身边。 有的箭,甚至擦出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当务之急是逃。” 晋宸努力维持着自己不从马背上摔下来。 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反倒是姜凌川,或许因着早有准备,此刻的他,只是身上有些伤口。 头脑还算清醒。 他看了看前方的路,又看了看这些人身上背着的箭囊。 “看到前面的林子了吗?往里跑。“ “他们的箭在马背上没有那么准,射中咱们的几率也低。” “先把箭消耗得差不多了,再说。” 箭是接二连三地过来,身后的马蹄声却忽近忽远。 姜凌川说得没错,那些黑衣人因为要射箭,所以会稍微放慢一些速度。 才能保持住准心。 一旦两个人进入了密林,这些箭射中他们的几率就更小了。 “待会儿进入林子后,你往东跑,一直跑就会出围猎场了。” 姜凌川的语气,像极了一个骁勇善战的大将军。 在指挥着他的兵卒。 “你怎会知道围猎场的方位?“ 姜凌川无奈地沉了沉声音,”殿下,现在不是怀疑我的时候。“ “信我的,就跟我兵分两路。我来负责引开他们。” “可是你...” 眼看着两个人的马就要进林子了。 姜凌川突然拉了拉缰绳,落了晋宸半个身位。 “你要干什么?” 只见姜凌川用弓箭用力地拍在了晋宸的马屁股上,马蹭蹭跑得更快了。 他看着往东走的人,突然大声道:“殿下,一会见。” ...... 皇室营帐内。 因为大多适龄男子都骑马出去围猎了。 宽阔的营帐内,只剩下了晋伯雍,楚明慧和郭驿。 三个人,显得气氛有些压抑。 郭驿开口想让气氛别那么沉重,“贵妃娘娘随姑父来这里,多少有些不习惯吧。” “世子殿下什么意思?” 楚明慧一向不喜欢这个东林侯府的小世子。 因为他的姑母,便是曾经晋伯雍的正妃。 在晋伯雍还不是皇帝时,正妃就处处压自己一头。本以为她终于死了,自己能坐上皇位了。 偏偏又跑出来一个姜晚。 楚明慧不甘心。 当初要不是她的母族,他哥哥的十万大军。 凭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凭什么能坐上这个九五之尊之位。 可偏偏,不知道晋伯雍是对郭家有愧疚。 还是故意给她难堪。 他直接开口,“爱妃这是怎么了?” “驿儿不过是在关心你而已。” 楚明慧眼神很冷,但脸上的笑意却没有削减半分。 她笑着摇摇头,“臣妾以为小世子这是在揶揄臣妾呢。这才有些激动了。” “小世子,莫怪。” 郭驿可不敢得罪了楚明慧。 赶紧摆摆手,“哪里的话,娘娘和姑父的感情那么好,姑父去哪都想带上您呢。” 楚明慧在心里冷哼一声。 而后,晋伯雍直接岔开了话题,“驿儿,太无聊了。” “要不咱们来赌上一把?” “姑父,赌什么?” 楚明慧最是看不惯晋伯雍在郭驿面前佯装一副和蔼长辈的模样。 于是,随便寻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她一走,晋伯雍放松地长叹了一口气,“就赌,今日谁能猎得最好的猎物。” 郭驿被提起了兴趣。 走到晋伯雍的面前,距离靠得很近。 少了些规矩,却也多了几分亲密。 “姑父怎么会突然想赌这个了?” “你不是一向最看重表哥的。” 晋伯雍眉头一皱,反问道:“你这黄口小儿,谁同你说,朕最看重宸儿的。” “难不成陛下看重瑞王殿下?” “可他现在不是被您关着呢嘛。” “刚才出去的这些儿郎里,谁敢与大皇子抢风头的。” 郭驿洋洋洒洒分析了一大段。 却没发现晋伯雍的脸上,除了厌烦,还有些许的无奈。 “朕这手边,竟然连个第二选择都没有了吗?” “臣反正赌大皇子,姑父你赌谁?” 晋伯雍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继续不答反问,“你的那位好友,不是曾在荆州做过十几年的打手。” “想来身手,应该不错吧?” 郭驿一听晋伯雍居然有意将这赌注下在了姜凌川身上。 得意地扬起了下巴,“姑父,你可不能向臣打听什么。要下注谁,全凭本心。” “行,朕就赌这姜家小世子,又能如何?” 两个人赌约就此下定。 这时候,郭驿才循循开口,“姑父有所不知。“ “这姜凌川虽是身手不错,奈何是个目不识丁的武夫。” “自从被姜家寻回来之后,便被这泼天的富贵迷了眼,早就成了上京城出了名的纨绔了。” “上京城里,还能有你比还纨绔之人?” 郭驿郑重地点点头,毫不夸张地说,“两年前确实没有。” “但现在嘛,我们俩也算平分秋色了。” 话音落地的瞬间。 就听见外面有躁动的声音。 郭驿收起玩味的表情,走到营帐外面查看,“外面在吵闹什么?” “回禀世子殿下,大皇子被人追杀受了伤。” “还有,姜世子也在密林里消失了。” 第82章 死路一条 晋宸带上了一队禁军,准备重新从营帐出发的时候。 突然被一个女子挡住了去路。 他勒停了马,低下头问,“你是...姜凌川的丫鬟?” 郭夕瑶听见外面都在传姜凌川在密林里消失的事情,便急匆匆地赶到了这里。 “殿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一个人消失在密林里?” 她脸上的着急是骗不了人的。 即便是防备心很重的晋宸,在看到她那双急迫的眼睛时。 也心软了。 “他为了救我,跟我兵分两路。” “我甩开刺客回到这里,现在正准备去救他。” 郭夕瑶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声音颤抖着,“殿下,能带上奴婢一起吗?” “您放心,奴婢不会惹麻烦的。” “让奴婢跟着,或许能更快找到他。” 毕竟,郭夕瑶自诩还算了解姜凌川。 若是他在某个地方留下什么记号,她或许能比旁人更快发现。 晋宸为难的思忖片刻后。 才命人牵来一匹马。 “会骑马吗?” 郭夕瑶眼下只能点点头,然后翻身上马,跟着搜查的禁军一并出发了。 夜越来越深。 密林中,只有月光倾泻下来,找不清前路。 禁军们举着火把,可仍旧是很昏暗。 晋宸的马突然停住。 他抬起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就是在这里。” “我和世子在这里分开的。他往那个方向走的。” 禁军领命开始往那个方向逐一探查。 可郭夕瑶却在原地没有动。 “你不去吗?”晋宸看到她未前行,不禁追问。 郭夕瑶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恭敬地问,“殿下,那个方向是通往什么地方?” 晋宸原本不知道围猎场的布局。 可为了搜捕,他特意找人拿上了堪舆图。 此刻,晋宸拿出堪舆图,认真地用火把看了一眼,随后道:”是悬崖。“ “死路一条。” 郭夕瑶点点头,“姜凌川告诉殿下往这边走能回营帐。那他肯定知道围猎场的布局。” “既然他知道布局,就不可能让自己往死路上走。“ 晋宸有些诧异眼前这个小丫鬟的头脑。 临危不乱之下,还如此了解姜凌川。 听到她直呼姜凌川的名字,更确定了她和姜凌川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 “你的意思是,他会往其他的方向走?“ 郭夕瑶也不确定。 她抬起头,伸出两只手,表情诚恳地问,“殿下,可否让奴婢看一眼堪舆图。” “大胆。” “堪舆图乃国之机密。” “除了领兵打仗的重臣和皇室子弟之外,普通老百姓是没有权利看堪舆图的。” 郭夕瑶一向不把这些尊卑之别放在眼里。 她淡然回应,“可眼下,世子随时可能丧命。难道一条人命比这堪舆图还重要?” 晋宸眉头一蹙。 竟然被一个小丫鬟给镇住了。 他气恼得马上跳了下来,一只手紧紧握住堪舆图,“你想看,无非是想看看这图中是否有生路。” “我帮你寻便是了。” 郭夕瑶摇摇头,“我要看的,是他准备冒多大的险。” 顿了顿,她抱着手反问,“殿下不过见过他几面,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能知道他在危机时刻,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吗?” “你放肆。” 说话的,不是晋宸。 而是前来禀告的禁军,听见一个丫鬟竟敢如此跟大皇子说话。 忍不住开口斥责。 可郭夕瑶不但没有半分怯懦,甚至连丝毫的退让都没有表露出来。 或许,就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曾经的她,是个多么贪生怕死的人。 可是在这一刻,为了能尽快找到姜凌川,她竟然敢这样直面强权。 “什么事?” 晋宸偏过头,看向来人。 对方恭敬弯腰回话,“禁军搜到悬崖了,再往前走,已经没有路了。” “世子他,恐怕...” “不可能。” 郭夕瑶激动地喊了一句。 她深吸一口气后,再道:“姜凌川不可能死的。” “殿下,人命关天,让我看看吧。” 郭夕瑶谁都不信。 她只信她自己,她信姜凌川在绝境之下,也会给自己谋出一条生路的。 这眼下的困难,同他过往十三年比起来。 算得了什么。 即便他当真跳了悬崖,他也不会死的。 郭夕瑶的眼眶红了。 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更红,更凄惨。 晋宸终究还是将自己手里的堪舆图,放到了郭夕瑶的面前。 “你看吧。不过即便世子真遇险了,你也别太...” “不会。” 郭夕瑶一把抢过堪舆图,根本不想听那些不吉利的话。 她无礼的样子,看得禁军气愤。 那人刚想开口再次训斥,却被晋宸一只手拦住了,“你们再去前方看看,可还有什么踪迹。” “是,殿下。” 郭夕瑶借着火光,将堪舆图放在地方,开始仔仔细细地瞧。 围猎场用眼睛看,的确很大。 可放在堪舆图上,不过小小一张,周围全部都是山峦的标记。 直到,她看到了一条线。 可这线上,又什么都没有标注。 郭夕瑶拿起堪舆图来,端到晋宸的面前,“殿下,这条线正好连着悬崖中间,可什么都没有标记。” “这线是什么意思?” 晋宸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一时间,沉默了。 这线,自然是皇家子弟才知道的秘密。 他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头,嘴上并没有回答。 “这条线你不用管,即便他真掉进了悬崖,也不可能找到这地方的。” 晋宸的话,说得已经很委婉了。 可郭夕瑶却听出了深意。 她着急反问,“这地方,是皇家密道?” “你怎知?” 她当然是猜的。 但是姜凌川若真的在这个地方消失,那他可就不是猜的了。 而且,他完全能找到这个密道。 毕竟,他曾经就是皇宫里的太子,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些秘密呢。 郭夕瑶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她该用什么借口,才圆这个谎呢? 晋宸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拉着她的手臂,厉声询问,“你是如何知道,这线条是密道的?” “殿下,奴婢不知道啊。” “奴婢只是猜测这线不可能平白出现在堪舆图上,您又说世子定然找不到这地方。” “那想一想就知道,这地方会是密道了吧。” 这借口,倒是没毛病。 可只要深究,就能察觉到。 正常人是不可能将堪舆图上一条莫名其妙的线和皇家密道联系在一起的。 好在,这时,禁军有人来报:“殿下。” “悬崖边,发现了一些被树枝勾扯下来的布料。” 第83章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一行人来到了悬崖处。 郭夕瑶看着脚下深不可测的悬崖边,突然就愣神了。 曾几何时,她也站在这样一个悬崖峭壁上。 只听了那人的一句话,便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结果自然是好的。 但过程充满了危险和博弈。 晋宸的声音,拉回了她的回忆,“我先让人下去探查吧。” “我去。” 郭夕瑶阻止了晋宸下命令。 她抬眸看向晋宸,目光如今夜的月亮,明亮透彻,带着几分冷然的疏离。 “殿下,让奴婢下去探查吧。” “刚才只有我看到了那条线,若是姜凌川有幸进入,也只有我知道在什么地方。” “可你一个女子...“ 晋宸只觉得眼前的人个子很高,却依旧看着纤瘦。 不像是能救人的样子。 郭夕瑶却已经准备好了下悬崖,将地上的绳子绑在了自己的腰间。 “看到姜凌川,奴婢便发信号。” 说着,她没有半点犹豫,走到了悬崖边上,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 晋宸抬起手,握了握拳头,冷声提醒道:“小心些。”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我相信,他不会有事的。” 话音落地,人直接跳了下去。 郭夕瑶跳到一半,便看到了悬崖之下很深的地方,有一个宽大的平台。 平台上面全是横叉的树枝。 若是不仔细看,很容易便忽略了。 她将自己缓缓落在这个平台上。 刚一落地,就听见咔嚓一声,像是踩断了什么似的。 郭夕瑶拿起腰间的火折子照明。 这不照还好,一照就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白骨,呈现在她的眼前。 有几根白骨,甚至已经被她踩碎了。 郭夕瑶闭上眼睛,努力将自己的恐惧强压进心里。 等终于做好了心里建设之后,才重新睁开眼睛。 “没事的,不怕的。” “我是来救人的,要索命要讨债,去找别人啊,都跟我没有关系啊。” 郭夕瑶一边碎碎念,一边用火折子继续巡视周围。 终于,让她在一堆树枝混杂着白骨的杂草里,看到了血迹。 那血迹像是不小心蹭上去的。 而血迹的周围,有一块不小的杂草堆,被狠狠地压过。 郭夕瑶终于有了些线索。 可心里却无半分松懈。 如果姜凌川真的是从这里落下来,很有可能会留下这样一个痕迹。 但他身上所受的伤,恐怕也不会轻。 她借着火折子的光向上看了看。 早已经看不见悬崖上站着的那些人了。 姜凌川没有任何防护工具便从这里跳下来,怕是不想活命了。 郭夕瑶没有往前继续找人,而是赶紧点出积分商城,足足买了五颗十全大补丸。 心里默默祈祷姜凌川能撑住。 “姜凌川你给我好好活着,可别死了。” 郭夕瑶顺着一路的血迹,看到了一个山洞的入口。 这个山洞几乎被杂草给遮挡住了。 要不是有一滩很大的血迹,粘住了郭夕瑶的脚,或许她会就此错过。 郭夕瑶闭上眼睛,稳了稳呼吸。 说不害怕是假。 可她怕的不是前面黑漆漆的山洞里有什么。 而是怕什么都没有。 亦或是有人,却没有了呼吸。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她没有片刻的犹豫,扒开一堆杂草,只身进入了山洞。 山洞里面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即便她手里有火折子,也不能完全视物。 郭夕瑶只能蹲下来,查看周围的血迹,来判断自己的方向。 山洞里岔路极多。 而血迹却总会出现在正确的那条道路。 她隐隐有种感觉,姜凌川是故意留下这些痕迹的。 没准他猜到了,来救他的人,会是自己。 郭夕瑶突然间有了信心,脚步也加快了些。 直到在一个岔路口时,她似乎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微弱的声音。 郭夕瑶几乎是冲过去的。 连脚被石子扭了一下,也顾不得疼地继续起身走过去。 “姜凌川,是你吗?“ 里面的人,似乎早已经没有了气力。 只听见一声用石头敲击墙壁的声音,似是在回应她。 郭夕瑶忍痛咬着牙,继续往声音传出的方向走。 终于,他看到了那个被黑暗包裹着的男人。 他头发凌乱,衣服残破,整个人瘫倒在地上,脸色煞白得可怕。 手还在不停地敲击着石头。 郭夕瑶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眼睛便已经蓄满了泪水。 “姜凌川,你...” 似是听见了她的声音,地上的人努力睁开了眼睛。 随后,他嘴角扯出一个勉强却欣喜的笑容。 “我这是流了太多的血,出现幻觉了吗?” 郭夕瑶两只手捧起他的脸,摇摇头,认真道:“你好好睁开眼看清楚。” “是我,就是我。” 边说,眼泪边不受控地往下流。 一滴滴泪水,落在了姜凌川的手背上。 温热的泪,像是注入了什么力量一样,他突然就睁开了眼睛。 “哭什么?这不是还没死呢。” 郭夕瑶直接将十全大补丸一颗颗送进了他的嘴里。 看他痛苦地咽下后,才算松了一口气。 “我不会让你死的。” “姜凌川,我不会让你死的。” 听见这话的人,笑意越发明显。 除了他那张惨白的脸之外,他的表情的确不像是一个重伤之人。 说出来的话,更是和平日里一般,浪荡的打紧。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死,定会来救我的。“ “看样子我赌对了。” 郭夕瑶气不过他在这样的时候,还能说出这般无所谓的话。 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语气却是在指责,“你知不知道,若是你死了,这个世界会怎么样?” “你怎么敢用这种冒险的方式,来争啊?” 姜凌川虚弱地抬起手,想要替她擦掉脸上的泪。 可是他发现,自己早就没有了气力。 他低下头,回避开她的视线,声音孱弱地说:“既然你来了,让我先睡一会。” “不能睡。” “姜凌川我先带你出去,你不能睡。” 可是,身前的人就这样闭上了眼睛。 急的郭夕瑶就要将人扶起来。 不等她动作。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机械的声音,【恭喜你,任务对象黑化程度,成功清零。】 【系统将赠予你一次进入任务对象深层意识的机会。】 【现在,请进入。】 第84章 过往 “父皇,父皇。” “这些是什么东西啊?” 一个幼小的身影,说着稚嫩的话,晃晃悠悠地来到龙椅前。 龙椅上的人,原本正蹙眉处理着奏折。 听见这个声音,立刻放下笔。 弯腰将小儿抱到了自己的膝盖上,目光看向他手里的东西。 “这些呀,叫堪舆图。” 小儿眼睛一亮,“夫子说过,堪舆图乃国之机密。儿臣不应该看这些东西的。” “儿臣这就把东西放回原位。” 说着,小儿便想要从父亲的大腿上下来。 可对方抱住他,眉开眼笑。 “朕的渊儿啊。这些机密别人看不得,可你却能看。” “你不仅要看,更要记住每一张堪舆图中这些线条的位置。” 小儿抬起头,满脸的疑惑。 挠了挠头问,“父皇,这是为何?” 对方用手指刮了刮他的小鼻子,亲切说道:“这些线条,乃是皇家密道。” “若是未来需要的时候,每一条线都会成为你活下去的可能。” 小儿认真地点点头。 将堪舆图直接放在奏折之上,仔细地背诵了起来。 ...... 郭夕瑶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站在不远处看着这里的一切。 眼前的男人自然是晋伯雍。 而这个看上去软萌娇糯的小孩子,竟然是晋渊。 在她的印象里。 他只是那个鬼市里落魄不堪的少年。 没曾想,有一天她竟然能见到小时候还是天之骄子的晋渊。 他脸上的笑意是那么的纯粹。 晋伯雍对他的纵容,也是那么的明显。 可终究,一切都似走马观花,留不下任何的眷恋。 郭夕瑶没能怅然很久。 她再次被拉到了其他的回忆画面里。 “父皇,我好难受啊。” 晋伯雍抱着他,急地质问太医,“朕出门围猎时人还好好的。”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姜晚站在一旁,一只手轻轻放在晋伯雍的肩膀上。 声音沉稳地安慰道:“陛下别着急,太医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流了这么多的血,朕的儿子怎么能流这么多血?” 姜晚这才叹了一口气道:“陛下昨日猎的那头野兽发了疯。一口咬住了渊儿。“ “这才流那么多血的。” 这时候,太医急忙开口,“殿下失血过多,恐有性命之危。“ “当务之急,还是先及时止血,再佐以补血的药材,看看效果。” 晋伯雍将晋渊放在床上,焦躁催促,“还不快来。” 太医好不容易止住了晋渊手臂上的伤口。 姜晚看着晋伯雍,不禁劝解道:“陛下先回去休息吧。” “这里有臣妾守着。渊儿一醒过来,定第一时间让人通知陛下的。” 晋伯雍没有推辞,转头离开了。 他一走,姜明鬼鬼祟祟走了进来。 一进屋,话都没有说,直接跪在了地上,“还请娘娘恕罪。” “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明将姿态摆得更低,声音也更虚,“是,是凌川。“ “那日我同夫人在家中讨论要给凌川过一个生辰。夫人突然伤感起来,说自己从未给自己的儿子过过生辰。” “明明他们二人相差不过两个月。” 姜晚听到这里,脸色一变。 呵斥道:“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胡言乱语。” 姜明怕自己惹祸,跪着爬到了姜晚的面前,“我的好妹妹。” “凌川一定是那日听见了什么,今日见到太子殿下时,才会突然疯了一样咬了他。” “凌川才是娘娘的亲生...” “住口。” 姜晚俯下身子,用一种近乎绝情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亲哥哥。 她的声音里,全是平静无波,却渗人心脾的威胁。 “本宫只有一个儿子,便是十月出生的,渊儿。” “至于姜凌川,那是你和大嫂,先我两个月生出来的。” 姜明被这个眼神吓得浑身发抖。 只能连连点头,“那现在凌川该怎么办?” “陛下若是追查...” 姜晚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循循道:“将他送走,送得越远越好。” “若是他再惹出麻烦,本宫不介意亲手了解了她。” 姜明惊恐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妹妹。 明明还是如从前一般绝美清丽的脸庞,可她似乎已经不一样了。 “你们,在说什么?” 这一声震怒,吓得姜晚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她看着去而复返的晋伯雍。 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撒谎。 ...... 鬼市陋屋。 姜晚衣不蔽体地躺在床上。 一个满身伤痕的男人,餍足般从她的床榻上下来后,丢给了她几块碎银。 “长得倒是标志。” “就是这床上的技术嘛,远不如春香楼里的妓子。” 床上的姜晚,突然眼神一冷。 随后从床上跳起来,迅速抽出男人腰间的刀,一条腿压住男人的肩膀。 用刀对着脖颈用力划了一刀。 男人没来得及留下半个字,便直接被割断了喉咙。 姜晚把人从床边推下去,睥睨地看着那个人捂住喉咙,绝望的眼神。 她直到那个人完全咽了气。 才大声道:“看够了吗?滚进来把这人处理了。” 晋渊从门后面进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此刻已经穿着破衣烂衫了。 可周身的气质,还是从前在宫里时那本的纯净无暇。 他大声地质问姜晚,“母亲,你怎么能杀人?”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姜晚将衣服整齐地穿好,“我不杀他,难道任由他侮辱我吗?” “母亲,我知道眼下我们不容易,可是我们也不能...” 晋渊的目光不小心瞥到了姜晚身后的床上。 原本不是那个意思的人。 无端激怒了姜晚。 她抬起脚,狠狠踢在了晋渊的肚子上。 这还不过瘾一样,她发疯一般冲了过来,压在小小的人身上,一下一下的巴掌。 落在他身上,任何一个地方。 晋渊一开始还会求饶。 可到了后来,他早都已经晕了过去。 “我不会被困在这里的。” “我不能被困在这里。” “我应该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这里的一切,都该是我的。” 姜晚拳脚相加,嘴里还不断地说出这些发了疯的话。 一旁的郭夕瑶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想冲过去,却只能听见机械的声音在阻止她。 【亲,作为旁观者,你没有干预剧情的能力。请继续往下看。】 第85章 包的包的 郭夕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姜凌川的深层意识里出来的。 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后背好像全都湿透了。 她看到晋渊从第一次替姜晚处理尸体时的害怕无助恐惧。 到后来面无表情地将一个个人扔进深坑里,完全没有半点情绪的变化。 她看到晋渊身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看见他每当没有达到姜晚的要求,而被关在门外冻得瑟瑟发抖。 看到了他如何亲手杀死第一个人。 看到了他是怎么决定为了这个所谓的‘母亲’自愿来到鬼市奴隶市场的。 这一刻,郭夕瑶似乎明白了。 为什么在姜凌川的心里,他会将自己视作白月光。 因为她即便没有太阳那样的耀眼温暖。 却也是在姜凌川短暂生命中,出现过的,唯一的,一束光了。 郭夕瑶回过神来,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她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而后又用干净的袖口,替他擦掉脸上沾上的血渍。 明明长得那么好看的人。 本该有一个平顺的人生啊。 怎么能... “姜凌川,我带你出去。” 说罢,郭夕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将人从地上抗了起来。 她把人背在身后,又用裙摆扯出一根布条,将自己和姜凌川牢牢困在一起。 “两年前我能带你走出困境。” “今日,我还能。” 姜凌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他乖乖地趴在她的背上,声音微弱地从脖颈处传来,“从前是从前。” “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郭夕瑶冷哼一声,反驳道:“哪里不一样?” “不过是比从前重了一些,高了一些而已。” 