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孩子重生记》 第172章 莉莉慧中双有孕,蔡茜无奈赴京市 果然,大年初一那包了红枣的饺子,不是白吃的。 才过了正月十五,周莉莉就蔫了,整个人像是被抽了主心骨,看见油腥就犯恶心,吃什么吐什么。 李垚起初还笑话她,说她是被年后的减肥大计给吓的,结果没两天,看着媳妇那苍白的小脸,他心里也犯了嘀咕,连拖带拽地把人弄去了医院。 检查结果一出来,李垚捏着那张薄薄的化验单,半天没说出话来。 周莉莉凑过去一看,也傻眼了。 “又,又有了?”她结结巴巴地问。 李垚猛地回神,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嵌进身体里,声音里是压不住的狂喜:“我要再当爹了!周莉莉,你可真是我的大功臣!” 周莉莉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捶了他两下,喜悦过后,愁绪就涌了上来:“咱家汤圆还在老家呢,这又来一个,妈一个人怎么带得过来?” 一句话点醒了李垚。周玉芬还带着他闺女小汤圆呢,这要是再添一个,老太太非得累垮了不可。 周莉莉当机立断,一个电话打回了娘家。 赵秀娥一听女儿又怀上了,电话那头的声音都高了八度,二话不说就收拾行李,买了最近一班来沪市的长途车票,风风火火地赶来照顾女儿。 娘家妈来了,周莉莉这边是安稳了,可京市那边“好运”专柜的培训加盟就彻底断了线。 顾盼拿着计划表,看着上面“周莉莉”的名字,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才吃了红枣饺子,就马上立竿见影。”她扭头对正在看报纸的李磊抱怨。 李磊眼皮都没抬一下:“说明咱们家风水好。” 顾盼白了他一眼,拿起电话盘算起来。她想到了何慧中,小侄女何林曦已经一岁半,早就断了奶,家里老人当眼珠子似的疼着,把何慧中叫出来负责一阵子,应该问题不大。 电话拨了过去。 “慧中,江湖救急!”顾盼开门见山。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传来何慧中有些不好意思的声音:“盼盼姐……那个,我可能……也帮不了你。” “怎么了?曦曦病了?” “不是曦曦,”何慧中压低了声音,透着一股子藏不住的喜气和无奈,“是我……我也中招了,快三个月了,一直没敢说。” 顾盼愣住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电话里就插进一个哀嚎声,是林耀:“姐!你可得给我做主啊!我这刚出关的和尚,转眼又要被抓回去闭关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何慧中在那头又羞又气地喊:“林耀你给我闭嘴!” 顾盼一个没忍住,乐出了声,她冲着李磊扬了扬手机:“得,又一个。” 李磊这回报纸是看不下去了,他放下报纸,一脸的匪夷所思:“今年是什么好年头?扎堆儿怀孕?” 顾盼挂了电话,看着自家男人,一脸严肃地说:“李磊同志,我正式通知你,咱俩必须做好万全措施。再来一个,公司就没人干活,全员回家带娃了。” 最后,这个重任还是落到了蔡茜头上。 顾盼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还有点不放心,半开玩笑地叮嘱:“茜茜,你可千万稳住,别过两天也给我送个‘惊喜’来。” 蔡茜在电话里笑:“放心吧,肯定没有,我们俩措施做得好着呢。” 顾盼顺嘴问了一句:“你跟赵长平就没打算生个你们俩共同的孩子?” 电话那头的蔡茜沉默了片刻。 “他不敢。”蔡茜的声音很轻,“长平说,女人生孩子是闯鬼门关,卓雅当初……那样的凶险和疼痛,他不想让我再经历一次。他说现在这样就挺好,我有甜甜,他有想想,一人一个,公平。” 这个理由让顾盼心里一沉。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那……你们会偏心自己的孩子吗?” “要说一点不偏,是骗人的。”蔡茜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和坦诚,“长平偏心甜甜,我就得多偏心想想。我总觉得对不住卓雅,得替她把孩子看顾好。想想那孩子也可怜,打生下来就没见过亲妈,长平对他……总隔着一层,有时候看着,倒像是怨他。” 怨他? 挂了电话,顾盼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客厅里,李磊正抱着小元宵在地上堆积木,父子俩笑得开怀。 可她的脑海里,却浮现出那个叫“想想”的孩子的模糊身影。 一个父亲,怎么会怨恨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第173章 深度剖析陈经理,坚决维护女员工 虽然两员大将如今在家休息养胎,但公司的业务齿轮依旧要转。 居家办公能处理一部分,做产品规划和客户管理这种核心业务,但需要现场处理具体运营的工作,终究还是有很大影响。 顾盼揉了-揉眉心,着手加紧培养管理类型的人才,从新一批应届生里定向挑选有冲劲、有想法的,准备亲自带出来做店长。 “盼盼姐。” 李媛媛拿着一份文件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犹豫,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顾盼抬眼,示意她继续说。 李媛媛把文件放到桌上,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些。 “集团人事那边给了个建议。” “陈经理建议,我们以后招聘,多考虑男员工。” 她停顿了一下,有些生硬地复述着原话。 “他说,女员工又是产假又是哺乳假,周期太长,影响部门效率,还给公司增加成本。”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中央空调细微的出风声。 顾盼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李媛媛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小声补充:“他大概也是为集团的利益考虑吧,毕竟……” “你们这位陈经理,”顾盼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起伏,“男的女的?多大年纪?结婚了没?” 一连串问题把李媛媛问得一愣。 “啊?男的,快四十了吧,结了婚,孩子都上小学了。” 顾盼轻轻“呵”了一声。 那声音里带着淬了冰的嘲讽。 “男的,那就对了。” 她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敲打着某个人的神经。 “站在他的性别立场上,秀一秀他那点可怜的性别优势,他当然理解不了女性在职场上走得有多难。” “毕竟,他老婆生孩子,休产假的又不是他。” 顾盼的语气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小石子,精准地投进李媛媛的心湖,激起一圈圈涟漪。 “那……那要是个女的呢?”李媛媛下意识地追问。 “女的?” 顾盼笑了,眼神却更冷了。 “那问题就更大了。” “如果是个已婚已育的,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自己淋过的雨,受过的罪,早就忘了。现在反过头,要把后来人的伞一柄一柄亲手撕破,这种人,最是面目可憎。” “如果她未婚未育,”顾盼顿了顿,换了个更闲适的姿势,话锋却愈发尖锐,“那就说明她要么蠢,要么坏。” “蠢的是看不清自己未来的路,坏的是压根不想结婚生子,打算做丁克,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给别人下绊子。” “不然,她怎么敢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一番话说得又快又利落,精准地剖开了那看似“为公司着想”的建议背后,所有可能藏污纳垢的心思。 李媛媛彻底呆住了。 她之前养尊处优,哪里经过这些弯弯绕绕,乍一听陈经理的话,还真以为人家是深谋远虑的职场精英。 如今被顾盼这么一点,她再回想陈经理当时那副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沾沾自喜的表情,只觉得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什么为公司好,不过是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行性别歧视的龌龊事! “作为女性,我们自己都不去维护女性的工作权,还指望谁?” 顾盼的声音沉了下来。 “作为妈妈,我们不去体谅那些即将成为妈妈的员工,那我们的良心呢?” 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穿梭的车流。 “更何况,我们是做什么的?我们做的是母婴产业!我们的客户是谁?是千千万万的妈妈们!” “只有当了妈,才知道孩子半夜哭闹有多磨人,才知道选一款奶瓶要对比多少个品牌,才知道什么样的背带最省力,什么样的玩具最安全!” “这些宝贵的经验,是任何市场调研报告都给不了的。” “她们的孕期和哺乳期,在我看来,不是成本。” “是公司最有价值的带薪研发期!” 顾盼转过身,目光锐利地钉在李媛媛脸上。 “这就是我们‘好运’当初创业的初衷。忘了这个,我们跟那些只知道赚钱的冷冰冰的资本,有什么区别?” 一股热流冲上李媛媛的脑门,她眼眶都有些发烫。 是啊,初衷。 她看着顾盼,重重地点了点头。 顾盼重新坐下,脸上的神情恢复平静,眼神里的决断却已成定局。 “媛媛,去把这位陈经理的全部资料调过来。” “另外,通知他,明天上午十点,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亲自跟他聊聊。” *** 第二天上午十点,办公室的门被准时敲响。 “请进。” 陈经理推门而入,西装的每一条褶皱都透着精心打理的痕迹,脸上是那种在无数次会议中锤炼出的、恰到好处的自信。 他以为这会是一场轻松的谈话,甚至可能是一次表彰。 顾盼正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陈经理,坐。” 她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语气平淡。 陈经理心里的那点忐忑瞬间散了。 看来这位年轻的顾总,还是个懂道理的。他从容落座,端起咖啡,准备先说几句漂亮的场面话。 “听说,陈经理建议我们以后招聘,多考虑男员工?” 顾盼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切入正题。 陈经理一听,背脊下意识地挺直,这是他的专业领域。 “是,顾总。我也是为集团的整体运营和效率考虑,毕竟女员工的假期问题,确实会给部门管理带来不小的挑战。” 他将昨天那套说辞又复述了一遍,说得理所当然,甚至还补充了几个他连夜找出的数据,试图证明自己的远见。 顾盼安安静静地听着,没打断他。 等他说完,她才慢条斯理地问:“说完了?” 陈经理点点头,神情里满是期待认可的意味。 “说得很好。” 顾盼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轻轻抛在他面前。 “逻辑清晰,数据详实,不愧是人事部的经理。” 陈经理刚要谦虚两句,却见顾盼话锋一转。 “你太太,是全职主妇吗?”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陈经理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不,不是,她在外企做行政。” “哦。” 顾盼点点头,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问。 “那她生孩子的时候,也休产假了吧?” “她休假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觉得她特别不懂事,给她们公司添了大麻烦?” 血色瞬间涌上陈经理的脸,从脖颈一直烧到耳根。 “顾总,这……这怎么能一样!我是就事论事!” “怎么不一样?” 顾盼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敲出回响。 “同样是为公司创造价值的职业女性,同样是十月怀胎生儿育女的妈妈。怎么到了你嘴里,你太太休产假就天经地义,我们公司的女员工休产假,就成了影响效率、增加成本的麻烦?” 她拿起那份文件,用指尖点了点纸面。 “这是你的履历。你儿子出生的那一年,你的年度绩效是A+,拿了集团最高一档的奖金。” “陈经理,我想请问,你晚上加班、周末应酬的时候,是谁在家里给你带孩子?” “是谁在你背后,让你能毫无顾忌地在职场上冲锋陷阵?” 陈经理的呼吸停滞了。 他看着那份引以为傲的履历,上面的每一个字,此刻都像一个滚烫的烙印,狠狠烫在他的脸上。 他引以为傲的功劳簿,原来背后站着一个被他亲口定义为“麻烦”和“成本”的女人。 “我……”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们‘好运’,靠的就是女人,服务的就是女人。” 顾盼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再没有一丝温度。 “你这个建议,等于是在亲手拆我们公司的地基。” “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你现在就去人事部,给自己办离职。” “二,把你之前卡着的所有女员工的福利、流程,一件一件,原原本本地给我办妥了。以后再让我听到集团里有任何关于性别歧视的言论从你部门传出来……” 她顿了顿,端起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你就不是坐在这里跟我喝咖啡了。” “是跟我们的法务喝。” 几分钟后,陈经理站起身。 来时那身笔挺的西装,此刻像是挂在身上一样,皱巴又滑稽。 他腿肚子都在打颤,几乎是逃一般地拉开门,连句再见都忘了说。 办公室的门“咔哒”一声关上。 顾盼拿出手机,给李媛媛发了条信息。 第174章 储备人才共发展,取名为晖念慈恩 随着晋升制度的完善和职工福利的落实,好运集团的运营终于步入正轨,像一台上满了油的精密机器,高效而流畅地运转起来。 集团总部,宽敞明亮的培训室内,顾盼亲自给新一期招进来的应届女大学生们上职业规划课。 她没有长篇大论地灌鸡汤,只是敲了敲白板,开门见山:“进了好运集团,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忘掉自己的专业,忘掉过去的成绩。在这里,能力是你们唯一的通行证。” 台下的姑娘们屏息凝神,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和一丝不安。 “接下来三个月,你们会到各个岗位轮岗,从前台到后厨,从采购到品控。别嫌活儿杂,也别怕吃苦。” 顾盼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脸,“谁的表现好,谁就能留下。谁的能力强,谁就是储备店长。我们每开一个新店,就需要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女将。” 她话锋一转,带了点笑意:“当然,工资和业绩直接挂钩,多劳多得。只要你敢拼,我给的钱就绝对让你在沪市站稳脚跟。要是谁敢混日子,那也别怪我,咱们好聚好散,集团门口的保安会客客气气地把你请出去。” 一番话,有敲打,有激励,引得台下一阵低低的笑声,紧张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这套体系的效果立竿见影。 顾盼身上的担子轻了,很多事情不再需要亲力亲为。 她甚至有闲心提前下班,拐到菜市场买了块上好的五花肉,回家慢悠悠地烧了锅拿手的红烧肉。 肉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着,酱香四溢。 就在这时,蔡茜的电话打了进来。 “盼盼,京市这边的交接我已经安排好了,新人小周很机灵,上手很快。” “知道了。”顾盼夹起一块肉尝了尝火候,满意地点点头,“交接完就赶紧回家,你那两个小祖宗估计早就想你了。” 电话那头的蔡茜沉默了片刻,声音有些哽咽:“盼盼,谢谢你。” 为了集团的扩张,她在外地连轴转了快半年,疲惫和思念早已成了常态。 她以为这是事业必须的牺牲,没想到,顾盼却先一步替她想好了退路。 “谢什么。”顾盼把火调小,语气轻松,“家里有两个孩子,有老公,长期两地分居算怎么回事。公司离了谁都照样转,你家那爷仨离了你可不行。赶紧回来,我给你在沪市总部安排了新工作。” “再说了,”顾盼忍不住打趣她,“你再不回来,我怕你家赵长平要带着孩子杀到我办公室来要人了。” 蔡茜被她逗得破涕为笑,“哪能啊,他不会的。” 挂了电话,顾盼看着锅里色泽红亮、愈发软糯的红烧肉,心情极好。 锅里的红烧肉收汁浓稠,每一块都裹上了红亮的酱色,香气把小小的厨房填得满满当当。 顾盼关了火,用筷子夹起一块吹了吹,放进嘴里。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这日子,就像这锅肉,火候到了,滋味就出来了。 集团这艘大船,总算能自己调整航向,劈波斩浪了。而她这个掌舵的船长,也该站得更高些,去望一望更远的海。 …… 2010年9月21日,中秋节前一天。 沪市第一妇婴医院的VIP病房里,何慧中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脸上没什么血色,但看着襁褓里那个皱巴巴的小家伙,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眼睛像你,鼻子嘴巴像我。”林耀趴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儿子的脸蛋,一脸傻笑,“这小子以后肯定是个帅哥。” 一旁的顾兰香闻言,只是淡淡地瞥了儿子一眼,没接话,目光重新落回刚出生的孙子身上,情绪有些复杂。 林继宗把一切看在眼里,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林耀挠挠头,“还没呢,爸,您给参谋参谋?” 林继宗点点头,显然是早有准备。 他看着何慧中,温和地说:“慧中辛苦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是天大的功劳。按当初爷爷定下的规矩,孩子的名字里,得带上你的姓。” 何慧中有些窘迫,连忙道:“爸,我……” 林继宗摆摆手,接着说:“就叫林何晖,日军晖的晖。” “林何晖?”林耀念了一遍,觉得挺顺口。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林继宗缓缓说出这句诗,目光却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儿子林耀,“晖,是阳光,是光辉。这个名字,第一层意思,是要他永远记得母亲的恩情,就像春日的阳光,温暖无私。” 林耀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瞬间就明白了父亲的深意。 当初怀老大的时候,他为了替老婆争取孩子跟姓何,跟自己亲妈吵得不可开交。 情急之下,他口不择言地说了一句:“就是生下来姓林,又不会跟您姓顾!” 那句话,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母亲顾兰香的心里。 顾兰香婚后一心扑在三个儿女身上。儿子那句话,无疑是伤了她的心。从那以后,母子俩心里就结了个疙瘩。 此刻,林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烧。他偷偷去看母亲,只见顾兰香别过头,眼圈微微泛红。 病房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还是何慧中反应快,她轻轻拉了拉林耀的袖子,然后柔声对顾兰香说:“妈,您觉得晖晖这个小名好听吗?” 一声“妈”,一句“晖晖”,像是一把柔软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僵局。 顾兰香回过头,看着儿媳和襁褓里的小孙子,心里的那点委屈和冰冷,不知不觉就散了。 她伸手,轻轻碰了碰婴儿温热的小脸,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笑意。 “晖,晖光日新,是个好名字。” 林耀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他凑到母亲身边,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妈,以前是我混蛋,不懂事。” 顾兰香没看他,只是“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但林耀知道,母亲心里的那根刺,已经被父亲用智慧和爱,轻轻拔了出来。 他看着新生的儿子,这个叫林何晖的小家伙,还没睁眼,就给这个家带来了新的阳光。 - 第175章 周莉莉喜得佳儿,李垚为姓生芥蒂 沪市的秋意,在一个多月后,彻底浸入了骨髓。 十月二十四日,凌晨四点。 产房的灯骤然熄灭。 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了走廊死一般的寂静。 李垚熬得双眼布满血丝,撑着墙壁的双腿抖得厉害。 听到这声哭,他身体里最后那根紧绷的弦断了,整个人软塌塌地顺着墙滑坐下去。 这次陪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岳父岳母。 周莉莉的妈赵秀娥一个箭步冲上去,攥住护士的手,声音发紧:“护士,我女儿怎么样?莉莉她还好吗?” “放心,母子平安,顺产,七斤六两,是个壮小子。” 赵秀娥紧绷的神经一松,眼泪当场就涌了出来。 岳父周建军则大步走过来,一巴掌重重拍在李垚的肩膀上,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气:“好小子,辛苦了!” 李垚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脸上的肌肉早已僵硬。 等周莉莉被推回病房,已经累到昏睡过去。 小家伙裹在襁褓里,脸蛋红扑扑的,睡得香甜。 岳父岳母围在床边,稀罕得怎么也看不够。 “这眉眼,这鼻子,活脱脱就是我们老周家的模子!”岳父一脸骄傲地宣布。 岳母瞪了他一眼:“刚生下来能看出什么,别吵到孩子。” 李垚看着这幅热闹的画面,自己却像个局外人。 他悄无声息地退到走廊尽头,摸出手机,拨通了老家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妈。”李垚一开口,嗓音干涩得像是含着一把沙子。 “生了?”母亲周玉芬的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紧张。 “生了,男孩,七斤六两,顺产,母子平安。” 李垚靠着冰凉的墙壁,一字一句地汇报,像是在完成一项沉重的任务。 电话那头,他清晰地听见父亲***一声兴奋的大喊:“好!又是个带把的!” 周玉芬的喜悦也快要溢出听筒:“那就好,那就好!莉莉辛苦了,你必须好好照顾她!” 电话挂断,老李家。 ***还在屋里来回踱步,兴奋地搓着手:“我们老李家这下儿女双全了!这名字得好好取,叫李……” “李什么李?”周玉芬把手机往桌上重重一放,打断了他,“你忘了当初怎么跟亲家说的?这个孩子,跟莉莉姓周!