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之打网球被柯学推理的可能性》 第227章 心灵牧师 宿舍里被关了灯,除了由外面投射进来的月光外,宿舍里唯一的光源就是墙角那平时用来当装饰品的电视机。 电视机的音孔里发出轻到不易察觉的细小电流声,伴随来的还有光碟本身的音频。 白色的光扑在人的身上,房间里透露着一层似有似无的诡谲气氛。 整得这倒是像某些微恐怖电影中的气氛,可很快,一声不属于诡异气氛的声音打破了这看似诡谲的气氛。 「“0-15!”」 电视里在播放光碟中的内容,液晶屏上显现画面赫然是两名穿着西班牙U17队服的男生在赛场上驰骋的画面。 “……看这个为什么还要关灯。” 加多舀了块冰淇淋喂到嘴边又顿住,“懂什么叫氛围感吗?” 普朗斯用看智障的眼神斜睨了身旁人一眼。 “好吧。” 加多耸耸肩,才一副无奈样地袒露出真相,“我纯粹感觉这样注意力更集中些。” “但那应该是一个人的时候才管用吧。” 至少普朗斯现在觉得因为有身边人的存在,自己被影响得一点都没看进去,只觉得电视机发出的光刺得眼睛痛。 ……还有,怎么会有人在初次复盘的时候吃冰淇淋啊? “那我现在去开灯?” 普朗斯冷淡道,“不用。” 加多“哦”了一声。 “早就想说……你到底哪来这么多录影带?” 加多家里似乎有个影音室,普朗斯还记得去年加多还让他扔了一箩筐据说‘没用了’的录影带。 “钱可以解决大部分的事。” 这个回答倒不令普朗斯意外。在他看来,虽然加多每天装的一副清高样,但他们这种家伙从小到大的教育都一个样。有更方便的方式自然会用。 普朗斯哼笑一声,视线又落回到电视里的训练录像上来,“你是指西班牙队的训练影像吗……这是拉斐尔刚才给你的?” “说话真不好听,这叫内部学习资料。” 这当然不是什么可耻的偷拍行为。只不过是任教在西班牙的越前南次郎在酒后失态,在酒桌上说大话,似乎又达成了什么共识,才把自己队伍资料透露给了别人。 极其‘友好’的交流行为罢了。 这当然只是冰山一角,但也足够让人提起趣味。 “对面教练给的呢,也不知道拉斐尔怎么忽悠的。但说到底应该也不是最重要的那部分……” “最主要的部分……那是什么?” “梅达诺雷……?”似乎是有迟疑,这句语尾上扬带着尾巴。 梅达诺雷这人名声可谓响亮,曾经也占据青少年网球报刊报纸的一角。 而且,虽然说出来很掉价,但普朗斯托加多爱看八卦的不可说小爱好曾经对梅达诺雷或是其他人都是‘耳熟’的。 可梅达诺雷不是去年就住院了吗。 普朗斯瞧了加多一眼。这时候的加多倒不是日常‘莫名其妙’的笑或是神游天外的‘呆样’,而是一种压着眉眼,情绪思绪都藏于眼底的平静。 像是一汪永远寂静的潭。 普朗斯小声嘟囔道,“真不知道你这些消息都是哪来的……” “秘密。” 加多很简短地回答道。 他把冰淇淋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食指戳着脸颊的软肉往上托,“不过我觉得越前南次郎更宝贝自己那两个儿子啦。越前龙马已知是在日本,可越前龙雅还没下落呢。” “你怎么知道那个叫越前龙马的人在日本……你刚从日本回来,该不会……” 加多戳肉的手指一顿,先回答了普朗斯那欲言又止的疑问,“两日游。” 普朗斯自然不会觉得加多是被淘汰的那类, 普朗斯梗塞了下,干巴巴地,“我就说拉斐尔不会那么好心地让我一个人住。” 他就说为什么自己明明抽到的是两日游,却分到了一个‘只有一人’的房间。再联想入住时拉斐尔‘奇怪诡异’的微笑,顿时,普朗斯脑内升起了一个大胆地猜测。 可惜为时已晚,还是上了贼船。 这种时候,若是自己主动提出换寝,先不说拉斐尔答不答应,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他堂堂王子居然败给一介庶民? 如此,若不想这样被旁人误解,又想达成换寝的‘目的’……那就只好搞点对方讨厌的事情做。 …… 但可惜。他们讨厌的东西同样,真令人讨厌。 想到这,普朗斯心头好像忽然升起了一股气。 这股气来得莫名其妙,但又不似‘气愤’一下就能让人沉浸火中,也不似‘悲伤’溺在冰水里彻骨的寒。 这到底是什么呢?普朗斯近乎沉浸在这情绪中,等到身后传来的清脆的“咔”声。 寝室的白枫木门被人推开一道小缝。 来人先是透过那条缝确认屋内的两人并无异样,屋内没有想象中一人坐在一边相互瞧不起的扯头花样子才缓缓把门拉开。 “你们在看电视啊。怪不得一直敲门都没反应。”为首的加缪先开口道。 当然,他并非一人而来。 在走廊的过道里,乔纳尔躲在身材高大的搭档埃德加身后,只露出半个身体看。性格如雕塑般沉默寡言的迪莫迪还是一言不发,只是左手食指轻抵着太阳穴。 迪莫迪的搭档特里斯坦瞧了眼自己搭档的动作后充作了‘读友机’。 看懂迪莫迪动作的意思的特里斯坦梗了一下,语气带着些许迟疑,“嗯,他以为你们两个打晕了,寻思要不要报急救。” ……很奇怪的搭配,但很配的两队双打。 不过,被一堆人‘扒着’门框看的加多忽然觉得这场景未免有些和动物园看动物区里的动物的样子太过相似。 嗯……也许底层逻辑大差不差,反正都是看所谓‘新奇的事物’嘛。 普朗斯弹了下自己的头发,眼睛不自在地往别处瞟,“哪会有这种事……” 加多双手抱着胸,“要晕也只会晕一个啦。”说着,他伸出右手掌心朝上,指尖冲着普朗斯做了个介绍的手势。意味不言而喻。 见此情景,加缪“呵呵”笑了两声,深邃的蓝瞳映着二人的倒影,“看到你们这么有精神,我就放心了。” · 当时,加缪开口的刹那间加多就深觉这情况也许不太对。 加缪这不像是来给青春期问题障碍小孩们谈心当心灵牧师的。 带着一群人围堵门口倒更像是‘黑社会’的做法。但网球集训营中哪会有什么‘黑社会’的存在,有的只会是超级喜欢操练选手的大队长…… 加多表示理解,都理解…… 这份理解直到加缪宣布以后要五点起床戛然而止—— 虽然这是一开始就预料到的,可早就和被窝‘不分你我’的加多还是提出抗议了。 粉发少年单手托着腮,声音有些闷,“我可以拒绝吗?集训营规定的六点半起床我都困得要死了。青春期的孩子要多睡觉才能长高。” 真正的理由自然不是所谓的‘青春期要多睡觉’。 加多最近的确有些嗜睡,而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实际上是药物副作用导致的。精神类的药物通常会使病人变得更加迟钝嗜睡。 不过世界赛要药检,精神类药物有风险,该停药了……加多百无聊赖地想。 心里已经打算好了,可是他嘴上还要嘀咕一句,“我们这是集训营不是集中营对吧?” “当然不是。集中营在德国。”加缪笑道,他意有所指,“德国有博格。” 加多做出一个投降的动作,“那当我没说。我要举白旗了。” 他话锋一转,试图把火烧到身旁从头到尾都没吭声的普朗斯身上,“但是他是贵族王子应该要比我多做一组吧?” “你这家伙少偷奸耍滑了。”普朗斯最看不惯的就是偷奸耍滑的‘庶民’了。 他“哼”了声,掰着手指细数加多的‘罪过’,“你在日本根本没怎么做瑜伽和力量耐力训练吧,速度也下降了,身体变迟钝了。” 普朗斯可一直都把对方当作假想敌。 快一点,慢一点,控球的精准度,在思索战术还是单纯发呆…… 这不代表普朗斯是位数据型选手,他只是单纯地把加多这个人当作了对手彻底研究。 …… 啊,果然是很奇怪。 普朗斯狐疑地盯着加多想。 “你最近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想得多就会犹豫。 · 啊,可能是甜食吃多了。加多想。 桌子上的冰淇淋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悄悄化掉了。 第228章 秋天的飞鸟 月末的清早六点半。 大抵是考虑到即将到来的诸圣节短假的氛围,集训营昨天的训练排单相比之前都轻松了不少。毕竟马上就要放假了,即使是个两天的小短假也足够让这些十多天一直闷在集训营的少年们好好喘口气。 但对于已经连续好几天被加缪在早上五点叫起来早训的加多·德克西倒不觉得。 如果集训营是飞往「未来舞台」的‘临时监狱’,那加缪一定是自愿安插在‘犯人’堆中的‘狱警’。 总是能敏感地察觉到比如谁偷懒了,又或是不属于集训营中的其他想法。 今天清早五点被加缪以‘特殊’叫醒,然后跑了一大圈的加多现在心情可不算好。 他把还未熄屏手机轻甩到被面,自己也像是力竭般后仰摔到床上,顿了一下,而后从旁边扯过白色薄被的一角盖在脸上。活像是太平间的盖尸布。 就在刚刚,在日本国内的姑姑忽然给他打了个电话。对于他回法国这件事,姑姑是知情的。 其实家里的大人都知情,原本切原赤也也应该知情的,但很可耻的,他没有和对方说明白。 而刚才的电话里切原合子很难为情的提到了这些,想必切原赤也在登机飞往法国之前也和对方沟通过。 「“再过两个小时他就要落地了。”电话那边的人有些难为情地说道:“那孩子的状态貌似不太好,可以拜托你去看看吗?”」 想到这,加多举在空中的手无力垂下,他先是轻轻地捂了下遮在脸上的白色薄被,然后又抓着布料向中间挤,给自己空出来个呼吸的空间。 ‘啊……讨厌。’粉发少年这么想着。 他的视线被白色的布料遮住,眼前尽是白茫茫的一片。耳边寂静无声,这像是忽然坠入了某层不知名的时空似的。 忽然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寝室的门被人打开又关上。 “瞧你这样,这又不是停尸房。” 以防上次的事情发生,普朗斯特地把门上了锁,而后少年才表情复杂地询问道,“你表哥……你俩怎么了?” 加多的表哥,普朗斯曾经也听过。 普朗斯只记得那是个好像是叫‘akaya’的日本人,貌似是一个开朗阳光的人。不过,在过去的加多只言片语中形容的似乎有些……孩子气。 加多先是揪了下盖在布料,手腕滞在空中半刻,最后竟然一反常态地把被子从身上扯了下来。 他抓了抓被自己弄乱压塌的发丝,语气心虚,没什么底气,“那人是个单细胞嘛……呃…我回法国的时候没和他说,也没和他说我的打算……” 这要是让寝室外的那群人看到指不定会怎么惊诧。惊诧于两人竟然会主动向对方‘敞开心扉’,而不是像这几天外界看到的那样‘扯头花’。 但实际上这又有什么?再怎么说,他们可是连对方光屁股的样子都见过。(特指小时候) 说起来还真是同情那位‘表哥大人’呢,居然还会对「这种家伙」抱有幻想。 普朗斯金色的眼瞳从桌立书架前扫到加多身上,对方正‘没骨头’地靠在墙边,普朗斯收回视线冷哼一声:“那他应该也有知情权吧。” “这点我当然知道啊,所以我才苦恼嘛。” 在普朗斯来看,这番话的潜含义是出于规则中‘应该’的事情没做到而苦恼,而并非是……只是简单的,对于亲友难过的情绪抱有愧疚。 “也就是他现在还不知道你在干嘛喽。” “……也可以这么说。” 得到答复的普朗斯不屑地“哼”了声,他直接把椅子转了回去,背对着加多,“那你等死吧。”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爱和别人‘沟通’。普朗斯有些带着怨气的想着。 就像是他的生活是独来独往的一条线,从来不和别人有所交集似的。 普朗斯翻开了一本白金封的硬皮书,他的视线落在书上那一个个法语单词,可心还在刚才的话上。 “你是觉得他会妨碍你的行动吧?真是理性。”普朗斯冷嘲热讽道。 “我只是不想看到他难过。”加多给自己找补。 这的确是自己的主观想法。若是看到会哭泣,会低落……加多就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了。 但,对于普朗斯的话,冷静下来的加多还是认真想了想,“也许客观上潜意识有你说的想法在,但实际上我不觉得会发生这种事。” 泪会妨碍人前进的步伐吗? 普朗斯眉头微蹙,他不满地“嘁”了声,转过身用书本敲了下床上的加多。 “更讨厌你了,一根筋的蠢家伙。”说罢,像是忍不住情绪,他带着书起身离去。 “啊——你这人怎么这样嘛。” 回应加多的只有一声沉闷的门板撞击声。 · 十数个小时的飞机坐得累人,日本集训营的各位一下飞机就坐上了前往旅馆的巴士。 旅馆位于巴黎十九区的闹市街区,是个临街的拐角。 按照两人一组,切原赤也和四天宝寺的远山金太郎被分到了同一间。 他们这次来算是短旅,日本集训营和法国某个俱乐部约了友谊赛给他们这些国中生练手,毕竟U-17世界赛是国际赛事,提前找找外国人练手也属实正常。 可惜他们来的时间不巧,因为即将到临的诸圣节,那个俱乐部临时放了一天假,比赛只能等到11.2号才能进行。 由于一开始没想到要耽搁好几天,觉得临时需要什么都可以买。因此切原赤也带的私人物品并不多。 除了网球包里携带的网球拍之类的必需物品外,随身携带的双肩包里也就只塞了几件换洗衣服。 