姜凌川轻笑一声,两只环在她脖子上的手,握紧了些。 他看着前路漆黑一片,又不禁长叹一口气。 “你我或许还一样。” “可眼下等着我们的,不是银杏村里那些淳朴的老百姓。而是一个钩心斗角的困兽场。” 郭夕瑶明白他的担忧。 毕竟姜凌川躲藏的地方,大概就是皇家密道了。 先不说陛下。 光是如何同晋宸解释这一切,都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的效果。 可郭夕瑶在从姜凌川深层意识里出来之后。 她的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郭夕瑶突然站定在原地,从衣服里拿出那个火折子。 然后举过肩膀,认真地问,“你看到了吗?” “什么,一根不值钱的火折子?” 姜凌川现在还有闲心开玩笑。 其实内心早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而他的打算里,如若自己当真暴露了身份,他无论如何都会保全郭夕瑶的。 可是郭夕瑶接下来的话。 又让他犹豫了。 “是前面的路。” “越是在漆黑无光的地方,这微弱的光越是能体现得最有用。” 姜凌川看不见郭夕瑶脸上的表情。 只不过,光是从声音里,就能判断出,她似乎在笑。 笑对未来不确定的危险,自己充沛的勇气。 笑对那些牛鬼蛇神,自己心底的不屑。 “瑶瑶,你好像变了。” 郭夕瑶就怕自己这微小的细节被他察觉。 她没敢接话,背着人就往外面走。 期间还不忘提醒姜凌川,“这一路,你只管好好想想,出去了以后该怎么说。” ...... 晋宸在悬崖边上,足足等了两个时辰。 始终不见崖底有人发出信号。 就连禁军的人都在说,“这奴才简直太狂妄了。” “就她那个小身板,跳下去就是半死。怎么可能找到姜世子。” “别说找人了,没准一会儿咱们还得再下去找她呢。“ 几个男人围坐在一处,笑得有些猥琐。 突然,崖底飞上来一蹙花火。 那是晋宸给郭夕瑶的,让她只要找到姜凌川便朝着天空放。 悬崖上的人看到这簇花火,就会下去找人。 晋宸懒得训斥这些人,只挥了挥手,淡淡吩咐,“现在,你们可以下去救人了。” 禁军下去了八九个人。 可等他们这些再人上来时,却发现救上来的两个人,都是昏迷的状态。 晋宸没有耽搁,立刻下令,“速速将他们二人送回营帐。” “让太医来看。” 几个禁军领命后,架着马车便迅速离开了。 晋宸原本也想飞身上马,赶紧跟上的。 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转过头吩咐了还没解开绳索的禁军。 “你们几个,在她救人地附近搜查看看,是否有什么异样。” “殿下,遵命。” 回到营帐内,太医已经开始给姜凌川进行着治疗。 晋宸按理询问,“姜世子什么问题?” “回禀殿下,应是掉下悬崖,摔断了腿。内脏也有受损。身上还有很多的箭伤。” “不过奇怪的是,这些箭伤都已经结痂了。” “世子的脉象,也有了回稳。” “老臣尚不清楚缘由。” 晋宸先是松了一口气。 他不是有多心疼姜凌川,只是不愿意欠他这个莫大的人情,未来不知道该如何还罢了。 他的目光看向一旁。 “这个人呢,她又怎么了?” 太医如实回答,“这位姑娘的伤势不重,力竭脱水,晕倒了。” “想来应该是一个人拖着世子走了太长时间,才会至此。” 得到了太医的回答,晋宸不愿在此多呆。 吩咐了太医好好照顾他们二人后,就转身离开了。 姜凌川是在第二天的傍晚才醒过来的。 他睁眼发现自己来到了营帐内,长舒一口气。 这一侧身,就发现了另一张床上躺着的人,像是已经昏迷良久,始终没有苏醒。 若不是她肚子里的馋虫,响得实在厉害。 他大概也会被她骗过去的。 姜凌川故意使坏,把自己手边的一个枕头,朝她扔了过去。 力道不大,但狠狠砸在了郭夕瑶的肚子上。 床上的人,眉头烦躁一皱。 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陷入昏迷的模样,没有了动静。 姜凌川因着腿受伤,走动实在不方便。 他便压低声音,喊了她的名字,“现在没人。” “你可以睁眼了。” 郭夕瑶听见姜凌川的声音,这才终于活动了下身子。 但眼睛始终没有睁开,只回应道:“保险起见。” “让我再躺上半个小时。” “你先把太医叫来。然后我再醒。” 姜凌川看着她这幅果断牺牲的模样,低下头就忍不住地笑了。 笑过后,他才重新问,“崖底交代你的,都记住了?“ “包的包的。” 第86章 除了费血,一举两得 晋宸走进营帐的时候。 只看到了姜凌川一个人苏醒了过来。 他走过去,顺势坐在床边,随后开门见山地问,“追你的那些人呢?” 晋宸没有关心他的伤势,是在有意弱化这一点。 因为他不想被人以救命之恩要挟。 偏偏姜凌川不如他的愿,“殿下放心,那些人已经替殿下引开了。” 最后几个字,他着重了声音。 意在强调,自己之所以会受伤,全然是因为要救晋宸。 话说到这个份上。 晋宸不好在当作不在意,只能抬手抱拳,“世子的救命之恩,我记在心里。” “倘若将来有机会,我会还你的。” 姜凌川摆摆手,脸上依旧是那副谄媚的表情,言语推诿。 只不过他这张脸,实在不像是那种阿谀奉承的小人。 就连晋宸都看得出他是有心恭维,并不是性格如此。 突然,晋宸话锋一转,追问道:“世子殿下是如何知道那个地方的?“ “什么地方?” 看对方懵懂的模样,晋宸眯了眯眼睛。 “你被人追下悬崖,藏身的地方。” 他如是强调。 姜凌川表情坦然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那是臣命不该绝。” “臣当时掉下去时,还以为的交代在此处了。” “没曾想,臣落在了那个地方,竟然只是断了一条腿。” 晋宸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放下了怀疑。 他继续问,“落在那地方之后呢?” “你就一直在那里等着人来救你?” 晋宸故意这样说,是因为他在那个小丫鬟下悬崖之后,计算过时间。 两个时辰。 若姜凌川在原地没有挪动半分,根本用不到那么久的时间。 可要是他挪动了,他又是如何找到皇家密道的呢? 姜凌川并没有要隐瞒任何事。 直言回道:“臣担心那些人追下来,于是拖着受伤的身体往深处走。” “走了一会,还真让臣找到了一个山洞。” “山洞?” 姜凌川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说法。 “应也不是山洞。臣看见了一个入口便直接进去了。” “可一走进去,又发现里面好多通道。臣只能跟着直觉往前走了。“ 晋宸两只手抱在胸前。 直起了腰,想要用一种上位者的气场,来逼迫他说实话。 “是吗?” “可禁军去那个地方探查过了,世子选择的每一条岔路,都是正确的。” 姜凌川这时候,才开始装傻。 他皱了皱眉头,不解反问,“正确的,是何意?“ “难道这山洞能通向别的地方吗?” 晋宸紧盯着他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个微表情的变化。 声音也比从前更冷了些。 他不信巧合,更相信自己看到的证据。 “世子当真不知道,这个山洞最后会通向哪里吗?” 姜凌川摇摇头。 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 从衣襟里拿出一个物件,“殿下,这是臣在那些人身上找到的东西。” “你可知,这是什么?” 晋宸被这个物件吸引了注意力。 竟然忘记了他刚才还想追问姜凌川什么。 他将物件拿到手里,是一个绣样精致的荷包。 他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即便一霎没有想起来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但光是看这荷包的绣样,还有制作荷包的布料也能判断出一二。 “这是...” 晋宸没有说下去。 但怀疑的种子,此刻已经种在了心里。 姜凌川自顾自地开始胡乱分析,“臣猜测,这些人一定是瑞王殿下派来的。” “如今瑞王虽被陛下关押着,可放眼整个朝堂,敢对殿下动手的。“ “恐怕只有他一人。” 晋宸盯着手里的荷包,眼神晦暗了下去。 声音沉沉道:“想让我死的,又岂会只有他呢。” “殿下这是何意,难不成还有别人?” 此刻,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似乎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改变。 不再是晋宸质疑,姜凌川自证。 而是姜凌川步步引导,晋宸连连上钩。 “行了,这些事情你无须担心,过些日子,陛下会择定皇商人选。” “我会给你安排个位置,当时还你的恩情了。” 晋宸依旧想把报恩的主动权,放在自己的手里。 恰逢这时候。 另一张床上的人,窸窸窣窣发出了些动静。 郭夕瑶故意大声地伸了一个懒腰。 睁开眼时,才吓得赶紧收回了四肢。 “殿...殿下。您怎么过来了?” 晋宸踱步走到她的面前,冷声询问,“可好些了?” 郭夕瑶跳下床,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回答,“回禀殿下,身体已经无恙了。” “你出来,我有话单独问你。” “是。” 郭夕瑶穿着个单薄的中衣便跟着人走出了营帐。 虽然在脑海里已经演练了很多遍。 可在真实面对晋宸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 身体不经意有些颤抖。 晋宸却突然将自己的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他没有解释这个行为的原因。 只是避开她的视线,询问道:“你是如何发现世子的?” “回殿下,奴婢落下之后,先是看到了一堆杂草被压倒,而后又在那附近见有血迹。” “虽顺着血迹,但还是饶了些弯路,才找到世子的。” 晋宸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的不同。 “嗯?” “奴婢本想只要一直顺着血迹走。可有些岔路里虽然有血迹,却没有看到出口。” “只能掉头回来重新找。这才耽误了那么长时间。“ 姜凌川哪里会不知道路在什么地方。 不过是两个人折返回来的时候,他故意在一些岔路里留下的血迹。 为的,就是彻底打消晋宸的怀疑。 不止是晋宸。 或许那些追杀晋宸的人,也会在某人的授意后,前往山洞里探查。 所以,这计策,虽然费血。 但至少能一举两得。 晋宸猛地转身,看向禁军问,“你们只搜查了我给你们的路线上的痕迹?” “回殿下,是的。” “再去查。” “是。” 打发走了禁军,晋宸再次看向郭夕瑶。 他心中明明还隐隐有些不安。 可看到她那双浅茶色眸子的时候,又觉得当真是自己多虑了。 “你且回去休息吧。” 说罢,人便离开了。 郭夕瑶回到营帐时,躺在床上的姜凌川原本笑意盈盈地看向她。 却在看到她身上披着的大氅时。 脸色一滞,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第87章 好男儿该报效国家 郭夕瑶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表情。 简直是从大晴天,直接变成了凛凛寒冬。 她没有立刻走过去解释,而是站在原地,低头笑了笑。 自进入了他深层意识后,郭夕瑶反倒是坦然了许多,也放下了许多。 她想要的,也似乎改变了许多。 郭夕瑶站在门口,两只手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嘴巴里贱兮兮地感叹道:“这皇室做的大氅是不一样哈。” “款式低调沉稳不说,还那么保暖。” 姜凌川早都收回了视线。 甚至躺回了床上,选择对她视而不见。 却实在做不到充耳不闻。 他冷声回答:“不过就是些棉花填得内里,能有多暖和。” “本世子的大氅内里可是一整块狐狸皮毛。” “不识货。” 郭夕瑶看他那般幼稚攀比的模样,笑得更灿烂了。 她还在故意逗他,“是吗?“ “可你的大氅上面什么都没有。大皇子的大氅外面,可是绣了一只老虎的。” 姜凌川身子转过来,恶狠狠地盯着她。 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把她这张说话不好听的嘴巴给堵住。 要不是他现在行动不便的话。 “你中意什么,我明日便让人绣上去。” 郭夕瑶一根手指撑住下巴,看着天上,认真地想了想。 “我啊,我当然最喜欢花呀,大朵大朵粉嘟嘟的花。“ “不过绣在你的大氅外面,确实不合适哈。” 姜凌川不再看她,重新躺平冷淡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郭夕瑶还没有尽兴,继续开口逗弄,“话说,前天你不是还让付青晗来服侍的吗?” “要不我现在帮你叫她过来?” 这下子,姜凌川淡定不了半分了。 他用两只手撑住上半身,直接坐了起来。随后勾起一旁的木拐,整个人就站起来了。 他一瘸一拐地杵着木拐,朝她靠近。 可到底是不熟练。 三两步的距离,他却始终没有走到。 不仅没走到,反而另一只腿被木拐绊了一下,身子往前倾,眼看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了。 郭夕瑶几乎是冲过去的。 她微微下蹲,才好不容易承接住姜凌川的身子。 “闹什么呢?你现在腿脚不方便,还敢下床?” 姜凌川还在气头上,手却早已经习惯性地抱着她的腰,依靠一只腿站立着。 “我没闹。” “我是怕你把人再招过来,我赶紧躲起来。” 郭夕瑶看着他那副明明是在生气,却佯装出受了委屈的表情。 心里一下就软了下来。 她两只手抱住他的腰,尽力减轻掉他腿上的受力。 “不去叫了,你能回去好好躺着吗?” “......”姜凌川不为所动。 郭夕瑶笑容灿烂,“你的大氅最好看,行了吗?” 姜凌川似乎还不满意,无声摇头。 视线又有意无意地落在郭夕瑶的身上。 这下,她意识到什么。 赶紧挣脱开一只手,迅速扯掉身上的披风,仰头看他。 “现在呢?” “扶我回去躺着,我的腿疼死了。” 郭夕瑶将他扶坐回床上后,才不禁开口感叹。 “姜凌川,我发现有时候,你真的也挺幼稚的。” 姜凌川愣神了良久。 才悻悻说道:“可能被人保护着,才有幸幼稚的吧。” ...... 一切都在按照姜凌川计划的那样。 晋宸没有再来质问他们两个人。 可是,让姜凌川没有想到的是,晋伯雍居然来到了他的营帐里。 晋伯雍身边甚至没有带上一两个护卫。 只带上了西公公这一位内侍官。 他走进营帐时,甚至没有在外通传。 以至于他一进来,便看到了郭夕瑶正躺在姜凌川的床上休息。 而本该躺在床上休息的人,却在一旁给她掖被子。 “世子,朕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听见这个声音。 姜凌川吓得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最不愿意的,便是在晋伯雍的面前,表现出自己任何的软肋。 尤其这软肋,是郭夕瑶。 因为他害怕有一天,这会成为晋伯雍对付他的砝码。 可眼下,他没有慌忙解释什么。 只是平静地借住木拐站起来,还想试图跪下去。 西公公将他扶住,没有言语。 晋伯雍主动开口,“世子为救宸儿身负重伤。行礼便免了吧。” “多谢陛下。” 晋伯雍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环视了一圈营帐。 随后,像是在埋怨。 “宸儿也太不懂事了,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居然让你住这样的营帐。“ 说着,他抬起手,给了西公公一个指示。 对方立刻了解,“是,老奴这就给世子殿下换个地方。” 姜凌川立刻拒绝,“陛下,臣不过是偶然间救下的大皇子殿下。实在不该挟恩图报。” 晋伯雍摆摆手,似乎是在否定他的这种自谦。 “你凭何救得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救下了他。” 这话,听上去没有任何的问题。 如若姜凌川不知道安排追杀晋宸的,就是眼前人的话。 晋伯雍今日,分明是来问罪的。 只不过,这罪,不能在明面上问,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他。 房间里的熏香燃得正旺。 晋伯雍稍稍一吸气,便闻到了这个味道。 他有些好奇地问,“这香,是苏合香?” “回禀陛下,正是。” “听你父亲说,你大哥如今已经入职了户部。你可有什么打算啊?” 话题转换得太快。 好在姜凌川对晋伯雍,始终是防备的状态。 他并没有慌了神,反而对答如流,“臣不识字,科举这条路行不通。” “若是前往边疆从军,又没有那个胆识和谋略。” “好在如今家中的人也还算支持,臣能安心地享享福。” 晋伯雍似是恨铁不成钢地冷哼一声。 再抬起头时,像是一位可敬的长辈般,训斥道:“好男儿该报效国家。” “你倒好,偏跟那不学无术的郭驿学了个十成十。” 姜凌川刚准备开口做实自己无心入仕。 便看到晋伯雍抬起手。 声音沉稳又笃定地说道:“这样吧。” “既然文武都不行,你就来试试经商吧。” “正好,朕最近始终没有定下这皇商的人选。便由你来坐看吧。” 姜凌川心中,猛地有种强烈的不安感袭来。 晋伯雍居然把皇商直接交给了他? 第88章 该是我的月亮 晋伯雍离开后。 郭夕瑶才敢睁开眼睛。 她其实早在晋伯雍来时便醒了。 只不过,她没有选择醒过来,是为了省去姜凌川的麻烦。 她在床边没有看到姜凌川。 整个营帐内,也没有他的身影。 郭夕瑶拿上一件大氅,快步走了出去。 营帐外面已经是黑夜,周遭没有什么光亮,只有些下人正在搬运东西。 因着晋宸遇险的事,晋伯雍下令提前结束秋猎。 郭夕瑶在整个营帐都没有找到姜凌川。 她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 往皇家营帐的方向走去。 果然。 在离皇家营帐不远处,她看见了要找的人。 只不过,和平日看到的姜凌川不一样。 他穿着一身月白的长衫,头发上没有花俏的配饰,手里也没有折扇。 姜凌川就那么站在月光下,皎洁的光照在他的身上。 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不美。 更像一个留恋世间的鬼,遥遥看着心中不忿的地方,久久不肯离去。 孤独感,在这一刻写在了姜凌川的身上。 郭夕瑶没有立刻走过去。 反而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了他很久。 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没有真正地了解过姜凌川。 她以为的姜凌川,就是个杀人如麻,没有感情,嗜血成性的疯子。 可从他的深层意识中出来后。 郭夕瑶觉得,那个人,似乎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他也有和常人一样向往的感情,也会有常人一样恐惧的事情。 更有自己不愿向人透露的秘密。 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即便在世界设定里,他的生死牵动着所有的人。 可这并不是他自己能选择的,也是他不知道的。 郭夕瑶曾经的任务,是稳住他的黑化程度。 可她却从未问过,他的黑化程度为什么会如此之高? 他为什么一心想要毁掉这个世界,为什么明明已经走到高位,却依旧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事。 或者人。 她应该问的。 于是,郭夕瑶深吸一口气,团抱着大氅,走了过去。 “殿下瘸了一条腿,还能乱跑?” 姜凌川目光收了回来。 可心绪似乎还在他刚才看到的地方。 他的声音,低哑得让人心疼,“你怎么来了?” 郭夕瑶把大氅很自然地披在他的身上。 和他肩并肩地站着,视线看向他刚才看的地方。 “本来是想来恭喜你的。终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 顿了顿,她转回头。 迎上姜凌川的目光,“可看你现在这样,恭喜的话,似乎有点说不出来的。“ 姜凌川感受到了她些许的变化。 脸上硬挤出一抹笑容。 郭夕瑶嫌弃的嘴巴一撇,手狠狠地拍了他一下。 “笑不出来别笑。真的很丑。” 这话,倒是真逗笑了姜凌川。 他的手落在郭夕瑶的头顶,使劲摁了摁,反问道:“现在,你倒是越来越不怕我了。” 郭夕瑶冷哼一声。 扬起下巴,似挑衅般,“我不是你的白月光吗?” “难道你真的舍得杀我?” “舍不得。” 姜凌川回答的坚决,回答完,又疑惑地问了一句,“但,什么是白月光?” 郭夕瑶没有回答他。 而是抬起头,用手指了指天空里,月牙般的月亮悬在天空。 她从前并不喜欢月亮。 因为在她的世界里,夜空里看不见星星。 更显得月亮是那么的孤单。 可来到这里后,她越来越喜欢月亮了。 “你看,天空里那么多的星星。但你抬起头,只能看见月亮。” “世界上那么多人,你只看到了我。” “所以,我是你的白月光。” 姜凌川的手放在她的头顶,接着他轻轻地扶了下来,显得如此温柔。 良久后,他才否认道:“那你,该是我的月亮。” “为什么不开心?” 郭夕瑶直戳要害的问话。 没有让姜凌川措手不及,因为他打心底就没想瞒着她。 只不过,真要说出口时,又觉得矫情。 “因为陛下?” 姜凌川长叹一口气。 他了解郭夕瑶,是个执拗的性格。若是不告诉她,她必定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探究。 可这事事关晋伯雍。 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引火烧身。 他不想让郭夕瑶犯险。 于是,张开嘴巴,耐心回答:“我原本以为,围猎时的那些刺客,只是来找晋宸的。” “可当我和晋宸分开后,那些人依旧穷追不舍。” “甚至,将我逼下了悬崖。” 郭夕瑶立刻反应过来什么,“你的意思是,追杀你的人,是陛下的人?” “可他们为什么要追你?” 姜凌川偏过头,认真地看向郭夕瑶,“你可还记得,之前在鬼市里,你亲手杀死的那个太监?” 对方点了点头。 回忆似泉涌般翻滚而来,“他怀疑你的身份?” “不止是怀疑,他还想要找到我母亲。” “将我逼下悬崖,是他的试探。如若我真的找到了皇家密道,他便多少可以确定我的身份。” “而一旦确定了我的身份,那便能通过我,找到我的母亲了。” 郭夕瑶有些不解。 但她很怕在姜凌川的面前提及姜晚。 所以,她忍住了心中疑惑,没有选择问出来。 反倒是姜凌川,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从母亲消失时起,他便一直在找她。” “我不信他对她还有感情。” “所以,母亲的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要的。” 郭夕瑶虽然拿不住剧情的走向。 但她很清楚,晋伯雍想要的,是什么。 她摇了摇头,反驳道:“也可能,是想消灭掉让他害怕的。” “我母亲让他害怕?怎么可能。” “她如今已经是个无权无势的女人。根本对他的皇位起不到任何威胁的作用。” 郭夕瑶不能直接透露出事实真相。 只是引导他,“你也说了,你母亲无权无势。” “可她这样一个连活着都困难的人,又凭何觉得你一定能坐上皇位呢?” 这话,问得姜凌川不知道如何作答。 他从来都觉得母亲做的一切,是在异想天开。 却从没认真地想想,母亲为什么能如此笃定地在坚持。 又如此害怕被晋伯雍找到。 “你的意思是,母亲手里,一定有什么东西,能推翻晋伯雍?” 郭夕瑶微微颔首。 但她又担心地说道:“别去问你母亲。” “眼下,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第89章 违背心意的事 回到上京。 郭夕瑶只感觉到冷。 穿多少衣服,都还是冷。 明明才是深秋,却已经像是凛冬一般,风吹进骨头里的寒冷。 她坐上姜凌川的马车,脚边还放着一盆火炉。 能看到对面的人额头上都蒙出一层细汗。 可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缓和。 “是不是生病了?” 姜凌川担忧地看着她缩成一团,身体忍不住地瑟瑟发抖。 他坐过去,将人抱在怀里。 “怎么身上怎么冰?” 一触碰到她的身体,就能感觉到像是在抱着一块不会融化的冰。 但她的面容,又不似生病时的状态。 郭夕瑶摇摇头,“不知道,昨夜我自己号脉了,没什么问题。” 内里的确没有查到什么问题。 姜凌川不放心地说:“等会儿,再找个医馆看一看吧。” 两个人就蜷缩在马车里。 郭夕瑶不自觉地往他的怀里靠。 虽然根本没法取暖,但总感觉这样很有安全感。 从昨夜开始,郭夕瑶不知道这具身体究竟是怎么了。 从手指开始,再慢慢地到脚,随后整个身体都像是被放进了冰窖了一般。 她本以为是自己要生病。 想着抓两幅药,总能好一些。 没曾想,早上一起来,症状好像更严重了。 姜凌川突然想到什么,“你不是有那种神奇的药丸吗?” “十全大补丸?” “我身上的伤之所以能好那么快,也是你当初在山洞里给我吃过那药丸了吧。” 郭夕瑶并没有否认。 可是却隐瞒了。 在察觉到自己身体有异样的时候,她便已经服用了一颗了。 可还是和当初在银杏村出来时一样。 药丸对她根本没有任何的效果。 她觉得,积分商城里的东西,或许对她这样一个外来者而言,没有任何作用。 可是这话,她不敢同姜凌川讲。 怕他担心。 于是,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那药可是很珍贵的,哪里能说有就有的。” “可你不是给我吃过很多颗。” “需要用到什么药材,你尽管说,我定能为你寻来。” 郭夕瑶轻轻地环抱住他的腰。 “不需要什么药材,等我回茅草屋了,自己再做两颗便好了。” 听到她这样轻松的语气,姜凌川才放下心来。 他将人送到茅草屋,本还想再多留些时候。 可国公府派人来寻他了。 姜凌川一走,郭夕瑶不装了。 她先是把屋子里最厚的衣服穿在身上,又燃起一个火盆。 最后,才让外面守备的人去找莱扶。 等到下午,莱扶没有来。 却来了一个意想不到之人。 苏忻站在门口还未等敲门,便被姜凌川的影卫给拦了下来。 “你是何人?” “找里面的人,有何事?” 苏忻的声音永远像是温润的小溪,无半点波澜。 