所以这次人家爸妈才全程守着,我们去算怎么回事?去了反而让亲家不自在。” ***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不少,小声嘟囔:“跟谁姓不都是我孙子……” “那能一样吗?”周玉芬狠狠瞪了他一眼,“当初白纸黑字说好的事,就得认!你要是敢在这事上犯糊涂,你看我跟不跟你完!赶紧的,给孩子爷爷奶奶打电话报喜,就说添了个大孙子,别的少提!” ***咂咂嘴,没再吭声,心里那点别扭劲儿却怎么也顺不过去。 医院病房里。 李垚看着岳父掏出一个陈旧的小本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清一色的“周”字开头。 “我早就想好了。”岳父清了清嗓子,指着其中一个名字,神情郑重地对李垚说:“就叫周承瑞,继承的承,祥瑞的瑞。希望他能继承祖业,万事祥瑞。李垚,你觉得怎么样?” 李垚的目光从那个皱巴巴的小家伙身上,移到一脸期待的岳父脸上。 他能说什么? 他只能用力点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好,这名字好,听着就大气!” 周莉莉醒来时,浑身像是被拆散了架,骨头缝里都往外冒着酸软。 她妈赵秀娥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进来,见她睁眼,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嘴上却埋怨道:“总算醒了?赶紧把这碗红糖粥喝了,补气血。你也是,真能睡。” 一碗温热的甜粥下肚,周莉莉才感觉自己冰冷的四肢回了暖。 赵秀娥把裹在襁褓里的孩子抱到她枕边,凑近了说:“看看你儿子,多壮实。你睡着那会儿,李垚就跟丢了魂一样守在门口,那脸色,比你还白。” 周莉莉侧过头,看着那个红彤彤、皱巴巴的小东西。 小嘴一张一合,睡得正酣。 她伸出手指,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柔软的脸蛋,一股陌生的暖流涌上心头。 女儿的小名叫汤圆,是她爱吃。 那儿子呢? 她脑子里忽然冒出婆婆周玉芬做的花馒头,白白胖胖,暄软香甜。 这几年,她的胃早就被婆婆的手艺彻底征服了。 就叫小馒头吧。 她心里默念,希望他以后也长得像馒头一样,白白胖胖,惹人喜爱。 月子一晃而过。 在亲妈赵秀娥的精心投喂下,周莉莉恢复得极好,小馒头的脸也彻底长开,褪去了刚出生时的红皮,变得白嫩饱满,一双眼睛黑亮有神。 满月这天,家里办了个小小的满月宴,请的都是至亲好友。 顾盼和李磊抱着礼物进门时,李垚恰好拎着公文包要出门。 “哟,我们的大功臣这是要去哪儿啊?”顾盼扬了扬眉毛,话里有话,“儿子满月,你这当爹的还往外跑?” 李垚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公司临时有个紧急会议,我得过去一趟,很快就回来。莉莉,你们先吃。”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匆匆换鞋走了。 屋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周莉莉的妈赵秀娥打着圆场:“哎,年轻人工作忙,身不由己。” 顾盼撇了撇嘴,一把拉起周莉莉进了卧室,顺手就把门“砰”地带上了。 “他最近一直这样?”顾盼开门见山,眼神锐利。 周莉莉抱着小馒头,轻轻拍着,目光黯淡下去:“嗯,天天加班,回来都很晚了。” “莉莉,你跟我说实话。”顾盼坐到床边,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他是不是对小馒头不太上心?” 周莉莉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猛地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全是压不住的委屈。 “你怎么知道?他……他几乎不抱儿子。我让他给孩子换个尿布,他那表情跟要他命似的,笨手笨脚。这跟当初对汤圆那会儿,完全是两个人。” “我就知道!”顾盼一拍大腿,火气直冲脑门,“八成就是因为孩子姓周的事儿!这男人,心眼怎么比针尖还小?当初白纸黑字说好的,现在跟我们玩这套?” “我婆婆倒是三观正,打电话还劝我,说李垚要敢犯浑,她第一个不饶他。”周莉莉叹了口气,“可他现在就这么不冷不热的,我心里堵得慌。” 顾盼凑了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密谋。 “天天加班?你信吗?” 周莉莉一愣。 “男人要是心里有鬼,加班就是最好的借口。”顾盼眼神一凛,透着一股不容错辨的精明,“莉莉,你可不能这么傻乎乎地坐月子,外面的事儿也得上点心。他下次再说加班,你就让他给你开视频,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公司这么没人性,连亲儿子的满月酒都不让喝完!” 第176章 一夜未归惹人急,拒接电话冷暴力 一回到家,防盗门“砰”的一声被顾盼甩上,震得墙上的挂画都晃了晃。 李磊跟在后面,被这动静吓得一哆嗦,心里暗道不妙。 果然,顾盼一转身,双臂抱在胸前,眼神跟刀子似的刮了过来:“李磊,你今天都看见了吧?你那个好弟弟李垚,是什么德行!” 她气得胸口起伏,声音都扬高了八度:“就因为孩子跟莉莉姓周,他就敢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给莉莉甩脸子,玩冷暴力!当初签协议的时候,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他自己按的手印!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么点气量?说出去的话转头就不认账了?”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李磊赶紧高举双手,做投降状。 “老婆,老婆大人,息怒,息怒!”他嬉皮笑脸地凑过去,“你可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我可向来是说到做到,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顾盼压根不吃他这套,一指头差点戳到他鼻子上:“少贫嘴!他是你亲弟弟,做出这种没品的事,你这个当大哥的管不管?” 她眼神一眯,透出一股危险的气息:“你要是敢和稀泥,护着你那个混账弟弟,看我怎么收拾你!” “管管管!必须管!”李磊求生欲爆棚,立刻掏出手机,“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当着你的面,我非得骂醒他不可!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言而有信,什么叫尊重老婆!” 电话拨了出去,客厅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一声,两声,三声…… 那声音在安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直到最后,一个冰冷的机械女声响起:“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李磊的脸色有点挂不住,尴尬地看向顾盼:“他……他不接。” 顾盼冷哼一声,眼里的火气更盛了:“长本事了,还敢玩失踪。” 这一晚,两人谁都没睡踏实。 直到第二天清晨,天色才刚泛起鱼肚白,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猛地划破了卧室的宁静。 李磊被吵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顾盼已经先一步拿起了手机。 屏幕上“周莉莉”三个字,让她心里猛地一沉。 她赶紧划开接听,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周莉莉压抑着崩溃的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盼盼……李垚他……他一晚上没回来……” “电话也关机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我该怎么办啊……” 宿醉的头痛像是有人在拿锤子敲打太阳穴,一阵接着一阵。 当李垚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白色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廉价香氛混合的古怪味道。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家快捷宾馆的床上。 昨晚的记忆碎片般涌来。 和小饭馆老板的争执,一杯接一杯灌下去的劣质白酒,火辣辣地烧着喉咙,也烧着他心里的那股无名火。 后来店家要打烊,他便揣着那点可笑的委屈,醉醺醺地跑到这里开了个房。 他摸了摸口袋,手机还在。 掏出来按下开机键,屏幕却毫无反应。 没电了。 李垚心里骂了句脏话,晃晃悠悠地走到前台,顶着服务员探究的目光,借了个充电器。 刚插上电开机,手机就像是疯了一样狂震起来。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和短信通知争先恐后地弹出,几乎要把屏幕占满。 周莉莉,一百多个。 他哥李磊,几十个。 李垚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心头掠过一丝烦躁。至于吗?不就一晚上没回去。 他瞥了眼时间,八点半了,得赶紧去公司。昨晚的事,他还没想好怎么收场,先躲一天是一天。 刚拔下充电线,手机就跟催命似的再次尖锐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上“老妈”两个字,让李垚的眼皮狠狠一跳。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点,划开了接听键。 “妈,什么事?” 电话那头,周玉芬的声音像是点了火的炮仗,瞬间炸开:“总算接电话了?你还好意思问我什么事!李垚,你长本事了啊!一晚上死哪儿去了?” 李垚下意识地辩解:“我手机没电了,在外面住了一晚。” “在外面住?你老婆一个人在家,你倒是在外面住得心安理得!” 周玉芬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你知不知道莉莉都快急疯了!今天早上天没亮就哭着给我打电话,说你玩失踪!你哥你嫂子也找了你一晚上!你觉得你特有理是吧?就为了孩子跟谁姓,你就敢把老婆扔家里,自己跑出去玩消失?” “我们家的脸,都快被你给丢尽了!” 一连串的质问砸得李垚耳朵嗡嗡作响,他那点酒后残存的理直气壮,瞬间被砸得粉碎。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被周玉芬直接堵了回去。 “你什么都别说!我告诉你李垚,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家去!给莉莉赔礼道歉!你要是还想过这个家,就给我把那点可笑的男人自尊心收起来!” “你要是敢跟我耍混,看我怎么收拾你!” 电话“啪”的一声被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李垚举着手机,愣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周莉莉的头像,还有那一百多个未接来电,心里五味杂陈。 老妈的咆哮还在耳边,李垚心里的火非但没灭,反而被激得更旺。 凭什么? 一个个都来教训他?就因为孩子跟谁姓这点破事? 他李垚也是个男人,也要面子! 