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回七零捡漏,你却手搓光刻机?》 第1章 刚中五千万秒变穷光蛋?睁眼七六年亏成首富 “双色球十倍一等奖,总记奖金5000万!” “恭喜您,李先生!您是今年我们市双色球最大的单人中奖者!” “这是您的奖金支票,温馨提醒您,请保管好的财富,尽快去银行办理存款!” 彩票中心女工作人员的声音甜得发腻,可李大叶听着,比什么都悦耳。 2025年,7月1号。 彩票中心的大厅里,无数闪光灯爆闪,将李大叶那张沟壑纵横的脸照得惨白。 半辈子在工地上跟钢筋水泥打交道,皮肤被磨砺得粗糙不堪。 可此刻,他笑得像个三百斤的大胖子,每一条皱纹里都塞满了纯粹的狂喜。 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巨大的支票。 五千万! 他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钱,是工头一次性结给他的三万块工钱,那晚他抱着钱,一夜没敢合眼。 现在是五千万! 他可以换掉老家漏雨的破平房,在市中心买大平层。 他能给儿子买最好的婚房,再也不用看亲家那鄙夷的脸色。 他甚至可以……给自己找个知冷知热的老伴儿,结束这几十年的光棍生涯。 什么是人生巅峰? 这他妈的才叫人生巅峰! 李大叶攥紧支票,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纸张的触感无比真实。 走出彩票中心的大门,盛夏的阳光猛地刺入他的眼睛,白茫茫一片。 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眩晕感袭来,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中迅速沉沦。 …… “大叶……我的儿啊,你可总算醒了!” 一阵带着浓重哭腔的呼喊,将李大叶的意识从混沌中拽了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和挥之不去的霉味。 李大叶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花了半天才重新对焦。 映入眼帘的,不是2025年医院那雪白的吊顶板,而是一片被熏得发黑的屋顶,用几根粗糙的木梁撑着。 墙壁是斑驳的黄泥墙,墙角结着蜘蛛网,上面用红漆刷着一行醒目的大字。 “坚决打倒‘四人帮’!” 标语的末尾,还画着一个攥得死紧的拳头,油漆已经有些剥落。 李大叶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的中年妇女猛地扑到床边,一把将他抱住,眼泪鼻涕全蹭在他的肩膀上。 “大叶,你吓死妈了!就为了跟人争一个学徒名额,你……你怎么就下那么狠的手!,你都昏迷三天了,你要是再不醒,妈……妈可咋活啊!“ 这……是谁?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记忆便涌入脑海。 他僵硬地抬起自己的手——那不是一双布满老茧和伤疤的、属于五十岁建筑工人的手,而是一双骨节分明、充满活力的、属于年轻人的手。 他的视线缓缓移动,越过女人颤抖的肩膀,落在墙角一张破旧的木桌。 桌上,不仅散落着少许的、看起来皱巴巴的粮票什么的,还放着一本翻开的日历,纸页泛黄。 上面用粗糙的红笔圈着一个日期。 【1976年10月】 李大叶的大脑“轰”的一声,炸了。 今年是1976年?! 搞错没?!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那里空空如也,只有几道磨破的补丁。 五千万的支票……不见了。 一股冰冷的、撕心裂肺的失落感瞬间攫住了他。 那不是一串数字,那是他后半生的希望,是他儿子的婚房,是他摆脱卑微的唯一机会!他还没来得及去银行兑换,甚至连那温热的触感都还没捂热乎,就这么没了?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双眼赤红,几乎要再次晕厥过去。 “大叶,你咋了?别吓妈啊!”女人被他的样子吓坏了,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 也就在这时,门帘被掀开,一个身材高大但背脊微驼的男人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瓦罐走了进来。 他看到李大叶醒了,布满风霜的脸上闪过一丝激动,但很快又被愁容压下。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男人声音沙哑,将瓦罐放到桌上,“淑芬,让孩子先喝点粥,我去把借卫生所的钱还了。 “他爸,咱家……咱家哪还有钱啊?”刘淑芬的声音带着哭腔。 ”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大不了,老子一天只睡几个小时,晚上去帮码头!“男人坚定回应。 ”也只能如此了,不然我们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刘淑芬哀叹一声。 …… 这段对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李大叶混乱的脑子里。 看着眼前这对年轻了二十多岁的父母,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和父亲满脸的愁苦,尘封的记忆终于和现实重合。 母亲,刘淑芬。父亲,李建国。 而他,李大叶,回到了自己十八岁的身体里。 五千万巨奖的失落感,被眼前这赤裸裸的贫穷衬托得更加刺痛。 “妈……”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火,声音沙哑青涩。 一个字,让刘淑芬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惊喜地抬起头:“哎!妈在!大叶,你认得妈了?感觉咋样?头还疼不疼?” 李大叶摇了摇头。他不是头疼,是心疼,五脏六腑都疼。 五千万啊! 他呆呆地看着屋顶,脑子里一片空白。 未来?什么未来?他只知道,他奋斗了一辈子才看到的一道圣光,彻底熄灭了。 在这个连饭都吃不饱的过去,谈什么未来? 刘淑芬端来那碗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里面只有零星几粒米。 “叶儿,快喝点,这是妈跟隔壁张婶借的米,喝了才有力气。” 李大叶看着这碗粥,又看了看父母充满希冀的眼神,前世今生的辛酸在这一刻猛地涌上心头。 前世,他就是因为家里穷,早早辍学,一辈子在社会底层打滚,没让父母过上一天好日子。 父母临终前,住的还是这间破平房,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他娶妻生子。 他以为中了福彩五千万就能弥补一切,结果命运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可就在这极致的绝望中,另一个念头却不合时宜地钻了出来。 咦?不对劲,1976年10月……那不是…… 1976年10月……粉碎“四人帮”。 那紧接在后的,莫不就是…… 再紧接着明年,1977年,就会恢复高考? 这个念头让他心脏猛地一跳。 他记得,他可太记得了! 前世他无数次在酒后跟工友吹牛,说要是能回到过去,光凭他记得的高考作文题,他都能考上清华北大! ”那个,妈,今年是多少年啊?“李大叶对着眼前的父母尴尬的挠了挠头。 ”大叶,你咋了?现在是1976年啊!“女人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真是1976年?! “嗡~” 紧接着,更多的记忆碎片涌入了他大脑:1977年,伟人复出,紧接着恢复高考;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1980年,深圳经济特区成立……微软、苹果、谷歌、BAT……香港回归、亚洲金融风暴、08次贷危机…… 我真的重生了? 