他没有回应影卫的质问,而是穿过门,直接和郭夕瑶对话。 “姑娘,听闻你生病了,在下特意过来看看你。” 郭夕瑶躺在棉被里,突然一惊。 她生病的事情,就连同行回来的付青晗和郭驿都不知道。 他一个瑞王府里小小的书童,远在上京。 怎么会知道她生病的? 郭夕瑶没有耽误片刻,直接打开了门。 面上没有了从前的平和,冷着一张脸,开口便是质问,“你怎么知道的?” “姑娘不如让在下替你看看?” 郭夕瑶将信将疑地将人带进了茅草屋。 可苏忻却肆无忌惮地看了一圈房子。 最后,摇着头笑说道:“好歹也是个国公府的世子,竟然将你安置在这个地方。” “这便是,姑娘你的选择吗?” 郭夕瑶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明明人还是穿着那件发白的蓝色长衫,可周身的气质,显然和前两次看见他时,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郭夕瑶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人。 苏忻也不是真的想听她的答案。 自顾走到火盆旁,蹲下来,用旁边的一盆水,将其熄灭。 而后,抬起头,看向郭夕瑶,“让在下猜猜。” “姑娘现在是不是周身都觉得寒冷,无论穿多少衣服。” “无论架多少火盆,都没有任何缓解的效果。对吗?” 郭夕瑶拢了拢身上披着的棉被。 坐回到了床边,“是你对我做了什么吗?” 苏忻却放肆地笑了起来。 他站起来,继续将火盆一个个熄灭。 等做完这一切,才重新看向郭夕瑶,“因为,姑娘做了一件错事。” “什么事?” “......” 苏忻再次沉默。 他歪着头,似乎是在观察着床边上的人。 开口却是提问,“姑娘当真不记得在下了?” “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了。” 郭夕瑶眉头一蹙,心烦意乱,加之身体上的不适,让她没耐心地摇了摇头。 “不记得。你来究竟是想干什么?” “我又到底做错了什么事?” 苏忻两只手背在身后,微微扬起了头,有些遗憾地轻叹一口气。 “再多的,在下不能告诉你。“ “可姑娘何不想想,近些日子,你可有做过什么违背心意的事情呢?” 违背心意? 近期要说违背心意的事,恐怕只有一件。 便是本想瞒着姜凌川,却意外让他得知了瑞王的秘密,害得瑞王锒铛入狱了。 而眼前的人,又是瑞王的书童。 她很难不将两件事情联想在一起。 于是,她勾唇笑了笑,“你今日来,是为救瑞王的?” 苏忻眼睛一瞪,眼底流露出对她的欣赏。 口中更是毫不吝啬的赞叹,“姑娘智慧过人。” “若你是我这里的人,该有多好呢?” 郭夕瑶已经很明确,眼前人的目的是这个。 可她不禁反问,“第一次你在马车里,给了我一把刀。“ “那日也是你,有意无意向我透露出瑞王吸食御米。” “我以为,你想让他死呢。” 苏忻很有节奏地点了点头,“我的确想让他死。” “只不过,不是现在。” “姑娘若是能将瑞王救出来,那么你身上的症状,定会消失的。” 说罢,苏忻就这样轻飘飘地来。 又毫无痕迹地离开了。 郭夕瑶走到门口,看着苏忻离开的背影。 他说,他们很早之前就见过。 可是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这个苏忻,到底是谁?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第90章 狸猫换太子 姜国公府。 姜晚在姜凌川的房间里等候多时了。 她今日,没有穿着管事嬷嬷的衣服,而是穿了一件和年龄极为不符的粉色襦裙。 那襦裙看上去很旧,款式也已经过时了。 她的发髻,也并不是夫人发髻。 而是少女的发髻,插着些金漆都蹭掉了的发簪。 姜晚就坐在铜镜前,手边放着一个妆奁。 她的手,一直在抚摸着那个妆奁。 姜凌川进门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的目光,迅速落在了姜晚手边的妆奁上。 他记得这个妆奁,姜晚走到哪里都贴身带着。 甚至那时候在鬼市里,吃不起饭最艰难的日子,她也从没有打开过妆奁。 没想过当掉一两个簪子,让她的儿子能吃口饭。 可这些,姜凌川早已不在乎了。 他踱步走进来,故意挑了一个离她最远的地方坐下。 “母亲有何事?” “你去哪里了?姜晚的声音也有些奇怪。 像是特意佯装出一副年轻的调子,听上去像是唱戏的女子在说话。 姜凌川没有回答。 只是看着她,看着那个妆奁。 姜晚耸肩冷笑一声,“为了一个女人,你当真要忤逆我?“ “儿子从小到大,何时忤逆过母亲?” 姜晚沉默了。 她头一次没有步步紧逼。 反而从铜镜前站起来,抱着那个妆奁,走到了姜凌川的面前。 她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环视一圈房间。 随后道:“这里,曾是我的房间。“ “爹爹还在时,我是名动上京的贵女。所有世家女子,皆以我为榜样,却无一人能超越我。” “爹爹同我说,我这人,定是要入宫为后的。” 姜晚轻轻笑了一声,“我信了。” “可是,先帝却早已有了皇后的人选。一个出生低微,处处不如我的女人。” 她抬起一只手,声音拔高了许多。 “她凭什么?“ “凭什么在后宫受尽宠爱,受尽世人顶礼膜拜?” “明明我才是那个上京城里最受人尊敬的贵女,明明我才是...” 姜晚没有继续往下说。 她的肩膀,难得地沉了下去。 姜凌川知道她骄傲了一辈子,脊背挺了一辈子。 没曾想,母亲原来也有这般不甘脆弱的时候。 他抬起头,迎上姜晚的视线,“那母亲,可后悔入宫了呢?” 她突然冷笑了一下。 将手里的妆奁放在桌面上,用手重重敲击着它。 “后悔又如何?难不成这一生,还能重来吗?” “我从不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 她再次挺起背,高昂着头,俯视着姜凌川,“我不过是想告诉你。” “男女之情,从来不过是过眼云烟。不值得你为此付出太多。” 这话,姜凌川并不否认。 可他否认的,是姜晚的自以为是。 他从位置上起身,足足比姜晚高了一个头。 从前那个矮小羸弱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变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姜晚,“先帝爱先皇后,所以愿意给她别人没有的宠爱。” “先帝不爱你,从不爱你。” “你便将男女之情视作粪土,视作云烟。不过是这一生都不曾得到过。” 姜晚厉声反驳,“胡说。” “你胡说。先帝是不爱我,可晋伯雍爱我。” “晋伯雍愿意给我皇后之位,愿意封你为太子,愿意为我做一切。” 姜凌川学着姜晚冷笑。 两个人不是亲母子,眉眼间并无太多相似之处。 偏偏神态又像一个人一样。 他的声音,像是冰窟里的千年寒冰,“那母亲现在,不该是在宫里,尽享荣华富贵吗?” “晋渊...你浑蛋...你...” “因为你的妒忌不甘,害死了先皇,失去了亲子,失去了身份,失去了一切。” “如今,你难道还想要失去我吗?” 姜晚的确被吓到了。 眼下她的身边,的确只有姜凌川了。 看出了姜晚的心思,姜凌川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二十年前,他便是因为这个女人的野心,被狸猫换太子,真换成了太子。 二十年后,他依然要为了她的野心,做着不该他做的事情。 姜晚回避开他的目光,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准备放弃了吗?” “现在我还有放弃的机会吗?” 姜凌川没想过放弃,他只是在用这种方式,让姜晚能离郭夕瑶远一点。 “你我皆是入局者,早没有了离开的机会。“ 顿了顿,他的声音变得温柔的许多。 “但是她从不是局中人,更不是你可以动的人。” “母亲若是还想有一天能重回那个地方,那就...” “别动她。” 姜晚再次抬头,目光讥讽地看着姜凌川。 她在嘲笑,却不知笑的是姜凌川的痴情,还是她的无情。 “行。” 良久后,姜晚才像是想到什么一样。 悻悻道:“我可以答应你,不动她。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 “将晋盛救出来,不能强抢。得是堂堂正正地救出来。” 姜凌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他瞪大眼睛反问,“你可知,陛下已经将皇商给我了?” “既然他已经下狱了,又为何要救他?” 姜晚表情终于恢复了些平静。 她整理了下自己因为激动而掉落的发丝,无所谓道:“他不能死得那么便宜。” “他存在,楚明慧和晋宸的目标永远是他,而不是你我。” 姜凌川懂了。 救出一个晋盛,不过是救出来替她挡剑的。 他的这个母亲,当真可以将所有人的命,当成自己往上爬的阶梯。 姜凌川只微微颔首,便准备离开自己的房间了。 他一出门,便看到了姜明。 这个他真正的父亲,却因为受不了姜晚的蛊惑,执意把他送进宫的人。 而今,他却又变得犹犹豫豫,唯唯诺诺。 姜明看见姜凌川,总是下意识地避开眼神接触。 “你母亲她...没事吧?” “舅父。” 姜凌川故意强调了这两个字。 就是在刺激他,更是在报复他。 姜明弯着腰,轻轻哎了一声。 “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母亲的计划已经走到这里了。若是舅父还不能下决断。” “你也知道,母亲会怎么样的。” 第91章 真相大白 姜凌川再次来到茅草屋时,并没有打算打扰到里面的人。 可是,他看到房间里燃着灯。 便走过去,敲响了门。 郭夕瑶开门时,没有诧异。 而是在看到他深情落寞的时候,有些担心。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你母亲又逼你干什么了?” 能影响他情绪的人,这世间,她想不到第二个人。 姜凌川替她整理了些凌乱的发丝。 声音温柔地能滴出水,“那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刚才,有人来找过我。” 姜凌川点点头,“刚才听人说了。那人你从何处认识的?” 郭夕瑶将人拉进房间里,给他倒上一杯热茶。 还不等回答他的问题。 姜凌川就注意到了房间里的异样。 “怎么将火盆都熄灭了?” 郭夕瑶坐到了他的旁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刚才那个人,是晋盛的书童。叫苏忻。” “你帮我查查,他的背景。我总觉得他不对劲。“ “他告诉了你什么?”姜凌川说着,手便焦急地放在了她的手背上。 难得的是,郭夕瑶并没有把手抽回来。 只是坦然说出了刚才自己听到的所有事情。 姜凌川听完后,不禁笑了笑。 然后深吸一口气,长长吐了出来,像是在发泄着心里的郁闷。 “母亲也让我想办法将晋盛弄出来。” 郭夕瑶一听,瞬间像是被火点燃了一般。 身体都感觉没有那么寒冷了。 “她又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到底为什么要一直帮她?” “难道就不能...” 郭夕瑶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了问题。 她把剩下的话,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然后才怯生生地看向姜凌川。 “你都知道?“ 郭夕瑶心虚地缩了缩下巴。 可姜凌川并没有追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只是拉着她的手。 解释她的问题,“虽然她非我生母。“ “可这些年,到底也是养我长大的。她的养育之恩,我用她想要的一切来还她。” “什么养育之恩,这养育之恩,便是叫你杀人埋尸,身陷险境,自甘为奴吗?” 姜凌川这下子有些疑惑了。 偏头看着她激动的红润的小脸。 “连这些都知道?” 郭夕瑶无奈地放大了声音,“知道,全都知道。” “你从前的一切知道,你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也知道。” “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情,我通通都知道。” 话音落地。 两个人面面相觑。 郭夕瑶突然生出了一种冲动。 一直以来,压抑在心里,却始终压不下去的冲动。 她想把一切都告诉眼前的人,想要让他清楚自己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听上去可能会很离谱。” “也可能我会因此就死了。” 顿了顿,她的声音里有些哽咽。 郭夕瑶并不知道,告知姜凌川一切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她光是违背了自己心意,就已经受到了这种反噬。 若是真相大白于姜凌川。 她或许真的有可能会死。 但是,她不怕。 “别说。“ 可姜凌川却怕了。 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人,不想就这样平白无故地失去。 哪怕她的身上藏着无穷无尽的秘密。 只要她能好好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捂住了她的嘴巴,意图阻止。 只不过,事已至此。 郭夕瑶早已经铁了心,她把捂在嘴边的手拿了下来。 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急切说道:“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来自其他地方,一个跟这里全然不同的地方。” “我在我的世界里,死了。能来这里,是因为要阻止你黑化程度过高。” “......” 姜凌川的手悬停在半空中。 她口中所谓的真相,不是太过震惊。 而是他根本听不懂。 郭夕瑶也没有解释,继续往下说,“简单来说,你是这个世界里的主宰。” “所有人的人生轨迹,都是围绕着你来展开的。” “可你的世界,经历过万千次,最后都因为你的黑化,从而整个世界被摧毁。” “我的任务,原本只是为了让你在遇见女主角之前,不会因为黑化程度过高而无法进行后面的剧情。 “可万万没想到,该和你并肩作战的女主角,却意外成了我。“ “我之所以能知道你的一切,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故事,曾经上演过千万次。” “你从前的经历不会改变,能变的,只有后面的剧情和结局。” 她洋洋洒洒说完一大堆后。 等待着她的,是一个无措又困惑的人。 和一室的静谧。 时间过了很久。 久到天都快要亮了。 姜凌川似乎才整理出来一些能听懂的事情。 反问道:“我这样的人,也能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 莫说主宰别人的人生,他连自己的人生都主宰不了。 郭夕瑶却很认真用力地点点头,“别怀疑,你就是。” “世界曾经因为你被毁灭的证据是存在的。” “一开始,我之所以尽心支持你,帮助你,是因为我的任务。” “现在呢...” “现在呢?” 姜凌川追问。 郭夕瑶没有回避。 反而迎上他迫切的目光,两只手更是大胆地抚摸上他的脸颊。 “现在,我想帮你,也想帮我自己。” “你因为我的关系,黑化程度已经变成零。你若不摧毁世界,我就不会死。” 姜凌川被她捧着脸颊。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是一朵花一样。 能被人珍惜的,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 他继续提出疑问,“所以你两年前死了,但因为任务没有完成,所以换了个身份,继续接近我。” 郭夕瑶这下子不敢点头了。 因为这个问题,再搭配上两个人这暧昧的姿势。 实在有些煞风景。 可姜凌川哪里是个好糊弄的。 他看出有人要抽回手,赶紧把自己的两个手掌按在她的上面。 不让她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让我来猜猜,付青晗就是你口中的女主角吧。” “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你心里明明有我,却把我往她身边推。” “从前我想不通,现在都是一瞬清明了。” 郭夕瑶轻轻一蹙眉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沉默表示默认了。 等她再抬起眉眼。 一双漂亮到让人失神的桃花眼,突然靠近。 姜凌川的气息总有种骇人的侵略性。 让她眼睫微微颤动了起来。 他骤然停住,腾出一只手,覆盖住她的眼睛。 让她,只能凭借着耳朵来感知外面的一切。 她感觉到了,那抹清凉湿润的唇,像羽毛拂过般,落在了她的嘴上。 第92章 殿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当一只手,轻轻滑过郭夕瑶腰间时。 那本就混沌的脑袋里,似乎有一瞬间的清醒。 她两只手勾在姜凌川的脖子上。 睁开眼睛,迎上他的那双桃花眼。 那一刻,她觉得胸腔内是燥热的,是异动的,是雀跃的。 也是安定的。 她能感觉到,身体的寒冷在这一刻,似乎被驱逐了。 郭夕瑶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姜凌川也会像一个太阳一样,温暖着她这个异乡人。 “晋渊。” 她下意识的,叫出了这个名字。 在她的心里,她始终如一地觉得晋渊才是他们初相识时的那个人。 不是佯装纨绔的姜凌川,更不是未来不知道什么模样的晋渊。 听见身下的人这样唤自己。 姜凌川勾起唇角,笑得露出了白净的牙。 他没有说话,只是头靠了过来。 在她的眼睛上,落下一个温柔,又沉重的吻。 “这双眼睛,我会永远记住的。” 郭夕瑶眨巴着眼睛,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可人却没有再继续的想法,堪堪拉远了和她的距离。 她却用两只手,将人重新勾了回来。 声音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就这样吗?” “......” 姜凌川低下头,哂笑一声。 他要光明正大地和她在一起。 要下聘,要定亲,该有的流程一个不能少,要一个盛大华贵的婚礼。 要给她世间绝无第二件的婚服。 可... 身下的人似乎并不是这样想的。 郭夕瑶迫切地吻上了他的嘴唇,动作虽笨拙,却又显得那么的真挚。 姜凌川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绝不碰她。 却在这一秒钟,像是大厦倾倒,天翻地覆。 他将人抱在怀里,回应着她炙热的吻。 郭夕瑶比他想的还要大胆,一只手很熟练地钻进了他的长衫中,帮他褪掉了衣服。 小巧细嫩的手,在他的上半身游移。 突然摸到了什么。 她的动作停止了,嘴上的回应,也停了下来。 姜凌川收着下巴,便看到她的手,扶上了那些岁月给他留下的伤痕。 他将她的手重新握在手里。 轻声安慰道:“现在已经不疼了。” 听见这话,郭夕瑶一颗眼泪从眼眶里滑了出来。 这让姜凌川瞬间慌了神,他抬手抹泪,嘴里着急,“哭什么?“ “姜凌川,我想对你好。” “你对我已经很好了。” 郭夕瑶乖巧地摇摇头,“再好一点,每天多好一点。” 说罢,她挣脱开他的手。 重新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整个人用手勾得身体紧贴。 呼吸,在情迷意乱中逐渐加快。 姜凌川的理智,被一个名叫欲望的魔鬼,吞噬殆尽。 他用尽全力,才稳住呼吸,在她耳侧温柔地问,“你真的想好了?” “清白于女子而言,视为生命。” 郭夕瑶学着他的动作,脸颊紧贴着他,在他耳侧,蛊惑般道:“殿下。”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犹如一个妖精的术法,此刻让他丧失了所有的手段。 他不再隐忍,蓄势待发。 一切是那么的不合礼法,一切又是那么的惹人心醉。 窗外的风,阵阵拍打在门框上。 如疾风骤雨般的力量,在释放中得到慰藉。 在沉沦里享受依靠。 不知道过了几许。 郭夕瑶用无力的双腿,想将人踹开,“姜凌川,你...放过我吧...” 她沙哑娇弱的声线,在此时,不似求饶,更似勾引。 姜凌川一把拉住她的脚踝,将人拖了回来。 目光不再是克己复礼的温驯,而是欲望入侵的野兽。 他调整好位置,弯下腰,故意在她的脖颈处说话。 “才不过一个时辰,瑶瑶就求饶了。” “漫漫长夜,你该哭哑了。” 说罢,不给对方任何反驳反抗的机会。 直接。 郭夕瑶依稀记得,她是在天快亮之前晕过去的。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再睁眼时,她像是找不到自己的腿和腰了一样,在身上摸了摸。 确定都还在,才在心里愤愤然感叹,“不愧是男主。” “在哪里都是一副很强的样子。“ 只不过,姜凌川会不会有点过于强了。 她可没有想过,有一天遭这罪的人会是自己啊。 郭夕瑶用小拳头,敲打着自己这被折磨了一个晚上的老腰。 突然,一双大手环住她的腰。 将人拽了过去,后背紧贴在他的胸前。 郭夕瑶没了耐心,厉声斥责,“姜凌川,你给我节制一点。” “你不要活,我还要活呢。” 说到这里。 郭夕瑶才突然感觉到,身体上的寒冷之感消失不见了。 她急忙转过身子,眨巴着眼睛看着那个正在假寐的姜凌川。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 人慵懒地问道:“怎么了?” “我没碰你啊。” “姜凌川。你快看看我。” 这时候,人才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间,有什么东西像是天雷勾了地火,一触即发。 姜凌川伸着脖子就凑到了她的面前。 亲了一下。 一下怎么能解馋。 他继续亲,不断地亲,从浅啄,到深吻。 在她的身边,一切都食髓知味,根本停不下来。 郭夕瑶被他吻得五迷三道,最后还是稳住了心神,将人一把推开。 直接说出重点,“我身上的反噬,好像好了?” “什么?” 她抬起手,攥了攥拳头。 然后认真看向姜凌川,点点头,“确实不冷了。” 她寻了件皱巴巴的衣服,随意披在身上。 起身坐到床边上感受了下。 再次回过头,惊喜又高兴地看着他。 “真的没事了?” 郭夕瑶微微颔首。 显然还有些不敢相信,在差点就要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时候,突然有了转机。 只不过这转机的代价,就是身体被另一种方式磋磨。 好在,这种磋磨,是享受的。 姜凌川像头吃不饱的饿狼一样,再次扑了过来。 “我不放心,再来一次,巩固一下。” 听出了姜凌川的私心。 郭夕瑶眼疾手快将人推开,自己退到床下。 严肃又认真地说道:“既然眼下我不用受反噬,那么,你还想就晋盛吗?” 一时间,姜凌川的表情凝滞了。 他想说,救晋盛是姜晚的意思。 不是他的。 可姜晚的意愿,他一向不会违背的。 郭夕瑶看得出他在犹豫什么,轻轻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 “姜凌川,有时候为自己想想,你会发现,人生是旷野。” 人生,是旷野? 第93章 最衷心的狗 昏暗潮湿的天牢。 即便是朝廷直接掌管的牢狱,也躲不开隐藏在下水道里的老鼠。 姜凌川和郭夕瑶走进去时,只觉得气味难闻。 直到,他们看到了晋盛的牢房。 忍不住地震惊。 和外面阴冷暗黑的环境不同。 晋盛不像是来这里坐牢的,反而像是来度假的。 窗明几净的牢房里,除了有一张软榻,还有一张书桌,一个屏风。 甚至牢房里还燃了熏香。 晋盛更没有穿着狱服,而是一身干净的黑色长袍。 正坐在书桌前,起笔作画。 姜凌川偏过头,看了看郭夕瑶。 “他凭什么能这样?” 姜凌川压低声音回答,“朝中,有很多人并不认可当今陛下。” “他们都觉得当初是陛下谋权篡位,才得来大统。” “而这些人,自然会依附于晋盛这个先帝留下的,唯一的孩子。” 郭夕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这些人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也敢如此放肆?“ 姜凌川不禁嗤笑一声。 “我们这个陛下啊,又想要权利,又丢不开名声。” “所以才选择无视这些老臣对晋盛的特殊关爱。可是你知道吗?” 他看向狱中的人。 “陛下早就对他不满了。只不过,一直寻不到机会而已。” 郭夕瑶接话,“所以你凭借一根曼陀罗花,就成功地让陛下将他关进大牢里。” “其实,陛下也不过是在顺水推舟而已?” 姜凌川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有种看她出师了的成就感。 “可你今日来,又是为何?” 郭夕瑶不理解。 照理,晋盛不可能不知道是谁害得他。 又怎么可能会相信他的话呢? 姜凌川却不甚在意地放下手,随后回答道:“因为有些人。” “天生就会被权利冲昏头。” 说罢,他交代让郭夕瑶在原地等他后,便走了过去。 晋盛听见动静后,抬起了头。 在看到那张优越的脸时,直接摔掉了手里的笔,冲了过来。 他毫不客气,一把拉住姜凌川的衣领。 愤怒质问,“你居然还敢出现?” “本王原还苦恼要怎么弄死你这个小人。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了。” 姜凌川没有反抗。 只是任由他嘴巴里发泄。 等他骂够了,才缓缓开口,“王爷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来?” “你找死。” “因为,有人托我给您送一封信。” 晋盛怎么可能会相信眼前这个人。 他只是松开了手,不屑地重新回到书桌前,平复着愤怒。 姜凌川递过去一封信,信的外面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可晋盛只一眼,便瞧出了端倪。 “这是?” “王爷自己打开便知道了。” 晋盛将信将疑地将信打开。