黑色的双肩包压在床单皱出一片褶子,切原赤也坐在床上,把包里的衣服一件件抓出来。 房间的门大开着,和他同一个房间的远山金太郎早早就安置好了,然后去找了四天宝寺的白石前辈玩。 “之前我看美食杂志上有推荐巴黎市中心有家甜品店圣多诺黑做得不错,过会我们一块去吧。” 丸井文太靠在旅馆的门框上,瞥了眼坐在床上的切原赤也,“杰克不在这里……算了,偶尔我请客好了。” 他故意等了几秒,可切原赤也还是没有回复。 难得出一趟国理应是愉快的,若是考虑到要打比赛,那情绪再不济也是紧张。 而他和切原赤也的飞机座是相邻的,可自打一上了飞机,赤也的状况就不对了起来。 所谓的‘不对劲’并非是更具象化的肉体病痛,比方说晕机呕吐闹肚子。而是一种情绪上的。 整趟飞机旅程,切原赤也除了回答别人的问题,剩下的时间中不是睡觉就是在看着窗外不断翻滚的云层发呆。 在想什么呢? 丸井文太看着后辈的侧脸,这句疑问还是没问出口。 毕竟,实际上他也多少猜到了些…… 那个不提前打声招呼就擅自走了的任性家伙…… 想到这,丸井垂在腿间的手攥了攥,最后又放下了。 真是‘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的窗前唱歌,又飞去了。’了呢。 虽然痛苦和疑惑也是成长的一部分,可他还是不愿看到自己后辈沉浸在这种情绪中。 “赤也?”丸井文太的语气中夹杂着疑惑,还有一丝不可察觉的担忧。 “……啊?…嗯。” 堪堪回过神来的切原赤也下意识应下。 丸井文太体贴地又重复了遍,“一会去吃甜点吗?我请客。” “可以啊。真是难得诶,丸井前辈请客。” “哪有你说的这样,我经常让杰克帮我请客的好吗。”丸井文太把门半关上,边说边往屋里走。 切原赤也“啊”了一声,反对道:“那哪能一样。” “再多嘴就不请你了。” “嘁。” 刚走近。 丸井文太准备俯下身把自己那还亮着的手机屏幕递给切原赤也看。就听见身后传来的记忆中的少年带着几分拘谨地询问声: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切原赤也在这里吗?” 在丸井文太的视线中,正对着门的切原赤也脸色忽地一怔,只不过那丝情绪转变的很快,几乎是马上就又换成一副冷漠的表象。 …… 第229章 傲慢 虚掩着的房门被走廊的风轻轻推开,站在房门口的粉发少年透过那条门缝默默观察着屋里。 除了他要找的人外,屋内竟还有另一个熟识。 三两下询问声过后,屋内的两人也发现了屋外人的存在,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而看清楚来人后,丸井文太的手下意识攥紧,手机屏幕熄屏了反射出他那夹杂着震惊的复杂神情:“加多……?!你怎么在这……” 他话没说完,就从眼角的余光中瞥见切原赤也难看的脸色,丸井文太紧急刹住了话头。 来人身着身暖黄色的外套,右手边袖口处有层薄薄的灰尘,通过微微敞开的外套能看到里面的红白菱格子的薄卫衣。是休闲装的打扮。 和往常一样,少年粉发柔顺地落在身后,天蓝色的眼睛一如初见时的冷淡,只是眼睛周围那圈淡淡的青灰色显得人有几分憔悴。 沉默的气氛,似乎也表示了什么。 加多推开了房门,他站在门口打量了下房间内的设施。 还算干净,房间内设施新旧参半,可能最近整修过。 加多未进一步,只是回答道:“这里是巴黎,我在这应该很正常吧。” 至少比屋内这两位忽然‘莫名其妙’出现在巴黎的日本人要正规的多。 “……你怎么来了?”切原赤也闷声补了一句,“用不着你来。” 这两句话说得火药味十足。 话罢,他把头微微转了回去,这样子似乎是在表达不想见到加多。 加多心里咯噔一下,内心一股火气由下而上升腾开来。他倒是有些想笑了,被气得。 切原赤也这副臭脸摆给谁看?虽然自己一开始……指和普朗斯诉说那一会,的确是有对切原赤也不告而别的亏欠。但说到底,这是自己的人生自己的选择,理性来讲也不需要和谁商量报备。 他盯着切原赤也那颗毛茸茸的海藻头……的后脑勺。 ???? 哈?你以为我想来?我巴不得赶紧回家睡大觉呢…… 加多内心这么想着,但实际上却眨了眨眸子,把话咽了下去。 这种话说出来只会激化矛盾……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哪来的火气,大概是因为没休息好情绪差吧。 终于,在沉默了几秒后。靠在门边的粉发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家旅馆附近出现了无头案,姑姑担心你的安危才找我来的。” “什么……什么无头案……??” 尸体今天早上刚被打捞上来。他刚好路过就听了一耳朵。 算是刚发现的,还在日本的自己姑姑自然不知道发生了无头案如此惊悚的事情,在电话中的切原合子也只是拜托,而没有强求。 可目的达成,于是加多无所谓地挥挥手,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不重要,姑姑让你到我家之后给她打个电话。你至少打个电话,这样我好交差。” 切原赤也揪了下床单,“我去你家?” “嗯。姑姑已经和你们领队的说好了,会由司机接送你。”加多手指捻着头发,“你放心,我2号就不在家了。” 最终,切原赤也还是整理行李下楼去了。加多说旅馆门口有车候着,让切原赤也自己先去。 在切原赤也走后,加多进了房间,走到窗边前又停下。 这个房间有一大片窗,今天天气不好,铅灰的云挂在天上暗沉沉的。房间向前方是街道的另一栋楼,和这边相对的房间正紧紧拉着窗帘。 站在窗最左边的斜视角看去,西边有一片河,西北角那处被楼房挡住,只露出一角的哥特式教堂的屋顶。 “你刚才说得是真的吗?”丸井文太走近询问道。 加多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瞄了眼窗户,然后虚虚地指着玻璃的某处,“你看……” 丸井文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丸井文太大视力好,而透过玻璃,他也看到了远处西边河畔处那些正在巡逻的警察。 那些警察离旅馆有些远,虚虚散散的像是模糊滤镜过后的蚂蚁。 不必多说,丸井文太也明白了。 加多想转身下楼,指尖却不小心蹭了下窗台。 干涩的。 他轻皱着眉碾了下手指。 放在其他旅馆这属于常事。 但对于这个走廊积灰一堆,他只是给别人让路靠了下墙壁就蹭了一袖子灰。卫生状态严重不达标的旅馆……这倒显得有些异常了。 ……但是那又关他何事呢?自己怕不是和那读作江户川柯南写作工藤新一的家伙交流多了,染上了多疑的毛病。 …… 啧。 加多吹了口气。他的视线自然地落在窗台沿边。 仔细看,暗沉的棕红色污垢已经凝住了,褐色的木沿上有一块小且不明显的异色块。 沉默着,加多把它拍了下来。 遇到死神还真不得了了……加多边在心里感叹,边向着丸井文太道:“我劝你最好换个房间。毕竟沿街的话,很容易被吵到不是吗?” 警笛啦,一些Teenager的吵闹,又或是隔壁的人声…… 不知在想什么,丸井文太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既然事情办完,也不便打扰。 加多礼貌道别:“再见。” 对立海大的前辈们说什么“真是麻烦你照顾他了”那种客套话就未免太自大了,还不如简洁地道别。 他没回头看,也对后面的人是什么心情不感兴趣,自觉也不能感兴趣。 他马上要离开房间,须臾间丸井文太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腕。 这忽然地一下把加多吓了一跳,整个人顿住,可没出声,只是看着丸井文太。 丸井文太盯着他脸看了好几秒,才道,“他一直很努力。” 丸井文太说这句话的语速很慢,期间一刻不眨地盯着加多的眼睛看,像是想把加多内心那一点小情绪都给看清,摸透。 但加多只是脸色没什么变化的平淡啊道:“这很好啊。” 这似乎在评价一个和他无关的人,无关队伍,无关血缘,也无关输赢对立。 这是正常的,但又是傲慢的。 而这份傲慢出现在加多这个人身上似乎又是合理的。从最开始他这个人莫名其妙地来,一阵风似地走,似乎从来不需要对别人有什么理由和解释,这便是傲慢的体现。 可他们就是明知道这是个任性又傲慢的人,还要让他来,因此这是正常的。 胜者,强者总是傲慢,有怪癖的。这是世人替强者的开脱的说辞。 但如今,丸井文太觉得有些时候不应该这样。 因为他们是有感情的。黄金周的气球,气球枪的奖品菜谱,烟火大会的金鱼,照片……人类的感性告诉丸井文太,不应该这样一走了之而没有解释。 说到底,他们这些前辈能理解加多的做法,可赤也呢?赤也大概是最需要解释的那个人。 丸井文太还记得,在集训营里不乏努力的人,可切原赤也永远是最努力的那一批。 “留在了集训营里,等之后见了加多我可不能再输给他。”他这么说着。 当时自己还笑:“那家伙一定在哪偷懒呢。” 而现在,知道实情后的丸井文太后悔当时说那句话了。 丸井文太在观察着。 可加多此刻却分了神,他试着偷偷拽了拽手腕,没拽动。 他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非训练和比赛期间他不带护腕,因此现在丸井文太手心就那么赤裸地贴在他手腕上,似乎是因为太过紧张,丸井文太手心出了点汗,有些湿热的汗黏在自己皮肤表面…… 好恶心。 他一点都不想被人碰着。 换了别人,他这时候就要立马把那人的手打下来并且洗手去了,可若是照顾自己颇多的丸井文太…… 至少听完吧,打断一个人总是不太好的。 终于,丸井文太又开口了,他话语中带着几分干涩,咽了咽嗓子:“所以你不要不把他当回事。” 切原赤也迟早会追赶上来的,他也是你可敬的对手之一,所以你不要不把他当回事。 加多抽出了被丸井文太紧抓着的那只手。终于,他转着手腕,像是想把那阵闷热感甩开。 他边揉擦着手腕,垂着头,话语里显得几分漫不经心:“我是不会输给他的,至少现在不会。” · 旅馆外,道路旁。 切原赤也瘪着脸踹了脚路灯杆。 他不爽,他非常不爽。 ……那个人怎么会突然的,莫名其妙的,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面前。可态度又丝毫未变,依旧是那副冷淡又傲慢的模样。 就好像……事件又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悄然翻篇了……就像是当初游轮事件后,在经历了那么一系列事后。 不知加多是用了什么法子,毕竟切原赤也也知道自己这位表弟很有本事,包括但不限于本人。 总而言之,切原赤也没有继续被警察问话,那场游轮火灾也没有被报道,之后周围人也默契地对那件事缄默不言,就像是从未发生过那种事。 但在一个月后的报亭中,他在立海晚报的角落中找到了派对主办方入狱的信息。 威胁,新闻报道上才会出现的怪盗基德,特工一样的游轮之夜……这一切的结局竟然是那不足三平方厘米的短报道,在报纸最下面,紧挨着一个邪教组织头目逃亡海外的通缉令。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默认那个夜晚的一切也随着海上的大火烧掉了,而真相的灰扬于大海。 只有切原赤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纠结于所谓的真相,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如今,对于这个令人纠结的问题又有了新的后续,但后续也是个“?”,依旧是个问题。 明明说好了要一起在夺冠,但现实就是,当时沉默地不回答的加多却悄无声息选择了分道扬镳。 加多去了法国,而他留在日本U17集训营。一开始对于没出现的加多切原赤也是震惊的,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不觉得加多会让自己在第一步就死棋。后面说有什么败者组,他又觉得加多一定是有什么特殊情报。 可后面败者组的人都出现了,有真田副部长,柳前辈,胡狼前辈……还有一些其他学校的落选者,就是没有他那让人恨又爱的表弟。 有个在山上呆过的高中生见他这副样子,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你是在找那个粉毛小子吧?他早走了,临走还把三船教练教训了一顿,可神气了。” 切原赤也顿时脑袋嗡嗡响。 他就那么轻易地走了?在一开始就走了? 自己所想的那些“啊,加多那家伙一定也在某个地方努力吧,我可不能输给他”的想法都是自己的独角戏……? 