还重生到这个不平凡的年代!? 开什么玩笑! 从1976年到2025年,整整四十九年,在贫穷和卑微中挣扎的、漫长而清晰的记忆,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李大叶,一个五十岁的彩票中奖者,回到了自己十八岁的身体里。 回到了这个……一切都即将开始,也一切都无比匮乏的年代。 他想到了前世的自己,奋斗了半辈子,落得个一贫如洗。没想到连重生都能重复前世的路。 不!绝对不能这样! 咦?等等! 我他么的可是重生者啊,对未来的历史了如指掌。 这个念头如同火山喷发般从他的心底涌起,将那份五千万的失落烧得七七八八了。 此刻,他脑子里装着的,是未来近五十年的财富密码和国运走向! 他清楚地记得,苏联在哪一年轰然倒塌;他知道,自家隔壁那几间没人要的破仓库,未来会是京城最贵的学区房;他甚至记得,明年恢复高考的作文题是什么! 这些记忆,这些信息差……这哪里是金手指?这他妈的是上帝视角! 拥有了这些记忆,只要能合理规划,那以后创造的价值,远远不是五千万能比的! 李大叶的呼吸猛地变得急促起来,心脏狂跳,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被点燃。 五十年的卑微和遗憾,五十年的穷困和不甘,在这一刻,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看着母亲那张因操劳而憔悴的脸,看着她鬓角的白发,一股强烈的酸楚和豪情交织着涌上心头。 前世的遗憾,他要亲手弥补! 他攥紧了拳头,年轻的指节发出“咯咯”的声响。 这一世,他要让让家人挺直腰杆,活得堂堂正正的新人生! 他要站在这时代的浪潮之巅,将过去所有的遗憾,全部亲手弥补回来! 他要的,何止是财富。 他要的,是这整个时代! 而这一切,就从解决眼前这几块钱的医药费开始。 第2章 家徒四壁,第一笔钱从何而来? “妈,好喝。” 李大叶舔了舔嘴唇,声音沙哑地说道,心态也悄然转变。 刘淑芬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别过头去,用粗糙的手背抹了抹眼睛。 “好喝就行,好喝……锅里还有,妈再去给你盛一碗。” 说着,她逃也似地快步走了出去。 李大叶知道,锅里哪里还有?这已经是家里最后的存粮了。 他放下碗,环顾着这个所谓的“家”。 不到十五平米的单间,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个掉漆的木柜子,就是全部的家当。 墙壁上,除了那句刺眼的标语,就是被经年的煤烟熏出的、一块块黄褐色的污渍。 穷。 一种深入骨髓的,让人绝望的穷。 前世,他就是被这种穷困死死地按在地上,摩擦了一辈子。 这一世,他绝不重蹈覆辙! 必须搞钱!立刻!马上! 李大叶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五十年的阅历让他瞬间就进入了谋定而后动的状态。 这个年代,搞钱的路子不多,而且条条都踩在政策的红线上。 投机倒把? 自从建国不久后,这个行为是抓得最严,一旦被戴上“投机倒把”的帽子,轻则批斗,重则坐牢,风险太大。 倒卖粮票、布票? 收益太低,为了几毛几块钱去冒风险,不值当。他现在需要的是一笔真正的“启动资金”,而不是小打小闹。 还能干什么? 李大叶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着,忽然,他的视线停在了那个掉漆的木柜子上。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四旧”! 他想起来了! 现在是1976年10月,那场席卷了十年的风暴刚刚结束,但转折点还未浮现,所以风暴余威尚在。 无数人为了和“旧社会”划清界限,响应号召,把家里那些被定义为“封建、资本主义”的“四旧”物品,当成废铜烂铁、破烂木头给卖了,甚至直接当柴火烧了。 可李大叶知道,那些被嫌弃的东西里面,藏着多少宝贝! 一些不起眼的“黑木头”家具,很有可能是紫檀、黄花梨的!在四十年后,一件就能换一套一线城市的豪宅! 一些被当成废纸糊墙、包东西的旧字画,动不动就是齐白石、张大千的真迹,随便一幅都能在拍卖会上拍出八位数的天价! 还有那些旧的瓷器、砚台、玉器…… 在这个知识和信息都极度匮乏的年代,这些东西在普通人眼里一文不值,但在他眼里,遍地都是黄金! “捡漏”! 这才是风险最低、回报率最高的第一桶金来源! 李大叶的心脏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这一次,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一个清晰、可行、并且能迅速改变命运的计划! 他的目标,不能是自己家这点东西,得往外看。 他立刻想到了第一个目标。 邻居,王大爷家。 王大爷是个退休的老木匠,家里有一对传下来的柜子,黑不溜秋的,雕着一些他看不懂的花纹。 前世的记忆中,就在这个冬天,王大爷因为家里缺柴火,又嫌那对柜子“封建”,占地方,就骂骂咧咧地亲手把那对柜子给劈了,当柴火烧了。 李大叶当时还过去帮忙劈柴,他清楚地记得,那木头劈开后,质地坚硬无比,纹理细密,烧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那时候他不懂,现在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那绝对是好东西! 不是紫檀,就是顶级的酸枝木! 就它了! 打定主意,李大叶立刻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感觉身体还有些虚弱,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亢奋。 他走到正在厨房发愁的母亲身边,低声说:“妈,我出去一趟。” 刘淑芬吓了一跳,赶紧拉住他:“你这孩子,刚好点,出去乱跑什么?快回床上躺着去!” “妈,我没事了。”李大叶握住母亲的手,用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语气说道,“我就是去院子里转转,透透气。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看着儿子那双深邃得不像十八岁的眼睛,刘淑芬愣住了。 她感觉,儿子从昏迷中醒来后,好像……变了个人。 没等她再说什么,李大叶已经走出了家门。 他摸了摸口袋,摸到了几张毛票,那是父亲出门前塞给母亲,让她买点盐巴的钱,总共五毛。 这是他全部的启动资金。 李大叶没有直接去敲王大爷家的门。 谋定而后动,这是他用半辈子血泪换来的教训。空着手去跟人要东西,哪怕是别人不要的垃圾,也会引人怀疑。 他拿着那五毛钱,径直走到了大院门口的小卖部。 “婶儿,来两包‘大生产’。” 小卖部的胖婶抬了抬眼皮,打量了他一下:“呦,大叶醒啦?身体好了?” “托您的福,好利索了。”李大叶递过去五毛钱,脸上挂着属于年轻人的、略带一丝腼腆的笑容。 “大生产”一包两毛三,两包四毛六,找回四分钱。 李大叶将两包烟和四分钱仔细地揣进口袋,这才转身,慢悠悠地走向王大爷家。 此时正是下午,王大爷正搬了张小马扎坐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他的脚边,放着一把磨得锃亮的斧子。 而在他身后的墙根下,就靠着那对黑黢黢的木头柜子。 柜子上的雕花已经被多年的油烟和灰尘糊满了,看上去灰头土脸,甚至有些渗人,难怪王大爷觉得它“不吉利”。 “王大爷,抽烟呢?” 李大叶笑着走上前,很自然地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大生产”,抽出一根递了过去。 王大爷愣了一下,看着递到眼前的过滤嘴香烟,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这年头,大家抽的都是自己卷的旱烟,这种带过滤嘴的“大生产”,都算是好烟了。 “你这小子……哪来的钱买这个?”王大爷接过烟,别在耳朵上,有些舍不得抽。 “我爸给的饭钱,我省下来的。”