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潭五虎》 第三部:除暴安良 57章:困局重重 二龙山残阳如血,将镖队的影子拉得颀长而狼狈。 郭小凤望着身后的一片狼藉,长叹一口气,柳叶剑的剑穗在风中无力地垂落。陆子豪捂着流血的胳膊,声音嘶哑:“小凤,咱们先回龙潭山,再做计较。” 郭小凤点点头,喉头发紧,湖蓝劲装的肩头沾满尘土,耳尖的伤口虽已止血,却仍在隐隐作痛。她叮嘱众人搀扶受了伤的兄弟,小心慢行。 那伙蒙面人的东洋功夫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二龙山啥时候藏了这等高手?这批药材,怕是没那么简单。 龙潭山的寨门在暮色中透着肃杀。守寨的兄弟见他们归来,脸上的喜色瞬间被惊愕取代:“郭姑娘,你们这是……” “别多问,开门。”郭小凤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 刚进聚义厅,就见叶景程正背着手踱来踱去,一众兄弟围坐两侧,个个面色凝重。见郭小凤进来,叶景程急忙迎上前:“小凤,你们可回来了!出事了!” “大师兄,我正要跟你说二龙山的事……” “先别说那个!”叶景程打断她,声音发颤,“大哥……大哥被秦定川抓进保安团大牢了!” “什么?”郭小凤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半步,“大哥怎么会被抓?他犯了什么事?” “说是私藏鸦片,”一个兄弟急道,“被陈大虎抓住了把柄,现在关在大牢里,听说过几天就要过堂!” 郭小凤的脑子“嗡”的一声。大哥一辈子最恨鸦片,怎么可能藏这东西?这里面一定有蹊跷!“陈大虎?又是他?”她猛地想起押镖前大哥说要去陈府认亲的事,心瞬间沉到谷底,“大哥去陈府找玉娇,是不是出事了?” 叶景程摇头:“不清楚。我们也是今早才听说消息,正商量着要不要劫狱。” “不可!”郭小凤立刻否决,“保安团戒备森严,硬闯只会让大哥更危险。我看还是先去探监,问问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好,我跟你一起去。”叶景程拍板,“其他人留在寨中待命,切勿轻举妄动。” 次日天未亮,郭小凤和叶景程便换上便装,赶往保安团。秦定川正在前厅处理公务,见两人进来,放下手中的卷宗,语气冷淡:“郭姑娘,叶壮士,稀客啊。是为罗章柏的事来的?” “秦团长明鉴,”郭小凤拱手道,“我大哥平生最痛恨鸦片害人,绝不可能私藏鸦片,这里面定有误会,求您让我们去探监,问个清楚。” 秦定川冷哼一声:“误会?人证物证俱在,他自己都认了。龙潭山的人,行事果然不一般。”他显然还记着赵冲的仇。 正说着,副官宇文杰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份公文,脸色煞白:“团长!不好了!城西的文物仓库昨晚被盗了!” “什么?”秦定川猛地站起来,公文散落一地,“丢了什么?” “所有文物古董全被洗劫一空,”宇文杰的声音都在发颤,“包括那只……那只价值连城的九纹龙古鼎!县长暴跳如雷,限咱们三天内破案,否则就要……就要……” “就要怎样?” “就要……对你……革职查办” 秦定川的脸色瞬间铁青,在屋里踱来踱去,额角青筋暴起。郭小凤和叶景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龙溪县接连出事,怕不是巧合。 “秦团长,”郭小凤趁机道,“仓库被盗非同小可,您还是先处理这事。我们探监只是想问大哥几句话,绝不会给他串供的机会。” 秦定川烦躁地挥手:“去吧去吧,看完赶紧走,别在这儿添乱。” 监狱的走廊阴暗潮湿,弥漫着霉味和血腥味。郭小凤塞给狱卒几块银元,才得以进入监牢。 罗章柏穿着囚服,头发散乱,正背对着牢门发呆,听见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 “大哥!”郭小凤鼻子一酸,握住冰冷的铁栏,“你怎么会……” 罗章柏避开她的目光,声音沙哑:“是我鬼迷心窍,想赚点外快,把鸦片藏在了喜乐门。” “不可能!”郭小凤急道,“你跟我们说过多少次,鸦片是害人的东西,你怎么会碰?是不是陈大虎逼你的?玉娇呢?她怎么样了?” 提到玉娇,罗章柏的身子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随即又硬起心肠:“跟谁都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错。你们别管我了,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 叶景程沉声道:“大哥,我们知道你定有难言之隐。你若不说,我们怎么救你?” 罗章柏猛地抬头,眼神凶狠:“我说了是我自己干的!你们听不懂吗?赶紧走!别再来了!”他踉跄着后退,撞在墙上,双手死死捂住脸——陈大虎的话犹在耳边:胆敢跟任何人说实话,就等着给你女儿收尸吧! 郭小凤看着大哥决绝的样子,心里隐隐猜到了七八分。他定是被陈大虎抓住了把柄,而这把柄,多半与玉娇有关。她咬了咬唇,轻声道:“大哥,我们不逼你。你自己保重,我们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离开监狱时,阳光刺眼。叶景程叹了口气:“看来大哥是被人要挟了。” “嗯。”郭小凤望着保安团的高墙,眼神冰冷,“陈大虎这老狐狸,肯定脱不了干系。” 两人刚回到虎威镖局,就见陈大虎带着赵管家和十几个家丁堵在门口,个个凶神恶煞。 “郭姑娘,你们可算回来了。”陈大虎皮笑肉不笑,手里把玩着个玉扳指,“我的药材呢?” 郭小凤强压怒火:“陈老板,药材在二龙山……被劫了,我们会尽快……” “被劫了?”陈大虎打断她,脸一沉,“我看是你们监守自盗,伙同二龙山的土匪分赃了吧?那可是给关外守军治病的药材,你们也敢动歪心思?” “你胡说!”叶景程怒喝一声,“我们虎威镖局做生意向来光明磊落!” “光明磊落?”赵管家在一旁阴阳怪气,“那怎么偏偏就你们的镖被劫了?我看就是你们和土匪串通好的,想黑吃黑!” 陈大虎冷笑:“郭姑娘,我也不跟你废话。这批药材,我要原封不动地找回来,少一根参须都不行。否则,我就去县衙告你们,到时候不仅镖局要关门,你们一个个都得去陪罗章柏坐牢!” 郭小凤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二龙山的劫匪,说不定就是他安排的!他先是设计陷害大哥,再让人劫了镖,就是想把龙潭山和虎威镖局赶尽杀绝! “好。”郭小凤紧握拳头,指甲嵌进掌心,“我答应你,去二龙山找药材。但如果我找不回来呢?” “找不回来?”陈大虎笑得更得意了,“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毕竟,律法无情。” 他带着人扬长而去,留下满院的狼藉和压抑的空气。叶景程啐了一口:“这老狐狸,分明是故意刁难!” 郭小凤抬头望向二龙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二龙山,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们也要闯他一闯,一定要查清楚,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阴谋。” 夕阳的余晖洒在镖局的大旗上,大旗随风飘扬,猎猎作响。 郭小凤知道,此去二龙山,吉凶难料。但她没有退路——大哥还在牢里,赵冲音讯杳无,虎威镖局和龙潭山的名声不能就这样毁了。 …… 第三部:除暴安良 58章:暗夜偷袭 龙潭山的聚义堂里,松油火把噼啪作响,将众人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长条木桌两侧,郭小凤、叶景程、陆子豪等一众兄弟围坐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烟草与火药混合的焦灼气息。 “依我看,干脆点!”一个络腮胡大汉猛地拍响桌子,酒碗里的酒溅出大半,“调集寨里所有能打的兄弟,抄家伙直奔二龙山,把那帮兔崽子的窝给掀了!我就不信抢不回药材!” “刘三哥说得对!”旁边立刻有人附和,“大哥还在牢里等着咱们去救,哪有功夫跟他们磨叽?直接打进去,问出药材下落,直接抢回来!” 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个个摩拳擦掌,眼里冒着火。陆子豪捂着受伤的胳膊,眉头紧锁:“二龙山地势险要,寨墙坚固,硬闯怕是讨不到好。咱们刚在山口吃了亏,兄弟们元气还没恢复……” “那你说怎么办?”络腮胡大汉瞪着眼,“就眼睁睁看着虎威镖局的金字招牌被砸?” “都静一静!”叶景程沉声开口,目光扫过众人,“争吵解决不了问题。小凤,你怎么看?”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郭小凤身上。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剑穗,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强攻不可取。” 聚义堂里顿时安静下来,连火把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二龙山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多年,”郭小凤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若是这批药材真是他们劫的,无非图财。咱们给足银两,诚心去谈,出钱赎回货物,就当破财消灾,若是……”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疑虑,“若是另有其人冒充二龙山行事,咱们贸然开打,岂不正中了别人的圈套,平白与二龙山结下死仇?” 叶景程点头:“小凤说得在理。眼下大哥的事还没头绪,不能再树强敌。” “可万一他们不认账呢?”有人追问。 “那就见机行事。”郭小凤站起身,湖蓝劲装在火光下泛着冷光,“我带几个兄弟先去探探虚实。刘大柱、张虎、何二蛋,你们三个明天跟我一同上二龙山。” 被点到名的三人都是寨里功夫扎实、性子沉稳的好手,当即起身应道:“谨遵郭姑娘吩咐!” 次日清晨,薄雾尚未散尽,郭小凤四人已换上轻便的短打,背着行囊下了山。一路无话,快到二龙山山口时,郭小凤示意众人停步:“按江湖规矩,先报名号。” 刘大柱清了清嗓子,朝着山口的瞭望塔喊道:“龙潭山虎威镖局郭小凤,求见二龙山当家的!” 片刻后,瞭望塔上探出个脑袋,粗声问道:“来者何人?报上暗号!” 郭小凤朗声道:“龙游浅滩遭虾戏。” “虎落平阳被犬欺。”瞭望塔上的人答了暗号,又道,“等着,我去通报。”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山口的吊桥缓缓放下。四个精壮的汉子守在桥头,个个腰佩弯刀,眼神警惕。为首的汉子上下打量着郭小凤四人:“跟我来,当家的在聚义厅等着。” 二龙山果然名不虚传,山路蜿蜒陡峭,每隔一段就有岗哨,石壁上隐约可见暗哨的影子。穿过三道寨门,才到了聚义厅前的广场。广场上,十几个喽啰正在练拳,见有人进来,纷纷停手侧目。 聚义厅内,主位上坐着个红脸膛的壮汉,浓眉大眼,不怒自威,正是二龙山的大当家龙老大;他左手边坐的则是他的胞弟,二当家龙老幺;右手边坐的是一位瘦高个,姓何名大龙,是二龙山的三当家。 “郭姑娘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龙老大抱拳问道,声音洪亮如钟。 郭小凤回礼:“龙当家的,晚辈今日前来,是想向贵寨讨一样东西。” “哦?”龙老大挑眉,“郭姑娘想要什么?只要二龙山有的,但凡能给,绝不推辞。” “晚辈押送的一批药材,前日在山口被贵寨的兄弟借了。”郭小凤语气诚恳,“那是给关外守军治病的救命药,还请龙当家的高抬贵手,晚辈愿出双倍价钱赎回。” 龙老大和龙老幺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错愕之色。 “郭姑娘说笑了。”龙老幺率先开口,“我们二龙山虽落草为寇,却也有自己的规矩,从不劫镖队的救命药。再说,这几日寨里兄弟都在整修寨墙,没人下山,何来劫镖一说?” 郭小凤心中一动:“龙二当家的意思是,这事不是贵寨所为?” “绝无可能!”龙老大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郭姑娘若是不信,我这就把全寨兄弟都叫来,你认认看有没有劫镖的人!” 说罢,他扬声喊道:“去,把所有兄弟都叫到演武场集合!” 片刻后,演武场上便黑压压站满了人,约莫有百十号。龙老大站在台阶上,朗声道:“兄弟们!虎威镖局的郭姑娘说,前日有人冒充咱们二龙山,劫了她的镖。是谁干的,赶紧站出来认了,否则被查出来,打断腿扔下山喂狼!” 人群里一片哗然,个个面面相觑,没人应声。 “郭姑娘,你看看,有没有眼熟的?”龙老大对郭小凤道。 郭小凤走到演武场中央,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这些汉子大多面带风霜,眼神里带着山匪的悍勇,却没一个有劫镖那伙人的阴鸷。她顿了顿,指着几个身形与记忆中劫匪相似的汉子:“能否请这几位兄弟,与我这几位兄弟切磋几招?” 龙老大点头:“尽管请教。” 刘大柱和张虎当即下场,与那几个汉子交上了手。拳风呼啸,脚影翻飞,演武场上顿时尘土飞扬。郭小凤目不转睛地看着,越看心越沉——这些人的功夫路数都是实打实的江湖把式,刚猛有余,却绝没有那日劫匪的诡异身法,更没有东洋功夫的痕迹。 “停手吧。”郭小凤喊道。 众人停手,个个气喘吁吁。郭小凤走到龙老大面前,拱手道:“龙当家的,是晚辈唐突了。看来劫镖的确实不是贵寨兄弟。” 龙老大松了口气:“我就说嘛!郭姑娘,这事蹊跷得很,有人冒充咱们二龙山,这是想挑唆咱们两家的关系啊!” 