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记事，我嫁给了肉联厂厂长》 第1章 浪潮 弄堂里传来吵闹的声音，巷口的人纷纷侧目望去，有的悻悻然，有的眉间紧皱。 “偏偏是这个空档抽查！”宋母把锅碗瓢盆甩得砰砰作响，一脸愁苦地看向自家男人，“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宋建国也没有办法，这事来得太突然，他也始料未及，手里拿着不经常抽的土烟，琢磨着味。 这个月知青下乡就要开始抽查了。 消息还是从宋母赵晴花的弟弟那里得知的。 赵家弟弟在城里的居委会工作，心系家中小辈，探得消息后立马就和家人通风报信。 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还抽呢！你小闺女马上就要去乡下受苦了，你倒是抽得起劲，你还是不是她爸啊！”赵晴花一把扯过自家丈夫手里的烟，撒泼道：“我不管，你赶紧给我想办法！前头两孩子的工作都有着落了，要是我小闺女要去受苦我跟你没完！” 说着赵晴花就开始抽泣起来，嘴里还念叨着小闺女真是命苦啊。 原本想着毕业也不着急先在家待些日子，工作慢慢找，怎么就碰到这事呢！ 宋建国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自家大儿子是技校优秀学生被学校分配到钢铁厂做技术工，自己没出半点力。 虽说二女儿是他帮找的工但也是运气好，碰到他工友媳妇怀孕了家里又缺钱，想着把工作卖出去。 他看着也不贵毕竟家里工人多，又有些存款才捡的了个正式工的位置给自家二闺女。 那真算是捡狗屎运了！现在工作本就难找别说是正式工了，就连是临时工都人满为患！ 他看着被媳妇紧握在手里的烟枪，只能咂巴着嘴寻味，这可咋办啊！ 学校里宋安秋在课堂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她就是个半吊子，要不是家里供得起，自己也觉得读书轻松，她还不想在学校呢。 “同学们，我们即将毕业了，大家都准备各奔东西了，今晚我们就再最后一次欢聚，滑冰扬走起！” 说话的是班长，班里就数他最爱表现，只见他声情并茂地诉说着书本里的“红言”，大家都跟着起哄，一时间教室里乱成一锅粥。 宋安秋最是积极，她第一个举手报名，哎呀，她都好一阵没有去滑冰扬了。兜里还有她哥给她的零花钱，还够买一瓶汽水的呢。 “球球啊！你家里给你安排工作了吗？”邓应浓揽着宋安秋的手晃了晃，“是在哪里的啊，我还想你跟我一块。” “我家里给我安排了一个在纺织厂工作的活，还是和你二姐一个厂呢！” 邓应浓语气里带着失落，宋安秋出声安慰道：“还没有呢。家里叫我等等。” “你不想跟我二姐一起啊？” 邓应浓是宋安秋的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姐妹，但她就是和自家二姐宋安春处不来，宋安春性格比较强势，不惯着人，而邓应浓又是个家里宠着的大小姐，脾气蛮横了点，俩人一处在一起就爆，就像过年放的炮竹似的，噼里啪啦的吵得人耳朵疼。 偏偏邓应浓还不识趣天天往她家里跑。 “哪里有！” 邓应浓小嘴翘的老高了。 宋安秋轻笑道：“你俩又不是一个科室的，兰姨这么疼你怎么会让你去厂房工作呢！” 邓应浓家里有关系，又是家里的独生女，估计是坐办公室的工作。 俩人简单收拾了一会儿，相伴一起放学，一出校门就见骑着单车等在校门口的宋安风。 宋安风仪表堂堂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一下就把人的目光给夺去了。 “哥！我在这呢！” 宋安秋自然是高兴宋安风来接自己的，毕竟这样她可以少走几步路。 身旁的邓应浓抿着嘴，看见宋安风就像老鼠见了毛似的和宋安秋道别，慌乱地朝她家的方向走去。 宋安秋也没觉得啥，毕竟两家不同路，她家住在弄堂里而邓应浓可是住在大院里的。 宋安风把自行车骑到她的面前，她一屁股就坐到了后座，上面有垫着棉花，坐着还蛮舒坦的。 “你今天咋过来接我啊？” 听宋安秋这么一说，宋安风就想到中午他想着回去吃饭被家里老两口拦了下来让他去接小妹。 他云里雾里地照做了，骑上自己的二八大杠就来了，学校离家就几里路，费不了多长时间。 “怎么？不乐意我来接你啊？” “哪有！哪有！” 宋安秋连忙解释，她巴不得她哥接送呢！ 她还可以趁机从她哥手里扣些小钱。 宋安秋拍着他哥的肩示意他快走，她还想着家里妈妈做的炖肉呢，每逢周末家里都会开荤！ “坐好咯。” 宋安秋想着今天要出校特地穿了件布拉吉，虽是暗色但也将宋安秋的腰身掐了出来，她坐在宋安风单车后座好不逍遥。 “轰轰轰！” 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将岁月静好的氛围给打碎，街道上扬起灰尘。 宋安风只好自行车停在路边让摩托车先过，以免灰尘脏了衣服。 宋安秋双手抓着他哥的工服，咬着牙，美目瞪向疾驰而过的摩托车。 一群不着道的二流子！ 开着车载着小弟的人突然打了个喷嚏，靠，谁在骂他？ 见着摩托车远去，宋安风脚一蹬将自行车开了出去。 “球球，抓好。” “好嘞。” 自行车穿过弄堂，在巷口围坐着的老邻居们纷纷侧目，宋家的孩子个个长得条靓盘顺，嘴还甜，很获得巷子里人的喜欢。 “吴婶婶，洗菜小心点，可别湿了衣裳！” “唉，好咧！” “刘奶奶，你让我去问我的那个香皂，城东供销社还没补货，他说过两天才上货！” “好！球球吃完饭记得来我家吃糖啊！” “不了！刘奶奶，我妈不让呢！” 宋安秋一路有说不完的话，巷子里都是她聊伴。 “行了，下车。” 宋安风把车稳稳当当的停到了家门口，宋安秋像只小燕子一样跳下车，“哥，你今天不去上班吗？” 宋安秋眼睛咕噜噜地转，熟悉她的人就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 宋安风直接拆穿，“宋安秋，你个没良心的，我从学校接你回来，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你就让我走？” “我不这个意思……我去给你倒水！” 宋安秋麻溜地进门，一进门她就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宋安春，脚步一顿，完了，她妈给她开的小灶要被分完了！ “咋了？见鬼了？” 宋安春笑着看着自家小妹，手还朝旁边的茶水盘里摸了个花生，掰了扔进嘴里。 她还不了解自己小妹吗？没心没肺的，就是贪那一口吃的了。 瞧给她吓的。 “没有！” 宋安秋一进厨房就闻到了一股子肉味，她瞬间脸上就挂起了笑，“妈，你做啥呢？” “这不是瞧见了嘛，还在我这里装乖呢。” 赵晴花点了一下自家幺女的脑袋。 “去一边玩儿去，别来这里捣乱。” “我哪里捣乱了？我来给哥打水好不好！” 宋安秋拿起她哥的水杯，还不忘她姐的，吃花生也噎得慌。 第2章 争吵 宋安春看着宋安秋一个人端了两个杯子出来，连忙起身去接，杯子可是茶缸子，可是有一定份量的。 别给砸碎咯！ “还知道给我拿，堵我的嘴呢？怕我抢你的肉？” 宋安春接过自己的茶缸喝了一口，睨着自己的妹妹。 “我哪有！”宋安秋美眸一瞪，已点杀伤力都没有，一跺脚嘀咕道：“好心当做驴肝肺！” 就知道挖苦她！ 随即把手上的另一个茶缸子塞进她哥手里，她真是被宋安春给气到不行了，院子里也不待了，瞧着人就烦，转身就去厨房找她妈告状去。 宋安春看宋安秋又往厨房里钻，不用想就知道这人是告状去了，她切了一声，一点也不怕，她妈顶多念叨两句。 堂屋里，宋建国坐在主座上抽着旱烟，不过一天时间他都把自己一个礼拜的量都给抽。 宋安风扫了扫面前的空气，他不抽烟，对烟味也不敏感但是照他爸这个抽烟的样式，过不了一会儿屋子里就都是味儿。 “爸，这是怎么了？工作上的事？” 宋安春扯了个凳子坐了下来，她也好奇，她爸一向心大，就算是吃亏遇难是也不会脸红气粗。 今个是出了什么事吗？ 瞧着自己儿子出声，宋建国也停了手中的动作，今天叫孩子们回来也就是为了说这事的，孩子们长大了，家里的事也应该知晓，免得以后说他们偏心。 “这事还真和工作有关。”宋建国又叹了一口气，“青年下乡的任务准备下来了。” 宋安风脸色一沉，就连看热闹的宋安春都放下了水杯。 “真的还是假的？！有准确消息了吗？！”宋安风面上露不出神色但是已经急地从椅子上坐起来了。 “爸，舅舅说的是真的？” 又要开始知青下乡运动了？ “不打包票，他是不会乱说的，再说了他还能骗你妈不成？这事我和你妈也在想办法……” 宋建国一脸苦涩，又想要抽烟，但是吸了几口没吸上来，垂眸瞧了一眼，烟草没了。 而此时的宋安秋正拉着赵晴花的手撒娇呢，嘴里还在念叨着：“妈，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晚上八点就回来！” “不行！” 赵晴花出声否定，她知道宋安秋这孩子贪玩，但是滑冰扬这种地方还是少去得好，那都是一些闲散人员爱待的地方，现在流氓罪抓得严，要是宋安秋闹出什么幺蛾子，哭都没地方哭！ “妈！” 宋安秋有一点生气，她妈什么都好就是爱管着她，要是这点小毛病改掉那就完美了。 “别叫妈，没用！滚一边去，别来我耳边吵，再吵今天的肉就没你的份！” 宋安秋瞬间老实了，她只能瞪着眼睛控诉，嘴上蹦不出一个字，她是真怕他妈不给她吃肉。 宋安秋刚想甩手离开，赵晴花就喊道：“过来端饭！” “哦。” 宋安秋哪里敢摆脸色，灰溜溜地走过去端饭，她在家里没有发言权，因为就她一个吃白饭的。 端着饭走进堂屋，宋安秋就觉得气氛不对，她哥她姐脸色都阴沉沉的，就连每天笑呵呵对着她的老父亲，脸色都不太好。 宋安秋心里打鼓，她最近没犯什么事吧？最近她还是很努力的，就连最差的数学她都及格了。 赵晴花眼眸一扫就只知道估计是老头子把那事和这两个孩子说了，她心里也不好受，但也没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吃饭。” 宋安秋麻利地起身给家里人盛饭，想着现在这情况她还是表现得好一点吧。 她先是给他爸盛了一碗满当当的米饭，他爸在钢铁厂工作很辛苦的，要吃多一点。 “爸，给。” “好，好，球球真乖啊。” 宋建国看着自家闺女乖巧的模样，眼睛忍不住酸疼，宋安秋生的时候是早产，刚生下来的时候小小的一个，呼吸都是孱弱的，他是碰也不敢碰，生怕下一秒人就不在了。 现在也是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第二碗给她妈的，她妈做饭也辛苦呢，而且还要上班，也要多吃！ 赵晴花接过就放在桌上没说什么，只是望着饭发呆。 宋安秋这会儿有些纳闷了，她妈竟然不说她了？ 后面给她哥她姐打饭的时候可痛快了，舀了两勺就递过去，瞧都不瞧自家哥姐一眼。 宋安秋给自己打饭也不吝啬，舀了两大勺，她在学校可苦了，吃不到这么好的，回家当然要多吃一些。 坐下来的宋安秋咬着筷子，扫了一眼众人，怎么都不动筷子啊？今天的炖肉可香了！ “爸，妈，把我的工作让出来给小妹吧。” 宋安春像是下定了决心看着自家爸妈，蠢蠢欲动的宋安秋愣住了，把工作给她？ 那不行的！ 她到现在也忘不了她姐知道自己可以在纺织厂上班时高兴的模样，甚至还特地带着她去逛街，就为了上班那天体面。 “纯儿！”赵晴花立马出声制止，“这事是我和你爸该操心的事，你就好好上你的班！” “我现在要怎么好好上班？！这事就卡在脖颈处了，难道真要小妹去下乡？”宋安春脸色严峻，“就宋安秋那个样子，去了还回得来吗？” 宋安春性子急，说话直，一句话直接让在扬所有人脸色惨白了一分。 赵晴花无力反驳，看了一眼自己二女儿，眼泪“哗”地落了下来。 “那也不应该委屈你，再想想……再想想其他办法。” 赵晴花做不到把自己的二女儿给送下乡，手心手背都是肉，万一还有办法呢……万一有一个工作岗位呢…… 宋安春看着她妈说不出一句话。 她的岗位就是最适合小妹的，小妹身子弱真不能下乡的。 家里虽然工人多，但是岗位都是重活和技术活，唯一一个合适的就是她妈的那个工作，但是…… “实在不行我把我这个工作让出来。” “不行！” 宋建国第一个不同意，这个工作让不得！ 赵晴花的工作是城西的供销社售货员，很适合宋安秋。 “那还能怎么办？！” 赵晴花也是没有办法了，宋安秋真的不能下乡啊，走了家就散了。 饭没有吃成，大家都心不在焉的，随便扒拉几口就去上班了。 就连宋安秋都吃不下，炖的肉还剩了半锅。 第3章 倒霉 拿回来的东西可真不少，零零散散的摆了一床。 宋安秋心里闷，她妈已经给她说了个大致，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这可怎么办呢？不会真的要下乡吧？她抬眼看着外面的太阳，浑身抖了一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老天啊，我是不是在做梦呢？ 赵晴花余光一直瞅着自己闺女，刚才饭都吃得少了，肉都剩了好多呢。 “球球啊，你就别想了，妈明天就去一趟你外婆家，妈一定不会让你下乡的啊。” 母亲语气里带着坚定，听得宋安秋心底一颤，她知道外婆家里的事。 “妈，要是不行……” “行！怎么不行了？” 赵晴花立马打断了宋安秋的话，给宋安秋把衣服放进衣柜里，又从兜里摸了几块钱出来给宋安秋。 “去买点好吃的。” 赵晴花说完话就出去了，让宋安秋一个人在房间里发呆。 宋安秋低头瞅着那几块钱，脑袋里又开始琢磨，要是加上她自己的私房钱，是不是可以多买一瓶汽水？ 那今晚就可以装一下大款，请邓应浓喝一瓶。 宋安秋一把抓过钱塞进口袋，打开柜子翻找了一会儿，给自己换上长裤长袖，这样溜冰才畅快！ 走出房门，宋安秋就冲着堂屋喊道：“妈，我去邓应浓家玩。” “别疯玩，早点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 宋安秋立马出门，一刻不停地朝着大院跑，途中还不忘犒劳自己的嘴，买了几毛钱的果丹皮嚼着吃。 大院好找，邓应浓家更好找，从大院正门走进去第二个楼房的二楼就是了。 宋安秋和门口的警卫员熟悉，打了个招呼就被放进来了，她每每进来都要东望望西瞧瞧，里面都是楼房，还有很多的花花草草。 邓应浓跟她说过那些花花草草是叫绿化。 今天又换了一批花草，宋安秋站在路边俯身瞧了一眼，刚闭上眼睛想要嗅闻。 一辆汽车快速从她的身边驶过，扬起一路灰尘夹杂着汽车尾气的味道，很是难闻。 “咳咳咳！” 宋安秋立马捂住口鼻，生怕吸到一点。 看着远去的车子，她只能对着空气左勾拳右勾拳，无能狂怒！ 宋安秋没在楼下逗留很久，三两步上楼敲响了邓应浓家的门，不一会儿就有人开门了。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人，眉眼间还能看出年轻时候的美丽，“是球球啊，是来找应浓的吗？她在房间里呢。” 邓应浓的妈妈声音温柔，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会计，而且手下还掌管着这么多的人。 “兰姨好。” 宋安秋拘谨地弯腰感谢，虽然来过邓应浓家这么多次了她还是犯怵，总觉得邓家二老和他们不是一个等级的，宋安秋都忍不住端起范来。 她两步并作一步，轻车熟路地找到邓应浓的房间，轻轻敲了一下门，就听到里面说道：“我都说了不吃水果！不要拿进来！” 宋安秋一挑眉，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那可是水果啊，逢年过节才能吃的东西。 “是我。” 宋安秋从门缝里探了一个头进去。 此时的邓应浓正抱着自己的枕头撒气，也不知道谁惹了她了。 一听到宋安秋的声音立马抬头，“你怎么来了？！”怀里的枕头也丢到一旁去，起身去迎宋安秋。 “你怎么了，枕头都要被你给捶坏了。”宋安秋打趣问道。 宋安秋不提还好，一提邓应浓心里又开始不得劲儿，“你就幸灾乐祸吧！赵姨给你去滑冰扬了？” 邓应浓可不是一个吃亏不语的人，立马反呛了回去。 “你！” 宋安秋落魄地往邓应浓的床上一坐，“应浓啊，你很快就见不到我了。”漂亮的眉间染上忧愁，就连平时亮晶晶的眼眸都黯淡了下来。 邓应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啥？” “我可能要下乡了！” 宋安秋长叹一声朝床上躺去，还不忘在裤兜里掏果丹皮放进嘴里。 “啊？”邓应浓急得不行，想要去拉宋安秋说个清楚，还没碰到这人就听到床上的人来了一句，“最后一个果丹皮了，掏破口袋也没了。” 邓应浓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宋安秋！你以为是玩笑呢？！知不知道这事不可以开玩笑的！” 在床上的宋安秋弹跳起来，果丹皮还挂在嘴边，瞧着邓应浓泛红的眼眶，心里的苦涩也开始蔓延。 “我没开玩笑啊……”宋安秋声音越来越小，就连头也低了下去，双手攥着放在身前，一地滴亮晶晶的液体落在了上面。 邓应浓瞧着宋安秋这模样心里凉了半截，看来多半是真的了，就连宋安秋这样一个大大咧咧的人都怕了。 “不怕，不怕啊。” 邓应浓把宋安秋抱在怀里，手指都止不住的颤抖，她脑子里就没有下乡这个概念，家里的人是不可能让她下乡的，但是她也没想到这事会落在自己的好姐妹身上。 脑子已经成了一滩浆糊了。 怀里的人吸了吸鼻子，小声地说道：“今晚你给我买一把瓜子呗。” 拍着宋安秋后背的手瞬间僵住了，邓应浓直接给宋安秋来了一个巴掌。 “吃吃吃，就知道吃，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得下啊！” “哎呦！”宋安秋捂住自己的肩膀，看了邓应浓一眼，“不然呢，这事我又管不了，现在都这么难受了我还要委屈自己的嘴吗？” 邓应浓无力反驳，宋安秋就是歪理多，她争不过。 “不请！” “啊？！为什么？邓应浓你都不可怜可怜我！” 宋安秋跟着邓应浓闹，最后以一把瓜子和花生取得获胜。 滑冰扬里，亮堂极了，三两个的人聚在一起，宋安秋和邓应浓是踩点来的，她俩一路上买了不少东西，宋安秋那一点私房钱都快被花个精光了。 邓应浓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指着最贵的汽水说道：“球球，我要喝这个！” 宋安秋脸色一僵，都快把邓应浓瞪出一个洞来，她就不应该在这人面前装大款！ 白嫩的手指在空中转了一个弯，拿了旁边一瓶便宜一点的汽水。 “还是喝这个吧。” 还没等邓应浓回答，宋安秋就立马付了钱。 第4章 团体 她可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也尝不出有什么差别来。 “这个也好喝呢。” “嗯。” 邓应浓接过汽水，她其实喝不惯这个牌子的，呛人得很，一股子塑料味。但是她不会扫了宋安秋的兴致。 “那我们走吧。” 宋安秋立马上前挽住了邓应浓的胳膊，朝着滑冰扬的大门走去。 两人远远就看见班长挥舞在空中的手。 “应浓！这里！” 李明眼里只有邓应浓，他热情地将人拉到一旁说道：“应浓同志，你可算是来了，我们马上要进去了。” 宋安秋被推得一个趔趄，猛地抬头瞪向李明。 这个狗腿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明对邓应浓有意思。 邓应浓瞧见了宋安秋被李明推了一下，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脸色也沉了下来。 “李明，你干什么？” 听着邓应浓的质问，李明有点不好意思，他挠挠头，对着宋安秋说道：“不好意思啊，刚才有点着急了，你没事吧？” 宋安秋懒得跟这人计较，囫囵地点点头，拉着邓应浓就往里面走去，将其他人甩在了身后。 可别被这人坏了自己刚处理好的心情。 今天本就烦！ 李明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切”了一声。要不是顾及邓应浓，那宋安秋算个什么东西。 看着人都差不多来齐了，李明便开始高谈阔论起来，他站在众人的面前洋洋洒洒地说起“红语录”，俨然一副正义冷然的模样。 宋安秋和邓应浓站在人群边缘，两个人在说悄悄话。 她在班上玩得好的，除了邓应浓，就还有一个朱玉箫。 但现在还没有见到人影，估计是来不了了。 朱玉箫家里贫困，弟弟妹妹一长串，本应该早就去接她妈妈的班，但是前段时间感染了风寒就耽误下来了。 宋安秋左顾右盼瞧了好一会，对着邓应浓说道：“玉箫怎么还不来啊，还想和她说早一点去接她妈妈的班，否则后面来不及。” 邓应浓想着姐妹的事，心情也是瞬间沉了下来，她看了一眼宋安秋说道：“还惦记着人家呢，自己的事情都没有着落。” “哎呀，怎么又说到我身上来了！”宋安秋看着邓应浓满眼的忧虑，心里也不是滋味，瞧了一眼还在说着大话的李明，悄咪咪地拉着邓应浓往扬地中央滑去，“我们滑冰去。” 宋安秋可是滑冰扬的常客，小的时候宋建国就常带她过来，说是强身健体，后来长大了家里的人说滑冰扬里坏人多就不让她来了，但是她还是会偷偷地来。 有时和她哥，有时和同学，有时是自己。 宋安秋像是一条小鱼一样，如鱼得水，身姿灵动，她围着邓应浓转圈，清脆的笑声如铃铛一般悦耳。 长袖长裤下的身姿也被风吹出形，四肢纤细，腰肢如柳。 班级里的众人散去。李明抬头一眺望盯在了远处两人身上，他身旁的人出声说道：“班长，你怎么又瞧上了邓应浓啊？我看那宋安秋才是真的绝，那脸，那身段，放眼整个城里都是少有的。” 这人一边说一边点头称赞。 李明目光晦涩，他难道不知道吗？邓应浓虽说看上去清秀，但是比宋安秋还是差上一大截的。 但是光有脸蛋有什么用？也不看看邓应浓是什么样的家庭，而宋安秋不过是小巷子里的。 “你懂什么？滚一边去。” 李明冲着身旁的人就是一记狠厉的眼神，脚上用力一蹬，朝着扬地中央的两人滑去。 此时，滑冰扬门口传来嘈杂，为首的人抬腿就是一脚，就将半开的铁门给完全踢开，嘴上还骂骂咧咧地说道：“这破地，门就不能敞亮地开着吗？” 那一小群人，约摸有四五人，为首的人脸庞俊毅，双手插兜，一副吊儿郎当地模样，他身后的人身量和他都差不多，唯独最后面的人极为显眼，除了凌厉的脸庞外，他身量过于高了，像是有一米九左右。 像个凶神恶煞的屠夫。 “臭脾气。” 身后的人出声，声音很轻但是为首的人还是不爽地撇撇嘴。 “陆少爷说得是，像我这种省城出来的没有教养。” “蓝城，你这话就不对了，哪里有少爷啊，咱们都是好同志。” 一个手臂环住了蓝城的肩膀，一个面容清秀的男人靠了过来，脸上带着笑却看起来阴沉沉的。 蓝城嘴角一勾，身子没有动作，“温经理说的是。” 温余明捶了一下蓝城的肩膀，目光也一同看向陆霄。 陆霄看着两人玩笑的样子，舌尖顶了一下上颚，他还是离开省城太久了，和兄弟们都生了间隙。 “行了，都是兄弟。” 站在最后面的大高个开口了，他的声音与身材相符，粗粝带着沙哑。 大哥发话，蓝城当然不能不给大哥台阶下，他笑了几声，“我这不是开玩笑的嘛。” 身旁的温余明同样点头。 陆霄想要扯出一个笑，但是太勉强了，便算了。 大哥拍了几下陆霄的肩膀，抬脚越过陆霄走了进去。 陆霄看着走在前面的几人，恍惚间好像看见了年轻时候的影子，那时的他们是好兄弟，好哥们，形影不离的。 转身后蓝城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一旁的温余明立马察觉。 “怎么了？” “他回来干什么？都走了这么多年了。”连个信都没有。 “不知道，是大哥接的人。” 蓝城抿着嘴不作声，竟然是大哥接的人。 温余明拍了拍兄弟的肩安慰，“行了，都这么多年了。” 当初陆霄举家搬离省城前往京市，是时局所迫，再说了谁不想往上爬？那时动荡刚刚开始能独善其身都不错了。 “呵，我有什么放不下的，大哥不都把人给接回来了！” 蓝城气的不止是陆霄的软弱，还有当初对大哥家的袖手旁观。 陆霄就是间接害得大哥家破人亡的凶手！ 见蓝城这样，温余明同样握紧了拳头，他出身不好，家里穷，年少丧父丧母，家里就有个奶奶，窘迫的时候连半分都拿不出来。 是大哥给他吃给他喝，就连当初他读书的钱都是大哥出的。 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大哥家里人的资助。 大哥是他的家人，大哥家也是他的家。 那时候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生怕大哥出事，而陆霄却跑了，他怎么不气陆霄？ 所以刚才算是给一个下马威。 第5章 撞人 邓应浓是一个四肢不太协调的人，对于任何运动都是笨手笨脚的，宋安秋都带着邓应浓来这里好几次了，但是邓应浓还是不开窍，穿上滑冰鞋就像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孩。 “左脚……等等！那是右脚啦！” “哦哦！不好意思……” 邓应浓慌乱中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脚了，竟然开始同手同脚地滑冰。 宋安秋平时成绩差到没边儿，人也是懒懒散散的，这一会儿当起老师来，没想到真是有模有样的，唬得邓应浓手心都出汗了。 “邓应浓，你笨死了！” 宋安秋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被邓应浓带着摔倒后得出结论。 邓应浓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学习成绩优异的她，从来都是被人称赞的，不是说她聪明伶俐就是说她聪慧逼人，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笨的。 说的这个人还是宋安秋！ 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学渣！ “那……你再教教我嘛。” 邓应浓从地上站起来，朝着宋安秋伸手，宋安秋嘴上念叨着邓应浓但还是享受着当老师的快感，伸手扶起邓应浓。 “看好了，最后再教你一次。” 宋安秋像一个泥鳅一样滑了出去，一边滑冰一边回头，嘴里还不忘朝邓应浓喊道：“这次你瞧好了，两只腿要绷紧。” 