可仔细想来,实际上加多的离去并不突然,而原本自己是最该意识到这点的人。 加多本来就是法国人,一出生就在法国,父母也都在法国。嗯,朋友也是。 加多并不喜欢爷爷奶奶,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和外公相处,纵使其本人否认这一点。 切原赤也听部长提起过几嘴,加多外公是个很好的人,很喜欢加多这个外孙,只是工作的关系对孙辈疏于陪伴。据说加多那家‘打网球的红发人不许入店’的店面就是外公送的。 而在看过世界级比赛,以及近年来的U17世界赛录像带后,切原赤也也明白了当初在日美亲善赛集训营,为何在加缪提起‘黄金的时代’后,加多会忽然轻笑。 毕竟排名数据是鲜明的,是说再多也改变不了的现实。 而就算加多不打网球了,比起要拘泥于前后辈教育的日本,法国也更适合他。 …… 所以,加多的离去是理智的,正确的。 切原赤也只能这么安抚自己。 ……就算这个家伙始终不肯告诉他,像瞒傻子,瞒三岁小孩一样瞒着他。 像是在忍着什么,切原赤也肩膀抖了两下。 他逐渐平静下来,这是种非常诡异的平静,就像是心电图上的横线。然而,人活着。不管怎样心电图的基线都是会有波动的。 一升一浮。 蓦地,铁制的路灯杆发出嗡嗡声—— 和他说一声又不会怎样!这个混蛋! 第230章 逆流向上 道边,一辆亮黄色的雷诺clio慢悠悠地开上前,停在了切原赤也旁边。 “这位少年,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车窗摇了下来,从里面露出来个灰色头发的男人。 男人温和中带着些似有似无的痞气,胳膊搭在车窗边看着他。 切原赤也瞥了眼又迅速转过头。 哪来的自来熟灰头发怪大叔,没看他正烦着。 耳边传来句感叹:“你再这样踢下去,这根路灯都要被你踹断了。” “嘁,用你管啊。”切原赤也嘴上不屑,可身体还是顺从地停下来,离那根路灯远了些。 一离远,切原赤也就去瞧那根路灯,黑色的铁质杆子上除了切原赤也蹭上去的灰尘,剩下的连块小铁皮屑都没掉。 要是路灯能被人为踹断,那也算满级豆腐渣工程了,相关人员不去做豆腐都是亏了上天给的天赋。 还没等切原赤也再次发作。 拉斐尔就装模作样地上下打量了切原赤也一番,嘴里发出惊叹,“这身衣服……你是来自日本U17的选手吧。” 当然,实际上拉斐尔是从一开始,也就是切原赤也刚下楼时就发现了切原赤也。 毕竟他的车就停在附近嘛。 不过拉斐尔就算不看那件日本U17代表队的衣服,只看脸也能认得出来。表兄弟之间长得还是有几分相似了,最重要的是,切原赤也刚才踢路灯的样子太像加多儿时吃瘪生闷气的时候了。 “你就是立海大附中的切原赤也吧。” 异国他乡,听到陌生人叫自己名字,切原赤也还是有些懵的。 他指着自己:“你认得我?” “当然。”灰发男人肯定道:“我之前去神奈川旅游时买过当地的报纸,那期报纸的报头就是你们呢。” 报纸……? 切原赤也想了想,好像那次他去报刊亭的最初目的就是买那份登有立海大优胜的报纸,买回来做剪报。 只不过在回家的路上显得无聊边走边看,就无意中瞥到了那一小格企业家进监狱的事。 灰发男人语气中夹杂着对面前人的欣赏和一丝莫名惆怅,温和道,“既然是那么厉害的选手,成为日本U17代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听见别人夸赞自己,切原赤也心中不免升起几分小得意。 他身边都是龙凤之辈,U17集训营的内部环境高压,三船入道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教练,每天“废物”来“白痴“去,自从进了集训营后,这还是第一次有大人夸赞他呢。 切原赤也本身就不是多爱记仇的人,这份逐渐膨胀的得意在内心撑得连之前的结缔都消失了。 “那是自然。” “不过没想到连这么成功的选手都有烦心的事呢,是在烦恼中午吃什么吗?我知道这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 切原赤也挥挥手,否认道,“才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呢。” “啊……是我有个朋友的弟弟,很叛逆。” 切原赤也语气烦恼地吐出这句,他一开始觉得自己会滔滔不绝,但实际上,上句话他一说出口,接下来的话就马上卡壳了。 叛逆吗?这好像有吧。爸妈,亲戚,似乎都有用这个词来形容过。而当时的他只是坐在旁边吃水果,并未深思。 可仔细想来,作为同样被批判过‘叛逆’的切原赤也自己的视角来看,对于加多的‘叛逆’,切原赤也倒是也说不出123。 毕竟在一年多前,自家表弟还是最听话的孩子。 在切原赤也看来,事实上,大多数时候的加多表现的冷静又内敛,在家,在学校里……即使是在人流攒动的赛场上,人心惶惶的凶案现场也依旧是用那双平静的双眼凝视着众人。 那平时偶尔的爱捉弄人恶趣味这称得上‘叛逆’吗?实际上也算是一个问题儿童的切原赤也看来。这不过是从硬壳裂缝透出来的一丝真情。 不过话都说出口了,他心里也还有气。 “任性妄为,想走就走,连一句话解释都吝啬说出口,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拉斐尔自然了然那句‘想走就走’ “朋友的弟弟吗……青春期的孩子的确都很有想法呢。” 是“有想法”,并非是不懂事,叛逆。 “有想法……”切原赤也似乎第一次在这种话题听到这个词。 在这个条条框框,正正方方的时代,一个人有想法是独特的,而肯为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那更是了不起。 切原赤也的话卡在喉间,话语黏糊糊地,咽不下,但又吐不出来。 他胡乱地“嗯嗯”两声。 有想法和叛逆的区别是什么? 粗糙点来看,大抵是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目的),要做什么,会付出什么,这场行为的最终结果。 而结果也包含了代价,这个代价可能是短暂的,若只是拿了父母珍藏的珠宝邮票,大不了就是被骂几天。但代价也有可能是长期的,甚至是为期一生,在未来某个晴天的午后想起来还觉得寒冷或是感慨万千。 总之,做什么事情都是有代价的。而过去是无法改变的,所以人生的选择才要极为慎重。 拉斐尔没有插话,他在等着切原赤也继续说下去。 “……也许真的是这样吧。”切原赤也暗声道。 切原赤也一时陷进思绪的沼泽里,竟忘了自己最初编的‘朋友的弟弟’这种谎话。 他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队服的拉链,“我从小到大都不知道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加多在想什么呢? 第一次出现这个想法还是在儿时,那是在好多年前的年夜饭后,两个小孩打牌赌输赢。最后那局牌是加多赢了,输得一干二净的切原赤也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他边为自己失去的压岁钱哭,也为“明明是哥哥,但却比不过弟弟”这件事哭。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过羞耻。哭得厉害的时候,切原赤也捂住脸,然后又偷偷露出一根手指的宽度偷看对面的加多。 对方只是蹲在地上,用着那双外国人的混血蓝眸盯着他看,眼里带着当时的他搞不懂的情绪。 当时的切原赤也就在想,加多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心里嘲笑他? 气不过的切原赤也站起身来,情绪一时上头,赤红了眼,推了加多一把。脚下有榻榻米,加多只是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 加多没哭,只是拍拍屁股去找了切原合子,然后自己就被禁了一个月零食漫画,外加一顿胖揍。 切原赤也盯着脚下灰扑扑的石砖,上面有层灰,切原赤也白鞋底蹭上去才发现有层灰。灰尘的颜色和石砖的颜色相近,要融为一体似的。 而现在呢?这早就不是几年前了,他们的脚下也不是外公家的榻榻米。 对于自己来说,如今自己是异国他乡,吃瘪。那多年前,加多算不算也是异国他乡,吃瘪? 切原赤也气得嗤笑一声。 真是那什么…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天道好轮回。 可现在他们已经长大,已经不是闹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找家长评理之后就可以把这事翻篇的年龄了。 如此想来,加多又要比自己多走一步。 加多想回法国,就只是和大人通知一声,然后就走了。这是加多自己做的决定,这回也一定是他的选择。 那日本算不算是加多的异国? 纵使加多表现的多么游刃有余,可一开始连朋友都交不上,整天闷家里,不知道要做什么要去哪里的也是他。 即使后面进入网球部,说到底也不过是被夹着带着捎来的,这更像是一种顺其自然。 在日本集训营,立海大网球部里脱身,独自去往法国是多么逆流而行的决定啊,但也或许法国…… 切原赤也踢蹭了脚灰石砖,扬起的灰尘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细碎,扬尘让他打了个喷嚏。 他顺势抬头瞧了眼这附近的建筑,十字路口对面的楼房外墙涂满他看不懂的涂鸦,顺着涂鸦往上看,楼房二楼的房间窗帘紧拉着,阳台铁栅栏已经有些掉漆,从房子里面伸出来些罗勒薄荷还有一些不应季的植物枯藤。 耳边周围是人车涌动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他听不懂的话。 这里才是加多原本就要去往地方——也正是他的来处,生长的地方。 “但老实说,有时候我又挺心疼他的……”切原赤也喃喃道,“大叔,你说怎么会有一个人既招人恨又让人心疼呢?” “什么大叔,我还没到三十呢。” 切原赤也自知其言不当,忙声道歉。 拉斐尔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毕竟比起自家那好学生,切原赤也这句大叔已经算好听的了。 像是想起了些不太好的回忆,拉斐尔蹙了蹙眉,“嘶,我有位学生也让我感觉这样……我从他小时候就认识他了,那孩子打小嘴很欠,第一次刚见面就偷偷和佣人说‘我不要毒虫’。解释了后又说不喜欢审美太差的流浪汉风。把我气够呛。” “我当时只是在走嬉皮士风。真是个无知的臭小孩。” 对此,切原赤也深有同感。他有阵子喜欢嘻哈说唱,也接触到了嬉皮士,便在家里找衣服搭了起来。 「他房门敞着,衣服穿到一半,当时路过倒水的加多看了他眼,原先舒展的眉头立刻皱得死死的。 加多一张嘴就是刻薄的话:“你这是从哪个垃圾桶捡的衣服,红的黄的绿的,大老远处一看还以为谁胆囊露出来了呢。” 切原赤也解释说这是他搭配的。 记忆中的加多顿住。 他眯起眼用视线上下扫了切原赤也好几次,最后忍不住似地往后一退:“我建议你还是出门左转,道边那仨垃圾桶先捡到哪件穿哪个,民众都帮你搭配好了。我觉得民众的眼光应该比你好。”」 虽然之后给别人看,丸井文太说像:“番茄炒蛋发了霉。” 可切原赤也还是觉得加多那两句话最刻薄了! …… 两人感叹了下世风日下,新时代(?)小孩心理不好琢磨,品行素质还差。 切原赤也来一句:“对啊,还挑食。” 拉斐尔回一句,“还嫌弃我胡茬喇他脸。” 然后就被(疑似)话题主人公给逮了个正着。 加多刚下楼,一抬眼就看到道边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靠道边,亮黄色车里那个是正巧“顺路”被自己拉来当车夫的教练拉斐尔,而车旁边那个站着的藻发少年,是刚和自己摆过臭脸色的呆表哥。 这两个人应该不认识才对。但现在却在他背后勾搭上了,周围还萦绕着几丝同仇敌忾的气氛在。 加多的第六感一向很强,准到可怕。 而现在,他有种不好的,内心不爽的“预感”在。 “拉斐尔,你在干什么?” 问当然先问大教练,这位教练尤其自来熟。虽然车旁边那位在这方面也不遑多让。 切原赤也的大脑宕机了片刻。 这个混蛋加多不第一时间叫自己就算了……而拉斐尔又是谁? 既然叫拉斐尔,何必往自己这边走?难不成那个人就在附近? 切原赤也左看看右看看,除了旁边这辆亮黄色车里坐着的灰发男人,就再也没在自己身边看到其他人了。 ……不会吧?这么巧? 切原赤也语气中带着试探,指着车里的人,朝着加多:“他是谁?” 