郭小凤点头:“晚辈明白,多谢各位当家的盛情款待,晚辈这就告辞。” “郭姑娘且慢。”龙老大叫住她,“若是需要帮忙,尽管开口。二龙山虽不强盛,却也容不得别人这么糟践!” 郭小凤谢过龙老大等人,带着三人离开了二龙山。下山的路上,刘大柱忍不住问道:“郭姑娘,那到底是谁干的?” “不知道。”郭小凤望着远处的龙溪县,眼神凝重,“但可以肯定,这伙人处心积虑,不仅要劫镖,还要嫁祸二龙山,让咱们腹背受敌。” …… 夜幕如墨,吞噬了二龙山的轮廓。白日里热闹的山寨此刻一片寂静,只有岗哨的火把在风中摇曳。 龙老大、龙老幺和何大龙在聚义厅里对账,忽听寨门外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是厮杀声! “不好!有敌人偷袭!”龙老大猛地起身,抄起墙上的大刀。 冲出去一看,只见几十个蒙面人身如鬼魅,正追着寨子里的兄弟乱砍!他们的刀法狠辣诡异,专挑要害下手,寨里的兄弟毫无防备,瞬间倒下一片。 “狗娘养的!敢偷袭老子的寨子!”龙老幺怒吼着冲上去,眼里冒着火。他挥刀砍倒一个蒙面人,却没防备背后有人偷袭,只听“噗嗤”一声,一条手臂竟被生生砍了下来,痛得他杀猪般嚎叫起来。 “二弟!”龙老大怒不可遏,挥刀砍向偷袭者,却被对方一把石灰粉不偏不倚正好撒在眼睛里,剧痛袭来,他眼前一黑,一只眼睛顿时看不见了。 这时何大龙已召集来了大批兄弟,何大龙从腰间拔出枪,朝着敌人就开了火。 为首的蒙面人见目的已达到,不再恋战,低喝一声:“撤!” 蒙面人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的尸体和哀嚎,龙老大捂着剧痛的眼睛,分不清东南西北;龙老幺抱着断臂,看着死去的兄弟,眼珠子瞪出血来。 “大哥,你看这个!”何大龙捡起蒙面人掉在地上的一块令牌,上面刻着一个“龙”字。 “龙潭山……”龙老大咬碎了牙,独眼里迸发出刻骨的仇恨,“是龙潭山的人!他们说是被劫了镖,原来是探路来了,竟敢夜袭我二龙山寨!兄弟们,给我记住这笔血债,他日定要让龙潭山血债血偿!” “对,血债血偿!血债血偿!”二龙山的兄弟齐声怒吼,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带着冲天的怨气与杀意。 夜风吹过,火把的光芒忽明忽暗,照亮了地上的血迹和那枚刻着“龙”字的令牌。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已在两座山寨之间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只待时机成熟,便会燃起熊熊战火。 而此刻的郭小凤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被卷入更深的漩涡,前路愈发凶险难测。 …… 第三部:除暴安良 59章:真假镖队 灵安寺的晨钟敲过三响,山雾如纱,缠绕着青灰色的殿宇。 赵冲盘膝坐在禅房的蒲团上,晨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案几上的木鱼还沾着昨夜的香灰,他指尖划过木面,耳边却总响起镖局练武场上的呐喊,还有郭小凤挥剑时,柳叶剑扫过空气的嗖嗖声。 “赵施主,该挑水了。”门外传来了凡的声音,少年僧人的嗓音带着晨露的清润。 赵冲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僧袍——这是方丈给他的,浆洗得发白,却带着阳光的味道。他接过扁担,跟着了凡往山下走。山路蜿蜒,两旁的竹林叶尖和路旁的青草叶尖都垂着露珠,踩上去咯吱作响。 “赵施主,你武功那么好,怎么会来我们这小庙?”了凡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问。他总觉得这个沉默的施主不像寻常香客,尤其是那一身牛一样的力气,提两桶水跟玩儿似的。 赵冲笑了笑,没说话。他自己也说不清,那日从秦府逃出来后,为何会一头扎进这深山古寺。郭小凤面颊的泪痕,宋美惠欲言又止的眼神,秦定川怒不可遏的嘶吼,一一浮现眼前。 转过山腰,便听见潺潺水声。山脚下的河岸边,一条官道蜿蜒伸向远方。了凡放下水桶正要打水,赵冲忽然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别动。” 少年僧人一愣,顺着赵冲的目光望去——官道尽头,扬起一阵尘土,伴随着车轮碾过碎石的嘎吱声,一支镖队正缓缓驶来。最前头的镖车上,插着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靛蓝色的旗面上,绣着四个醒目的金字:虎威镖局。 “是你们镖局的人!”了凡脱口而出。 赵冲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不对!这镖队的阵型散乱,镖师们的脚步虚浮,全然没有虎威镖局的精干利落。更让他心惊的是,第一辆马车上,坐着一男一女——那女子穿着湖蓝劲装,腰间悬着剑,梳着利落的发髻,连鬓角的碎发都和郭小凤平日里的模样分毫不差;那男子则穿着青布短打,腰间别着柄单刀,身形样貌,竟和他赵冲有七八分相似! “这……这是怎么回事?”了凡也看呆了。 赵冲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又沉又冷,冒充虎威镖局?他们想干什么?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才想起自己的刀早已不在身边。“了凡师傅,走,躲起来。” “好!” “你看那棵老槐树。”赵冲指向官道旁的一棵歪脖子树,“我们去那边,扮成劫匪,探探他们的底。” 了凡虽有些胆怯,但见赵冲眼神坚定,还是点了点头。两人扯下腰间的黑布腰带,蒙住口鼻,各抄起一根扁担,猫着腰躲到槐树后。 镖队渐渐走近,车轮压过石子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假郭小凤正低头和假赵冲说着什么,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赵冲深吸一口气,率先跳了出去,扁担一横,挡住去路,“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了凡也跟着跳出来,学着江湖匪寇的模样,把扁担舞得呼呼作响,只是声音有些发颤:“快……快把东西留下!” 镖队顿时一阵骚动。 假赵冲勒住马缰,看清只有两个“劫匪”,顿时笑了:“穷疯了吧?就你们两个,也敢拦虎威镖局的镖?” 假郭小凤也抬起头,眼神轻蔑,语气冰冷:“识相的赶紧滚,别耽误了我们赶路。” 赵冲的心沉得更厉害了。这女人的语气,竟也有几分郭小凤的影子,只是少了那份骨子里的坦荡。“你们是虎威镖局的人?”他故意粗着嗓子问,扁担微微前倾。 “废话!”假郭小凤扬了扬下巴,“我就是郭小凤。” “粗鲁。”赵冲冷笑一声,目光转向假赵冲,“那你一定就是赵冲了?” 假赵冲猛地一拍胸脯,单刀出鞘半寸,寒光一闪:“既然知道爷爷的威名,还不快滚?活腻了是不是?”说罢,他竟真的挥刀朝赵冲砍来! 这一刀又快又狠,带着股戾气。赵冲早有防备,扁担一横,精准地磕在刀背上。“当”的一声脆响,假赵冲只觉虎口发麻,刀差点脱手。 “有点意思!”假赵冲又惊又怒,挥刀再上。 两个“赵冲”瞬间战在一处,在官道上缠斗起来。赵冲越打越心惊——这假赵冲的招式,竟和他平日里的路数有几分相似,只是破绽百出,力道也虚浮得很。没几招,假赵冲便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愣着干嘛?大家伙一块儿上!”假赵冲恼羞成怒,朝着身后的“镖师”们喊道。 十几个“镖师”立刻拔刀围了上来,刀光剑影瞬间将赵冲和了凡团团围住。赵冲心头一凛——这些人的功夫,竟比看上去扎实得多!尤其是领头的几个,出拳带风,踢腿凌厉,招式中隐隐透着东洋武术的诡异。 “小心!”赵冲大喊一声,扁担横扫,逼退身前两人。他瞥见一个镖师使出柔道的过肩摔,正要将了凡扔出去,急忙侧身撞开那镖师,自己却被另一人趁机砍中胳膊,鲜血瞬间染红了僧袍。 “赵施主!”了凡惊呼,一扁担砸在那镖师后脑勺上。 两人背靠背抵挡,渐渐落入下风。赵冲知道再打下去讨不到好,甚至可能暴露身份。他虚晃一扁担,逼退右侧的敌人,低声道:“走!” 了凡会意,两人瞅准一个空档,拼尽全力冲出包围圈,一头扎进旁边的密林。镖师们追了几步,见密林幽深,便停了下来。 赵冲和了凡一口气跑出老远,直到听不到身后的动静,才瘫坐在地上喘气。赵冲捂着流血的胳膊,眉头紧锁:“了凡,你顺着官道跟上去,看看他们要去哪里,千万小心,别被发现。” “那你呢?” “我回龙潭山。”赵冲站起身,眼神凝重,“这事太奇怪了,必须尽快告诉小凤他们。” …… 龙潭山的寨门依旧森严。守卫见赵冲回来,又惊又喜,急忙通报。赵冲一路直奔聚义厅,远远就听见里面传来争论声。 “……依我看,那伙人肯定还在二龙山附近……” “可二龙山的人说了不是他们干的……” 赵冲推开门,聚义厅里顿时安静下来。郭小凤猛地回头,看到他,眼圈瞬间红了,随即又板起脸,语气带着几分嗔怒:“你还知道回来?” 叶景程急忙起身:“赵冲?你去哪了?” 赵冲顾不上解释,急道:“小凤,叶大哥,出事了!有人冒充咱们虎威镖局,正在山下押镖!” 郭小凤一愣:“冒充?” “对!”赵冲把刚才的遭遇说了一遍,包括那对真假赵冲郭小凤,还有镖师们的东洋功夫。 郭小凤的脸色渐渐凝重:“这么说,二龙山被劫的镖,一定就是这帮人干的。”接着将镖车被劫的事告诉了赵冲。 “十有八九。”赵冲点头,“这伙人身手不凡,还会东洋功夫,绝不是普通劫匪。” 叶景程一拳砸在桌子上:“狗娘养的!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郭小凤站起身,眼神锐利,“赵冲,你能确定他们的去向吗?” “我让了凡跟着了,应该能探到消息。” “好。”郭小凤当机立断,“叶大哥,你立刻去召集寨里功夫最好的兄弟,二三十人就行,要精干的。赵冲,你先去处理伤口,咱们半个时辰后出发。” “去哪里?” “夺镖。”郭小凤的声音斩钉截铁,“不管他们是谁,劫走了咱们的镖,还冒充虎威镖局,这笔账,必须算清楚!” 赵冲看着她眼中的坚定,心里一阵暖流。这才是他认识的郭小凤,永远那么果敢,那么让人安心。他咧嘴一笑,露出几分痞气:“好!算我一个!咦!怎么没见大哥呢?” 郭小凤这才想起大哥被抓的事赵冲还不知道,于是将罗章柏的遭遇说了。赵冲听后火冒三丈,当下不顾一切要去找秦定川要人,被众兄弟拦住了:“大哥暂时是安全的,等夺回失镖再从长计议!” 赵冲听众兄弟说得在理,只好作罢。 聚义厅外,阳光正好。郭小凤望着远处的山峦,握紧了腰间的剑。她不知道前方等着他们的是什么,但她知道,只要身边有这些兄弟,就没有闯不过的难关。 陆子豪走过来,胳膊上还缠着绷带:“小凤,人多力量大,我也去。” “你留下。”郭小凤按住他的肩膀,“寨里需要人守着,大哥还在牢里,我们不能后院起火。” 半个时辰后,二三十名精壮的龙潭山兄弟已在寨门口集结完毕,个个腰佩利刃,眼神坚毅。 赵冲换了身干净的短打,胳膊上缠着绷带,手里提着开山震岳斧,站在郭小凤身侧。 “出发!”郭小凤一声令下,队伍浩浩荡荡朝着山下进发。 风卷起他们的衣袍,猎猎作响。阳光穿过树梢,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为这支队伍,镀上了一层金色的铠甲。 第三部:除暴安良 60章:凌云客栈 夕阳的余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林,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赵冲带着郭小凤、叶景程等三十余名龙潭山兄弟,循着了凡和尚沿途留下的记号——那些用石子摆成的小箭头,一路追踪到一处山坳。 最后一个箭头指向前方的凌云客栈。这客栈背靠青山,门面不算阔气,挂着的酒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旗上“凌云客栈”四个大字却透着几分张扬。 “记号断了。”叶景程蹲下身,检查着地上的石子,“看来人应该就在里面。” 赵冲眯起眼,打量着客栈的门窗。窗棂上糊着的窗纸透着昏黄的光,却听不到寻常客栈该有的喧闹,只有偶尔传出的几声压抑的咳嗽,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大家先隐蔽起来,我去探探虚实。” “我跟你一起去。”郭小凤握紧了腰间的剑。 “不用。”赵冲按住她的手腕,眼神沉稳,“人多反而打草惊蛇。你们在对面的树林里等着,见我手势再动手。” 郭小凤点点头,示意众人分散隐蔽。赵冲整了整衣襟,装作寻常赶路人的模样,大步走向客栈大门。 “客官里面请!”店小二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只是那笑容有些僵硬,眼角的余光不住地瞟向店内。 赵冲刚迈进门槛,就觉得不对劲。客厅里摆着七八张桌子,却只坐了两桌客人,个个面色不善,手都按在腰间的兵器上。更可疑的是,他刚站稳,就有三四个人围了上来,为首的是个刀疤脸,语气不善地问:“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这架势,哪像是迎客,分明是审贼。赵冲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先打尖,再住店。” “巧了,”刀疤脸皮笑肉不笑,“店里的客房满了,客官还是去别处吧。” “是吗?”赵冲的手猛地探出,如铁钳般抓住刀疤脸的手腕,“我怎么瞧着,你们这些人,也不像是店家?” 刀疤脸脸色骤变,厉声道:“找死!”另三人同时出手,拳风呼啸着扑向赵冲面门、胸口、下三路,招式狠辣,竟是杀手的路数。 赵冲冷哼一声,手腕一翻,将刀疤脸往前一拽,正好挡住另两人的拳路。他腾出的左手如闪电般探出,抓住一人的肘关节,轻轻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凄厉的惨叫,那人的胳膊以诡异的角度耷拉下来。 