那点刚被骂出来的愧疚,瞬间被一股更强烈的逆反情绪冲得一干二净。回家?道歉?门都没有! 他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挺直了腰板,好像这么一来,昨晚的狼狈和今早的训斥就都能被甩在身后。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宾馆,钻进了人潮汹涌的地铁站。 公司。 那里才是他唯一的避风港。 办公室里,熟悉的键盘敲击声,同事间压着嗓子的低语,让他紧绷的神经得到了一丝虚假的慰藉。 “垚哥,早。” 他扯了扯嘴角,对迎面而来的同事点头回应,对方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职业微笑,丝毫没有窥见他内心的兵荒马乱。 这种“一切如常”的错觉,让他短暂地感到了安全。 可这份安宁没持续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 掏出来一看,屏幕上“周莉莉”三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他想也不想就按了挂断。 催命呢? 紧接着,他哥李磊的电话也进来了。李垚冷笑一声,再次拒接。 合起伙来逼他是吧?行,看谁耗得过谁。 他把手机调成静音,扔进抽屉里,眼不见心不烦。 可半小时过去,手机安安静静,再没半点动静。 一小时过去,抽屉里依旧悄无声息。 李垚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报表,密密麻麻的数字在他眼里变成了一团模糊的乱码,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怎么不打了? 按周莉莉和老妈那个架势,不把他手机打爆是不会罢休的。 他心里莫名地开始发慌,那种感觉,就像是悬在头顶的另一只靴子迟迟没有落下来,让人坐立难安。 他忍不住拉开抽屉,拿起手机。 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新的未接来电,也没有新的短信。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虫子,顺着他的脊梁骨缓缓往上爬。 周莉莉才出月子,情绪激动……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决堤的洪水,再也遏制不住。 李垚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擂鼓般撞击着胸腔,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再也坐不住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李垚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心跳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他再也坐不住了。 第177章 想为儿女换姓氏,不料气倒丈母娘 他找了个项目出事的蹩脚借口,从公司溜了出来。 车子一路疾驰,最后停在自家楼下。 他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只是在驾驶座上静静地坐着。 车厢里密闭的空间,让他感到一阵阵心慌。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面干净得像一块刚擦过的玻璃,没有电话,没有信息,什么都没有。 这种死寂,比一百个未接来电更让他恐惧。 十分钟后,他终于推开车门。 双腿有些发软,像是踩在棉花上。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门“咔哒”一声轻响。 客厅里空无一人,丈母娘大概是出门买菜了。 主卧的门虚掩着,一道缝隙里,透出女人之间低低的说话声。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走过去,手搭在门上,轻轻一推。 床上,周莉莉正侧躺着,抱着襁褓中的儿子喂奶。 嫂子顾盼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两人凑得很近,正小声说着体己话。 他推门的动作,像一颗石子投进 平静的水面。 顾盼的话音瞬间消失了,抬起头,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一秒。 那眼神很复杂,不是单纯的同情,也不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而是一种冷漠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出了故障的物品。 “莉莉,我先回去了,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顾盼站起身,手在周莉莉的肩膀上用力按了一下,那力道里带着一种无声的支撑。 她从李垚身边走过,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给他,只留下一句轻得像叹息的话。 “你们俩,好好谈谈吧。” 门被带上,发出轻微的合页声。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能听到尘埃落地的声音。 周莉莉没有看他。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怀里的孩子身上,仿佛这个房间里,除了她和儿子,再没有第三个活物。 李垚就那么站着,手脚僵硬,无处安放。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干沙,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房间里的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 孩子吃饱了,咂了咂嘴,沉沉睡去。 周莉莉起身,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把小小的婴儿放进旁边的小床里,又仔仔细细地给他掖好被角。 她做完了这一切,依然没有要理会李垚的意思。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争吵都更让李垚感到崩溃。 他终于无法忍受,脚下挪动了一寸,声音干得像磨损的零件。 “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他转过身,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站住。” 周莉莉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很轻,却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精准地刺穿了他所有的伪装。 她慢慢转过身来。 她的脸色是一种病态的苍白,眼眶下是浓重的青黑,布满血丝的眼睛就那么直直地锁定了他。 “李垚,你就没有什么跟我解释的吗?” “你昨晚去哪了?孩子满月,你哥嫂过来,你就这么饭也不吃,跑出去一晚上不回来,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有你这么做爸爸做老公的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垚背对着她,脊梁骨绷得像一根拉满的弓弦。 她的视线仿佛有了实质的温度,灼烧着他的后背。 这些天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憋闷,所有的无力感,在这一刻全部翻涌而上,堵住了他的胸口,也冲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猛地转过身。 心一横,那些翻腾的情绪凝结成一句淬了冰的话。 “我要儿子跟我姓!” 周莉莉的身体晃了一下,眼神里满是错愕,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李垚盯着她的眼睛,往前逼近一步,把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说得更清晰,也更残忍。 “要么,小馒头改姓李!” “要么,小汤圆跟你姓周!” 周莉莉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只剩下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李垚胸口剧烈地起伏,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把肺里所有的浊气都吼了出来。 他再次逼近,声音嘶哑而决绝。 “要么小馒头改回姓李,叫小汤圆改姓周!” 话音未落。 “哐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紧接着,是重物砸在地板上的闷响。 声音从半开的门口传来,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两人之间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上。 争吵戛然而止。 李垚和周莉莉同时猛地扭头看向门口。 李垚离得最近,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拽开了房门。 门口的景象,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丈母娘张着嘴,脸色青紫,一只手死死地抓着胸口的衣服,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她的脚边,一个购物袋翻倒了。 一袋鸡蛋摔得粉碎,黏腻的蛋黄和蛋清在地上缓缓流淌。 另一个网兜也破了,红彤彤的苹果滚得到处都是。 其中一个,咕噜噜地滚过来,轻轻碰了碰李垚的鞋尖。 “妈——!” 周莉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像疯了一样推开挡在门口的李垚,扑倒在母亲身边。 “妈!你怎么了妈!你醒醒啊!” 她语无伦次地摇晃着母亲的身体,眼泪瞬间决堤。 李垚僵在原地。 刚才那句“要小馒头改回姓李,叫小汤圆改姓周”的混账话,还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和眼前丈母娘倒地的画面重叠在一起。 是他。 是他说的。 是他把丈母娘气倒了! “别晃她!” 李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完全变了调。 “打120!快打120!我手机!我手机呢!” 他慌乱地在自己身上摸索,手指抖得根本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掏出手机,差点又摔在地上。 卧室里,被惊醒的小馒头“哇”的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哭了起来。 一时间,周莉莉绝望的哭喊,婴儿尖锐的啼哭,李垚对着电话那头颠三倒四的嘶吼,交织成一片末日般的混乱。 “喂!120吗!这里是……” 这个家,在这一刻,天塌了。 第178章 莉莉冷静提离婚,双方老人俱赶来 医院的长廊,白得没有一丝杂质,将人的影子都吞噬得干干净净。 