很快看完后,他沉默了很久。 刚才那些愤怒的情绪,在此刻转换成了困惑。 “你是我舅舅的人?” 姜凌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只是平和地继续道:“王爷的舅舅,乃陇西镇国大将军。手下有十二万兵马。” “陇西,又是距离上京最近的边疆。” “戍国军从陇西回来,只需要七天。而其他驻军,即便最快的,也要十天。” 姜凌川挑眉反问,“王爷觉得,上京城三天里,会发生什么呢?” 晋盛装作不明所以。 “什么意思?” “意思,将军在信中相信已经将一切都说清楚了。” “在下不过是来传信的而已。” 晋盛将信收到衣襟里。 抬起头,挑起眉试探道:“本王凭何信你?” “若不是你,本王又何苦在这牢狱里受罪呢?“ “现在你跑过来,一纸书信,就想让本王造反,岂非可笑?” 姜凌川并没有慌神。 因为他深知,眼前的人,野心很大。 他没有通过回答,来消除掉对方心中的怀疑。 只是淡定反问,“若非如此,王爷又如何看清楚,陛下的真心呢?” “王爷不会以为,在下只用了一株曼陀罗花,便能调动陛下如何行事吧?” “你是说,陛下他早就......” 晋盛很快否认,“不可能。” “他对我一向纵容,怎么会想要杀我?” 姜凌川听见这话,只冷冷地笑了一声。 “将军就是怕你在陛下身边待久了,变成他最衷心的一条狗了。” 晋盛怒气丛生,直接拍桌而立。 指着姜凌川怒吼,“你骂谁是狗?” “前朝除了你,还有三位皇子。两位在陛下上位时,死在自己的宫殿里。” “还有那位年幼太子,至今下落不明。” “王爷您说,陛下怎么就独独留下了你这个皇子,还加封了王爷呢?” 晋盛的怒气,在这一瞬间,挤压在胸口。 他不傻,只不过在强权和身份之下,他选择充耳不闻。 舅舅若是看到如今的自己,也难怪会用如此一计,来让他清醒了。 姜凌川看出他脸上的犹豫。 立刻乘胜追击,“不把你逼到如此绝境,恐怕王爷始终不会起什么别的心思吧。“ 顿了顿,他哂笑一声。 “莫不是还在幻想着,有一天皇位会回到您的头上?” 晋盛还有些不甘心,继续反驳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话,引起姜凌川更大声,更放肆的笑容。 “前几日围猎,大皇子被刺客追杀。您猜猜,是谁动的手?” “......“ 晋盛已经不敢回答了。 姜凌川替他回答,“陛下连自己的亲子都容不下。” “更何况你一个先帝留下的皇子,不杀你,不过是看在你舅舅,和陇西十二万大军的面子上。” “可您明明有抢回一切的机会,难道真的要等着刀落在您的脖子上时,才醒悟吗?” 晋盛双腿无力。 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刚才那点气势,现在全然消失。 留在他脸上的,是恐慌害怕,却又带着几分渴望。 姜凌川没有再劝解他。 只是淡淡的交代,“明晚子时,狱外有一辆马车。有人会接应王爷。” “你若出来,一切按照将军的计划行事。” “你若不出来,便当今日,在下没有来过吧。” 说罢,他弯腰行了一个礼后,便悻悻离开了。 出了天牢,郭夕瑶才担心地问,“他会出来吗?” 姜凌川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牵着郭夕瑶的手,长叹一口气。 “一切,看天意如何吧。“ 第94章 下辈子,我定要杀你 子时。 雁回塔里供奉着上京城里最高的一尊佛像。 亦是皇宫旁边,最高的建筑。 站在塔顶,能隐隐约约看见皇帝的宣政殿。 姜凌川揽着郭夕瑶,站在了雁回塔顶的外檐。 冷风呼啸,肃穆中透着几分紧张。 郭夕瑶在黑夜中,努力寻找一个身影,一个不确定会不会出现的身影。 姜凌川抬起手,给她指了一个方向。 “天牢在那个方向。” 随着他的视线,郭夕瑶看了过去。 巡防的禁军,三不五时地往天牢的外面走过。 每走过一次,郭夕瑶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 “那么多禁军,他一出来,岂不是就会被抓到?” 姜凌川表情严肃地点点头,“此举目的,便是要让他被禁军抓到。” 郭夕瑶不解。 她只知道,姜凌川有意救下晋盛。 可是却总感觉,他并不是真的要救人,而是要杀人。 她偏过头,看见的是姜凌川那张冷白的脸。 因为没有什么表情,更显得威严疏离。 察觉到她的目光,姜凌川回过头,对上她的双眸。 随后意识到自己太严肃,便挤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你不是说过,要由心做事嘛。” “母亲让我救,我便救。“ “可我要用自己的方式去救。” 郭夕瑶似乎懵懵懂懂明白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天牢的外面出现了些许的异动。 只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天牢一路小跑着出来。 随着他的到来,在暗处等候多时的马车也跑了来。 晋盛焦急地上了马车,又忍不住怒骂,“不是让你在天牢外面等?” “你怎么敢躲起来的。” 车夫没有应答,只是扬起马鞭,驱动了马车。 在晋盛出现的瞬间,巡防的禁军像是消失了一样,一路都是畅通无阻。 直到他们来到了东门。 晋盛觉得不对劲,“为何走东门?” 要从天牢出皇宫,最近的应该是东小门。而且小门守卫少,更安全。 可车夫却不在意地回答,“不知。” “东家只说一切安排好了,让走东门。” 晋盛一听,这才安心。 重新坐回位置上,感叹道:“原来舅舅都安排好了。” 果不其然,东门的守卫连拦都没有拦。 看见马车快到时,直接将宫门打开。 甚至没有半秒停留的时间。 出了宫门,晋盛更加掩盖不住心中的窃喜。 他洋洋得意地将脚翘了起来,观察着马车的造型。 “要说舅舅什么都好,就是这品味啊,数十年如一日的差劲。” “等本王坐上皇位的那天啊,定要给舅舅赏赐几匹顶好的马,让他风风光光的。“ 顿了顿,他又自顾自摇头。 “不过这将军嘛,还是别走了。” “功高盖主,本王可不像那晋宸一般,傻呵呵地奉承那镇南军。“ 他他自己说得开心,越说越起劲。 甚至已经幻想到了自己成为君王的那一天,会是何等的荣光。 却没有看到,车夫的脸上,扯出一抹嘲讽的笑。 马车不断远离着皇宫,走到了城外。 晋盛掀开布帘看见周遭是树林,才想起来追问,“喂。” “我们这是去哪啊?” “难道不应该往西走,去找舅舅吗?” 说罢,马车堪堪停了下来。 车夫没有动,拉着马鞭静静地等待着。 可这却激怒了晋盛,他走过去,厉声呵斥,“你这奴才,本王同你说话呢?” “咱们现在,要去哪?” 车夫回头时,给了对方一个极为诡异的笑。 他的脸上,刺着字。 “自然,是送殿下去见阎王爷了。” 话音落地。 便听见树林的周围有马蹄奔走,追往此处的声音。 晋盛一下子就慌了。 他抓着车夫的衣领,继续质问,“什么意思?” “你不是舅舅的人?” “你是那姜凌川的人,对吗?” “你们想要害死本王?” 车夫一把将人从马车上拽了下来,力大如牛的人,拿捏晋盛跟拿着鸡一样。 晋盛被狠狠摔在地上。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跑,而是训斥。 “你们给我等着。” “要是舅舅知道姜凌川谋害我,一定会让他死不瞑目了。” 车夫脸上的刻字,还有黑黢黢的牙齿。 在黑夜的树林里,仿佛一个来索命的恶鬼一般。 他一步一步朝着晋升靠近,嘴里还在感叹,“殿下,连谁要杀你。” “都不知道吗?” 晋盛不知道。 他只知道,让他来这里的人,是姜凌川。 所以一定是他好害死自己。 可,为什么呢? 晋盛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摆出一副求饶的姿态,“英雄。” “你去告诉你家主人,等本王坐上那个位置。” “他想要什么都可以,加官进爵,金银珠宝,只要他想,本王都能满足他。” 车夫不再说话。 因为刚才的马蹄声,已经消失了。 等晋盛意识到,再回过头去时。 看见的,是一张他憎恶了一辈子的脸,“竟然是你...” “瑞王殿下是不是太过自信了。” “你觉得,凭你如今这佝偻身躯,也配坐上那个位置?” 晋宸骑的是一匹白马。 身后跟着的,是陛下的羽林卫。 他从马背上,祭出一把剑。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剑是什么,但晋盛一眼便看出了这剑。 “陛下竟把’斩魂‘给了你?” 那可是曾经随着晋伯雍东征西战时的佩剑。 据说这剑,下杀敌将,上斩奸佞。 可他晋盛,怎么就成奸佞了呢? 他始终想不明白。 直到,晋宸高声喊道:“庶民晋盛,私食御米,谋划逃狱,今父皇命我将其直接诛杀。” “不留活口。” 晋宸说完,直接拉动白马,迅速朝着晋盛跑过去。 一看到这架势,晋盛扭头就要跑。 可人,终究不敌马的速度。 晋宸高高举着剑,动作利落的,直接在他的脖颈处,落下一道。 鲜血四溅。 晋盛惊恐的眼睛里,藏不下的是疑惑。 他死死盯着晋宸,在这一刻,也似乎终于明白了。 原来一切,都不过是个局。 送他见阎王的局。 他双手捂住脖子上的伤口,还想再说什么。 可被割断的喉咙,其实早已经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晋盛就这样缓缓倒地,嘴巴里似在重复着,“下辈子...” “我定要杀你。”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95章 无需立储 晋宸将晋盛的尸身带回宣政殿时。 晋伯雍正落寞地坐在龙椅上,用两根手指揉着眉心。 听见动静,人并未抬头。 只是寻声问到:“盛儿他...如何了?” 晋宸单膝跪地,双手捧着’斩魂‘,冷静回答,“回禀父皇。” “大哥拒不悔改,已被儿臣在凛西坡斩杀了。” 而晋伯雍像是听见了什么一样,终于抬起了头。 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问,“凛西坡?” “正是。” 晋宸继续道:“凛西坡是去往陇西的唯一通道。大哥他怕是...” 一时间,宣政殿内的气氛降至冰点。 晋伯雍在高位上,用一种困惑的表情看向晋宸。 “怕是什么,大胆说。” 晋宸将’斩魂‘放在地上,整个人也跟着匍匐在地。 “父皇,大哥的舅舅乃陇西戍国军首领。大哥一向谦逊懂事,做事有分寸,知进退。” “他怎么可能会逃狱呢?” “儿臣猜测,定是受到了某些人的蛊惑,这才准备逃京,想要...” “想要谋反。” 晋伯雍气愤地将案几上的奏折砸到了晋宸的面前。 “宸儿。” “你可知,你给你大哥安的这个罪名,可不小。” 晋宸如何不知。 他不仅知道,而且还知道,若不将晋盛的罪名放大,那今日他斩杀王爷一事。 便会成为晋伯雍敲打他的理由。 晋宸不容许眼前的人,一石二鸟。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诚挚坚定,“儿臣担心国之安定,不容许任何人挑衅皇家威严。” “即便大哥没有谋反之心,他公然逃狱,也是在折辱父皇。” 说完,晋宸再次匍倒在地。 高位上的人突然冷声笑了起来。 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冷。 最后,他看向晋宸,不禁感叹,“朕的宸儿真是长大了。” “已经会为朕考虑这些了。” 他边说,边看向手边那些臣子要求立储的奏折。 心中的愤怒,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高潮。 晋伯雍随意拿起一本奏折,上面写的都是大同小异的,让他立储。 “近日朝中,让朕立储的折子,来了一个又一个。” “宸儿觉得,朕应该立储吗?” 晋宸没有抬起头,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晋伯雍提高声音,几乎是怒吼般命令道:“抬起头回话。” “儿臣以为,父皇治国有方,身体康健,根本无需立储。” “哦,是吗?”晋伯雍嗤笑一声。 随后,他点点头,“既如此,那便听宸儿的。” “西公公,将这些奏折通通回了,告诉那些人,宸儿说了。” “朕,无需立储。” ...... 皇宫内,百瑞宫。 晋宸早已等候多时,却迟迟不见来人。 他询问身旁的刘公公,“人还没有接到吗?” “刚进北门。世子去了一趟城外,是说要送一位姑娘先回去。” 刘公公本以为晋宸会恼怒。 没想到,他却只是冷冷哼了一声。 揶揄道:“这世子,竟还真是个情种。” 刘公公却忍不住担忧,“殿下,虽说今日您能除掉瑞王,世子功不可没。“ “可殿下您筹谋的,毕竟是大事。” “用这样一个公私不分的人,恐怕不妥。” 刘公公是楚明慧的人,说话自然多了几分底气。 晋宸抬眸,冷漠瞥了一眼后。 才循循说道:“刘公公这说得不对。” “世子有勇有谋,无可争议。他若完美无缺,你可敢用?” 刘公公微微弯腰,听得认真。 “一个人,若是没有缺点,不怕他转身就把我出卖了?” 刘公公恍然大悟,“殿下的意思是,可将世子心中之人,当成是我们威胁他的手段?” 晋宸原本是想点头的。 可突然想到了那女子浅茶色的眸子里,永远闪动着光。 真挚又热烈的。 仿若能刺伤人的夺目。 他没有回答刘公公的问题。 反而有些出神地想,若是有一天,他的身边也有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己。 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晋宸看尽了父母之间的虚与委蛇,受够了两个人的钩心斗角。 他打心底,是羡慕姜凌川的。 却也明白,自己这一生,恐怕都难得这样的一个人了。 “殿下,世子到了。” 晋宸回过神,清了清嗓子,才道:“让他进来吧。” 姜凌川一袭黑衣,发髻朴素。 没有了往常浮夸的造型,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晋宸抬手,让他直接坐下。 随后紧接着道:“晋盛已经死了。“ “你的计策,还有对父皇的反应,都没猜错。” 姜凌川侧身拱手,“还是殿下配合得好,不然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满盘皆输。”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后,晋宸再次开口,“不过,你是从哪里弄到齐川的印信的?“ 齐川,便是晋盛的舅舅,陇西戍国军的大将军。 至于印信是哪里得到的。 自然是姜凌川安插在戍国军里的影卫。 可他不能直说,直道:“臣有一好友,在戍国军里做厨子。” “臣花了五百两,让他替我办的这件事。” “偷刻印信?” 姜凌川惬意笑了一声,“一个厨子一年俸禄不过二十两。” “那可是整整五百两,够他辞掉这厨子,在上京开间小铺子了。” 这话,意在告诉晋宸,人是贪婪的。 可晋宸似乎没有听懂,又继续发问,”那你又是怎么能确定,晋盛敢逃的?“ 姜凌川笑意更浓。 他收回视线,看向宣政殿的位置。 晋宸不确定他在看哪里,只觉得他的目光,落得偶然。 “一个厨子为了五百两,尚能做砍头的事。” “一个王爷为了那个位置,难道还不敢逃狱吗?” 顿了顿,他又道:“殿下,人心不足蛇吞象。每个贪心的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世子的意思是,你这位好友你也不打算放过了?” 姜凌川回过头,看向正位上的人。 微微颔首,“人,已经处理干净了。殿下还请放心。” “这件事,自始至终都不过是晋盛安排人逃狱的。跟你,我,皆无关。“ 晋宸突然很喜欢和他一起做事。 有种快意的满足感。 却也在这种满足里,隐隐有些不安。 “父皇直接任命你为皇商,接下来,恐怕你我得少些来往了。” 姜凌川听见这话,已经从位置上站起来。 弯腰拱手道:“再见殿下,我们可是陌生人了。” 说罢,人便径直离开了百瑞宫。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96章 我该叫你姑姑吧 姜凌川从皇宫里出来,便直接被姜国公府的人,请走了。 他原本是想回茅草屋的。 国公府内寂静如斯,所有在前厅的下人,全都消失不见了。 只亮着几盏路灯,照亮前路。 姜凌川顺着路灯走到了前厅。 里面坐着一个人。 姜凌二话不说,走进去就跪在了地上。 “母亲,晋盛的死,是我的计划。你要罚就罚我吧。” 姜晚冷笑一声,用杯盖研磨着杯盏。 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音。 “我还没开口,你就急着认罪。” “怎么,就那么担心我对你的心上人动手?” 姜凌川没有回答。 姜晚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一只脚用力地踩在他的手背上。 然后,一点点移动到手指上。 突然咔嚓一声。 姜凌川的手指就这样断了。 可他却连喊都不敢喊一声,只能默默忍受着,额头上的汗,一滴滴落在地面。 “疼吗?” “不...不疼。” 姜晚收回脚,蹲在了他的面前,“应该是不疼的。” “从小受了那么多伤,断几根手指而已,又怎么会疼呢?” 她用手背轻轻滑过姜凌川的脸颊。 看似是在替他擦汗,实际上,是想更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恐慌。 “真正疼的,该是看着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死吧?” 果然,姜凌川的表情一瞬间凝固。 他不再以唯唯诺诺的方式回应。 而是迎上姜晚的目光,冷声道:“我说过了,你别动她。” “我可是你母亲,三书六聘我不同意,你休想跟她有任何的结果。” 这话,不禁让姜凌川发笑。 他低头笑得大声,笑得肩膀都在颤动。 边笑,边从地上站了起来。 “母亲?” “我是谁,你难道不清楚吗?” 姜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态度和问话,激怒了。 她几乎是跳起来的,想要用力地给对方一记响亮的耳光。 可手却被拦在了半空中。 “算起来,我应该叫你一声姑姑才对吧。” 姜晚来不及想他是如何知道的。 只试图掩盖真相,“你是谁?” “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人,你是先皇的儿子,是太子。” 可姜凌川的冷笑,让她感觉到心里没底。 他的视线看向前厅外面。 正好看到假山的后面,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想来,该是他那位贪生怕死的‘父亲’。 “我若真是太子,你何必将我藏起来,像晋盛那样,不也能享尽荣华富贵?”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姜凌川掀开袖子,露出一个早已经快要看不见疤的伤口。 他看着那个伤疤,悻悻道:“当年那个被你送走的人,才是你的儿子。” “我,从始至终都应该是姜凌川。” “只是...姜凌川。” 他的情绪逐渐变得有些激动。 停顿良久后,才平复重新说道:“因为你的贪婪,不惜跟你的亲哥哥交换儿子。” “只为让你自己能晚两个月诞下孩子。” “可你的贪婪,并没有让你安稳地坐在那个位置上,反而害惨了我和消失的那个人。” 姜晚的双眼红了。 但姜凌川最是清楚。 她并不是在为任何人,任何事悔婚愧疚。 那只是她在发疯前的一种崩溃和压抑。 姜晚的声音,像是想要逃出牢笼的困兽,低哑又撕裂。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姜凌川有些忘记了。 似乎是在初逃皇宫时,或是在鬼市时,又好像是回到上京城姜家。 但他最确定的时候,是郭夕瑶告诉他的。 见他不回答,姜晚也不再继续追问,解释。 她只是扬了扬头,高傲地看着他,“所以你现在,要如何呢?” 姜凌川跟她摊开这一切,只为让姜晚意识到一点。 那就是,如今她只有他一个人了。 若是他当真要走,那么姜晚筹谋一生的计划,只剩下无疾而终。 “我叫了你二十年母亲,虽然你从未将我当作亲子看待。” “养育之恩我会报,但得用我自己的方式。” 顿了顿,他越过姜晚,偏头瞥了她一眼。 “事若能成,你是皇太后,随便找个人做你的傀儡。“ “事若不能成,我会尽力担下罪责,成全你的养育之恩。” 说罢,姜凌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前厅。 这时候,在假山后面偷听的人,突然冲到了他的面前。 姜明搓着手,笑意盈盈。 一副讨好的模样问,“川儿,你早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你们为了帮他,不惜把我送到宫里,看着我日日被她训练,折磨,最后成为她复仇的工具吗?” “我们当初,也是不得已。” 姜明口口声声的不得已,也不过是站在结果里的推脱。 世间,真有那么多的不得已。 需要用自己的孩子去换的吗? 姜凌川从前不明白。 现在,不信。 姜明拉住他的手,“如今你若是不愿意再被她摆布,我明日上朝便将她藏匿在府中的事告知陛下。” “等到时候,你就能真正成为我的儿子了。” 姜凌川一把甩开他的手,面容沉静却冷漠。 他就这样看着面前的人。 突然嗤笑一声。 “姜晚说的确实没错,你那么蠢,凭什么能在这个位置上坐那么久?” 姜明现在顾不得他的冷嘲热讽。 只一心想要弥补他的儿子。 可弥补已经错过了的东西,是世界上最可笑又无用之事。 便如今日的他和姜凌川。 “那就不说,为父带着你和你母亲远走高飞。我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到其他地方重新开始。” “将我变成和你一样的,胆小懦弱的人。是吗?” 姜凌川骨子里的傲气,是天生的。 他看不起眼前这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还有,我没有父亲。至少每次在我想要得到关心的时候,我从未见过他。” 说话之间,姜凌川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连从前那个悉心照料过他的晋伯雍也不曾出现过一个画面。 他们啊,都一样。 皆是一些为了自己,能牺牲亲族的冷漠之人。 不配为父。 说完后,姜凌川阔步离开了姜国公府。 不去管身后的姜明是如何哭天抢地的嗷嚎着自己后悔了。 出了大门。 姜凌川抬起头看了看头顶上的牌匾。 字体飘逸,金贵大气的‘姜国公府’这几个字。 似乎压垮了,所有的人。 第97章 决裂 郭夕瑶在茅草屋里急得团团转。 原本晋盛的事情就足够让她担心了。 偏偏人还被请到了宫里,三更半夜也不见回来。 突然,有人敲门。 她小跑着过去将门打开。 却看到了几日不见的莱扶,就那么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 莱扶站在那里,并没有要进来的打算,她只是眨巴着眼睛。 欲言又止。 能让她亲自来找郭夕瑶的事,无非一件。 任务。 郭夕瑶将人拽进了房间里,低声道:“姜凌川的黑化程度不是已经清零了吗?“ “你怎么看上去闷闷不乐的。” 莱扶担忧地看着她。 随后一把握住她的手,反问道:“黑化程度清零之后,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郭夕瑶一瞬想到了什么。 质问道:“你知道反噬的事情?“ “对了,你知道苏忻是谁吗?他为什么也会知道反噬的事情。” 莱扶摇摇头,说自己不认识苏忻。 又道:“我看到黑化程度清零时,心里简直高兴死了。” “可是我突然发现我的系统里显示,你违背了剧情发展。” 她说话犹犹豫豫的。 像是有些害怕。 郭夕瑶反握着她的手,劝解道:“有话直说,没有什么是如今的我不能接受的了。” 莱扶这才深吸一口气。 悻悻道:“原本做这些的,不该是付青晗吗?” “因为系统认定,她是女主角,是剧情发展的关键人物。” “可如今你的出现,让一切都变了。” “剧情看似是在往正确的地方走,可实际上,里面的根已经坏了。” “而你作为这根源,势必会遭到系统的抹杀。” 抹杀两个字,莱扶说得极轻。 可郭夕瑶还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她呆愣在原地很久。 久到忘记了时间。 直到,莱扶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神游,“你到底有没有事?” “之前有,浑身冰冷,药石无医。” “但...现在没事了。” 莱扶关切追问,“你怎么做到的?” 郭夕瑶不愿意说,只敷衍两句,“总之我有办法。” “对了,若将来这办法能行,是不是意味着我还可以继续改变剧情?” 莱扶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蹭得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 “你都已经改变男主了还不够,你还想要改变剧情?” “你疯了?” 郭夕瑶不再开口。 莱扶却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激动地跺着脚,“你不能那样做。” “你要知道,改变剧情,所有人的结局都有可能不一样,这样一来,系统局一定会察觉的。” “又如何呢?” 什么系统局。 郭夕瑶早就看不顺眼了。 她虽然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哪怕只是一个书里的世界。 可这些人。 对于她而言,都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是活生生的人。 不应该是被所谓的系统局操控的人。 她抬起头,第一次那么笃定地看向莱扶,“相比起一个冷冰冰的机器。” “你更喜欢现在的自己,还是从前的自己?” 一个问题,叫莱扶沉默了。 谁不愿意有这样的生活呢? 哪怕莱扶处处因为规则而受限,可她终于不用再隔着载体和别人说话。 她可以吃到好吃的,看到好玩的,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这样的生活,她不想再回去了。 “郭夕瑶,我真后悔。” 