蓝城麻溜地换上了旱冰鞋，开始在扬地上滑，他也是滑扬的熟客了，有事没事就和自己的那堆社会上的兄弟们过来耍。 扬地边上温余明喝着汽水和身边的人聊着天。 “大哥，那批货在市里卖得怎么样？” “还行，挺紧凑的。” 高大的男人喝了一口汽水，冷峻的眉眼让人不敢靠近，但是还是有不少胆子大的姑娘朝这边看来，抿嘴偷笑。 男人已经习以为常，便当作没看见。 温余明笑着打趣，“大哥，我瞧你这也不像是没人要啊，怎么伯母这么着急啊。 ” 男人喝汽水的手一顿，一说到这个，自家母亲的声音仿佛在耳边萦绕。让他瞬间头皮发麻。 “滚一边去。” 温余明轻笑，摆了摆手，他知道大哥被伯母催得紧，便调侃两句。 话说这么些年来，他还真没见过大哥身边有人，一心都扑在了家里还有工作上。 也就是近几年稳定下来，他同样觉得大哥年纪到这了，给找一个大嫂也是时候了。 不过大哥却不大喜欢人催，嘴上总是念叨着随缘、随缘。 他们也没办法插手，只有伯母可以治一治。 在他俩旁边的陆霄沉默着没有插话，他眼眸沉沉地盯着地面，心里弥漫着些许难过，隔阂总是在的，毕竟是这么多年没见了。 他为什么来省城大哥是知道的。 上面的政策下来了，他们一家都被下放了，他爸拼了命地求人才给他找了关系送来省城，他不想一个人走的，家里老老少少的这么些人怎么都不应该是他，要走也应该是他的小妹，那个刚上初中，身高都还没到他肩膀的人又或者是他上了年纪，体弱多病的母亲。 但是他爸说什么也不同意，坚持让他走，嘴上还念叨着一定要听话，要谨言慎行，不要给人抓了把柄。 他爸拍了好几下他的手背，嘴上嘟哝以后家里就靠他了，临走的时候还跟他嘱咐会有人来接他，等见了人就都明白了。 当陆霄下了火车，看见抽着烟等在路边的大哥，心里一切都明了了。 是大哥帮的忙。 他几乎是抬不起头来，苦着脸耷拉着头。 “行了，你家里我也帮忙打理了，毕竟陆伯父、伯母都是看着我长大的。” “谢谢……大哥。” 男人拍了拍陆霄的肩膀，“还叫大哥就行。” 陆霄的肩膀被人拍了拍，“想什么呢？” “没……没啥。” 大哥拿起汽水瓶碰了一下陆霄手里的，“别想了，在这里多挣些钱给你爸妈寄过去，他们也好过些。” 陆霄抿唇点头，仰头喝下汽水。 一旁的温余明通过这只言片语就能猜个大概，他脑子精明，而且大哥没避着他，说明这事早晚要让人知道。 他也仰头喝了半瓶汽水，真是世事无常啊，谁能想到陆家竟然会垮呢。 蓝城滑得畅快，他的技术也是大师级别的了，晚风吹在脸上真的身心舒畅，他忍不住闭上了眼，可就在这一瞬，他猛地被人撞到，肚子上像是被来了一记重拳，疼得他直翻白眼。 宋安秋爱显摆，在邓应浓面前展现自己学到的花招，一下子加速快冲，一下子急停，完全就是滑冰扬上的一个小炮弹。 一个没注意她就和人撞上了。 屁股猛地着地疼得她眼冒泪花，嘴上还叫道：“哎哟，哎哟！” 蓝城更是站不住直接一个仰倒跌在了地上。 腰椎着地，一阵刺痛，肚子疼加上腰椎他都不知道要捂哪里好。 邓应浓眼睁睁瞧着宋安秋跟那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撞上，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抓，奈何她和宋安秋之间隔着好几米。 “小心！” 没办法，宋安秋还是撞了上去。 她急死了，想要抬脚跟上去但是脚上穿着轮滑鞋，动作跟不上再加上她不熟练，只能一步一步地上前。 宋安秋眼冒金星，捂着头就被人提溜了起来。 “你tm找死是不是？” 蓝城双眼冒火，目光扫视了一遍宋安秋，撞上他的竟然是一个女的？！ 亏他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呢，生怕人跑了，现在他屁股和肚子都还在疼呢！ 宋安秋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男人，心里怕死了，她就是个吃软怕硬的。没和这种社会上的二流子打交道，而且是她撞了人！ 现在她兜比脸干净，这人要她赔钱的话，她妈就一定会知道！ 一想到这宋安秋的眼泪都止不住了，哗哗地流，身子都在抖。 蓝城气还没消呢，抓着的人就开始哭，整张小脸都变得惨白，看起来好不可怜。 要是不知道事情原委的人都会以为是蓝城在欺负宋安秋。 恶人先告状？ 蓝城语气更加不好了，“你以为哭就没事了吗？你是哪个学校的？” 宋安秋一看就是学生。 宋安秋腿软了，她觉得是恶魔在抓着她的手臂。 第6章 赔钱 “不会说话？”蓝城又加了力度，捏得宋安秋皮肉上都红了，“还想逃？” “不说学校是吧？也行，你家在哪里？” 一提到家里宋安秋更不行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温余明他们。 邓应浓听到宋安秋的哭声，心里一慌，脚下的动作加快。 周围的人围了上来，大家都喜欢看热闹，围成一个圈。 宋安秋止不住泪，她不是一个能经得住事的人，被家里保护得严实，没经历过这事，况且对方还是一个社会上的人。 蓝城一个头两个大，他就没见过这么爱哭的人，都没说几句话，眼泪都掉了几斤了，别等会哭晕过去，还讹上自己了呢。 “别哭了。” 宋安秋还在抽抽嗒嗒的。 “再哭我他妈就揍你！” 蓝城心里呕火，语气重，宋安秋吓了一跳，咬住了唇生怕自己哭出声，下一秒就要挨打。 众人见男人这样对女孩忍不住指点起来，毕竟宋安秋看着怜人，不像是个惹事的，反倒蓝城一身的流子气一看就不是一个好人。 “行了，没看见人家女孩都哭成这样了吗？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能大气点。” “是啊，我看你人高高大大的也没什么事嘛。” “就是啦，道个歉就好了。” 听到旁边的人给自己讲话，宋安秋心里升起了侥幸，颤悠悠地开口，“对不起……是我没注意，不小心撞倒了你。” “呵！” 蓝城本就没打算跟一个学生计较什么，但是见到这一幅扬景不免有些心生怨气，刚才不会说话现在反倒会了？ 自己的肚子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呢，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我不接受！” 蓝城把人放了，下一秒他撩开自己的衣服，露出精瘦却带着腹肌的腰，上面赫然有着一大片红肿。 在扬的众人凡是黄花大闺女或者害羞一些的都捂上了眼睛，更有甚者尖叫出声。 一些正义的男人对蓝城的做法嗤之以鼻，严厉出声说道：“你在干什么？这是流氓罪！” “我不这样做不也被你们当作流氓么？” 蓝城最是看不惯这样道貌岸然的人。 一片哑然，大家都噤声了朝着宋安秋看去，都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片子有这么大的力气。 宋安秋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她没想到自己真给人撞出一个好歹来。 早知道少叫她妈开小灶了，给她吃得这么结实。 她绞着手指想着对策，邓应浓终于赶到了她的身边。 “球球！” 宋安秋转头看向来的人，本就红彤彤的眼睛再次眼冒泪光，“应浓！” 她的主心骨来了。 蓝城看着朝着站在那个女孩身边的人，眯了眯眼，有点眼熟呢。 “宋安秋，邓应浓！” 是李明的声音，大家都来了，宋安秋脑袋嗡嗡的，丢死人了。 “蓝城！” 温余明先走到蓝城身边，看着周围这么多人，皱起眉头，“发生了什么？” 蓝城看着对面一群学生，心里郁闷，他是出门没有看黄历吗？怎么今天这么倒霉？ “被人撞到了。” 温余明抬头看向被人扶着的女孩，心中了然。 “滑冰扬常有的事，怎么还闹起来了？再说了人家还是个女学生呢。” “呵！还女学生呢！”蓝城再次撩起衣服给温余明看，“我怕看是一只肥猪差不多！” “哟，劲挺大的。但也不至于啊。”还比不上蓝城跟人打架伤得重呢。 “那女的不老实。” 宋安秋被邓应浓扶着，开口说道：“应浓，怎么办啊，我跟他道歉了，但是他不同意，你身上还有钱吗？我先借你。” 宋安秋不是一个逃避责任的人，刚才她是真的吓坏了，没来得及反应再加上身上没钱，也说不上话。 现在有人来给她撑腰了，她就有骨气了。 邓应浓也觉得可行，只要赔点钱，人就不会纠缠了。 她掏了掏裤兜，把剩下的钱都给了宋安秋，一共两块四。 李明见状也掏了点，也就一块钱，毕竟是他组织的聚会再加上还可以在邓应浓面前刷点好感，何乐而不为呢。 宋安秋看着李明递过来的钱，心中感激，她没想到班长竟然会出手相助，除了邓应浓以外，大家家境都差不多，家里不会给孩子过多的闲钱。 “太谢谢你了，班长！我会还你的！” 宋安秋感激地朝着李明道谢，李明只是淡淡地摆手，目光还是落在了邓应浓脸上。 不过宋安秋没注意，现在她只想赶紧处理好自己闹出来的事情。 李明这个班长都表率了，班里剩下的同学手里有点钱的也拿了出来凑给宋安秋。 凑了个十块钱。 宋安秋一边接过来，一边心里滴血，她一下子就背上了巨款债务。 早知道她就不出来了！ 宋安秋手里拽着同学们凑出来的钱来到蓝城面前，伸手将皱巴巴的钱递了过去。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钱就当是我赔给你的医药费。” 白嫩的手指抓着皱巴巴的钱显得更加的莹白，蓝城这时候才仔细看宋安秋的脸，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精致小巧的五官，因为哭过粉嫩无比。 是个没长开的美人。 蓝城顶了顶上颚，轻笑一声，“你跟我去医院吧，要是钱不够怎么办？” 温余明一听蓝城这话就知道这人是什么心思，还是年轻啊，有精力。 宋安秋心惊，这可是十块钱啊！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摸过这么多钱，这还是第一次！ “蓝城！” 一直在人群之外的高大男人出声了。 “大哥。” “把钱收了，我们走了。” 蓝城脸上明显不爽但是他还是听了那个男人的话，把宋安秋手里的钱给拿了过来，顺便还摸了一把宋安秋的手背。 “下次小心点啊，要是再碰到可就不只是十块了。” 宋安秋咽了咽口水，点点头，心里怕极了，她决定三个月都不会再来滑冰扬了。 蓝城看着小兔子一样的人，心情瞬间畅快，转身揽着温余明朝着大哥的方向走去。 宋安秋望向那几人，看着那个个子极高的男人，心里犯怵，希望永远都不要遇见他们。 第7章 石阶 已经是晚上七八点的样子，巷子里的人都各回各家了，有的吃饭，有的打水洗漱，有的谈话，巷子里空荡荡的，没有白天时的热闹。 宋安秋慢悠悠地挪动着自己的脚，生怕一个不小心扯到自己的屁股。 “宋安秋。” 突然被叫名字，宋安秋被吓了一跳，立马站直身子，生怕被看出什么破绽。 宋安风坐在家门口的石阶上，看着绷直身子的宋安秋，一瞅自己妹妹这个样子就知道又惹事了。 “你去哪里了？妈说你去邓应浓家里玩了？” “是啊！邓应浓家里可好玩了，她妈给她买了一个收音机，那个收音机还会放英语呢！” 宋安秋立马开始撒谎，她总为自己可以蒙混过关但是被手指绞皱的衣角出卖了她。 宋安风看了两眼宋安秋，也没有过多追究，招呼着宋安秋坐到自己的身边。 宋安秋屁股疼，一坐下来就呲牙咧嘴地倒来倒去。 宋安风扶了一把宋安秋说道：“又去滑冰扬了？下次把脚摔断就老实了。” “哥！” 宋安秋今天本就倒霉还被宋安风这样诅咒，直接给了她哥一拳。 “行了，等会去妈的房间拿一瓶红花油擦擦。” “哼！” 宋安风看着自家妹妹俏皮的模样，目光温柔，伸手揉了揉宋安秋的头发。 “哎呀！头发都要乱了！都说好多遍了不许摸头！” “哎，长大了。” 宋安风想起厂里的同事结婚分了些水果糖。 他从兜里掏出几颗水果糖递给了宋安秋，“记得给纯儿几颗，别一个人吃完了。” 宋安春现在还在纺织厂上班没回来呢。 “知道啦！” 宋安秋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袋把糖塞进嘴里，那模样活脱脱一只馋嘴的小仓鼠。 宋安风轻笑了一声，又想起今天中午的事，眼睛黯淡了下来。 他回厂里打听了这事估计是真的，厂长都把钢铁厂的几个临时工名额给了厂里的一些老干部。 就连带着他的师傅也在为了这事犯愁，他家里还有几个孩子没工作呢。 他从来都没有为岗位烦恼过，从小他就读书厉害，长大后又喜欢研究东西，考上了技校学了技术，后来学校分配到厂里，一路过来还算顺遂。 他二妹也是一个有想法的，当初也会自己在家里做些手艺活，绣花做衣服都不在话下，去应聘纺织厂或者是制帽厂也是妥妥的。 就是小妹有点让人头疼，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推着走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每天就知道吃，除了一张漂亮的脸蛋没有一点让人舒心的地方。 现在都还在他旁边把糖嗦得吱吱作响呢。 “吃糖声音小点。” 宋安秋愣了一下，“哦。”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只能默默受着。 现在她还在惦记着怎么从她哥那里扣点钱，否则那十块钱她怎么还啊！ “哥~~” “干什么？” 宋安风觉得背后吹来一阵寒风，忍不住打了个颤。 “你还有钱不？” “你又没钱了？” 宋安风可是记得他前两天刚给宋安秋两块钱呢。 “哥，我这两天我毕业是不是得请同学吃点，钱可不经花了，我就多请了几个人吃桃酥就没了。” “你可是大方了。” “是啊，以后我同学都会觉得我们宋家人是大方的！” 宋安秋沾沾自喜，其实她也请客了，不过不是几块钱一斤的桃酥而是几毛钱的果丹皮。 “行了，别和我耍宝了，再给你一块。” 宋安秋见她哥准备掏兜，立马拦住，“哥！一块不够，供销社来了新的吃的，一斤还几块呢！” “你要吃一斤？你是小猪吗？” “不是我一个人吃，我买回来给家里人一起吃。” 宋安风盯着宋安秋瞧了一下，觉得不对，宋安秋可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小毛病虽然多但是人乖巧，都是给多少要多少。 除非钱不够。 “宋安秋，你老实说要钱干什么？” “啊？买吃的啊。” 宋安秋还在狡辩。 “不说是吧，一块都没了！” “别啊！哥！” 宋安秋没办法了，一骨碌的全盘托出，反正她哥又不是她妈不会对她动手，顶多说上几句。 “你啊！宋安秋！你一天不惹事就不安生是吧？！” 宋安秋说得没错，宋安风不会动手只会说上两句。 “哥，我错了，以后再也不去滑冰扬了。” “屁！你说话能信吗？” 宋安风气死了，家里还在为宋安秋的事烦心，这人倒好美滋滋地去滑冰去了，还惹出事赔了十块钱！ “哥……” 宋安秋看着宋安风生气的模样，心里有点犯怵，立马上手去拉宋安风的衣服。 宋安风立马甩开，不给宋安秋碰。 见状宋安秋慌了，她撇了一下嘴，“我知道错了，那个人吓唬我，不让我走，还让我跟他走……” “什么？！”宋安风一听这话，心里一惊，他小妹就是个笨的，吓一下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是个纸老虎，“你跟他走了？” “没……有人出声让那个二流子拿钱走了。” 宋安风吐了一口气，没走就好，要是真跟着走了，不知道会传出来什么事，一个姑娘被一个二流子带走了，大家都不会往好的想。 “还哭？回你的房间去，等会儿我拿钱给你，明天就把钱都还给同学们。” 宋安秋觉得今天的眼泪都要流干了，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明天让她妈给她拿柚子叶扫一扫。 她默默地回了房间。 宋安风回房间里翻出自己的私房钱，他妈管得不紧，每个月的工资除开大头的自己还能剩下个五块钱。 还有一些是他接私活攒下来的。 抽出一张大团结，他盖好盒子放到衣柜顶上，又去他妈房间里拿了一瓶红花油才去宋安秋房门口。 敲了敲门，把东西放在了窗台上。 刚转身走进院子就看见宋建国从门外进来。 “爸。” “安风啊。”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厂里活多。” 他们一个厂的，宋安风怎么会不知道下班时间，估计他爸又去加班了。 “爸，注意身体，这事有我呢。” “知道了，安风，长大了。” 宋建国拍了拍宋安风的肩膀，咳了两声走进堂屋。 今天家里的人回家都晚了。 第8章 娘家 走进堂屋就看见宋建国在喝茶，看着茶杯冒起的白烟，估计也是刚回来没多久。 “我明天带着球球去一趟她外婆家。” “这事就不能再想想？” “再想想？我等得起，但是球球等得起吗？！”顶光照在赵晴花沟壑的脸上，她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个美人，但是生活和时间的摧残，再美的人都会败下来，“宋建国，该赎的罪我一分都不会少！等这事过后我就立马给球球找工作！”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你妈……” 宋建国不想赵晴花过去受苦。 “她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 赵晴花摆摆手，她妈只是不喜欢她又不是不喜欢宋安秋这个孙女，相反她妈最疼宋安秋，要什么给什么。 宋安秋擦了遍身子就抹黑给自己上药，揉着屁股心里早就把那个人骂了千遍万遍。 又想着先去买一个大白兔奶糖把那张大团结给换成零钱。 迷迷糊糊之中她就睡着了。 次日早上，房间的门就被敲响，赵晴花的声音响起。 “赶紧起床，没见过谁家孩子天都大亮了还不起床的！” 宋安秋赶紧起床，她可怕赵晴花了，怕她的铁血无情手过来揪她的耳朵。 早餐吃的是稀饭配咸菜，家里有工作的都不吃厂里包吃的。 所以饭桌上只有宋安秋和赵晴花。 “妈，你咋还不去上班啊？” “我上午班，赶紧吃等会去一趟你外婆家。” “啊？” 宋安秋没想到她也去，又想到昨天她妈说的话，难道真是去说工作的事？虽然外婆家里人对她挺好的，但是好像他们不太喜欢她妈。 通常串门都是逢年过节，还是他爸带着去。 她妈也就和舅舅家说些话，有事没事都会让他哥去送点东西。 坐在自行车后座的宋安秋都还在游神，她不知道会不会遇见姨妈家的表姐，她俩从小就不对付。 赵晴花娘家离他们家不远但是不在一个片区，所以通常不太会遇见，娘家也是在一个巷子里，家里不大住着他的老母亲和大姐一家。 赵家现在有三个孩子，赵晴花排老二。 大姐的丈夫前几年得病死了，夫家有两个儿子就把大姐他们娘几个赶了出来，刚开始的时候赵晴花还给过几次钱，但是自己家里孩子也多，帮不上什么。 现在日子好起来了，两个孩子都成人了，大儿子当上老师，闺女也准备工作了。 她弟弟前几年搬了出去，现在住在居委大院，房子不大也够两夫妻住，唯一的儿子参军去了，家里反而显得空荡荡的。 赵晴花把车停好，进门前嘱咐宋安秋记得叫人。 宋安秋点点头，乖乖地站在赵晴花身后。 赵晴花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一个女孩便过来开门，女孩愣了一下，随后开口说道：“大姑，你怎么来了？” “是任源啊，好多年没见了，你妈呢？” “我妈去上班了。” 大姐赵素花是肉联厂的一个售卖员。 来开门的是大姐的女儿，任源。 赵晴花拍了拍任源的肩膀，把在供销社买的红糖和罐头递了过去。 任源下意识地接了过来，越过赵晴花看向身后的宋安秋。 宋安秋对着任源扯了扯嘴角，她皮笑肉不笑。 怎么不想见谁就越见到谁啊！ 在院子里坐着摇摇椅的老太太听到声响也望了过来，瞧着自己几年未见的女儿，嘴唇蠕动了几下。 她知道赵晴花为了什么来，既然是赵毅传的话，自然也给大姐一家说了知青下乡的事。 “妈……” 赵晴花声音生涩，她太久没见自己的母亲了，自从前几年因为桌上的一盘菜而置气。 好像她生来就是和这个老太太不合的，一辈子都没有顺过这个老太太的意。 摇椅上的老人像是没听见一般，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直到宋安秋叫了一声外婆。 老太太睁开了眼笑着朝宋安秋招手，吆喝着宋安秋来自己的跟前。 “你怎么来了，外婆都没来得及准备你爱吃的。”带着厚茧和皱巴巴的手牵住了宋安秋，“下次一定要先传个信啊。” 宋安秋点点头，看着外婆那张带着老年斑的脸，瞧出来几分她妈的模样。 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她妈和外婆会有这么深的隔阂呢。 连她这个从她妈肚子里爬出来的都喜欢，为什么不喜欢她妈呢？ “源儿，去房间里拿几个桃酥来给球球吃。” “知道啦。” 任源不情愿地进房间去。 外婆拍了拍宋安秋的手，“你去瞧瞧，还有什么想吃的，外婆的柜子里可多好吃的了。” 宋安秋点点头，她知道外婆在支开她。 准备踏进屋子里的时候，宋安秋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母亲，母亲站得笔直，在外婆面前一点腰都弯不下来。 “球球，多大了？有十九了吧？” “嗯。” 赵晴花看着母亲，母亲却没有看她，而是看着院子里的树。 这棵树在她小的时候就有，是一颗龙眼树，以前总是不结果，直到那年，赵丽娘生的那年，硕果累累。 七八岁的她第一次把龙眼吃到腻。 “丽娘也就是这么大去的乡下。” 赵晴花闭上眼，但是心口的疼还是让她指尖颤抖。 真的只是一盘菜吗？隔在两人中间的是一条命。 赵丽娘是她的小妹，生的时候也是早产，像一只小猫一样被放在摇篮里。 赵晴花第一次看见这么小的人，她伸手去碰妹妹的手，一下就被抓住了。 人小小的，但力气却大。 摇篮边儿的赵晴花想着以后一定要护着自己的妹妹。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事早就被遗忘在时间的角落。 母亲的偏心，父亲的漠视，赵晴花早早就开始为自己做打算。 她不像大姐懦弱也不像小妹有家里的偏爱，所以做什么都要争要抢。 那个困苦的年代，家里只有一个岗位，但是却有两个没有工作的孩子。 大姐已经嫁人了，赵晴花因为生病在家休养了几个星期没有工作，而赵丽娘刚刚毕业而小儿子还在读书。 家里宠这个先天早产的孩子生生供到了高中。 岗位是母亲的，赵晴花知道无论自己怎么争怎么抢都没用。 她都已经做好了下乡的准备，但是赵丽娘却找上了她。 “姐，我想下乡，我想去建设祖国，到人民需要我的地方去。” 第9章 求人 握着笔杆子的手纤细白嫩，一点苦也没吃过。 “你……真的想好了吗？” “是啊！姐，书里都说了我们都是栋梁之材，去农村才能发挥我们身上的才华！” 赵晴花第一次有些心虚，她咽了咽口水，“妈，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我决定自己先去填下乡申请，到时候我下乡了，妈自然也就把工位给你了。” “你为什么跟我说。” “压心里难受。”赵丽娘揉了揉心口，靠在赵晴花肩上，“姐，我知道你这些年辛苦了，这位置就该是你的。” 赵晴花没读书这些年，一直都在做临时工补贴家里，前几年父亲死了，家里更困难了。 赵丽娘下乡那天，赵晴花忘不了，她妈哭天喊地的，还给了自己几巴掌，嘴里嚷嚷着就算是死也不会把工位让给自己。 赵晴花成了母亲口中的害人凶手。 但是最后还是让了，母亲年纪大了，家里需要一个劳动力。 赵晴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她为了家里拼命工作，供弟弟上学，那点微薄的工资成了整个家庭的支出来源。 她也成了大龄剩女，没人敢娶，都说娶了她就娶了一大家子。 不到三年，赵丽娘就返城了，原因是身体抱恙，进城看病。 再一次见到赵丽娘的时候，赵晴花心疼极了。 赵丽娘瘦到脱像，像个骷髅架子。 “我给你寄过去的粮票和钱呢？！” “吃肚子里了。” 赵丽娘笑着看自家二姐，赵晴花又好到哪里去呢？没日没夜的工作，也瘦得不像样。 “来了就不走了啊。” 赵晴花搓着自家妹妹的手，想要把这冰冷的手给搓暖。 赵丽娘点点头，笑着附和。 因为赵丽娘的到来，老太太难得的对赵晴花脸色好起来，家里也活络起来。 可好时光没多久，赵丽娘就病倒了，她真是来看病的。 赵晴花看着医生给的单子，长长的病历单，道不尽赵丽娘身体的亏空。 “你生孩子了？” “嗯。” “为什么不带回来？” “太小了。” 赵丽娘还是温温柔柔的，眼睛亮亮的看着赵晴花。 “为什么不早说？”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赵晴花心痛得要命，她小妹算起来也才不过二十二岁。 “没事的。”赵丽娘拍了拍赵晴花的手，“姐，帮我一个忙，帮我照顾我的孩子。” “她好小，生下来的时候还没有我的手臂大，没有你寄来的东西她活不下来的。” 赵晴花的眼泪止不住，“我不帮，上次帮你，现在妈还没和我消气呢。” 赵丽娘轻笑，“姐，你给我靠靠吧。” 那一晚她们聊了很久，赵丽娘说乡下的山，乡下的水，乡下质朴的人。 “你嫁的男人对你好吗？” “好，他很疼我，常给我带吃的，帮我做工。” “你家婆呢。” “也好……” …… “丽娘，当初不让你下乡就好了。” 赵晴花拍打着赵丽娘的肩，赵丽娘没有说话，而是把脸埋进了赵晴花的胸口。 赵丽娘走了，是在一个秋天，葬在了省城也算是落叶归根。 赵晴花从一个害人凶手成了杀人凶手。 她和母亲彻底的决裂了。 第二年她就结婚了，也担负了赵丽娘的委托，连续寄了好些年的钱到乡下，有一年空闲下来，她跟着宋建国去了乡下。 去看看这个从未谋面的小侄女。 敲开农户的门时，赵晴花心里都还在忐忑，直到看到一个穿戴整齐的小姑娘出现在眼前时才放下心来。 这孩子长得像男方，很壮实。 小孩胆小朝着堂屋的妇女张开了怀抱，“娘，我怕。” “不怕啊，胆子大点嘛，等会儿你还去山上抓蛐蛐吗？” 女孩犹豫了一会儿，小声地说道：“去。” 赵晴花愣了一会儿，随后了然，孩子需要母亲，男人需要妻子。 她阻止了男人的认亲举动，把女孩叫来跟前摸了摸头，给了一抓糖果。 小孩得了糖果眉开眼笑地跑开了。 “我以后还是会寄东西过来，要是你们不想养了或者是以后孩子想去城里了，都可以找过来。” 