李大叶给自己也点上一根,学着老烟枪的样子吸了一口,被呛得差点咳出来,但他硬是忍住了。 五十岁的灵魂,早就戒烟二十年了。 “大爷,您这是……准备劈柴?”李大叶的目光状似无意地瞟向那对柜子。 一提到这个,王大爷顿时来了气,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可不是嘛!家里煤球快没了,就剩这点破烂玩意儿能当柴火烧了!”他指着柜子骂道,“一对破柜子,又黑又沉,雕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晦气!要不是看它木头还算结实,早他妈扔了!” 李大叶心中一喜,脸上却露出同情和理解的表情。 “这木头看着是挺硬的,劈起来肯定费劲。您老这胳膊腿,可得当心点。” 王大爷叹了口气:“费劲也得劈啊,不然晚上喝西北风去?” 李大叶吸了口烟,缓缓吐出,心里的算盘已经拨得噼啪作响。 话说到这份上,机会来了… 第3章 超级捡漏! 李大叶掐灭了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用一种极其诚恳的语气说道:“王大爷,要不这样吧。” “你看我,刚大病初愈,医生说要多活动活动,锻炼身体。您这劈柴的活儿,我帮您干了!” 王大爷狐疑地看着他:“你?你行吗?” “嗨,不就是劈柴嘛,男人哪有不行的?”李大叶拍了拍胸脯,接着话锋一转,图穷匕见,“我也不白帮您,您看这对柜子,留着是个祸害,劈了又可惜这身好料子。等劈完了,您把这对破柜子……就当废柴送我得了。我看这木头黑,烧起来肯定烟大,呛人。我家有个小院子,我拿回去放院里,慢慢烧。”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给了自己干活的“合理”理由,又精准戳中了王大爷“怕惹祸”又“舍不得”的矛盾心理,最后还摆出一副“帮你处理垃圾”的晚辈姿态。 王大爷把那根“大生产”从耳朵上取下来,点着了,美滋滋地吸了一大口。 他浑浊的眼睛瞥了一眼那对柜子,闪过一丝复杂。 作为老木匠,他当然知道这是上好的硬木,比院里任何一家的家具料子都强。 可问题也出在这上面,雕着些看不懂的龙啊凤啊,在“破四旧”的风口浪尖上,这就是催命符。 留着,怕惹祸,劈了,又着实可惜这身好料子。 现在有人白给干活,还能把这看着就心烦的“晦气玩意儿”给处理掉,这等好事上哪找去? “行!”王大爷一拍大腿,像是下定了决心,“你要是真能帮我把这些柴都劈了,那对破柜子,你直接搬走!省得我看着心烦!” “得嘞!谢谢您啊王大爷!” 李大叶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强行压下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狂喜,脸上挤出憨厚的笑容,抄起地上的斧子,走到院子角落的柴火堆旁,拉开架势,一斧头就劈了下去。 “砰!” 木柴应声而裂。 他这身体虽然虚,但底子还在,加上前世在工地上练出的力气和技巧,劈起柴来有模有样。 王大爷满意地点点头,叼着烟,背着手,溜达着去跟院里其他人聊天去了。 李大叶一斧头一斧头地劈着,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后背,但他心里却是一片火热。 他花了足足两个小时,才把王大爷家小半个冬天的柴火给劈完了,整整齐齐地码在墙角。 累得他腰酸背痛,两条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但他看着那对静静立在墙角的黑木头柜子,眼睛里冒着精光。 值!太值了! 他跟王大爷打了声招呼,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先把一个柜子搬回了自己家。 “砰”的一声,沉重的柜子被他放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正在屋里缝补衣服的刘淑芬和刚下班回家的父亲李建国都吓了一跳。 李建国是厂里的车间主任,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稳妥”二字。当他看清儿子拖回来一个黑乎乎、雕着怪异花纹的破烂时,脸瞬间就黑了。 “李大叶!你个小兔崽子干什么!病刚好就在外面瞎折腾,还从哪捡了这么个破烂玩意儿回来?嫌家里不够乱吗!” 刘淑芬也急了:“大叶,这……这是啥呀?看着怪吓人的,快扔出去!” 李大叶喘着粗气,抹了把汗,正要解释。 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讥讽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哟,这不是李大叶嘛,怎么?医药费都凑不齐了,穷疯了?都开始往家里捡这种黑乎乎的棺材板了?也是,总比去废品站翻垃圾强点。” 李大叶眉头一皱,转过头去。 门口,倚着一个身段窈窕的年轻姑娘。 她穿着一件的确良的碎花衬衫,在普遍蓝黑灰的院子里显得格外亮眼。瓜子脸,柳叶眉,长得确实俏丽,只是那双眼睛里透出的精明和功利,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苏媚。 和他家同住一个大院,父亲是厂里的采购科长,算是院里条件最好的一户。 前世,这个女人就因为嫌他穷,没少当众给他难堪。后来更是靠着几分姿色和不俗的手腕,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 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 李大叶懒得理她。 在五十岁的灵魂面前,这种小姑娘的挑衅,连让他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他从兜里掏出块破布,沾了点水,走到柜子前,小心翼翼地擦拭起上面的灰尘。 随着污垢被擦去,一抹深邃、沉静,带着奇异光泽的紫色木纹,缓缓地显露出来。 那纹理,如同鬼脸,又如同水波,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贵气。 紫檀! 果然是小叶紫檀! 李大叶的心脏狠狠一跳,呼吸都停滞了半秒。 他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极致的兴奋。 就这么一对柜子,放到四十年后,没有八位数,想都别想! 苏媚撇了撇嘴,见李大叶不搭理她,自觉无趣,又轻蔑地扫了一眼那“黑木头”,哼了一声,扭着腰走了。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穷途末路的李大叶又一次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李建国夫妇却没走,他们看着那露出的木头纹理,虽然不懂,但也觉得好像……没那么破烂了? “大叶,这到底是……” “爸,妈,你们相信我。”李大叶打断了父亲的问话,眼神坚定,“这东西是宝贝,能让我们家过上好日子的宝贝。现在先别问,也别跟任何人说起,就当是我捡回来的柴火。过不了多久,你们就知道了。” 看着儿子那双不属于十八岁的、深邃沉稳的眼睛,李建国把到了嘴边的骂声又咽了回去。 但作为车间主任的政治敏感性让他眉头紧锁,他压低声音道:“宝贝?这是催命符!‘四旧’!你懂不懂什么是‘四旧’?上面雕龙画凤的,你是想害死我们全家吗?让厂里的领导知道了,我的主任还干不干了?你还想不想在厂里找工作了?我们家的成分都要被你毁了!” 他指着柜子,手指都在发抖。 “爸,风向要变了。”李大叶一字一句地说道,“相信我,很快,这些东西就不再是祸害,而是财富。” 说完,他转身出门,在父母惊恐的注视下,又把另一个柜子也拖了回来。 两个柜子并排放在狭小的屋里,几乎占了三分之一的空间,让本就窘迫的家更显拥挤。 李建国皱着眉,背着手在屋里焦躁地踱步,嘴里不停念叨:“疯了……这孩子真是疯了……” 他猛地停住脚步,死死盯着李大叶,下了最后通牒。 “我不管你从哪弄来的!明天天亮之前,你要是再不把这两个‘棺材板’给我弄出去,我就亲手把它劈了当柴烧!” 李大叶知道,父母的担忧不无道理。