消毒水的味道蛮横地侵占了李垚的嗅觉,那股气味,冰冷,充满了终结的意味。 急救室顶上的红灯亮着。 它在惨白的墙壁上,留下一个执拗的、刺目的红点。 周莉莉就坐在正对面的长椅上。 她一动不动,整个人被抽空了,只剩一个脆弱的人形轮廓。 她的目光没有落点,直直地穿透了空气,钉死在那扇紧闭的门上。 李垚在长椅前来回踱步。 皮鞋底摩擦着光洁的地砖,发出“吱、吱”的噪音。 那声音一下,一下,刮着他的耳膜,也刮着他的心脏。 他想走过去,想碰一碰妻子的手,想说些什么。 可双脚灌满了铅,每一步都沉重到无法抬起。 喉咙里堵着一团烧红的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他终于鼓足勇气,挪到她身边,嗓音干涩到几乎无法发声。 “莉莉,妈她……不会有事的,现在的医疗水平……” 话没说完,周莉莉终于有了反应。 她转过头,脖颈的动作迟缓僵硬,发出骨节摩擦的微响。 那双眼睛里,曾经的光彩已经熄灭,只剩下灰烬般的死寂。 “李垚。”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没有任何情绪。 李垚的心脏却被这轻飘飘的两个字攥得骤然缩紧。 他下意识地凑过去,以为她要说些关于母亲病情的事。 “我们离婚吧。” 五个字。 没有重量,却瞬间压垮了李垚的整个世界。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连那刺耳的摩擦声都消失了。 李垚的大脑停摆了,他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艰涩地挤出话来。 “……你说什么?” “莉莉,你别吓我,妈还在里面抢救……” 周莉莉没有再看他。 她的视线重新落回那扇门上,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走廊里一阵穿堂而过的冷风。 正是这种极致的漠然,比任何歇斯底里的争吵都更让李垚恐惧。 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慌和绝望,从他心底最深处野蛮地窜了上来,瞬间吞噬了他。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所有画面都在翻滚:妻子错愕的脸,丈母娘倒地的身影,地上破碎的鸡蛋和滚落的苹果…… 最后,所有混乱的思绪都凝固成了他自己吼出的那句混账话。 ——“要么小馒头改姓李!要么小汤圆跟你姓周!” 是他。 一切都是因为他。 是他亲手点燃了***,炸毁了自己拥有的一切。 他一把抓住周莉莉的胳膊,力气大到失控,声音都在发抖。 “莉莉!你看着我!是我错了!我混蛋!我不是人!你打我,你骂我,怎么样都行!别说那两个字,求你了……” “李垚!” 一声断喝。 李磊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冲散了这片绝望的磁场。 他一眼就看到了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弟弟面容扭曲地抓着弟媳,而弟媳却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任由他摇晃。 气氛,凝固如冰。 李磊一把将自家弟弟从周莉莉身边拽开,几乎是拖着他,拖到了走廊的另一头。 他压低了声音,火气却怎么也压不住。 “你疯了!她妈还在里面躺着!” 李垚的眼眶红得要滴出血,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 “哥,她要跟我离婚!” “她说要跟我离婚!” 李磊的心脏猛地一坠。 他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周莉莉,那个女人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他知道,这事,已经坏到了骨子里。 “你在这儿给老子冷静一下!”李磊警告地指了指他,“别再过去刺激她!听见没有!” 说完,他快步走到楼梯间,关上门,隔绝了走廊里的死寂。 李垚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哥哥打电话的背影,心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或许,妈能劝劝莉莉。 几分钟后,李磊推门出来,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李垚立刻迎了上去,带着最后一丝期盼。 “哥,咱妈怎么说?” 李磊看着他,眼神复杂到让李垚心慌。 “妈没说什么。” 他吸了口气,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才吐出后半句话。 “她和爸,还有爷爷奶奶,已经包了车。” “在来沪市的路上了。” 李垚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一个周莉莉,一个还在抢救的丈母娘,已经让他万劫不复。 现在,他那个把家族姓氏看得比命还重、脾气火爆到极点的爷爷,也要亲临战场了? 李垚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倾斜。 医院的天花板和地板,在他视野里天旋地转。 夜半时分,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了走廊的死寂。 是周莉莉的手机。 她被那声音惊醒,僵硬地站了起来,因为坐得太久,身体晃了晃,险些摔倒。 李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扶。 “莉莉,我……” 他的手刚伸出去,周莉莉却猛地向旁边错开一步,身体的抗拒无比决绝,那眼神里的冰冷,比打他一耳光还让他难受。 李垚的手,就那么尴尬地僵在了半空中。 周莉莉没再理他,接起电话,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踉踉跄跄地朝着医院大门走去。 没一会儿,一辆出租车在门口急刹停下,一个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了下来。 是岳父周建军。 他头发凌乱,脸上满是焦急和疲惫,显然是一路从老家赶来的。 “莉莉!” 看到女儿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周建平心疼得眼眶都红了。 周莉莉看到父亲,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断了。 她迎上去,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哽咽,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喊出来。 “爸……” 仅仅一个字,就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她眼前一黑,毫无征兆地软倒在父亲怀里。 “莉莉!莉莉!” 周建军大惊失色,一把将女儿紧紧抱住,才发现她浑身冰凉,轻得没有分量。 李垚也慌了神,连忙冲过去。 “爸!莉莉她……” 周建军猛地抬起头。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垚,里面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女儿,用自己的身体,将李垚隔绝在外。 那是一种无声的驱逐。 李磊赶紧上前,一把将失魂落魄的弟弟拽了回来。 “你还嫌不够乱?”他压着嗓子低吼,“想让你岳父现在就揍死你?” 李垚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岳父小心翼翼地将莉莉抱起来,那动作,像在捧着一件已经有了裂痕的稀世珍宝。 周建军抱着女儿,一步一步走回抢救室门口,从始至终,没有再看李垚一眼。 他把他当成了空气。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打骂都更让李垚窒息。 李磊看着自家弟弟那副快要碎掉的样子,叹了口气,没好气地提醒道:“行了,别在这儿杵着了。想想等会儿怎么跟咱爷交代吧,我估计他老人家正提着刀在来的路上。” 就在这时,周建军走到了抢救室门口。 他看着怀中面无血色的女儿,终于回头,视线越过长长的走廊,落在了李垚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悲哀。 “李垚,”周建军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我周建军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把女儿嫁给了你。” 第179章 声色俱厉斥亲孙,枉做小人悔当初 第二天中午,日头正毒,一辆风尘仆仆的外地牌照面包车,终于在两湾城门口刹停。 车门一开,李磊赶紧迎上去,搀着爷爷奶奶,又接下他爸妈,最后把睡眼惺忪的小汤圆一把抱进怀里。 “先回家,都累坏了,喝口水歇歇脚。”李磊声音沉稳,试图??安抚四位老人焦灼的神情。 林耀家里,此刻正是一片小小的忙乱。 顾盼的怀里抱着周莉莉才满月的儿子小馒头,小家伙睡得正香,浑然不知家里天翻地覆。 她自己的儿子小元宵,则由她妈顾兰香带着,正满屋子追着两个多月大的小林何晖的婴儿车打转,嘴里“弟弟、弟弟”地叫个不停。 何慧中刚喂完自己的儿子,又接过顾盼递来的小馒头,脸上虽有疲色,却没半句怨言。 “盼盼姐,你快去吧,家里有我跟你妈呢。” 周莉莉一夜未归,小馒头嗷嗷待哺,顾盼实在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把孩子抱来,让还在月子里的弟媳帮忙喂奶。 “先别忙活了,快坐。”李磊给几位老人倒了水,转身对李爷爷说,“爷爷,你们坐了一夜车,先睡一觉,养足精神我再送你们去医院。” “睡什么睡!”李爷爷手里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水溅了出来,“莉莉她妈还在ICU里躺着,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哪有脸睡觉!” 老人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执拗。 李磊喉结动了动,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点了点头:“行,听您的,那咱们现在就去。” 他转头对顾盼说:“盼盼,你和小汤圆也一起,小馒头就先放这儿,让妈和慧中多费心了。” 顾盼应了一声,迅速给孩子冲了奶粉备着,又拿了件小汤圆的外套。 一行人没再耽搁,坐上李磊自己的面包车,直奔医院。 医院里的空气,混杂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压得人喘不过气。 观察室里,周莉莉靠坐在病床上,手背上扎着针,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入她的血管。 她脸色白得像纸,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的一角,对门口的动静毫无反应。 她父亲周建军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背佝偻着,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李垚在旁边站着,他局促地搓着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莉莉!”