加多凝住了。 得,他和人交流这么久,到头来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拉斐尔也乐了,他颇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指着自己也开始问,“对啊对啊,加多我是谁?”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加多道:“他是我小提琴老师——拉斐尔。” 这话是实话,加多最喜欢说的就是这种半虚半掩的真话。 虽然这么说也没错啦,可…… 拉斐尔不动声色地瞄了眼切原赤也,对方神色如常,只是死死盯着逐渐走近的加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加多要随口扯个谎话瞒着他自己表哥,但既然加多想,那至少现在,拉斐尔自然会帮忙“圆”下去。 而剩下的,就等事情败露后,加多自己应付吧。 第231章 像往常 上午十点,拉斐尔开着那辆雷诺clio把两人送到了加多位于八区的公寓后,他自称自己和别人约好了要一起吃饭,先走了。 到现在,切原赤也倒是也终于识破了些拉斐尔的“本性”——大尾巴狐狸。 说什么“我知道附近有家好餐厅”那种搭讪人的话,明明就是一开始就认出他来了嘛。 还在车上说什么“不是骗你哦,我是真去过,也真看过。”“打得很不错嘛,加油啊。”之类的这种鬼话。 不过,有这样的老师,他肯定是不缺赞扬的吧。 切原赤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加多身后进了大门。 之前时间紧,加多一落地还没来得及回自己家一趟就去了集训营。 没人收的旧信件堆了小半个邮箱。 加多先是把那沓旧信件搁在大腿上整了整,有十多封。 他在整理信件,切原赤也就在旁边看着他整理。 像是理扑克牌似的,把棱出来的刺头抚平整。 加多有点轻微强迫症,他似乎有一套自己处理事物的方式,先把那沓信按照大小和紧急状况排了个序,方便处理。 “这些是什么?”切原赤也好奇问。 “大多数是通知回执单……上次回来太匆忙都没来得及收。” 虽然对于他来说大部分都没什么用……但以防像上次一样漏掉真正重要的信件,还是要看一下的。 加多一直都是个小心眼的人,这点对于切原赤也来说尤其清楚。 嗯,肯回话,那表示还没有那么那么生气。切原赤也想。 他在后面跟着,心里胡乱打着小算盘,前头的加多在门口地垫下面掏出一把钥匙。 清脆的钥匙转动声后,门开了。 房间内很干净,有人提前打扫过,空气里还荡着一股香薰的味道。淡淡的,不难闻。 加多去开了阳台门,白色门一开,外头的风就一股脑儿地向房内涌来,冲的香薰味道都淡了很多。 被风鼓成波浪形的白窗帘“呼啦呼啦”地响着,身处飞扬的白缎中的加多从窗帘旁边找来绳子,把乱飞的窗帘捆了起来。 “楼上也是我的房子,你也可以去住那间,也收拾好了。” “不用。”切原赤也忙声道。 加多对此没什么太大表示,只是昂起头给切原赤也指了下房间。 切原赤也先去把行李放下,出来后,他自然地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出来后没见到人,切原赤也便四处张望着。 切原赤也忘了在哪听说的,有句话说的是:看一个人的卧室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 虽然加多在自己家的房间,自己不知道进去过多少次。 可那间房间切原赤也到底也没看出个门道来。 而现在…… 切原赤也默默打量着这间房间, 石膏线雕,金框镜子……墙上摆着幅…… 切原赤也蹙眉,紧盯着那幅画。 在他看来,那是幅:点线面圆乱飞,蓝与红像是线条的阴影,左上方还有一个大圆盘的画。 既然如此抽象……那应该是所谓的“抽象派”吧? 切原赤也的美术课通常都是在昏昏欲睡中度过的,对于“抽象派”的印象就只是毕加索,换句话说,他实际上的美育教育全来源于《周刊少年JUMP》,因此自然认不出来康定斯基。 不过就算知道康定斯基,也一时可能认不出来相关作品就是了。 他还在纳闷加多奇怪的审美,那边加多就端着个托盘过来。 而加多见切原赤也难得如此“专注”,就没出声打扰。只是把托盘搁在桌面,自己则坐到切原赤也侧面的单人沙发上。 切原赤也自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专注。 他只是看似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幅令他一头雾水的画,实际上,他的眼角一直不动声色地瞄着加多。 切原赤也原本指望加多主动和他搭话,可没成想加多根本不打算“打扰”他。 于是切原赤也决定主动出击。 他先是故作深沉地咳了一声,“这幅画是……是毕加索那种嘛,抽象派。我知道。” 加多把托盘里的水壶水杯取出来,“呃……其实毕加索是立体派,和这幅康定斯基的作品不太一样。” …… 切原赤也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时间就在这莫名沉默的气氛中流逝,墙上的石英钟指针滴滴答答地走了一圈又一圈。 他们之间似乎又没什么话说。 一个是不知怎么开口,另一个是拒绝交流。 当然,这份尴尬是双方的。 加多自然忽视不了切原赤也偶尔扫过来的炙热视线,他往右边靠了靠 他在尽力忽略。 加多现在倒是怕切原赤也忽然蹦出来句“为什么离开”/“现在在干嘛”这种打听现状的话。 毕竟切原赤也都穿着日本U17的队服了。 难不成自己要说什么:我现在身处法国U17哦。如果下月世界赛幸运的话,就能和你在赛场上碰到呢。当然‘幸运’指的是能分到同一个小组,毕竟按照日本队往年的成绩来看,日本队连小组赛都出不了线。 哇,好垃圾的垃圾话。加多想了下。 然后觉得这种垃圾话还是不要在这种时候说的好,嗯。 他一直都是个精明的人,比如说知道如何避免冲突,又或是利用冲突……这些都是一些用来达到自己目的的手段。 而事实上,收留(有可能的)对手是个明智的决策吗? 这显然不是。 就算是说长辈拜托,可他也不是不能拒绝。毕竟这一开始就是个软性要求。 但果然,他现在开始有些后悔这个决定。 因为现在加多也认清了一个事实,就是自己依旧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动听的,不会引起人反感的理由,来向切原赤也解释…… 不管是从之前,还是到现在,加多一直都不想和赤也发生冲突。 但是现在,他正在做会发生冲突的事情,而更可恶地,是他并不后悔这个选择。 ……他真的能在这继续坐下去吗? 鼻尖的香薰味愈发地重了,熏得人心烦。这什么垃圾精油味?…品味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加多脸上划过一丝不悦,趴在腿上的手指蜷了下。 明明外头的风一股股地涌进来,落在脸颊处,凉丝丝的;发丝上,几缕发丝不听话地荡在空中,衣角被吹得鼓起,房间外面的光落在地板上形成光斑,风在影响着屋里的一切,却似乎吹不冷少年们心中的燥火。 他忽然想起身透透风了。 …… “抱歉。”切原赤也沉声道。 虽然切原赤也觉得自己这道歉对又不对的……虽然加多的确没提前和自己说,就那么任性地走了,可……可自己也不能和他发脾气啊。 切原赤也的左右脑互搏,似乎有两个小人飞在他耳边吵嚷个不停。 黑的小人说:发脾气怎么了,你就该发脾气,好让这家伙以后都不敢这么做! 切原赤也心说:的确。 可紧接着,又有白的小人反驳道:不对,发脾气是小孩解决事情的做法。更何况,小时候的加多不会因摔倒而害怕,那现在更不会。加多这种一看就是吃软不吃硬的。 切原赤也又动摇,他一想,好像也是。 所以他这么说了。 “……嗯?” 侧边,加多一滞。 ……切原赤也今天这是抽的哪门子风? 虽然自己是很想转过头问问切原赤也吃不吃核桃,或是要不要吃鱼这种话。 但仔细想来,切原赤也很少抽这种风。 切原赤也一般都是嗷嗷叫着“混蛋,我们来打一场吧”,而这时候自己才会用“你需要补补脑子”这种话来堵住切原赤也。 但……今天的氛围实在太奇怪了。 切原赤也这副严肃样,还是不要逞一时嘴快比较好。 水痕在桌上伸出蜿蜒的透明的线,加多往切原赤也那推了一杯水。 “说吧,为什么?” 话说出口,加多心里松了口气,这就像是一块大石头忽然落地,一桩原要审判自己的案子不被追究。 贵价水晶杯透亮,杯内的切面投射在大理石的桌面上,映出一圈圈暗色的花纹。 “……之前,我不应该朝你发脾气的。” 切原赤也的声音发涩,他似乎不太想这么说。不过也心烦意乱的加多没注意到。 之前……那已经是几个小时前的事情了。 加多想说“你往常不是一直很无厘头嘛”,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不久后的世界赛,他们会以对手的身份出现在对方面前。而对于未来的对手来说,这样的话显得太亲昵了。 “那没什么。”最后他说。 粉发少年的头低着,眼睛似乎在看桌面蜿蜒着的水痕,发丝随着重力往下垂。他背着光,切原赤也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能看到他的手指狠抓了下衣角,霎时又松开。 加多不动声色地把褶皱抚平,语气和往常无二:“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休息了。” “啊?”切原赤也发出促音。 这有些突然,把切原赤也刚打好的腹稿全打乱了。 加多站起身,睨了切原赤也一眼,“我有些累。” “你路途舟车劳顿也早点休息吧。不过若是你想出去,电视柜第二个抽屉里有零钱,柜子上有司机电话。” 这个理由是正当的。 他甚至像往常般,把事情也安排好了。 而从切原赤也的视角看去,加多低垂着眉眼,眼下有团极淡的,几乎要融入进阴影中的乌青色。 怎么看都不是精神很好的样子。 最终,切原赤也也只能憋出一句:……嗯。” 第232章 蒂法尼·亚当斯小姐 他说休息,并非是来哄骗切原赤也的。 好不容易有个假期,可不得好好睡上一觉。 他这些天凌晨一点睡,早上五点醒,睡一觉都不带跨天的。就这点还要起来听加缪的劳什子“革命的黎明”演讲会…… 即使加多睡觉前反反复复检查门锁,可第二天五点还是会被加缪叫醒,偶尔是捏脸,也有时候会挠他脖颈。 甚至还有一次加缪趁着他睡觉,像催眠似地在床头讲自己和网球的恋爱史——导致最后加多梦里出现了个长着人脸的网球,一下子把加多吓醒了。 而“无用的房锁”有房内另一位的功劳,而“鼻孔看人”的普朗斯也自然不会惯着他。阴阳怪气就怼回去,打比赛就应战,反正明天早上五点房门该开就开,演讲也是非听不可。 要不是加多打不过加缪,他都想把加缪收拾一顿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睡眠时间严重亏损,副作用是他整个人变得尤为的“暴躁”。 于是他从中午十一点多睡到下午两点……然后就被一阵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叫醒了。 睡梦与清醒之间,加多十分果断地伸出手往枕头边一摸——挂断。 察觉到烦人的闹声终于消失,加多的唇角无意识地勾了勾,然后翻身拉起被子继续睡了。 可像是铁了心的,坚决不让他如愿,电话声再次响起—— 「“我是江户川。”」电话那头说。 …… 粉发少年神情恹恹地抓了把头发。 啧。 · 毛利一行人是几天前到的法国。 不过他们并非是来旅游的。 前些阵子,小五郎在居酒屋的熟人推荐下,开始玩一个叫“N2s”的虚拟网站。 在N2s这种虚拟网站上吹嘘不需要证明,反正隔着网线谁也不知道谁是谁。 因为言论自由度高,网站上有不少推理发烧友发布的真的或者虚假编造的“真实案例”。 而事务所的电脑就放在毛利小五郎的办公桌上,柯南偶尔也会刷一些。 正在小五郎还纳闷明明自己没搜过关于推理的帖子,网站却给自己推了这么多的时候。就有人找上他了。 委托人自称不方便出面,他怀疑自己下属偷窃文件,遂来找毛利小五郎调查。 而这类委托接多了,毛利小五郎对于这种委托人也见怪不怪。 这种通常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才来找侦探,想私下处理。 但法国也未免太远了,毛利小五郎原本想拒绝,只怪对面给钱太及时,还包飞机票和酒店钱,委托费第二天就出现在了毛利事务所的信箱里。而线上沟通,说给退回去的信息也一直处于未回状态。 钱都收了,还退不回去。没办法,也只能跑一趟。 