如何将这对价值连城的紫檀柜子在这间一览无余的破屋里藏好,不引人注意,只是第一步。 更关键的是,怎么才能在1976年的京城,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对“烫手山芋”变成真金白银? 他将这对价值连城的紫檀柜子推到最不起眼的角落,用几张破麻袋盖得严严实实。 他记得很清楚,再过几个月,随着政策的松动,第一批海外的华侨、港商就会被允许回国探亲。 这些人里,就有很多是专门来内地“淘宝”的。 他们,就是自己最好的买家! 在此之前,他必须保证这对宝贝万无一失。李大叶的目光扫过家徒四壁的房间,五十岁的灵魂开始飞速盘算,脑海中一个更大胆的计划,正在悄然成型。 藏好柜子,李大叶顾不上休息,揣着那包没抽完的“大生产”和最后的四分钱,再次走出了家门。 他还有下一个目标。 城东的废品收购站。 那里,才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宝库! 他走了半个多小时,才来到那个堆满了破铜烂铁、废旧报纸的收购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腐和铁锈混合的怪味。 他熟门熟路地绕到后面堆放废纸的区域,一个带着套袖,眼神精明的老大爷正拿个鸡毛掸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灰,看似懒洋洋,一双眼睛却时刻在那些“废品”上打转。 李大叶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趟怕是没那么容易了。这种人,都是老江湖,想从他手底下占便宜,难。 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先在不远处观察了一阵。他看到有人来卖旧报纸,老大爷称重时,手指总会有意无意地压一下秤杆。 李大叶心中了然,这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 李大叶从怀里掏出一个还带着体温的馒头,这是他从家里带出来的晚饭。 他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憨厚老实的神情,走了过去。“大爷,忙着呢?” 老大爷眼皮都没抬,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大爷,跟您换点东西。” 大爷睁开眼,看了看他手里的白面馒头,又看了看他,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国营的地儿,只收东西,不换东西。要换,拿票来。” “大爷,您看,”李大叶把馒头往前递了递,压低声音道,“我这不是没票嘛。我就想找几张厚点的旧报纸,回去糊墙,家里墙皮都掉了。” 老大爷的目光在白面馒头上停了两秒,喉结动了动,但还是没松口:“没票不行,这是规矩。” 李大叶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但脸上笑容不减。他知道,现在绝不能暴露自己真正的目标。 他指了指墙角一堆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的画轴和旧书。 “我想从那里面,挑一卷废纸,包东西用。” 大爷的眼神里透着“你是不是有病”的意味。 用一个白面馒头,换一卷没人要的废纸?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一个馒头和破坏规矩的风险。最后,他对粮食的渴望战胜了原则。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自己挑,挑最破的!挑完赶紧走!” “好嘞!” 李大叶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在那堆“垃圾”里翻找起来。 他的动作故意弄得很大,翻得乱七八糟,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眼睛却用余光死死锁定着那个目标。 很快,他抽出了一卷不起眼的画轴。 画轴的纸张已经泛黄,两头的轴头也破损了,看上去的确跟废纸没什么区别。 但他刚才一眼就瞥见了,这画轴的天杆材质,是象牙的。 这个年代,谁会用象牙来装裱一幅“废纸”? 他将馒头放在大爷的桌上,拿着画轴,转身就走,没有丝毫停留。 走出废品站很远,他才拐进一个无人的小巷。 他靠着墙,心脏还在“怦怦”狂跳,刚才与那老大爷的短暂交锋,比劈两小时柴还累。 随后,他缓缓展开了画轴。 画上是一副山水图,笔法苍劲,意境悠远。 而在画的右下角,一个鲜红的印章,和两个龙飞凤舞的落款,瞬间刺入他的眼帘。 “白石”。 齐白石! 李大叶的手,猛地抖了一下。 他看着手里的画,又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 他知道,这个世界的天,要被他捅个窟窿了。 第4章 开局三百元巨款,反手杀进房地产! 李大叶没有等太久。 仅仅三天后,一个穿着的确良白衬衫、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就通过王大爷找到了他。 男人姓陈,是个常年在内地和港岛之间奔走的生意人,消息灵通。 交易的地点就在李大叶家那间逼仄的小屋里。 陈老板小心翼翼地戴上白手套,用一块绒布反复擦拭着紫檀柜子的一角,又请李大叶展开那幅齐白石的真迹。 他看得极其仔细,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李建国和刘淑芬夫妇被李大叶锁在门外,紧张地来回踱步,心里七上八下。 他们想不通,儿子从哪弄来的这些东西,更怕他惹上什么麻烦。 屋子里,陈老板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摘下眼镜,看着李大叶的眼神充满了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小兄弟,东西是好东西,但这个年份……有点敏感。这样,我出一百块,现金,现在就给你。”他语气平淡,手指却轻轻敲着桌面,显然是在试探和压价。 李大叶心里冷笑一声,果然是老江湖。他脸上却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了一丝年轻人的紧张和窘迫:“陈老板,这……” 他没有去谈画,反而看似随意地问道:“陈老板,您这次来京城,是走的沪市那边的路子,还是直接从鹏城过来的?” 陈老板瞳孔一缩。 这话问得太外行,又太内行了!普通人谁会关心这个?但行内人都知道,不同的渠道,意味着不同的背景和风险。他下意识地警惕起来:“小兄弟问这个做什么?” 李大叶挠了挠头,显得有些憨厚:“我就是瞎打听。我听说,最近港岛那边有个叫‘霍’的大老板,正在跟上面谈大项目,好像跟体育有关。以后啊,来往内地肯定会越来越方便,您说是不是?” “轰!”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陈老板脑中炸响! 霍老板的事情,在港岛上层圈子里都还是秘密,内地这边更是密不透风!眼前这个小子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还说得如此笃定!难道他背后……有什么通天的人物? 陈老板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他知道自己看走眼了。眼前这个不是运气好的愣头青,而是一尊藏在浅水里的真神! 但他几十年的江湖不是白混的,惊骇过后,贪婪再次占了上风。 也许,这小子只是道听途说,想诈我? 攻守之势,瞬间逆转。但他还想最后挣扎一下。 他收起了所有轻视,态度变得郑重起来:“小兄弟,是我唐突了。这样,二百块!这是我能出的最高价了,再多,我这趟就白跑了。” 李大叶笑了,那笑容让陈老板心里发毛。 “陈老板,做生意讲究诚信。”李大叶缓缓道,“您是做大生意的,应该知道,有时候,一条消息,比一船货都值钱。比如……国家很快就要开放侨汇业务,允许私人兑换。