电光火石间,他侧身避开踢来的一脚,顺势一脚踹在那人膝盖上,又是一声骨裂的闷响。刀疤脸趁机挣脱,拔出腰间的短刀就刺,赵冲不闪不避,反手一掌拍在他的胸口。刀疤脸如遭重锤,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翻了两张桌子,杯盘碎裂声刺得耳膜生疼。 不过片刻功夫,围上来的四人已尽数倒地,或哀嚎或抽搐,再无还手之力。 “好身手!”一声冷笑从楼梯口传来。 赵冲抬头,只见楼上楼下、屏风后、梁柱旁,瞬间闪出二三十条黑影,个个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双闪烁着凶光的眼睛。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楼梯口的阴影里,一个蒙面人正用刀架在五花大绑的了凡脖子上,那少年僧人的脸颊上带着淤青,显然吃了不少苦头。 “识相的就束手就擒!”架着了凡的蒙面人厉声喝道,刀刃在和尚颈间压出一道红痕,“不然我就宰了这小和尚!” 赵冲的拳头瞬间攥紧,指节泛白。他瞥了眼窗外,郭小凤他们应该已经看到动静,只是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动手。 “放开他。”赵冲的声音低沉如雷,“有什么冲我来。” “放下兵器!”蒙面人厉声道,“慢慢转过身,双手抱头!” 赵冲缓缓举起双手,目光却在飞快扫视全场。这些人的站位很讲究,堵住了所有出口,显然是早有准备。他们的身形步法,与二龙山劫镖、冒充虎威镖局的那伙人如出一辙,尤其是腰间若隐若现的红绸带——那是二龙山的标志,却被刻意遮掩,更显鬼祟。 就在这时,破空声骤然响起! “嗖——”一支利箭如流星赶月,精准地射向架刀的蒙面人手腕。那人力道刚猛,本想躲闪,却被箭上裹挟的劲风锁死退路,“噗嗤”一声,利箭穿透他的手腕,鲜血喷涌而出。 “啊——”蒙面人惨叫一声,大刀脱手落地。 “动手!”赵冲暴喝一声,身形如离弦之箭,踩着翻倒的桌椅飞身跃起,在半空中旋身一脚,踢向旁边两个想扑上来的蒙面人。两人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在栏杆上。 几乎同时,客栈大门被猛地撞开,郭小凤带着叶景程等弟兄杀了进来。柳叶剑划破空气的锐啸、单刀劈砍的破风声、弟兄们的怒喝声、蒙面人的惨叫声,瞬间在客栈里炸开。 郭小凤箭术如神,每一次弓弦轻响,必有一个蒙面人中箭倒地。叶景程的双节棍舞得如银龙出海,所过之处,蒙面人纷纷倒地。龙潭山的弟兄们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配合默契,进退有度,转眼就将蒙面人逼得连连后退。 赵冲已冲到了凡身边,割断他身上的绳索,顺便塞给他一把匕首,随即转身加入战团,单掌翻飞,掌风凌厉,每一击都直取敌人要害。 混战在客栈的每一个角落爆发。 楼上的蒙面人想跳窗逃走,被守在外面的弟兄砍翻在地;躲在柜台后的想偷袭,被郭小凤一剑刺穿门板,钉在了梁柱上。桌椅被劈成碎片,门窗在碰撞中散架,酒坛碎裂,醇香的酒液混着鲜血在地上流淌,浓烈的腥甜气息呛得人喉咙发紧。 赵冲与一个身形格外矫健的蒙面人缠斗在一起。那人的招式诡异刁钻,掌风带着股阴寒之气,竟与那日在河边遭遇的东洋功夫如出一辙。 赵冲心头火起,施展出周忠义所授的螳螂拳,勾、搂、采、挂,招招狠辣,渐渐占了上风。他瞅准破绽,一式“螳螂捕蝉”,指尖如爪,狠狠抓向对方胸口。 蒙面人惊呼一声,狼狈躲闪,胸前的衣襟却被撕开,露出里面的内衣——那布料上绣着个极小的太阳标记,与二龙山劫镖者身上的红绸带标记如出一辙! “果然是你们!”赵冲怒喝一声,攻势更猛。 就在这时,客栈外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砰砰砰”的枪响震得人耳膜发疼,子弹穿透窗纸,在梁柱上留下一个个弹孔。 “是保安团!”有人惊呼。 领头的蒙面人见状,顿时乱了阵脚,本就被打得节节败退,此刻更是无心恋战,吹了声呼哨,带着残余的手下且战且退,竟从客栈后院的狗洞钻了出去,消失在暮色之中。 “别追了!”郭小凤喊道。 枪声渐渐平息,一队保安团士兵在刘副官的带领下冲进客栈。刘副官看到满院狼藉和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郭小凤等人,眉头紧锁:“郭姑娘?你们?怎么在这里?” “刘副官。”郭小凤收剑回鞘,“我们追踪劫镖的匪徒到这里,刚交过手。” “劫镖匪徒?”刘副官的目光落在地上蒙面人的尸体上,“这些人……” “他们冒充虎威镖局的人,劫了我们的药材,还打伤了我们的人。”郭小凤说。 刘副官脸色微变:“此事过后再说。我们正在追查县文物仓库被盗一案,秦团长有令,见到可疑人等立刻拿下。”他说着挥了挥手,“先看看有没有赃物。” 士兵们立刻在客栈内外搜查起来。没过多久,一个士兵在后院喊道:“刘副官!找到一批药材,还有……还有些箱子!” 众人赶到后院,只见几辆镖车正藏在柴房后面,上面插着的“虎威镖局”旗帜被揉得皱巴巴的。打开镖箱,里面果然是陈大虎委托押运的药材。 “这是我们被劫的货物!”郭小凤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另一个士兵撬开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木箱,惊呼道:“刘副官!您看这个!” 众人围过去,只见木箱里铺着厚厚的棉絮,里面放着的并非药材,而是一卷卷字画、几件玉器和一些散碎金银。 刘副官脸色骤变,上前小心翼翼地翻看了几卷字画,声音都在发颤:“这是……这就是县文物仓库被盗的那批文物!” 他猛地转向郭小凤,眼神锐利如刀:“郭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你们追踪匪徒,怎么会搜出这些文物?” 郭小凤也是一脸惊愕:“我们不知道!这些箱子不是我们的!” “不是你们的?”刘副官冷笑,“匪徒跑了,赃物却在你们的镖车里搜出来,你让我怎么信?” 赵冲怒道:“刘副官!我们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岂能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刘副官冷笑着挥了挥手,“秦团长有令,凡是涉案人员,一律带回保安团问话!把他们统统给我拿下!” “你们敢!”叶景程怒喝着就要拔刀,被郭小凤按住。 “别冲动。”郭小凤看着刘副官身后黑洞洞的枪口,深吸一口气,“我们跟你走,我相信秦团长一定会查明真相。” 赵冲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眼中满是不甘。叶景程和弟兄们也个个怒目而视,却终究按捺住了怒火。 夕阳彻底沉入西山,暮色四合。 郭小凤、赵冲、叶景程等人被保安团士兵押着,走出凌云客栈。身后,是被贴上封条的柴房和散落一地的狼藉;身前,是通往保安团的漫漫长路,夜色如墨,仿佛预示着前路的凶险叵测。 那批藏在药材中的文物,像一颗突然炸响的惊雷,将龙潭山众人再次拖入了更深的漩涡。他们不知道,这一切早已是别人布好的局,只等着他们一步步踏入。 …… 第三部:除暴安良 61章:公仇私怨 保安团的牢房阴冷潮湿,墙壁上渗着水珠,散发出一股铁锈与霉味混合的刺鼻气息。 赵冲被五花大绑在刑架上,粗麻绳深深勒进皮肉,手腕和脚踝处已磨出了血痕。他梗着脖子,怒视着缓步走来的秦定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秦定川穿着笔挺的军装,腰间的手枪皮套闪着暗光。他走到赵冲面前,突然扬手,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赵冲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牢房里格外刺耳。 “你他娘的还有脸笑!”秦定川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国家的文物你也敢偷,赵冲你个王八蛋,真是好大的胆子!” 赵冲被打得偏过头,嘴角渗出血丝,却笑得更狠了:“秦定川,别跟老子来这套!你心里那点龌龊心思,当谁不知道?不就是因为宋美惠那点破事,想公报私仇吗?” “放你娘的狗屁!”秦定川又是一脚踹在赵冲小腹上。 赵冲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额头上渗出冷汗,眼神却依旧桀骜:“有本事就给老子来个痛快的,别像个娘们似的动手动脚!” “你以为老子不敢?”秦定川一把揪住赵冲的头发,将他的脸拽到自己面前,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要不是看在龙潭山的面子,老子早把你毙了!现在人赃并获,你还敢嘴硬!” 他拳打脚踢,将积压的怒火全发泄在赵冲身上。赵冲咬紧牙关,硬是没再哼一声,只是那双眼睛,像淬了冰的刀子,死死盯着秦定川。 就在秦定川打得兴起,抄起旁边的皮鞭要抽下去时,牢房的门突然被撞开了。 “住手!”宋美惠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跌跌撞撞地冲进来,看到赵冲浑身是伤的样子,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扑通”一声跪在秦定川面前,连连磕头:“秦团长,求你放过赵大哥吧!他不是故意的,求你了……” 秦定川猛地转过身,一脚踹在宋美惠胸口。她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嘴角也渗出了血。“你个臭婆娘!竟敢为这王八蛋求情?老子连你一块儿崩了!” 他猛然拔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宋美惠。宋美惠却挣扎着爬起来,扑到赵冲身前,张开双臂护住他,哭得撕心裂肺:“别开枪!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求你放过我们吧!” “什么?”赵冲猛地瞪大了双眼,浑身的伤痛仿佛瞬间消失了,只剩下满心的震惊与茫然,“你说的是真的?” 秦定川的手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两步,指着宋美惠,嘴唇哆嗦着:“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怀了赵大哥的孩子!”宋美惠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却带着一丝决绝,“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和孩子吧!”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秦定川突然像野兽一样怒吼起来,弯腰捡起枪,再次对准赵冲的脑袋,“老子今天非要毙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团座!”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宇文杰匆匆跑进来,脸色焦急,“张秘书来了,在外面等着呢!” 秦定川的手指紧紧扣着扳机,指节泛白,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但他终究还是松开了手,恶狠狠地瞪着赵冲和宋美惠:“等着!老子回来再收拾你们!”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军靴踩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牢房里只剩下赵冲、宋美惠和两个看守的士兵。宋美惠扑到赵冲身边,颤抖着想去解他身上的绳子,却被士兵拦住了。 “赵大哥,你怎么样?”她泪眼婆娑地抚摸着他脸上的伤痕。 赵冲看着她隆起的小腹,心中五味杂陈:“美惠,你……” “别问了。”宋美惠摇摇头,眼神复杂,“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另一边,保安团的会客厅里,县委张秘书正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茶杯,语气严肃地对秦定川说:“秦团长,县长说了,文物失窃案影响太大,上面盯得紧,限你们十天之内必须破案,找回所有文物,特别是那只九纹龙古鼎,要是找不回来,你这个团长的位置……?” “是是是,”秦定川用力地点着头,“请张秘书转告县长,卑职一定尽力。” 张秘书走后,秦定川烦躁地抓着头发,对宇文杰说:“你说,这案子该怎么破?凌云客栈只找到一小部分文物,剩下的连影子都没见着!” 宇文杰沉吟道:“团座,依属下看,郭小凤、赵冲他们不像是偷文物的人。” “你什么意思?” “属下刚才已经审了郭小凤和叶景程,”宇文杰道,“他们的供词能对得上,而且对文物失窃的事确实不知情。倒是那伙蒙面人,身手不凡,还会东洋功夫,说不定和日本人有关。” 秦定川皱眉:“日本人?他们偷文物干什么?” “谁知道呢。”宇文杰叹了口气,“现在的问题是,咱们没有任何线索,十天之内根本不可能破案。可郭小凤、赵冲他们不一样,他们熟悉江湖路数,武功又高,说不定比咱们更容易找到线索。” 秦定川立刻明白了:“你想让我放了他们?” “是让他们将功赎罪。”宇文杰道,“咱们可以给他们设个期限,让他们找回文物。要是找不回来,再治他们的罪也不迟。这样既给了县长交代,也能利用他们的本事,何乐而不为?” 秦定川沉默了。 他确实不甘心就这么放了赵冲,可张秘书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找不回文物,他这个团长就别当了。