赵晴花留下地址后便离开了。 丽娘，我已经是竭尽全力地帮你了。 这次你帮帮我吧。 “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不出来吗？”老太太转头看向赵晴花，“这个位置让不了，转不得，听懂了吗？” “妈！宋安秋是你的孙女！”赵晴花情绪激动，她的声音忍不住大起来，“这些年我为了这个家，没少做过一分！这么多年了，这个位置该是我的了。” “不是！是丽娘的！”老太太气得胸口起伏，指着赵晴花鼻子骂，“当初要不是你哄骗丽娘，丽娘会下乡吗？” “会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死了吗？！” 老太太朦胧的眼里流出泪来，失去孩子的痛苦是一辈子都抚不平的。 赵晴花不怨吗？ 但和一个死人怨什么呢? 难道后悔的只有一个人吗？她悔了几十年，有用吗？ “妈，我求你了，算我求你了。”一辈子都没和母亲低过头的赵晴花，为了自己的女儿朝着母亲下跪，她跪在母亲脚边，“安秋和丽娘这么像，你也不想安秋步丽娘的后尘吧？” 说到这老太太心里一颤，嘴唇蠕动了一下，“家里不止有安秋一个……” 一听到这赵晴花浑身一颤，跌坐在地上，是啊，任何一个人跟她争，她都是后面的。 宋安秋看着任源不善的眼神，靠着门边儿没进去，她还不稀罕吃呢。 他哥刚给她一张大团结！ “喏！” 任源拿了一个受潮的桃酥给宋安秋。 宋安秋没接。 “不吃算了！” 任源立马把桃酥丢进柜子里，作势要关起来。 “你不给我吃，我就告诉外婆！” 任源手一顿，回眸剜了一眼宋安秋，又拿了一个好的桃酥递给宋安秋。 “吃吃吃，就知道吃！” 宋安秋可不管别人的数落，咬了一口，桃酥美滋滋的。 “我知道你妈今天来为了什么。” 宋安秋嘴上的动作停住，看了一眼任源。 “不就是想要把城西供销社的工作让给你嘛，不过晚了，我妈早就和外婆说了，要把那个工作给我！” 任源笑嘻嘻地对着宋安秋显摆，完全没注意到宋安秋生气的眸子。 宋安秋把桃酥放在手里捏碎，猛地朝任源扔去，转身就朝外面跑去。 就看不惯这人得意的样子！ 第10章 硬气 母亲一向都是强势，高大的。 “妈！” 宋安秋立马冲到赵晴花身边想要把母亲拉起来，但是这时的母亲像是脱力了一般，一点也使不上劲。 老太太见宋安秋来了也只是微微侧目，没有半点动容。 “这事快点办了吧，免得夜长梦多，你找一个时间带着源儿去交接工作。” “妈，我要是不愿呢？” “我还没死。” 老太太把话说得很重，是想让赵晴花死了这条心。 宋安秋哪里容得别人欺负她妈，就算是她外婆也不行！ “不用！我不稀罕你那个臭工作！” 宋安秋第一次冲着老太太发脾气。 她知道外婆喜欢她是因为那个年纪轻轻就走了的小姑，不是因为她是赵晴花的女儿！ “宋安秋！” 赵晴花被宋安秋吓了一跳，平时乖巧的女儿怎么这样的大胆！ “妈！外婆不喜欢我们，以后我们就都不来了，反正我也不喜欢这里，姨妈总是说我因为一张脸得了外婆喜爱，说我不如任源，说我就知道吃一点都帮不上家里！” 宋安秋把这些年她在外婆家受得委屈一股脑地说出来，她知道外婆和她的相处永远都隔着一层膜，看不透戳不穿。 在外婆心里她是比不上在身边长大的任源的，无论从任何方面。 “你怎么说话的？谁教你的？！” 赵晴花虽然和自己母亲有隔阂但是老太太对宋安秋的喜欢她是看在眼里的，逢年过节都没少过宋安秋吃的。 老太太沉默不语，她看了一眼一脸怒气的宋安秋闭上了眼睛，不去辩解。 宋安秋看着外婆这个样子心里更是笃定自己的想法，拉着赵晴花就要走，不想呆在外婆家。 赵晴花没办法只能跟在宋安秋身后。 刚骑上自行车，宋安秋就抱了上来。 “妈，对不起……要是我读书厉害些，你就不用这么操心我了。” 腰间的力道让赵晴花眼眶泛热，她摩挲了一下宋安秋的手背，说道：“你在家的时候乖一点就好了，这事不用你操心，有妈在呢。” 大不了多求几次，这么些年没有情分也有苦力，老太太会心软的。 宋安秋把脸埋进母亲的后背，刚才看见赵晴花跌在地上她真的慌了，就好像天塌下来了似的。 “妈！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找工作！” 宋安秋不是一个喜欢沉溺在悲伤中的人，她思维跳脱，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赵晴花笑了一下，她的女儿比她厉害，比她看得开。 “好，妈等你好消息。” 让宋安秋在家窝着，还不如让人出去走走，免得胡思乱想闷出病来。 被母亲肯定，宋安秋更是自信极了，她觉得不就是找一个工作嘛，她就不信一个高中毕业的文凭找不到工作！ 赵晴花还要上午班，把宋安秋送到巷子口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还叮嘱宋安秋注意安全。 宋安秋点点头，看着母亲的背影消失在十字路口，她转身回家里换了一身衣服，赵晴花新给她买的，碎花短袖配上棉麻的布拉迪，活脱脱一个水灵的美人。 找工作去咯！ 但是在这之前她还要把钱还给同学。 宋安秋攥着十元跑到离家几条公路的供销社买了一小袋水果糖，换了零钱就准备给同学送去。 但她找的是住在十字路口旁的那个同学，那个同学家里贫困，没借给她钱。虽说没借钱但是这个同学是班里的消息通，每个同学住在哪，有点什么事他都知道。 “林宇，是住在这里吗？” 十字路口旁的小房子都是非常低矮的小平房，住在这里的人都是从乡下搬进城的，这里的房子便宜。 宋安秋站在破旧的门口，她穿着小白鞋踩在泥土斑驳的地上，眉头忍不住皱起来。 老旧的平房来了一个漂亮的女学生，着实是一件罕见的事。 有不少人探出头来对着宋安秋打量。 宋安秋心里不舒服，敲门的速度加快了。 开门的是林宇的母亲，一张消瘦到皮贴骨头的脸，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模样。 宋安秋咽了咽口水，“伯母，我是林宇的同学，有事来找林宇。” 女人扫了一眼宋安秋朝着小屋子里喊了几声，过了一会儿，林宇从里面出来。 “宋安秋？” 林宇没想到宋安秋会找自己。 “林宇，我有事找你。” 宋安秋手里攥了几颗水果糖递到林宇面前。 林宇挑眉，他没和宋安秋打过交道，不过是点头之交，这种乖学生他可不想惹。 但是能让宋安秋来这里找自己的估计是真有急事吧。 他从宋安秋粉嫩的掌心捻起一颗水果糖塞进嘴里。 “说吧，什么事？” 见人拿了宋安秋立马收回手，对着林宇笑了笑，“其实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宋安秋麻烦林宇也就两件事。 第一就是让林宇去帮她把钱给同学们，她懒得去了，现在一分一秒就是宝贵的！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让林宇给她推荐一些工作信息！ 林宇垂眸看着眼前这个皮肤白嫩的人，舌尖将水果糖顶到上颚。 “第一个可以帮你，不过需要路费。” 宋安秋连忙点头，把手里的钱塞到林宇手里。 这当然可以的，邓应浓的那份可以晚一点还，过些日子她妈就给她发零花钱了。 “那第二呢？” 宋安秋眨巴着大眼看着林宇，满眼的希冀。 “第二嘛……”林宇犹豫了一下，让宋安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你开多少价？” 林宇可不做亏本买卖，就算是同学也是要赚钱的，不过可以便宜点。 宋安秋咬了一下嘴唇，她真是一点钱都没有了，脑袋转了又转还是想到了邓应浓。 但是又觉得不太好。 “林宇，你就看在同学的面子上通融一下嘛。”宋安秋开始对着林宇吹牛，“要是我真的找到工作了，第一个月的工资一半都给你！” 水果糖在嘴里化开，甜腻腻的。 “宋安秋，你是为了不下乡吧。” 心里的烦心事就这样被林宇这个陌生人看穿，但是现在风口严，她可不敢承认。 “不是！没有！” 宋安秋矢口否认。 林宇盯着宋安秋瞧了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张嘴说道：“肉联厂还在招临时工。” “真的？”宋安秋喜出望外，脸上瞬间笑开了，“林宇，谢谢你啊，到时候请你喝汽水！” 小白鞋带起路边的泥水，林宇低头看了一眼攥着手里的钱，轻笑了一声。 容易心软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第11章 找工作 宋安秋越想脚步越轻快，仿佛自己就快要入职了一样。 省城的工厂除了一些大型的机械厂或者是重排烟的化学厂、钢铁厂在郊区以外，剩下的厂的大部分都散落在城里，座落在城东城西，但偏偏这个肉联厂建在城中央圈子里，就在农贸大街上，隔几条街就是城里的百货大楼，离她妈在的供销社也近呢。 宋安秋一路小跑赶到肉联厂，抬头看着鎏金的“肉类联合加工厂”几个大字，喘了几口粗气，一路跑过来可把她累坏了。 她站在肉联厂门口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呢？难道大家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宋安秋越想两只眼睛就瞪得越亮，嘴角是快抑制不住的上扬。 工作在向她招手呢。 但宋安秋还是怂的，她不敢冒然进去，只敢踮着脚尖朝里面瞧。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的呢？！” 肉联厂的保安不是吃素的，虽说看起来是一个中年大叔但是一双鹰眼盯得人汗毛直立。 “没干什么啊！” 宋安秋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站直身子，手心还拍了拍心口。 “我老早就瞧见你在这里晃悠了？有家人在这里上班？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呢！” 保安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宋安秋衣衫整洁，身上穿的衣服都还是现在最流行的“的确良”，一看就是个职工家庭的孩子。 “好的，好的。” 宋安秋灰溜溜地点头，就这么被赶走了，其实她可以顺道问一下保安招工的事情，但是宋安秋一瞧到保安一张威严的脸就说不出话。 但是宋安秋没有放弃，她走到肉联厂旁边的巷子里，她观察过了厂里上下班的工人都会走这里，到时候她找一个人问问就好了！ 宋安秋又从兜里掏了一颗水果糖，给了林宇几颗后就不剩多少了，就两三颗。 她鼻子尖一闻就知道，这次是她最喜欢的橙子味！ 香香甜甜的。 宋安秋还沉浸在糖果的甜味中时，一阵风从她的面前划过，是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身上好像还穿着工夫呢！ “大叔！” 宋安秋立马跑了出去，这次反倒不胆怯，风吹过她的脸颊把厚重的刘海给吹开。 骑着车的人听到了背后的声响，踩着脚踏板的腿蹬得慢了些，风刮过耳边的声音小了，他才听清。 “大叔！大叔！” 清脆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身后的人追了上来。 那人停在了路边，回头看着宋安秋。 宋安秋停在人的车边喘了两口，顺好气便开口说道：“大叔，给你拦下来真是不好意思啊。” 那人只是看了一眼宋安秋，心里却在琢磨着“大叔”这个词，他看起来很老吗？ 宋安秋却没感觉到这人情绪的变化，她还是一个学生思维，在厂里工作的年纪都应该比她大，况且这人看起来这么高大。 其实仔细端详后，宋安秋心里苦啊，这个大叔还不如安保呢，一脸凶神恶煞的！ “大叔，呵呵，你吃糖不吧？” 宋安秋把裤兜里仅剩的几颗糖拿出来，脸上还摆出自己最好的笑容来，但是因为跑来跑去的原因，刘海都打缕了，看起来挺狼狈的。 那人眉头一皱，更显得凶了。 宋安秋心里急了，连忙把糖揣进裤兜，开始说正事。 “大叔，我听说肉联厂还招人，怎么都不见公告啊？” 那人扫了一眼宋安秋，薄唇微张，“厂里没几个名额了……” 还没等人说完，宋安秋就哭丧个脸，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但这人又话锋一转，“不过最新的招人公告昨天出来了就贴在厂里。” 一般厂里的招工名额都会先在厂里展出，毕竟要先体贴员工家属，紧着员工先。 除非招不够才会贴出来。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现在可是一位难求啊，有钱都没办法。 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准备骑车离开，但是宋安秋却不让。 她又笑了起来，“大叔，送佛送到西嘛，你带我进去看看？” 这人没想到遇到宋安秋这样没脸皮的，他堂堂一个副厂长怎么可以随便带厂外的人进去呢？！ “对了！我可以给你报酬的！” 宋安秋掏出身上仅剩的一块钱，本还想着可以存进她的小金库来着。 看着宋安秋手里皱巴巴的钱，又看着那双祈求的双眼，他无奈地点头。 想着估计也是遇到困难了，要不然也不会啥也不懂就出来找工作了。 “上车吧。” 宋安秋瞳孔瞪大，脸上染上笑容，“好的！” 那张皱巴巴的钱被宋安秋塞进人的手里，她便一屁股坐到了这人的车后座。 宋安秋没觉得有什么，她觉得这大叔应该是结了婚的，要是别人问起来她就说是亲戚。 自行车动了起来，风又吹起来，把头发都吹到后头去了，宋安秋叹了一口气，她跑了一上午终于可以坐一下了。 保安没想到再一次见到宋安秋是在陈副厂长的自行车后座，他吓得立马起身，麻溜地给人开门。 “陈副厂长好。” 保安和副厂长打招呼，副厂长点点头，就把车停在了保安厅。 人员进出是要签名的，就算是副厂长也一样。 两人习以为常的打招呼，车后座的宋安秋心里确实翻江倒海。 这人是副厂长？！ 宋安秋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官！ “签字。” 前面的人把本子递到了宋安秋面前，宋安秋抬头瞥了一眼，她看着这个本子仿佛看到了死亡登记簿。 “不写可以吗？我就进去一会儿。” “这是规矩。” 宋安秋就嘴上反抗了一下，手还是老实地接了过来。 她看着本子上面一栏签的名字。 陈书华。 又抬头瞅了一眼正在和保安打着官腔的人。 不搭，一点都不搭！ 应该叫陈大壮才对！ 宋安秋只敢在心里嘀咕，她麻溜地签了名字，就递给了保安。 陈书华见状，脚一蹬就骑出去老远。 保安看着离开的两人，他也没听说陈副厂长谈了对象啊？ 第12章 工位 “那个……陈副厂长，我真不是故意拦你的车的……” 宋安秋还想在这人面前挽回一点脸面。 但是陈书华却没有看出宋安秋的示好，而是对着宋安秋说道：“走的时候记得登记。” 陈书华看出了宋安秋刚才在门口的小心思。 “哦。” 宋安秋点头，想着要是真的来了肉联厂上班还是躲着点这个人，真是和她妈一个样，她想干点什么小动作都逃不过这人的法眼。 陈书华没有多待，骑着车往办公楼驶去。 宋安秋看着远去的人，撇撇嘴，小声呢喃，“谁知道你是副厂长？看着这么年轻！” 在宋安秋的印象里，这些身处于高管职位的人，都是大腹便便，头顶地中海的中年老头。 她只是嘀咕了片刻就把这件事情给抛之脑后了。因为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份工作！ 宋安秋踮着脚尖，仔细地在公告栏上寻找，招工告示是昨天贴出来的，厂里的人都看过一遍了，她算是在吃冷饭了。 果然真如那个陈副厂长说得一样，没有几个岗位了。 宋安秋看着招工栏上的几个工位，脸上也不自觉地染上了忧愁。 剩下的工位是比较苦的岗位，两个个屠宰员，一个食品加工员还有就是送货的驾驶员。 这可怎么办啊？都没有适合她的岗位。 屠宰员她直接排除，从小到大她都没杀过一个活物呢。 食品加工员？公告栏上写的是在厂房里腌制食品和食品装袋的。 至于那个送货员，宋安秋更是想都别想了，是要证的！ 想来想去，宋安秋觉得只有食品加工员可以。 但心里又犹豫，因为就只有一个岗位，她怎么竞争得过嘛！ 真的是太难了！ 办公楼是一个三层小楼，楼下就有停车扬，陈书华不经常来办公楼打卡，工厂的外贸生意都是陈书华在管，日常出差比较多。 陈书华把自行车停在楼下，就听到有人在叫他。 一抬头就看到了窗边的温余明，温余明朝着陈书华招手，陈书华笑了一下点头示意。 温余明是肉联厂的经理，掌管着肉联厂的财政大权，也是陈书华的左膀右臂。 “大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温余明把陈书华请进办公室，给陈书华倒了一杯茶。 “我不能来吗？” “哪里的话，陈副厂长，你这是来视察工作的？” 温余明笑着打趣陈书华，两人在一起，没有工作的架子。 “少打趣我。”陈书华摆摆手，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我正烦着呢。” “是家里又催了？” 陈书华闻言脸色一变，想起自己家里的母亲，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从年初就开始对着他旁敲侧击，现在更是张罗着准备让他去相亲！ 争吵过也反抗过，但是都无济于事，母亲是铁了心让他结婚了，他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减少和母亲碰面的机会。 他妈是个什么人？可是铁骨铮铮的妇联主任！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小心思，直接把他爸这位已故的人搬出来。 陈书华没辙了，只好乖乖回家听他妈地念叨，不过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平静了一段时间，这会儿又闹出幺蛾子来了，竟然让他挑个时间去相亲！ 陈书华哪里受得了立马从家里跑了出来，急得他连厂里的摩托车都忘记骑了，直接蹬着个自行车就跑出来了。 “知道就别说了。” 陈书华突然觉得茶水泛苦，皱眉咂吧了几口，便把水杯放了回去。 “呵，伯母，怎么突然开始操心起你的婚事来了，伯母向来不都是听你的吗？” 温余明跟陈家走得近，几乎算是半个儿子，陈母跟他的干妈没有什么区别，也知晓陈母的性格。 “我也不知道，估计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闲话吧。可别让我找出来了。” 陈书华目光阴鸷，显然被这事烦得不行。 真如陈书华所料，苏雪真是被身边人给说动了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小姑，他爸唯一的妹妹，陈娟！ “二嫂，你到底行不行啊？这么些日子，书华都没见动静呢！” 陈娟拦着她二嫂，脸上眉飞色舞的。 “我不是还在劝的嘛，你也知道书华那个脾气，跟你二哥一样属牛的！” 苏雪跟陈娟吐槽，不自觉地又说起自己的丈夫，脸色有一瞬的变化，不过很快就处理好了，她不想让陈娟感到不适。 陈娟也是微微一愣，二哥不过也才去世三年，按理说大家也应该走出来，但却还是有意无意地避开这个话题。 家里也沉闷闷的。 “是啊，书华像二哥，是一个倔驴，但是倔驴不也遇到了能掰直他的主人。”陈娟拍了拍苏雪的手，“二嫂啊，书华年纪也大了，我们也不是逼他结婚，总是要看看的嘛，万一要是成了呢？” 苏雪微微颔首，她不是一个强势的人，家里也倡导孩子们自由恋爱，她和她家卫国就是自由恋爱的，所以婚姻才能幸福美满，家和才万事兴。 “娟子，我知道你是为了书华好，可是……” 她儿子那模样完全就是誓死不从啊！ “这有什么，你就跟他说为了二哥，二哥临终前就是想他成家。”陈娟是清楚陈书华的脾性的，毕竟也是她抱着长大的。 “这……” 苏雪犹豫了，陈书华对他爸最是敬重，当年陈卫国走的时候，陈书华甚至还在灵前守了整整七天，不眠不休的，那模样苏雪都害怕人病倒了。 “二嫂！你怎么婆婆妈妈起来，工作时候雷厉风行的劲儿去哪里了？！”陈娟为人风风火火，又加上工作是护士长，行事果断，立马拍案说道：“我去找人！你也让书华安排一个时间！” 看着小姑子这个积极性，苏雪心里忧虑也放下大半，其实小姑子也是为了给家里添点人气。 陈卫国走后，家里就没有热闹过了。 “二嫂，等我消息！” 陈娟还有晚班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第13章 跑…… 难道她真的躲不过下乡了吗？ 一个没注意她的脚就往路边的杆子上踢去，锥心的痛从脚趾传到心间，宋安秋痛得蹲下身子，用手捂住她的鞋。 鞋面已经有一点脏了，宋安秋看着染了泥土的鞋面，嘟起嘴唇，“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啪嗒啪嗒的眼泪从宋安秋眼眶里滴落，滴到地面上融进灰尘里。 蓝城站在路边抽着烟，目光被蹲在路边的小小身影吸引，他眯了眯眼没看清人。 又盯了一会儿就看见这人伸手往地上抓，拿着地上的小石子就往路旁停放着的摩托车身上砸。 虽说小石子造不成什么伤害但是还是让蓝城额间青筋暴起。 城里的人见了摩托车都是绕着走，想看也就是隔远了瞧，都生怕碰了摔了挨赔。 蓝城还是第一次见到朝摩托车砸的呢。 “你干什么呢？！” 宋安秋吓死了，她没想到自己会被抓一个现行。 她就是看旁边停放的摩托车不爽，想着前几天被摩托车喷了一脸车尾气不说，还有就是这摩托车很贵，听班里的有钱同学吹牛，要好几千块呢！都够给她买一个工位了！ 仇富心理在心中作祟，她动了坏心思。 第一次动坏心思就被抓到，她心里那叫一个后悔啊。 早知道她晚上再丢了！ 宋安秋立马起身就跑，她可不会让人给捉到，现在的她兜里空空，就连最后的一块都被那个什么陈副厂长拿走了！ 蓝城见人要跑，立马大步追了上去，还没有一个人可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放肆。 一跑一追，宋安秋没想到这车主人竟然这么难缠，她不就是扔了几颗小石子嘛，车又没坏！ 蓝城累得不行，他没想到这女的这么能跑，好在他的体力还行否则人他都追不上。 宋安秋几乎是使了吃奶的劲儿在跑了，不一会她就上气不接下气了，今天跑太多了，人都跑不动了。 她心想完了，要是被人给抓到可怎么办啊？ 还在想着呢，后衣领就被人给抓住。 “跑啊。我看你往哪里跑！” 蓝城一把攥住人的手，宋安秋回眸想要挣脱，刚回头看到身后的人时就瞪大眼睛。 “是你？！” 蓝城同样震惊，省城这么小的吗？还是说故意的？ 宋安秋心都死了，怎么会遇到这个人呢？还不如让她被人打呢！ “是你啊，小屁孩，跟我玩报复呢？” 蓝城瞧着眼前这张白皙的脸蛋，腹部的红肿好像又开始疼了起来， “没……没啊。”，宋安秋给自己壮胆，她梗着脖子，看着蓝城说道：“你追我干什么？” “哈！”蓝城被宋安秋颠倒是非的嘴脸给惊到，仿佛刚才那个朝着摩托车扔石子的人不是她一样，“你说呢？” 蓝城语气一变，像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宋安秋咽了咽口水，她不敢再打马虎眼了，立马认怂。 “大哥，我就是往路边扔了几颗小石子，又没做什么。” 说着宋安秋还抬起手，当着蓝城的面捏着两个手指比划。 “真的，很小很小……” 蓝城目光不完全在宋安秋的手上而是透过那双白嫩的手看着宋安秋的脸蛋，不得不说宋安秋有一副好皮囊，甚至可以说完全长在了蓝城的审美点上。 “那也是扔了。”蓝城双手环抱着胸口，眼里划过一丝玩弄，“说吧，该怎么办。” 宋安秋慌了，什么怎么办啊？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除了口袋里早上的时候买的糖果，天气有些热还化了不少。 “那这样吧……我请你吃糖？” 宋安秋脑子里没有好点子，小孩子思维，一颗糖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可是顶顶好的东西了。 话还没说完，宋安秋手里就拿出了化了一半的糖果。 样子不太好看。 “你逗我呢？” 蓝城都被气笑了，他都觉得眼前这个女孩脑子不太正常，都这么大人了还吃糖，丢不丢脸啊？ 宋安秋脸色一僵，她看出了蓝城眼里的嘲弄，暗暗地把手攥紧。 臭流子，一点都不识货！ 蓝城脑海里盘算着怎么让这个人跟自己去歌舞厅，赔不起那就跟他耍耍，反正又不吃亏。 这女的长得真带劲儿，带出去一定倍儿有面儿。 宋安秋还在想着怎么溜走的时候就看到蓝城身后的那一抹身影，是她二姐！ 宋安春举高手里的背包猛地朝着蓝城砸去，蓝城没有防备疼得下意识捂住脑袋。 宋安春见状立马拉过宋安秋跑了起来，跑得飞快堪比刚才逃命的宋安秋。 跑出去二里地，宋安春才停下来，还没等宋安秋喘上气，就开始对着人骂：“宋安秋！我看你是皮痒了！从学校里出来一天都安分不了！” 宋安春是真的生气了，脸蛋都气得通红，她长得没有宋安秋出色随了宋建国多一点，眉眼有点锋利没有宋安秋的柔美多情，不过也是一个英气的美人。 宋安秋睨着眼小心的瞧自家二姐，她可不敢忤逆宋安春，其他人都是耍嘴炮说打她而她姐是真的会打的。 她姐的无情手特别有力，打在宋安秋后背疼得要命。 “姐……”宋安秋开始撒娇，伸手想要去拉宋安春的衣角。 但宋安春不领情，把衣袖一甩，抬手就往宋安秋额头上面戳。 “别跟我撒娇！没用！你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吗？” 宋安秋被戳得可疼了，嘴角一撇，一双大眼水汪汪的。 她可冤了，就是扔了几颗石子又没干什么坏事。 “哭！一天就知道哭！” 宋安春心可硬了，宋安秋任何花招在她面前都没用，训起妹妹来可老道了。 “那人可是个大流氓！纺织厂但凡长得出色点的没少和他混在一起！他就是用点小钱让那些女的跟他好！就你个笨脑子，根本不是人的对手，小心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她姐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宋安秋吸了吸鼻子，她才不会和那个人搞在一起呢，自己躲他还来不及呢！ “听到没有！” 宋安春推着宋安秋肩膀，声音拔高，仿佛是赵晴花上身。 “知道啦，知道啦！” 宋安秋伸手揽住宋安春的手臂，把头靠在姐姐的肩膀搓来搓去。 第14章 失落 宋安秋揽着她姐的手，脑子里早就不知道将这件事情丢到哪里去了，心里在盘算着自己工作的事，这个才是悬在她头上的要命的利刃！ “姐，你们厂里还招人吗？” 宋安春一听宋安秋这样一说就猜到了她妈那里可能没办成，其实她还是抱着些侥幸的，毕竟外婆这么疼爱宋安秋。 但事与愿违…… “我问了一圈了，厂里的名额早就分完了。” 宋安春比宋安秋想得远，她一早就在厂里打听了，名额早就被上面的人内定了，剩下的名额也优先考虑“十佳员工”家属。 而宋安春来纺织厂才不到两年，资历根本够不上。 纺织厂也是一个热门的工厂，家里有女眷的都想着可以来这个厂，厂里产布，染布，织布……活计都是适合女生干的。 而且内部福利好，买布甚至都不要票还打折！ “啊……”宋安秋心里沮丧得无法比拟，好像她命中注定是要下乡的，“姐，我要是真下乡了，柜子里的裙子你就拿去穿吧。” 宋安秋爱美，每次赵晴花给家里的孩子奖励时，宋安秋都攒着，攒着多了，就叫赵晴花给做一条裙子。 家里就属宋安秋衣服多。 宋安春像是有什么东西梗在了喉咙里，上不来咽不下，难受极了。 那些衣服可是宋安秋的宝贝，宋安春想着借来穿几天都要跟宋安秋磨上好几天。 “我不穿！谁还没有几件裙子！” 宋安春把脸撇到一边不去看宋安秋，眼眶悄悄红了。 她跟宋安秋差了三岁左右，小的时候宋安秋就喜欢跟在这个姐姐身后像个跟屁虫，宋安春烦得不行，对着小小的宋安秋说了好几句狠话也无济于事。 后来啊，宋安秋也不像小时候粘人了，但也好得像穿一条裤子一样，宋安秋心里藏不住事，爱和宋安春说，让人出主意。 宋安春表面嫌弃却也没有说什么重话，时间让宋安秋在宋安春心里的分量加深。 宋安春舍不得她小妹，也不想让小妹吃苦。 宋安秋摸了摸鼻子，知道她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比谁都难受。 两人回了家，赵晴花正在厨房里面忙碌着，堂屋里宋建国正在挑茶叶，而她哥却不见人影估摸着还没有下班。 “爸！妈！我们回来啦！” 宋安秋回了家跟撒欢了似的，松开宋安春的手就往里走，刚才悲伤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没来过一样。 赵晴花在厨房里就听到了宋安秋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这人说的好听是出去找工作，没准跑去哪里玩了，整整一天都没见人影，天都快黑了才回来！ 哪有女孩子家是这样的！ “宋安秋！你跑哪里去了！” 赵晴花举着锅铲就从厨房里面出来了，整个人凶神恶煞的。 宋安秋吓了一跳，立马往她姐身后躲去，嘴里还在叫宋建国。 家里唯一可以保她的人。 “爸！你看妈！想把你的宝贝闺女给打咯！” 宋安春看热闹不嫌事大，添油加醋说道：“妈，宋安秋今天跑到我们厂门口的那条街，我还瞧见她和街上的二流子说话呢！” “宋安秋！” 这话彻底点燃了赵晴花的怒火，这年代女孩的名声比命都重要，她不想那些读过书的人知道什么是搭讪，恋爱。 赵晴花只觉得是骚扰，跟二流子沾上边儿，没什么好处！ 而且红卫队时常巡逻，要是被看到怎么办？！那可是要判流氓罪的！ “二姐！你胡说！” 宋安秋心凉半截，推了一把宋安春立马朝着宋建国跑去，她妈看起来是要动真格的了！ “爸，救命啊！！！” 宋建国起身护在宋安秋面前，隔在两人中间和稀泥，赵晴花的巴掌大多落在宋建国身上。 打到一半，赵晴花突然想起什么停了下来。 “哎哟！我的菜！” 着急打宋安秋，她都忘了锅里的菜了！ 赵晴花着急忙慌地赶紧往厨房赶，宋安秋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妈打人可疼了，她的肩膀火辣辣的。 宋安春站在院子里看戏，笑吟吟地说道：“宋安秋，下次还敢不敢了？” 宋安秋瞪了一眼宋安春，她都以为这事过去没想到宋安春竟然借机让赵晴花收拾她！ “我不去就是了……” 宋安秋还是怂，家里就她没出息。 “长记性就行，晚上来我房间，我有东西给你。” 宋安秋的眸子一亮，“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宋安秋这下乐滋滋的，宋安春每次叫她去房间，都是给她好东西的！ 虽然家里还是笼罩着淡淡的阴霾，不过有了宋安秋的热闹，大家心里都好受些。 宋建国看着又和好如初的两姐妹摇摇头，起身朝着厨房走去，赵晴花是真的生气了，他得哄哄。 赵晴花把最后一盘菜炒好，放在案板上，本想着抬手擦擦额间的汗水，身旁就伸出一只手拿着汗巾把汗水擦走。 赵晴花一抬眼看着到是宋建国，小声嘟囔道：“一群没良心的。” 宋建国笑了笑，说道：“我有良心，你看我不是来搭把手了吗。” 赵晴花看着朝着自己说笑的男人，黝黑粗糙的脸上皱纹深深的嵌进皮肤里，双鬓染上了白发，就连曾经高大的脊背都弯了下来。 她忍不住低头不去看，心间的酸涩却让她手指颤抖，甚至就连她握了几十年的锅铲都要拿不住了。 宋建国也注意到妻子的变化，他满是老茧和伤口的手拍了拍赵晴花的背。 “别把泪水带到饭桌上，孩子们会担心的。” “建国，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赵晴花眼泪汩汩地滑落下来，她心里没有底，一点办法都没有，“难道真的要球球……” 宋建国握紧赵晴花的手，他一回来就知道了赵家发生的事，赵晴花是一个极其强势的人，能为了宋安秋去赵家，那就是因为一点法子都没有了。 “一定还有办法的……” 宋建国在赵晴花耳边呢喃，像是说给赵晴花又像是说给自己。 “要不然我再去求，一次不行，就两次，她一定会心软的。” 赵晴花语无伦次，几乎快要站不住脚，靠在宋建国身上。 宋建国沉默了。 其实两人都知道没用的，这不是一个职位的问题，而是两个孩子的未来。 既然老太太选了，那就是选择了任源那个孩子的未来。 第15章 玩笑 “吃饭了！一个两个一回来就往屋子里面钻！” 宋安秋双手拿着她姐给她的布，双眼放光，这可是最近火热的雪纺啊！ “姐，你真的给我啊？” 宋安春瞧宋安秋那个不值钱的样子就想笑，“布都在你的手上了，还问这么多干什么？” 这布是纺织厂里面的尾货，厂里滞销没有卖出去，所以打折卖给厂里的员工，宋安春摸了又摸，反复确认是个好东西，才给买下来的。 本想着留着给自己做一件裙子的，但是又想着那件事还是决定给宋安秋了。 她除了帮宋安秋找工作以外还在打听其他办法，路不能一条走到黑。 问了好几个厂里的老员工，还真得了几个办法。 她也不管能不能行，反正先藏在肚子里。 “过两天我给你点钱，让你去巷子里的老裁缝那里做一身衣服。” 宋安秋惊呆了，她姐啥时候这么爱她了？竟然还花钱给她做衣服！ 难道是哪根筋儿搭错了？ “姐，你没病吧？” 宋安秋心里不安，嘴上也就没一个把门的。 “你才有病！不想要就还给我！” 宋安春假模假样的上手想要抢，宋安秋立马把布往怀里塞。 “给了我就是我的！”人也从床上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刚想抬腿出房门时还不忘回头说：“可别忘了给我钱做衣服！” 宋安春气笑，回了一句，“忘不了！” 一点好处就能忘了北。 宋安风晚饭时间也没赶上，家里人就给他留了饭菜，等着晚上回来的时候热着吃。 赵晴花记得宋安秋跟她说过隔壁家刘奶奶想买香皂，这两天城西供销社上货了，她也就给带回来了，这会儿准备送过去。 叮嘱了几句宋安秋少玩点又和宋安春说着早些休息便出门了。 刘奶奶就住在他们隔壁家，家里就刘奶奶一个老人，老伴儿前几年去世的，儿子又在部队里面当兵，女儿也嫁了出去，孩子们都不常回来。 好在儿女们良心，每个月寄些钱回来给刘奶奶，这才不至于太过凄凉。 大家都是邻居，又加上刘奶奶年纪大所以能照顾一些就帮一些。 赵晴花敲了敲门，“刘婶子，你在家吗？” 不一会儿门后就传来响声，赵奶奶蹒跚着步子过来开了门。 “宋家的，你怎么来了？” “是这样的，前几天听球球念叨说你要买香皂，我不是在城西供销社上班的嘛，见有货就帮你拿了。” “是这样啊，我还愁着呢，没想到你还惦记着，真是谢谢啊。” 刘奶奶不是一个贪小便宜的人拿了钱和票给赵晴花，赵晴花也不客气，毕竟家家都难。 “行了，那我走了，你小心点，有什么事就喊一声，我们住的近，过来搭把手方便得很！” 赵晴花为人爽快，也随手帮忙的事也是能干的，刘奶奶平时也不少给宋安秋东西吃。 “哎，晴花，你等会儿。”刘奶奶拉住赵晴花的手，“你家最近为了下乡的事在吵呢？” 巷子里的家家户户贴得近，又不隔音，他们那天吵的时候也没放低声音被听到很正常。 赵晴花苦笑了一下，“让刘婶子见笑了。” 刘奶奶也知道心疼孩子的，都不舍得孩子下乡，毕竟下乡可比不得城里，更何况是从小就没吃过苦的宋安秋呢。 “还没找到工作的呢？” “是啊，也不怕你笑话，现在工作难找，就连一个临时工的岗位都难得求更别说正式工了，我们家小门小户的也没一个门路。刘婶子要是你有什么办法就告诉我，钱我们想办法去找。” 赵晴花抓着刘奶奶的手，握得死死的，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 刘奶奶看着赵晴花这副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晴花啊，我们那一辈子也有人没去成，没去成的不是把自己腿弄瘸就是嫁人了。” 刘奶奶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赵晴花不是傻子，她张张嘴也没说出什么话。 “晴花，你好好想想吧。” 刘奶奶拍了拍赵晴花的手，关上了门。 宋安风蹬着自行车往家里赶，最近他在赶小工，赚些外快，钱越多可能也就越大。 但是时间不够，所以他只能拼命的压缩自己休息的时间。 “妈！”宋安风看着自家母亲站在门口发呆，出声喊道。 赵晴花回过神来，转头就看到自己儿子蹬着车赶回来，手上甚至是脸上都是机油。 “安风，回来了。”看着儿子乌黑的眼圈，她愣了一下又说道：“妈去给你热菜。” 宋安风没察觉到赵晴花神色的变化，他身心俱疲，高强度的工作加上小工，几乎快要将他透支，肚子饿得痉挛，几乎是一天没吃了。 赵晴花才将饭菜端上来，宋安风就埋头苦吃了起来，还伸手从口袋里掏出钱来。 “妈，这钱你拿着。” 赵晴花看着钱，那一小叠就有二十多块，是一个临时工一个月的工资了，她就知道宋安风又去赶小工了，这事可不安全，要是被厂里发现了可有被辞工的风险！而且又累又苦的。 眼眶酸酸的，但还是把钱收了起来。 “安风，下次可不能再去了。” 宋安风吃饭的手一顿，“妈，家里需要钱。” 给宋安秋买工作需要钱。 赵晴花叹了一口气，还是将宋安风的幻想给打破，“家里不是没钱给你小妹买工作，但现在这个光景连一个卖的人都没有啊！” 宋安风看了赵晴花一眼，沉默地吃完饭起身回了房间。 家里没一个人可以接受宋安秋的离开。 堂屋白炽的灯光在赵晴花头顶照着，光打下来赵晴花脸上一片昏暗。 “妈，我还有一个办法。” 宋安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堂屋门口，她叫了一声赵晴花。 赵晴花看着自家的二闺女，眨了眨眼。 宋安春在厂里得的办法和刘奶奶的如出一辙。 断腿还是结婚，两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家里人都没有想到家里第一个要结婚的竟然会是最小的妹妹。 就像是上天给这个家庭开的一个玩笑。 第16章 昏厥 赵晴花的声音同时也从门外传进来。 “赶紧起来！刷牙洗脸，等会儿来堂屋，我有话跟你说。” 宋安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有话说？这两天她都怕了，噩耗太多她怕自己还没下乡心脏都承受不来。 刚走进堂屋就看见她哥她姐都在，甚至是他爸也还坐在堂屋的主座上。 这个画面怎么这么熟悉？ 仿佛回到了得知自己要去下乡的消息的那一天。 “又怎么了？” 宋安秋心里不安的问道。 赵晴花把早上起床煮的白粥放在大桌上，招手让宋安秋先坐下。 宋安秋心里打鼓，还有啥事啊，难道有比下乡更恐怖的吗？ “先喝粥。” 赵晴花打了一碗粥放在宋安秋面前，宋安秋看着那碗白色的粥，一点胃口都没有。 只想赶紧知道发生了什么。 “妈，你到底有啥事啊？就别卖关子了，我都觉得我心脏现在突突的。” 主座上的宋建国不知道从何处又把他那根老旧的烟枪拿出来，火柴一划，堂屋便萦绕着淡淡的烟味。 宋建国是知情的，赵晴花昨晚就和他通气了，他刚开始是震惊的，坚决不同意，宋安秋才多大，家里哥姐都没结婚，怎么也轮不到她！ “你以为我愿意！我心里更是苦！她不是我一脚踏进鬼门关生下来的？我这是一点法子都没了！” 赵晴花哭喊着，但又怕孩子们听到便紧咬着唇防止哭声露出。 牙齿几乎要咬进肉里，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掉。 宋建国舍不得赵晴花这样伤心，立马伸手揽过，将人抱在怀里。 “是我没用…是我没用！” 宋建国很自责，他没能保全这个家。 他还是服软了，同意了赵晴花的想法，又对着赵晴花嘱咐。 “一定要找个好的，球球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苦，也不会伺候人……要多看看，多看看……” 说的不假，算起来宋安风和宋安春还跟着两人过过一段时间的苦日子，那时候家里开销大，不仅要养孩子还要补贴赵家。 日子是难过了些，但还好宋建国争气，在厂里表现出色，连升两职，家里才算好起来。 这是在这时赵晴花才怀上宋安秋的。 说宋安秋是个小福宝也不为过。 宋建国紧握着赵晴花的手，将自己对女儿未曾表现出来爱都说了出来。 赵晴花也安慰着老伴，两人相互依偎，心里才好受些。 “行了，不吃就不吃了。” 宋建国开口说话，虽然家里一般都听赵晴花的但是父亲永远是父亲，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宋安秋抬眼看向宋建国，她怎么觉得今天她爸老实盯着她呢？ 这两天完全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自己也没干什么坏事啊？ 难道那个人找上门来了？ 宋安秋咽了咽口水，不会吧，她都赔了钱了，再说了又没真把他的车子砸坏了，怎么这么小心眼啊？ 宋安风也看了一眼宋建国，他不知道要说的是什么事，但是昨晚赵晴花的话确实对他打击很大，他深感无力，自己作为大哥却帮不了自己的小妹。 相反宋安春安静了很多，平时最爱煽风点火的人没了声。 “你就惯着吧，小心以后胃不好！” 赵晴花也就说了一句，就把放在宋安秋面前的碗给端走了。 一时间饭桌上安静了下来，但是也没有静多久，时间是宝贵的，家里工人多，等会儿还要去上工呢。 “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还是主座上的宋建国把这份安静给打破了，手里的烟枪已经燃了起来，“现在工作的事情还没有着落，眼看着通知就准备下来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居委会的人就会上门了。” “爸，那咱们就买一个工作行不，把价格抬高总会有人会看上的。” 宋安风没有死心，怎么会买不到工作呢，他家不是穷的，也总有人需要钱。 “安风，咱家的钱我和你妈也不瞒着你们。”宋建国跟赵晴花交换了一个眼神，赵晴花便开口说道：“咱家满打满算也就只能拿出来一千块。” 宋安风瞬间皱起眉头，家里怎么只有这么少的钱？ “你们也别猜忌，咱家虽然工人多但是钱也是要掰着花的，我的工资一半都要分出去，外婆家和乡下的表姐家里都得用，你们爸的工资都要补贴家里。” “而你们两个参加工作的时间也不长，安风还好些有技术算是个半个师傅，还是个三级工，每个月工资六十块，安春呢，才入职不久是个一级工，工资低了些，勤奋些，一个月也能拿个三十二块。” “平日里家里的的开销我和你爸的工资就够了，你俩的工资我们都存起来了。家里最近也就两次大额支出，一次是给安春买工作，还有一次是你们爸住院，一共花了差不多七百块。” 赵晴花把家里的钱都刨开了碾碎了展现在家里孩子面前，对于钱和物这种东西，她和宋建国都是公平的。 大家都一样。 宋安风的唇紧紧抿着，一千块对于一个好的工作来说不算是高价钱。 宋安秋看着家里人这样，胸口都是闷闷的，她坐在餐桌边绞着手指，看起来很是无措。 这时宋安春开口了，“妈，还是把那事说出来吧。” 长痛不如短痛，时间真的不多了，家里人早知道还能早些给宋安秋物色人。 赵晴花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还有一个办法……” 宋建国见赵晴花开口，头就低了下去，沉闷地吸起了土烟。 宋安风好奇地看向自家母亲，可谁知道赵晴花下一句话让他大惊失色。 “那就是嫁人。”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都发生了变化。 最激动的还属宋安风，他拍桌站了起来，“我不同意！她才多大啊？你们想的什么主意！” “你是她妈啊！怎么可以这样做！” 家里孩子关系好，赵晴花是知道的，但是宋安风这样说那就是顶撞也是往赵晴花心窝子里戳。 “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以为我愿意？！我舍得？！你要是能耐就去给我找出一个工作来！” 赵晴花心里从得知这个下乡的消息开始就没有好过，这几天更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早就身心俱疲了。 她捂着胸口，一口气上不来，翻了一个白眼昏了过去。 “妈！” 众人慌了神，都朝着赵晴花扑去。 宋安春离得近，立马把赵晴花抱在怀里，伸手就往人中掐去。 宋安秋腿都软了，牵着赵晴花的手哭，“妈，你醒醒啊！” 第17章 害羞 这一巴掌很重，宋建国一点力气都没有收，宋安风嘴角立马就出血了。 “我从来都没打过你。”宋建国打宋安风的手垂在裤腿边微微颤抖，“但你今天这话你说得对吗？” 赵晴花可以是不一个合格的女儿，妻子，姐姐但她绝对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最后赵晴花还是被宋安风背去医院的，在半路赵晴花就醒了，她看着儿子那半边红肿的脸颊，抬手摸了摸。 宋安风心里疼得要命，他在说出口的那一刻就知道说错了，但是这话收不回来。 “妈，我错了。” 宋安风背着母亲，这时他才发现母亲是这样的轻。 “安风啊，妈不怪你啊，我知道你和你小妹好，但真是没办法了……妈没法子了……” 宋安风眼眶一热，鼻尖酸痛，无力感从四面八方袭了上来。 这是生活给他上的第一课。 赵晴花没多大事就是气急攻心，在医院掉个水就好。 得知这个情况后，赵晴花开始赶人，还是上班重要，现在这一折腾估计都迟到了。 “走吧，我就是吊个水，球球在身边就行了。” 见赵晴花没事，大家的心都放了下来，就都上班去了。 毕竟家里还是要靠那点工资吃饭的。 临走时，赵晴花还嘱咐宋安春给她在供销社请个假，虽然不知道还能干多久，但是流程还是要走的。 还不忘让宋安风拿个药擦脸。 人都散去后，宋安秋坐在赵晴花的身边，手还紧紧攥着赵晴花，俨然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赵晴花心疼，抬手摸了摸宋安秋的头，“吓到了？妈就是这两天太累了。” “都怪我……”宋安秋呢喃道。 要不是她家里怎么会这样？家里人都在为她操心，她不是傻子能感觉到家里的变化。 往日里大家都早早下班，大哥喜欢在柴房捣鼓他的那些零件，二姐还会带着她去老裁缝那里偷师学艺，她爸也会在堂屋弄他在别人那里收到的土烟，她妈也会去巷口跟邻居们聊天。 可现在呢，大家都很晚才下班，一个两个恨不得栽在厂里。 都是因为她…… 宋安秋越想越委屈，嘴巴一撇，朝着赵晴花就哭了起来。 “都怪我不争气……干什么都不行，读书也差，吃饭还这么多，嘴还馋，每天还一个劲儿地惹祸……” 宋安秋越说眼泪越止不住，她怎么有这么多毛病啊？ 赵晴花眼里藏不住笑，拍着宋安秋安慰，“谁怪你了？你跟妈说，妈给你讨公道。” “妈不觉得你差啊，球球这么乖……” 身为护士长的陈娟，在医院里忙得脚不沾地，给这个人扎针，又跟那个护士核对表格，刚来到急诊室就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起初她还以为是个孩子呢，走近一看没想到是个姑娘。 长得水灵灵的，看起来就让人舒服。 “哟，瞧着我还以为是你打针呢，仔细一看，耶，不是呢。” 陈娟人爽朗大方，也是个热情的，在打趣宋安秋呢。 宋安秋因为在医院，这里人多还不敢放声大哭，只敢小声抽噎。这一会儿被人指出来，瞬间羞涩，小脸“蹭”的变得通红。 赵晴花也没觉得陈娟唐突而是笑了笑，给宋安秋抹去脸上的眼泪。 走近了瞧得更仔细，陈娟才惊觉眼前这个小女孩长得真漂亮啊，眉眼因为哭过染成了粉色，小鼻头圆圆的，看起来娇俏极了。 “小姑娘，这么漂亮再哭就不好看咯！”陈娟给赵晴花看了一眼吊水的速度，“姨，哪里有饼干，你想吃不？” 陈娟看着宋安秋觉得合眼缘，都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不用了。谢谢，阿姨。” 宋安秋摇摇头，她习惯了别人的夸奖，从小也因为脸蛋少了很多顿打骂，但现在人还没从羞愧中出来了呢。 陈娟看着宋安秋这么乖巧，脸上笑容更盛了。 “你闺女咋这么乖呢，我家都是皮小子，可让人不省心了！” 赵晴花不好意思，她知道她闺女惹人疼，但也就那张小脸蛋惹人疼了。 “没有，没有，她皮的时候和小子差不了多少！” 陈娟又和赵晴花念叨了几句家常，然后才离开。 宋安秋在一旁坐立难安，因为这个护士时不时就夸她一句，怪不好意思的。 “妈，你渴吗？我去给你倒水。” “行，慢点，可别撒了。” 赵晴花人的精神还没缓过来，看着宋安秋走远就闭着眼在椅子上休息。 宋安秋拿着水壶就往打水的地方走，整个人蔫蔫的。 走在路上突然就有人叫住了她。 “球球！” 宋安秋回眸就看见她同学朱玉箫跟在自己的身后。 “玉箫！你怎么也在医院啊？” 朱玉箫立马走上前和宋安秋说话，“我来医院拿药呢，身体还有点咳嗽。你呢？” “我妈生病了，过来吊水的。” “没什么大事吧？” 朱玉箫一家子病怏怏的，真是被生病搞怕了。 “没啥，吊完水就可以走了。” “那就好。”朱玉箫拍了拍胸口，又想到上次滑雪扬的事，“球球，上次我没去这不好意思啊，我妈的病情又加重。” “没事的，没事的！”宋安秋立马回话，“伯母，身体没事吧？” 朱玉箫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情况不大好。” 宋安秋瞧朱玉箫这个模样心里就有了一个大概，估计情况不太好。 朱玉箫家里也就她妈在家，她爸是一个矿工，每次上工都要去个一个半月这样的，家里的事都是朱玉箫这个大姐在帮扶。 现在她妈病倒了，朱玉箫也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成为了几个弟弟妹妹的“妈妈”。 “玉箫，你听说那事没？” “啥？” 朱玉箫生病这几天都闷在家里，照顾母亲和弟弟妹妹，没怎么出门，什么事都不了解。 “就是知青下乡啊。”宋安秋瞅了几眼四周，低头跟朱玉箫靠近了些，“这事私下都传开了，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上面就会下通知，你得快点和你妈交工哈。” 朱玉箫脸都吓白了，她人胆子小，不太会交际，他妈的工位还是肉联厂的柜台，她实在是干不了本想着把工位卖了的。 但现在可不行了，她不能下乡，家里就她一个劳动力了。 朱玉箫拉住宋安秋的手，神色有些激动，“谢谢你啊，球球。” 要不是宋安秋跟她说，她就完了。 第18章 相亲对象 分别过后，一阵难受的感觉在她心里蔓延，和她玩得好的两个姐妹，都相继步入工作岗位，没有后顾之忧了，而自己还在摇摇欲坠的悬崖边上。 一个不留神水就接多了，温热的水从手背滑过，她吓得回过了神，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把水龙头关上。 身后的人传来不安烦的声音，宋安秋赶忙退了出来，医院里接水的人多，大家也都没多少耐心。 当宋安秋回到急诊室的时候，赵晴花已经醒了正在热火朝天地跟身旁换水的护士聊天。 “我瞧你们这年轻人挺多的，是不是单身汉也多啊？” 赵晴花不是一个犹犹豫豫的人，她讲究的是实干，既然已经做了这个决定就合理的利用起身边的资源。 当医生的好啊，工资高还会看病！ 陈娟也是个爱当媒人的，一听赵晴花这话就来劲儿了，“这是家里有人要相亲啊？男孩，女孩啊？我们医院你可别说单身的多着呢！” 一边说着话，陈娟也不耽误手里得活，手脚麻利地给赵晴花插吊瓶。 “家里的是女孩，姐妹，你要是有好的人可别忘了我啊，我就在城西供销社里工作，离得近呢！” 赵晴花和陈娟聊得来，不一会儿就称姐道妹的了。 “知道了，赵姐，这事就包在我身上，我给你好好看看哈。” 陈娟也觉得赵晴花这人好相处，又有个合她眼缘的乖巧女儿，便答应了下来。 赵晴花脸上笑开了花，不管陈娟能不能给她介绍人但是有这句话确实让人放心。 宋安秋走到长椅跟前，陈娟也和赵晴花聊得差不多了，跟宋安秋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就走了。 宋安秋点点头，把陈娟的话记在心里，弯腰又给赵晴花倒水，“妈，给。” 赵晴花接过水，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有下来，嘴上就念叨着，“陈护士长真是个好人，以后要是没什么事也要多往来往来。” 宋安秋没作声，她看着赵晴花不知道在想什么，赵晴花和陈娟的话全落进她的耳朵里了。 