李爷爷抢先一步跨进病房。 周莉莉的眼珠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目光落在老人身上,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又飘忽地移开了。 那不是悲伤,而是一种彻底的麻木。 她母亲经过抢救,命是捞回来了,可人还没醒,还在ICU里观察。 周玉芬走上前,轻轻握住儿媳没打针的那只手,冰凉一片。 “莉莉,我们来了。” 周莉莉愣了半晌,才扑进婆婆的怀里,两行泪水无声地流下。 周玉芬把小儿媳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轻声地安慰她。 周建军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嘴唇翕动了半天,才发出沙哑的声音:“你们……来了啊。” ***上前,重重握住他的手,脸上满是愧色:“亲家,惭愧,我教子无方啊……” 话音未落,一道中气十足的呵斥声陡然响起。 “李垚,你给我过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爷爷脸色铁青,一双老眼死死地盯着角落里恨不得缩进墙缝的李垚。 老爷子舟车劳顿,本就疲惫,可此刻精神头却足得很,眼里像是燃着两把火。 李垚浑身一僵,磨磨蹭蹭地挪了过来,低着头不敢看人,小声叫了句:“爷……” “你还有脸叫我爷?”李爷爷声音陡然拔高,拐杖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整个病房都安静了一瞬。 周莉莉的哭声都停了,茫然地抬起头。 李磊和顾盼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向后退了半步,把主场让给了老爷子。 他们知道,爷爷这是真动怒了。 李爷爷则声音一沉:“李垚,你跪下!” 李垚一哆嗦,脸“刷”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在老丈人面前,这一跪,他以后还怎么做人? 他迟疑着,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爸妈。 ***却别过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周玉芬更是气得嘴唇直抖,恨不得亲自上手把他按下去。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李爷爷的眼神冷得像冰碴子。 李垚再不敢犹豫,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在爷爷奶奶面前跪得结结实实的。 下一刻,李爷爷威严的声音在头顶炸响:“事情的经过,路上你哥都跟我说了。当初你爸妈和亲家协商好的,白纸黑字写下来的,一子两祧,大的姓李,小的姓周,这事绝不可反悔!” 老爷子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周建军身上,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我们山东人,一口唾沫一个坑,说到就要做到!为了个姓氏,把媳妇逼成这样,把亲家母气进ICU,你算个什么男人!老祖宗传下来的是仁义礼智信,不是让你拿来当借口,背信弃义,欺负自己老婆的!”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连周建军都愣住了,他本以为这老亲家远道而来,就算不护短,最多也就是和稀泥,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般态度。 李垚更是彻底懵了。 他以为,宗族观念极强、把姓氏看得比命都重的爷爷,会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谁知道,爷爷这把“传家宝刀”,竟然是朝着他自己脑袋上砍下来的! 他这一番折腾,闹得鸡飞狗跳,差点妻离子散,到头来,竟是枉做小人! 一丝光亮,似乎照进了周莉莉空洞的眼底,她呆呆地看着盛怒的李爷爷,嘴唇微微颤动。 李爷爷骂完了孙子,深吸一口气,转向周建军,原本紧绷的脸瞬间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恳求。 “亲家,这事,是我们李家对不住你。这个畜生,我今天就交给你了。” 说着,他拐杖一指跪在地上的李垚。 “要打要骂,你随意!只要别打死,我们李家绝无二话!” 第180章 脱险后老人还乡,心如灰李垚遇冷 当赵秀娥眼皮颤动,缓缓睁开眼时,ICU病房里刺眼的白光和仪器的滴答声,已被普通病房窗外透进的柔和天光所取代。 整整两天,她在一个漫长又混沌的梦里挣扎。 “秀娥,你醒了?” 守在床边的周建军布满血丝的眼里,总算透出点光来。 他一把年纪,这两天却像是被抽走了十年阳寿,背都佝偻了几分。 赵秀娥张了张嘴,喉咙干涩灼痛,发出的声音又轻又哑。 “她爸……我没事了。” 她费力地抬起手,想去碰碰老伴。 “我们就……依了女婿吧,别让莉莉为难。孩子的姓……不重要,女儿过得好才最重要……” 这口气一泄,她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 周建军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用自己的掌心去暖她。 “瞎想什么!”他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坚定,“孩子姓周,这事儿翻不了篇!你安心养身体,什么都不用管。” 见老伴还是一脸忧心,他压低声音。 “李垚他爷爷奶奶从老家杀过来了,你猜怎么着?” 周建军脸上难得挤出一丝解气的笑意。 “他爷爷拄着拐杖,当着咱们的面,指着李垚的鼻子骂,说他们山东人,说到就要做到!” “为了个姓氏,把媳妇逼成这样,把亲家母气进ICU,算个什么男人!” “老祖宗传下来的是仁义礼智信,不是让他拿来当借口,背信弃义,欺负自己老婆的!” “还说,他要是再敢提这事,就当没这个孙子!” 一番话说得活灵活现,赵秀娥都能想象出那个场面,心里的那口恶气,总算是顺了。 两口子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亲家是明事理的人,可摊上这么个女婿……唉,剩下的,还是看女儿自己的意思吧。 又过了两天,赵秀娥出院。 周建军直接包了辆车,一刻也不在城里多待,带着老伴回乡下老家静养去了。 李家那边,***也带着自家爹妈回了老家,临走前对着周家千恩万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唯有婆婆周玉芬,主动留了下来,说要照顾莉莉和两个小的。 回到那个曾经充满争吵的家,周莉莉一句话都没说。 她没再提离婚,也没再看李垚一眼。 他就好像一团空气,一个摆设。 她可以从他身边走过,去给孩子冲奶粉;可以当着他的面,和婆婆讨论晚餐吃什么。 唯独,他这个人,不存在于她的世界里。 李垚几次三番想凑上来,不是想抱抱女儿,就是想摸摸儿子。 周莉莉也不拦着,只是等他手一碰,她就立刻把孩子抱走,转手递到婆婆周玉芬怀里,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 最让李垚憋屈的是,他妈周玉芬也向着儿媳妇。 “莉莉月子里受了气,奶都回了,你别在这儿碍眼,一边去!” 周玉芬一边熟练地给孙子换尿布,一边头也不抬地训斥儿子。 接下来的半个月,家里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两个女人,一个婆婆,一个儿媳,围着一大一小两个娃娃,竟处出了母女般的亲密。 周玉芬费尽心思,找来各种偏方食谱,硬是把周莉莉回掉的奶水又给调养了回来。 当孩子重新吮吸到母乳的那一刻,周莉莉的眼眶红了。 她看向身边的婆婆,低低说了一声:“妈,谢谢你。” 这天晚上,李垚终于熬不住了。 他堵在卧室门口,看着给孩子盖好被子的周莉莉,声音艰涩。 “莉莉,我们……我们谈谈吧?” 周莉莉直起身,静静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有一片死水。 然后,她轻轻开口:“谈什么?谈我妈的医药费,还是谈孩子的抚养权?” 李垚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咽喉像是被扼住了,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妈的医药费?孩子的抚养权? 每一个字都化作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火辣辣地疼。 周莉莉的眼神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死寂。 她就那么看着他,像是在审视一件毫无价值的物件。 “我妈在ICU躺了两天,转到普通病房又躺了两天,前前后后的花销,你要不要看看账单?”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钻进李垚的耳朵里。 “我懒得跟你算。我就问你,你觉得你错了吗?” 李垚张了张嘴,艰涩地挤出几个字:“莉莉,我错了……” “你没错。” 周莉莉忽然打断他,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堪称讥讽的弧度。 “你只是坏。” “为了你那点可笑的、一文不值的面子,把我妈气进ICU,把我当成生育工具。李垚,你没错,你只是没心。” 这番话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伤人,李垚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周莉莉没再看他,目光转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你还能站在这里,不是因为我周莉莉大度,更不是因为我对你还抱有任何幻想。” 她顿了顿,声音更冷了。 “我是看在你爷爷奶奶的面上。两位老人家,那么大岁数,从山东老家赶过来,拄着拐杖,当着我的面把你骂得狗血淋头,说李家没有背信弃义的子孙。” “我是看在你爸的面上,他临走前,一个大男人,对着我爸妈差点鞠躬谢罪。” “我也是看在你妈的面上!” 周莉莉的目光终于收了回来,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审视。 “他们都是明事理、有担当的人。你呢?你占着李家的姓,却半点没学到李家人的风骨。李垚,你不配。” “否则,”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就凭你做的这些事,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把两个孩子都留在身边,让你这辈子都见不着!” 话音刚落,卧室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周玉芬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了进来,看到堵在门口的儿子,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 “杵这儿当门神呐?大半夜的不睡觉,又惹莉莉生气?” 她没好气地白了李垚一眼,径直把汤碗递到周莉莉面前。 “莉莉,快,把这碗汤喝了,催奶的。别理这个不省心的,气坏了自己,我孙子可就没饭吃了!” 说完,她把空了的碗往李垚手里一塞,像打发个碍事的下人。 “愣着干什么?碗拿去洗了!再去看看阳台晾的尿布干了没有,明天要用的!” 