公私权衡之下,他终究还是咬了咬牙:“好!就按你说的办!但要是他们敢耍花样……” “属下明白。” 半个时辰后,郭小凤、赵冲、叶景程等人被带到了会客厅。 秦定川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地说:“我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十天之内……不,八天之内,最多八天,找回失窃的所有文物,特别是九纹龙古鼎。找回来,之前的事一笔勾销;找不回来,你们就等着一起坐牢吧!” 秦定川说完,带着宇文杰大摇大摆地走了,经过宋美惠和赵冲面前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好自为之吧!” …… 回到镖局,郭小凤见赵冲伤得不轻,刚想说话,就看到宋美惠肆无忌惮的挽着赵冲的胳膊,还听到有兄弟在小声议论“宋姑娘怀上赵当家的孩子了”。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冲:“他们……说的是真的?” 赵冲张了张嘴,想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宋美惠抢先道:“郭姑娘,对不起,我和赵大哥是真心相爱的……” “闭嘴!”郭小凤猛地打断她,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指着门口,声音颤抖,“赵冲,你带着她,滚出虎威镖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 “小凤,你听我解释……”赵冲急道。 “我不听!”郭小凤猛地转过身,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滚!” 宋美惠拉了拉赵冲的胳膊,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赵大哥,既然她不欢迎咱们,咱们走就是了。” 赵冲看着郭小凤决绝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泪眼汪汪的宋美惠,只觉得头都大了。一边是他真心喜欢、并肩作战的郭小凤,一边是怀了他的孩子、对他痴心一片的宋美惠,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捆住了手脚。 最终,他还是被宋美惠拉着,一步步走出了虎威镖局。 阳光刺眼,他却觉得心里一片冰凉。他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更不知道,寻找文物的路上,还有多少陷阱在等着他们…… 郭小凤站在大厅内,听着赵冲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捂住脸失声痛哭。叶景程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照不进郭小凤此刻冰冷的心。她知道,找回文物的任务艰巨,而失去赵冲这个臂膀,前路只会更加艰难。但她没有退路,只能咬着牙,一步步走下去。 …… 第三部:除暴安良 62章:初遇浪人 残阳如血,将虎威镖局的轮廓染得光怪陆离。 赵冲牵着宋美惠的手,身后的镖局大门在暮色中渐渐缩小,像一道再也回不去的门槛。 “我们去哪里?”宋美惠轻声问,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赵冲望着连绵的山峦,眉头紧锁:“先找个地方落脚。”他没说要回灵安寺——带着个女子去寺庙,终究不妥,更何况,他不想再给那清静之地添麻烦。 两人沿着山路漫无目的地走,直到月上中天,才在半山腰发现一间废弃的茅草屋。 屋顶虽有些漏风,四面墙壁却还算完好,屋里居然还留着一口破锅、两只缺了口的碗,像是前主人匆忙离去时遗留的。 “就住这儿吧。”赵冲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扬起一阵尘土。 宋美惠点点头,从包袱里拿出带来的干粮和水,又找了干草和席子铺好床:“我来打扫,你歇会儿。” 她的动作很麻利,用破布蘸着山泉水擦拭桌椅,又将散落的柴禾归拢到墙角。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她认真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柔光,竟有几分惹人怜爱的模样。 “赵大哥,你看这样行吗?”宋美惠转过身,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额角还沾着点灰。 赵冲的心莫名一动,随即又硬起心肠,别过脸:“嗯。” 夜深人静,赵冲躺在床上,渐渐传来疲惫的鼾声,宋美惠仔细端详着他英俊的脸庞,心里五味杂陈。 …… 第二天,赵冲一觉醒来,见宋美惠正在屋里忙前忙后,小屋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条。 “赵大哥,你的衣服脏了,我帮你洗洗吧。”她进屋,拿起赵冲换下的短打。 赵冲急忙抢过来:“不用,我自己来。” “赵大哥,夜里冷,我给你缝了个棉垫。”她将一个粗布棉垫塞到他手里,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掌心。 赵冲只觉手心发烫,慌忙道谢,转身就往外走,借口去洗衣服,实则想避开这令人尴尬的亲近。 他不知道的是:茅草屋后的密林里,一双冰冷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渡边拓木倚在树干上,腰间的武士刀在晨光中泛着森然的光。这个身材挺拔的日本浪人,面容冷峻,眼神里燃烧着狂热的战意——自那日瞥见赵冲的身手,他便认定这是值得一战的对手。 “龙潭山第一高手……”他低声呢喃,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很快,我就要让你见识见识大日本武士的厉害。”他看着宋美惠追出门,踮着脚给赵冲整理衣襟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醋意,随即隐入更深的密林。 吃过早餐,赵冲便要起身了。 他叮嘱宋美惠:“你一个人在家,锁好门,别给陌生人开门。” “赵大哥,你早点回来。”宋美惠的眼神里写满不舍,塞给他一个布包,“这是我做的干粮。” 赵冲接过布包,转身大步下山。他心里惦记着文物的事——秦定川给的期限越来越近,若是找不回九纹龙古鼎,不仅他和小凤他们要遭殃,恐怕整个龙潭山都要被牵连。 山路崎岖,晨露打湿了裤脚。赵冲正疾行间,忽听头顶风声骤起,一道黑影如鹰隼般俯冲而下,带着凌厉的破空声! 赵冲下意识地侧身闪避,只见一柄武士刀擦着他的肩头劈过,将旁边的树干砍断大半,木屑飞溅。 “你的身手不错。”渡边拓木稳稳落地,武士刀归鞘,双手抱胸,用生硬的中文说道,“我叫渡边拓木,想向你讨教几招中国功夫。” 赵冲皱眉:“我没功夫陪你玩。”他认出这人的装束——典型的日本浪人,腰间的武士刀还沾着晨露,显然已在此等候多时。 “你必须陪我玩。”渡边拓木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我听说你是龙潭山第一高手,我要打败你。” 话音未落,他已再次出手。武士刀如一道银练,直刺赵冲心口,招式狠辣,带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 赵冲不想节外生枝,只想尽快摆脱纠缠,当下只守不攻。他施展出螳螂拳的防守绝技,勾、搂、采、挂,双臂如铁闸般护住周身要害。渡边拓木的刀势虽猛,却始终无法突破他的防御。 “你为什么不还手?”渡边拓木越打越急,招式愈发凌厉,“这样的打斗,有何意义?” 赵冲依旧沉默,脚下步伐变幻,如风中杨柳,看似狼狈,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攻击。 他心里清楚,这浪人的刀法确实有独到之处,刚猛中带着诡异,若是真打起来,没个百八十回合难分胜负,只会耽误正事。 两人在山路间缠斗了数十招,赵冲渐渐落于下风——一味防守终究被动,肩头还是被刀风扫到,划开一道血口。 “你再不还手,我就不客气了!”渡边拓木怒吼着,刀势更猛。 赵冲看准一个破绽,突然矮身,一记扫堂腿踢向对方下盘。渡边拓木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几步。赵冲趁机飞身跃起,几个起落便冲出数丈远,头也不回地疾奔而去。 “站住!”渡边拓木怒吼着追赶,却被赵冲越甩越远,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山道尽头,气得将武士刀狠狠插在地上,刀柄兀自颤动。“赵冲,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摆脱了渡边拓木,赵冲一路疾行,中午时分终于抵达龙溪县城。 青石板路上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却驱散不了他心头的烦闷。他下意识地走到虎威镖局附近,望着熟悉的大门,脚步却像灌了铅。 该怎么跟小凤解释?说美惠的孩子不是他的?可宋美惠言之凿凿,他自己那晚又醉得断了片,连他自己都不敢确定。说他对美惠只是责任?可小凤会信吗? 赵冲在镖局外徘徊了许久,终究还是转身离开。 他走进街角一家名为“醉仙楼”的酒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店家,来两斤烧酒,一盘酱牛肉。” 店小二麻利地端上酒菜。赵冲倒了满满一碗酒,仰头灌下,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头的苦涩。他想起和郭小凤并肩押镖的日子,想起她练剑时专注的模样,想起她得知自己“出事”时泛红的眼眶,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慌,几碗酒下肚,脑袋渐渐有些发晕。 就在这时,酒馆门外一阵喧哗,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闯了进来,个个敞着胸怀,露出纹着虎头的胳膊,腰间别着斧头。 “都给老子躲开!”为首的络腮胡一脚踹翻旁边的桌子,杯盘碎裂声吓得食客们纷纷躲闪。 店小二急忙跑过来,点头哈腰:“几位爷,里面请,想吃点什么?” “吃什么吃!”络腮胡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老子是来收保护费的!这个月的钱,该交了!” 酒馆老板闻讯从后堂跑出来,陪着笑脸:“豹爷,这个月都收两次了,小店实在……” “废什么话!”另一个瘦高个一脚踹在老板肚子上,“虎头帮的规矩你不懂?不交钱,就砸了你的店!” 说着,他扬起斧头就要劈桌子。赵冲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住手!” 络腮胡转过头,上下打量着赵冲,狞笑一声:“哪来的野小子,敢管老子的闲事?” “路见不平,自然要管。”赵冲的眼神冷得像冰,“欺负一个老实人,算什么本事?” “嘿嘿,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豹爷我的厉害!”络腮胡挥了挥手,“给我打!” 几个大汉立刻围了上来,斧头、拳头一起招呼。赵冲酒意醒了大半,侧身避开当头一斧,顺势抓住对方的手腕,轻轻一拧,斧头“哐当”落地。他抬脚踹倒一人,反手一拳砸在另一人胸口,动作干净利落,不过片刻功夫,几个大汉已被打得东倒西歪,躺在地上哀嚎。 络腮胡见状,又惊又怒,亲自提着斧头冲上来:“我劈了你!” 赵冲不闪不避,待斧头近身,突然探手抓住斧柄,猛地发力。络腮胡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斧头脱手而出,整个人被拽得踉跄着扑到赵冲面前。赵冲抬手一拳,正打在他面门,络腮胡惨叫一声,鼻血直流,捂着脸连连后退。 “滚!”赵冲捡起地上的斧头,“再敢来捣乱,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络腮胡又惊又怕,指着赵冲:“你……你等着!有种别跑!”说完,带着手下连滚带爬地跑了。 酒馆里一片叫好声。老板感激地给赵冲倒酒:“壮士,多谢你啊!那虎头帮在这一带横行霸道,没人敢惹……” “一群地痞流氓而已。”赵冲仰头灌下一碗酒,眼神却冷了下来,虎头帮?他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号。 “壮士,你惹了他们,怕是要遭殃。”老板忧心忡忡,“他们人多势众,还有高手坐镇……” “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把我怎样。”赵冲冷笑一声,将碗重重一放,“老板,上酒!”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酒馆里的喧嚣依旧,赵冲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浑然不知,一场新的风波,正在悄然酝酿。 …… 第三部:除暴安良 63章:狭路相逢 赵冲从“醉仙楼”出来,带着几分微醺的脚步刚踏上青石板铺就的大街,就听见街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地抬头,只见二十来个精壮汉子正气势汹汹地冲来,个个手提寒光闪闪的斧头,斧刃在夕阳下泛着慑人的冷光,为首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壮汉,满脸横肉,眼神凶狠。 