而原先事情进展很顺利,很轻松地就找到了那位下属——蒂法尼·亚当斯小姐,对方也非常配合,说愿意当面和委托人解释清楚。 他们侦探只管着把甲方委托的事办完,剩下是委托人和被调查人的私事。 为庆祝这次异常轻松的委托完成,毛利小五郎还掏大价钱带着小兰和柯南去一家据说很有名的法餐馆吃饭。 然而,第二天中午。因为宿醉,还在酒店睡大觉的小五郎就被警察找上门了—— 昨天下午刚见面的亚当斯小姐,于今日清晨被人在河里发现,人已经死了。 …… “我这出了事,那个死者穿的衣服和你一样。” 他们两个今天早上刚见过面,一个往北走一个朝南走,当时还不知道会出这档子事。 “嗯,然后呢?”被迫醒来,加多眼睛发涩,一边眨眼睛想把那股涩劲眨没,边迟钝地想。 怪不得会突然问衣服是哪个店买的……这种东西自己哪知道,都是管家送来的……搞得最后还得扯衣服找水洗标。 “我按照你提供的品牌去找,找到了三个符合条件的购买人……” 那一般来说,这时候手里拿不出衣服的,就很有可能是衣服在尸体上套着了。 加多在等着对面继续诉说。 可江户川柯南忽然哽了下。 加多闲得无聊,把手机搁在旁边,开始翻没去日本前的笔记本。 他实在不太喜欢写日记,即便有时候翻开也不知道写点什么,或是草草几笔。本子上更多是一小块一小块的涂鸦。 “有位先生说是你爸……” 加多蹙眉,他一时搞不懂柯南那边在说些什么。他只当是自己分神没听清楚:“……什么?” 柯南瞟了眼自己身后。 那位先生沉默地坐在警局的等候椅上,他墨绿趋近于黑的头发因长久不打理,微长软发服帖地搭在后颈,也遮住了眉。 他正翻看着实验报告,精致的眉眼也耷拉下来。 整个人更显温吞,像是二十多岁出头的青年。 不过老实说,江户川柯南没怎么看出来他和那个跋扈大少爷的相似之处。 他之前还偷偷吐槽过,觉得能养成那种“不把别人的生命当回事”的父母大概是也跋扈到没边。 结果现在…… 江户川柯南的手轻轻捂住了音孔,“我这边有个人,说是你父亲……” 加多当下觉得柯南是来捉弄自己的。 下意识地,他冷着脸把手中的笔记本往前一摔。 虽然江户川柯南(工藤新一)多半对自己好感度低到不行。不到非一般时候(指发生案件/突然事故)是不会来自己面前凑热闹的。 啧。他连浦修那家伙现在在不在法国都不知道呢。 而且,平日那家伙见都不见他一面,给他买衣服还托管家送?那他更相信衣服上撒毒了。 鉴于那件红白菱格子卫衣,他穿了一上午还没被毒死。 他更相信是莫名其妙的恶作剧了。也许是江户川柯南在玩什么大冒险也说不定。 于是,加多嗤笑一声,“我还是他爷爷呢。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大侦探这么听话去买本答案之书好了,那个回答还全点,以后没线索就翻一翻。” 他手指无声地点着笔记本的硬皮,一下又一下。 这是一种平复心情的方式。 仿佛一涉及到“父母”,自己的态度就会变得更恶劣,更尖锐,就像是受到刺激而竖起尖刺的刺猬。 用愤怒和刻薄代替所有负面情绪。他当然也知道这是心智不成熟的表现,这是不高效的解决方式……可那又能怎么办? 至少这样自己还能出口气,想着能让他们不高兴,影响到哪怕一点,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而每次骂完后内心那一点酸涩感也被他不得不忽略。 电话在“哔”一声后被挂断,江户川柯南下意识“喂?!” 只余下一片沉默。 · 阳台的白纱被吹得一股股地扬起又落下,下午的日头大了,热烈的阳光射进屋内让人觉得刺眼无比。 加多翻了个身,背对着那。 他双手搂住被滚成一长条的被子,脸埋进柔软的面料中。 在黑暗中,他不忿地咒骂着—— 一群蠢货。 不知道和国中生说什么乱七八糟事情的拉斐尔是蠢货,突然道歉的切原赤也是蠢货,打莫名其妙电话的江户川柯南是蠢货…… 说话是要有分寸的,很多事情他不能真的说出口,而这些情绪的黑泥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垒在心头,在四下无人时才能宣泄半分。 手机又响了。 明明已经捂住耳朵,震动声却还仿佛在耳边,像是蚊虫的声音“嗡嗡嗡”吵个不停。 终于,他烦地捞过手机,凭着习惯在屏幕一划,接起了。 “没脑子就去治,我认识不错的脑科专家可以推荐给你。实在不行你就当我没爹。 东亚国家一直都是注重孝道。于是此话一出,站在电话旁边的柯南不由得一愣。 虽然从先前那么恶劣的态度能猜出来,加多怕是和父母不和,但他也没想到那么不和啊…… 仿佛空气都凝滞了几秒。 …… “是我。” 男人的语气平静,似乎先前的话还有现在听筒对面的负面情绪都像风轻飘飘地吹过了。 “别再耍小性子。” · **,来了个宇宙史诗级超级无敌大蠢货,还很贱的那种。 …… 他又不在意。 番外 唯心主义【6.1】 1. 帕斯尔卡曾说过:“人是一根能思想的芦苇”。 2. 我小时候是个所谓的“唯心主义”者。 这就像是夏天微风吹过,水面会被吹起层层波纹,芦苇也会浮动。理当如此。 旧时期宗教贵族出身的我相信这个世界有神存在。而神住在天堂,天堂是个活人看不见也摸不到的地方,但那是我们最终的归宿,所以我不用太担心神明的存在。这是安娜和我说的。 安娜说这话的时候,她正坐在花园亭子的椅子上,手里抓着一张织到两只手加起来那么长的围巾。 她停下手里上下翻动的钩针,转过头来,温和地看着我。 她含着笑意的蓝眼睛有些发灰,文艺一点说像是伦敦的雾。不过我当时只知道那是人年纪大了,玻璃体浑浊所导致的。 一起吃下午茶的普朗斯也把头拱过来:“对啊,你家里还有教堂不是吗?我记得你还经常去玩。” 家里的教堂建在葡萄园旁边,午后的阳光太烈,我的确会去教堂里面喝杯茶,听着神父讲故事。 我喜欢听故事。 于是我点点头。 她盯着我半晌,我也回望着她。 双眼直视会给人带来危机感和压迫感,而很多时候适当的压迫感会让真诚的人更真诚,不忠的人心虚…… 我不会在这种地方出错。 于是她转头,“是个虔诚的好孩子呢。” 安娜似乎在想一些更远的东西,我能察觉到她的心情有些惆怅:“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我垂下头。 那我刚才是在看更远的东西吗? 3. 我喜欢听故事。那些故事不乏世界各地的奇闻异事,有着神秘色彩的宗教神话,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小道传闻。 有段时间,两位老人家和外人谈事的时候是完全不避讳我。 要把xxx搞下台,让xxx上位,哪个人又送东西来了,收起来或者扔掉,焚烧或是……大的小的,鸡毛蒜皮的事情。 听也没差,错过也无妨。 这些对我来说也是故事。 4. 某天,拉斐尔偷偷问我是不是没朋友,同龄的那种。 树荫下,石桌上的棋局势均力敌。 我执黑马的手一顿。 “毕竟好像只有那个叫普朗斯的王子病小鬼能和你玩到一起去……我可不认为黑发小子和你算同龄人。” 我怎么会没朋友呢?想要和我玩的家伙可是有一堆。 但是他们太吵,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自顾自说完一堆后,又集体眼巴巴地看着我,等着我点头。 这就和他们的父辈如出一辙…不,甚至更差劲,连臣服的样子都装不好。 傻子才会做那个被风险转嫁的替罪羊。 虽然可以变成真正的小团体领袖,但凭什么?我又为什么要分出时间来照顾这群蠢货? 5. 我骗了外婆,我并不虔诚。 神父做弥撒时,我装作听得很认真,实际上那么长一段话我直打瞌睡。神父派发的圣饼更被我拿去喂猫狗和偶尔飞来的鸟去了。 所以现在,即使是庄重严肃的棺椁停在我面前,我仍旧在想: 有我这么不虔诚的人的祈祷,她是否能顺利地到达那永久的归宿呢? 可是,不知从哪飞来的渡鸦停在了棺椁上,它伫立在那。众人便联想到德克西家徽上的乌鸦了,纷纷称道这是神迹。 奥丁有两只渡鸦,一只是代表「思想」,另一只则是代表「记忆」,它们每天飞遍世界收集信息,傍晚又回去。周而复始。 这又是哪只呢? 但说到底,乌鸦是食腐动物,我更愿意相信是乌鸦来收取“回报”。 所以我把那乌鸦赶走。 它飞到半空,又回头用猩红的眼望了我。 我觉得下一个被收取回报的人大抵就是自己了。 德克西家的家族箴言:iterum atque iterum sub sole(在太阳之下,一次又一次。) 家族箴言是在出生前就定下的,我不知道到底是谁提出的。但灵感大概是传道书1:9的“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就像是新生和死亡。 人的时间是沙漏吗?一点点落下,时间就空掉了。那如果神把人的沙漏再倒回来,是不是人的时间就又回来了? 不,肉身已经发硬腐烂,热的心脏和血液也不再涌动。 「Requiem aeternam dona eis, domine,et lux perpetua luceat eis.(主!请赐给他们永远的安息,并以永远的光辉照耀他们。)」 令人悲哀的唱诵响彻厅内。 6. 「神迹就是把所有不可能的事情重现……难道不是吗? 那神为什么不能把外婆复活呢?最终却只有人来诵经。」 我这样问拉斐尔。 这时候的我正钻到拉斐尔的怀里,耳朵贴着他的胸膛。 我能感受到他腹腔狠收一下。我没抬头,我觉得他大概是深呼吸了。 安娜去世后,我开始注意每个人的心跳,呼吸,温度,胸腔的起伏……这些似乎就是一个人活着的生理性证明。 那长眠于灵柩的外婆的尸体,一具不会呼吸没有温度不会动的肉体,那就是一个死人。 我当然知道在面前晃荡的那些家伙是活人,但是还是忍不住去看那些所谓的“证据”。 这就是一个活人啊——我想。 不过这些举措对别人来说似乎太冒犯了。 可拉斐尔说:“如果这可以让你安心,那就做吧。”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呢。 拉斐尔是个好人,这是我在上完第一节课后所认知的,不过那时我还不信任他,所以当时要带个问号。 但现在我已经彻底信任他了。 他是外婆找来的人,现在外婆已经去世,他不再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可他依旧……不,甚至是来得次数更多了。 我想问,他便丝毫不忌讳和我谈。 我觉得之前的问题难到他了,所以我换了个简单些的。 “你会死吗?你决定什么时候死。” “我会死,可我并不知道下一刻的命运。” 我追问:“你能不死吗?” 他笑了下。 他说:「人或事物的结束是必然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更没有绝对永恒的事物。 人们只不过是一直在追求“不变”。 可时间是客观的,不管生老病死,月落日升,时间的河一直在流动。 客观就是不打扰,不介入,不中断。 那「如今的神」也是客观的?祂不再给出启示,也不再审判任何人。 6. 这时候的我喜欢温暖的怀抱,可能是在这期间所接触的都不是什么太恶的人,怀抱令我安心。 而我对生的,冷的,感到厌恶。一度不能接受诸如切片刺身这类肉类生食,它会让我联想到人类尸体的肉是不是也是如此湿腻。 我做了一份问卷,随后被赶出了房间。屋内的卡里尔和外公说可能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症”。 外公转告我,说没什么,假期要不要和他一起去爬山。 可我后来被禁止进厨房了。 女仆端来一碟歌剧院蛋糕,摆在我身前。 他们怕我生气,但又觉得我很好哄骗。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7. 神明在看着你,所以你要做个好孩子,好人。 但是神是客观的,所以“被注视”这件事本身无关你的好与坏。 可我觉得神很没用。什么也不会做,什么事都不回应。祂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决定自己寻找。 1794年,科学家拉瓦锡被推上了断头台。他在行刑前找刽子手讲述了自己的想法:在自己头颅被砍下后,看看自己有没有眨眼睛。如果头颅被砍下后有眨眼睛,那便代表着灵魂真实存在。 而据说拉瓦锡被斩首后,刽子手真的看到了拉瓦锡的头颅在眨眼睛,眨了十一次。 我不知道这件事是真事还是民间杜撰。 我去找了密室中记载的卷宗。有些是用拉丁文记载的,用词古老而晦涩难懂,我课程还没学到那,贸然表露出兴趣有可能会被别人注意到。 因此我只能比着词典去翻译,偷偷做。 之后,我在墓地蹲了两天。 我想。倘若真的有灵魂,有天堂,有神。我想问她如今怎么样,神真的存在吗? 可除了有讨人厌的虫子爬我身上外,什么都没发生。 哦,还被巡逻的安保人员抓到了。 