看莱扶的反应,郭夕瑶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 她不再严肃地和她对话,反而脸上多了些笑意,“现在后悔也晚了。” “刚来的时候,我就是一个边缘的NPC。” “可现在,我相信我已经有能力可以改变剧情了。“ 莱扶摇着头,嘴里是怒骂,“我看你真是疯了。” “光是一个小小剧情的改变,你的身体都承受不住。你若真的...” 她没有往下说。 因为从她诞生之日起,就没遇到过郭夕瑶这样的人。 明明没什么才能,偏偏像一根杂草一样。 试图改变这个世界。 莱扶没见过有人真的能改变世界,但她终究是动容了。 她站起来,一只手扶在郭夕瑶的肩膀上。 而后,用力地捏了捏。 “你的任务,在姜凌川黑化程度清零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你本可以去过自己想过的人生的。” “我知道。” “所以,若是将来你连意识都不在了,也不后悔?” 郭夕瑶放声大笑了出来。 将来? 将来是明天,可要达到明天,至少要将今天的路走好。 今天不后悔,便是不后悔了。 “莱扶,每个人都该有为自己拼尽全力的时候。” “从前我努力地活着,无论烈日还是暴雨,我都会准时将餐食送到客人的手里。” “那时候的我,不曾后悔。” “现在,我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我身边有你,有姜凌川,还有很多的好友。” “而我能清晰地看到他们每个人的结局。” 她的目光,又看向了不断努力扑扇着翅膀,朝火光飞去的飞蛾。 “我不想故事重演。“ 话音落地。 莱扶知道,她已经劝不动她了。 她只能给她留下四个字,好自为之。 送走莱扶。 郭夕瑶才对着窗外轻声唤了一句,“世子殿下什么时候,也学会听墙角了?” 姜凌川支起窗户,探进来半个身子。 他靠在窗框,就那么笑着。 没有任何意义的笑,纯粹到极致的笑。 郭夕瑶被他弄得有些尴尬,“笑什么?” “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你应该...不会觉得我傻吧。” 姜凌川翻身走了进来,径直走向郭夕瑶。 他眼神紧盯着她,双手却安分地负在身后,没有半分逾矩。 等她不再往后退时,他才停下了脚步。 “刚才,我同整个姜家都决裂了。” “......” 郭夕瑶脸上一瞬间就眉头紧蹙,担心都写在了脸上。 他却笑得更加灿烂,“若是从前,我定觉得这个世间,再无人值得我留恋。” “但是现在,我却好像觉得,我拥有了整个世间。” 他动作温柔的,牵起郭夕瑶的手。 不断用力的动作,出卖了他脸上佯装出来的淡定。 “瑶瑶,还好。” “你出现了。” 第98章 原来你也有BUG 天气越发冷得厉害。 茅草屋里里外外,虽然装饰豪华。 可毕竟只是泥巴糊的墙,多少是有些透风的。 郭夕瑶早早便在房间里支上一个火盆了。 她这些日子都没有出门。 实在无聊。 姜凌川自那夜之后,便不再回国公府,而是住在了她的茅草屋里。 可这些天,他忙得不见人影。 郭夕瑶也不想出门闲逛,只在房间里待着,看看话本,捯饬捯饬花草。 突然,茅草屋的门被敲响了。 她有些诧异地打开门,发现竟然是付青晗。 对方看见她,笑意盈盈地拉起她的手,“小虹霓,几日不见,可有想我?” “今日立冬,我们一起包饺子吧。” 说罢,她自顾自拉着郭夕瑶的手便进了屋。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打下手’的人。 郭驿手里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满脸的幽怨,“付青晗。” “你说的大事,就是买菜做饭?” 付青晗像是没有听见郭驿的吐槽。 对方愤怒地将东西扔在地上,仰起头大声道:“付青晗。” “我好歹也是个世子。” “你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如此这般使唤我?” 付青晗这才将目光放到他的身上。 毫不客气地说,“要是没有我,你能来这里?” “不让你干点活,你怎么好意思留下来吃饺子。” “难不成,你还会包饺子不成?“ 说着,还不忘嫌弃地上下打量着郭驿那花花公子的装扮。 郭夕瑶赶紧出声打圆场。 “好了,大家都是朋友,一起来吧。” 她拿起地上的东西,拉着付青晗一起走到了小厨房。 茅草屋里设施简陋。 但厨房却是姜凌川命人悉心设计过的。 对于郭夕瑶而言,每一个设计都很方便,用起来得心应手。 她张罗着付青晗和郭驿和面擀饺皮,自己则是准备饺子馅儿。 三个人在不大的厨房里,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郭驿一边干活,一边嘴里也闲不住。 “姜凌川人呢?让我们过来,自己却迟迟不到。” 郭夕瑶低头笑了笑。 没想到今日这两个人,竟然是姜凌川叫来的。 嘴上却揶揄,“今日你们怕是要见不到了。我都好几天没见过他了。” “看样子,瑶瑶是不想见我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出来。 三个人一起回头。 看到姜凌川穿着的是一身朴素到有些简陋的素色长衫。 头上没有簪花,腰间没有点缀。甚至手里都没有把折扇。 偏偏双手抱胸,倚靠在门边的样子。 看着就是浪荡。 郭夕瑶冷笑一声,悻悻道:“世子殿下还知道回来?” “我还以为你又在哪找了个温柔乡,舍不得回来了呢。” 姜凌川怎么会听不出来她语气里的不满。 直起身子走过去,认真拉起她脏兮兮的手,“温柔乡。” “我回来了。” 郭夕瑶被他逗得瞬间红了脸,睁开他的双手,嗔怪道:“还有人呢。” “你少胡说八道。” 郭驿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凑到姜凌川的面前。 俯身轻问,“这是,徐徐图之成功了?” 姜凌川给了他一个白眼,“本世子英俊潇洒,需要你的这些方法吗?” 郭驿刚想流露出半分的钦佩。 郭夕瑶直接开口,“他倒是没有徐徐图之。” “他那是用力苦肉计。” 郭驿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鄙夷。 嫌弃地对着姜凌川摇摇头,“切。” “弟妹,不是我说你。就你那么聪明的人,难道看不出来他用苦肉计吗?” 郭夕瑶看向姜凌川。 眼睛眨巴两下后,轻笑出声,“我中的,不是苦肉计。” “是美男计。” 郭驿和旁边的付青晗当真是受不了一点了。 端着和好的面,就离开了厨房,准备到宽阔一点的院子里开始包饺子。 厨房里,只留下了郭夕瑶和姜凌川。 “你最近究竟在忙什么?” 姜凌川光是牵着她的手还不够。 还要摆弄着她的纤纤手指,“今日是立冬。” “你不是跟我说过,立冬要吃饺子的。我特意让他们两个人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不对劲。 姜凌川很不对劲。 他一向不是个爱热闹的人。 在临近大事前,更不会张罗人来这里,徒增危险。 郭夕瑶眉头紧紧皱起,还没等开口问什么,就听见他回答。 “等今日过了,我告诉你。” “今日,先好好过节。” 郭夕瑶也不再追问,端起饺子馅儿,也出去了。 四个人围坐在一张石桌前。 可只有郭夕瑶一个人,真正的会包饺子。 她无奈地看向三个人,厉声反问道:“既然你们都不会,为什么不能出去吃呢?” “出去吃,哪有在家里吃热闹的。”郭驿说。 “就是就是,要的不就是这个气氛嘛。“付青晗附和。 就连姜凌川,也认真地点点头,看向郭夕瑶保证,“你教我们,一定学得很快的。” 可售。半个时辰过去了。 郭驿和付青晗都找到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一个擀饺皮,一个包饺子。 刚才口口声声保证的人,却到现在还连一个成型的饺子都没从他的手里捏出来过。 郭夕瑶看着他在跟一团饺子皮较劲。 不禁笑出了声音,“原来,姜凌川你身上也有BUG啊?” “BUG是什么,听上去像是一种巫术。” 郭驿擀皮,还不忘搭茬。 付青晗也没忍住好奇地看了过来。 郭夕瑶想了想,才用一种他们能听懂的语言解释,“简单来说。“ “像姜凌川这种人,近乎完美,身材长相,家世头脑。放在人群里,就是夺目的存在。” “可你敢想,他居然不会包饺子。” “这么一个小小的饺子,他都捏不起来。” 这话一出,三个人都笑了。 笑得那叫一个欢乐热闹。 那个被取笑的人,竟也没有气恼,只是低着头,咬着牙,继续和饺子皮较劲。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 黄昏时,枯树下,四人围坐包饺子的这个场景,他前半辈子都没想象过。 夜幕缓缓降临时,厨房里有炊烟在升起。 伴随着炊烟的,是一个令人安心又幸福的声音。 “饺子煮好了,开饭咯。” 第99章 何须考虑盈亏事 月下。 四个人坐在石桌前,把酒言欢。 郭驿一张嘴,一刻都不停歇,“在我印象里,这好像是我和姜凌川第一次这样喝酒。” 付青晗怒怼,“你们两个人,上京城有名的纨绔。” “第一次这样喝酒,谁信啊?” 郭驿举着酒杯,坐直身子。又因为酒精上头,摇摇晃晃的。 他迷离的眼睛,看向付青晗,“你懂什么?” “有时候,不过是身不由己而已。” 这话,不禁让郭夕瑶看向了郭驿。 她知道,姜凌川从不是他所表现的那样。可她没想到,郭驿似乎也并非那样。 看穿了郭夕瑶的困惑。 姜凌川凑到她耳边,声音不大不小。 足够四个人都能听见,“他心中所图谋的事情啊,不比我小。” 剧情中,郭夕瑶甚至不记得有郭驿这个人。 可他如今却真实地坐在自己的对面。 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点着头,附和道:“你别以为这世界上只有姜凌川一个人有抱负。”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也是能干大事的人。” “所以,你想要什么东西,他也都知道?” 姜凌川微微颔首。 在场的,只有付青晗一个人一脸懵逼。 她看看郭驿,又看看姜凌川。 最后将视线落在郭夕瑶身上,悻悻反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都是过命的交情了,难道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郭夕瑶给她满上一杯酒。 笑着回答,“你想知道,问问郭驿吧。看他愿不愿意告诉你。“ “你...说...” 付青晗迅速转身,手里的酒几乎都洒在了郭驿的长衫外面。 他却不着急去弄干净。 反而弯下腰,迎着她的视线,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声音轻柔地说了一句,“有时候。” “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尤其是这上京城的秘密。” 付青晗一把将他的手打开,用力地睁大眼睛。 可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还是醉醺醺的,“切,我最讨厌上京城的秘密了。” “要是以后有机会,我啊,一定要离开这地方。” “哦?” “那你想去哪里?” 付青晗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举着一根手指,回答:“游历四方,行侠仗义。” 这话逗笑了郭驿。 他轻笑反驳,“就你这杀鸡都困难的模样,还能行侠仗义?” “不如我陪你,咱们俩做一对江湖上最负盛名的侠客,如何?” 付青晗的眼睛瞪得很大。 想都没想地连连点头。 一旁的郭夕瑶总觉得,郭驿话里话外有猫腻。 她刚想开口提醒付青晗,便直接被人捂住了嘴巴。 郭夕瑶一回头,看到姜凌川对他晃了晃脑袋。 示意她别说。 夜晚过了一半。 酒喝了个彻底。 郭驿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付青晗准备离开。 郭夕瑶不放心地要阻拦,“我不放心你。还是交给墨影吧。” “行了。”姜凌川继续助攻。 “他虽然看上去不靠谱,但好歹是读四书五经长大的人。这点礼数他懂得。” “可是...” 郭驿离开的那叫一个迅速。 从背影看,根本不像是一个醉了酒的人。 看着,更不让人放心了。 姜凌川拉着她的手,试图吸引回她的目光,“随他们去吧。“ “你倒是看看我,我好像真的醉了。” 人说着,头就倒在了郭夕瑶的肩膀上。 姜凌川似乎真的醉得脱力了。 她觉得自己的肩膀很沉,快要扶不住他了。 “我扶你回房间里吧。” 姜凌川额头倚在她的肩膀上左右晃动了些,声音也沉寂了很多。 “陪我看会月亮吧。” 郭夕瑶没有拒绝。 两个人肩并肩地坐在石椅上。 却只有一个人,在认真地看着这夜空里,有些残缺的月亮。 “应该选个月圆之月来赏月的。” 姜凌川的语气里,充斥着些许的遗憾。 郭夕瑶却抿嘴笑了笑,“我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 “像今日这样和朋友们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喝酒畅聊,是第一次。” 她转过头,挑眉反问道:“你也是第一次吧。” 姜凌川诚实地点下头。 随后,他追问:“能再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吗?” “你在...另一个地方的事情。” 郭夕瑶想了想。 突然觉得,之前的事,像是上一辈子那么遥远。 她快要忘记了智能手机,忘记了没日没夜送外卖的日子,忘记了自己那个十平米的小屋。 更忘记了,曾经每一个孤独的夜里,她是怎么过来的。“ “我是一个孤儿。从小没有父母,在福利院长大的。” “福利院?” “就是一个地方,专门将这些孤儿放在一起,表现好的小孩,可能会有新的父母。” “像我这样不会表现的小孩,直到十八岁,才从福利院里出来的。” 姜凌川没有发表任何的评价。 他就像是那天上的月亮。 安静地听着。 “从福利院里出来,我总得养活自己啊,于是我找了一份工作,专门给别人送饭。“ “这活也能养活自己?“ 郭夕瑶点点头,“赚得不少了,我还给自己买了个小单间。” “虽然还没有茅草屋的厨房大。不过,也算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家了。” 姜凌川突然对她说的故事感到好奇,“你是如何来到这个地方的?” “车祸。” “我连人带车直接摔进了河里。因为不会游泳,大概是被溺死的。” 这一刻,姜凌川不知道心里究竟是什么心情。 他渴望郭夕瑶在他的身边。 可当听见她说起自己的故事时,总有种五味杂陈的错觉。 郭夕瑶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都过去了。” “现在,我只是这个世界的郭夕瑶。遇到了你,挺好的。” 说罢,郭夕瑶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明亮的月光洒在地上,照出了他们两个人的影子。 “小时候,总听人说,小满即安。” “我总不甘心,凭什么人生不能十全十美,不能既要又要。” 顿了顿,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现在我明白了。” “何须多虑盈亏事,终归小满胜万全。” 第100章 100.黄金打一张床 窗外的月亮,晃动得不正常。 手边的烛火,晃动得也不正常。 耳边能听见床板吱吱呀呀的声音,也不太正常。 郭夕瑶试图将面前的人推开。 两只手却无力地抬起又放下,抬起被拉扯住。 最后放在了姜凌川的后腰,“抱紧。” “姜凌川,你真的...够了。” 这话说完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凌川才终于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将她紧紧地,似捆绑一般地抱在胸前。 好的是,郭夕瑶今日没有晕倒到不知发生了什么。 坏的是,她要直面餍足后的姜凌川。 她咽了咽口水,循循道:“其实我,也不是什么保守之人。” “既然两情相悦,这事是应该的。” “只不过...” 说话的人,心虚地将自己的一张脸,藏进了他的胸口。 姜凌川低头看了她一眼。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抱着她的手松了松。 “我会娶你的。”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郭夕瑶无语地抬起头,却看到他眼尾泛红,看上去委屈极了。 想要拒绝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她抬起手,指尖划过姜凌川的眼尾。 声音轻柔了些,“夜深了,睡觉吧。“ 可姜凌川哪里能不明所以地就这样睡,他再次抱紧身前的人。 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你们那个世界,成婚都有什么仪式?” 郭夕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着。 加上刚才几乎疯狂的剧烈运动。 让她的眼皮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连说话都迷迷糊糊的,“我们那里倒是简单,一个结婚证就能搞定。” “想要仪式感的,会办一个婚礼,邀请亲朋好友来参加。“ “没什么追求的话,也会给对方买个戒指当婚戒吧。” 姜凌川反问,“婚戒?” “嗯,就是夫妻双方带一个款式相近的戒指,以昭告全世界,从今往后他们是一家人了。” “你喜欢何种样式的婚戒?” 郭夕瑶脑袋已经半睡眠状态了。 可一想到什么,还是窃窃地笑了,“我啊,我当然喜欢值钱的了。” “钻石不行。最好的还是黄金,越大越好,越多越好。” “嘿嘿嘿,嘿嘿,要是能用黄金打一张床给我睡,我肯定每天都做美梦。” “还有翡翠,玛瑙,我都喜欢。” 姜凌川听着她近乎梦话一般的畅想。 一边轻抚着她的后背哄睡。 一边已经在脑海里计划起了什么来了。 最后,他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会有的。” “一切都会有的。” ...... 清晨起床。 郭夕瑶伸手一摸,摸到的不再是冰冷的床铺。 而是一块壮硕的,软硬适中,弹力惊人的腹肌时,她忍不住咧嘴笑了。 “这梦好。” “这梦里,有美男。” 姜凌川两只手抱胸,声音冷到了骨子里,“郭夕瑶!” “擦擦你嘴角的口水。” 这话,瞬间让郭夕瑶从睡梦中惊醒。 她裹着被子坐了起来。 可这被子一裹,姜凌川便没有了半分遮蔽之物。 郭夕瑶眼神一瞬就看到了他雄赳赳气昂昂,吓得赶紧用被子给他遮住。 “姜凌川,你...大清早的,干什么?” “我倒是想问问你,梦见什么了,一直在我这上下其手的。” 郭夕瑶心里虚的,嘴上却逞强:“自然是梦见你了啊。” “不然还能梦见谁?” 姜凌川明显不信。 可身上的动作倒是利索,直接将人压倒,眼神也变得狠厉。 “行,既然你梦到的是我,那我正好帮你解下燃眉之急。可好?“ “我没有燃眉之急,倒是你...” 郭夕瑶已经感觉到了。 不等姜凌川再有下一步的动作。 门外先传来的动静。 “主子,宫里的采买单送来了,您是否要过目?” 姜凌川的火,烧到了眉毛。 更令人生气的是,眼前的人无辜地眨巴着那双淡茶色的眸子。 言笑晏晏,“世子,先办正事吧。” 姜凌川也跟着她笑了笑。而后放开了人,“行,先办正事。” “你的事,晚些时候再说。” 郭夕瑶明明是逃过一劫了。 可听见这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双腿一颤,老腰一紧,连穿衣服的手,都颤抖了两下。 姜凌川从外面拿来了采买单。 他没有打开看,而是放在桌面上,对着郭夕瑶说到:“这些日子,我都在买东西。” “买什么?” 他两根手指点了点桌上的采买单。 郭夕瑶倒是先把采买单打开来巡视了一遍。 里面的东西虽然金贵稀缺,但也都是能买到的,不算困难。 应该不值得他如此紧张。 姜凌川自顾自地说,“我托晋宸买通了宫里的市买司,让他们提前将这一次要采买的东西先行告知。” “我才有机会先买完。” 听到这里,郭夕瑶更不明白了。 直到,她在采买单上看见了一样东西。 这东西,在剧情里也出现过。 只不过从前的姜凌川并没有采买到,因此引发了晋伯雍的震怒。差一点还夺了他’皇商‘的资格。 好在最后,因着瑞王犯了大事,引得朝堂动荡。 姜凌川这件小事,才得以平息。 可是现在,瑞王坟头都长草了不说。 这东西,就在姜凌川的手里。 “陛下怎么会让你去寻’落白剑‘?” 姜凌川只是摇摇头,片刻后才回答:“要么是在试探我的真实身份。” “要么,是想要整个鬼市。”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想借此机会,拔除掉我这个皇商。” 郭夕瑶不理解地晃动着脑袋,“他都已经是天下之主了,还要鬼市做什么?“ “他大概率,是想借此机会,让你退位。” 顿了顿,郭夕瑶继续问,“可他为什么就那么不放心你呢?” 姜凌川轻笑一声,有些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个姓氏,这张脸,足够让他怀疑了。” 郭夕瑶的手,轻轻将他的手拉回来,放在自己的掌心里。 声音轻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那你,要把落白剑给他吗?” 这个问题,姜凌川的回答是肯定的。 可他想要的是,如何能不给落白剑的情况下,还能全身而退。 “如今能拉出来替你挡枪的人已经不在了。” “你至少需要找到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才能自保。” 姜凌川笑看着她,牵起她的手。 轻轻在手背上落下一吻,“陪我去个地方。” 第101章 小苦瓜 鬼市,似乎还是那个熟悉的鬼市。 又好像有什么地方变了。 城门口依旧悬着干尸,可干尸却都穿了衣服。 城中还是有人随时打架斗殴,却再没有尸体横陈在路边,无人在意。 郭夕瑶和姜凌川随意地走在街道上。 所有人都对他们行了一个隆重的礼仪。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郭夕瑶觉得,居然有了人烟味。 姜凌川毫无顾忌地牵着她的手,穿过人群,一步步走向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不是去往琳琅阁的路。 而是鬼王宫殿。 和琳琅阁一东一西,对立而居。 鬼王宫殿更不似琳琅阁,有十几层楼那么高。 它只有三层,依然给人感觉宏伟壮阔。 郭夕瑶光是站在楼梯之下,就感受到了那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楼梯不多,胜在宽。 像是有好几列一模一样的楼梯排在一起,让人看不到边缘。 楼梯最上面的,便是鬼王宫殿。 上面没有悬挂任何的牌匾。 只有两尊凶神恶煞的黑色石雕矗立在两旁,怒视着来这里的每一个人。 郭夕瑶愣神的时候。 姜凌川已经带着她,往里面走了。 来到里面,只能用奢华来形容这里的陈设。 琉璃瓦片砌的墙壁,即便只是微弱的月光,也能增亮所有的光线。 让这里有一种像是白天的感觉。 纯白色玉石铺陈的楼梯,一阶一阶,连楼梯的扶手,也是玉石。 郭夕瑶来不及感叹震惊眼前的一切。 便听见姜凌川说到:“你的房间,在三楼。” “我也有房间?” “你什么时候布置的?” 说着,她又抬起手,阻止对方回答,继续问,“等一下。” “这样的宫殿,顶楼难道不该是你的房间才对吗?” “我可不跟你住一起。” 郭夕瑶说着,还抱紧了自己,仿佛一个被强掳来此的良家少女一般。 简直逗笑了姜凌川。 他没有着急回答,只是牵着她往上走。 鬼王宫殿内里虽然很大,但房间却少得可怜。 一楼一看就是议事大厅,没有任何的房间。 二楼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但也没有一个关门的房间。 只有三楼,一左一右,两个房间。 “当年所有人都只知道,我从不归林中完好无缺地走了出来。” “可没有人记得,是你,我才能活着出来的。” 姜凌川带着她,来到了右边的房间。 不怪郭夕瑶多想。 毕竟这个时代下,皆是以右为尊。 姜凌川将她的房间设在右边,是真心实意地在感谢当年的事。 于是,她有些愧疚。 “当初救你,的确只是为了任务,和活下去。并不是...“ “无论你初心如何,你也的确救了我,不是吗?” 姜凌川目光如炬,又似乎比任何时候都平静。 仿佛这里,才是他的家,是能让他安心的地方。 他一路带着她,来到了这个房间的最边缘。 姜凌川将那扇像门的窗户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延伸出去的小露台。 上面摆着些茶水点心。 站在那里。 虽然不能将鬼市的全貌收进眼底,却能看见最热闹的市集,听见最淳朴的叫卖。 郭夕瑶挣脱开他的手,走到那里。 又转过身,抬起手,“这里居然是市集?” “原只是想将这个房间留给你。可偶然一天,突然被楼下的叫卖声吵醒。” “我总觉得,你会喜欢这些东西。“ “便让人打了这个露台。” 郭夕瑶连连点头。 毫不吝啬地表现自己的喜欢,“喜欢喜欢。我这个人,最喜欢热闹的。” 姜凌川走过来,并肩和她站在那里。 夜晚的风,寒凉刺骨。 这是两年来,姜凌川第一次站在这里,看外面的风景。 他突然发现,他喜欢这些嘈杂的声音,喜欢这些市井的味道,喜欢这个宫殿。 每一个睡不着的深夜,他都在想。 若是郭夕瑶就在他的身边,他能否睡得安稳一些。 这些想法出现的片刻,便被他掐灭在心底。 他该恨她的。 母亲说过,只有恨意,才能让人活下去。 可渐渐地,他想起她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心里那道不可逾越的防线,却越来越薄弱。 有时候,他甚至会放任自己在入梦前,不停地幻想着她还活着时的场景。 依凭着这些不可能再发生的幻想,进入梦境。 姜凌川一次都没有梦到过郭夕瑶。 他恨她残忍。 又期望着,这是因为她还活着。 反复拉扯的情绪,让他像是疯了一样,自虐地一遍又一遍看着她留下来的那些东西。 直到有一天。 他像是突然明白了。 母亲说的用恨活下去,他做不到。 因为在他的幻想里,他早已经爱了郭夕瑶成千上万遍。 他在心里,将对她那点微不足道的恨意彻底抹去。 