赵冲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领头的壮汉,正是那日在河边遇上的假赵冲! “就是他!五爷,就是这小子!”先前被打跑的络腮胡像见了猫的老鼠,慌忙躲到壮汉身后,指着赵冲的手还在发抖。 壮汉名叫徐五,是虎头帮的小头目。那日假扮赵冲押运货物时,赵冲蒙着面,他并未认出眼前这人便是真正的赵冲,当下扬起斧头,指着赵冲喝道:“小子,胆子不小啊,敢挡我虎头帮的财路?报上名来,五爷我不杀无名之辈!” 赵冲抱臂而立,眼神锐利,缓缓扫过面前的二十来人。这些人虽个个面露凶光,但步伐虚浮,显然不是什么硬茬。“在下赵冲,无意冒犯,只是看不惯以多欺少。”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若诸位就此离去,今日之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赵冲?”徐五和身后的汉子们齐齐后退一步,脸上露出惊色。虎威镖局的赵冲威名在外,他们早有耳闻。但看对方孤身一人,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徐五的底气又足了起来,狞笑道:“原来你就是赵冲!哼,名头倒是不小,可惜今天遇上了五爷我!兄弟们,给我上,废了这小子!” 二十来柄斧头同时扬起,带着呼啸的风声扑向赵冲。街道两旁的摊贩早已吓得四散奔逃,原本热闹的街口瞬间空旷下来,只剩下这惊心动魄的对峙。 赵冲不退反进,身形如鬼魅般在斧头的缝隙中穿梭。他虽喝了些酒,身手却丝毫未受影响,螳螂拳的“勾、搂、采、挂”被他施展得淋漓尽致。只见他左手一格,格开左侧劈来的斧头,右手如爪,顺势抓住对方的手腕,轻轻一拧,那汉子惨叫一声,斧头脱手飞出,砸在旁边的货摊上,劈碎了一堆瓷器。 “砰!”赵冲抬腿一脚,将右侧攻来的汉子踹飞出去,那人撞在墙上,滑落在地,捂着肚子哀嚎不止。 徐五见状,怒吼一声,亲自提着斧头冲了上来。他的斧头舞得呼呼作响,招式刚猛,竟有几分章法,显然是练过几年的。但在赵冲眼里,这些招式破绽百出。 “就这点本事,也敢冒充我?”赵冲冷笑一声,侧身避开斧头,右手闪电般探出,抓住徐五的斧柄,猛地发力。徐五只觉一股巨力传来,虎口剧痛,斧头竟被硬生生夺了过去。 “不可能!”徐五又惊又怒,挥拳向赵冲面门打来。赵冲不闪不避,左手一格,格开他的拳头,右手持斧,斧柄重重砸在他胸口。徐五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嘴角溢出鲜血。 就在这时,街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赵冲眼角余光瞥见一道湖蓝色的身影疾驰而来,心中一喜——是小凤! 郭小凤显然是听到了动静,策马赶来。她看到赵冲被围在中间,二话不说,翻身下马,柳叶剑出鞘,寒光一闪,已挡在赵冲身侧:“赵冲,我来帮你!” “小凤?”赵冲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就要被这群杂碎欺负了!”郭小凤瞪了他一眼,语气虽带着嗔怪,剑招却毫不含糊,挥剑逼退两名虎头帮的爪牙。 有了郭小凤的加入,局势瞬间逆转。郭小凤的剑法灵动飘逸,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赵冲的拳脚刚猛有力,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两人一攻一守,配合默契,转眼间就有七八名汉子被打倒在地,哀嚎不止。 徐五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赵冲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追上,探手抓住他的后领,像拎小鸡似的将他拎了回来,重重摔在地上。“想跑?晚了!” 剩下的虎头帮爪牙见头目被擒,哪里还敢恋战,纷纷扔下斧头,抱头鼠窜。 “别追了。”赵冲叫住想要追赶的郭小凤,指了指地上的徐五,“留着他还有用。” 郭小凤点点头,收剑回鞘,眼神冰冷地看着瑟瑟发抖的徐五。 赵冲将徐五拎起来,拖到附近一处偏僻的小巷里,将他扔在地上:“说吧,你们为什么要冒充虎威镖局的人?” 徐五吓得连连磕头:“大侠饶命!大侠饶命!都是徐五有眼无珠,冒犯了您的威名……” “少废话!”赵冲一脚踩在他的胸口,“我问你,为什么要冒充二龙山的人劫镖?” 徐五脸色一白,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不知道?”赵冲加重了脚下的力道,徐五顿时痛得龇牙咧嘴,“那天在河边押镖的,是不是你们?” “是……是我们……”徐五再也不敢隐瞒,“但那不是我们的主意,是……是老大让我们这样做的!” “你们老大是谁?”郭小凤追问道。 “是……是虎头帮的帮主,欧阳旭日。”徐五喘着粗气,“他说……他说打着虎威镖局的名号押运货物,一般的山匪不敢劫虎威镖局的镖,更安全;万一被政府军抓住了还可以嫁祸给虎威镖局,可以全身而退。” “偷来的那些文物呢?”赵冲追问,“是不是被你们藏起来了?” “文物……文物不是我们偷的,是日本人偷的,我们只是负责押运,准备运到码头,装上船运到日本去。” “日本人?”赵冲和郭小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是的。”徐五点点头,“那些文物,特别是那只九纹龙古鼎,据说价值连城,日本人很重视。我们劫虎威镖局的镖车,然后用你们的名号偷运文物,都是日本人的意思,他们给了我们很多钱。” “凌云客栈的那些文物,是不是你们故意留下的?”郭小凤问道。 “是……是老大让我们留的,说要嫁祸给你们,让你们和保安团互相猜忌。”徐五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们只是拿钱办事,其他的真的不知道了。” 赵冲松开脚,徐五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这些事,欧阳旭日都知道?”赵冲问道。 “知道,他是直接和日本人联系的。”徐五连忙道,“我们只是小喽啰,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赵冲看了郭小凤一眼,见她点了点头,便对徐五道:“你可以走了,但若是敢向欧阳旭日通风报信,我定取你性命!” “不敢,不敢!”徐五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小巷里只剩下赵冲和郭小凤两人。夕阳的余晖透过墙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凤,”赵冲转过身,看着郭小凤,眼神诚恳,“对不起,之前的事,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郭小凤别过脸,没有说话,但眼眶却微微泛红。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可能都不会相信。”赵冲上前一步,轻轻抓住她的手,“原谅我,好吗?我们一起寻找丢失的文物。” 郭小凤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想要抽回,却被赵冲抓得更紧。她抬起头,看着赵冲真诚的眼神,心中的坚冰渐渐融化。 “好吧。”郭小凤轻轻点了点头,“但这并不代表我已经原谅你了,只是现在找回文物要紧。” “谢谢你,小凤。”赵冲喜出望外,“我们现在就去找欧阳旭日。” 郭小凤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心。 “欧阳旭日在哪里?”郭小凤问道。 “听说他经常在虎头帮的总坛,也就是城南的飞虎堂。”赵冲道,“我们现在就去会会他。” 两人不再犹豫,转身向城南走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仿佛预示着他们即将共同面对的挑战。 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但赵冲和郭小凤都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欧阳旭日、日本人、九纹龙古鼎……这一切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而他们,已经被卷入了这场阴谋的中心。 来到城南的街口,远远就看到一座气派的宅院,正是虎头帮的总坛驻地飞虎堂。 …… 第三部:除暴安良 64章:怒闯黑帮 飞虎堂的朱漆大门如一头蛰伏的猛兽,门环上的铜虎头在残阳下泛着冷光。 赵冲与郭小凤刚走到台阶前,就听见门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被猛地推了出来,重重地摔倒在青石板上。她的发髻散了,沾满污泥的手死死抠着地面,指缝里渗出血丝,望着紧闭的大门哭嚎:“还我女儿……求求你们还我女儿……” “大娘,您这是怎么了?”郭小凤快步上前,蹲下身想扶她,指尖刚触到妇人的胳膊,就被她滚烫的体温惊得一怔——这哪是寻常的热,分明是急火攻心烧出来的。 妇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泪珠子混着脸上的灰往下滚:“我男人……他染上了大烟瘾,把家里最后一口铁锅都当了……还找虎头帮借了高利贷……利滚利还不上啊……欧阳旭日说,要拿我十五岁的女儿抵债,给他当小老婆……我来求他,他就打我,还说再闹就把我也卖了……” 她抓住赵冲的裤脚,指甲几乎嵌进布眼里:“好汉,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吧!她才十五,还是个孩子啊……” 赵冲的拳头“咔嚓”一声攥紧,指节泛白。他最恨这种欺凌孤弱的勾当,更何况对方还是助纣为虐的虎头帮!“大娘,您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把您女儿带出来!” “赵冲!”郭小凤拉住他,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里面人多,我们先探探虚实。” 赵冲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对妇人道:“您放心,今天这事,我们管定了。” 两人转身走向飞虎堂大门。守门的两个打手见他们来势汹汹,横刀拦住:“站住!飞虎堂也是你们随便进的?” 赵冲懒得废话,左手快如闪电,抓住左侧打手的刀柄,右手成拳,照着他胸口就是一记“黑虎掏心”。那打手惨叫一声,刀脱手飞出,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门柱上。 右侧的打手刚想拔刀,郭小凤的柳叶剑已架在他脖子上,剑刃冰凉刺骨:“开门。” 打手吓得脸色惨白,手忙脚乱地拉开门闩。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院内的景象豁然开朗——三十来个精壮汉子正在操练,有的耍斧头,有的练拳脚,斧风拳影交织,把青砖地砸得砰砰响。见有人闯进来,还打倒了守卫,汉子们顿时停了动作,齐刷刷转头看来,眼神里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 “哪来的野种,敢闯飞虎堂?”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怒吼一声,挥舞着开山斧就冲了过来。他的斧头带着呼啸的风声劈向赵冲面门,斧刃上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污。 赵冲侧身避开,右手如螳螂爪,精准地抓住壮汉的手腕,顺势一拧。“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壮汉的惨叫,斧头“哐当”落地,手腕以诡异的角度耷拉下来。 这一下干净利落,院内顿时一片寂静。 “点子扎手,一起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二十多个汉子立刻围了上来。斧头、钢刀、拳头从四面八方涌来,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赵冲和郭小凤困在中央。 “小心!”郭小凤提醒一声,柳叶剑挽出一朵剑花,护住周身要害。她的剑法灵动如柳絮,看似轻柔,却招招指向破绽。左侧一个汉子的钢刀刚劈到,她手腕轻转,剑尖顺着刀身滑上,“噌”的一声挑飞对方的刀鞘,吓得那汉子慌忙后退。 赵冲则施展出螳螂拳的精髓,身形低矮如蓄势的螳螂,步法飘忽不定。一个汉子的拳头砸到眼前,他突然矮身,从对方腋下钻过,反手一掌拍在其背心。那汉子闷哼一声,口吐鲜血扑倒在地。另一个挥舞双斧的汉子刚冲到近前,他猛地提气,从斧影中跃过,脚尖在对方肩头一点,借力翻身,一脚踹在其下颌。汉子惨叫着倒飞出去,撞翻了旁边的兵器架,刀枪剑戟散落一地。 转眼间,七八人已倒在地上哀嚎,剩下的人虽仍围着,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惧意。 “都给我住手!”一声暴喝从正厅门口传来。 众人纷纷退开,让出一条道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缓步走出,身材魁梧如铁塔,穿着黑色劲装,腰间别着柄厚背大刀,脸上一道从眉骨到下颌的刀疤,让本就凶狠的面容更添几分狰狞——正是虎头帮帮主欧阳旭日。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哀嚎的手下,又落在赵冲和郭小凤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当是谁,原来是虎威镖局的赵师傅和郭姑娘。