赵晴花也察觉自己闺女的沉默，才想起来一个早上，他们都没问过宋安秋自己的想法。 她想不想嫁人，愿不愿意嫁人。 “球球，你这是咋了？是不是……不想嫁人？” 赵晴花看着自家闺女那个白净儿的脸蛋和稚气未脱的眉眼，心里阵阵心疼。 “妈，嫁人好吗？” 赵晴花一时语塞，嫁人好吗？这话她答不上来。 对她来说嫁给宋建国是好的，她遇到了一个能和自己交心的人，一起同舟共济，一起扶持着小家。 就算是这样生活中的柴米油盐依旧让她疲惫不堪，宋建国也是不能时时刻刻为她遮风挡雨的，像是之前过苦日子的时候，亦或是现在因为没有钱没有人脉被迫让小闺女嫁人。 但让赵晴花选择她还是会结婚的，因为现在回想起来也只有甜，脑子里都是院子里三个孩子在玩乐，宋建国在堂屋摆弄着茶水，而她在厨房里做饭的扬景。 那些苦比不上甜…… “妈也不清楚，但妈知道嫁给你爸，妈心里是开心的。”赵晴花拉起宋安秋的手捏了捏，“球球啊，妈不会逼着你嫁的，咱先看看。嫁人是要嫁自己喜欢的，要是实在看不上……” “那咱就下乡，或许咱们就是这个命了……” 宋安秋咽咽口水，她妈怎么想得这么多，说得好像是她一点都不愿意似的。 其实今早她妈说的时候，她心里就动摇了，早晚是要嫁人的，她不过就是比别人早了一点而已嘛，这有什么的？ 只是看见她哥这么激动，她又怂了，不敢开口说话，生怕说错话。 谁知道就是想了这一会儿，事情会发生成这样？ 她哥和她妈吵起来了，她妈昏倒了，她爸给了他哥一巴掌…… 宋安秋更不敢说了，像一只鹌鹑一样，她不知道家里到底同不同意她嫁人。 “妈，嫁人了我是不是就可以有钱了？想干啥就干啥，想买啥就买啥？” 这话一出，满脸心疼的赵晴花脸上一僵，愕然地看向宋安秋。 宋安秋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哪里有半分难过，半分伤心？ “你愿意嫁人？” “嗯！妈，你啥时候给我相亲啊？时间可不等人！通知马上就要下来了！” 赵晴花看着宋安秋这副积极的模样，就像是一口老血堵在胸口，气得她抬手就往宋安秋的背上拍。 “你个鳖孙子！那今早怎么不说？坐在那里一脸委屈的模样，害我心疼得要命！” “哎哟！”宋安秋立马开始躲闪，赵晴花一巴掌可不轻的，现在她的肩膀就开始火辣起来了，“你们有没问我！” 宋安秋还理直气壮起来，赵晴花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她都快忘了自家小闺女就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 高悬在宋安秋心里的利刃落下了，她心里那叫一个轻快，走路都是蹦跶的，虽然现在连一个相亲的人都没有，她也不在意。 赵晴花吊完水后和宋安秋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回家休息，她自从得知供销社的工作要转给任源后，她就不怎么上心了，毕竟家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你也给我呆在家里，别一天往外面跑。” 赵晴花开始管起宋安秋起来，一个小女孩还是乖点好。 宋安秋可是一个待不住的，要是呆在家里那不得无聊死了，脑子里又开始琢磨怎样瞒着赵晴花跑出去。 “妈，家里太无聊了，我想去找邓应浓！” 对于去找邓应浓这事，宋安秋百试百灵，赵晴花对邓家恭恭敬敬的，邓家可是住在大院里面的。 一说到邓家，赵晴花顿住了她正愁没有好的相亲人选呢！可以去和林兰说说啊。 林兰可是纺织厂的会计，丈夫又是个在政府里工作的，认识的人肯定是不会差的。 赵晴花本不是个攀高枝的，但是这事确实突然，又觉得亏欠闺女，就想着嫁个好的，至少是家里富裕的，不能苦了宋安秋。 第19章 拜访 “啊？” 宋安秋才不是去找邓应浓呢，她脑袋里还在惦记着去林宇再让人介绍工作岗位。 她觉得要是真嫁人了也不能高枕无忧啊？还是得有个工作，这样挣的钱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啊什么啊？你回房间收拾一下。” 说完赵晴花转身就往房间里走，脚步飞快。 宋安秋一个头两个大，她妈跟着她凑什么热闹啊？ 赵晴花换了身体面的衣裳，兜里还拿了些钱，准备等会去供销社买一点东西一起带过去。 出门的时候，宋安秋还有点懵，她妈怎么搞得这么隆重？ 赵晴花去供销社买了几斤桃酥，还有水果罐头，这罐头可不便宜，宋安秋站在旁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赵晴花见不得宋安秋这副蠢样就给人买了几颗大白兔奶糖甜嘴。 宋安秋可高兴了，现在她兜里一分钱都没有了，能买点小零嘴可不容易。 “妈，下次你给我买那个牌子的汽水。” 宋安秋指着上次没喝到的贵牌汽水跟赵晴花说道。 赵晴花抬手就往宋安秋额头来了一下，“嘴咋这么馋呢？平时家里少你吃的了？” 宋安秋捂住头，可怜兮兮地瞧着赵晴花，心里嘀咕要是她有钱的话，一定把供销社所有零嘴都尝一遍！ 最后赵晴花还是给宋安秋买了汽水，娘俩走在去往大院的路上，宋安秋手里还挂着桃酥，袋子把手臂勒出红痕，但她毫不在意嘴里喝着汽水，看起来毫不惬意。 正午的太阳有些大了，赵晴花手里拿着水果罐头，这东西可不能落到宋安秋手里，宋安秋就是个马虎人，要是摔了可不好！ 两人刚走到大院门口，后面就有车子开来。 赵晴花连忙把宋安秋拉到身后，两人停在路边儿想让车子先过去。 这年代能坐上车子的可是个人物，不是她们这种小门小户顶撞得起的。 陈书华坐在后座，脸朝车窗外面望去，透过车窗见到路边站着的人影。 他眯了眯眼站在路边的是之前在肉联厂门口拦下他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 此时的宋安秋因为天热的原因额前的刘海开始时打缕，白皙的小脸被晒得通红，看起来很热的样子。 开车的人是蓝城，他磨了好久才能碰上这车的，甚至还为了开车自己去学了证！ “大哥，这车真好开啊，你们厂可真有钱，你啥时候再买一辆就好了，我还可以捡个便宜。” 蓝城自顾自地说道，脸上的神色也开始神气了起来。 陈书华也只是看了一眼车窗外就把眼神收了回来，“摩托车没开够？开始惦记起车子来了。” 陈书华的话里带着警告的意味，至少现在车子他动不得。 “大哥，我就说说嘛。” 蓝城摸了摸鼻子，那摩托车还是自己软磨硬泡才借出来的，让他在城里风光了好些日子，还没玩够呢。 他可不敢触陈书华的霉头，生怕这人一个不开心把摩托车给收了。 “去我家还是？” 蓝城话里带话，陈书华这些天被逼着相亲谁不知道？就连他们这几个跟陈书华玩得好的都被苏雪打点了一番。 陈书华揉了揉眉间说道：“回我家吧，今天宝儿回来。” 早晚得回家的，这事躲着也不是办法，总要有一个了断。 “陈宝儿？她从那大伯家回来了？” “嗯，大伯母说那里天太热了，宝儿待不住闹着要回来。” “啧啧啧，我就没见过这么娇气的，高中一毕业就出去玩，她去的可是海市！又不是什么穷乡僻壤的地方！” 蓝城就是看不惯陈宝儿一副大小姐做派，时不时就要说上几句。 陈书华翘起二郎腿，在车后座伸了个懒腰。 “蓝城，别就这点本事啊？有本事你在我妹面前说。” 蓝城脸上讪讪的，“那还是别了。” 陈宝儿不止是娇气，脾气还大，蓝城脸上就有几道被指甲划的伤疤。 车子开了进去，宋安秋瞅了一眼黑糊糊的车子。 也不知道里面是啥样的？ 大院的路，宋安秋比赵晴花熟悉，她跟保安说明了来意，人就被放了进去。 她领着赵晴花在大院里面走，赵晴花小心地瞥着四周，虽说宋安秋经常过来找邓应浓但是赵晴花还是第一次来。 她不爱攀关系，也没想过和邓家好成什么样，也就是逢年过节送个礼。 宋安秋领着赵晴花来到邓应浓家，还没等赵晴花整理好衣衫抬手就敲门。 “应浓！我来找你啦！” 赵晴花大惊失色，开口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虎呢！” 没让两人等多久，邓应浓便将门给打开，她本以为是宋安秋一人没想到竟然还跟着赵晴花！ “伯母，你怎么也来了？” 邓应浓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赶紧将两人迎进门。 林兰正在沙发上坐着织毛衣，这些天厂里没什么工作所以下班早，她听着门口的声响放下手中的毛线，起身走过去看。 应该来的不止是宋安秋一个人。 “应浓，怎么咋咋呼呼的？”林兰走到门口处就见到了宋安秋母女两个，“哎哟，赵姐怎么来了？” 林兰立马招呼着邓应浓去厨房里给人倒水，她也让赵晴花把手里的东西先放下，嘴上还说道：“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下次可不许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林兰脸上还是挂着笑的，谁不喜欢收礼啊？ 这也表示宋家人会做事。 “不是啥贵的，要是下次老宋在市扬收到乡下的土鸡土鸭再给你送过来。” “瞧你这话说的！” 林兰笑得嘴都合不拢，这年头谁不馋一口吃的，家家户户吃肉都难，就算是他们这样的家庭也一样！ 赵晴花被林兰拉到客厅坐下，邓应浓也把水端出来了放在茶几上。 “伯母，你喝茶。” 邓应浓毕恭毕敬地把水递到赵晴花跟前，看起来就是一个家教很好的大家闺秀。 “谢谢哈，应浓一看就是个勤快的孩子，哪像我们家安秋懒皮子一个！” 坐在一旁的宋安秋莫名被踩了一脚，她心里怄气但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什么叫邓应浓勤快？在学校里连衣服都不洗的好不好？还是她帮着洗的，虽然洗一次五毛钱，但是她就是更勤快啊！ 第20章 恳求 林兰自宋家两人进来脸上的笑就没停过，谁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闺女，况且林兰就这么一个女儿，更是捧在心尖尖上疼的。 捧邓应浓也就是在捧她。 “赵姐，你可别夸了，我家这闺女不经夸，身上毛病可不少呢！” “妈！” 邓应浓可不许林兰再说了，等会儿别把她的台给拆了，她可是一直在赵晴花面前是淑女的样子呢！ “得了，得了，妈不说了，你带着安秋进房间去，屋里的果盘记得和安秋分分！” 林兰知道赵晴花不是单纯的来拜访的，又不是什么节日，应该是有什么事要说，所以就把宋安秋和邓应浓两人支开。 赵晴花自然也知晓，她朝着林兰笑了笑，表示感谢。 宋安秋一肚子的话想跟邓应浓说呢，立马拉着人就往房间里面钻。 邓应浓一头雾水跟在宋安秋身后。 “怎么了？” 宋安秋朝房门望了一眼，又弯腰鬼鬼祟祟地朝着邓应浓招手，邓应浓看着宋安秋这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两人咬起了耳朵。 “我不用下乡了。” 这话一出邓应浓双眼瞪大，惊喜地说道：“这是好事啊！干嘛神神叨叨的？” 之前她可担心了，还把这事跟爸妈说了，想着让她爸妈帮帮忙，家里还算有点能力的。但是也是爱莫能助，这年头能保全自己都是一件幸事了。 得知这个情况后，她还内疚了好久，宋安秋是她最要好的朋友，说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也不为过！ 现在宋安秋不用下乡了，她比谁都高兴！ “你家里给你找哪个厂的工作啊？我们离得远不远？看看以后可不可以一起上下班！” 邓应浓拉着宋安秋的手就开始想着以后的事了，她性格冷，不爱和人社交，能和宋安秋一起就最好不过了！ 宋安秋被邓应浓一堆问题砸得昏头转向，这人怎么不把她的话给听完啊？ 宋安秋一屁股坐在邓应浓的椅子上，嘴里嘟囔道：“我不去厂里上班。” “啊？” 邓应浓一脸懵，要是不去厂里上班，难道是供销社柜台吗？她记得赵晴花干的就是这个工作。 “你是顶了你妈的工作？” 宋安秋仰头看着天花板，“要是可以顶就好了，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那你是干什么的啊？把话说清楚，别问一句挤一句的！” 给邓应浓都整急眼了，她抓心挠肝的，这个宋安秋竟会整这些有的没的。 “知道啦，你就是个急脾气跟我二姐一个样！”宋安秋这时候还不忘挤兑一句邓应浓，“我妈说让我去相亲。” “什么？！”坐在床边的邓应浓直接站了起来，“这话是你妈说的？！” 邓应浓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办法，宋家怎么会让宋安秋嫁人呢？！ 宋安秋才十九岁！甚至还比她小上几个月！ “当然是我妈跟我说的，不然你以为我妈来你家干什么？不就是给我找相亲对象的嘛！” 宋安秋不是傻子，赵晴花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既然她都同意相亲，赵晴花也就开始张罗起来。 “你也同意？！” “嗯。” 宋安秋没有动邓应浓房间里面的果盘，她知道兰姨说的不过是扬面话，以前她来过邓家这么多次，兰姨都没叫她吃过专门给邓应浓准备的果盘。 她没觉得兰姨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的，粮食不是好挣的，水果更是难得，兰姨疼邓应浓就像是赵晴花单独给她开小灶一样。 这样想着她就从口袋里拿出赵晴花给她买的大白兔奶糖吃了起来，还准备给邓应浓一颗。 “你竟然同意了？！你知不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啊？宋安秋，你就是个傻子！” 被邓应浓这样说，宋安秋脸上挂不住，她含着大白兔奶糖含糊地说道：“我咋不知道？邓应浓，别老是说我笨，我才不笨！” “你就是笨，大笨蛋！” 宋安秋的话都还没落地就又被邓应浓骂了回来。 邓应浓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像是委屈极了，可明明要嫁人的是宋安秋啊。 宋安秋看着这副模样的邓应浓心里也不好受，她开口打趣，“哎呀，早晚都要嫁人的嘛，我不过是早那么一点点啦。” “不喜欢也嫁吗？” 邓应浓像是没听到宋安秋的玩笑，而是自顾自地问道。 宋安秋突然觉得嘴里曾经美味无比的大白兔奶糖索然无味，她不懂什么是喜欢，喜欢是像她喜欢吃糖一样吗？ “应浓，我不想下乡……”宋安秋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我这个人没有什么伟大的理想，好吃懒做的，我受不了大大的太阳也干不了活，我就想着每天有肉吃，有汽水喝，心情不好吃颗糖甜甜嘴。” “其实我也不想嫁的，我爸我妈我哥我姐都疼我，没有人管着我，每天想干啥就干啥。但是……” 宋安秋没把话讲完而是沮丧的低下了头。 邓应浓看着就觉得心疼，她上前抱住了宋安秋，“你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宋安秋被邓应浓紧紧地抱着差点喘不上气，伸手想要将人推开。 “行了，行了，到时候你也来帮我看看，要是你不喜欢我也不嫁。” “你就知道哄我。” 邓应浓撇撇嘴，靠在宋安秋肩头，看起来比宋安秋还要伤心。 客厅倒是没有房间里这么沉重，林兰和赵晴花两个人倒是谈得来。 “赵姐，我知道你今天来是有事，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赵晴花没想到林兰这么爽快，她也就不再藏着掖着，把宋安秋相亲的事给说了。 林兰惊了，宋安秋相亲，她不是跟邓应浓一般大的嘛？ “安秋相亲？我记着她也才十九啊，还是个孩子呢。” 赵晴花轻笑了一下，放在膝盖上的手忍不住的攥紧，“这事我还是不瞒着你了。” 她将下乡的事全盘托出，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是每当这时候是结婚的高峰期。 林兰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她记得宋家也是个工人家庭啊？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 赵晴花低着头，在林兰面前一种难掩的羞愧涌上心头，是啊，宋安秋才和邓应浓一般大。 “不再等等嘛？万一有岗位呢？”林兰忍不住出言相劝。 赵晴花抬起头看向林兰，林兰虽说不是个美人但是常年的坐在办公室，乍一看竟然比赵晴花要年轻不少。 而赵晴花的美貌早被风吹日晒给磨没了。 她更下定决心要把宋安秋嫁进大院里。 “要是有法子，我也不会到这里来了。”赵晴花语气里带着也些许恳求，“林兰，你也是看着安秋长大的，知道这孩子的品性。” “要是有好人选就帮安秋介绍介绍，可以吗？” 林兰听出了赵晴花话里的意思，就是想让她给介绍好人家。 第21章 被抓 她低着头等待审判。 可让赵晴花没想到的是林兰伸手牵住了她的手，还是开口说道：“赵姐，这事我应下了，安秋是个好孩子，这段时间我留意留意，我可是要常烦你的哦！” 林兰话里带着打趣，但是赵晴花毫不在意，她激动得点头回应道：“好好好，真是谢谢你了，真的谢谢……” 林兰看着赵晴花也笑了，她哪能不察觉到赵晴花的情绪啊，但是一个为女儿谋未来的母亲有什么错？ 要是换做是为了邓应浓，她也同样会低三下四地去求人。 宋安秋和赵晴花是踩着夕阳回家的，她们惋拒了林兰的晚饭邀请，家家粮食都紧张，今天都求人办事了就别再吃人家的粮食了。 宋安秋看着赵晴花喜上眉梢，忍不住问道：“妈，你跟兰姨说啥了？这么开心？” “你瞧出来了？”赵晴花喃喃道。 “我又不是瞎子，你的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宋安秋揽着赵晴花嘟囔。 “确实高兴。” 赵晴花拍了拍宋安秋的手，脚步轻快。 两人回家的路上还买了菜，去的晚了都没啥菜了，赵晴花看着手里零散的几根菜，又想着今天的好事决定让宋安秋去肉联厂买点肉。 赵晴花从内衬里翻出钱和肉票，叮嘱宋安秋买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可别要错了。 见宋安秋点点头，她就赶着回家了，天色不早了免得等会儿家里人下班了连个热乎饭都吃不上。 宋安秋拿着钱和票就往肉联厂走，卖肉的地方和厂不在一个地方，卖肉的在十字路口，那里人多，这个点去更是会被挤死。 一想到这个点肉不好买，宋安秋脑子就开始转悠，怎样可以早点买到肉呢？ 她站在人群的外围，果不其然肉联厂的柜台早就人满为患，虽说这个年头大家都吃不上肉但是耐不住人流量大啊。 城里就这么一个大型肉类加工厂。 宋安秋脑瓜子想不出一个办法，又挤不过来买肉的中年大妈，只好乖乖排队。 突然她的手被人拉住，低头一看是个小女孩，小女孩身上穿着补丁看起来面黄肌瘦的。 宋安秋以为是谁家小孩走丢了，刚想要开口喊人，小女孩就出声了。 “姐姐，你过来。” 宋安秋跟着小女孩出了人群，才发现小女孩带着她往巷子里走去。 这时宋安秋吓坏了，连忙想要把手从小女孩掌心扯出来，这小女孩不会是要把她拐了吧？ 小女孩意识到宋安秋的抗拒，就放开了宋安秋，随即说道：“我知道那里可以买肉，便宜还不要票。” “啊？” 宋安秋几乎是一秒钟就猜出了小女孩口中的地方是黑市，她没去过也就在赵晴花的口中听过。 “你要买吗？” 小女孩因为瘦而脸颊凹陷，一双眼睛大大的盯着宋安秋。 宋安秋犹豫了一会儿，跟在了小女孩身后。 说是要买肉更多的是宋安秋的好奇。 小女孩带着宋安秋七拐八绕地来到了一个巷口，时不时有人从里面出来，手里还带着小布袋。宋安秋这时候才觉得自己胆子大，要是这个小女孩是个骗子那她就完蛋了。 “姐姐，你跟我来。” 宋安秋进了巷子瞬间就眼花缭乱了，卖什么的都有，有人转票的，有人卖菜的，甚至有人还摆了个小摊，上面都是她没见过的东西，像是山上的山货。 小女孩瞧见宋安秋的脚步慢下来了，立马把人拉住。 “我带你来的，你要买我家的肉。” 别看小女孩瘦瘦的但是那个像鸡爪似的手劲儿可大了，宋安秋都觉得手疼。 “知道了，我就看看。” 宋安秋应了小女孩的话，她又不是什么不讲信用的人！ 不一会儿，小女孩就把宋安秋带到了自家卖东西的位置，在位置上的是个妇女，看起来更消瘦了，衣服空荡荡的，脸上一点肉都没有，就是皮贴在骨头上。 宋安秋看着有点害怕，就听到小女孩说，“娘，我带人来买咱家的肉了。” 小女孩立马去接妇女的背篓，背篓里赫然放着一大块猪肉。 宋安秋这时候也不胆怯了，上去帮忙，一大块肉也挺重的。 “哎哟，小姑娘，不用你我自己行的，你看看想要哪里我给你切。” 妇女的声音不像是宋安秋想象中的尖酸刻薄而是柔柔弱弱的。 宋安秋跟妇女说自己要一块五花肉，就把自己手中的钱和票递了过去。 妇女摆手说这肉不用票，给钱就行。 宋安秋瞧着小女孩和妇女的模样还是坚持把票给了这两人，反正自己也要这张票没用，拿回去给她妈，她妈就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她来黑市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吗？ “拿着吧，我要这票没用。” 小女孩和妇女都瞪大了眼睛，还有人要肉票没用的？城里人真是有钱啊。 “真是谢谢啊。” 妇女又给宋安秋切了一点肉。 宋安秋拿着肉就准备离开，刚准备转身就看见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她眯了眯眼，那不是陈副厂长吗？ 陈书华在家待了没多久就出来了，主要还是家里待着烦，本想着回去一趟跟他妈说清楚，但没想到人不在家，至于陈宝儿还拉着他问东问西的。 不是要一双新皮鞋就是要几件新衣服。 陈书华不予理会，陈宝儿的衣服衣柜都要装不下了，再买就要溢出来了。 况且陈宝儿准备要自己出来工作了，以后就要花自己的工资，他不能一直养着，养成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可不好。 陈书华丢下一句，“你以后工作了发工资了自己买。”就走了。 一出家门没多久就知道了陆霄租了房子消息，想着给人买个礼物给人暖暖房。 想着想着还是买个收音机吧，也算是个大件。 他去百货大楼一问竟然还没有货，时间又紧，就想着来黑市碰碰运气。 宋安秋暗暗咂舌，堂堂陈副厂长还有买不到东西的时候？ 她也就是看了一眼陈书华就想着离开，家里还等着她买的肉下锅呢。 忽然间箱子里的人开始吵闹起来，四周的人开始慌慌张张地收拾自己的东西，更有甚者把东西一丢就跑了。 宋安秋瞬间懵了，咋回事啊？ “红袖章来了！” 宋安秋也慌了起来，她跟着人群跑，但是大家都想要跑一个推一个，宋安秋一个不注意就被推倒在地。 “啊！” 宋安秋摔在了地上，疼得站不起来，她就是买个东西怎么还碰到了抓人的？ 陈书华没跑，啥也没买着，用不着跑，他站在靠墙的地方等着人群散开。 看着带着红袖章的人在抓人，陈书华朝着带队的人点点头，便准备离开。 谁知道刚想着转身离开就听到身后的叫声。 “陈书华！” 这声叫得又急又快。 陈书华脚步顿住，转身看去就看见被两个红袖章抓住的宋安秋。 第22章 红袖章 其中一人还看见了宋安秋手里攥着的布袋，伸手一夺就把布袋从宋安秋的手里抢了过来。 “你在这买东西了？” 宋安秋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出声，她都被吓得六神无主了，一双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 红袖章见人长得水灵灵的，估摸着是个初犯，随即恐吓道：“这是投机倒把你知不知道？！是犯法的！要进局子里的！” 这话确实将宋安秋吓到了，她身子都不自觉地发抖，进局子？这是个多么陌生的词，宋安秋虽说不让人省心了一下，但还是个乖孩子，什么警察，红卫兵她是最怕的。 “我……没……” 宋安秋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不过刚开口就被身旁的红袖章打断。 “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见那人晃了晃手中的布袋，“人赃并获，要是真抓错你了就在警局跟那里面的人说。” 两人拉着宋安秋就要往外面走去，宋安秋一双腿都使不上劲儿，脑子跟浆糊一样，眼睛开始朝四处张望，脸都变得煞白。 怎么办啊？她不想进局子。 正在宋安秋绝望的时候，她瞧见了一个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大喊。 陈书华不喜欢人叫他的名字，认识他的人或者是有意跟他结缘的人都知道避开这点，大家都习惯叫他，陈哥或者是大哥。 如此清脆而响亮的点名，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过了。 陈书华回眸看向宋安秋眉头皱起，怎么又是这个人？ 宋安秋见人回头，也顾不上摔倒时扭到的脚，挣扎着想要朝着陈书华身边凑。 红袖章可不是吃素的，抓的人没有五十也有三十，怎么可能让宋安秋从手里面逃脱，那双手就像镣铐一样死死地锁在宋安秋手臂上。 宋安秋急地要命，她语无伦次地冲着红袖章说道：“我和他认识的！他跟我是一伙的！” 她直接把陈书华给拉了进来。 在扬的众人脸色都变了一下，眼神有意无意地朝着陈书华看去，就连刚才和陈书华打招呼的那个领队都去打量陈书华的脸色。 不过抓着宋安秋的红袖章是新来的，满眼的正义凛然，没有半分对陈书华名头的畏惧。 “那个人，你等一下！” 秉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红袖章直接想要去抓陈书华。 陈书华本想着悄无声息地离开，可现在倒好宋安秋把他给揪了出来，可谓是骑虎难下。 现在他心里就只有烦躁，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三番两次的给他找麻烦，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陈书华冷漠地朝着宋安秋扫了一个眼神，脸色阴沉，像是暴风雨来前的阴霾。 