只留下了一个爱的树苗,逐渐在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当她真的有一天,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时。 他觉得,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他姜凌川,根本没有办法恨她。爱上她,才更像是一种刻进骨髓里的习惯。 只要她勾一勾手指,他便缴械投降。 “你在想什么?” 见他迟迟没有说话。 郭夕瑶忍不住勾着他的手臂,晃了晃。 姜凌川回过神来,有些不可置信于眼前的一切。 场景太过熟悉。 可眼前的人,真实得让他不敢相信。 “你是真的吗?” 郭夕瑶不明所以,眨巴着那双浅茶色的双眼。 又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反问道:“应该是真的吧。” “我这脸蛋触感还挺不错的。” “你要摸摸吗?” 是的。 是她。 是那个曾经在他幻想里出现过万次的人。 这一次,她真的来到他的身边了。 姜凌川心里似汹涌潮水,眼眶里,却只流下了一滴眼泪。 虽然这失措被他很快拭去,但还是被有心的人看见了。 郭夕瑶立刻踮着脚尖,两只手捧起他的脸颊,表情温柔地说。 “这些年,苦了你了。” “小苦瓜。” “不过以后有我这样一个小福星在你身边,你的日子啊。” “只剩下甜了。” 姜凌川的眼泪,像是决了堤的河水,奔涌而下。 他用力抱住郭夕瑶,任凭自己泪流满面。 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现出脆弱又如何呢? 她感受到他的苦楚,会心疼。 看到他的遭遇,会愤恨。 帮助他成功,会自豪。 她是他的救赎,是他的路灯。 是他的,月亮。 第102章 你真是一天都不当人了 入夜。 郭夕瑶睡得正香。 突然身体像是失重了一般,先是缓缓升起。 而后,急速下降。 她在这种失重中,惊恐地睁开了眼睛。 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醒过来,而是坠入了一个熟悉的场景之中。 这场景,是一个无边的黑暗。 无论她走到哪里,似乎都是一个没有尽头的道路。 郭夕瑶曾经在这个地方,待了两年。 因为始终没有找到出口,而被困在这里。 可是今日,无边的黑暗却有些不一样。 她的前方,有一扇门。 一扇闪着荧荧之光的,蓝色的大门。 郭夕瑶没有一丝犹豫,朝着那扇门,走了过去。 本以为又是一扇不可打开的门。 没曾想,她只是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一进门,跟她想象的神奇场景根本不一样。 这里,好像只是一个房间。 一个装饰古朴,却一应俱全的房间。 看装饰,应该是一个女子的闺房。 郭夕瑶继续往里面走,看到房间里摆着一张画像。 那人长得,竟然和姜凌川有几分隐隐的相似。 她更好奇,这里究竟是哪里了。 环视一圈房间后,郭夕瑶坐在了椅子上,安静地等待着。 终于,门从另一个方向被打开。 来人看到郭夕瑶,似乎并没有觉得惊讶。 反而从容淡定地看向她,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意。 “你还真的能进来。” 郭夕瑶几乎是冲过去的,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反问道:“你是...戚落白?” 郭夕瑶曾经在银杏村村长的房间里,看到过戚落白的画。 那些村民们都说,姜凌川和戚落白长得极为相似。 从前她不相信。 现在看着这张脸,她也不由得感叹。 “你和姜凌川,真的很像。” 戚落白穿着一身素色的劲装,看样子是刚才外面打猎回来。 她发髻束得很高,简单又利落。 最重要的是,明明应该早过百岁的老人,却还是跟一个少女一样,脸上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 “姜凌川?” “该不会是我孙子吧?” 戚落白说话的方式,让郭夕瑶有种大胆的猜测。 “你也是来自现代的人?” “这么快就发现了?”戚落白没有任何的隐瞒。 也没有任何的意外。 她走到椅子旁边坐下,淡然地看着对方。 郭夕瑶反手指了指自己,“你知道我是谁?” “我只知道,能来这里的,一定跟我来自同一个世界。” “我被困在这里百年,你是第一个。” 郭夕瑶瞬间来的兴趣。 “所以你来这个世界,也是为了拯救某个男主角。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你怎么不回到现代去呢?” 一个个问题,让戚落白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讲。 她抬起手,试图让对方先冷静下来。 然后才循循开口。 “这,应该从我穿到这个世界开始说起。” 刚说完,她又摇摇头,“故事太长了,说着磨叽。” “大概就是,我在现代世界意外死亡,穿越来到了这里,任务是拯救黑化太子。” “可是我却喜欢上了他的伴读。应该就是你口中姜凌川的老祖宗。” “因为违反了任务,导致世界崩塌,所有剧情中的人都死了。” “我也因此被困在这里,永远出不去了。” 郭夕瑶原本还有些兴奋。 终于遇到了一个同路人,能跟她说说这个世界,系统的规则。 可是,她越听心里越冷。 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 戚落白看穿了她的心,并没有戳穿或者安慰。 她只是淡淡一笑,反问道:“看你的样子,应该也跟我的情况差不多吧。” “看到我如今的结局,你还想继续自己的选择吗?” “......” 郭夕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因为他们同为穿越者。 可实际的情况,又有些许的偏差。 “我的任务,跟你差不多。可我其实并不是世界中的女主角,只是一个NPC。“ 戚落白一听。 耸肩冷声一笑。 随后,朝着天空某个地方开始怒骂,“去你大爷的系统。” “你真是一天都不当人了啊。” “从前干的这种缺德事,看到无法掌控我了,就把我关起来。“ “现在,再干这种缺德事时,直接连给女主角的身份都不给别人了。” “你还真他娘的不是人啊。” 不得不说。 郭夕瑶觉得眼前的人,和自己骂人时,简直如出一辙。 可饶是传言中,事事皆能完美应对的戚落白都落得如此下场。 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边缘NPC,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呢? 郭夕瑶不敢再想。 戚落白骂高兴了,才重新坐到椅子上。 喝了两杯茶后,她才重新看向郭夕瑶,“小姑娘,想你现在既然能通过梦境来这个地方。” “无非两种情况。” “一个,你已经成功改写了剧情,系统局想利用我,对你进行威慑。” “还有一个呢?” 戚落白眨巴着眼睛,贼兮兮一笑,“另一个嘛。” “还没想好。” “不过你也别太在意了。要是你重走我的老路,无非落得跟我一样的结果。” 戚落白看了看周围。 “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不会老,不会饿,不会死。“ 这话,说得落寞。 郭夕瑶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样一个看似人间仙境的长生之地。 终究是孤独伴随着自己的一生。 可眼下,她又能反悔不再走这条路了吗? 戚落白的目光,看向了郭夕瑶身后的那幅画。 她像是追忆起了旧人般,“那个,是我爱人。可因为他并非系统规定的男主角,所以不能跟我在一起。” “而原本我应该拯救的男主,因为黑化程度过高,直接摧毁了世界。” “摧毁了所有人。” 等等... 郭夕瑶似乎找到了一个漏洞。 戚落白因为任务失败,才导致的男主黑化程度过高,从而摧毁了世界。 可是她的男主角,姜凌川的黑化程度早已经清零。 如果这个世界不会毁灭。 那么,她的结局,是不是也会不一样呢? 没等郭夕瑶开口询问,她的身体又被抽真空了一般,直接抽离回了现实之中。 这个困扰了她两年的梦境。 今夜,似乎终于见到了些光明。 突然鬼王宫殿的门外响起了异动,“姜凌川,给我们出来。” “姜凌川,滚出来啊。” “孬种,有本事出来见我们一面,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第103章 掂量掂量自己的命 姜凌川今夜是不可能出去了。 因为他睡前吃了一个郭夕瑶给他的安神丸。 这东西是她自己研制的,效果跟安眠药差不多,又比安眠药少了几分毒性。 所以,只有郭夕瑶亲自去看看。 外面究竟是什么人在叫嚣。 她出了房间。 就看到墨影在姜凌川的房间门口徘徊。 “不用去找他了,今晚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有什么事情,我来处理。” 墨影一听,像是吃了一个什么定心丸一样,径直走到了郭夕瑶的面前。 他行了一个礼后,才开口道:“外面的,都是鬼市里的幕后家族。” “幕后家族?” 难不成是从前那些在尉迟谋面前,阻挡姜凌川上位的人。 郭夕瑶转动了下眼睛,反问道:“为何要闹?” “主子当初上位时,有琳琅阁作保,因此才能继承鬼王之位。后来琳琅阁一夕之间没落。” “主子又因为有落白剑,让鬼市里的众人臣服。” “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夜这些人突然就来此,想要见主子。” 从前姜凌川根基最薄弱的时候,不见这群人闹事。 眼下,他的势力在鬼市里不断扩大,这些人反而敢出来闹。 那恐怕只有一个原因。 就是这些人知道了。 宫里的那位,想要落白剑。 郭夕瑶生怕这些人的吵闹,影响了姜凌川睡觉。 她稍微拢了拢大氅,吩咐道:“走,随我出去看看。” 墨影的职责是保卫郭夕瑶的安全。 这种事情,他可不敢让这人亲自去处理,“要不,在下先将他们打发了。” “等明日主子醒了,再处理也不迟。“ 郭夕瑶根本不听。 只冷冷一句,“这种事,宜早不宜晚。迟了指不定这些人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说罢,人朝着鬼王宫殿的大门走去。 大门吱呀着缓慢打开。 郭夕瑶悠闲地从宫殿里面走出来。 当她看见外面这群人只是站在宫殿楼梯之下时,忍不住冷笑一声。 “楼都不敢上来,却敢在外面叫嚣。” “几位,当真是好胆色啊。” 几个人原本以为会是姜凌川出来,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全都压在了喉咙里。 但紧接着说出来的话,也并不中听。 “你又是谁?” “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也敢同我们这样说话?” “你信不信,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彻底消失,别以为姜凌川他敢如何。“ “当初要不是我们,他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 郭夕瑶没有反驳。 只是继续往下走。 直到她走到这三个人的面前时,对着身后的墨影示意一个眼神。 对方立刻领悟,命人将这三个人死死押了起来。 郭夕瑶搓了搓手,一个接着一个。 依次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一个个的巴掌印。 “你这个贱女人,居然敢打我们?” “我们可是支撑整个鬼市的...” 郭夕瑶没打爽,反手又给了三个人一人一巴掌。 巴掌扇完的瞬间。 押解他们的影卫一个用力,三个人直接跪在地上。 郭夕瑶居高零下,睥睨这他们,“你们能不能让他坐这个位置我不知道。” “但是他当初要是没有我,肯定是不能活着回来的。” 顿了顿,她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远的笑容。 “你们可以不怕他,但是,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命,值几斤几两。” 说罢,她挥挥手。 “将这些闹事的人,全都押到宫殿里。” “等明日,鬼王亲自审问。” 等影卫将人押走,郭夕瑶没有回房间。 而是看到了外面热闹的市集,脚步忍不住往那个方向走去。 她在市集上逛了一会儿,最终在一个烤肉摊上停了下来。 “老板,这怎么卖的?“ “牛肉一串五文,羊肉一串八文。” 郭夕瑶正准备掏钱袋,对方却拦住了她,“不用了。” “您来我这里,我怎么能收钱呢?” “这是什么意思?”郭夕瑶不理解。 难道她在这个鬼市里,是什么特殊的存在吗? 对方手里动作不停,下巴扬了扬,“你就是鬼王的心上人吧。” 郭夕瑶没有否认地点了点头。 随即,脸红了些。 “夫人不知道,从前鬼市是个能让我们这些人生存的地方。” “可是,也同样是个人间炼狱。” “这里没有律法,没有官府。人在这里,是可以被随意斩杀的。” 郭夕瑶从前就知道,鬼市并非看上去的那么和谐。 而这些不和谐的后面,是因为这里收容了太多法外狂徒。 鬼王和琳琅阁,甚至刚才被他关押起来的所谓家族,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会选择在鬼市里生活的,大多数在外面是活不了的。 而这些人活着或者死了,都与他们无关。 店家继续说道:“自从新任鬼王上任,一切都变了。” “他不允许那些有实力的人再滥杀无辜,废除了奴隶买卖,还有很多很多的举措。” “这里虽然还叫鬼市,可越来越像外面那个正常的世界了。” 郭夕瑶震惊于两年时间,姜凌川竟然可以做到这些。 但回过神来,她又摇摇头,“可是这些跟我没有关系啊。”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鬼市里所有人都知道,鬼王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要让他心爱的女子,能在这里安稳度日。” “我......” 店家手速很快,“夫人,肉串好了。你好好吃。” “不够再跟我说,我现给您烤。“ 郭夕瑶接过肉串,整个人还处在震惊之中。 她没想到的是,‘郭夕瑶’这个人都消失了两年,名号居然那么好用。 更没想到,姜凌川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为她做了那么多。 她看着手里滋滋冒油的肉串,勾起了心底最深处的好心情。 郭夕瑶笑了笑,随后将肉串送进嘴里。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堂堂鬼王夫人,在路边吃肉串。” “吃得满脸辣椒面,当真不得体。” 郭夕瑶回过神,才发现姜凌川就站在她的身后。 他只穿了一件普通的黑衣,手里拿着的,是一件火红色的大氅。 走近些看,才发现大氅上绣着各种颜色的花。 他把自己当初的玩笑,当了真。 那一刻,郭夕瑶心里突然有些酸酸的。 忍不住抬起手,抱住了姜凌川。 “你怎么那么好?” “郭夕瑶,想把油蹭到我的衣服上吗?” 他不说还好。 说完,人更是肆无忌惮地在他胸襟前蹭来蹭去。 可是,她蹭的不是嘴角的脏污。 而是眼眶里实在忍不住掉下来的眼泪。 第104章 天生就贪心 翌日,郭夕瑶醒过来时,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着。 喘不过气来。 睁开眼才发现,是胸口有一只手。 “姜凌川,你的房间在那边,为什么来我这里睡?” 姜凌川似乎才刚刚醒,声音听上去有点沙哑,又带着几分慵懒。 他在她脖子上蹭了蹭很久。 才道:“昨晚是谁,哭着不让我走的?“ 郭夕瑶无地自容。 人在情绪波动大的时候,总会有些脆弱。 姜凌川就像是她的抱枕一样,能给她一种巨大的安全感。 她只能赶紧转移话题,“昨晚关起来的那几个人,你要去看看吗?” 姜凌川这才睁开眼睛,轻笑一声,“先不用。” “我还有事要查一查。” “是关于宫里那位的吗?” 姜凌川此刻眼神彻底澄澈。 看向她的时候,忍不住抬手替她整理了下耳边的碎发。 他将一缕头发卷在指尖把玩,随后才道:“你是不是也想到了。“ “他们突然发难,势必跟落白剑有关。” 郭夕瑶点点头,开始分析,“可我总觉得,陛下从前应该不知道落白剑的作用。” “你的意思是,有其他人告诉他?“ 对方颔首。 “这个人,应当很了解鬼市的过往。还有能力让这些家族的人找你发难。” 这话,让姜凌川沉默了。 他的脑海里在翻找着,整个朝堂上下,什么人有这种能力。 可是搜寻一圈,他发现并无这样的人存在。 郭夕瑶出声提醒,“告诉陛下此事的,或许是朝堂之人。” “可操纵这一切的,未必。” 姜凌川眉头一皱。 表情也随之严肃了起来。 两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郭夕瑶主动打破了这份沉默,问道:“上次我让你查得苏忻,可有什么眉目?” 姜凌川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此人如此执着。 冷声道:“影卫只查到了,他是在十二岁时,进入的瑞王府做书童。” “这些年,一直在晋盛身边,没有去过任何的地方。” “为什么突然问他?” 郭夕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可她就是觉得,苏忻这个人不简单。 而且可能比她以为的,还要复杂得多。 她沉了沉肩膀,两根指头撑住下巴,“他一个书童。为什么总想要借我的手,杀晋盛呢?” “借你的手,杀晋盛?” “第一次,月银楼,他在马车上给我一把匕首。” “第二次,围猎场,他故意引导我看到晋盛在吸食御米。” “最重要的是,当他得知我没有依照他的计划,举报晋盛时,他第一时间知道了我会被反噬。” “这些事情加起来,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有些事情姜凌川也是第一次听说。 可被她这样串联在一起,确实蹊跷。 “更怪的是,这个人在十二岁前的一切都查不到。无论是他的父母家人,生活地点,一切皆无踪迹。” 郭夕瑶瞬间联想到了自己。 她反问:“当初你可有让人查过‘虹霓’的信息?” 姜凌川微微点了点头,刚想开口解释。 对方直接打断,“可有查到什么我之前的生平?” 一瞬间,姜凌川瞳孔放大了些。 声音也变得有些不确定,“你怀疑。他也是......” “同你一样的,穿越者?” 郭夕瑶并不确定。 因为在梦境之中,戚落白同她说过,自己是百年来第二个穿越者。 侧面上杜绝了苏忻也是穿越者的可能。 但他的所作所为,又实在不像是这个世界里NPC会有的行为。 郭夕瑶突然闭上眼睛,试图回忆起她曾经看过的那些剧情。 可是,一无所获。 在她所掌握的剧情里,根本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郭夕瑶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我昨夜进入梦境,见到了戚落白。” “我暂时解释不了为什么能看到她,但我能确定,她是活着的。只不过活在一个无法接触外界的地方。” “而这个梦境,曾经困了我两年。所以这两年,我始终无法苏醒。“ 郭夕瑶越说,后背越凉。 因为她自己现在都不确定,曾经看到的一切,是否为真。 “因为穿越者身份的特殊,我可以看到这个世界曾经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顿了顿,她解释,“就是我之前同你说过的,剧情。” “但是从昨夜看戚落白的态度,她似乎对这个世界的规则制定者,很不满。” “甚至可以说是愤恨。” 她说完。 对方安静了很久。 似乎是在试图理解她这些话的意思。 郭夕瑶看他从眉头紧蹙,到渐渐放松的眉心,知道他大概是理解了。 “所以我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 “曾经我看到的这些剧情,只不过是系统想让我看到的,而并非真实发生的?” 姜凌川再次拧紧眉头,追问,“你的意思是,苏忻是...系统?” 郭夕瑶这一回摇头摇得果决。 “莱扶才是系统。” 顾不得姜凌川震惊的大眼睛,她继续道:“系统不可能同时派两个人来我身边。” “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配角。” “所以苏忻或许还有别的身份。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 姜凌川直戳要害,“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就摆在面前的这些事情来看,他一直的目的,是想让我,来杀晋盛。” 郭夕瑶特意强调了‘我’。 “可最后的结果是你和晋宸杀了晋盛。” 姜凌川很快捕捉到漏洞,“那在你所知的剧情里呢?” “谁杀的他?” 郭夕瑶脱口而出,“是你。” “所以这说不通啊。” “如果他真的是系统,目的是想要修复剧情的话,你杀了晋盛,不正合他的意。” “可是他非要借我的手来杀晋盛。为什么?” 话音落地。 两个人再次沉默了。 只不过这一回,气氛更加凝重。 他们的周遭,现在不止有朝堂上难缠的蛇。 还有一些个隐在暗处,不知道身份目的的鬼。 良久后,姜凌川才重新开口。 “假若我们先不去考虑他的目的,只将他当成这一切的幕后主使。” “他会做什么呢?” 郭夕瑶的神游被拉回来,她思考片刻后,循循道:“让陛下知道落白剑的存在是第一步。” “让鬼市家族对你发难是第二步。” “接下来,看的是你的选择。” 姜凌川点着头应和,“交出落白剑,我免于责罚,皇商依旧在手,可鬼王身份危矣。” “若是不交,陛下必然重罚。皇商丢失,鬼王身份尚在。” “于你而言,无论怎么选,两头都占不到好。” 面对这样一个严峻的现状,姜凌川居然还能笑出来。 他看向郭夕瑶,“可是我这个人,天生就贪心。” 第105章 索命的恶鬼 鬼王宫殿地下,是一座水牢。 姜凌川来到这里时,穿着一件鲜红的衣服。 在昏暗的环境里,他像是来索命的恶鬼。 人缓缓走到水牢的正中央。 足足两天,鬼市里三大家族的族长早已经被这水牢折磨得不成人形。 可是在看到他的一瞬,还是忍不住谩骂。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要不是我们...” 姜凌川手里的刀,毫不犹豫地将说话这人的舌头给割了下来。 鲜红的血从水牢里涌了出来。 涌到了姜凌川的鞋边。 他嫌弃地挪开了半步,又举着刀,走到另一个人的面前。 “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那人不说话了,只敢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姜凌川也没有跟他废话,刀尖直戳入目。 伴随着那人的惨叫声,双眼瞬间流出了恐怖的红色液体。 “姜凌川,你居然敢这么对我们,你就不怕...” 或许是太疼了,那个被割掉眼睛的人也开始大放厥词,“不怕我们...” “怕你们去官府举报我。” 姜凌川的声音在这水牢里,有回声。 听着就像是地狱里的怨灵,不断地回荡在耳边,索命的号角。 “你们在鬼市赚的是什么钱,比我清楚。” “有钱,不代表有权。有权不代表不会死。” 一席话,表明了姜凌川的立场。 “鬼市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没有规则。你们以为自己是这里的天。” “可在我看来,不过是能随便虐杀的存在罢了。” 姜凌川从腰间掏出一块白色绢布,认真仔细地擦拭掉刀上沾着的血。 随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是否沾了污渍。 他的月亮最见不得这些脏污。 所以他怎么样进来的,就得怎么样出去。 这时候,一直沉默着的最后一个人开口了。 “鬼王何必如此残忍。我们不过是想来找您确认一件事情罢了。” 姜凌川这才将视线看过去。 他蹲在水牢之上,这三个人通通在水牢之下。 居高临下的位置,显得姜凌川更有一种病态的强大。 “罗掌柜?” 罗闽东狼狈的抬起头,“正是在下。” “不知罗掌柜协同另外两位,是来找我确认何事的?“ 对方没有拐弯抹角。 直言道:“近日有传闻,陛下有意要您手中的落白剑。” “鬼王应该知道,当年你便是用这落白剑统领整个鬼市的。” “我们来,只是想知道,你打算将这落白剑如何?” 姜凌川听着,便从腰间将落白剑取了下来。 他端在手里。 没有半点珍惜的感觉。 姜凌川承认,当年能坐上这个位置,落白剑确实起了作用。 可坐稳这个位置,跟这把剑没有丝丝关联。 所以,在别人眼中视若珍宝的落白剑。 在姜凌川的眼里,不过是一把再寻常不过的,杀人利器。 他缓缓将剑从剑鞘里拿出来,“罗掌柜觉得,我该如何呢?” “自然是好好保存起来,不让任何人觊觎。” 姜凌川了然点头。 “可若是不把落白剑交出来,你们就不怕陛下震怒,下旨官兵铲除鬼市吗?” 这问题,是姜凌川一直以来想问的。 他来鬼市的时间并不长。 鬼市里也没有任何文书,记录过曾经建立的过往。 姜凌川想要知道,只能通过这些老牌家族的口中得知。 罗掌柜定是知道些什么。 底气很足,“朝廷,永不会铲除鬼市。” “只要我们安分守己,圈在这里不出去,没有人能撼动鬼市。” “哦。” “这是为何?” 罗闽东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样。 摇摇头,顾左右而言他,“陛下想要落白剑,不过是一时兴起。” “可这东西对于殿下而言,是统领鬼市的唯一利器。” “你千万不能交出去啊。” 姜凌川微微颔首,将取出来一半的剑,又默默收进了剑鞘里。 看样子,这背后的人,要的是他不交剑。 可他却耸肩一笑。 “罗掌柜的意思是,若是我把剑交出去,鬼王地位不保?” “你们不信服我这个鬼王?” “是有意让别人来坐这个位置?” 一连三问,问问致命。 罗闽东不敢回答问题。 只是低下头,“鬼王英明神武,在您的统领下,我等皆是平安顺遂,生活富足。” “呵呵。” 姜凌川似是很满意地点点头。 随后站起身子,将落白剑拿起来。 “既然如此,那有没有落白剑,不是也没有关系吗?” “与其忤逆君王愿,不如趁机献至宝。” “罗掌柜,我说的,可对啊?” 罗闽东一听,脸色变了又变,“鬼王不可啊。” “这东西...” 姜凌川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起刀,迅速将罗闽东的耳朵割了下来。 完成一切后,他走到水牢边缘。 又轻声细语地说,“这两日,辛苦了。” “诸位身上的伤,我即刻让人来处理。” “没什么事的话,诸位回家,便好好养伤吧。”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出水牢的门,墨影走了过来。 “主子。” “将他们三个人好好送回去,再派些人盯着,他们跟什么人接触。” “还有,让人查一查,当年鬼市是如何建立的,跟朝廷有什么关系。” 墨影领命。 人走后,姜凌川抬起头,看着天空。 这里的白天,静谧地总是有种骇人可怖的感觉。 而这里的人,也似乎并不习惯白日出来活动。 他们都像是夜游的老鼠,只能在黑夜里前行,日日活在黑暗之中。 可是,人哪有不爱光明的? 姜凌川低下头,一时之间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想到了独自在鬼市里爬行的两年。 鬼市曾有八大家族,当初在琳琅阁里反对姜凌川上位的,也正是这八大家族的人。 可这两年,姜凌川用自己的方法,铲除了五家。 之所以留下三家。 不是他不想消灭,只不过是要留着这群人还有用。 眼下,便是他们起作用的时候了。 “诸位,可别辜负了我,当初留下你们的性命。“ 第106章 地洞之下 三日过去了。 影卫跟踪的这三位鬼市家族族长,却没有任何的动静。 姜凌川倒是一如平日里那般,从容淡定。 但郭夕瑶却总是焦虑地摇着自己的手指甲,远远地望着窗外。 “别再咬了。” 姜凌川走过来时,她没有注意到。 只是手指被人从牙齿缝里救了出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的。”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到这里,总有种心慌的感觉。” “心慌?” 郭夕瑶点点头。 前几日在鬼市里时,她还能压抑住心里那种感觉。 可是,随着待的时间越来越长,那种心慌的感觉更加浓烈。 她不确定,是因为影卫始终没有查到消息,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的。 片刻后,她抬起头,看向姜凌川。 “你能,再陪我回一趟琳琅阁吗?” 上一次来时,听闻了琳琅阁的事情。 郭夕瑶并没有放在心里。 毕竟那些师兄弟跟她无甚感情。 可尉迟谋对她倒是还算不错,她总想知道一个真相。 姜凌川二话不说,拿上她的大氅,给她严丝合缝披上后,便准备走了。 两个人驾马车来到琳琅阁时,外面那荒芜的氛围,还是叫郭夕瑶有些不相信。 马车堪堪停在了琳琅阁的大门。 冬日寒凉。 天空总是灰蒙蒙的,云压得很低。 从前有下人打理的偌大的花园,现在只剩下枯枝败叶。 茂盛的大树不复存在,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上,盘旋着几只乌鸦。 他们的叫声,穿透过整个琳琅阁。 更显得凄凉悲壮。 郭夕瑶的脚,轻轻落在地上,便听见树枝被折断的声音。 她仿佛也听见了那个曾经辉煌于鬼市的琳琅阁,骤然消失的瞬间。 姜凌川拉着她的手,缓慢地走入琳琅阁。 可正当他要带着人往上面走时。 郭夕瑶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转了转身子,往另一个方向看去。 “这里,是什么地方?”郭夕瑶抬起手。 姜凌川随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 “那地方通往琳琅阁的地下,从前尉迟谋不让我们师兄弟去的,你忘记了?” 郭夕瑶自然没有忘。 可就是有种莫名的感觉。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她一样。 她看向姜凌川,眼神笃定地说道:“我想,去看看。“ 两个人手里拿着火折子,径直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琳琅阁建于地洞之上。 这是郭夕瑶很早就知道的事情。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这地洞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 越走,越不禁好奇,“师傅为什么要将琳琅阁建在这里?” “不知。“ 姜凌川回答的冷漠。 他对尉迟谋没有任何的感情。 对他的往事,更是没有一丝探查的好奇心。 郭夕瑶倒是自顾自地分析了起来,“师兄弟和那些做工的人,都是住在地洞之上。” “那这地洞之下,究竟藏着什么呢?” “藏?” 姜凌川不晓得她为何会用‘藏’这个词。 眼神一瞬变得警惕了起来。 两个人越往下走,越觉得热,不合乎常理的热。 直到,两个人走到了楼梯的尽头,郭夕瑶突然有些却步了。 她拉住姜凌川,反问道:“若是不小心探查到师傅的什么秘密,他老人家应该不会怪罪我们吧?” “他如今若是没有任何意外的话,应该是死了。” 这话,两个人都保持怀疑。 因为尉迟谋和当初的郭夕瑶一样。 没有尸骨。 姜凌川用力地握了握郭夕瑶的手,“害怕了?” “嗯,越往深走,越害怕。” 郭夕瑶毫不隐瞒自己心里的感受,只为了能让对方安心。 姜凌川将她往自己身侧拽了拽,另一只手则是紧紧地把着落白剑剑柄。 “走吧,有我在。” 两个人顺着路,借着微光,继续往里走。 刚走没两步,前面就被一个似乎是石门的东西给挡住了。 郭夕瑶原本想放弃的。 可这一扇石门,却成功引起了姜凌川的好奇。 他站在石门前,抬起手摸了摸门之后,讪讪道:“这老家伙,还真藏了东西?” 姜凌川利用手里的火折子,尽可能地找能开门的地方。 石门上,人能够到的地方,没有任何的机关。 他后退一步,往上看。 依旧是平滑的,没有任何的凸起或者凹陷。 “打开门的机关,应该在其他的地方。” 姜凌川正欲转身去尉迟谋的房间里查看一番。 可身边的郭夕瑶,却像是失了魂一般。 背向他而行,一直走到了门的边缘,眼看前面就是一堵墙,脚下还不停地走。 郭夕瑶的身体已经撞到了墙,发出了阵阵闷响。 “瑶瑶,你怎么了?” 姜凌川担忧地走过去。 可是下一秒。 石门发出了剧烈的动静。 随后,缓缓从里面打开了。 郭夕瑶的神志也仿佛瞬间就回来了一样,有些懵逼地看着姜凌川。 “你怎么找到的机关?” 姜凌川担忧地看着她,反问,“你刚才怎么了?” “是你找到了机关,你是如何知道机关在墙里的?” 一连两个问题,让郭夕瑶更懵了。 她皱眉看着姜凌川,“我?” “我刚才就是发了一会儿呆,然后门就打开了呀。” 这一刻,姜凌川突然不确定来这里,到底是不是对的了。 不等他做出决定。 石门之内,突然噔噔噔,逐一亮起了光。 光芒瞬间点亮了整个地洞,甚至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郭夕瑶牵起姜凌川的手准备往里面走。 “去看看这老顽童,究竟藏了什么好东西。” 说罢,两个人进入了石门之内。 和姜凌川害怕的不一样。 石门之内,竟然全都是金银珠宝,数量之大,叫人瞠目结舌。 郭夕瑶除了张大嘴巴之外,发不出任何音节。 良久后,她才合上嘴巴,“这老头也太有钱了吧。” “是啊,他为何会如此有钱?” 郭夕瑶也不知道。 她看向姜凌川时,只觉得这人脸色阴沉,像是遇到了什么危机一般。 郭夕瑶拉起他的衣袖,试图缓解他的担忧。 “钱多还不好吗?” 姜凌川摇摇头,朝前走了一步。 “你可知,这些钱能干什么吗?” “足够不费吹灰之力,就组建一只能够和整个大晋抗衡的军队。” “足够养活大晋几十年。” “足够,让大晋翻天。” 姜凌川停顿片刻,又道:“可尉迟谋看上去,却根本不像是一个爱财之人。” “那么他囤积这么多金银珠宝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第107章 借灵 姜凌川的猜测,让郭夕瑶放下了手里的金银珠宝。 她从没有将这个爱吃甜食的老头,和一个心思深沉的人联系在一起。 她更不敢想象,如果姜凌川的猜测没错。 那尉迟谋究竟在谋划什么。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他。“郭夕瑶走到姜凌川的身边。 表情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这模样,反倒逗笑了姜凌川。 他伸手摸摸她的头顶,反问道:“我都已经找了两年了,杳无音讯。” “你就那么自信能找到?” 郭夕瑶骄傲地扬了扬头,“我跟你可不一样。” “我可是有系统的。” 说罢,她第一次当着姜凌川的面,点开了系统界面。 可是在姜凌川的视角里,他只能看见郭夕瑶在对着空气点来点去。 并不能看见其他的东西。 “你在干什么?” “你看到系统界面?” 郭夕瑶在他面前比画了两下,“就是这个东西,完全看不到吗?” 姜凌川摇摇头。 她只能遗憾耸肩,感叹道:“看样子,只能我自己来找答案了。” 郭夕瑶想要通过系统,来看看是否真的有什么秘术。 因为曾经莱扶说过,系统里可以买到任何东西。 只要不违背时代设定的东西,都可以。 她翻了一个又一个,找到了一些所谓的秘术。 可这些名字听上去,都跟她想要找的没有什么关系。 直到,她看到屏幕上出现一个名字。 【借灵】。 郭夕瑶想要点开查看,系统界面上却显示,【积分未达到,尚未解锁。】 她不禁开口问,“姜凌川你说,‘借灵’这两个字听着,像是什么意思呢?” “世间有数十万种生灵,借灵的意思,或许是借用这些生灵来做什么事?” 郭夕瑶再次看向系统界面。 依旧是一无所获。 她收起系统界面,抬头往这个地洞的深处看了看。 脚步,也重新迈开。 姜凌川拉住她,“去哪里,可是有什么收获?” 郭夕瑶愣神地摇了摇头,抬起手指着地洞的边界。 “再往里,会不会还有东西?” 说完,两个人一并朝着那个边界走去。 姜凌川视线清晰,一下就看到了那面墙有一个裂缝,一条规整的裂缝。 看起来像是门缝。 郭夕瑶屏息凝神,淡然道:“试着打开吧。” 这里的金山银山,就像是一种迷惑一样。 寻常人若是碰巧进入了此地,早就会被面前的这些诱惑而箍住了脚步。 根本不会往深处再去探寻。 郭夕瑶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一道门的机关,比刚才那一道石门机关明显得多。 姜凌川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打开了门。 可映入眼帘的一幕,只叫人胆寒。 嶙峋石头间,是一个个死人悬挂在高处,他们的血液顺着石壁,流向同一个地方。 错落的死人,有成百上千个。 有些已经成了白骨,有些看上去才死了不久。 可死人的数量之多。 让郭夕瑶胃里翻涌,直接俯身吐了出来。 姜凌川也同样震惊于面前的一切。 他不可置信地环视一圈,最后悻悻道:“鬼市里杀人,从不犯法。” “这,或许也是尉迟谋来这的原因。” 因为,他需要大量的活人,来完成他想要做的事情。 虽然这场面实在血腥恶心得令人发指。 姜凌川还是迈出了脚步,想要再找到些什么。 他顺着这些死人血流的方向,找到了一个类似祭坛的地方。 祭坛里有一个血池,还能看得见里面的血渍。 但里面的鲜血却已经没有了。 去哪里了呢? 姜凌川不敢深想。 只想到刚才郭夕瑶问他的那个问题,“人也是生灵。” “你说,他是不是在‘借灵’?” 鬼市里尚有借尸还魂的秘法,虽无人见过,但始终流传。 更何况郭夕瑶口中的‘系统’,只怕会有更多的方式,来完成这些秘术。 郭夕瑶始终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她心底的害怕,无助。 让她两只腿都在颤抖。 从小到大她都没见过那么多死人。 如今,这些人就像是一个个器皿,被悬挂在石壁上,任人宰割。 听见姜凌川的话,一个念头却从她的脑袋里冒了出来。 她沉着声音,低声道:“如果尉迟谋真的会‘借灵’。“ “那么,他应该也会有一个系统。” 顿了顿,她感觉自己喉咙干哑,快要说不出来话了。 “并且他比我的积分还要多。说明他的任务完成得比我好,或者任务等级比我高。” 姜凌川却摇摇头,反驳道:“你曾经说过,这个世界历经万次。“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来这里的时间,比你早。” 没错。 郭夕瑶瞪大了眼睛。 肯定了他的猜测。 郭夕瑶和戚落白一样,都只经历了这个世界一次。 但若是有这样一个穿越者,他在没有破坏剧情的情况下,不断随着世界的毁灭和重启,来累积自己的积分。 这样一来,他就能开启更多的系统功能。 郭夕瑶更害怕了。 因为如果这些猜测都是正确的。 那么尉迟谋借灵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本可以随着世界一直重生的,偏偏用了这样一种极端的秘术。 不知目的的阴谋,才更叫人恐惧。 姜凌川看她的脸色不断变白。 赶紧走过去,扶住了她的身子,“没关系的。” “你不是说过,我是这个世界的男主吗?再如何,他也不能伤害我,不是吗?” 这话,的的确确安慰了郭夕瑶几分。 可一种更强烈的担忧,从郭夕瑶的心底冒了出来。 如果,他的目的就是取代他呢? 郭夕瑶根本不敢再想。 她嘴角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反问道:“你打算将外面那些金山银山如何呢?” “自然是全都运走,藏起来。” “给他留下来,不如我们自己用。总好过他真的有一天,用这些东西来对付我们呢。” 郭夕瑶轻轻抱住他。 随后整个人倚靠在姜凌川的身上。 两只手紧紧箍住他的腰,“姜凌川,无论发生任何事。” “我都在你的身边。” “即便有一天我死了,我也会用尽办法,重新回到你身边的。” “记住了吗?” 第108章 每次,瑶瑶说累的时候 回到鬼王宫殿。 郭夕瑶仍旧没有从那种压抑恐怖的情绪中走出来。 她站在露台边,看着不远处的市集。 明明和上京城一样,卖着各式各样的物件,摆着香气扑鼻的小摊。 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有人会因为买到一个好看的簪子而高兴。 会因为有人插队而愤怒,也会因为没钱有些窘迫。 每个人的脸上有个不同的情绪,不同的心境。 他们明明跟上京城里的人该是一样的。 可他们的命,却好像比那外面的野草还要不值钱。 “别想了。” 姜凌川走到她的身边,似乎一瞬便明了了她在想什么。 “在鬼市里生活的,都是曾经犯过大罪的人,他们...” 这安慰的话,姜凌川自己都说不下去。 郭夕瑶双手抱胸,只感觉到冷。 明明身后就是一个烧得正旺的火盆,她还是觉得刺骨的冷。 “姜凌川,你还记得银杏村的那些村民吗?” “......” “他们的祖先没有犯错,只不过因为立场,而被诛九族。” “你再看看那些小孩子。” 郭夕瑶和姜凌川的视线,一并落在了市集里,一群小孩的身上。 他们在初冬,只穿着单薄的衣裳。 每个人的脸和手都被冻得通红,可一群人却围着一个糖葫芦的小商贩,笑得开怀。 他们正在讨价还价。 “他们的父母,或许有罪。可是他们又有什么罪呢?” “他们难道就应该被人像野草一样对待,毫无生命的怜惜,只因他们出生在鬼市里?” “他们选择不了的呀。” 郭夕瑶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仿佛第一次看清楚了这个世界的残忍,也看到了NPC的无奈。 曾经的她,从未好好看着这个世界。 她永远像是一个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局外人。 可如今,她设身处地地感受着这里的一切,在为这些人的命运而难过。 也在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自责。 姜凌川将她缓缓拥进怀里。 用最温柔的力度,轻抚着她的后背。 姜凌川何曾看不到这里的残忍。 所以他想要改变,不止鬼市,还有更多的地方。 “别担心,我会让一切都好起来的。” 郭夕瑶从前不会相信。 但是这一刻,她抬起头,迎上姜凌川的视线时,她无比坚信。 眼前的人,能做到。 两个人相拥在月色之下,不是在温存,更像是在彼此鼓励。 前路艰险。 除了他们眼下能看得到的敌人。 或许还有深藏在阴暗处,看不到的敌人。 或许到最后,还有那个制定一切规则的系统。 突然,门外有人来报:“主子,有消息。” 郭夕瑶和姜凌川很快调整好了状态,重新回到圆桌上。 墨影拿着三本小册子走了进来,严肃汇报,“这些天,影卫将他们三个见过的人都记录下来了。” “这些人影卫也都排查了。没有任何异样。” 郭夕瑶顺手拿起一本,“罗闽东。” 记录里,除了每天大夫来给他问诊之外,还有些日常的人。 似乎确实没什么盘查的意义。 直到郭夕瑶看到一个记录。她又将另外两个人的记录找出来。 最后,她指着小册子问,“这个景云楼是什么地方?” “是鬼市里最好的酒楼。” “酒楼?”郭夕瑶不解。 然后看向姜凌川,说出自己的问题,“这三个家族,都是鬼市里的大家族。” “按理来说,府中的厨子应该都是最好的。更何况他们身上皆有伤。” “为何还要吃酒楼里的饭菜?” 姜凌川也觉得不对劲,“你怀疑这酒楼有问题?” “不确定,去看看?” 说罢,两个人佯装了一下,就动身前往景云楼。 景云楼层高两层,不过热闹程度却比郭夕瑶想象的还要夸张。 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像一条蛇一般,环在路的一边。 她笑意盈盈地走到一位妇人旁边,好奇地问,“大娘,这家店生意那么好啊?” 对方一听,便问,“姑娘是刚来的吧?” “这景云楼啊,是鬼市里最好的酒楼。” “只不过我们这些普通人吃不起里面的一顿饭。景云楼的老板便在一楼窗口设了一个点心铺。” “偶尔能尝上一口这里的点心,也是不错的啊。” 旁边有人附和,“要我说,这景云楼的老板,是个顶天的大好人。” “那可不,除了人好,手艺也好啊。” “据说这些点心可都是他亲自做的呢。姑娘第一次来,一定要尝一尝。” 郭夕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回到队伍里,重新排起了队。 她凑到姜凌川的旁边,说了句,“让你的人去查查,送进他们三人府中的,是景云楼的什么。” “已经让人去查了。” 姜凌川动作倒是快。 郭夕瑶不禁拉着他的手臂,感叹一句,“我们什么时候这么默契了?” “一向如此。” 说罢,他摇摇头,又纠正道:“有一个时候,不太默契。” “什么时候?”郭夕瑶努努嘴。 姜凌川突然揽着她的腰,将人一把拉近,在她耳边低声道:“每次瑶瑶说累了的时候。” “我可还精力充沛呢。” 郭夕瑶顺便像是一只被煮熟了的虾。 一边捂着他的嘴,一边嗔怪:“姜凌川,这是在外面,你收敛一点。” 姜凌川这才挺直腰板,却又在离开前,故意用嘴唇划过郭夕瑶的脸颊。 一瞬的清凉,让郭夕瑶的脸更红了。 她挣脱开姜凌川的怀抱,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等待着。 过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排到他们。 “客官,要什么?” “来几份你们这里卖得最好的吧。我夫人都想尝尝。” 对方手脚很快,立刻就安排了五份点心,送到姜凌川的手里。 两个人这才踱步离开。 他们都没有察觉到,景云楼的二楼,一双眼睛正紧盯着他们。 “统帅,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引他们来此了。“ 那人满意地点点头,“罗掌柜,做得很好。” “你们的家人我会好好照顾,你和那两位,按计划行事吧。” 罗闽东跪身领命。 待罗闽东走后,那人拿起桌上一块沾满白糖的甜糕放进嘴里。 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说,“是时候,该换个身子和你们见面了。” 第109章 也是穿越者 郭夕瑶在回家的路上,就忍不住打开了糕点盒。 刚吃一口,就表情凝固了。 “怎么了?”姜凌川着急地伸出手,让她能吐在自己手上。 她还是咬着牙,咽了下去。 郭夕瑶抬起手,将咬了一口的点心递过去,“你也尝尝?” 姜凌川顺着她的手,也咬了一口。 表情很平常地说,“还不错,软糯香甜,价格适宜。” “这点心,明明什么味道都没有呀。“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对于‘甜’的概念,有些混乱。 她觉得甜的东西,别人尝来或苦,或酸,或咸。 而别人觉得甜的东西,在她的嘴里,根本没有任何的味道。 郭夕瑶看着手里被咬了两个缺口的点心,不禁笑了笑,“什么时候发现我有这问题的?” “你第一次给我,你做的糕点时。” 姜凌川表情痛苦,摇着头,“第一次吃那么难吃的点心。” 眼看着郭夕瑶脸上的表情再变化。 他很快拉着她的手,改口,“不过,也很久没有吃过那么饱了。” 郭夕瑶哂笑一声,“所以你后来故意用点心来试探我时,就已经怀疑我的身份了?” “从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有种很烦躁的感觉。” “那种感觉太强烈,也太熟悉了。” “所以我总忍不住想要拉你入局,想要试探你,想要知道你的一切。” 郭夕瑶将点心重新放回到袋子里。 突然,脑海里像是闪过一丝什么一样。 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你怎么了?” “姜凌川,你可还记得,尉迟谋最喜欢什么东西?” 几乎都不需要任何的反应时间。 对方就能回答出来,“那老头,一向不是嗜甜如命吗?” 说完,他自己也愣住了。 虽然暂时还未理清楚郭夕瑶的问题是何意,但能察觉到其中,隐隐有什么关联。 “那时候为了让你能拜师,我特意给他做过一份甜糕。” “你还记得吗?” 姜凌川在他的脑海里,回忆过数万次,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这么重要的时刻,他怎么可能会忘呢? 只不过,每每回忆时,尉迟谋并非重点。 现在再回想起来,他也知道了哪里不对劲。 “你对甜的味觉有问题,你做出来的甜糕,常人根本不可能尝不出来任何的问题。” 郭夕瑶连连点头,”可是当时,他根本没有尝出甜糕有问题。“ “而且,他嗜甜如命,会不会也是因为他根本尝不出来甜味,故意佯装的?” 姜凌川立刻反问道:“你从前有这个问题吗?” “没有。” “来这个世界之前,我没有问题。所以我也以为我做的东西不会有任何问题。” 若是早知道自己味觉有问题,她又怎么可能一有闲暇就做点心呢? 两个人面面相觑。 一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是姜凌川,最后下的结论,“所以,尉迟谋很有可能跟你一样。” “是穿越者。” 突然,郭夕瑶抬起手。 阻止了他的话,“等一下,你可还记得,那个紫衣少年?” “银杏村的那个?还是在鬼市后山杀你的那个?” “我始终觉得,他们是一个人。” 郭夕瑶有些表达不出自己的想法。她着急地攥了攥拳。 最后只说出两个字,“借灵。” 倒是姜凌川,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 平静又淡然地帮她梳理了起来。 “假设,尉迟谋是穿越者。” “那么他就拥有能借灵的秘术。身份年龄,甚至是生命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郭夕瑶点头。 姜凌川继续道:“可他若是穿越者,应当跟你一样,知道若是杀了我,世界会彻底毁灭。” “可他却仍旧在银杏村里布下那样一个谎言。这说不通。” 郭夕瑶沉默了片刻。 到底还是说出了自己心里,最深处的担忧,“或许,他一直在找一个可以取代你的方式。” “先是银杏村,然后是我。” “......” 一时间,马车里的气氛降至冰点。 两个人都感觉后背发凉,不寒而栗。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郭夕瑶也不知道,可她只记得,当初在山崖边时,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他在做一个测试。一个关于命运的,永恒的,测试。” 说完,她牵着姜凌川的手。 声音里都是微弱的颤抖。 “如果他的目的真的是取代你,在他没有完全找到一个方式时。” “他一定会带领我们走完所有的剧情的。” 这一点,毫无争议。 毕竟只有让姜凌川完好无损地活在这个世界,他才能执行自己的计划。 看他神色浓重。 郭夕瑶故作轻巧地安慰着他,“没事的。” “暂且不说我们这只是猜想,就算是真的,你不是还有我吗?” 可姜凌川眉头始终紧蹙着。 因为他清楚,这些猜测,或许不止是猜测。 一个人外貌身份,可以改变。 可是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就如尉迟谋,他爱穿紫衣,嗜甜如命。 也如郭夕瑶。 只不过眼下,他不想让郭夕瑶看出他的担心和忧虑。 于是挤出一个笑容,将人抱在怀里。 让对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只用声音安慰着她,“是啊,我还有你。一切都不害怕的。” ...... 翌日,清晨。 因为一整夜的辗转反侧,两个人都没有睡好。 却还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主子,出事了。” 姜凌川赶紧从床上起来,走到了门边。 原本还想隐瞒着的人,也跟着他来到了门口。 墨影神色凝重,“罗闽东和其他两个人,昨夜,在自己府中被杀了。“ “什么?” 本以为这个消息已经足够让人震惊了。 可没想到,墨影带来了一个更重磅的消息,“杀人者,也已经伏诛。” “杀他们的人,是谁?” 姜凌川的声音已经在尽力保持着平静。 但仍旧能听出一丝丝的氤氲。 “苏忻。” “什么?” “什么?”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疑惑。 