您说,到时候是现金值钱,还是侨汇券值钱? 如果说刚才的消息是惊雷,那这句话,就是直接劈在陈老板天灵盖上的闪电! 开放侨汇!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可以动用海外的关系,用侨汇券在友谊商店里倒腾出数倍的利润!这是天大的商机!而这个消息,他闻所未闻! 恐惧,彻底压倒了贪婪。他确信,眼前这个年轻人背后的能量,是他完全无法想象的。再耍小聪明,可能就不是损失钱,而是连命都可能丢在内地! 他“霍”地站起身,对着李大叶深深鞠了一躬:“小兄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开个价!” “三百块。一分不能少。另外,我不要现金,我需要您帮我兑换成等额的侨汇券。” 侨汇券!陈老板心头又是一震。 这东西比现金金贵多了!在友谊商店,用侨汇券能买到市面上根本见不到的进口电视机、冰箱、手表! 这小子,年纪不大,心思却如此缜密。 他要的不是钱,而是这个时代最稀缺的资源和渠道! 三百块,对于这批货来说,是他血赚。 但在这个年代,一口气拿出三百块的侨汇券,也不是件小事。 他盯着李大叶看了足足半分钟,试图从这个年轻人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的紧张或贪婪。 但他失望了。 李大叶的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仿佛在谈论的不是一笔足以改变命运的巨款,而是一笔几毛钱的买卖。 “好!成交!”陈老板一咬牙,点头答应。 他决定赌一把,赌这个消息的价值,也赌这个人的人情。 当李大叶拿着一沓厚厚的侨汇券和一小叠钞票走出房门时,李建国和刘淑芬差点当场瘫倒。 “大……大叶……这……这是……”刘淑芬的声音都在发抖,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要知道,厂里最高级的八级钳工,一个月的工资也才六十出头,这三百块,顶得上一个壮劳力不吃不喝干五年! 李建国一把将儿子拉到墙角,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惊恐:“你老实告诉爸!这钱来路正不正!你是不是干了什么犯法的事!” “爸,妈,你们放心。”李大叶将钱塞到母亲手里,语气沉稳而有力: “这是我凭本事赚的干净钱。东西是王大爷送我的废品,画是废品站换的废纸,那位陈老板愿意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叫买卖,不叫投机倒把。” 他顿了顿,看着父母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心中一酸,声音也柔和了下来。 “家里的债,先还清。” 他从母亲手里抽出几张零票,又数出一百块钱,郑重地放在父亲李建国的手里: “爸,这一百块,您和妈拿着,买点好吃的,做两身新衣服。以后,儿子不会再让你们受苦了。” 李建国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常年在车间里跟钢铁打交道,此刻却眼圈通红,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刘淑芬更是直接捂着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这一幕,恰好被闻声走出来的苏媚尽收眼底。 她本来是想看看李家又在闹什么幺蛾子,可当她看到刘淑芬手里那厚厚的一沓钱时,她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那是什么? 三百块? 还是更多? 她再看向李大叶,那个在她眼里一直是个穷酸小子的男人,此刻挺直了脊梁,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自信和从容。 那不是装出来的,那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沉稳。 苏媚的心猛地一跳,眼神立刻就变了。之前的不屑和讥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灼热和审视。她心里暗道:这个李大叶,绝对藏着天大的秘密! 她扭着腰,脸上挂着甜得发腻的笑容走了过来: “哎呀,大叶,发财了呀?真是看不出来,你还真有本事呢。” 李大叶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他将剩下的钱仔细地揣进内兜,对父母说道:“爸,妈,我出去办点事。” 说完,他径直走出了院门,把苏媚晾在了原地。 苏媚脸上的笑容一僵,看着李大叶的背影,眼里的光芒非但没有熄灭,反而更加炽热。 越是这样,越说明他不简单! 李大叶骑着父亲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煤烟味,寒风吹在脸上,他的内心却是一片火热。。 他没有立刻去房管所,而是在什刹海边停了下来,看着冰封的湖面。有了钱,改善生活只是第一步。 在这个风云变幻的时代,手握现金是最愚蠢的行为。他必须把钱变成最稳固、最无可替代的资产。土地和房产,尤其是京城核心的四合院,就是这个时代给他的、最大的馈赠。这不仅是为自己,更是为李家,打下一个未来四十年都无人能撼动的根基! 他的目标无比明确。 他要买房! 买四合院! 在那个万元户都凤毛麟角的年代,花几百块去买一个破院子,在任何人看来都是疯了。 但只有李大叶知道,他现在投下的每一分钱,在未来,都将换来万倍、甚至十万倍的回报! 他很快找到了一个专门负责处理这些“私产”的房产中人,一个姓赵的中年男人,人称赵哥。 “小同志,有事?”赵哥正拿着搪瓷缸子喝茶,眼皮都没抬,显然没把这个穿着寒酸的年轻人放在眼里。 “赵哥,我想买房。” 李大叶开门见山: “我想要个院子,独门独户的,越大越好。最好是在后海附近,带跨院的那种。” “噗——”赵哥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他打量着李大叶,像看个傻子:“你没睡醒吧?后海的院子?还带跨院?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知道那样的院子多少钱吗?没个三五百块下不来!赶紧走,别耽误我喝茶。” 李大叶也不生气,只是从兜里掏出一包“大生产”香烟,抽出一根递过去,又掏出一沓侨汇券,不经意地露出一角,然后慢条斯理地将烟点上。 赵哥的眼睛瞬间就黏在了那沓侨汇券上,喉咙动了一下。 “赵哥,我是诚心买。钱,不是问题。”李大叶的声音不高,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底气。 赵哥是个人精,立刻明白了。他态度马上热情了许多: “哎哟!您瞧我这眼力见!您别说,还真有这么一处!就在后海银锭桥边上,有个老教授,刚从外地平反回来,急着要用钱,准备把祖宅卖了。院子绝对够大,三进的,就是年久失修,有点破。” “带我去看看。” 李大叶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 就是它了! 赵哥骑着车在前面带路,李大叶跟在后面,穿过几条狭窄的胡同,一个朱漆斑驳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推开门,一个宽敞的院落展现在眼前。 虽然院子里杂草丛生,廊柱上的油漆也脱落得差不多了,但那布局,那气派,依然能看出当年的辉煌。 李大叶的目光扫过院子,忽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了东厢房的廊下。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裙的女孩,正静静地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手里捧着一本书。 院中的杂乱和破败,仿佛都与她无关。她的世界,只有手中那本书。