所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魔法”吗?还是说我翻译错了…… 8. 放学路过雷纳图斯。 乌鸦总是聚集在这里。 在门口,他说是我错了。 他说:“如果你是和我一样的人就好了。” 我能看到他眼睛,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并不会,我已经有我自己的方向了。”我冷漠道。 所以,我想他此刻的心情大抵就和那只在棺柩上停留的乌鸦差不多。 第233章 为何都如此陌生? 普朗斯是来拿之前和德国队的录像带的。除了集训营那,离得近的也就加多这比较全。 普朗斯轻哼。某些家伙虽然嘴上说着“讨厌网球”,可对其他选手的研究还不少呢。 他边在内心腹诽加多的口是心非往事,边熟练地在地垫下翻出钥匙,再轻车熟路地捅进锁孔。 “咔”,一声锁声脆响后,门被推开。 然后他傻眼了—— 房间内,赫然站着个男生……是自己不认识的。 男生约莫一米六多,长着一头墨绿色的藻发。他手里握着一个圆柱状的桶,浑圆的眼睛给上挑眼尾减了几分攻击力,显得整个人蠢萌蠢萌的。 而藻发男生此刻也懵了,站在电视柜旁,愣在原地不动。 · 小偷?? 还是这么嚣张的小偷??? · 两个人都这么想。 · 切原赤也的处理器显然要比普朗斯“王室特供”的大脑处理器慢一些,在他还在思考面前这人怎么拿到钥匙的时候,对方已经先他一步掏出了……网球拍! !!!网球拍? 哦?!对方想要用网球来决一胜负吗?!那可撞他枪口上了! 普朗斯举着网球拍指着切原赤也,大喝一声:“本王从没见过你这么嚣张的小偷!看你年龄也不大,结果光天化日之下,入室偷盗!” “不是……你谁啊?” “无耻小贼,还不配得知本王的名讳!” 自己和加多自穿开裆裤时起相识,虽然关系一直不是很好……但他不觉得加多会突然冒出来一个自己听都没听说过的同龄朋友。 加多那么欠揍死装自大又疑心病深重的性格,怎么会有其他朋友? 藻发少年急得后退一步,“哈?!你才是小偷吧!” “突然闯到别人家里来,还对亲属大呼小叫的,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嚣张的家伙!”切原赤也气愤道。 他说着,顺势拿起搁置在架子旁的网球包,“本大爷就要替天行道……” 普朗斯僵住,“等会,你是庶……他表哥?” 好像今天早上,加多那个庶民还说过要去接表哥…… “如假包换!” “你真是他表哥?可你……”普朗斯的话紧急收住。只是在心里吐槽……这人怎么傻里傻气的。 “我怎么了?” 就一股呆样啊! 普朗斯这人从来不憋着,但他觉得倘若此刻就暴露性情,也许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了。 他极其想知道加多为什么会回心转意,为什么之前不回来。 显然,眼前这人或许就是谜题的关键……之一吧? 切原赤也被对面这个红发少年盯地发麻,他的单细胞直觉告诉他,这人有点像加多…当然他指的是那股瞧不起人的劲。 少斜眼看人了! “喂,你是……” 忽地,一阵鸦类的“咯咯”怪叫,空气中传来翅膀扇动风的扑棱声—— 两人被这声音不自主吸引地向后——窗台那看去。 先到来的是声音,而后一股外界的热风从窗台,一团毛绒绒的黑球飞越过白色窗帘挤了进来,它锐利的爪子还不小心勾散了加多绑好的窗帘。 那是一只乌鸦……精细到品种来说是渡鸦,毕竟它比切原赤也在日本时日常看到的那些小嘴乌鸦大太多了。 渡鸦全身羽毛蓬松光滑,乌黑发亮的黑羽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些许的蓝紫色。它站在加多家里的绒布沙发上,尖锐的爪子牢牢抓着白布,而深褐色的豆大眼睛瞧着两个“闯入者”。 敞开的窗户仍然往屋里灌着风,散开的白窗帘被吹的像波浪线,发出和风摩擦的“噗噗”声。 这一刻正在切原赤也的大脑里是寂静的,为什么会有陌生人开门,为什么会有乌鸦闯进加多家里,还比自己更熟悉,自己怎么好像不认识……又有些眼熟眼前这幕?但一仔细想,脑中的回忆片段就如同抓不住的沙,从指间滑落了。 为何都如此陌生? 当初加多是否也是这种感觉呢? 忽然,自己身边的那个红发男开口了。 “Hugo。” 红发男说:“他不在这。” · 当然,另一边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就在刚刚,江户川柯南目睹了一场差点要发生的家庭事故——不过可能是单方面的。 五分钟前,加多拎着一个纸袋疾冲冲地过来。 他心情很差。 这次不是柯南“推理”出来的结果,而是加多摔纸袋的声音太响了。 A5开的纸袋“啪”一下飞到柯南身边那位先生的怀中,力度之大,纸袋里的卫衣都飞出来一节。 “呦。” 加多的经典嘲讽语气开头,“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次,这次这么急吼吼地打电话,我当是什么事呢。被卷入凶杀案了啊。” “真活该。”他冷笑道。 江户川柯南明白了,加多这火气是冲着自己身边这位,被亲儿子骂了后还不肯出声的教授。 第234章 Hugo “Hugo?”切原赤也歪头瞄着身边人。 普朗斯斜睨回去,“别看我,Hugo是它。” 像是在回应自己的名字,沙发上的漂亮渡鸦跳了下,理了下自己的羽毛。 Hugo——加多养的渡鸦,今年五岁。是德克西家鸟舍培育的。 性情乖巧活泼……当然这只是加多觉得。对于同样看着Hugo长大的普朗斯来说,Hugo可谓是个麻烦精…… 小时候的Hugo一看到自己和加多发生点小摩擦,就会去啄自己的手,还会往他身上身上拉屎。长大后更是了不得,仗着自己会飞,直接抢走他身上的宝石袖扣或是胸针,转个弯和献宝似地献给加多…… 自己不就是小时候说没长出毛的乌鸦像中年秃顶吗……至于记仇这么久?普朗斯觉得Hugo这小脑仁记不住那么久远的事情,他便十分怀疑是加多后来教的。 鸟类的啼叫声打断了普朗斯的回忆。Hugo在两人面前一下又一下地啄着沙发皮。 这显然不是Hugo正常时的表现—— “庶民,让开。”普朗斯轻拍了下切原赤也。 “啊?”切原赤也呆愣着,不过身体很“听话”地一歪,让开了。 普朗斯径直走到冰箱门前。他先是打开冷冻区的门,扫了一圈。 冷白的冰箱内十分干净整洁,没几个东西,最底下孤零零地站着几桶冰淇淋。那大概是佣人提前准备的。 ……没发现需要的。 嗯?怎么回事?他不认为加多会忘了给Hugo那只臭胖鸟准备饭。 切原赤也蹑手蹑脚地跟在身后,他手里攥着一罐饲料,“你要找鸟粮吗?” 普朗斯瞥了眼那玻璃罐,“Hugo不吃那个。” 他顺手掀开冰箱冷藏区的门,冷藏区的最下面赫然放着一盒保鲜膜包好切碎的鲜牛肉。 牛肉已经化得发软,普朗斯撕开保鲜膜。他才没有加多那家伙的“好耐心”,拿着镊子一点一点地喂小鸟崽似地喂这只大胖鸟,他直接连着盘子放到阳台的桌板。 好听一点这叫:锻炼乌鸦自食其力的能力。难听点则是:爱吃不吃。 不过渡鸦也没理他们,也不再啼叫,开始进食。 普朗斯状似无意地问:“庶民……咳咳咳,他是突然出去的?” “好像是吧,”切原赤也回想着,他比划着:“突然就“啪”一下摔门出去了。” “这样啊。”普朗斯若有所思,“在此之前庶民你们吵架了?为什么?” 普朗斯的本意是打听在日本的加多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倒是不懂重拾网球的加多为何不第一时间回到法国,而是还在日本“度假”。 还有,连自己父母都抵触的加多,为何能接受这个“一看就没什么用”,很呆的表哥进入自己的“私人领地”。 切原赤也一听到“吵架”二字,瞬间变得蔫巴巴的:“我……” 他“我我我”个半天,却不知道从何说,毕竟对错是非一旦扯上“感情”因素,那就变得从头到尾稀里糊涂……他也掰扯不清。 墙上的石英钟滴答滴答走着,思绪游走在脑海中,某个部分忽然变得很清晰—— “不对!” 切原赤也猛地扭过头来,死盯着端坐在沙发另一头的普朗斯。 “你到底是谁啊??” 他语气里满是被盘问的不满:“从刚才就像警察似的,一直在打听个没完!还擅自称呼别人“庶民”,有没有礼貌啊!” “你真不认得我?你不是也打网球吗?”普朗斯的疑惑来地理直气壮,毕竟他可是未开赛就被誉为“能影响下一代的法国新星……之一”。 获得这个称呼也不难,只要入选U12法国代表队,然后夺得冠军即可。 不过普朗斯也一直想去掉后缀的“之一”。 “是又怎样,你看我像是认识你的吗?” “你不看网球报纸吗?不刷论坛?” “论坛?我有刷jump漫画讨论组。偶尔也会看湘南报纸……”切原赤也掰着手指。他当然不会主动看报纸,除非报纸上有他。 “只是地区报纸?明明都出国打比赛了,居然不会刷论坛……”真稀奇。 加多那家伙之前就是在打日本校赛啊……一直迎合弱者的网球,怪不得会“退步”。 当然了,自己可不会可怜那家伙。 · “死者亚当斯小姐是百……”江户川柯南介绍着如今的情况,但突然卡了壳。 他的眼睛在眼前铁椅上的父子俩之间来回转……现在可是有两个姓“百目鬼”的。 “哼。叫我德克西。”加多倚靠在铁椅的一边,他手指卷着几缕发丝,蹙着眉,一副金贵做派,“我只有在日本时才会叫那个姓氏呢。” 坐在另一侧的百目鬼浦修在翻着报告书。他不置可否,只抬头看了一眼,“坐有坐相。” 闻言,加多更把身子背过去了,一副不想交流的样子。 喂喂,这小孩之前不是这样的吧,现在装什么……?柯南腹诽着。他心道自己做了什么孽啊,现在遭“报应”,要夹在这两人中间。 终于,百目鬼浦修翻完了报告书,他随手把那沓资料撇到铁椅的中间:“亚当斯的确是雷纳图斯(renatus)的研究员,但平时我和她并没有接触。” “为什么来找我,我不觉得一件衣服能这么大动干戈。” “是因为那件衣服是干净的。”柯南道。 墨绿瞳的俊美男人未开口询问,只是冷漠地看着他。示意柯南继续说下去。 这眼神竟看的柯南稍微发毛,他忙装出一副天真孩童的样子:“因为法医叔叔说她胳膊外侧上有灰尘,但衣服上没有不很奇怪嘛?” “你是说那衣服是死后被换上去的?”加多来了兴趣,他打算看看那份尸检资料,往右边够了两下没够到,便想着站起身去拿。 忽地,浦修伸出手,把那沓资料递了过来。 加多迟疑两秒,轻哼一声,把那资料接过了。 看着眼前这幕,柯南不禁有些汗颜…… 今天的加多心情极差,哼来哼去再加上原本就,粉红色的头发……像是小猪佩奇。 走廊上,柯南站在两人面前:“嗯,小五郎叔叔是这么说的,所以才让我顺便提一下。” “溺液为淡水,肺尖部氯离子超标,河水硅藻阴性……溺液有可能是自来水吧。单看资料像是先溺后抛。”加多依旧坐在最边一侧,没什么表情地翻着手里的资料,“第一现场没找到吧?” “你怀疑他……”加多咳嗽了下,“我身边这位是因为死者生前有注射丙泊酚?” 丙泊酚,一种短效静脉麻醉剂,在法国是严格管制的处方药,通常只有获得许可的医院,诊所,研究所实验室会有…… 而在像是雷纳图斯这类的神经科学相关研究机构也的确存有,百目鬼浦修作为所长当然也能获取到。 “怀疑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你是觉得我身边这位出轨了?情杀?”少年的语气异常淡定,似乎他说的事情和自己没半点关系。 不过江户川柯南能察觉出来,加多一直在“激怒”百目鬼浦修。 加多看不惯浦修那一直沉默冷漠的做派。这就像是身处叛逆期的孩子做出许多“荒唐事”,本质上是获得存在感和认同感。 而成功的,一直保持着温文尔雅形象的浦修终于又一次说了重话:“加多!” “有什么关系?艾瑟琳都已经有新的孩子了,你再多个我也不介意,别闹到我面前就好。” “新的孩子?”百目鬼浦修不赞同道:“希洛也是我的孩子。” “他当然是。根据法国民法典第312条规定,婚姻期间出生的子女父亲为其母亲的丈夫。”加多终于撇过眼,他望着在另一端的浦修,讥讽道:“法律上的。” “血缘上也是。这次我敢肯定。” 这听得加多心里分外刺挠,忍不过要怼回去一句:“希洛今年八岁,八年前你们早感情破裂了。” 百目鬼浦修平淡道:“所以科技发展很重要。希洛就比你优秀的多,他从来不会问感情这种愚蠢的问题。” 第235章 习以为常 立海大的海外研学在每年的十一二月举行。但对于丸井文太一行人来说,今年的十一月和十二月已经被世界杯占领了。 这意味着他们能登上更大的舞台的同时,也代表他们今年的研学被牺牲了。 这实乃‘甜蜜的痛苦’。 于是由丸井文太提议,趁着在法国没比赛的这两天,就好好把巴黎逛一逛当是“补偿”了。 他们决定先去在推特上据说在巴黎还不错的店吃顿下午茶。 · 刚到店门口,香榭丽舍的人流熙熙攘攘。丸井文太眼尖地看见一个刚从楼内走出的熟悉身影。 那是一个大约一米六,七。