怎么,放着好好的镖不押,跑到我飞虎堂来撒野?” “欧阳帮主。”赵冲抱拳道,“我们无意冒犯,只是想讨个人——城西宋大娘的女儿,还请帮主高抬贵手,放了她。” “放人?”欧阳旭日嗤笑一声,指节叩了叩腰间的刀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男人借了我的钱,还不上,拿女儿抵债,合情合理。赵师傅要是闲得慌,不如回家哄孩子,别在这儿多管闲事。” “她男人欠你的钱,你冲她男人要去。拿一个十五岁的姑娘抵债,算什么好汉?”郭小凤冷声反驳,柳叶剑微微前倾,“今天这姑娘,我们必须带走。” “口气倒是不小。”欧阳旭日的眼神陡然变冷,“赵师傅,我听说你是龙潭山第一高手?” 赵冲皱眉:“不敢当。”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切磋切磋。”欧阳旭日解下厚背大刀,刀身在阳光下泛着寒光,“你要是能打赢我,别说放人,就算你要我虎头帮解散,我也认了。可你要是输了,就得留下一只手,给我这些兄弟赔罪!” “这可是你说的。”赵冲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我不用兵器,陪你玩玩。” “好!有种!”欧阳旭日大笑,大刀归鞘,突然摆开架势,双拳紧握,拳风刚猛,显然是硬桥硬马的功夫。 赵冲也敛了笑意,沉腰立马,双手成螳螂爪,眼神锐利如鹰。 “接招!”欧阳旭日率先发难,一拳带着呼呼风声砸向赵冲面门。这一拳势大力沉,若是打实了,怕是要当场开瓢。 赵冲不闪不避,突然矮身,从对方腋下钻过,右手如爪,抓住欧阳旭日的小臂,顺势一拉。欧阳旭日重心不稳,踉跄着向前冲了两步,险些摔倒。 “有点意思!”欧阳旭日站稳身形,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再次扑上。 两人你来我往,在庭院中斗在一处。欧阳旭日的拳势刚猛,招招不离要害;赵冲的身法灵动,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反手便是凌厉的反击。从庭院这头打到那头,撞翻了石桌,踢碎了花盆,斗了三十余回合,依旧难分胜负。 “光比拳脚不过瘾,来尝尝我的刀法!”欧阳旭日久战不下,有些焦躁,突然从腰间抽出两柄短刀,左手刀护胸,右手刀前指,步法一变,竟使出了极为阴狠的鸳鸯刀法。这刀法专走偏锋,刀光飘忽,专刺咽喉、腋下等薄弱处,看得人头皮发麻。 赵冲眼神一凛,知道这刀法阴毒,不敢再留手。他猛地提气,身形拔高,双拳齐出,带着千钧之力砸向欧阳旭日面门——竟是以硬碰硬的招式。 “铛!”欧阳旭日的双刀交叉,架住赵冲的拳头,只觉一股巨力传来,双臂发麻,踉跄着后退两步。 “痛快!”欧阳旭日甩了甩发麻的胳膊,再次扑上。 两人又斗了五十余回合,刀光拳影交织,杀气弥漫了整个庭院。欧阳旭日的呼吸渐渐粗重,额头上渗出冷汗,他本以为能轻松拿下赵冲,没想到对方的耐力如此惊人,招式更是层出不穷,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妈的,老子不信拿不下你!”欧阳旭日被激怒了,突然大吼一声,“兄弟们,一起上,给我废了他们!” 围着的二十多人面面相觑,随即咬了咬牙,挥刀向赵冲扑来。 “卑鄙!”郭小凤怒喝一声,挥剑挡住来犯之敌,柳叶剑如狂风骤雨般逼退身前的人,想冲到赵冲身边。但对方人实在太多,且个个悍不畏死,她刚逼退两个,又有三个扑了上来,渐渐被缠住,与赵冲隔开了距离。 赵冲被欧阳旭日和七八名打手围住,左支右绌,身上很快添了几道伤口。一道刀疤划过他的手臂,血瞬间染红了衣袖。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两人迟早要栽在这里,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焦躁。 就在这危急时刻,院墙上突然闪过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般俯冲而下,手中的武士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逼欧阳旭日! “谁?”欧阳旭日大惊,慌忙回刀格挡。 “当!”武士刀与短刀碰撞,火花四溅。欧阳旭日只觉一股阴寒的力道顺着刀身传来,震得他双臂剧痛,短刀险些脱手。 来人稳稳落地,武士刀归鞘,露出一张冷峻的脸——正是日本浪人渡边拓木。他瞥了眼欧阳旭日,用生硬的中文道:“他是我的对手,只能败在我的手里,你,不配。” 欧阳旭日看着眼前的日本浪人,又看看他腰间的武士刀,顿时没了脾气,结结巴巴地说:“是……是误会……我这就让他们住手……兄弟们,大家住手。” 渡边拓木懒得理他,转头对赵冲道:“你的身手不错,下次我会再来找你。”说完,纵身一跃,如夜枭般消失在墙外。 欧阳旭日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赵冲和郭小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咬了咬牙:“今天算你们运气好,滚!” 赵冲和郭小凤对视一眼,知道此刻不宜再纠缠,转身快步走出飞虎堂。 刚到门口,就被守在那里的宋大娘拦住:“两位好汉,我的女儿……” 郭小凤扶住她,轻声道:“里面人多势众,硬抢只会害了您女儿,我们得另想办法。” 宋大娘的眼神黯淡下去,嘴唇哆嗦着:“那……那怎么办啊……我男人还在烟馆里,把最后一点银钱也拿去抽大烟了……我去劝他,他就打我……再这样下去,这个家就真的完了……” 说到最后,她竟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两位英雄,求你们好人做到底,再帮帮我,去劝劝他吧……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赵冲看着她绝望的样子,又想起那些被鸦片毁掉的家庭,心中一软,对郭小凤道:“我们去看看吧。” 郭小凤点点头:“也好,或许能从她男人嘴里问出些虎头帮的事。” 宋大娘连连磕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残阳如血,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赵冲眉头紧锁,他知道,劝一个烟瘾缠身的人回头,或许比闯飞虎堂还要难。但看着宋大娘眼中重新燃起的微光,他握紧了拳头——无论多难,总得试试。 三人的身影在一家名为“福寿逍遥庄”的店铺外站定,店内隐约传来烟枪的“咕噜”声,像一只无形的手,正扼住那些沉沦者的喉咙。而赵冲和郭小凤的脚步,正一步步走向那片弥漫着绝望的迷雾。 …… 第三部:除暴安良 65章:烟馆遇袭 “福寿逍遥庄”五个鎏金大字在残阳下闪着诡异的光,门楣上挂着的红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像一只只窥视的眼睛。 赵冲、郭小凤跟着宋大娘走到门口,眼前的景象让三人倒吸一口凉气—— 石阶下蜷缩着十多个烟民,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空洞,无精打采。 一个穿破棉袄的汉子烟瘾犯了,抱着头在地上打滚,鼻涕眼泪糊满脸,朝着门口磕头:“求求你们,给口烟……我有钱,我把棉袄当了……” 门内走出个穿着绸缎马褂的管事,抬脚就往汉子胸口踹:“滚!没钱还敢来消遣大爷?再嚎就打断你的腿!”汉子像个破布娃娃似的被踹得翻了个身,嘴里还在喃喃着“烟……给我烟……” 郭小凤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前的景象像针一样扎心——二哥周忠义当时犯烟瘾时,也是这般痛苦挣扎,那撕心裂肺的模样,她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些畜生……”她低声骂道,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赵冲的脸色也沉得能滴出水,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先找到人再说。” 三人强压着怒火走进烟馆,一股混杂着鸦片、汗臭和霉味的刺鼻气息扑面而来,熏得人头晕眼花。大堂里烟雾缭绕,十几个烟民横七竖八地躺在铺着脏棉絮的榻上,手里拿着烟枪,一口口贪婪地吸着,眉头紧锁,脸上却露出诡异的满足,对周围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在那边。”宋大娘指着最里面的一间大铺,声音发颤。 三人走过去,只见一个干瘦的老头正蜷在榻角,手里拿着烟枪,有气无力地吸着。他的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二十岁。 “你个杀千刀的!”宋大娘再也忍不住,扑上去就撕扯老头的衣服,“你把我女儿弄哪儿去了?你还我女儿!你怎么不去死啊!” 老头被拽得一个激灵,烟枪“当”地掉在地上。他猛地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不耐烦地吼道:“他妈的你找死啊!”说着抬脚就往宋大娘肚子上踹。 “住手!”赵冲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老头的脚踝,将他硬生生拽了回来。老头踉跄着摔倒在榻上,还在骂骂咧咧:“哪来的野小子,敢管老子的闲事……” 赵冲正要教训他,目光落在老头脸上,突然愣住了——这张脸虽然瘦脱了形,但眉眼间的轮廓,分明就是宋美惠的爹,宋老五!“宋老爹?怎么是你?” 宋老五听到“宋老爹”三个字,脸色骤变,慌忙别过脸:“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你怎么会认识他?”宋大娘惊疑地看着赵冲。 赵冲急忙解释:“大娘,他……” “他什么他?”宋老五梗着脖子,“我根本不认识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你不认识我?”赵冲冷笑,“那你总认识宋美惠吧?” “宋美惠?”宋大娘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扑上去就打宋老五,“好啊你个杀千刀的!你果然在外面养了野女人,还有了女儿!我说你怎么三年不回家,原来是在城里享清福!你对得起我和女儿吗……” “你胡说什么!”宋老五急得脸都白了,“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宋美惠!” 郭小凤在一旁听着,脸色越来越冷。一提到宋美惠,她就想起那个女人说怀了赵冲的孩子,心里像堵了块石头,转身就想走。 “哟西,这里有个花姑娘大大的!”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响起。 郭小凤抬头,只见四个穿着和服的日本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个个留着仁丹胡,眼神色眯眯地盯着她。为首的矮个子日本人伸出手,就要去摸郭小凤的脸:“花姑娘,长得真俊,陪我们玩玩吧……” “滚开!”郭小凤侧身避开,柳叶剑“噌”地出鞘,剑尖直指矮个子的咽喉。 “八嘎!”矮个子没想到这姑娘说动手就动手,吓得后退一步,随即恼羞成怒,“给我抓住她!” 另外三个日本人立刻围了上来,手里还拿出短刀。赵冲见状,将宋大娘护在身后,对郭小凤道:“小凤,小心!” “砰!”一个日本人的短刀劈向郭小凤,被她用剑格开。另一个想从侧面偷袭,赵冲纵身跃起,一脚将他踹飞,撞翻了旁边的烟榻,烟枪、烟灯散落一地。 “妈的,敢在这儿闹事!”烟馆里的十几个打手见状,也操起家伙围了上来,为首的正是刚才踹人的那个管事,“给我废了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原来这“福寿逍遥庄”也是虎头帮的产业,这些打手都是虎头帮的人,而那几个日本人,是日本黑龙会的打手,平日里和虎头帮狼狈为奸,在这一带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早就想收拾你们了!”赵冲怒喝一声,施展出螳螂拳,双拳如疾风般砸向打手。一个打手举着棍子冲上来,被他侧身避开,反手一拳砸在胸口,当场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郭小凤的剑法更是凌厉,柳叶剑在她手中如一道白光,所过之处,打手们纷纷惨叫着倒下。她一剑挑飞一个日本人的短刀,剑尖顺势划过他的胳膊,血瞬间涌了出来。 “这些人渣,根本不配活在世上!”郭小凤越打越怒,想起二哥的遭遇,想起那些被鸦片毒害的百姓,剑招越发狠厉,招招直指要害。 赵冲也打得红了眼,他一脚踹开一个打手,夺过他手里的棍子,挥舞着扫向人群。“砰!”“咔嚓!”棍子砸在人身上的闷响和骨头断裂的脆响交织在一起,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那四个日本人哪里是对手,没一会儿就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哀嚎。矮个子见势不妙,连滚带爬地想跑,被郭小凤一剑刺穿了裤腿,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说!你们和虎头帮勾结,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赵冲一把揪住管事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管事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地说:“大侠饶命啊,我们就是下苦力卖命的,这些都是……都是欧阳帮主和日本人的产业……” “畜生!”