她看得那么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都无法侵扰她分毫。 女孩似乎察觉到了有人进来,缓缓抬起头。 那是一双清澈如秋水的眼睛,在看到他们这些陌生人时,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是带着一丝纯粹的疑惑,静静地望了过来。 第5章 惊天秘闻!我爸竟是走资派司机?这下玩脱了 女子的五官算不上多惊艳,但组合在一起,却有一种让人心神宁静的魔力,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得像一汪秋水。 蕙质兰心,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卧槽!” “这不是…” 李大叶的呼吸,漏了一拍。 林晚晴! 李大叶的心跳得厉害。 前世,他在无数财经和科技新闻上见过这个名字。 林晚晴,中国物理学界的泰斗,半导体领域的奠基人之一。 她领导的团队,在本世纪初打破了西方国家在光刻胶领域的技术垄断,为国家挽回了数千亿美元的损失。 报道里提过,林老的父亲是燕京大学的著名物理学教授,在那场十年风暴中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相遇。 一个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从正房里走了出来,他就是林晚晴的父亲,林铮教授。 “赵哥,这位是?” 林教授的目光落在李大叶身上,带着一丝审视。 “林教授,这位李大叶小兄弟,就是想来看看您这院子的。” 赵哥连忙介绍。 李大叶收敛心神,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林教授,您好。” 林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这十年经历得太多了,对人总保持着一份戒心。 “小兄弟,我这院子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林铮叹了口气,指了指周围: “破败不堪,想修葺,可不是一笔小钱。” “教授,房子是旧了点,但底子是好的。” 李大叶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更何况,这院子里的书香气,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林铮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了李大叶一眼。 “我听赵哥说,您急着用钱。” 李大叶没有绕圈子: “这院子,我要了。我出三百五十块钱。” “三百五?!” 赵哥和林铮同时惊呼出声。 这个价格,已经不能用高来形容了,简直是天价! 市面上一座差不多的院子,能卖到二百块就已经顶天了。 林晚晴也从书本里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望向这个语出惊人的年轻人。 李大叶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的震惊,继续说道: “而且,我还有一个条件。” “您说。” 林铮教授定了定神。 “我买下院子后,您和家人可以继续在后院居住,不用搬走,住到您找到合适的去处为止,最长可以住一年。房租,我分文不取。” 这一下,连林铮都彻底动容了。 他之所以急着卖房,就是因为落实政策后,单位分的房子还没下来,一家人没地方去。再说,他和这里,已经产生了浓厚的感情了。 李大叶这个条件,简直是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这哪里是买房,这分明是在接济他们! “小兄弟,你……” 林铮看着李大叶,眼神里的戒备和审视,渐渐化为了欣赏和感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大叶笑了笑,笑容真诚。 “不为什么。我只是觉得,像您这样的学者,不应该为这些俗事烦心。你们的知识和时间,应该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国家现在百废待兴,正是需要你们的时候。” 这番话,直接说到了林铮的心坎里。 他一生清高,最看重的就是知识和风骨。 李大叶这番话,让他瞬间引为知己。 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竟然有如此见识和胸襟! “好!好!好!” 林铮连说三个好字,激动地拍了拍李大叶的肩膀: “院子,我卖给你了!就按你说的办!” 赵哥大喜过望,连忙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协议和印泥,正要递过去。 “砰!” 一声巨响,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给踹开了! 赵哥回头一看,脸色瞬间就变了,下意识地朝墙角缩了缩。 一个穿着四个口袋干部服的青年,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 青年二十出头的年纪,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一脸的倨傲和嚣张。 “谁他妈是林铮?给老子滚出来!” 青年嚣张地喊道。 林铮教授气得浑身发抖,上前一步怒斥道: “你们是什么人!谁允许你们闯进来的!” 青年上下打量了一下林铮,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直接扔在地上。 “老家伙,废话少说。这院子,小爷我看上了!这里是二百块钱,拿着钱,现在就给我滚蛋!” 这嚣张跋扈的态度,比强盗还像强盗! 苏媚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躲到了李大叶的身后。 李大叶的脸色,却瞬间冷了下来。 此世的记忆里,他认得这个青年,赵凯,他爹是区里房管所的一个副所长,仗着他爹的权势,在这一片横行霸道,专门干些强买强卖的勾当。 “赵凯,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 李大叶往前站了一步,挡在了林教授身前: “这院子,林教授已经答应卖给我了。” 赵凯这才注意到李大葉,他歪着头,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李大叶: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小爷我抢东西?”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不再理会李大叶,而是扭头看向林铮教授,阴阳怪气地说道: “老家伙,你敢把房子卖给他?” 他伸手指着李大叶,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恶意。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爸叫李建国,以前是给大走资派首长开车的司机!你一个刚从牛棚里放出来的‘反动学术权威’,就不怕再被牵连进去,这辈子都翻不了身吗?!” 话音落下,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 林铮教授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林晚晴扶着父亲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收紧了。 李大叶的瞳孔也是猛然一缩! 该死! 这件事,他知道!前世父亲在五十多岁时,一次酒后吐真言,才含糊提过一嘴,说年轻时给一位“大人物”开过车,后来那人落难,他也受了牵连,被调离了岗位。 李大叶当时没放在心上,重生回来后,满脑子都是国家大势和财富密码,竟把这个埋在自家脚下的“地雷”给忽略了! 