顶着海藻头,穿着一身日本U17的制服的少年,大概正不知怎么想地左顾右盼着。 这简直太难猜了吧?这背影实在太习以为常了。 丸井文太上去就给了切原赤也后背一锤。 “你怎么在这?!加多带你来的?” 丸井文太这么猜实属再正常不过,毕竟这是家甜品店。 “他?他早不知道干嘛去了。”切原赤也带点埋怨的语气:“他说我饿了可以自己下楼买吃的,然后我就出来了。” “结果刚一出来就不知道吃点什么了……” 柳莲二打量了下切原赤也身后的建筑:“下楼?百目鬼住这里?” 也许是猜测到了什么,自从得知加多回了法国,他的称谓也变了变。 “对啊!” 大抵是终于在异国他乡有了熟人,切原赤也腰杆子都挺得分外笔直:“他甚至想要把我赶到楼上住!他既然这么不待见我,干嘛来找我。” 切原赤也的“怨气”和倒豆子似的,来的密集且快速:“他走了之后来了个没礼貌的红毛自大狂,把那当自己家似地翻来翻去。还有一只不把人放眼里的大黑乌鸡鸟!” 大黑乌鸡……鸟? 黑鸟,众人猜测是乌鸦。 柳莲二抬头。香榭丽舍大街的复式吗? 香榭丽舍是世界著名的商业街,连接凯旋门和协和广场,相邻大皇宫、小皇宫,爱丽舍宫,聚集了一众奢侈品和社会名流,可谓是寸土寸金…… 而近些年来,香榭丽舍大街150号就曾卖出近七亿欧元的天价。不过据香榭丽舍大道委员会主席表示街上的大多数业主都不打算出售。因为地处香街,本身就是建筑的金字招牌。 他们这位“前队友”还真是来头不小呢。柳莲二想。 丸井文太显然不太想让“讨伐”加多的情绪像是滚雪球般越滚越大,他连忙收住话题:“好了,既然都到店门口了,今天我请客。” 一进店,是豆蔻绿涂装成的门廊和柱子,装满马卡龙或其他甜品的玻璃柜整齐排放在刚进门的四面。 店内,墙上,装饰品,乃至包装盒都大多是嫩绿系的。偶有粉嫩的鲜花和水晶灯作为点缀,不难看出整个店的是极为融洽的洛可可风格。 当然了,价格也极为“美丽”。一块小小的马卡龙要至少3欧元左右。丸井文太觉得自己的钱包在流泪。 但幸好味道还不错,这是家甜品店加咖啡店结合模式的店铺,颜色丰富的马卡龙以甜品塔的形式被端上来。而歌剧院蛋糕这类甜品则是装在描金的瓷器具中。 不得不说,除了口味,这里还极适合摆拍。 在充斥着甜美的洛可可风格的环境,以往再古板的真田弦一郎都减弱了几分硬朗的气质,严肃的脸和他捏着粉色玫瑰马卡龙的手十分割裂。 喜好清淡的柳莲二只吃了一块就放下:“有些太甜了。” “哦,我觉得还好呢。”幸村精市言笑晏晏,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刚自费打包了一盒马卡龙,说是等会去拜访一位很重要的人。 众人开始做最后的收拾整顿,而丸井文太正捂着自己的钱包肉疼,这顿饭花了他三四百欧元 …… “「志怪」和「王子」依旧吵得很厉害呢……” 在立海大成员的旁桌,靠窗的位置,波波头的金发圆镜框少年蛮是苦恼地说着:“我怎么觉得他们每天都在因为大事小事吵架。” “上次他们好像就因为最后一块布里欧修的归属权吵起来了。” 坐在圆眼镜少年对面的是看起来很高大的银发少年,他拿着一块树莓马卡龙:“乔纳尔你的宿舍就在他们旁边吧?有没有受到影响?” “这个还好啦,埃德加。晚上他们打架的时候都会出去。”还挺贴心的。 乔纳尔戳了下描金盘中的开心果味闪电泡芙:“诶,不过果然在用外号称呼队友还是很怪……” 这是队长加缪在某天的凌晨五点早会上提出的,说是这样更能增加网球革命行动的神秘感。 坐在两位神秘少年身边的立海大成员不可避免的“偷听”到了这些,他们觉得所谓的「志怪」听起来很耳熟,下意识看向幸村精市和真田弦一郎,却发现他们一声不吭,只是一直看着某处。 顺着两人的视线过去,才发现玻璃外一直有个戴着头巾面罩,忍者样式,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少年。 他就站在室外,背着阳光,一双眼睛盯着室内,存在感稀薄到周围人没察觉。 真田弦一郎皱着眉:“鬼鬼祟祟。” 他话音刚落,众人就看到那少年敲了敲玻璃片。 “咚咚”两声,把坐在那块窗户边的乔纳尔和埃德加吓了一跳。 乔纳尔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叉子上的闪电泡芙都掉了,他手上用叉子重新插起来,盯着店外的人惊奇道:“奥修瓦鲁!你怎么也在这。” 被叫“奥修瓦鲁”的少年只是眯起眼睛笑了笑,没回复。过了一会便从门口处进来了。 奥修瓦鲁接过侍应生递过来的嫩绿色菜单,随口解释:“我看拉斐尔教练在N2s上发过这家餐厅,刚巧路过就想来尝尝。” “你们在聊什么?”奥修瓦鲁点完单,便满脸好奇地追问起来:“普朗斯和加多?” 老实说,在别人背后说闲话实属不太好,尤其还被第三人抓到的情况下。 乔纳尔有点尴尬,他能感受到他的脸在羞红。 不过坐在另一边的埃德加倒是很坦然,他颔首:“毕竟他们有时实在吵。” 红发少年从店门口的拐角走出,他盛气凌人地反驳道:“吵?当然全都是因为庶民太无礼了。” “普朗斯?”见到来人,埃德加和乔纳尔习惯性向普朗斯身后看去。 按照往常,总能看到走在后面低着头玩手机的加多。普朗斯一停,不看路的加多就撞上去了,然后两人就要开始拌嘴。 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可今天,普朗斯的身后空荡荡的。 普朗斯扯开椅子,睨了眼:“别往后看了,我刚去了他家,他不在家。” 普朗斯位置背对着立海大,切原赤也盯着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来。 他蹙眉,眯着眼左看看右看看:“红毛自大狂?” 坐在他对桌的丸井文太被误伤,轻轻揉了下切原赤也的头发:“欸!你这小小海带头说什么?!” “不是说你啦!丸井前辈!” 随身物品已经整顿好,仁王雅治强行插入两人中间,一人揽住一个:“走了——你们不是一直说想去感谢部长的恩人嘛,puri。” 路过窗边,刚好听到普朗斯那句清晰的疑问声:“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不,只是有些不习惯加多不在你身边罢了。” 普朗斯冷哼一声:“那就把今天的餐点记他账上,这他也参与了。” “参与是这样参与的吗……?”乔纳尔汗颜:“而且这家店应该不让记账吧?” “那是对其他人,我们乐于为慷慨热心的大楼房东德克西先生的朋友们提供一些便利。”来亲自上餐品的老板先一步回应。 面带笑容的老板后退一步,他拿下帽子,金灿灿的卷发在空中弹着,点头时手握住帽沿往左胸贴近,谦逊道:“当然不用记账,这餐是我们店邀请诸位的新品品鉴。” 说罢,他才把帽子又重新戴上。 是脱帽礼。 普朗斯高傲地“嗯”了声,似乎他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奥修瓦鲁端起描金的茶杯抿了口,视线穿过热茶的蒸腾气,在店长大叔和普朗斯之间轮转…… · 忽然,普朗斯搁置在桌子上的手机嗡鸣两声—— Prince:[我刚才看见你表哥了。] -15:04- -庶民:[诶……你说有没有可能,我弟是我亲弟?] 普朗斯皱起眉,手指在屏幕上敲了个标点符号。 -Prince:[?] ?????? 普朗斯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第236章 ‘个人主义\’ 大抵是幸村精市提前打过招呼,所以实际上他们还没多走几步路就被人接走了。 加长版林肯停在路边,司机已经等候多时了。 真田弦一郎自觉失礼,先拿了一直吵着“红毛自大狂”话题的切原赤也和丸井文太开刀。 他帽沿一拉,黑着脸:“实在太松懈了!让别人多等!” “哈哈没关系。”司机边开着车门,边解围地笑道:“这是我的工作。能为您诸位服务才是我的荣幸。” 这话说的不假,毕竟再怎么说,立海大的人也是客人。 见有人给了台阶下,切原赤也也赶紧和自家副部长卖乖,手脚并用挤进了车。 车内开了空调,冷空气一刺激,似乎和车外的大太阳隔开了。 幸村精市虽然在德克西家住过一段时间。但基本上,当时他见到大多数是医生,还有他所暂居的副楼附近的一部分佣人。 至少今天这位司机,他是没见过的。 他盯着人去看,而司机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幸村先生应该没有见过我,我是加多小少爷的专属司机,这次是被老爷专门指为您诸位的专程司机的。” 也许是车里空调太冷,切原赤也无缘打了个喷嚏,转而开始小声吐槽:“专属司机?加多那家伙的架子还真大。” 如今,虽然说切原赤也慢慢试图去理解加多,想着不去怪。但个人情感是难以控制的事,一开口下意识还是会去埋怨。 司机调完车内空调,盯着后视镜的切原赤也认真道:“回切原表小少爷的话……这当然不是,主人是极其仁慈的。我这些家仆能为家族做的也就这些微不足道的事了。” 虽然21世纪的法国已经不搞什么奴隶制,但大家族也存在遗留的“习惯”,比如说偏好用老仆人的后代,甚至是好几代都如此,也就是所谓的职位世袭。 这样子,从出生到就职都不脱离家族,父亲做管家,母亲做女仆,孩子做司机或是直接继承父母的职位……一家人依附于家族生存,降低了聘用风险不说,还会让佣人们更感激给了一份在市面上高薪且稳定的工作,也因此更加忠心。 柳莲二自觉也许在这位司机口中撬不出什么话了。 · 车辆从雕栏画栋的黑金大门驶进庄园内,道路两边是修建的一丝不苟的绿茵草坪,车足足开了好几分钟才终于到一幢结合了巴洛克风格的城堡前停下。 在远处看,建筑几乎是平面的,而凑近才方觉两边东西翼楼是裸露的凹进去 灰褐色的砖墙厚重沉稳,拱窗密布,正门上方,巨大的拱形壁龛里嵌着几座雕像,顶部巨大的圆顶像一顶王冠。整座建筑透着老派贵族的傲慢。 整座建筑高大辉煌,还没进大门就有台阶要爬。 有一位头发灰黑,约莫五十多岁的管家站在主宅门口,他的头发梳成背头,整张脸露了出来,深邃的灰绿色眸子礼貌的目视着从车上下来的几人。 管家自称“托雷斯”。 托雷斯管家和为首的幸村精市仅仅只有一面之缘,因此只是略微寒暄了下,托雷斯便把客人往会客室引。 刚进城堡,切原赤也就被一大堆华丽浮夸的装饰品挂画浮雕们晃了眼。 切原赤也的美育学识还没到让他能分清楚哪是哪种风格的水平,所以他把它们统称“艺术品”。 这倒也没什么,只是太笼统罢了。就像是人会把 如果加多在这,估计会摆摆手,说‘反正都是些老掉牙的玩意’。 不过如今他不在这。 那家伙可能……八成是和红毛自大狂们悠哉悠哉地喝下午茶吧。 如此想来,切原赤也瘪了瘪嘴。 迎面而来的是左右两道通往二楼的对称楼梯,台阶上铺着红地毯,与深褐色的橡木浮雕扶手相得益彰。 不过他们不是要去那里。 城堡里房间众多,被领着跨过大厅右边,穿过挂着各类挂画的走廊,直到走廊最深处——那是一个阳光充足,临着花房的房间。 说它是个会客室仿佛不太合适,因为书籍和花卉的装饰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正式”。 这也好,对于青少年来说,在温馨的环境里会更让人放松,就像在自家似的。 除了早有计划的幸村精市,其他人都是因为这次交流赛才来法国的,而又因为恰逢假期没比赛,才又跟着幸村精市来拜访的。 实际上“临时通知主家来访的客人会增多”,这种事不是很礼貌。 立海大一行人早就听幸村精市提起过,叫伯恩特·威兹曼的老人很亲切。 事实也如此,见到他们就和颜悦色地,像是寻常老人般问候。 给人一种意料之外,但又有些“果然如此”的感觉。 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这么想呢? “赤也,真是好久不见,还记得我们上一次见面时你才四岁,现在都这么大了……” 忽然被cue到的切原赤也摸着头讪笑点头。 妈妈的弟弟的妻子的父亲……怎么称呼啊??切原赤也只觉得自己cpu要烧了。 切原赤也这人的情绪和想法很容易表露在面上。别人只是瞧了一眼,就心下了然。 丸井文太藏在身后的胳膊轻轻碰了碰切原赤也……喂喂,不会真不知道怎么怎么称呼吧?这就尴尬了。 威兹曼摩挲着描金白瓷茶杯的把手:“你们和加多那孩子同辈,不嫌弃的话叫我爷爷就好。” 法语中的外祖父和祖父都是grand-père,外祖母和祖母也同样是grand-mère。对于自小生长在法国的加多没有什么要区分的,他可以在法国有一位grand-père,回到日本再有一位そふ。 大家都是我的翅膀(祖父)罢了(? 这看起来只是称呼上的问题。 虽然说是和蔼,但总让感到无形之中就有一种压力……该说是“果然如此”吗?不愧是加多·德克西的grand-père。 