赵冲气得一拳砸在他脸上,管事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看着满地哀嚎的打手和日本人,赵冲心里的怒火还是没消。他一脚踹翻旁边的烟榻,又拿起板凳砸向烟灯:“砸!给我把这害人的地方砸了!” 郭小凤也觉得解气,挥剑劈向挂在墙上的烟枪,柳叶剑寒光闪烁,转眼间就劈碎了十几杆。宋大娘看着这一切,先是愣住,随即也捡起地上的砖头,朝着烟灯砸去:“都砸了!这些害人的东西!” 三人把烟馆砸了个稀巴烂,直到再也找不到一件完整的东西,才停下手。赵冲喘着气,回头一看,顿时骂道:“该死!宋老五跑了!” 三人急忙追出烟馆,街上人来人往,哪里还有宋老五的影子。宋大娘气得直跺脚:“这个杀千刀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大娘,您别生气。”赵冲安慰道,“他跑不远。您确定刚才那个人就是您老公?” “错不了!”宋大娘肯定地说,“化成灰我都认识。哦!对了,你刚才说他还有个女儿?” 赵冲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宋美惠的事说了出来,“宋美惠说她爹叫宋老五,也是乡下出来的,后来染上了赌瘾和烟瘾……” 宋大娘听得目瞪口呆,眼泪又掉了下来:“这个天杀的……他怎么会还有一个女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抹了把眼泪,哽咽着说:“我们一家三口原本住在乡下,他是个厨子,手艺还不错。三年前,他说城里挣钱多,就一个人来了龙溪县,听说是给日本军官做饭,刚开始还寄钱回家,后来就杳无音信了……我以为他死了,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变成了这样……” “他给日本人做过饭?”郭小凤突然想起什么,急忙问道。 “是啊。”宋大娘点点头,“他临走前说,有人介绍他去给日本军官做饭,工钱高……我当时还劝他别跟日本人打交道,他不听……” 赵冲和郭小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宋老五给日本人做过饭,还有个女儿宋美惠,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我们必须找到他。”赵冲沉声道,“问问他和宋美惠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日本人的事。大娘,他平常最喜欢去哪些地方?” “不是烟馆就是赌场。”宋大娘想了想,“我知道一个地方,叫‘聚财阁’,他以前在信里提过,说那里是他的福地,他十有八九在那里!走,我带你们去!” 三人立刻动身,朝着“聚财阁”的方向走去。夕阳的余晖洒在街道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赵冲看着宋大娘蹒跚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神色冷峻的郭小凤,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查清楚这一切,不仅是为了找回文物,更是为了那些被日本人和汉奸残害的百姓,讨回一个公道。 “聚财阁”的方向,仿佛传来骰子碰撞的脆响和赌徒的吆喝声,像一张无形的网,正等着他们踏入。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去,将会揭开一个更大的秘密,一个关乎龙溪县安危的惊天阴谋。 …… 第三部:除暴安良 66章:赌局惊变 龙溪县城的夜色被红灯笼染得暧昧,“聚财阁”三个烫金大字在檐下闪着油光,老远就能听见里面传出的吆喝声、骰子碰撞声,混着酒气与汗味,在晚风里翻涌。 赵冲、郭小凤跟着宋大娘走到赌场门口,只见门内人影攒动,烟雾缭绕,押注的喊声此起彼伏,像一口沸腾的大锅。 宋大娘踮着脚往里瞅了半晌,扯了扯赵冲的袖子:“在那儿!他在最里面的赌桌!” 三人挤过喧闹的人群,果然见宋老五正趴在一张赌桌前,面前堆着一沓银票,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根。他手里攥着骰子筒,摇得哗哗作响,眼里闪着贪婪的光:“买定离手!买定离手!老子今天要大杀四方!” “哟,这不是宋厨子吗?运气不错啊。”一个穿着黑色和服的矮个男人走了过来,留着一撇仁丹胡,眼神阴鸷,正是日本黑龙会的分会头目腾田俊。他身后跟着两个精壮的武士,腰间的武士刀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宋老五看到腾田俊,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里的骰子筒“啪”地掉在桌上:“腾……腾田先生……” “怎么,不认识我了?”腾田俊冷笑一声,伸手拿起宋老五面前的一张银票,用食指弹了弹。 宋大娘拽了拽赵冲的衣角:“他……他果然跟日本人认识……” 赵冲按住她的手,示意别出声,目光紧紧盯着赌桌。 腾田俊把银票扔回桌上:“既然这么会赌,不如陪我玩两把?” 宋老五哪敢不应,慌忙点头:“是……是……” 两人当即摆开架势,赌的是骰子点数大小。刚开始几局,宋老五运气还算不错,赢多输少。可腾田俊像是有什么魔力,越到后面,宋老五的手气越差,不到半个时辰,面前的银票就输得只剩最后一张了。 宋老五额头上的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握着骰子筒的手抖得厉害。这局要是再输,他今晚就白忙活了,说不定还得欠一屁股债。 “怎么,不敢摇了?”腾田俊挑眉,语气里满是嘲讽。 宋老五咬咬牙,正要摇骰子,一只手突然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这局,我替你玩。”赵冲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宋老五回头一看,见是赵冲,吓得脸都白了,想说话又不敢,只能缩着脖子退到一边。 腾田俊打量着赵冲,见他穿着普通的短打,却气度不凡,眼神微微一凝:“这位兄弟,想替他出头?” “谈不上出头。”赵冲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票面金额足够大,足以覆盖宋老五输掉的所有钱,“简单点,摇骰子,谁的点数小谁赢。你赢了,这张银票归你;我赢了,你把他输掉的还回来就行。” 周围的赌徒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这小子疯了?敢跟腾田先生赌?” “听说腾田先生是黑龙会的高手,不仅武功好,摇骰子也从没输过!” 腾田俊看着桌上的银票,眼里闪过一丝贪婪,随即笑道:“好!我就陪你玩玩,我先来。” 他拿起骰子筒,手腕轻轻一抖,筒内的骰子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的动作不快,却透着一股韵律,显然是练过的。摇了约莫十几个来回,他猛地将骰子筒扣在桌上,大喝一声:“开!” 众人屏住呼吸,只见他缓缓提起骰子筒——五粒骰子竟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最上面的一粒,朝上的正是一点! “一点!是一点!”有人惊呼。 在摇骰子的规矩里,一点是最小的点数,是不可能被超越的。腾田俊得意地看着赵冲:“该你了。” 赵冲神色不变,拿起骰子筒,只轻轻晃了两下,筒内的骰子声便戛然而止。他甚至没看桌子,直接将骰子筒往桌上一扣。 “这就完了?”有人不解。 腾田俊也皱起眉头,不知这小子在搞什么鬼。 赵冲微微一笑,慢慢提起骰子筒。众人定睛一看,全都惊呆了——骰子筒下面没有骰子,只有一堆白色的粉末,显然是骰子被摇得粉碎了! “这……这怎么算?”有人结巴道。 “零点。”赵冲拿起桌上的银票,递给宋老五,“我说过,我赢了。” “八嘎!”腾田俊猛地拍案而起,桌上的骰子被震得跳了起来,“你敢耍诈!” “愿赌服输。”赵冲将银票塞到宋老五手里,眼神冷了下来,“怎么,输不起?” 腾田俊怒极反笑:“好!很好!我看你不是来赌钱的,是来找事的吧?”他伸手就去抢宋老五手里的银票。 赵冲早有防备,伸手一拦,两人的手掌在空中相遇,“砰”的一声闷响,周围的人都觉得一股气浪扑面而来。 腾田俊只觉一股刚猛的力道从对方掌心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他又惊又怒——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年轻人,内力竟如此深厚! 赵冲也暗自心惊,这日本人的掌力阴柔刁钻,像毒蛇一样顺着手臂往上爬,若不是他功底扎实,恐怕已经吃亏了。 “看来不动手是不行了。”腾田俊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斤两!” 他突然发难,一掌拍向赵冲胸口,掌风凌厉,带着股腥气——竟是黑龙会的阴毒掌法“黑砂掌”。 赵冲不敢大意,侧身避开,反手一掌回击。两人瞬间战在一处,掌影翻飞,拳风呼啸。 腾田俊的掌法阴狠刁钻,招招不离要害;赵冲的掌法则刚猛有力,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两人在拥挤的赌场内穿梭,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赌具散落一地,吓得赌徒们纷纷后退,让出一片空地。 “砰!”两人的拳头在空中相撞,各自后退三步。腾田俊的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赵冲的手臂也微微发麻。 “痛快!痛快!”腾田俊抹了把嘴角的血,眼里闪过一丝兴奋,“我来到中国,还没遇到过你这样的对手!”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武士刀,刀身映着灯光,泛着森然的冷光:“接我这招‘迎风斩’!” 刀光如练,直劈赵冲面门,带着凄厉的破空声。赵冲就地一滚,避开刀势,顺势抄起旁边的一张板凳,挥手砸向腾田俊的手腕。 “铛!”板凳被武士刀劈成两半,木屑飞溅。赵冲借着这股力道,纵身跃起,一记飞踢踹向腾田俊的胸口。 腾田俊横刀格挡,却被这一脚的力道震得连连后退,撞翻了身后的赌桌,铜钱、银票撒了一地。 周围的打手见腾田俊吃了亏,纷纷抄起家伙围了上来:“敢在聚财阁撒野,找死!大家一起上。” “都给我住手!”腾田俊喝道,收起武士刀,“这是我和他之间的较量,谁也不许插手!” 他看着赵冲,眼神复杂:“赵冲,你很不错。今天我认栽,但我不会就这么算了。三日后,城外的乱葬岗,我要跟你痛痛快快打一场,你敢不敢来?” “有何不敢。”赵冲点头,“到时候,我会让你知道,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 腾田俊深深看了赵冲一眼,带着手下转身离开了聚财阁。 赌场里一片狼藉,众人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宋老五握着手里的银票,哆哆嗦嗦地看着赵冲:“赵……赵师傅,谢谢你……” “不必谢我。”赵冲看着他,“我问你,你和宋美惠到底是什么关系?” 宋老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支支吾吾道:“这……这事说来话长,以后你自然会知道……今天你帮了我,别的事只要用得着我,尽管吩咐。” “好。”赵冲点点头,“带我去日本人的秘密据点。” 宋老五吓了一跳:“现……现在?” “对!就现在。”赵冲的语气不容置疑。 宋老五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但你们得答应我,不能说是我带你们去的。” 离开聚财阁时,已是月上梢头。 赵冲和郭小凤回镖局换了身夜行衣,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宋老五则穿着平常的衣服,在前头带路,一路东张西望,显得格外紧张。 三人穿过几条僻静的小巷,弯弯绕绕来到一处看似废弃的宅院外。宅院的大门紧闭,门楣上的“张府”牌匾早已斑驳不堪,看起来毫不起眼。 “就是这里了。”宋老五压低声音,“日本人把这里当成了据点,经常在里面开会。外面看起来不起眼,里面危机四伏,你们千万小心。” 赵冲和郭小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心,两人蹑手蹑脚绕到屋后,施展轻功飞身上墙,又悄无声息地落入后院。 院内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正房的窗户里透出明亮的灯光,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赵冲和郭小凤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正房,趴在窗台下偷听。 …… 第三部:除暴安良 67章:据点探秘 夜露凝在窗棂上,泛着冷光。 郭小凤和赵冲屏住呼吸,透过窗户的破缝往内探望,指尖因用力而掐进青砖缝里。 昏黄的油灯下,长条木桌两侧坐着几个人,两人的目光依次扫过:欧阳旭日、腾田俊、松本次郎,还有两个没见过面的日本武士。 当目光扫到主位上时,郭小凤心脏猛地一缩——主位上那个穿着笔挺日军军服的男人,肩章闪着刺眼的光,侧脸轮廓分明,不是别人,正是妄图炸开龙潭河堤坝水淹龙溪县城、飞瀑行动失败后销声匿迹的二师兄卢风清——即日本间谍西村直树! 她的手一抖,差点碰掉窗台上的瓦片。赵冲眼疾手快按住她的手腕,用眼神示意她稳住。 