李垚握着那只空碗,在自己亲妈和老婆的双重注视下,最后那点可怜的自尊被彻底踩得粉碎。 他狼狈地转过身,脊梁垮塌,一言不发地走向厨房。 周玉芬哼了一声,回身替周莉莉掖了掖被角,压低声音道:“别跟他置气,不值当。日子是给自己过的,你要是觉得过不下去了……妈也支持你。” 周莉莉看着婆婆,眼底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丝。 她没说话,只是目光追随着李垚消失在厨房门口的背影,眼神幽深。 离婚? 那不是一句气话。 而是一个已经摆在桌面上的选项,只等着她什么时候伸手去拿。 第181章 伤妻女母嫌女恨,算财产如梦初醒 如果这世上真有后悔药,李垚觉得自己能当饭吃。 一天三顿,一顿灌一瓶。 月子里他对周莉莉的冷暴力,如今一报还一报,全扎回他自己身上了。 那滋味,是无数根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入骨髓,躲都躲不掉。 他现在在这个家里,成了一个会呼吸的影子。 饭桌上,他想夹块排骨,筷子刚伸出去,母亲周玉芬就“啪”地一下,把整盘排骨端到了周莉莉面前。 “莉莉多吃点,你喂奶辛苦。” 他只好灰溜溜地去扒拉自己面前的青菜。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他的宝贝闺女,早慧的小汤圆李越,不知从哪儿拼凑出了事情的始末。 那双曾经全然依赖他的小鹿眼,现在看他,就像在看一个闯入家里的陌生人。 他在这诡异的冷暴力中度日如年,悔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这天,周莉莉抱着小馒头去何慧中家串门。 顾兰香在厨房里忙着炖汤。 客厅里,何慧中抱着自己软乎乎的儿子晖晖,趁机悄悄问周莉莉:“你老实跟我说,往后怎么想的?” 周莉莉看着窗外,眼神有些飘忽。 “我也不知道。” “以前觉得他什么都好,可能是我们谈恋爱那会儿太顺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非得让我看看他藏起来的另一面。” 她自嘲地笑了笑,眼眶却烧得通红。 “要不是以前陷得那么深,现在也不会被他捅得这么疼。” “我想离婚,”她声音低了下去,“可看看小汤圆,再看看小的……我婆婆又那样,护着我比护着她亲儿子还厉害,我……” 何慧中把儿子往上颠了颠,一针见血。 “别扯那些。” “我就问你一句,你若起诉离婚,法院判离的唯一标准,就是夫妻感情是不是真的破裂了。” “你摸着自己心口窝问问,对他,还有感情吗?” 这话问得周莉莉哑口无言。 爸妈劝她,顾盼劝她,每个人都说“为了孩子”,只有何慧中这个学法律的,把最锋利、最现实的问题摆在了她面前。 良久,她几乎是叹着气,吐出六个字。 “爱之深,责之切。” 家里,李垚见周莉莉不在,总算找到了机会。 他搓着手,凑到正在看动画片的女儿身边,脸上挤出一个他自认为最和蔼的笑容。 “小汤圆,跟爸爸说说话好不好?最近怎么不理爸爸了?” 小汤圆连眼皮都没抬,小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主动拉开了距离。 李垚心口被刺了一下,硬着头皮伸手去拉她的小胳膊。 “小汤圆……”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 小汤圆猛地想挣脱,没挣开,嘴一扁,“哇”地就哭了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不要爸爸!” “爸爸是坏人!爸爸不喜欢我!” “爸爸只喜欢弟弟!” 李垚一听,脑子嗡的一声,赶紧澄清:“谁说的!爸爸怎么会不喜欢你?小汤圆是爸爸第一个宝宝,爸爸最喜欢汤圆了!” 小汤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用小手指着他,每个字都像在控诉。 “你说的!就是你说的!” “你说……你说要弟弟跟你姓李,让我……让我跟妈妈姓周!” “你还说生儿子才算有后!你以前喜欢我都是假的!” “亏我以前还最喜欢你……呜呜呜……” 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也把在房间里收拾东西的周玉芬给引了出来。 她一见这场景,一股火直冲天灵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将宝贝孙女搂进怀里,对着儿子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李垚你个王八蛋!” “你看看你做的什么孽!我宝贝孙女让你伤成什么样了!” “好好的一个家,你非要作!你脑子让驴踢了是不是!” 周玉芬一边拍着孙女的背,一边拿眼刀子剜着儿子。 “我告诉你,衣服破了能补,人心要是伤透了,你拿什么补?拿你那猪脑子吗!” “到时候莉莉真带着我两个大孙子走了,我看你抱着你那个封建死脑筋过去吧!” 周玉芬的骂声,字字是冰,凿进李垚滚烫的头皮,让他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着寒气。 莉莉……带着孩子走? 这几个字在他颅内盘旋,撞击,发出刺耳的回响。 他下意识地环顾这个家,这个他住了快四年的地方。 客厅宽敞明亮,每一件家具都是他和周莉莉一起挑选的。 可他心里猛地一空。 房子,是周莉莉婚前买的,房本上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 他猛然又想起,去年周莉莉说投资,又买了一套大平层,房本上……写的还是她周莉莉的名字。 当时他没当回事,甚至还有点得意,觉得老婆能干。 现在想来,两个人感情好,那他什么都有,都能享受到。 感情破裂,他什么都不是! 他自己的钱呢? 李垚的冷汗,从额角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他那点可怜的工资,除了日常开销,口袋里的钱还不够在这个城市买个卫生间! 结婚快四年,他为这个小家贡献了什么? 一个念头刺入脑海,让他四肢百骸的血液瞬间冰冻。 婚前,林耀建议签一份婚前财产协议。 那时的他,口袋里就十万块积蓄,拿回老家造房子了。 一无所有的他,自然也没有理由反对。 他大笔一挥,爽气地就签了。 协议…… 协议里写的什么来着? 李垚的脑子飞速运转,记忆的碎片拼凑出一个让他窒息的事实。 协议里清清楚楚地写着,婚前财产归各自所有,婚后收入在双方没有共同置产的情况下,也归各自支配。 他当时还觉得周莉莉通情达理,不觊觎他的工资。 现在他懂了。 人家根本就看不上! 人家貌美如花,能赚会花,自己有车有房。 他呢? 他这个所谓的高收入,要是没有周莉莉,连在这座城市买个厕所都费劲! 到时候真离了,他能得到什么? 李垚算了算,最后绝望地发现,自己名下最大宗的财产,竟然是那辆还在还贷款的别克商务车。 一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人生赢家,硬是被他自己作成了一个开着贷款车净身出户的窝囊废! “啪!” 耳光声,又脆又响,在客厅里炸开。 李垚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耳光,力道之大,半边脸瞬间木了。 他这一巴掌,把正抽抽搭搭哭着的小汤圆都给吓得一愣,忘了哭了,一双挂着泪珠的大眼睛错愕地看着他。 周玉芬也愣住了。 但随即,她脸上没有丝毫心疼,反而是一声冷笑。 “哟,现在知道疼了?知道自己不是东西了?” 她把孙女抱得更紧了些,像护着什么绝世珍宝,看都懒得再看儿子一眼。 “晚了!” “我告诉你李垚,人心不是墙皮,掉了拿水泥糊上就行。” “人心是玻璃,碎了就是碎了,你拿什么补?用你这刚挨了巴掌的猪脸吗?” 第182章 三岁女儿教做人,无地自容愧做爹 周玉芬气到脑仁都在突突地跳,指尖几乎要戳穿李垚的鼻梁骨。 “你现在知道错了?” 她胸口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莉莉从医院回来,嘴里半个‘离’字都没蹦,那是为什么?” “那是给你脸!给你留着最后的余地!” “你当她真那么好说话?要不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要不是你爷爷你爸把那张老脸豁出去,给她爸妈赔罪,人家能松口让你进家门?” 周玉芬越说越气,声音都带了些压不住的颤抖。 “门都没有,窗户都给你焊死!” 李垚被骂得狗血淋头,脑袋耷拉着,像只斗败的公鸡,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他妈说的每个字都对,每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他千疮百孔的良心上。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一下,一下,敲得人心脏发紧。 忽然,李垚猛地转身。 “扑通!” 膝盖骨撞击实木地板,发出沉闷的巨响,听着都疼。 他直挺挺地跪在了周玉芬面前。 “妈!” 李垚嗓子哑得像破锣,一把抓住了周玉芬的裤腿,眼泪瞬间决堤。 “妈……你是我亲妈……你得帮我啊!”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毫无形象,更无尊严。 “我混蛋,我不是东西!可我不能没有莉莉,这个家不能散……真散了,我还活个什么劲儿啊……” 周玉芬看着跪在地上,哭成一滩烂泥的儿子,心口又疼又堵。 那股想一脚踹过去的火气,在看到他这副熊样时,又硬生生被压了下去。 “现在知道哭了?早干嘛去了!” 她盯着他,眼神里的失望几乎要将他淹没。 “帮你?我怎么帮你?能说的软话我们都说尽了,能赔的笑脸也都赔完了!你让我拿我这张老脸去帮你吗?” 周玉芬一字一顿,声音冷得掉渣。 “我告诉你,李垚,这是最后一次。再不能让她原谅你,你就自己卷铺盖滚蛋,我周玉芬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的火气被失望浇得只剩一片冰凉的灰烬。 周玉芬抬了抬下巴,示意客厅沙发的一角。 那里,小小的汤圆正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刚才的争吵和哭嚎显然吓坏了她。 “先别想着莉莉。” 周玉芬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你先把你闺女哄明白了再说。一个当爹的,连碗水都端不平,你还指望莉莉给你什么好脸色?” 李垚像是被抽了一鞭子,僵硬地从地上爬起来。 膝盖钻心地疼,可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他蹒跚地走到女儿面前,高大的身子笨拙地蹲下,试图与女儿平视。 “汤圆……” 他一开口,声音粗嘎得吓人。 “爸爸……爸爸跟你道歉。爸爸喜欢你,也喜欢弟弟,你们都是爸爸的宝贝。爸爸以后……以后喜欢你多一些,好不好?” 他说得磕磕巴巴,像是在背一篇从未读过的课文。 汤圆抬起一张挂满泪珠的小脸,大眼睛红得像兔子,她用力地摇了摇头。 “我不要你喜欢我多。” 小奶音里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 “我要你喜欢我和弟弟,一样多。” 孩子的心思纯净得像山泉,她不要偏爱,只要一个公平。 一句话,把李垚砸得晕头转向。 一张老脸烧得像被泼了滚油,从脸颊蔓延到耳根,无处遁形。 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混账?畜生? 连三岁多的孩子都懂的道理,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竟然用亲情当筹码,用冷暴力当武器,去伤害一个刚为他拼了半条命生下孩子的妻子! 就因为她没能第一胎生个儿子? 他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干的都不是人事! 