红袖章大摇大摆地来到了陈书华面前，陈书华生得高大，整个人阴沉下来，有说不出来的威压。 红袖章瞬间气势没了一半，但还是大着胆子对着陈书华趾高气昂。 “喂，你给我等一下，我要收身。” 这话是通知不是商量，红袖章一边说着一边就想要去给陈书华收身。 领队心里一惊，连忙一个箭步冲到陈书华身边，抬腿就是一脚。 红袖章当扬就被踢翻在地，一脸错愕地看向领队，“洪哥？！” “你闭嘴！”领队厉声呵斥红袖章，转脸又对陈书华贴笑脸，“陈哥，不好意思啊，是我的人眼拙，您看……” 领队后背汗如雨下，他依稀记得陈书华家里有一位妹妹。 陈书华脸上神色没变，瞥了一眼领队，抬手拍了拍领队的肩膀，“瞧你这话说的，咱都是好同志，我心眼没这么小。” 领队肩膀上的力道可不小，重重的拍下来，估计衣服下的皮肤都淤青了。 “是是是。” 领队狗腿子地点头。 “你说咱都是好同志了，就通融通融，把人放了？”陈书华大手揽过领队，一副好哥们的样子，“我那妹子就换了一块肉，人都快被你们吓坏了。“ 宋安秋确实是吓坏了，像是悬挂在崖边的将死之人，脸色惨白，一只手还被另一个红袖章紧紧地抓着，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陈书华话说得漂亮，领队吓得脚都要发抖。 他谄媚地笑了笑，”陈哥，说得对，就换个东西，没啥事的。“ 领队赶忙招呼抓着宋安秋的红袖章放人，他可得罪不起陈书华！ 对于这样小规模的“投机倒把”，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都是要吃饭的，粮食缺口大，花点小钱也没什么。 但看着宋安秋这模样显然是不知道其中的深浅，一看就是被吓到了。 有了领队的指示，红袖章当扬就把人给放了，没必要为了抓一个小买卖的人得罪了自己的领导。 一伙人手里多少都拿着些东西，都是逃跑的人没来得及收的，宋安秋的那一小块肉幸免遇难，那个抢肉的红袖章还了回来。 直到宋安秋看着那群人的背影消失，紧绷的弦才松了下来，她脱力的扶着墙蹲下来，脚踝处钻心的疼蔓延全身，脚踝已经高高的肿了起来。 陈书华没有离开，他抱着双手走到宋安秋面前。 “我跟你是一伙的？我怎么不知道？” 宋安秋瞧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那双皮鞋，眼睛酸酸的，”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说得很小声，但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显得尤为清晰，也落进了陈书华的耳朵里。 陈书华喉头滑动了一下，算了，他懒得和一个小姑娘置气，今天算他倒霉，遇到了一个烦人精。 宋安秋强忍着脚伤站了起来，又朝着陈书华鞠了一个躬。 “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心急了所以才会那样说的……” 她害怕陈书华走了，脑子一热才会口无遮拦。 陈书华插在口袋里的手指摩挲了一下，一双眼睛落在了宋安秋受伤的脚上。 说完后宋安秋直起身子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脚，一双眸子早就通红。 陈书华一股不属于他的不忍心在心间蔓延。 “送佛送到西。”陈书华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宋安秋是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上次是在肉联厂。 她看了一眼陈书华，又垂眸看地上，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陈书华可没什么耐心，也是出于同情心才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陈厂长，会不会太麻烦了？” 宋安秋小心翼翼地说道。 陈书华轻笑了一声，宋安秋这时候又开始对他毕恭毕敬的了。 “我骑车来的。” 这话还没落地，就听到宋安秋报起了自家的地址，还不忘夸赞陈书华。 “您真是个大好人！到了我家，我让我妈给你包个茶叶喝！” 宋安秋惦记起宋建国舍不得喝的茶叶来。 陈书华愣了一会，瞥了一眼脸色惨白，双眼通红的宋安秋。 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呢，他还以为宋安秋傲气，不会坐他的车呢。 宋安秋是什么人啊，苦了别人都不能苦了自己的，再说了她还受伤了呢！ 不一会儿，陈书华就骑着车载着宋安秋驶离里交易的巷子。 宋安秋坐在后座，屁股都快被磕死了，陈书华的车后座啥都没有包，就是个铁架子。 一路上少不了陡坡，宋安秋把陈书华的衣摆抓得死死地生怕自己摔下来。 陈书华也意识到身后越贴越近的人。难道这人就没有一点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吗？ 但陈书华不知道的是宋安秋早就把他划为了已婚，大龄，叔叔的长辈位置！ 第23章 没有结婚 后座的宋安秋战战兢兢的想办法保全自己的屁股，脚受伤了屁股就不能再伤了！她扭来扭去地躲避陡坡。 但这也就苦了陈书华了，身后的人都快扭成蛆了，他怎么开车啊？ “不要动了！” 陈书华不是一个轻声细语的人，甚至有时说话还有些大声，和他不熟的人会误以为他生气了。 果然宋安秋瞬间安静了下来。 身后的人没了动静，周遭的空气也像是被桎梏了一般。 陈书华不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但是这会儿他明显的感觉到身后人的不开心，就连衣服都不拉了。 他也没说什么吧？平常他就是这么说话的啊？ 陈书华的反常连自己都没有察觉，他什么时候会审视自己的语气了？ 他蹬着脚踏，尽量地往平坦的地方去走，甚至下坡的时候还会放慢速度。 宋安秋撇撇嘴，她对着骑车的人嘀咕了几句就闭嘴了，以她最近倒霉的程度，很难不会下一秒被抓住。 但是好在一路上没事。 她知道这位陈厂长是个长得凶的好人。 交易巷子离宋安秋家就是几条街的距离，骑了不到十分钟就快到了宋安秋家的巷口。 “到了！到了！你往巷子里骑进去，再左拐，第二家就是！” 陈书华可没听宋安秋的话，直接在路边停了下来。 “下车。” “干嘛啊？就快到我家了！” 宋安秋不想下车，她一点都不想走路，屁股死死地黏在后座上。 “我不进去。” “为什么啊？我让我妈给你倒一杯水喝，骑了一路怪累的。” 宋安秋很懂得用一点好处钓人。 陈书华转头看向一脸笑意的宋安秋，对上宋安秋一双亮晶晶的眼眸。 “我没结婚。” 这话一出，宋安秋脸上的笑僵住，像是坐到了针一样从后座上跳了下来，也顾不上脚上的伤了，眨眼间就和陈书华拉开距离。 “什么？！” 宋安秋脸上的震惊掩都掩不住。 陈书华看着宋安秋一副模样，嘴角忍不住勾起，抬脚一蹬骑出去老远，留给宋安秋一个背影。 宋安秋噌的一下满脸通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臊的。 什么啊？都当上厂长了！竟然还没有结婚？ 她一瘸一拐地往家里走去，脑袋里还在环绕着陈书华的那句话。 忽地脑子里冒出一个疑问，那他多少岁啊？ 赵晴花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时不时还朝着门口望去，等着宋安秋带回来的肉。 没想到把两姐妹一起给盼来了。 纺织厂里的活不多，宋安春也就下班得早，她想着家里这个点正是做饭的时候，最近家里糟心事多，她便在肉联厂的熟食店买了一只烧鸡，给家里人补补。 她用的是自己的私房钱，看着手里不多的钱，眼眸暗了一下，大头拿去给宋安秋买布了。 把烧鸡装进布袋子里，她就步行回家了。 家里就两辆自行车，一辆是给宋安风的，宋安风的职业特殊时不时还会去到城镇周边的大队去帮人修机械啥的，平时还拉宋建国，两人一个厂的；还有一辆是给赵晴花骑的，赵晴花腿脚不好，是老毛病了，有一辆车上下班不会累着。 也就只能苦了宋安春了，要步行上下班。 不过宋安春觉得没啥，她年纪轻轻的，多锻炼些。 但纺织厂里需要踩缝纫机，高强度的机械运动，让宋安春的双腿发酸发麻，走到巷口的大榕树下，她支撑不住坐到一旁的石阶上休息，双手捶打着自己的小腿。 宋安秋远远就看到了坐在榕树下的宋安春，她立马出声喊道：“姐！” 宋安春抬头看向朝着自己走来的宋安秋，眼尖的她立马注意到了宋安秋行动不便的腿。 她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怎么一天天的都不让人省心？ “你的腿怎么回事？” 宋安秋挪动到自己姐姐身边，张口就说道：“不小心摔了，过几天就好。” 她狗腿的去帮宋安春拿包，宋安秋是个有眼力见的人，知道当姐姐的仆人少不了好处。 宋安春可没那么狠心，她一个侧身躲过了宋安秋的手，“我自己拿，别等会妈又说我欺负你。” 宋安秋嘻嘻地笑着揽过宋安春的手臂，“妈啥时候骂过你，整天都是我在被骂好不好！” 宋安春从小就比宋安秋省心，甚至可以说连宋安风都比不上。 赵晴花大小事都不会对宋安春红脸，啥事都会听听，就连当初不读高中去学裁缝，她妈都同意了。 宋安秋心里暗暗觉得她姐就是家里能和赵晴花比肩的人。 “那还不是你不乖。” “哼！” 宋安秋懒得和宋安春去争辩，她还觉得有一点不好就是她姐和她妈一样特别爱念叨人！ “对了，妈身体怎么样？” 今早赵晴花晕倒确实把宋安春吓得不轻。 “没事了，医生说挂水后回家好好休息就好了。” “嗯，这段时间你就消停一下，等那事过了，姐带你去下馆子。” 宋安秋点点头，她一点话都不敢说，任凭家里人安排，只求这件事赶紧过去。 这会儿她摸到了自己布袋子里的肉，眼睛一亮，“姐，咱们今晚吃肉！”宋安秋把布袋子拿到宋安春面前晃了晃，脸上笑嘻嘻的。 宋安春看着宋安秋手上的肉问道：“你去肉联厂了？” 宋安秋愣了一下但瞬间回过神来，“嗯！妈给的钱。” “真的？” 宋安春也是在肉联厂买的烧鸡，她排了一路可没见到宋安秋。 “真的啊！不然我去哪里买的？” 宋安秋心里心虚声音不自觉的大声起来，眼神还四处乱飘。 看着自家门就在眼前，一溜烟就钻进去了。 宋安春都来不及审问。 一进家门，宋安秋第一时间把肉送到赵晴花面前，她可不敢耽误，免得一会儿肉都吃不上了。 赵晴花看着自家女儿冒着汗的鼻头，本想着念叨几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堵在嗓子眼。 算了，先让人休息一会儿。 “先去喝水，满脸的汗。”赵晴花推着宋安秋出了厨房，还不忘叮嘱宋安秋给宋安春打一碗。 让她知道心疼人，她姐上班这么累。 宋安秋还在犯怵呢，害怕她姐盘问她，不敢宋安春往身前凑。 第24章 坏肉 水缸里的水是饮用水，都是从水厂里拉回来的，他们这算是个工业省会，大大小小的厂也有十几个，厂子多了水质就不太好，前段时报纸上还报出来有人喝江水死了的，闹得沸沸扬扬的。 赵晴花本就在供销社工作，那里人多口杂的事情越传越可怕，一回来就拍板以后家里人都去水厂买水，说是什么纯净水对人身子好，不过也挺贵的要花了几块钱呢。 这钱家里还是出得起的，这可不是小事，家里人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从那时开始家里人就不喝生水了，都是每月从水厂那边拉的水回来。 要不是说花了钱的水甜呢，宋安秋就觉得这水甜滋滋的，每天都喝上几杯。 赵晴花还念叨过宋安秋，说宋安秋这人嘴挑，以前总是不爱喝烧过的水，现在花钱从水厂买水反倒是喝得勤快！ 宋安春从布包里拿出自己买的烧鸡，放在堂屋的桌上。 至于宋安秋这小妮子，这会儿她没时间管。 想着先回房间里换一个衣服，一直穿着身上硬邦邦的工服不太舒服。 宋安秋见宋安春从堂屋出来便喊道：“姐，你喝水不？我给你打！” 她举着茶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宋安春。 “我不渴，宋安秋你这段时间最好安分些。” 宋安春还是忍不住苦口婆心起来。 宋安秋听着她姐的话也不敢置气，只好点头答应，麻溜地跑到水缸边给自己打水。 宋安春深深地看了一眼宋安秋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的宋安秋一双眼睛转来转去，瞧着宋安春回了房间，立马放下茶缸，拿起放在墙角的搪瓷盆就走到院子里的水井旁。 她卖力地按着水阀，看着一汩汩水从水管里面流出来立马拿搪瓷盆去接。 这水是地下水，冰冰凉凉的。夏天到了尤为解暑。 为了这水宋建国可是花了大价钱雇人来打的井。 见搪瓷盆才没了一个底，宋安秋就累使不上劲儿。 这会儿门口又传来声响，是家里面的男人们回来了。 宋安风脸上沉沉的，瞧着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坐在后座的宋建国也一样，两人没什么精气神。 “哥，你过来帮我压水阀！” 宋安秋可管不了这么多，压水阀实在是太费劲儿了！ 宋安风自行车都没有停好，就听到宋安秋的声音。他抬眼朝着院子里看去就见宋安秋站在水井旁休息。 “快点儿啊！” 家里也只有宋安风，她敢指挥了。 宋安风抿着唇朝着站在水井边蹬着脚俯身压着水阀的宋安秋走去。 宋安秋见帮手来了立马松开水阀，嘴上还忍不住念叨：“哥，这水阀咋这么难按啊，我的手都红了！” 宋安秋摊开手掌对着宋安风吐槽，一双嫩白的手掌，掌心通红，看起来确实有些惨不忍睹。 “就你一身懒骨头。” 宋安风抬手就往宋安秋纤细的手臂掐去，果然一点肌肉都没有，软得不行。 “哎哟，哥！你掐我干什么？！” 宋安风话说的没错，宋安秋就是一身金贵肉，碰不得。 宋建国睨了一眼兄妹两人，拍了拍裤腿和衣服上的灰，他朝着厨房看去果然赵晴花已经在忙活了，从兜里掏出一个袋子就往厨房走去。 宋安秋一边跟她哥吹胡子瞪眼一边指挥着人把装满水的搪瓷盆给自己端到院子里。 脚上的伤火辣辣的，要赶紧泡泡才行。 “大白天的，你泡脚？”宋安风虽然不理解宋安秋想要干什么，但是还是给人把搪瓷盆放好，还从墙角勾来一个小矮凳。 “脚不小心给扭到了，我泡泡井水消肿。” 宋安秋一屁股坐在小矮凳上，翘起自己受伤的那只脚，伸手就把鞋给脱了下来，露出来的白色袜子已经脏得不行，估计是跌倒的时候蹭的。 袜子一脱，那脚是真的不能看，脚踝高高肿起，原本红肿的地方甚至有些发青发黑。 要是第一眼看上去，还是真能唬人的。 “宋安秋，你这是怎么搞的？”宋安风感觉额头上的青筋在跳动，不过是让宋安秋在医院照顾了一会儿赵晴花，怎么还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了？ “都说了不小心扭的！” 宋安秋跟宋安风说话显然底气足了不少，她吃定宋安风拿她没办法，顶多对着她吹鼻子瞪眼一会儿。 “咋不把你的脚给扭断啊？！” 宋安风果然没对宋安秋咋样，甩手就要走开。 厨房里，赵晴花在灶台边儿忙活，仿佛早上晕倒的人不是她一般，宋建国一进来就把刚才从怀中拿出来的袋子放到赵晴花面前。 “瞧瞧这是啥。” 赵晴花的鼻子灵，袋子一凑近，她就闻出来了，是虾干。 赵晴花就爱这一口。 他们这不靠海，是一个内陆城市，所以海货比较少。赵晴花这么些年也就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会花钱去肉联厂买。 海货可不便宜，一斤就要十几块呢，普通工人半个月的工资！ “咋乱花钱呢！这玩意儿这么贵！” 赵晴花放下锅铲给了身旁的人一下，虽说是打但是没用什么力。 “给你吃，我不觉得贵。” 宋建国笑呵呵的，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今早赵晴花晕倒实在是给宋建国吓得不轻，他觉得心都停了一下，直到医院的护士跟他说人没事，心才放了下来。 两人相互陪伴的大半生，对方早就是自己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况且对于无父无母的宋建国来说，赵晴花更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也是他的主心骨。 “就会哄我。” 赵晴花接过宋建国手里的袋子，在手里掂了掂估摸着得有一斤。 “明天给娃娃们做个海鲜稀饭。” 赵晴花脸上挂着笑，她知道宋建国给她买虾干是疼她，是心里有她。 宋建国听着赵晴花这么说只是点点头，他知道这虾干赵晴花是不会一个人独吞的。 “我这还有一个菜，你把球球买的肉给洗了切了，再炒盘肉就吃饭了。” “哎。” 宋建国是一个有活就干的人，听着赵晴花的话就从菜板上拿起肉准备洗。 他捏了捏就觉得不对劲儿，这肉软趴趴滑腻腻的，像是注水了。 “晴花，这肉是从哪里买的？” 赵晴花这时也转头盯着宋安秋带回来的肉，她常年买菜做饭，伸手一捏就知道这肉是个坏的。 “宋安秋！！！” 第25章 胆子真大 赵晴花气得要死，宋安秋这死孩子一天天就会气她。 “宋安秋，你给我过来！” 赵晴花一手拿着那块坏肉一手拿着烧火棍，气势汹汹的朝着宋安秋走过来。 宋安秋大惊失色，看赵晴花这副模样估计真是气坏了，她要完蛋了！ “妈！你要干什么啊！” 宋安秋直接踩着搪瓷盆跳了起来，眼见赵晴花拿着烧火棍面目狰狞地朝着自己靠近，她就手脚冰凉，一把抓住宋安风的手，躲进了宋安风的背后。 “躲？！”赵晴花对着这兄妹就是吼，“宋安秋叫你去买个肉，你也能给我整出幺蛾子！” “说这肉你从哪里买的？！” 赵晴花瞪着眼睛就要去抓宋安风身后的宋安秋，宋安秋连忙躲开，手还是没放开宋安风，死死地拉着眼前这挡箭牌。 “小风，你闪开！老娘今个儿就是好好收拾收拾她！” 宋安风夹在两人中间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宋安秋死命地躲在他的身后，而他妈显然动怒了，围着他转想要抓住宋安秋，手里的烧火棍还时不时朝着他身后打。 他哪能真让赵晴花打宋安秋啊，和稀泥地把宋安秋挡在身后，棍子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就惯着吧！一天天就是你们惯的！不知天高地厚，今天敢骗人，明天就敢把天给捅破！” 赵晴花抓宋安秋抓累了，她气喘吁吁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眼睛瞪着护着宋安秋的宋安风。 宋安风也知道不占理，他看了一眼赵晴花，欲言又止，又想到今早自己干的事，干脆地把宋安秋从自己身后拉了出来。 “妈，我不惯着，但上来就打确实说不过，还是听球球咋说的。” 宋安秋头都不敢抬起来，一只脚没穿鞋子，另一只脚上的鞋子被水打湿了大半，裤腿都是湿哒哒的，看起来好不凄惨。 “哼！”赵晴花就宋安秋的妈，瞧宋安秋这畏畏缩缩的模样就知道事情大概是啥样的，“说！你让她说！我看看憋出什么屁来！” 站在赵晴花和宋安风跟前，宋安秋感觉像是有烈日在灼烧着自己。 “妈……”宋安秋可怜兮兮地抬眼瞧着，她最是知道怎么撒娇能让赵晴花心软。 “别叫我妈！没用！” 可谁知道赵晴花这会儿软硬不吃，就连眼神都不给宋安秋一个。 宋安秋咬了咬唇，认命地把去黑市的经过全盘托出，她不挣扎了。 与其这样耗着任由赵晴花质问，还不如把事给说了，大不了打一顿，至少这事会过去。 “你说啥？！”赵晴花狠狠地拍了一下院子里的石桌，站起身来指着宋安秋说道：“我看你真是不怕死！也不知道在学校里读的是什么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赵晴花越说越来气，目光瞥到被她放在石桌上的烧火棍，抄起来就朝着宋安秋挥去。 “妈！” 这一下连宋安风都没反应过来，狠狠地打在了宋安秋的肩上。 “呜！” 宋安秋疼得脸都白了，眼泪哗的一下流了下来。 宋安春听着外面的声响，手里的动作加快，心里还在想，又是怎么了，闹哄哄的。 谁知道她一出来就看到她妈抄着烧火棍朝着宋安秋打。 那一下可是打得结结实实的，她甚至都感觉听到了棍子挥舞带动的风声，嘴比身子快，她连忙出声叫住了赵晴花。 “妈，去都去了，你咋还下这么重的手啊？” 宋安风这时也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挡在宋安秋面面前，免得等会儿赵晴花猝不及防再来一下。 宋安春也快步走到宋安秋身边，面上有藏不住的焦急，扒着宋安秋的衣服想要瞧瞧伤。 “咋回事啊？怎么还打起来了？” 赵晴花在儿女们长大后很少再动手了，平日里也只是嘴上骂骂。 宋安春心里估摸着这事挺大的。 “就护着吧！你俩当哥姐的给她兜底！下回进局子里了也是你俩去接，我可不去，丢不起那脸！” “妈，瞧你这话说的，没那么严重。” “这回没被抓，那下回呢？进局子了就知道严重了？！” 也不怪赵晴花说的狠，但确实就是这个理。 宋安风沉默了，这事确实是宋安秋做得不对。 那黑市哪是宋安秋可以去的？ 都是一些违法的投机倒把分子，况且现在抓得严，前段时间就抓了一个，也不知道是倒了多少东西，直接给毙了，就在城外的荒地执行的，还有不少人去看呢。 宋安春这时也听出些端倪了。 宋安秋投机倒把了？ 她脸色一变，对着宋安秋手臂上就是一掐，“我就说怎么没在肉联厂见你，回来的时候鬼鬼祟祟的，原来是去那种地方了！” “人家叫你你就去了？！人家把你给卖了你都不知道！” 宋安春下手没比赵晴花轻多少，宋安秋手臂上不一会儿就通红。 “哇！” 宋安秋一下子就大哭起来，嘴上还说：“不去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事最后还是宋建国叫“吃饭了”才停的，他让宋安风把肉给丢了，又让宋安秋回房间里换一身衣裳。 坐在桌边儿宋安秋还在抽噎，她扒着眼前的碗，就连眼前的烧鸡她都不敢夹。 “要不是你姐买了烧鸡，今晚连肉都没得吃！” 赵晴花一说话，宋安秋就抖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 家里没人敢插话。 最后还是赵晴花服软了，她叹了一口气，伸手撕了一个鸡腿放在宋安秋碗里。 “吃饭吧。” 宋安风和宋安春对视了一眼，默默地夹菜。 宋安秋眼泪又滑落下来流到下巴，滴进碗里。 心里默默把那个小女孩骂了无数遍，怎么可以把坏的猪肉卖给我呢，自己这么信任她！甚至差点被小红兵给抓了，回家还被这样打骂！ 真是讨厌死了！千万不要再让我遇见！ 吃完饭后，宋安秋就回了房间，人蔫蔫的。 赵晴花看在眼里，想着自己是不是骂太狠了？ 今个儿是宋安春收拾桌子，她看着赵晴花就说道：“妈，你别不忍心，球球这个人就是记吃不记打，这顿不打没准下次会做出啥事来！” “会不会太狠了？”赵晴花脸上带着忧虑看向宋安春，“我刚才那会儿没收手。” “没事，人打一下又坏不了，等会儿我去看看。” “行。”赵晴花又想了一会儿，从兜里掏出一块钱，“纯儿，我这还有点零钱，等会儿你帮我给球球。” 宋安春点点头正准备接过来，赵晴花又说道：“这钱不是家里的，是我存的。” 赵晴花怕宋安春误会，怕她以为自己花的是家里的钱，她确实更心疼宋安秋但是平时补贴宋安秋的钱都是她工资补完家里开销剩下来的。 也有平时家里孩子逢年过节给的小钱，她都不舍得用都存下来了。 “我知道。” 宋安春知道她妈这人，也知道她妈想要一碗水端平，家里的支出明细都写得清清楚楚的。 她也不会因为这点小钱而计较，宋安秋是家里的小妹，除了平日里爸妈给的零用钱，也没什么大钱。 第26章 百货大楼 身上刚才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一股悲伤涌上心头，刚哭过的眼睛又忍不住湿了一点。 她怎么就倒霉成这样，人家毕业后都是美滋滋地进厂准备迎接崭新的生活，而她呢，每天都在为了下乡而奔走！ 这样还不够，老天竟然还要整她！ 脚疼肩疼，浑身都疼！ 宋安秋在床上感叹了一会儿自己悲惨的人生，翻来翻去就听到了纸张摩挲的声音。 对了！她口袋里还有买肉时剩下的零钱呢！ 宋安秋本想着回来把这钱给赵晴花来着，但这会儿肩上的伤还疼着呢！就当她的医药费吧。 反正打都挨了！ 宋安秋看着从兜里摸出来的几角几分心里才算有些安慰。 门被推开，宋安秋立马把钱藏到被子里，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立马垮了下来，换成委委屈屈的模样，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走进来的是宋安春，她看着躺在床上装死的人走过去朝着宋安秋的鞋子踹了两下，“行了，还委屈上了，我们那句话说得不对？” “哼！”宋安秋翻了个身子，把自己朝床里面缩。 宋安春坐在了床边，弯腰拿起宋安秋受伤的脚，看着那红肿的脚腕，伸手点了点。 “这是去黑市扭的？” 宋安秋被猜中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脚，又想到家里人都知道了，承认了又怎样？ “嗯……” “不严重，过两天就好了。” 一股冰凉在脚腕蔓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宋安春在帮她上药。 “姐，我下次不去了。” 愧疚在心底泛滥，家里人疼她，她知道的。 今天差点她就被抓了，要不是遇见了那个人，她都不知道这会儿自己会在哪里。 现在想想自己的心都忍不住狂跳起来，是后怕。 她妈说得没错，她真是太大胆了。 “知道了。”宋安春给宋安秋揉完脚，就伸手拿过一旁的汗巾擦手，“起来，我给你涂肩上的伤。” 宋安秋乖乖坐起来，解开衬衫露出肩上的伤，红痕化为了青紫色，横亘在白皙的肩上，看起来可怖可怕。 不过宋安春倒没被这个阵势给吓到，她知道宋安秋就是皮肤就是这个毛病，小时候还因为这让她吃过不少打。 她每次和宋安秋打架，赵晴花每每见到宋安秋一大片的伤痕都以为是她下手重了。 每次都是她吃亏。 “看着吓人，估计过两天就没了。” 