他不是不知道有雷,而是没想到,会被赵凯这么一个蠢货,用这么一种粗暴的方式,在这么一个关键的时刻,给直接引爆了! 他的全盘计划,在这一刻,被撕开了一道致命的口子! 第6章 恶少叫嚣坑爹,我反手一个举报,吓尿了! 赵凯那句“给大走资派开车的司机”,像一颗炸雷,在小院里炸响。 林铮教授的脸,在短短一秒内从通红转为煞白,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他经历过那段黑暗的岁月,知道这种“牵连”意味着什么。 那是能毁掉一个家庭的无形枷锁。 他刚刚看到一丝光亮的人生,仿佛又要被拖回深渊。 看李大叶的眼神,从刚才的欣赏,瞬间变成了惊惧和疏远。 一直安静站在父亲身后的林晚晴,此刻猛地往前站了一步,用自己单薄的肩膀挡在了父亲身前。她那双清澈的眸子死死盯着赵凯,尽管嘴唇因为紧张而发白,声音却异常坚定:“你胡说!我爸爸是清白的!这位同志的父亲也是清白的!你这是污蔑!” 整个院子里,只有李大叶,依旧站在原地,身姿笔挺,面色平静得可怕。 五十年的风浪,早已教会他一个道理: 当别人想用身份的泥点子泼你时,你最好的回应,不是去擦,而是掀起更大的浪,把对方直接拍死在沙滩上。 赵凯很享受这种所有人都被他一句话镇住的感觉。 他得意洋洋地看着李大叶,满脸的挑衅和不屑。 “怎么?” “被我说中了?” “怕了?” 李大叶终于动了。 他没有看赵凯,而是转向了脸色惨白的林铮教授,用一种清晰、沉稳的语调开口。 “林教授,我父亲是给领导开车,但那是组织上分配的革命工作。就像工人在车间里拧螺丝,农民在田地里开拖拉机,都是在为国家建设做贡献。我不觉得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的话不急不缓,却掷地有声。 这番话,让林铮教授微微一怔。他浑浊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波动。 赵凯却哈哈大笑起来: “说得好听!给走资派当狗腿子,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李大叶这才缓缓地把头转向赵凯。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反驳,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口吻说道: “我爸的工作是组织安排的,光明正大。倒是你,赵凯……我很好奇,你爸的好位置,是怎么来的?” 赵凯的笑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变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 李大叶往前走了一步,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赵凯身后的几个小青年都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李大叶的脑海中,一幅尘封的画面瞬间闪过。那是前世父亲一次醉酒后,含糊不清的抱怨:“……当年要不是那个赵德发,写黑材料把老张斗下去,厂里分房哪轮得到他……” 赵德发!房管所! 记忆的碎片在五十岁灵魂的脑海中瞬间拼凑完整! “你爸,赵德发副所长,以前只是房管所一个不起眼的小科员吧?”李大叶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赵凯心上: “是靠着写大字报,揭发原来的老所长,把人家斗倒了,这才坐上了现在的位置。” “这事儿,你们那一片,可都传遍了。要不要我帮你找几个街坊邻居,过来跟你当面对质一下?” 赵凯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这事是他爸最不愿被人提起的黑历史,是他们家飞黄腾达的基石,也是埋在下面最深的一颗雷!这个李大叶,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你血口喷人!” 赵凯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颤抖,外强中干的本质暴露无遗。 李大叶根本不理会他的辩解,继续往前逼近,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没看报纸吗?中央正在大力提倡‘拨乱反正’,平反过去的冤假错案。你爸那种靠着整人上位的人,现在应该天天晚上睡不着觉,生怕被翻旧账吧?” 他停在赵凯面前,几乎是贴着对方的耳朵,用只有他们几个人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顿地说道: “而你今天,却在这里,仗着你爸的势,搞强买强卖,欺负刚平反的老教授。” “你说,我要是现在就去区里的革委会,写一封举报信,把你今天干的事,再顺便提一提你爸当年的‘光荣事迹’……你猜,会发生什么?” 轰! 赵凯的脑子里仿佛有颗炸弹爆开。 他彻底慌了。 他比谁都清楚,李大叶说的话,句句都戳在他的死穴上! 现在风向确实变了,他爸最近回家天天唉声叹气,就是愁这个事。 更别提,现在上面都在传,那位大人就要复出了。 如果李大叶真的去举报,把他今天强买强卖的行为和当年的旧事捆绑在一起,那绝对是火上浇油! 他爸别说副所长,能不能保住工作都是两说! 到时候,他这个作威作福的“赵大少爷”,会立刻变回人人都能踩一脚的泥腿子! 看着赵凯那张由红变白,再由白变青的脸,李大叶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转过身,再次面向林铮教授,这次,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恭敬和诚恳。 “林教授,这院子,我今天买定了。谁要是敢在这里捣乱,破坏中央拨乱反正的大好局面,对抗中央精神,我想,革委会的同志们,会很愿意和他聊一聊的。“ “破坏政策”、“对抗中央精神”,这两顶大帽子扣下来,直接把赵凯吓得一个哆嗦。 他看着李大叶的背影,再也没有了半分嚣张,只剩下彻骨的恐惧。 眼前这个十八岁的青年,哪里是什么穷小子,分明是个比他爹还懂政治,手段还狠的魔王! “你!”赵凯指着李大叶的手指都在发抖,“李大叶,算你狠!” “我们走!” 赵凯再也不敢停留,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冲着李大叶的背影,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句:“你……你给老子等着!” 说完,就带着他那几个同样吓破了胆的跟班,灰溜溜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二百块钱都顾不上捡。 一场足以倾覆一切的风波,就这么被李大叶三言两语,风轻云淡地化解了。 院子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赵哥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林铮教授扶着门框,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看着李大叶,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怀疑和戒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震撼和欣赏。 这年轻人,不仅有胸襟,更有与年龄完全不符的胆识、智慧和手腕! “小兄弟……” 林铮教授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走上前,紧紧地握住了李大叶的手: “老头子我……看走眼了。今天,多亏了你。” 李大叶反手扶住他,笑了笑: “教授您言重了。我们还是先把协议签了吧,免得夜长梦多。” “对对对!签!马上就签!” 林铮教授再无半点犹豫,拉着李大叶走到石桌旁。 