郭小凤咬住下唇,强行压下喉咙里的惊呼——这个背叛师门、双手沾满鲜血的叛徒,竟然成了日军高级将领,出现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院里! “保安团盘查得越来越紧了。”西村直树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本以为设计让秦定川把赵冲、郭小凤关起来,就能顺顺当当运走九纹龙古鼎,没想到他们竟主动请缨帮秦定川查找文物。”他冷笑一声,“说说吧,该怎么把东西安全送到码头?” 欧阳旭日缩着脖子,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太君放心,虎头帮的弟兄个个都是老手,只要避开保安团的哨卡……” “废物!”腾田俊猛地拍桌,打断他的话,“今天郭小凤和赵冲砸了你们的烟馆、赌场,还闯飞虎堂伤了你们的人,你还好意思大言不惭?” 欧阳旭日的脸涨成猪肝色,喏喏道:“不是小的无能,实在是半路杀出个日本浪人,自称渡边拓木,我们哪敢得罪……” “渡边拓木?”西村直树挑眉,转头看向松本次郎,“松本君,听说这人对你妹妹有意思?” 松本次郎点头哈腰:“确有此事,只是这浪人自命清高,从不屑与我们合作,真可谓是油盐不进哪。” “必须让他为我们所用。”西村直树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利用他和你妹妹的关系,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让他站到我们这边。” “嗨!属下明白。”松本次郎忙不迭应道,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西村直树的目光转向腾田俊:“腾田君,你那边准备得如何?” 腾田俊挺直腰板,脸上露出倨傲的笑:“我已约赵冲三日后在城外乱葬岗决斗,到时候定让他有来无回!没有了赵冲,龙潭山的战斗力大打折扣,你们趁机把古鼎运出城,万无一失。” “还是要提防二龙山和龙潭山联手。”松本次郎忧心道,“龙老大兄弟吃了大亏,说不定会找外援。” “联手?”腾田俊嗤笑,“上次我们冒充龙潭山的人夜袭二龙山,龙老大瞎了一只眼,龙老二断了一条臂,此仇不共戴天,他们不火并就算好的,还会联手?”他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再说保安团和龙潭山,因为秦定川、赵冲和宋美惠那点不清不楚的事儿,早就面和心不和,都是一盘散沙,而且保安团里还有我们的人配合,怕什么?” 西村直树满意地点头,手指在桌面上划出路线:“虎头帮负责押运,黑龙会和保安团的内应负责清场,腾田君解决赵冲,渡边君牵制郭小凤。行动时间就定在决斗那天,天黑后动手,天亮前必须把古鼎装上船。” 欧阳旭日突然想起什么,搓着手问道:“太君,那……那几个和尚怎么处理?” 西村直树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声音压得极低:“留着碍事,处理干净。” “和尚?”赵冲的耳朵猛地竖起来,脑海里瞬间闪过灵安寺的老方丈和了尘、了凡——难道古鼎藏在灵安寺?他的手攥得死紧,指节泛白。 郭小凤也反应过来,两人交换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屋里的对话还在继续,西村直树又叮嘱了几句暗号和接应细节,几人便起身各自散去。 “走!”赵冲低喝一声,拉着郭小凤猫腰后退,足尖点地如狸猫般悄无声息,转瞬就隐入院角的阴影里。刚绕到后墙,就见两个巡逻的日本武士提着灯笼走来,两人屏住呼吸,贴着墙根一动不动,等武士走远,才翻墙而出,消失在夜色之中。 两人一路疾行回到龙潭山,寨门的守卫见是他们,慌忙打开寨门。 聚义厅里,叶景程正带着弟兄们擦拭兵器,见两人回来,忙迎上去:“怎么样?有收获吗?” 赵冲扯掉蒙面的黑布,脸色铁青:“西村直树回来了,现在是日军将领。” “什么?”叶景程手里的刀“当”地掉在地上,“那个叛徒还敢回来?” 郭小凤接过陆子豪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才稳住气息:“不仅回到了龙溪县,还和虎头帮、黑龙会勾结,偷了九纹龙古鼎,准备三日后运出城。”她把偷听来的计划一五一十说出来,从腾田俊的决斗邀约,到利用渡边拓木,再到保安团的内应,听得众人怒不可遏。 “这群狗汉奸!”刘大柱怒吼着一拳砸在柱子上,“咱们去找他们拼命!” “坐下!”赵冲喝止他,“冲动解决不了问题。他们设下圈套,就是想让我们自乱阵脚。” 叶景程皱眉:“他们提到和尚,会不会是灵安寺?” “十有八九。”赵冲点头,“老方丈和了尘、了凡都是好人,不能让他们出事。子豪,你带几个弟兄连夜去灵安寺,看看那里的情况。” “是!”陆子豪领命,转身走了。 “那三日后的决斗怎么办?”叶景程问,“腾田俊摆明了是调虎离山。” “我去。”赵冲眼神坚定,“只有我去了,他们才会按计划行动,我们才有机会夺回古鼎。” “我跟你一起去。”郭小凤立刻道。 “不行。”赵冲摇头,“你得留在寨里,和叶大哥一起安排伏击。押运古鼎的主力是虎头帮和黑龙会,他们的路线肯定要经过黑风口,那里地势险要,适合设伏。” 叶景程点头:“我看可行,腾田俊要和赵冲决斗,必然由松本次郎带人保护古鼎,我们在黑风口埋下伏兵,定能一举拿下。” “还有保安团的内应。”郭小凤补充道,“得想办法查出来是谁,这样才有更大的胜算。我去找秦团长,把情况告诉他,让他做好应对准备。” 赵冲看着窗外的月色,拳头缓缓握紧:“西村直树、腾田俊、欧阳旭日……这笔账,也该好好算算了。”他想起周忠义的死,想起罗章柏还在牢里,想起那些被鸦片毒害的百姓,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郭小凤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小心点,腾田俊的刀法阴狠,不比西村直树差。” “我知道。”赵冲转头看她,月光映在她脸上,带着担忧,“黑风口地势复杂,你也要小心!” 郭小凤点点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暖了一下。这段时间的误会与隔阂,仿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只剩下并肩作战的默契。 叶景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好了,时间不多,大家分头准备吧。” “好!”弟兄们齐声应道,声音震得屋顶的瓦片都在颤抖。 夜色渐深,聚义厅的油灯下,一张龙溪县地图摊在桌上,黑风口的位置被红笔划了个圈,像一只等待猎物的眼睛。 赵冲站在地图前,手指划过乱葬岗的方向,又落在灵安寺,他知道,三日后的对决,不仅关乎古鼎的归属,更关乎龙溪县的安危,关乎无数百姓的生死。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图上投下一道亮痕,仿佛预示着三日后那一场决定命运的厮杀。 而此刻的龙溪县,还在沉睡,没人知道一场风暴正在悄然凝聚,即将席卷这座看似平静的小城。 …… 第三部:除暴安良 68章:寺庙遇险 夜凉如水,浸透了灵安寺的青石板路。陆子豪带着刘大柱、张虎,三人穿着朴素的百姓衣服,背着破旧的包袱,借着朦胧月色来到寺门前。檐角的风铃一动不动,连虫鸣都透着诡异的死寂。 陆子豪上前小心地叩了几次门环,隔了好一阵,山门终是“吱呀”一声开了道缝,露出了尘和尚清癯的脸,手里的灯笼照着他眼底深藏的警惕:“阿弥陀佛,三位施主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陆子豪弓着腰,故意让声音带着旅途劳顿的沙哑,“师傅,我们是赶路的,错过了客栈,想在寺里借宿一晚,天亮就走,给香油钱。” 了尘的目光在三人包袱上扫了一圈,又瞥了眼他们沾着泥的裤脚道:“三位施主,鄙寺太小,而且已经有人住下了,你们还是到别处投宿吧。”说着就要关门。 “师傅,我们实在走不动了,这方圆几十里地都没见有人家,你就让我们住一宿吧!”三人说着话就推门往里挤。 了尘无奈,只能放他们进门。 穿过前院时,陆子豪的脚尖踢到块松动的青砖,发出“咚”的轻响。西侧厢房的窗纸突然动了动,一道黑影闪过——哪里是什么借宿,分明是布下了暗哨!他不动声色地给刘大柱和张虎使了个眼色,两人默契点头。 大殿里烛火摇曳,佛像的影子在墙上忽明忽暗。了缘方丈和了凡和尚盘腿坐在蒲团上,双目紧闭,看似入定,可陆子豪瞥见了凡僧袍下微微颤抖的指尖——显然是被挟持了! “三位施主先在此歇息,我去备些斋饭。”了尘说着就要退出去。 “不必麻烦了,师傅……”陆子豪刚要开口问话,殿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门闩落下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十几个彪形大汉从佛像后闪出,个个手持钢刀,为首的正是满脸横肉的欧阳旭日。他把玩着手里的鬼头刀,冷笑一声:“山路如此崎岖难行,三位深更半夜能找到这里来,怕不是普通的过路人吧?” 刘大柱忍不住想要动手,被陆子豪按住。现在动手,不仅救不了三个和尚,反而会暴露计划,甚至搭上小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好汉饶命啊!”他突然瘫软在地,抱头求饶,“我们就是想借个宿,不曾想冲撞了各位好汉,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刘大柱和张虎也学着陆子豪的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把“乡巴佬”的怯懦演得活灵活现。 “走?哪里走?去报信吗?”欧阳旭日眯起眼,挥了挥手,“给我打!” 两个打手立刻上前,抬脚就往陆子豪身上踹。陆子豪咬着牙,硬生生挨了一脚,疼得冷汗直流——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道,显然是想试探他们是不是会武功。他蜷在地上,故意让脑袋磕在青砖上,流出些血来,看着更狼狈了。 刘大柱和张虎也挨了几下,哼唧得更加凄惨,像杀猪一般嚎叫。 欧阳旭日看了半晌,见三人只会抱头躲闪,毫无还手之力,终于松了口气:“原来是三个废物,把他们关起来,别碍事。” 打手们像拖死狗似的把三人拖到后院一间柴房,“哐当”锁上门。屋里密不透风,弥漫着霉味,陆子豪扶着墙站起来,揉了揉被踹的肋骨,低声道:“方丈他们被软禁在大殿,门口至少有四五个守卫,硬闯不行。” “那怎么办?”张虎急道,“难道在这儿等死不成?” “对,等!”陆子豪盯着门缝透进的微光,“但不是等死,是等机会。” …… 再说赵冲离开龙潭山,连夜赶回半山腰的茅草屋。宋老五支支吾吾的样子,让他对宋美惠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他想尽快搞清楚宋美惠的真实身份。 天刚蒙蒙亮,茅草屋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房门虚掩着,赵冲刚要推门,屋里传来的对话声让他瞬间僵在原地,脚步骤然收住,闪身躲到窗下的柴堆后。 “拓木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是不可能的!”是宋美惠的声音,却没了往日的柔媚,多了几分冷硬。 “是因为赵冲吗?我哪里不如他?”渡边拓木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惠子小姐,你不要忘了,你叫松本惠美,是日本特工,不是什么宋美惠,你哥哥松本次郎先生是不可能同意你和赵冲在一起的,因为你们是敌人,是对手。” 赵冲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松本惠美?松本次郎的妹妹?日本特工? “你不要再说了,我自有分寸,你我之间只能是同学,仅此而已,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宋美惠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接近赵冲和秦定川,是为了离间龙潭山和保安团的关系,获取他们的行动情报,这是我的工作,没有个人情感!” “好呀!你们的目的不就是要铲除赵冲和龙潭山以及保安团吗?我可以帮你除掉赵冲呀!”渡边拓木恶狠狠地说:“你转告赵冲,明天早上这个时候,外面的小树林,我和赵冲只能活一人!” “我不允许你杀他,你不要乱来。”松本惠美急道。 “哼!还说没有个人情感。”渡边拓木冷笑:“等着吧,我一定要打败赵冲!” 窗外,赵冲的拳头在袖中攥得死紧,指节泛白。 原来正如郭小凤所说的那样: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花钱请宋老五扮演“夜来香”卖女,顺利进入虎威镖局;法场“舍身救父”引起秦定川的注意,新婚之夜设计“捉奸在床”,激怒秦定川,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离间计的节点上。 他想起宋美惠为他缝衣和递粥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原来那温柔的背后,是淬了毒的刀。 屋里传来摔门声,渡边拓木的脚步声怒气冲冲地离去。 赵冲屏住呼吸,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屋里出来,腰间的武士刀因愤怒而晃动。等他走远,赵冲才缓缓直起身,望着茅草屋的门,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冷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