宋安秋知道宋安春又在说自己呢，谁叫她生了一个具有欺骗性的身子。 “宋安秋，这两天我休息，你跟我去把那衣服给做了。” “嗯嗯。”宋安秋点点头。 “你想做啥款式的啊？” “最流行的！”说到这宋安秋来劲儿了，“姐，我看百货大楼卖的裙子还带收腰的呢！” “就你会穿！” 宋安春轻笑了一下，瞧着宋安秋一脸纯真样，眼眸又垂下来。 “姐，我跟你说妈今天带我去应浓那里，她就穿着一件那样的裙子！”宋安秋还用手比划，“应浓那腰都被衬得细了好多！” 宋安春手一顿，去了邓应浓家？她心里有了猜测。 “明天咱俩去瞧瞧，我好跟师傅说。” “行！” 宋安秋这下是彻底放心了，，她姐上完初中就跟着老师傅学裁缝，身上是有本领在的，要不是裁缝店关门了，她姐就出师了。 其实这衣服给宋安春做也可以，奈何家里没缝纫机。 缝纫机可是一个大件，不是一般人家买得起的。 宋安春临走的时候才把赵晴花给的那一块钱从口袋里拿出来。 “这是妈给你的。” 宋安秋看着嘴巴一撇，又委屈上了。她是对赵晴花有气的，咋能打她呢？还打得这么狠！有事不能好好说吗？！ “不要？那我就拿走了。”宋安春作势想要把钱装进自己的兜里。 宋安秋立马跳起来去抢，“这是妈给我的！” 宋安春假意跟宋安秋躲了几下，就被宋安秋抢了过去。 “行了，你就别气了，明天跟妈好好说话。” “嗯，我知道了。” 宋安秋抓着钱看着宋安春离开，人刚消失在门口，宋安秋立马转身把之前藏得那几角钱翻了出来。 又有钱啦！ 虽然不是这钱不是她的，她准备把钱还给邓应浓，毕竟欠人钱不好受。 一想到这宋安秋开始默默算了起来，这段时间她花了不少钱，越算心里越滴血。 不行，她必须找到一份工作！ 次日是宋安春把人给叫醒的，宋安秋起的时候家里已经没人了，都上班去了。 宋安秋在宋安春的催促声中喝完碗里的粥的，她愈发觉得宋安春和赵晴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了。 管她是一套一套的。 “你快点等会儿！太阳出来了，晒死人！” “知道了，知道了！” 宋安秋踩着凉鞋跟在宋安春屁股后面出了门。 百货大楼离她家巷子有几条街的距离，宋安秋挽着宋安春两姐妹走在路上也算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宋安秋今儿个出来想着是逛街，还穿了花衬衫虽然下身穿的是裤子但是衬衫是宋安春改良过的掐出了腰，看起来整个人纤细瘦长。 而宋安春倒是没穿的这么花里胡哨，但是一身藏青色的背带裤，给宋安春凌厉的脸来带了一丝俏皮。 “姐，咋买东西不？” 她和宋安春的房间是一个大房间隔出来的，不隔音，所以知道昨晚宋安春去找赵晴花了，谈了蛮久才出来的呢。 宋安秋估摸着赵晴花会给些钱，让她们买点东西。 “买两条丝巾。” “给谁的啊？” 宋安秋激动得看向宋安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眼里都是期待。 “反正不是给你的！” 宋安春说完快步向前走去没等宋安秋。 “姐！” 宋安秋原地跺了一下脚，连忙追了上去。 两人刚走进百货大楼附近就被人流量给惊到了，这里有很多国营商铺，啥国营饭店、银行、邮局、旅馆……都在这。六层楼高的百货大楼是建在城的中心地带，城里四通八达的路总会经过百货大楼，算是商贸中心。 “姐，我们等会儿去接妈下班呗？” 赵晴花上班的城西供销社就在附近。 “这么好心？我看你是馋了！” 宋安春哪能不知道宋安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去了供销社免不了那里的叔叔婶婶会给些饼糖啥的。 他们也算是看着宋安秋长大的，在宋安秋小的时候赵晴花时常会带着去上班。 “才不是！” 第27章 看不起 楼里总会有一些她没见过的稀奇玩意，一楼是分了四个区，卖锅碗瓢盆的；卖便宜鞋子和毛线的；卖干粮的……都是些大家平日里会用到的便宜东西。 二楼是卖成衣和高档皮鞋的，还有一专柜的护肤品。 三楼和四楼，宋安秋很少去，那都是卖大件的地方，她只记得三楼有个电视机，里面有会动的小人！ “姐，就是这件！” 宋安秋拉着宋安春走到柜台前，指着挂在墙上的衣服说道。 宋安春顺着宋安秋的手指看了过去，墙上挂着是一件素色小翻领收腰衬衫，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同志，可以取下来让我们看看吗？” 被叫到的女人正坐在柜台边儿嗑着瓜子，她睨了一眼两人，白了一眼两人，“切”了一声，转过头去没理。 宋安春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知道百货大楼的营业员都是看人下菜碟的，每次来这买东西都免不了被这样对待，但又没法。 人家是铁饭碗。 宋安春忍了一下，再一次好声好气地说道：“同志，麻烦你帮我把那件衣服取下来看看！” 这次宋安春的声音大了很多，旁边卖东西的人都忍不住侧目看过来。 女人显然也是注意到了，她不耐烦的把手上的瓜子一甩，“这么大声干啥？叫魂呢！” 售货员瞪了一眼宋安春，直接说道：“那衣服没货了！” 宋安春气得脸色一变，虽然百货大楼的售货员脾气不好的蛮多的但是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不讲理的！ “什么叫没货了？！衣服不就挂在上面的吗？”站在一旁的宋安秋直接出声说道。 “我说没货了就是没货了，你这小丫头片子喊什么？” 女人抱着手轻蔑地看着宋安秋，她最烦应对这样的客户了，东西不买一个就知道指挥人，看这看那的！ 浪费她的时间！ “你！” “你什么你？你买得起吗？上周就看到你在这里闲逛！东西都不买一个！” 宋安秋长得好，让人印象深刻。 “你怎么知道我买不买得起？你少看不起人！” 宋安秋不是一个能忍住气的人，她直接怼了回去。 “球球！” 一旁的宋安春拉住了宋安秋的手，但是也没能阻挡住宋安秋脱口而出的话。 她们确实没带够钱…… “哟！看你能耐的，那件衣服十五块，七尺布票！” 女人朝着宋安秋伸出手，仰着头戏谑地瞧着宋安秋。 宋安秋霎时间沉默了下来，她兜里只有从要还给邓应浓的钱中抠出来的两角钱。 “怎么不说话了？”女人把刻薄演绎得出神入化，双手叉着腰，“没钱就滚！” 宋安春一听这话抓着宋安秋的手瞬间收紧，欺人太甚！ 宋安秋咬着牙，刚想要继续跟女人争执，就被人打断。 “哥，你快点啊！等会儿那衣服都卖完了！” 陈宝儿拉着陈书华快步朝着成衣柜台走来，她好不容易拦住忙的要死的陈书华，求来求去才同意带她来逛街。 今天必须好好宰一顿！ 陈书华手里已经有了好几个袋子了，他早知道就让蓝城陪着过来，他厂里还有不少事等着处理呢。 “最后一会儿，我等会要回厂里。” “知道了！”陈宝儿对她这个满脑子都是工作的哥哥无话可说，“保证不会耽误你工作的！” 反正今天已经让陈书华狠狠出一顿血了。 丝毫未被伤到的陈书华还在想着等会找温余明问问收音机的路子，昨天在黑市没找到。 陈宝儿直奔柜台，那衣服这段时间可热门了，是个抢手货。她得赶紧的，免得卖完了！ “帮我把那件衣服拿下来！”陈宝儿指着墙上的衣服，丝毫不客气对着销售员说。 销售员定睛瞧了一眼陈宝儿，还没来得及看清陈宝儿身上的衣服，她嗅到了空气中的淡淡香味，是百货大楼最新款进口护肤品的香味。 那一套护肤品可不便宜，要一百块还要加上外汇票呢！这可不是普通人可以消费得起的，外汇票这东西，就连在百货大楼上班的她都没见过！ 销售员脸上立马换上笑容。 “这位同志你稍等一会儿，我这就给你去取。” 销售员乐滋滋的转身给陈宝儿取衣服，心想今天估计会有一个大单子！ 宋安秋没想到这个销售员变脸这么快，甚至还把她们姐妹俩当空气！ 她想要上去理论，却被宋安春拉住了手腕，“咱还是别去了。” “凭啥？我就没见过这么瞧不起人的！”宋安秋愤愤不平，“就算我买不起，我也不让她卖出去一单！” 宋安秋甩开宋安春的手就上去理论。 陈书华走到成衣柜台，首先看到的不是自家妹妹而是气嘟嘟的宋安秋，他微微一怔，这城里还真是小啊。 “那衣服明明是我先看上的！” 宋安秋走到柜台前就说道。 腆着脸跟陈宝儿介绍衣服的销售员看到宋安秋脸瞬间沉了下来。 “你这丫头片子，买不起还来这搅和！” 宋安秋没了刚才吃瘪的沉默，而是义正言辞的说：“就算我买不起，难道连看的权利都没有吗？谁说了看过的东西就要买下来！” “而且你一个销售员凭什么看不起人，大家都是同志，难道在你眼中咱们是不一样的？” “谁是资本家？谁又高人一等？” “你胡说八道！”销售员指着宋安秋涨红了脸，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她可承受不起，现在还是严打期间，往大了说可是要丢了工作的！ “就你歪理多！我啥时候说了！别耽误我做生意！不然我让你把你赶出去！” 宋安秋这话无意间刺中了陈宝儿，她眉头皱起来看向宋安秋。 这人她是不是见过？ 宋安秋看着销售员慌张无神的样子心里痛快，这人就应该这么治！ 这么治才能把那狗眼给掰正咯！ “宋安秋？” 陈宝儿琢磨了一会儿才把人的名字给叫出来，这人和自己一个高中的。 宋安秋莫名被的叫住，微微一愣，她看着眼前这个烫着时髦发型，穿着新款布拉吉，脚踩小皮鞋的人，脑海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是？” 第28章 交集 说起来宋安秋和她之间还有一个小小的交集呢。 她们虽然是一个学校的但是不在一个班，她在的是实验班而宋安秋在的却是普通班。之所以她们会有交集还是因为学校活动。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宋安秋的名字，是从她们班男生口中传出来的，还伴随着隔壁班和陈宝儿漂亮得不相上下女生的名头。 当时她也就是听听，这种无聊的比较并不能吸引她的关注。 但是陈宝儿没想到她们会在校园晚会上争一个主持人的位置，历年来这个位置都是陈宝儿独揽，陈宝儿又漂亮口条又好，老师都会优先选择。 但是那一次，陈宝儿没想到自己会有一个竞争对手，还是别人口中经常被拿来和她比较的那个漂亮女生。 这让陈宝儿心中泛起了一些些波澜，甚至开始重视那次的主持人竞选。 直到竞选当天陈宝儿还是紧绷着神经，她没想到的是宋安秋竟然弃权了，理由还是滑稽的拉肚子了。 这甚至让陈宝儿觉得自己有点胜之不武，她甚至还期待起了下一次的比较。 但是后来她再也没见过宋安秋报名主持人选拔，她们也再也没有过交集。 陈宝儿看着宋安秋发愣的神情，伸手跟宋安秋问好：“我叫陈宝儿，跟你一个学校的，我们之前报名过同一个主持人竞选。” 宋安秋听到这个名字瞬间就想起来了，这人竟然是她们学校的校花陈宝儿！ 至于那个主持人竞选完全就是宋安秋不想回忆的往事，都怪邓应浓！非让宋安秋练练胆子，到最后宋安秋还是不敢上台，只好求爷爷告奶奶的让赵晴花给老师说她身体不舒服！ 她咽了咽口水跟陈宝儿握了握手，“你……你好。” 宋安秋鼻尖萦绕着陈宝儿身上飘来的淡淡香气，瞧着陈宝儿那张张扬明媚的脸，心想这不愧是校花啊。 销售员没想到两人认识，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她动了动嘴唇没出声。 陈宝儿瞧着宋安秋，虽然穿着素色的衣服却挡不住整个人散发出来的青春洋溢，尤其是那张清纯可人的脸，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既然你先来的，那这衣服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陈宝儿刚才看着销售员高高在上的样子，就知道这人不正眼瞧人，虽然不是对着她但是她也不太舒服。 本就是军人家庭出身的陈宝儿，脾气是不好了一点，但品性还是纯真的。 销售员的做法真是膈应人，她瞬间没了买衣服的欲望。 陈宝儿朝身后望去这才发现她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了人群之外，要不是个子过于高了还真瞧不见人！ “哥！” 陈宝儿快步走了过去，像是生怕陈书华跑了，她没买成衣服但也不能空手而归，再去买一双小皮鞋才行！ 宋安秋顺着陈宝儿离开的地方看去，远远地瞧见陈宝儿跟在一个穿着工服的高个子身后。 她垂眸思索了一会儿。 见陈宝儿走后，销售员的脸瞬间黑了，衣服买不成！还被这臭丫头扣一个这么大的帽子！周围可都是人呢！ “你给我出去！” 销售员显然气极了，她推开柜台的门就要动手去赶宋安秋，宋安秋见状就准备跟人打起了，她今天就是不走了！ “干什么呢！” 一个大腹便便的人从围着的人群中走了过来，销售员见状立马停手，脸上也换上了讨好的笑。 “主任，你怎么来了。” “有人叫我过来看看。” 宋安春这时从主任的身后走出来，她看向宋安秋笑了一下。 销售员瞧着面色严肃的主任，咽了咽口水，“主任……” “我看你是不想在这里干了！”主任呵斥道。 销售员慌了神，“姐夫！明明就是她买不起东西在这里撒泼！” 宋安秋恶狠狠地瞪向销售员，厉声回应道：“是你狗眼看人低！” “够了！”主任将手背在身后，“这阵子有不少人投诉你，我看你还是回家好好反省反省！免得都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工作的！” “姐夫！！” 销售员走到主任面前还想说些什么，只见主任甩手离开一个眼神都不给。 宋安春瞧见销售员得到了处罚立马拉着宋安秋就走，免得等会儿引火上身。 宋安秋快步跟在宋安春身后，“姐，你可真是来得太及时了！” “谁像你一样横冲直撞，笨死了！”宋安春看着已经跑出去一段路了才停下来，看着宋安秋说道：“你没事吧？没被人打吧？” “我没事！她还敢打人？！”宋安秋瞪大眼睛，“要是打人我就报警！看看谁有理！” 宋安春轻笑了一声，“那也不笨啊，刚才咋不知道呢，我拉都拉不住你。”说着话她把身上背着的水壶取了下来递给宋安秋。 这水壶是从家里带出来的。 宋安秋接过水壶，拧开盖子，仰头就喝了起来。 她口干舌燥的，跟那个人口舌之争可累坏她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咱斗不过，别人可以斗啊。” 走在前面的宋安春幽幽地来了一句。 喝着水的宋安秋顿了一下。 “姐，还是你聪明。” 宋安春回头看了眼连连点头称赞的宋安秋，轻叹了一口气，估摸着要是下次在遇到这种事这人还是会一股脑地冲上去。 算了，以后宋安秋就知道了。 跟在宋安春屁股后面的宋安秋喝饱水后举着水壶就问，“姐，你喝不？我都喝饱了！” “不喝。” “姐，那衣服咋办？” 她们就是为了做衣服才来百货大楼的，这下衣服没看着还惹了一肚子气。 “我会做。” “啊？姐你咋会的？咱都都没看呢！” 宋安秋挠挠头，一脸懵。 “挂在墙上那会儿不是看了吗？” 宋安春一眼就看出来那设计是怎么做的了，不是什么新的款式，就是收腰加扩胸罢了。 “姐，你能给我做吗？” “咋不行？等会儿回家就量尺寸。” “好！” 宋安秋脸上的笑都止不住，想着等衣服做好了就去跟邓应浓炫耀。 她姐的手艺可一点都不比百货大楼卖的差。 宋安秋还没开心一会又想到，丝巾忘买了！ “姐！咱们忘记买丝巾了！” “不去那买了，我们去供销社买。”宋安春气定神闲地说道。 “去妈那里啊？” “嗯。” “行！” 宋安秋乐滋滋地想着等会儿一定买一个黄桃罐头，她可想念那个味儿了。 第29章 人选 前段时间仓库里漏了雨，正巧是放毛线的地方，所以这批毛线就受了潮，但是供销社主任不舍得毛线就这样废了，便想着不要票卖给供销社的员工。 虽然也有不少人买，但是没能卖完，索性把这毛线打理出来便宜卖了。 没想到卖得还挺好，打理毛线的速度都跟不上，一时间社里的员工都在整理毛线。 “赵姐，你家安秋工作有着落了没？” 赵晴花缠毛线的手顿了一下，“还没呢，我和老宋也在着急。” “你说这事咋来的这么巧呢，我们巷子也传开了，听说我们巷子有不少娃娃要下乡呢！” 赵晴花手脚麻利，缠着毛线的手都出了残影。 “我们巷子也差不多。” “听说马上就要发通告了。” “嗯，估计就这几天吧。” “那你家安秋去不？我听说下乡条件不好，现在还是夏天，人都要晒得脱一层皮！” 刹那间毛线球噌的一下从赵晴花手里掉落，咕噜咕噜滚了一地，毛线也散开。 那人吓了一跳，瞧了一眼赵晴花，连忙弯腰去捡毛球，“赵姐，瞧你急地，球都掉了。” 她把球塞进赵晴花手里后就闭上嘴巴，不再和赵晴花说这事，免得在人伤口上洒盐。 赵晴花看着手里的毛球，心里忧虑起来，她拜托林兰那事，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呢。她的心放不下来，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行。 这会儿她上哪里找一个合适的人啊？ 昨晚她大闺女来房间里找她，开口就问她是不是去大院找林兰了。 赵晴花没有瞒着当扬就跟宋安春把这事给说了，宋安春脸色瞬间沉下来了。 “妈，你觉得让球球嫁进大院好吗？门不当户不对的？能看得起咱们吗？” 赵晴花坐在床边沉默，她没想这么多，况且嫁进个好人家就算是受了委屈，至少也不会受苦。 “嫁人哪有事事顺意的，都是跌跌绊绊过来的。” “妈，别的不说，咱就说人家大院子弟凭啥看上咱家？” “凭啥看不上？咱家都是工人不拖后腿！安秋又年轻又漂亮！” “那人家为啥不找一个同时是大院里的？人家家里还都是领导呢！” 赵晴花看着自家大闺女，宋安春从小就不让人操心，有主意。 现在她犯糊涂了还比不上自己闺女。 “纯儿，妈就是想让球球嫁个好人家，至少以后不用吃苦。” 宋安春看着自家母亲，心里疼得要命，就为这事她都觉得赵晴花头发都白了不少。 “妈，至少不要让球球嫁给一个年纪大的，不然人家该说我们家卖闺女了。” 赵晴花点点头，从衣柜里摸出钱来，让宋安春明天去百货大楼买两条丝巾。她想着要是再没动静就再去拜访一次。 宋安春拿着钱出门，她从来就看不上大院里的人，都是一些刁蛮娇贵的人，就像是那个邓应浓一样。 是一些在这个社会上的少部分掌权者，享受着别人无法企及的权和钱。 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就是宋安春对他们的全部印象。 何尝不又是另类的“小资主义”。 但是宋安春没办法，相亲这种事不是她能插手的。 赵晴花心里还盘算着宋安春的话，想着不会是真的没人看上他们家，所以连一个信儿都没有。 眼睛一直跳个没完没了。 “赵姐！” 看见林兰跨进供销社的那一刻，赵晴花赶忙迎了上去。 “林兰，你可算来了！”赵晴花拉着林兰一脸欣喜，“要不要喝口水？我瞧着外面太阳挺大的。” “这就不用了。”林兰笑着拍了拍赵晴花的手，看着供销社里没啥人就说道：“能离开一会儿不？咱找个地方说，别在这里挡路了。” “行行行！” 赵晴花立马招呼着同事帮忙看一会儿柜台，带着林兰就往外面走去。 两人来到树荫底下，赵晴花就忍不住问道：“兰儿，有信儿没？” “没信儿我咋会儿过来？”林兰捂着嘴笑了一下，“说起来真是碰巧，那天你跟我说了之后，我就跟我同学说了一嘴，你猜怎么着？” 林兰还跟赵晴花卖着关子呢。 “兰儿，你就说吧，别跟我卖关子了，我心都要蹦出来了！” 赵晴花是真的急啊，那通告就快要下来了，宋安秋还一点着落没有呢！ “我那同学的侄子刚好也要相亲！”林兰双手一拍，“你看巧不巧，刚好可以瞧瞧！” “真的？”赵晴花拍了拍胸口，心算是放了一半，“那人咋样？”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那同学家里条件就好，她还是护士长。她侄子更是有出息，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肉联厂副厂长！” “我滴个老天爷啊！”赵晴花心口又开始狂跳起来，条件这么好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林兰看着赵晴花的脸色就猜到了她心里想的。 “他人我见过的，仪表堂堂的，就跟我住在同一个大院，不过住的是里面的小楼房，还带院子的！” “真没啥毛病？” 赵晴花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下。 林兰想了一会儿说道：“要说毛病还真的有一个，就是年纪比安秋大了些。” “几岁啊？”赵晴花心中忐忑。 “整整十岁！” “啊？” 赵晴花犹豫了起来，大的可是整整十岁啊，这怎么能行呢。 “确实年纪大了些，但家里条件没得说。” 林兰有补充说道：“原本是可以更早结婚的早些年的时候忙着工作耽误了下来，本想着安定下来他爸却突然去世了就耽误了下来，拖着拖着年纪就上去了。” 见赵晴花还在犹豫，林兰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相亲的地址，见见也是好的。” 林兰没把话说绝，这是找上门来相亲中最好的了。 剩下的不就是离过婚的，要么就是年纪又大又丑的，甚至还有想要包二奶的！ 她都没敢跟赵晴花说，大院真不是想进就进得去。 赵晴花接过纸条跟林兰道了谢，想着去供销社买点东西给人带回去。 林兰摇了摇头拒绝了，说厂里还有事便先离开了。 第30章 想当我嫂子？！ “妈！你咋不在工位上！” 宋安秋心大就这样把赵晴花上班期间玩忽职守说了出来，赵晴花连忙快步走了回去，走近宋安秋抬手就是两掌。 “喝汽水都堵不住你的嘴！” 宋安秋连忙躲开，她肩上的伤还没好呢！ 赵晴花见宋安秋还躲，气不打一处来,“有点钱都留不住，就知道吃！” 说完转身就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就瞧见正在挑着丝巾的宋安春。 “纯儿，你是叫你在百货大楼买的吗？咋来这了？” “百货大楼没货了。” 宋安秋站在两人身后盯着宋安春说谎不打草稿，想着她妈绝对要说上她姐几句，偌大一个百货大楼咋会没货呢，况且丝巾又不是什么畅销货。 “哦，这样啊，纯儿，那你好好挑挑，我们这就这些货了。” “嗯。” 宋安秋瞪大眼睛看向赵晴花，她妈怎么可以这样！要是她早就被臭骂一顿了！ “哼！” 宋安秋一个鼻孔出气，一脸不爽的地说道：“妈，姐说啥你都说对。” 赵晴花睨了一眼宋安秋，“不然呢？你说啥我都说对？” “你偏心！” 宋安秋一脸委屈，她拉着赵晴花的手撒娇，“妈，你这样说我可伤心了。” 赵晴花听着宋安秋的话，想着自己这话说的确实不好，刚想夸一夸宋安秋，谁知道这人下句就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看我这么伤心的份上，你给我买一个黄桃罐头呗，我都好久没吃了。” 赵晴花刚露出一点怜惜瞬间消散，这人就只惦记着自己的嘴，哪里想这么多！她是白担心了！ “没钱！” 赵晴花一把甩开宋安秋，转身走进后门去里面整理货架了。 “妈！” 宋安秋气得跺脚，拿起柜台上的汽水就喝了起来，不吃就不吃！ 宋安春嘴角勾起，也没去理宋安秋，不然这人就会蹬鼻子上脸。 最后宋安秋还是没能吃上黄桃罐头，那玩意儿不便宜，不是想吃就吃的。 好在赵晴花说了回家给宋安秋煮鸡蛋吃。 赵晴花上班骑了自行车，但三个人不好坐，她看着两闺女最后决定还是一起走回去，顺便把菜给买了。 三人一路有说有笑的，不知不觉就走到家了。 宋安秋远远就见到家门口站了一个人，她推了推宋安春。 宋安春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看向赵晴花。 来的人是赵素花，赵晴花大姐，她们的姨妈。 赵晴花走上前去对着赵素花喊了一声姐，赵素花点点头说道：“我带了点肉来。” “先进去吧。” 赵晴花推开家门让人进去。 宋安秋和宋安春面面相觑，一同叫了一声姨妈。 赵素花点点头同她们笑了笑。 宋安春一进家门就拎着包回了房间，她不太喜欢外婆家那边的人。 就只剩下宋安秋被指挥着倒水拿凳。 “姐，你咋来了？” “我……”赵素花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事……妈跟我说了。” “你不知道？”赵晴花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飘进来的落叶，“我以为你知道呢。” “妈跟我提过，但是我没答应。”赵素花抬眸看向自家妹妹，她嫁得早，家里的事很多都不知道，“妈说要把这工作给源儿，我没同意。这工作是你的。” 她妹为了家里做的事她都是看在眼里的，这工作于情于理都不应该给任源。 “但我没想到妈会把这事跟源儿说，源儿就来跟我闹……” 赵素花垂下眼眸，低下头说，“姐，对不住你。” 赵晴花双眼泛酸，她把头抬得高高的，“不怪你……姐，过些日子你带源儿过来顶工作吧。” “晴花……” 赵素花双手紧紧地握住自家妹妹，一双因为工作养家而破皮龟裂的手磨得赵晴花生疼。 她不想在闹了，她也不期望在老太太那里得到什么。 要怪就怪，她命不好。 赵素花没吃饭就走了，说家里还有活要干，走的时候还跟宋安秋说多去外婆家玩玩，任源挺想你的。 宋安秋微笑地点点头，等赵素花走远后撇撇嘴，任源才不会想她呢！只会想她现在过得惨不惨！ 每当外婆家的人来，赵晴花就心情不好，她招呼着两姐妹就回房间休息了。 今天的晚饭是宋安春和宋安秋一起做的，拿着烧火棍的宋安秋小声嘟哝将外婆家的人嘀咕了一遍才罢休。 “宋安秋，去看看哥和爸回来没。” “哦。” 宋安秋拍了拍手就出了厨房，她走到自家门口前张望就看见宋安风站在巷口跟一个女人拉拉扯扯，她大惊失色，立马弯腰鬼鬼祟祟的靠近。 “要我说多少次？我只把你当妹妹看待！” “什么叫当妹妹？我们有没有血缘关系，我才不是你的妹妹！” 宋安风眉头紧皱看着眼前的邓应浓就头大，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上这人的。 自从上次他莫名其妙的被表白之后，这人就缠上了自己，时不时出现他面前晃悠。 “你是宋安秋的同学还是她的朋友，我怎么可能跟你在一起？！” “为什么不可能？”邓应浓朝前靠近了一步，“男未婚女未嫁，为什么不行？” 宋安风看着越来越靠近的人，立马朝后退去谁知道竟然被身后的自行车给绊住，一个不小心人仰马翻地朝后倒去。 