好在姜凌川还算冷静,立刻就准备要去看看这个杀人者。 墨影却又道:“刚才,他已经服毒自杀了。” 第110章 皮影戏 义庄内。 一股腐败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 郭夕瑶强装镇定地站在那里,双手紧紧攥着拳头。 这里,除了有四具尸体以外。 还有姜凌川命人抬回来的,琳琅阁地下的数百具尸体。 场面之壮观,让人后背发凉。 “还好吗?” 姜凌川的声音轻柔如风,像是一瞬吹散了郭夕瑶的震惊和恐惧。 她点点头,“没事,我想亲自去看看。” 对方也没有阻止她。 而是牵着她的手,来到了四具尸体的旁边。 裹尸布一揭开,那恶心的臭味瞬间充盈在空气中。 每呼吸一口,都令人作呕。 郭夕瑶始终强忍着,走到了旁边。 他们其中三个人的身体已经呈现出尸斑,可胸口上一模一样的痕迹,能看出是一个凶手所为。 而后,她又走到苏忻的尸体旁边。 这具尸体嘴唇呈现黑紫色,的确是中毒的征兆。 她转头问仵作,“能确定是中毒吗?” “看外面的呈现,大概有八成能确定是中毒。可若是想要安全确认。” “最好是...” “剖开看看。”姜凌川知道郭夕瑶想要看什么。 不等她开口,他先下了命令。 可是,当苏忻的尸体被打开时,众人都惊呆了。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的。“ “老夫勘验多年,从未见过有这样一具尸体。” 只见这具尸体中,没有任何一个器官,整个胸腔内空空如也。 身体上,却完全找不到一个伤口,能有机会把五脏六腑全都移走的。 姜凌川淡然回头,追问身旁的影卫,“你们是看着他服毒的?” “嗯,我们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吞下去了。” “毒应该就藏在他的嘴里。” “应该?”姜凌川发出质疑。 影卫是他亲自训练的兵,做事最是谨慎有把握。 他们几乎不会说不确定的事情。 影卫直接跪在地上,“主子,我们实在没有看清楚。” “他的速度太快了,一眨眼的功夫,整个人就躺在地上开始口吐鲜血。不到几息时间,人就死了。” 怪。 太怪了。 一切都怪得不像话。 这时候,郭夕瑶走过来追问影卫,“你们抓到他的时候,他可有说什么话?” “他什么也没说,连反抗挣扎都没有。” “有心赴死?” 影卫不确定地摇摇头,可眼下又不敢随意判断。 姜凌川低吼一声,“想说什么便说,今日不怪罪你们。” “今日我们去抓这凶手时,本以为会是一场硬仗,可他只是从屋子里跑到了院子,然后就被抓到了。“ “他能一口气杀了三个人,却连跑都跑不远。“ 郭夕瑶不解,“或许,他只是知道自己跑不掉呢?” 影卫低下头,声音更加不确定。 “夫人可有看过皮影戏?“ 郭夕瑶点点头。 “我感觉,那人就像个皮影,仿佛只能在那块区域活动。一旦出了框子,就会失去控制。” 这个形容很贴切了。 可郭夕瑶不禁反问,“你,是如何想到皮影戏的?” “因为我们将他捉到后,带回了屋子里想要画状,他又用所有人看不清楚的速度,吞下了毒药。” “仿佛...“ “仿佛他重新回到了画框里。”郭夕瑶接话。 对方连连点头同意。 然后,郭夕瑶将目光移向那具尸体之上。 在特定区域时,动作灵活。身上没有伤口,却被掏空了五脏六腑。 “你们能否查到,苏忻是何时来的鬼市?” 墨影早将此人信息调查得清楚,赶紧上前回答,“三日前。” “这三日,他未曾在任何客栈中休息,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郭夕瑶又看回仵作。 “他的衣物,能给我看看吗?” 拿到衣服,她开始仔仔细细在上面寻找痕迹。 甚至用火折子照着地寻找。 终于,让他在长衫的下摆处,找到了线索,“这是什么?” 仵作将衣服拿过来,闻了闻后,回答道:“是糖浆。” “这味道,肯定是糖浆不会错的。” 郭夕瑶和姜凌川对视一眼后,都得出了结论。 “看样子,死者这几天,应该都有人好生招待啊。“姜凌川如是说。 对方立刻接话。 “这么说来,苏忻有可能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尉迟谋?” 说罢,她又更正道:“不对,按照刚才这影卫的猜测来看。” “尉迟谋或许只是控制了这个假的苏忻,让我们以为苏忻已经死了。” 姜凌川用沉默颔首,来认同她的结论。 可她的目光,突然看向那位影卫,“你说我这么说,对不对啊?” “师兄?” 影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师兄‘,吓得跪在了地上。 “夫人,您这是在叫什么呢?我不过是主子手下的影卫。” 郭夕瑶缓步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瞧着脚边的人。 她声音冷厉,不带任何的感情,“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琳琅阁三师兄,最爱钻研戏曲。” “从京剧到平调,甚至是皮影戏,无一不精通的。” “你一个小小的影卫,如何能从一个凶手的行为和皮影戏联系起来的?” 对方急着辩解,“夫人,我就是照实说的。” “你背后的人,步步引导我们,究竟想要什么呢?” “......” 对方的沉默,加剧了郭夕瑶的判断。 突然,那人从地上站了起来。 诡谲的笑声,充斥着整个义庄。 阴森恐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愧是我的小师妹啊,什么时候都如此的机灵。可有时候,太聪明了,并非好事。“ 郭夕瑶咬了咬牙,才将心中那份恐惧给压了下去。 她若是猜得越准,越证明尉迟谋的身份和目的是那最可怕的。 对方笑声戛然而止,“师傅本想借我的嘴,引导你们去寻他。” “现在看,似乎不需要了。” 郭夕瑶上前一步,“师傅当真没有死,他现在在哪里?” “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三师兄缓缓揭开自己的人皮,露出一张郭夕瑶熟悉的脸。 他,的的确确是琳琅阁的三师兄。 由此推断,琳琅阁的其他人,可能都没有死。 只不过用了某些方式,在其他地方活着。 “小师妹,别着急。” “师傅说了,眼下,还不是见面的机会。” 紧接着,他的脚下升起了烟雾,仿佛下一秒他便要消失了。 “未来有一天,总会相见的。“ 话音落地,三师兄扑通一声,躺倒在地,毒发身亡。 第111章 我们,先别见面了 郭夕瑶不知道什么时候昏倒的。 再醒过来时,似乎天气更冷了。 她将自己整个人捂在被子里,还是沁心的凉意。 直到一双手,轻轻环住她的腰时,她才有了一丝温暖的感觉。 “我没事的。” “我知道。” “就是怕你冷,抱抱你。” 姜凌川的声音就在她的身后,气息喷在她的耳边。 让她感觉到安心。 片刻间,她又赶紧从床上坐起来,表情凝重。 姜凌川跟着她坐起来,轻轻拉着她的手,柔声安慰道:“别想太多了。“ “我们猜的,不是都对了吗?” “就是因为都猜对了,才更让人觉得害怕啊。” 郭夕瑶眉头紧蹙着。 她除了担心尉迟谋的阴谋。 更担心的,是他们两个人的结局。 如今,她虽然还有一个系统,可这个系统的存在,并不能判断好坏。 甚至她对已经掌握的剧情,也迟疑。 这样一种境地下,她真的放心不下来。 “尉迟谋如果真的是穿越者,那他或许也可以像我一样,无限重生。” “如此一来,即便你有办法找到他,杀死他。” “他还能换一个身份,重新再来的。” 姜凌川却并不认同。 他微微摇了摇头,继续道:“我觉得,他之所以要掌握‘借灵’这个秘术。” “正是因为他不想放弃掉某个身份。” “某个身份?” “尉迟谋,有什么特别的吗?” 他继续否定,“不是尉迟谋,是你见过的紫衣少年。” “紫衣少年?” 姜凌川突然看向郭夕瑶,郑重地问,“你可还记得,紫衣少年张什么模样吗?” 郭夕瑶心里犹豫着,始终没有开口。 良久后,他才将人抱进怀里。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那个人不是说了吗?他早晚会来找我们的。” 郭夕瑶整个人都神经紧绷着。 即便在他的怀抱里,仍旧能感觉到她的每一块肌肉都僵硬。 声音也沉得没了生气,“等他来找我们时,不知道还会发生多少事。” “如果...如果我能想起来,先找到他。” “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她逐渐的,有些哽咽。 自责的情绪像是一个黑手,将她的情绪彻底带入到一个深渊里。 姜凌川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她。 只能默默地抱着她,陪着她。 突然,郭夕瑶像是游魂返照似的,抬起头问,“尉迟谋的事情先不管。” “如今鬼市里反对你的人都死了,你打算如何应对晋伯雍?” 晋伯雍吗? 姜凌川眉目淡然。 听见这个名字时,仍旧会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眼下看,想要落白剑的人,并非晋伯雍。” “而是背后给他出谋划策的,尉迟谋。” 郭夕瑶顺着他的思路,反问道道:“他想要鬼市?” 姜凌川淡淡嗯了一声。 她又再次想起地洞之下的那些尸体。 原来他想要的,是能肆无忌惮地在鬼市里搜罗可以为他提供血池的人。 源源不断的提供。 这样多的人,如果暗暗动手,早晚会引起姜凌川的怀疑。 可如果取代他,成为新一任鬼王。 那一切都能说通了。 “所以他还想要借灵。“ 结论如是。 两个人看了彼此一眼。 姜凌川不再故弄玄虚,认真道:“原本是打算弄些大事情,来掩盖掉没有找到落白剑的过错。” “可如今看来,恐怕是不行了。” “你打算把落白剑交出去?” 姜凌川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他始终看着她,眉目渐渐舒缓了下来。 他两只手都握着她的手,大拇指轻抚着她的手背。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行。” 郭夕瑶掷地有声。 她甚至激动地睁开他的双手,站了起来,“我们不知道落白剑对他有何用。” “更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取代你。” “贸然交出落白剑,我们会落下风的。” 她颤抖着,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眼前人。 郭夕瑶的异样反应,终究让姜凌川感觉到害怕。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无奈的是,他束手无策,甚至是无能为力。 除了走一步看一步,他如今竟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 可这时候,郭夕瑶却突然冷静下来了。 她错开姜凌川的双眸,背过身去,悻悻道:“我要回去了。” “回哪里?” “茅草屋。” “为什么?在这里我能更好地保护你。”姜凌川拉住她的手。 可郭夕瑶似乎很坚决,她直接挣开姜凌川的拉扯。 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间。 出鬼市的路,郭夕瑶很熟悉。 更何况身后还有一个跟屁虫。 她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 回到茅草屋,她在外面站了很久,久到天都已经黑了。 她才点燃油灯,回到房间。 正准备关门时,跟屁虫拦住了门,“别生气了。“ “我一定会找到一个万全之法的。” “不会让你离开我。” 郭夕瑶抬头的瞬间,眼眶红了。 她微颤的声音,暴露了自己的脆弱,“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担心的,是你。” “一直是你。” 姜凌川无措地收回了那只手,垂在身侧,紧紧攥成拳头。 这种无力的感觉,多少年了。 没让他体会过。 偏偏眼下,他感受得如此深切。 “姜凌川,做你想做的事情,其他的不要考虑。” “那你呢?你打算做什么?” 郭夕瑶直接关上门,背靠着门,倚在另一边。 “我会尽快想起那个紫衣少年的模样。也会想办法,破解掉借灵的秘密。” “这些日子,我们先别见面了。” 她不知道姜凌川在门口站了过久。 她脑海里如今只剩下一个念头,帮他。 也是帮自己。 郭夕瑶坐在桌子面前,拿起纸笔就开始在上面画。 宣纸画费了一张又一张,可始终描摹不出那个紫衣少年的半点样子。 可那张亦正亦邪的脸,却在她的脑袋里,逐渐变得清晰。 翌日一早。 她找到一个字画摊,花了重金,让人帮她把脑海里的那个人,一笔一划画出来。 过程艰难。 好在最后,她举起画时,看到的正是和她脑海里一样的少年。 她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点笑意。 接下来,就是要破解借灵的秘密。 郭夕瑶想要解锁借灵,就需要更多的积分。 可眼下姜凌川的黑化程度已经清零,她又该如何得到积分呢? 第112章 赐婚 宣政殿外。 姜凌川穿着一身板正的祥云暗纹玄色长袍,站在门外。 手里拿着的,是他的落白剑。 这把剑,跟了他两年。 从剑鞘里拔出来的次数不算多。 用它杀人的次数,更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可如今,他用力地握着剑,剑鞘上凸起的纹路,不断蹭着他手掌心里的老茧。 他能感觉到,心里的一丝一样。 这剑,联系着他和郭夕瑶。 一旦交出去,那一根线就仿佛会断掉一样。 姜凌川换了一只手来握剑,试图将心里升腾起的那一丝异样强压下去。 “殿下,不必在意。” “陛下还在面见朝臣,稍等片刻就到您了。” 西公公的声音,拉回了姜凌川的神游。 他微微颔首,原本不想过问。 可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今日休沐,敢问陛下面见的,是何人啊?” 西公公走到他的面前。 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凛白军统领,麒王。 “麒王?” 麒王白舫。 大晋唯一一个异姓王爷,陛下登基后册封的。 当初为了护陛下无碍登基,一人带领二十万大军,围着上京城整整战了五天。 才将上京城外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阻挡住。 陛下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册封他做王爷。 可代价是,驻守北境。 白舫武将出生,既为了自保,也为了报国。 二话不说,带着凛白军,和自己的一个女儿,来到了北境。 这一守,就是二十年。 如今贸然回来,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西公公,莫不是北境出事了?” 西公公笑着摇摇头,“杂家不过一个内侍,不敢妄议天家事。” “还请殿下见谅。” 姜凌川也不为难对方,回了一个颔首,便继续在原地等着了。 终于,宣政殿的大门打开了。 一个身高八尺,身材魁梧,满脸胡须的壮汉,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腰间配着长枪。 入宣政殿还不取武器的,姜凌川不知道还有第二个人。 可见晋伯雍有多信任他。 白舫步步往堂下走去,快走到姜凌川面前时。 两个人对视一眼。 白舫那杀戮四起的双目,无形中便是一种威压。 叫姜凌川都有几分招架不住。 他只能俯了俯身子,移开目光,恭敬地让出了半步。 姜凌川看着白舫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看了过去。 “殿下,进去吧。” 姜凌川紧了紧手里的剑,阔步走向宣政殿内。 这里,并非他第一次来。 只不过从前,他甚至可以坐在大殿之上,坐在那个人的身边。 晃荡着两只小腿,一脸单纯地听着朝臣们在讨论朝政。 那时候的他,或许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里。 更没有想到,再回到这里,需要耗费掉那么多年。 “姜世子,听闻你找到了落白剑?” 晋伯雍的声音不紧不慢,甚至有些慵懒。 可这状态,不像是他平日里在朝堂上的严肃认真。 反而像是佯装出来的。 以姜凌川对他的了解,再加上白舫的到来。 一定,是出事了。 “回禀陛下,臣不负陛下期望,终于寻到了落白剑。” 晋伯雍挺直了身子,看着堂下之人。 他的目光,顺势移到了姜凌川手边的那把剑之上。 “来人,呈上来给朕瞧瞧。” 西公公把姜凌川手里的落白剑放在一个托盘上拿走了。 晋伯雍只是坐在皇位上,并没有伸手拿起来。 他对这东西,似乎并不感兴趣,“朕听说,这落白剑在鬼市里消失了多年。” “世子是如何只用了十多天时间,便寻到的?” 姜凌川跪在地上,声音诚恳,“说来也是幸运。” “臣几经多方打听,才得知落白剑早已经现世,他在现任鬼王的手里。” 晋伯雍一听,忍不住嗤笑一声。 眼神不屑地从落白剑上离开。 “不过一些江湖草莽,也配称王?” 姜凌川匍匐在地,“陛下说得对。臣不过略施皇威,那鬼王就被吓得交出了落白剑。” “这才得以让臣回来复明。” 晋伯雍是不悦的。 因为有人献计,说这落白剑在鬼市消失多年,若把这东西放进采买名单里,定能让姜凌川栽跟头。 谁料,眼前人不仅完成了任务。 还完成得漂亮又迅速。 他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再为难眼前人了。 姜凌川却有些不依不饶,“陛下,臣有一事不明。” “这落白剑同陛下的’斩魂‘根本不能同日而语,陛下为何对这剑,情有独钟?” 晋伯雍怎么能说出自己的动机。 于是趁机甩锅,“不是朕。” “是钟太师说他儿子想要上战场,差一把好剑,舔着脸求朕这把剑。” “怎么,姜世子这是在质疑朕?” 姜凌川再次俯身,“不敢,臣将来定会再为陛下采买更多上等珍品的。” 这马屁,拍得晋伯雍浑身难受。 偏偏眼下对他,是毫无办法。 突然,一个念头,从晋伯雍的脑海里闪过。 他抬起手,脸上冒出了一个和煦的笑意,“朕记得,你曾经说过自己有些功夫在身?” “回陛下,不过是些花拳绣腿,不值一提。” 晋伯雍摆摆手,“世子别妄自菲薄。这次皇商的事,你办得漂亮。” “可朕看你的能力,光是做个皇商,有些可惜了。” 姜凌川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没抬头。 便听见晋伯雍吩咐,“西公公,快将人扶起来,让朕好好看一看。” 这骤然转变的态度,就像是一场鸿门宴。 只等着姜凌川入局了。 他站起来,眼神恭敬地看向高处的人。 “陛下。” “世子,可听说过凛白军?” 姜凌川不能否认,只斟酌好每一个字,谨慎回答:“凛白军驻守北境二十年。” “当年又有从龙之功。” “整个大晋,哪有男儿不知道他们的。“ 晋伯雍开怀大笑,抬起手指了指殿外,“刚才出去的,便是凛白军的统领。” “麒王。” “你可知,他来朕这里,干什么吗?” “臣不知,也不敢随意推测。” 晋伯雍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与其将这个碍眼的人放在身边,处处提防。 不如直接将他送走,一劳永逸。 晋伯雍突然起身,走到了姜凌川的身边,“麒王求朕赐婚。” “他的女儿,永安县主。” “姜世子觉得,这门亲事,如何?” 第113章 母亲,叔父,保重 再次踏入姜府。 姜凌川的心里早已没有了从前那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他内心平静的,宛如一潭死水。 相比起他的淡然。 姜明拿着毛笔的手,都在打颤。 “川儿,这件事,你可要同你母亲商量一下?” 他看着面前的从军书。 内容已经写好,只差他姜明的签字和印信了。 可这东西一旦写上去,姜明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他迟迟不敢落笔。 姜凌川就坐在他的对面。 回想起刚才在宣政殿内,他几乎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拒绝了晋伯雍的赐婚。 原以为会引起对方的勃然大怒。 没曾想,对方竟也没有为难他。 只是给了他另一个选择。 让姜凌川去从军,去凛白军从军。 从一个小小士兵做起。 姜凌川怎么会不知道,晋伯雍的赐婚是试探。 更知道他的目的,是为了不让姜家势力越来越大,往后再有出头的那日。 可他更知道,姜家人的嘴脸。 所以,当姜凌川听见姜明的话时,忍不住冷笑一声。 “那日我离开姜府时,叔父可是忘记了你说过的。” 顿了顿,他才道:“叔父说,只要是我想要的,什么你都愿意答应。” “怎么如今才不过月余,您就忘了呢?” 姜明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却始终没有落笔。 这模样,更让姜凌川看不起。 他一只腿翘起,放在另一只腿上。手指放在大腿上轻轻敲打着。 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 直到,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开门。” 姜明听见声音,终于松了一口气地坐回了位置上。 姜凌川却没有坐过去开门的打算。 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姜明,反问道:“所以叔父最后选择的,还是母亲?” 他摇摇头,更正道:“或者说。” “叔父从始至终想要的,都是无上的权利而已。” “从前将我送进宫里是,现在不愿意签字,依旧是。” 话音落地。 外面的门也被人用花盆砸开。 姜晚穿着一袭白衣,却因为砸门时,被花盆的碎片弄上了手。 满手满身,都是血。 她就站在漆黑一片的门外。 像极了怨气浓重的女鬼,“你敢质问你叔父?” “如今你究竟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姜凌川收回目光,冷声道:“婚,已经拒了。” “眼下若是你们还要反对我去从军,那等待姜府的,就不再是荣华富贵了。” 姜晚轻哼一声。 缓步走进来,“是什么?” “是一具尸体,忤逆抗旨?还是一道圣旨,姜家陪葬?” “他晋伯雍若是有那个魄力,当年在静恩宫时,他就敢把我杀了。” “而不是囚禁我,让我找到逃跑的机会。” 姜晚居高临下地死死盯着姜凌川。 可对方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她也没有发疯,温柔地说道:”川儿,我知道你有心上人。“ “你不愿意另娶。” “母亲答应你,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定让她成为你唯一的皇后。” “至于那个白家的女人,杀了便是。” 姜晚难得的有耐心。 温柔的语气,更像是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刺进姜凌川的心里。 他终于抬起头,没什么波动地看着她。 反问道:“母亲想让我吃绝户,对吗?” “母亲还真是,为了复仇,什么恶心的招数都用得上。” 姜凌川越说,表情越冷,甚至带着几分不屑。 “这些招数你自己用还不够,如今连我都要跟你一起...”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落在了姜凌川的脸上。 他的嘴角渗出了血。 脸上更是被指甲划出了四条血痕。 他整个人,差点被这个力道打得从椅子上掉下去。 稳住身形后,姜凌川抹掉了嘴角的血,“哈哈哈。” “母亲除了打我,折磨我,威胁我,还有别的招数吗?” “......” 只见姜凌川迅速站起来,用看不清的速度,拔出刀,冲到姜明的旁边。 他一只手用刀对着姜明的颈动脉。 另一只手,用力握住对方的手,“不想死,给我签字。” “川儿,川儿我是你亲父啊。你怎么能...” “今日不签字,谁也别想活着走出去。” 姜凌川早已经疯魔,尤其是对着姜家这群人。 他什么都不在意了,又怎么会在意一个没尽过一天责任的亲父呢? 姜晚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一种失控了的感觉,让她感觉到害怕和无力。 他之前说的那些话,似乎一步步都得到了印证。 他已经不再受控,不再是那个弱小无助,只会哭哭啼啼地晋渊了。 如今的他,早有了自己的想法。 还有能力保护好这些想法了。 “姜凌川,你如今是世子,去了就是一个兵卒,生死难料。” “还有,还有那个花楼女子,她不可能会让你放弃世子身份,而去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兵卒的。” 眼见姜凌川果决如斯。 姜晚不惜借用了姜凌川的软肋。 偏偏姜凌川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手里的刀拿得更近了。 “她愿如何,同我无关。” “更与你无关。” “我只知道,这辈子我不可能娶别人。” 姜明已经能感觉到刀的温度了。 仿佛只要稍微动一动,就是喉管尽断的下场。 他的声音颤抖着,若不是手被人死死捏着,恐怕连字都写不出来。 “我签,我现在就签。” “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哥哥。”撕心裂肺的声音,是姜晚最后的祈求。 她不是不愿放姜凌川去北境。 不过是不愿意姜凌川放弃掉这门顶好的姻缘罢了。 看着姜明的笔,终于落在了纸上。 姜晚的心里,有什么东西,仿佛崩塌了一般。 她连连后退,最后腿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姜凌川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立刻就准备要走。 临走前,还不忘在门口说一句,“这一走,不知几年。” “母亲,叔父,保重。” 离开姜府,姜凌川马不停蹄地往茅草屋赶。 可是当他看到茅草屋外一片漆黑的时候,那种恐惧一瞬间充斥了全身。 郭夕瑶,不在这里。 她去哪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