铺天盖地的愧疚感将他淹没,李垚的眼圈又红了,他连忙点头,声音都在抖。 “好,好!爸爸保证,爸爸以后喜欢你和弟弟一样多!绝对一样多!” 小汤圆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伸出一根小指头,奶声奶气地警告: “不许骗人!” “妈妈说,骗人的匹诺曹会长很长很长的鼻子!” 说着,她还真的伸出小手,在李垚的鼻子上摸了摸,似乎在检查长度。 “你看,爸爸没骗你,爸爸的鼻子没有长。”李垚吸了吸鼻子,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一直冷眼旁观的周玉芬,这时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走过来将孙女抱进怀里,拿出纸巾给她擦脸。 她瞥了一眼还蹲在地上的儿子,冷冷地丢下一句。 “你女儿心软,好哄。莉莉那边,怕是没这么好说话了。这得你自己去努力了!” 好不容易把女儿哄得不哭了,李垚心里刚松了半口气,那点刚刚升起的悔意,还没捂热,就被他骨子里的劣根性给挤到了一边。 他看着被奶奶抱在怀里,小脸肉嘟嘟的汤圆,觉得这简直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搓了搓手,又凑了过去,脸上挤出一个自以为和蔼的笑。 “汤圆宝贝。” 他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 “爸爸把妈妈惹生气了,你能不能……帮爸爸去跟妈妈说说好话,求妈妈原谅爸爸?” 他满眼期待地看着女儿,觉得孩子小,心软,又是莉莉的心头肉,只要汤圆一开口,事情就好办一半了。 谁知,小汤圆听完,却把小脑袋一歪,大眼睛里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 她看着李垚,像个小大人似的,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妈妈说过,做错了事,要自己真心认错。” 小家伙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想妈妈教诲的后半句,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以后不再犯了,才是好孩子。” 一句话,像一堵墙,把李垚后面的所有盘算都堵死在了喉咙里。 他整个人僵在那里,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噗嗤。” 一直冷着脸的周玉芬,这下是真没绷住,直接笑出了声,笑声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诮。 她抱着孙女,像看个傻子一样看着自己的儿子,毫不留情地补刀: “听见没?” “三岁孩子都懂的道理,你活了三十多年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周玉芬颠了颠怀里的汤圆,亲了亲孙女的额头,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骄傲。 “我们汤圆可不是糊涂蛋,你想拿她当枪使,门儿都没有!” 李垚的一张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火辣辣地烧着,比刚才被他妈指着鼻子骂还觉得无地自容。 他刚刚才跟女儿保证过,要公平,要真心。 结果一转头,他又想利用女儿去走捷径。 他这爹当的,真是又蠢又坏! 小汤圆可不知道自己几句话给亲爹造成了多大的精神暴击,她伸出小手,又摸了摸李垚的鼻子,一脸认真地叮嘱: “爸爸,你不要当匹诺曹哦,要当好孩子。” “……” 李垚感觉自己膝盖又软了,要不是他妈还在这儿,他真想再跪一次。 周玉芬懒得再看他这副窝囊样,抱着孙女转身往儿童房走,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 “莉莉去慧中那里了。等她回来,你自己看着办!” “是让她彻底心死,还是让她看到你这个人还有救!”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第183章 俯首甘为孺子牛,汤圆摸鼻神助攻 周莉莉抱着小馒头回到家,刚一开门,就听见客厅里传来小汤圆清脆的笑声。 这笑声,她一个多月没听到了。 自从医院回来,女儿就跟她结成了统一战线,小脸蛋整天绷着,看见李垚就扭头,活像个铁面无私的小判官。 她心头微动,换了鞋往里走。 眼前的景象,让她脚步一顿。 李垚四肢着地趴在爬爬垫上,任劳任怨地当着大马,小汤圆骑在他宽厚的背上,小手拍着他的屁股,嘴里兴奋地喊着:“驾!驾!爸爸快跑!” 李垚还真就卖力地往前爬,一边爬一边颠,嘴里还学着马叫,把小汤圆逗得咯咯直笑。 那副样子,让周莉莉脑子里没来由地蹦出一句诗——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可不是么。 在外面对她和儿子冷眉冷眼,在女儿面前倒是甘心做牛做马。 看着女儿脸上久违的灿烂笑容,周莉莉心底最柔软的那块地方还是被戳了一下,多日来积压在胸口的郁气,似乎也散了那么一丝。 她没作声,抱着小馒头转身进了卧室。 “砰”的一声轻响,隔绝了客厅的欢声笑语。 李垚听见关门声,心头猛地一紧,赶紧把小汤圆从背上抱下来。 他柔声说:“汤圆乖,爸爸要去跟妈妈道歉,求她原谅爸爸,你先自己玩一会儿,好不好?” 小汤圆懂事地点点头,从他背上滑下来,还不忘伸出小指头,一脸严肃地警告:“爸爸要真心哦,不许骗妈妈,不然鼻子会长长的!” “爸爸保证!” 李垚在她额上亲了一口,随即站起身,每一步都走得像是踩在刀尖上。 他走到卧室门口,抬起手,又放下,反复几次,才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毫无动静。 李垚心一横,厚着脸皮拧开门把手,探着脑袋溜了进去,声音都带着虚:“莉莉,回来了。累不累?小馒头我来抱……” 周莉莉正坐在床边给小馒头换尿布,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别碰他。” “他姓周,跟你李家没关系。” 一句话,把李垚钉在原地。 他脸上血色褪尽,又瞬间涨红,急切地辩解:“姓周也是我儿子!我是他亲爸!我不抱谁抱?”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瞬间点燃了周莉T莉的火药桶。 她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里满是嘲讽和压抑不住的怒火。 “现在想起来你是他爸了?” “孩子出生两个多月了!你尊贵的双手抱过他几回?你正眼看过他几次?” “就因为他没跟你姓,你就当我死了,当着我妈的面给我甩脸子,搞冷暴力!李垚,你摸摸你的良心,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我千辛万苦给你生儿育女,你就这么回报我?” “当初协议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亲手签的字,扭头就想不认账!” 周莉莉越说越气,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 “要不是你爸妈、你爷奶都是明事理的人,没由着你胡来,你以为你今天还能踏进这个家门?我早就让你滚了!” “李垚我告诉你,你现在在我这儿,信誉是零!是负数!” “你给我滚!”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李垚被骂得体无完肤,一个字也辩不出来。 心口像是被钝刀子来回地割,痛得他无法呼吸。 他看着周莉莉通红的眼眶,看着那里面积蓄的失望与恨意。 男人最后的防线,彻底崩塌。 “噗通”一声! 他双膝一软,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周莉莉面前,地板都发出一声闷响。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什么男人的尊严,什么膝下有黄金,在这一刻都他妈是狗屁! 李垚一把抱住周莉莉的腿,脸埋在她的裤腿上,一个快一米八的男人,哭得涕泪横流,毫无形象。 “我不是人,我混蛋,我猪狗不如!” “我不该为个姓就跟你置气,不该冷落你和儿子……莉莉,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别赶我走,求求你了……我不能没有你们,不能没有这个家……” 周莉莉浑身一僵。 胃里一阵翻搅,恶心感直冲喉咙。 她想一脚把他踹开,可双腿却不听使唤。 怀里的小馒头似乎被这绝望的气氛惊扰,小嘴一瘪,也跟着“哇”地哭了起来。 一时间,房间里,一大一小两种哭声交织在一起。 卧室门把手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转动得缓慢而迟疑。 两种分贝的哭声,戛然而止。 周莉莉和李垚的动作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两人的视线同时钉向门口。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头顶的冲天辫精神抖擞地晃了晃。 是小汤圆。 她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压着嗓子,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问:“爸爸,你道歉还没好呀?汤圆等着骑大马呢。” 话音刚落,她就看清了屋里的情形。 妈妈抱着弟弟,眼圈红红的,像只被惹恼的兔子。 而她的“大马”,正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跪在地上,死死抱着妈妈的腿,脸上挂着两条清晰的泪痕。 小汤圆愣住了,小嘴张得圆圆的,忘了合上。 她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进来,蹲在李垚面前,小眉头紧紧蹙起,神情严肃地端详着他。 “爸爸,你怎么哭了?” 李垚脸上烧得厉害,恨不能当场消失。 他胡乱地用手背抹了把脸,嗓音沙哑干涩:“爸爸……爸爸做错事,惹妈妈生气了……” 小汤圆“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顶要紧的大事,伸出肉乎乎的小指头,在李垚的鼻子上轻轻一点。 点完,她还认真地左右看了看。 然后,她站起身,转身面对周莉莉,一脸严肃地汇报勘查结果: “妈妈!爸爸的鼻子没有长长!” 她小手一背,学着幼儿园老师的样子,有理有据地分析起来:“爸爸没有骗人!妈妈,你不是说,骗人了,鼻子就会像匹诺曹一样长——好长好长的!” 她还伸出两只胳膊比划了一下长度。 “他没骗人,就是真的知道错了。妈妈,你不是说,犯了错不要紧,改正了就是好宝宝。” 小汤圆走到周莉莉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角,仰起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恳求。 “妈妈,你就原谅他吧,好不好?” “不然汤圆以后都没有大马骑了。” 最后一句,才是她最真实的目的。 周莉莉:“……” 她胸口憋着的那团火,被女儿这番话一搅和,顿时不上不下,闷得她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她低头看看怀里抽噎的小馒头。 再看看脚边哭成巨婴的男人。 最后,对上女儿那双清澈又无辜的眼睛。 一时间,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