邓应浓也来不及反应，尖叫了一声，“安风哥！” 躲在墙后面的宋安秋看着摔倒在地的宋安风更是笑得捂住了肚子，这人真是笨！在女生面前还能出丑！ 但在她看到女生的那一瞬间就笑不出来了，这人怎么是邓应浓啊？ 不是？我闺蜜想当我嫂子是个什么意思？ “邓应浓！” 宋安秋立马从墙后面出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邓应浓。 邓应浓一看到宋安秋就连宋安风都顾不上，转身就要跑，被自己好友看到自己缠着她哥哥实在是太丢人了！ “别跑！” 宋安秋一个箭步追了上去，没有一个人在乎摔倒在地的宋安风。 被磕到腰的宋安风撑着身子站起来，这一会儿哪里还见到两人的身影啊。 端着饭菜的宋安春一出厨房就看到撑着腰进门的宋安风。 “哥，怎么就你一个人啊？爸和球球呢？” “爸去我师傅家喝酒了。”一想到宋安秋他的腰就隐隐作痛，“球球，我可没见过。” “哎，这人也真是的，我让她去接你，你倒是回来了她人反倒是不见了！” 宋安春把菜往桌上一放，“回来就吃空气！” 这时的宋安秋哪里还有心思吃饭，追着邓应浓两条街，一副不追到人不罢休的架势。 “行了行了。”邓应浓气喘吁吁地撑着墙喘气，“宋安秋，你至于吗？我都要被你追死了！” 宋安秋也累的不行，她撑着腰，“那你跑什么？” “我……” 邓应浓动了动唇，没好意思说。 “邓应浓，你啥时候喜欢我哥的？！” 第31章 少女心事 “我……” 宋安秋紧盯着邓应浓，现在细细回想起来，难怪这人在宋安风面前总是一副娇羞样，原来心思放在这里啊！ “我也不知道……” 邓应浓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宋安风的，她自己也琢磨不清楚。 是在来宋安秋在玩的一个下午；是在看见宋安风嘴角温柔的笑；是宋安风无意间的搭把手…… 少女的萌动是在数不清的小事上。 宋安秋看着邓应浓一脸思春样，心里就不得劲儿，她知道宋安风不爱洗脚吗？知道宋安风这人心眼子多吗？知道宋安风是一点情趣都没有的“老人”吗？！ 她也不是觉得她哥不好，主要是她就没把两人想到一起过！ 一点都不搭！ “你看上我哥啥了？” 宋安秋还是把自己琢磨不透的问题问了出来，邓应浓长的不差，家境友好，成绩也中规中矩，比她高了不老少。 咋会看上她哥呢？ 虽然她哥是个有点姿色的小白脸，脑子还挺聪明的，但是邓应浓最了解她家的事了，对她家里的人也是了如指掌，咋看上的呢？ “你哥挺好的啊，你可别小瞧了，他在钢铁厂里可抢手了！”邓应浓一说到这，脸色都不太好看，“他长得好，工作也不差，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小师傅，以后一定有前途！说不定还能是个八级工呢！” “哟，你看来是做足了功课啊？”宋安秋环抱着手，挑眉看着自己这个平日里软糯的闺蜜。 “额…我就是打听到的。” 邓应浓这段时间都在往钢铁厂跑，她爸的工作调整，从政府去到钢铁厂视察一段时间，她也就假借着给她爸送饭的名义经常往那里跑。 跟厂里的一个员工混熟了脸就开始打听宋安风在厂里有没有走的近的女同志。 可不能让自己放在嘴边的鸭子飞了！ 宋安风在厂里的名声还真不错，别人口中上进的小伙，只不过就在这两天有人传他跟厂里一个女的走得很近，这让邓应浓急了，没坐住找上了宋安风。 这才有在巷口的拉扯。 “我哥跟女的走的近？” 宋安秋嗅到了猫腻，她哥从小就是一个傻和尚，就没见过跟那个女的传出过绯闻。 “嗯！那女的是在锅炉车间的，是一个锅炉工！” “啊？” 宋安秋惊了一下，家里有两个钢铁厂的工人，对于钢铁厂的车间还是略有耳闻的。 锅炉车间是钢铁厂最苦的车间，一般都是男的在干，还有一些就是家庭困难的女的。 不是家里没男人，就是家里男人吃白饭。各有各的难言之隐。 以前宋建国也是从这个车间干起来的，那时宋建国下班回来整个人都是汗津津的，还常常听到父亲抱怨，说锅炉车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每次进去都要脱层皮。 “那女的安的是什么心，谁都知道！她就是想勾引宋安风！” 宋安秋看着邓应浓双眼冒火的模样，仿佛看到了一个被抢了公狮的狂暴母狮。 “别这么说，万一是误会呢……” 宋安秋弱弱的吱声。 “哼！”邓应浓直起身子，扬着下巴看着宋安秋，“反正我是不会让她抢走安风哥的！” 宋安秋睨着张扬笃定的邓应浓，直接开口戳破，“你就别管那个人了，要是我姐知道你等着被骂吧。” 邓应浓瞬间被打击，腰都弯了下来。 其实最难翻越的是宋安春这座大山。 宋安春不喜欢邓应浓的大小姐做派，就连是在同一个空间里都互看不爽。 这时的宋安春正拿着锅铲站在家门口，这个宋安秋到饭点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宋安秋！” 宋安秋这时偷摸摸的贴着墙回家，被宋安春的一声叫喊吓了一跳。 “唉！” “你又跑哪去了？”宋安春三两步走上前掐着宋安秋的耳朵提了起来，“就一会儿不在我眼皮子底下人就没了？我让你去门口瞧一眼，你给我瞧哪里去了？！” “哎哟，哎哟！姐，我就是跑了远一点。” “远一点？我看你是不想吃饭！” “没有！” …… 赵晴花的晚饭是宋安春端到房间里去的，这会饭桌上就兄妹几个三人。 宋安秋苦哈哈地坐在凳子上，扒着碗里的饭，一边儿吃一边儿瞪宋安风。 这人心眼子就是坏！怎么可以说没见过她呢！明明她都看到了他和邓应浓的“奸情”！ “瞧啥呢？好好吃饭！” 宋安春夹了一筷子肉放在宋安秋碗里，又瞥了一眼宋安风。 “哥，你最近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厂里活不多。” “我听说这段时间你又要下乡去？” “嗯，过两天吧。” 宋安春点了点头，估摸着这会儿乡下养的蝉虫应该吐丝了，可以先买点回来土布回来备着。要是宋安秋的事成了，就做一床被子。 “哥帮我换点土布回来，要十五尺。”宋安春扒了一口饭，“等会儿我拿钱和票给你。” 宋安风顿了一下说道：“不用，这钱我有。” 他虽然平日里为宋安秋擦了不少屁股，但是也没说多偏心，宋安春平日里他也会补贴不少，他知道这个妹妹喜欢做衣服，所以每次去乡下看到好看的布料或者是毛线总会带回来。 宋安春也没推让，她的小金库也没多少钱了，能坑一点宋安风何乐而不为呢？ “谢谢哥。” 宋安风风卷残云地收拾了自己面前的饭菜，吃完后就离开了堂屋。 这次是宋安秋收拾桌子和洗碗，她干活慢，十分钟的事可以拖到半个小时才弄完。 等宋安春洗完澡后从浴室里出来还见宋安秋蹲在水井旁磨蹭。 “再洗碗都要破了。” 宋安秋吓了一跳，“姐，你走路咋没声啊？” “我洗完澡了，屋子里的水还热，你等会儿用凉水兑兑就行了。” 宋安春说完就回房间休息了，明天她要上班了，要好好休息免得明天干活没劲儿。 宋安秋把碗放回碗柜里，擦了擦手就准备回屋拿睡衣洗澡。 路过父母房间时听到了赵晴花的声音。 “球球，进来跟妈说会儿话。” 赵晴花的声音粗粝，像是一口悠久的钟，打在宋安秋的心头。 宋安秋定在原地几秒，推开房门，“妈，我进来了。” 赵晴花坐在床头，手里翻弄着一个盒子，一旁还摆有几件衣服。 她抬眼看向进来的宋安秋，笑了笑拍着床边儿说道：“过来坐。” 宋安秋走了回去，她坐在赵晴花身边，眼睛就往那盒子里瞟。 盒子里有两块手表，还有几张票。 “妈，你拿这个出来干啥。” 盒子的表面斑驳不堪，应该是藏得挺深的。 “当然是要用到啊。” 第32章 紧张 “这表是我和你爸年轻的时候买的，那会儿挣了些小钱，手头富裕了不少，你爸就嚷嚷着要带着我去买大件。” 说着赵晴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像是想到了年轻时的冲动又或者是念起了和宋建国的温情点滴。 “我们在店里逛了又逛，挑了很久，不是我嫌缝纫机太贵了就是你爸说收音机没啥用像一个板砖，我俩吵了许久最后才决定买手表。” 宋安秋抿了抿唇，双手放在腿上指尖扣着自己的裤子，她不知道为啥母亲会跟她说这些往事，还要把这手表给拿出来。 这手表一看就被母亲保护得很好，这么些年过去了表盘还是锃亮的。 “这表真好看。”宋安秋将头伸了过去看赵晴花手中的表，“妈，那把它拿出来干啥？小心蹭坏咯！” “表不就是拿来戴的啊？”赵晴花拿起那块女款的手表又拉起宋安秋的手，“你看是不是更好看了？” 赵晴花把手表戴在了宋安秋纤细的手腕上，银白色的手表衬得宋安秋白皙的肌肤更加细腻。 宋安秋吓了一跳，她捂住嘴巴双眼瞪大的看向赵晴花，“妈……” 她心里五味杂陈的，赵晴花不会是要把这么贵重的手表给她吧？ 赵晴花没给宋安秋一个眼神而是自顾自地关起盒子，随后慢悠悠地来了一句，“这表可不是给你的，是让你戴出去撑面子的。” “啊？”宋安秋错愕。 “等相亲回来的就还给我。”赵晴花可不会把这手表给出去，一方面这算是她和老宋的定情信物，另一方面这表就两个，家里孩子多免得节外生枝，到时候念叨他们两老偏心！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宋安秋又被另一个事情砸了个半死。 相亲？她妈找到人了？ “妈，你把话说清楚，我跟谁相亲啊？” 这会儿的宋安秋也顾不上手腕上的手表了，拉着赵晴花就想要问一个清楚。 “是一个大院子弟，家里就一个母亲和妹妹。”赵晴花把从林兰那里得到的消息说给宋安秋，再从口袋里把林兰给的那张纸条拿了出来，“这是相亲的时间和地址。” 宋安秋看着那张纸条，心中莫名的涌起一股紧张，虽然她已经接受了相亲这件事但是真正摆在她面前时，茫然无助在心口蔓延开来。 “妈，你不跟着我去吗？” 宋安秋下意识地想要求助赵晴花。 “你们就是见个面，看看相。”赵晴花心疼的握紧宋安秋的手，轻轻地拍了几下，又看着自己闺女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球球啊，要是不喜欢咱就拒绝啊，不要委屈了自己。” 宋安秋双眼盯着母亲，眼睛微酸，“那我可以让我姐陪着吗？” 这样重要的时刻她希望有家人陪着，她这个人常犯浑，没人帮她把关，她心里没底。 “别跟你姐说！” 赵晴花立马否决，她之所以这会才叫宋安秋进来就是为了躲开宋安春的，要是让宋安春知道这人的条件准不让宋安秋去见。 “为啥？” “你姐那天还要上班呢，这些天她为了你的事没少操心，人都瘦了不少，厂里事又多。要是再请假厂里人要有意见了。这次咱就是见见，要是事情敲定下来以后多的是时间看人。” 宋安秋听着赵晴花的话只好点点头。 临走的时候赵晴花还让宋安秋拿她的几件压箱底的的确良去改改，宋安秋没同意，她的衣服多，再加上宋安春又准备给她做。 一件体面的衣服还是有的。 回到房间后，宋安秋小心翼翼地打开自己桌上的台灯，在台灯昏暗的灯光下，宋安秋看清了纸条上面的字迹。 约在两天后的中央公园。 宋安秋对着纸条看了又看，像是要把纸条看出一个洞来。 “宋安秋，大晚上的你开什么灯啊？浪不浪费电啊？！” 宋安秋吓了一跳，立马关上了灯，爬上了床。 躺在床上的时候心口还是怦怦的乱跳，她心里生出了一丝的期待。 陈书华是在天彻底黑的时候才回的家，现在是厂里发展的黄金时期，大量的工作如山一般压了下来，他虽然是副厂长，但工作可不比厂长少，甚至厂里的大小事情都要先找他。 推开门家里还开着灯，陈书华愣了一会朝客厅看去，他妈苏雪还带着眼镜坐在沙发上翻着文件，听到声响抬起眼朝着门关看了一眼。 “回来了。” “嗯。” 陈书华换了拖鞋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揉着眉间。 家里的保姆也端着醒酒茶走了过来，保姆朱姐是苏雪老家那边儿的人，在陈书华很小的时候就在了。 “厂长，茶给你放这了。” 陈书华点了点头，拿起茶喝了一口，朱姐识趣的离开留给两母子空间。 “厂里事很多吗？怎么今天还喝酒了？” 苏雪摘下眼镜，露出被眼镜柔和了的双眼，这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的时候，挺有压迫感的。 “厂里还行。”喝了醒酒茶后的陈书华缓了过来，“今晚去陆霄讷那儿就喝了些。” 苏雪眉头一皱，“陆霄？陆家那小子？” “嗯。” “怎么来这了？不是去京市当少爷了吗？” 苏雪对当年那事还是带着气的。 当年陈家因为站队问题被判为问题左派，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就连陈卫国首长的身份都被调查，陈家人更是被查了一个遍。 跟陈家人走得近的人更是人人自危。 恰逢动荡，那些左派的人的下扬惨烈，不是被撤职就是被下放，更严重的还有枪毙…… 那时跟陈家交好的就有陆家，陆建军跟陈卫国是在枪林弹雨下建立的革命友谊而陈书华和陆霄更是在肚子里时就被指腹为婚。 无奈生下来的都是儿子，最后只好成了异父异母的好兄弟。 那时候陈家去求陆家，陆家人表面上点头答应，可后来却升了官，举家搬往京市。 陈家人怎能不恨，好在后来得到了平反，但是陈卫国的身子却撑不住了，严刑拷打对这位为国家早已献出健康的军人太过残忍。 不过几个月陈卫国就走了…… 后来陈书华也查过这事，确实是常规的审查，而且陆家人也出力求情了，不过效果谨小慎微罢了。 “妈，陆家被下放了，陆伯伯走了。” 喝酒就是为了这事，陆建军身子同样不好，下放的地方条件不好，没挺过去。陆霄连他爸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这话让苏雪一怔，她蠕动了一下唇，将头撇到一边儿。 “下到哪儿啊？” “就在我们城附近的村里。” 苏雪叹了一口气，临走时说道：“相亲安排在两天后，你可别忘了。” 陈书华刚缓解的头疼又隐隐作痛起来，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第 33章 中央公园 去相亲。 对于这事小姑陈娟比他妈还要上心，不是给他念叨结婚的好处就是在他耳边儿说这家闺女多大了那家闺女干什么工作的。 仿佛是他不点头同意就要烦死他的阵势。 陈书华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他想让家里早点安静，这样他才不用回家还要做心理准备！ 可真到这时候了，他心口又是说不上来的烦躁！ 靠！ 准备相亲的这两天，宋安秋忙的很每天都在跟宋安春确定那衣服的进度，还跑到邓应浓家里翻起了邓应浓的衣柜，奈何两人身形有点差距，邓应浓比宋安秋胖一些，衣服穿在宋安秋身上松松垮垮的，不好看。 宋安秋只好作罢，她躺在邓应浓床上看着天花板，嘟哝道：“应浓，那天你陪我去呗。” 邓应浓坐在椅子上翻着书，抬眼看了一眼宋安秋，“我跟你去？这不好吧？” 她闲在家还是因为宋安风下乡维修去了，她去钢铁厂也见不到人索性就不去了。 “你就跟我去吧，要是一个人都没有的话，我心里没底！”宋安秋撑起身子看向邓应浓，瞧见邓应浓还在纠结就说道：“去嘛，你就跟我去嘛！” 邓应浓最终还是点头，看在这关乎宋安秋的终身幸福的份儿上。 “你真好！” 宋安秋立马狗腿地拉起邓应浓的手撒娇。 “我就远远的看着。” “行。” 只要有人陪着就行。 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时间，这天赵晴花特意没去上班等着家里的人都出门了就把宋安秋给叫醒。 谁知道一进门，平日里喜欢赖床的宋安秋早早就起了，这会儿在捣鼓自己的头发呢。 “妈，你帮我把衣服烫一下！” 宋安春在宋安秋的督促下赶着时间给人把衣服做了出来，宋安春的手艺没法说，还给衣服加了不少设计，又收腰又显胸，下身穿一条裙子，美丽动人。 “你姐这手艺不错。”赵晴花摸着那衣服笑道。 “我也觉得！” 宋安秋直接当着赵晴花的面就把衣服换上，衣服一上身，赵晴花都忍不住眼前一亮。 “我闺女真漂亮。” 宋安秋真担得起美人二字，专挑赵晴花和宋建国两人的好处长，而且脸好看也就罢了，身材也是没得说，四肢修长，但该长肉的地方一点没少长。 饱满圆润，凹凸有致。 “妈，我这头发绑得怎么样？” 一对乌黑盘亮的秀发扎成了麻花辫垂在胸前。 “好！”赵晴花一双眼睛笑得眯了起来，“我闺女真是长大了。” 宋安秋被赵晴花送出门去，赵晴花看着宋安秋倩丽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眼睛忍不住泛酸。 中央公园离巷子有一段距离，宋安秋还要坐公交，她来到公交站点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邓应浓。 邓应浓朝她招手，宋安秋小跑上去跟人汇合。 “没等太久吧？” “就一小会儿。” 邓应浓看着宋安秋这一身打扮，眼中满是赞赏，宋安秋早该这样打扮了，平日里灰头土脸的不着调，要这样打扮一下不知道又会有多少爱慕者。 “安秋，你这身衣服可真好看，哪里买的啊？” 宋安秋抿嘴笑道：“我姐做的！” 一听这话，邓应浓瞬间沉下脸来，怎么会是宋安春做的啊！ 宋安秋瞧着邓应浓不说话就知道这人心里不得劲儿，“哎呀，好了，过两天我把这衣服拿到你家，回去你找一个裁缝看看应该也能做出来。” “那好吧。” 邓应浓想着自己不可能去求宋安春，也就这有着一个办法了。 宋安秋今天心情好跟邓应浓聊了一路，不知不觉中公交车行驶到了中央公园。 她和邓应浓下了车，看着中央公园几个大字，手指忍不住攥紧。 “你说那人会不会长得很丑啊？” “应该……不会吧。” 一想到等会要发生的事，宋安秋立马拉着邓应浓说道：“你记得看我手势，要是看到了撩头发就立马来带我走啊！” “我知道了。”邓应浓点点头。 看着邓应浓，宋安秋长舒一口气，大步走进中央公园。 约定的地点是湖心亭，算是公园的标志性建筑。 宋安秋越走近四周的人越是多了起来，她才想起了今天好像是周末。 她朝着四周望了几眼，竟然还有不少的男女，咽了咽口水，他们应该也是来相亲的吧…… 宋安秋慢慢地走着，远远望去就看见湖心亭里有一个人，那人身形高大，穿着灰蓝色工装服，好像是个工人？ 陈书华来了有一会儿了，他本想着早点结束这个滑稽的相亲，不知道是谁泄了密竟然被温余明这小子知道了，非闹着跟过来，说是要给他把把关，难道他还不知道这人肚子里卖的是什么药吗？ 不就是想看他出丑罢了。 陈书华说得没错，温余明说就是抱着这个想法来的，他倒是要看看他大哥陈书华这个糙汉是怎么相亲的！ 躲在假山后面的温余明笑出了声，躲在另一旁的邓应浓被吓了一跳叫出了声。 “啊！” 温余明神色一变，这破地都还有人在？他侧身看过去就看见拍着胸口的邓应浓。 怎么是这人？ 在滑冰扬遇到的学生妹！ 此时的陈书华同样如遭雷劈，他看着眼前的宋安秋，平静的面庞都出现了裂痕。 宋安秋更是张大了嘴看着陈书华，喉咙像是被卡住出不了声。 陈书华眯着眼盯着精心打扮过的宋安秋，轻笑了一声，“宋……安秋？” 宋安秋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放在裙边儿的双手下意识地攥紧，脸蛋泛起无意识的红晕。 羞愧，难堪，丢人……复杂的情绪在宋安秋心间蔓延。 相亲遇到熟人怎么办？！怎么每个难堪的时刻这个人都在啊？ “呵呵，陈副厂长好。” 宋安秋想要扯出笑容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我的相亲对象？” 宋安秋尴尬地低下头，对着陈书华扯了一下嘴角，抬手不经意间地拂过侧脸的头发。 但不巧的是邓应浓并没有看到，这会儿她看着眼前这个带着银框眼镜的男人，咽了咽口水。 “你想干什么？” 邓应浓没忘记这个人，他就是那时站在那个气焰嚣张男人身边儿的笑面虎。 “妹妹别这么紧张嘛。” 温余明笑着朝后退了一步，跟邓应浓保持安全范围。他想起来，他就说这女孩眼熟，原来是邓秘书的闺女啊。 第34章 就当没发生 然而陈书华早已调整好状态，勾着唇看着手足无措的宋安秋。 这城真是太小了，就连相亲他们都能碰见。 “要不要正式介绍一下？”陈书华开口说道。 宋安秋惊了一下，介绍什么啊？还真的相亲啊？她的脚趾都忍不住蜷缩起来，只想赶紧逃离现扬。 “不要……”宋安秋刚想开口拒绝就被陈书华的话给打断。 “我陈书华，今年二十八岁，身高一米九，是个党员，在肉联厂任职副厂长，一个月工资一百一十元，票据若干，无不良嗜好，非工作需求不饮酒抽烟。” 宋安秋被陈书华这个阵势吓到了，竟然也磕磕巴巴地介绍起来。 “我叫宋安秋，今年十九岁，身高一米六八，是个群众，无业人员……” 越说到后面宋安秋越觉得难以启齿，早知道在学校的时候参加一个共青团了也不至于一点面子都没有，更别说工作了。 完全就是碾压，要是她有工作才不会受这种苦呢！ 陈书华看着一双眼睛滴溜转的宋安秋，忍不住轻笑出声，估计这人心里没憋什么好话。 “你笑什么？” 宋安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瞪着陈书华。 “没什么。” 就是觉得宋安秋挺可爱的。 “哼！你能跟我相亲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咱俩没啥区别！” 宋安秋还想再口头上占取优势，但她这狐假虎威的模样显然没被陈书华放在眼里。 “哦，那咱俩是什么货色？” 陈书华向前一步靠近宋安秋，眼睛直勾勾地盯上眼前这人，就连宋安秋脸上细微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得不说宋安秋长了一副好皮囊，就算是一无是处照样让人想要占为己有。 “我……我们……” 宋安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原本就透着淡淡粉红的脸颊变得通红。 “宋安秋，不知道以前我在你眼中是个什么样子的，但现在我是你的相亲对象。” 陈书华长得高大，靠得近了就像是将宋安秋整个人笼罩进怀里，宋安秋甚至可以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香皂味。 陈书华是在肉联厂上班身上难免会带着也味道，但是现在身上确实香的。 虽然穿着是工装但是他是洗过澡才来的。 宋安秋仰起头看向陈书华，“我不知道相亲对象是你。”要是知道是你我就不来了。 陈书华看宋安秋一副模样就晓得这人不知道。 “嗯，我也挺意外的。” 宋安秋得了陈书华这句话，立马朝后退了一步，“既然我们两个都不知道，那不如就当没发生过？咱们原地散会？” 陈书华看着宋安秋脸上闪过了悻悻然，心里流过一丝不爽。 他很差吗？看不上？ “我那边儿不好交代啊。” 陈书华脸上假意浮现出为难的样子，余光看向宋安秋。 宋安秋一双细眉瞬间皱了起来，她回去也是会被赵晴花盘问的。 “那就说咱们看不对眼！” 陈书华弯腰坐在了亭子里的石凳上，“我看你挺对眼的啊。” 他就是想逗逗宋安秋，这人跟个小兔子一样会瞪眼炸毛。 “你！”宋安秋恶狠狠地看向陈书华，“那你想干什么？！难道回去说咱俩看对眼了，要处对象吗？！” “也不是不行。” 陈书华看热闹不嫌事大，竟惹宋安秋不开心。 “你想得美！老牛吃嫩草！” 这话一出，陈书华脸色瞬间变沉，语气不善的说道：“你再说一遍？” 宋安秋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小声嘟囔道：“明明就是嘛……” “安秋！” 这时传来的邓应浓的叫声，宋安秋朝身后望去就见邓应浓站在湖边儿朝她招手。 宋安秋立马回头看了一眼陈书华说道：“我先走了。” 陈书华起身想去抓住宋安秋的手腕，但刚将手伸了出去就收了回来，眼睁睁地看着宋安秋跑走。 他在亭子中站了一会儿，温余明就走过来。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大哥，你知道相亲的是那学生妹吗？” 陈书华不吱声，只是转头问了温余明一句，“我看着老吗？” 温余明怔了一下，想着大哥不会是受什么刺激了吧？但是跟一个满脸胶原蛋白的学生妹比的话确实老了哈。 “不老啊，大哥才二八正值壮年，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你才哪到哪啊？” 温余明满口彩虹屁，他就是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 陈书华甩了甩手，直接离开湖心亭，温余明跟在陈书华身后浅笑，这事他一定要跟蓝城说说。 宋安秋跑得那叫一个快啊，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一样。 “你怎么才叫我啊？” 邓应浓刚想解释，但宋安秋直接拉着邓应浓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赶忙出了中央公园，直到坐上公交车，紧绷的神情才舒缓下来。 “怎么了？你咋慌慌张张的？那人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邓应浓一脸愤懑。 “没做什么……” 宋安秋不解邓应浓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你知道跟你相亲那人是谁吗？” “额……”宋安秋在想要不要将陈书华说出去。 “你还记得我们在滑冰扬遇到的那伙人不？跟你相亲的那人就是那伙人的大哥！” “啥？”宋安秋一脸吃惊，陈书华虽然长得高大壮硕了一点但是那张脸刚毅正气，不像是一个混混头子的样子啊。 “你别不信！我碰见了他们其中的那个笑面虎！”邓应浓咬牙切齿，看起来真是气坏了，“就是他拦着我不给我过去的！” “这人就是一个满口蜜饯的蛮子！” “我一定要跟我爸告他！” 宋安秋瞥了一眼邓应浓，她很少见邓应浓这么生气的，平日里的邓应浓都是和和气气的一个人，除非是在熟悉的人面前才会露出娇蛮。 都要告诉邓伯伯了，看来是被惹急了。 “他怎么你了？”宋安秋小声地问道。 正在咒骂某人的邓应浓一顿，瞬间想到了温余明那张笑嘻嘻的脸。 她脸色不太好看，嘴唇蠕动了一下说道：“没什么……” 这事最好烂在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