和初见时的加多一样,温和但不自主带有矜持的贵族感。只不过加多会更带有冷漠的疏离淡漠感。而威兹曼是沉浸在图书馆里的成熟学者……而实际上他也的确是。 但不管怎么说,伯恩特·威兹曼总给立海大人一种……加多的未来版本的感觉。 · 不过加多肯定不是威兹曼的旧版本。 所以即使再亲密,版本不互通也照样相互理解不了……吗? 对话结束后,身处花园中的立海大成员想到。 不难猜到伯恩特·威兹曼丝毫不介意客人增加的原因——打听自己外孙的近况。 是虽然早就回巴黎了,但是压根没回过祖宅的加多的近况。 这听起来蛮滑稽的,和外人打听家人的事情。 花园里植被繁多,有专人规划和修建,所以即使如今是深秋,花园里也有许多合时节的植物花草树木。 时值午后,虽有斜阳普照,但周围树木繁多,多半的光被青黄叶子挡了下来。这个月份的柠檬刚好进入成熟期,手一拂,枝繁叶茂的树叶就哗哗响,连带着挂在枝桠上的柠檬也开始相互碰撞。 丸井文太坐在秋千上,摩挲着手里的那根秋千绳,抬头是层层叠叠泛着光的叶片。他握着绳子晃了一下:“嘛,没想到加多小时候就住在这里啊。” “很意外吗?”柳突然问道。 “不,不是意外……”丸井文太右臂环着绳子,曲起手指搁在唇边,“其实应该是理所当然吧?” “从在学校里,第一次看见他就是这种感觉了。” 这下轮到靠在树下的切原赤也吓了一跳:“诶?!有这样吗?” “当然有啊,一开始感觉你俩完全不像表兄弟的,毕竟是你是哥哥嘛。” 切原赤也不满地小声嘟囔:“什么叫‘毕竟是我是哥哥’……” 丸井文太自动忽略切原的嘟囔。 “不过相处多了才发现你俩其实还蛮相像,比如鲁莽…还有倔得不行……”丸井文太盯了会一脸菜色的切原赤也,又改口道:“也可以说是执着嘛。” 话一出口,全场哗然。 切原赤也更是抓耳挠腮,他一点,一丁点都不觉得自己和那家伙有相像之处。 丸井文太也反应过来,貌似用“执着”这个词形容加多有些微妙,仅仅站在他们这些前队友的角度来看。 但人在一个领域(事件)的行为举措并不能涵盖这一整个人。 相像之处?细究一下,是对于自己所认知,所坚持的“自我”绝不退步。 无数次被前辈在网球场上暴打,也不放弃网球。明明最开始在立海大附中网球部出了糗,两周后却还是接过了丸井文太和胡狼桑园递过去的那张社团申请表。而即使是现在,也依然坚持着“要战胜三巨头”愿望的切原赤也。 是极其贯彻立海大“王者”观念的后辈呢。 在宏观的角度来看,另一位…… 是一个坚持自我认知的人。 · 于是丸井文太说道:“毕竟加多也很‘个人主义’嘛。” 第237章 请让我知晓你的想法 众人似乎立马就接受了丸井文太的“加多自我主义”论。 “突然离开队伍,去法国”这种让旁人苦思冥想,纠结怨恨的事情…… 现如今想,对加多来说,只是回家了而已。 “嗯。” 真田颔首,“甜品店里的那群人。应该是他现在的队友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却是不疑问的事实。 “还真是有点嫉妒呢。puri。”靠在树下躲太阳的仁王雅治意外出言道:“那个叫‘普朗斯’的红毛男生和百目鬼走的蛮近嘛……” 他坏笑着挑事:“海带头你要失宠喽……puri。” 丸井文太心道:不妙。 果不其然,如今的切原赤也算是一点就炸:“什么叫失宠啊喂!说的我像什么宠物似的。” “谁说你像宠物了,这年头又没人养海藻头。” “仁王前辈!” 从不远处温室的两人又打断了这场似乎马上要开战的闹剧。 讨论完康复注意事项的两人刚出来,就听见了在花园里等候的其他人的讨论声。 威兹曼插入话题,“普朗斯?夏鲁达鲁家的孩子。你们见过他了啊。那孩子很不错吧。” 很不错?不过实际上立海大一行人并未怎么和那队人有什么接触……毕竟他们也没怎么和现在的加多有太亲密的接触。 不知是威兹曼是察觉了立海大的“难言之隐”,还是无心之举,他很快又延伸了话题。 “还记得加多和普朗斯他们小时候就爱在这玩呢……” 威兹曼回忆着,他眼睛无意地瞥向花园秋千。 “那颗柠檬树就是加多种的……准确来说是加多要种,树苗和土壤到了之后却嫌脏,哄着普朗斯帮忙种的。” 老人笑呵呵地:“嘛,加多这孩子从小就很机灵。” 切原赤也尴尬地抚了下后脑勺。 ……机灵吗? 这滤镜是不是太厚了。 切原赤也的眼睛不自主地瞄了眼平日最守矩,崇尚“一人做事一人当”的真田副部长。 所幸,威兹曼是长辈。大抵是最终对于长辈的尊重和对于没担当不守矩的“反感”抵消掉了。真田并未表现出负面情绪。 果然,还是对长辈尊重的代码更高级啊。切原赤也如此想到。 切原赤也这边心思偏到别处去,旁的人可没有。 “我原本以为加多会和你们一起回来……”似乎已经陷入回忆的威兹曼略带失落的说道。 他站在离众人不远的位置,不管是从刚见面还是现在,都像是一个温和的普通老人。 察觉到气场凝固,威兹曼换了副表情:“没有责怪你们这些孩子的意思,这毕竟是我们家陈芝麻烂谷子的家事。你们能来我这个孤家寡人的老头子的家里做客,我已经很开心了……” “哎,说到底我只是有些想念他。” 这话听着让人怪难过的。‘ 仁王雅治若有所思,却状似无意地挑起话题:“抱歉,我有些疑惑,既然你们感情这么好,为什么他不肯回来呢?” “仁王!”真田出声道。 就连幸村和柳都不赞同地看着仁王雅治。 小辈选择不回家的理由有很多,但在这种场合如此问一位老人实在是太失礼了。 威兹曼没有生气。 他沉默两秒,只吐出一句:“我们的爱是含蓄的。” · …… “含蓄?这种词真够好笑的,隐瞒不就是隐瞒?不在意不就是不在意吗?” 另一边的餐厅包厢中,刚从研究所脱身的加多终于卸下伪装。 花团锦簇,通光良好的茶会包厢的格子窗前,加多靠在牛皮沙发上,满脸气愤地摔下右手的茶杯,被杯子里的茶水溅了一袖子也没在意。 他身上的衣服变得有些皱巴,粉头发气得几乎要炸起来,“笑死人了,他们什么时候也能‘含蓄’地对待一下自己重要的商业伙伴呢?” “Madère。一群贱人。”加多不悦地下最后判词。 他刚从陷入命案的研究所脱身,听了满脑子的屁话。 坐在对面的普朗斯瞄了眼加多身上的衣服,他用一种陈述的语气:“然后你就和你父亲打架了?” 嗯,衣服这么皱,头发也乱。应该是在地面搏击之类的,但大概没揍的很狠,比如进医院…… 不然现在加多也不会在这里了,而是应该在警局接受侦讯。 在普朗斯来看,于当下加多的“性格”,这对父子要吵架,打架甚至是在外界都闹掰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只是在终于发生了后还会觉得让人惊诧而已。 果不其然,对面的粉发少年捶着沙发上的软抱枕,一脸不忿:“准确来说是我单方面揍他……他居然还敢说什么‘我不怨你,如果这样会让你好受点’这种屁话,恶心死了。装什么好父亲啊。” 普朗斯深知此刻的加多还处在激动,听不进旁人的话。因此他只是再继续接着加多的思路走。 老实说,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加多有真实的“生气”这类不优雅的负面情绪了。 他想。 那似乎是德克西家人才有的?德克西家总是格外苛刻。 似乎是从很早之前,他们就被教导不要为旁人而生气,难过……那样是不必要且愚蠢的。身为家族的后代理应是理智冷静的。 还记得德克西家的威兹曼先生——对面人的外公曾教过“不要多话,向不重要的人展露自己的内心想法是普通人才有的行为”。 但当时威兹曼先生又对加多说“对待家族长辈要诚实敬爱,所以……” 所以什么来着?普朗斯想。 但不管是什么,只记得在此之后的加多似乎真的没有那么“张扬”,但是对长辈依旧诚恳……是在“重要的人”口中乖巧伶俐的孩子。 记忆有些模糊,至少没有如今耳边人的咒骂声来的清晰。 “呸,那个混蛋居然还有脸指责我,说什么‘你没发现希洛是你亲弟弟是你太蠢了’?” 如今的粉发孩子已然长大不少。在发生去年的事件后,在“重要的人“口中也失去了乖巧伶俐的称赞。 加多越说情绪越激动,他极为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我可去他的吧,我就没见过谁家亲爹几年都不和亲孩子见一次的。” “你已经见到了。” …… 对面的粉发少年瞪了他一眼:“烦死了……少废话。” 不过说完这句话之后,加多自己反倒先把话匣子闭上了。 窗户上的光一点点向下,时间一分一秒流着。 普朗斯端起茶杯,浅抿:“你也是啊。” “什么?” “你也是一个爱瞒着别人的家伙……”普朗斯轻咳:“有些话拉斐尔不是适合说,但不代表你对,好比是你那个日本表哥……” 再好比说我,以及我们。 普朗斯敛眸,压下眼中的心思,毕竟这未免显得太“怨妇”了。 “那你这是在指责我吗?” “我倒是纳闷是不是我太温和了,以至于你还反问。” 普朗斯冷哼一声,“你是不是要觉得‘哦,果然没人理解你’?明明你的行为和你父亲差不多。” 实际上不是,对面人和其父母的行为从一开始的动机就不同。 若说其父母的行为是漠视孩子,觉得无所谓。 那加多就是觉得很重要。所以一定要给一个准确的回应,即使答案不动听,但也是真正真诚的话。 就像是尼采所言“如果你想获得自由,就别害怕冲突”。 如今的加多是绝对不畏惧冲突的, 用拉斐尔的话来说,这是加多认真固执的一面,但也是强迫症的体现之一。 若是说“根本没人给你一定要解释到底的压力”那就太搞笑了,这简直是在和加多父母一样,在无视其痛苦。 是在机械性的行为举止已经形成后,才说“其实没人要你这样做,所以从以前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你的问题”这也算是一种颠倒黑白的诡辩做法。 加多蹙眉,他当然不认可普朗斯的逻辑。 于是他道:“你是在强词夺理。在社会上来说,家庭是一个单位,是第一个共同体。而网球选手的发展完全是个人单位。那我站在个人立场选择自己的去留,和谁交往有什么问题?” “你才是在双标和混淆概念吧?亚里士多德的“家庭是第一个共同体”是出自《政治学》,目的是来解释家庭是城邦的基石。亚里士多德还说父亲对其子女的管理性质上是君主制,那你揍你父亲算不算造反?”普朗斯说罢,自己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造反是什么鬼啊。 和加多吵架的“好处”是加多很能快速理解对方的论点(纵使可能否定),且不太会急眼。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比较好说话的。 就比如现在,加多明显想说什么,但却想到刚才普朗斯炸裂的“造反”论。 这也给了普朗斯乘胜追击的时间。 “于现代的社会观来看,团队和大家族也是共同体。而即使是在家庭中的人依旧有人的主体性,也算是个体单位。 你是忘了‘《人权宣言》第四条:自由是指能从事一切无害于他人的行为;因此,每一个人行使其自然权利,只以保证社会上其他成员能享有相同的权利为限制。此等限制只能以法律决定之。 和第五条:法律仅有权禁止有害于社会的行为。凡未经法律禁止的行为即不得受到妨碍’吗?” 重点是“于现代的社会观”,毕竟他们是生活在现代,而并非公元前325年的古希腊。 很显然,加多可以说自己在行使自己自由的权利,这完全没问题,也没有错处。但如果这样,也可以说他的父母也只是生了个孩子而已,这也是其父母的自由。 若想要保持论点的一致性: 1.是选择坚持个人主体性,承认加多自己作为网球选手拥有不对别人解释的主体权,但这样也要一并承认其父母的“隐瞒”行为也同样“正确”。 2.或是选择后者——共同体,而其“应该做的”连锁行为不言而喻。 “你稍等下,为什么你觉得我和切原赤也是‘共同体’?队伍的话,日本的校赛赛程已经结束了。” “你们感情还不错吧?” 加多思索片刻,最后只蹦出来句:“还行?” 他当然不肯在普朗斯面前说“很好”/“不错”。 这么多年来,普朗斯对于加多的变扭也了然。 “那就是还可以,朋友关系本来也是‘共同体’的一种。”末了,普朗斯又紧急补了一句:“不许忽视!” 按加多的性格来说,冷处理这件事也并非无可能。但这对于被冷处理的人实在太不公平也太不正当了。 “事已至此,去道个歉又能怎么样?” …… 加多偏过头。 为什么好像是差不多的事,他要去道歉,而浦修和艾瑟琳却不用道歉呢? 他承认他是有些许迁怒的。 普朗斯看出他的变扭,而加多的变扭就代表着只差临门一脚了。 “你道歉是因为你不是贱人,这是你个人的行为。而不代表向长辈服软。” 说白了一码归一码。就算加多和赤也道歉和解,之后加多碰见浦修该揍照样揍。 “实在不行……”普朗斯停顿,他偷瞄了眼对面低着头的加多。 他语气颇为勉为其难道:“本王勉为其难和你这个不合格的侍从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