赵哥也回过神来,连忙递上早已准备好的协议和印泥。 林铮教授郑重地在协议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当李大叶也按下手印,将那三百五十块钱和侨汇券推到林教授面前时,这座见证了百年风雨的四合院,正式易主。 林晚晴一直静静地站在旁边,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她看着李大叶,看着他沉稳地处理完一切,看着他将那份房契小心地折好放进怀里。 她的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第一次,染上了一丝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名为“好奇”的色彩。 第7章 伟大的一刻! 交易完成,尘埃落定。 李大叶将那张薄薄的房契折好,小心地放进最贴身的内兜里。 那轻飘飘的几克纸,却重若千钧,承载着他未来的万丈高楼。 赵哥这个中人,拿了李大叶额外给的两块钱“茶水费”,千恩万谢地走了。 临走前,他看李大叶的表情,活像在看一尊活菩萨。 院子里,只剩下李大叶,林家父女。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扇被赵凯踹得摇摇欲坠的大门上。 “林教授,这门得尽快修好,不然不安全。” 李大叶对林铮说道。 林铮叹了口气:“是啊,家里也没个男人,这……” “我来吧。” 李大叶说道: “我以前跟木匠学过几天,这点活儿不难。” 说完,他也不等林铮父女反应,就开始在院子里找起了工具。 接下来的几天,李大叶几乎是长在了这个院子里。 他先是找来木料和工具,三下五除二就把那扇破烂的大门给修得结结实实。 然后他又发现东厢房的屋顶有些漏雨,便爬上屋顶,把瓦片重新拾掇了一遍。 他干活的时候很专注,话不多,但每一锤,每一锯,都显得那么熟练而有力。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浸湿了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汗衫,勾勒出年轻人富有力量感的身体线条。 林晚晴很多时候就坐在廊下看书,但她的余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被那个忙碌的身影所吸引。 她想不通,一个十八岁的青年,为什么会懂这么多东西? 他买下院子的钱,来路成谜。他面对恶霸时的沉稳和手腕,老练得不像个年轻人。 现在,他又像个经验丰富的工匠,默默地修缮着这个不属于他的家。 这个李大叶,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浓浓的迷雾,让她看不清,却又忍不住地想要靠近。 这天下午,李大叶刚从屋顶上下来,林晚晴就递过来一条干净的毛巾和一碗晾好的温开水。 “喝口水吧,辛苦你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山间的清泉。 “谢谢。” 李大叶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带着一种粗犷的生命力。 就在这时,一个和林铮教授年纪相仿的老者,骑着那辆熟悉的“飞鸽”自行车进了院子。 “老林!老林!在家吗?”老者人还没进屋,声音就先传了进来,但这次,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颤抖。 林铮教授从屋里迎了出来:“老张,你今天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不是说下午要去参加所里的学习会吗?” 被称作老张的男人停好车,没有像往常一样咋咋呼呼,反而鬼鬼祟祟地四下看了一眼,才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林铮,压低了声音,脸上却因极度兴奋而涨得通红: “学习会取消了!我刚从我那在新华社的侄子那儿听说……”他凑到林铮耳边,用气音说出了那个名字和消息。 “你说的是真的?!”林铮教授脑子一炸,几乎是吼出来的。 “千真万确!”老张激动地一拍大腿,“听我侄子说,他在社里都看到了相关的内参文件!标题的字比茶杯还大!” “太好了!天亮了!我们这个国家……”林铮教授激动得语无伦次,一把抓住旁边女儿的手,“晚晴,你听到了吗?国家有希望了!你们这一代人,有希望了!” “听到了,爸爸!”林晚晴早已泪流满面,她能感受到父亲那发自灵魂深处的喜悦与解脱。 “嗡!” 李大叶的脑子,像是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 来了! 他当然知道,老张传达的消息代表着什么了。 那是真正扭转乾坤,让这个国家驶向正确航道的历史性一刻! 这也意味着那场席卷十年的风暴将真正画上句号,意味着“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时代,即将拉开序幕! 而他脑子里那五十年的记忆,那无数的财富密码和科技路线,将从这一刻起,拥有真正能够生根发芽的土壤! 一个前所未有的,波澜壮阔的大时代,就要来了! 李大叶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林铮教授和老张进了屋,关上门,继续激动地讨论着。 李大叶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天空。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能再满足于“捡漏”这种小打小闹了。 他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让他站上更高舞台,参与到这场时代变革中的身份。 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高考! 在他未来的记忆里,不久以后,一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全国科教工作座谈会就会召开。 也是在这次座谈会上,决定恢复中断了十年的高考制度! 所以,他要考大学!而且必须是最好的大学! 清、北! 这是在当前环境下,成本最低、回报最高,也最能名正言顺地改变自己阶层和身份的途径! 打定主意,他不再犹豫。 晚上,在林家吃饭的时候,李大叶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林教授,我最近看报纸,总感觉风向在变。您说,国家会不会……恢复那个中断了十年的高考制度啊?” 正在吃饭的林铮教授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不太可能吧?都停了十年了,积重难返啊。再说,现在都讲究推荐上大学。” “我觉得有可能。” 李大叶用一种探讨的语气说道: “现在国家百废待兴,要搞建设,最缺的是什么?是人才。怎么选拔人才最公平,最有效率?还是得靠考试。” 林晚晴这时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闪着思索的光芒,接话道:“可是,积压了十年的考生,数量太庞大了。而且很多中学的教学都停滞了,数理化的知识体系出现了断层,就算恢复高考,大家又拿什么去考呢?这似乎是个无解的难题。 她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李大叶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是他印象中那个未来的顶级科学家该有的敏锐。 “难题,恰恰也是机遇。”李大叶放下筷子,神情变得严肃,“正因为知识断层,所以第一次考试,必然不会太偏太难,会更侧重基础。但为了选拔,也必然会有‘区分度’极高的题目。” 他看着林铮教授,继续抛出自己的推论: “比如政治,您想,现在最大的风向是什么?是‘拨乱反正’,是强调‘实践’。我猜,考试的核心,一定会围绕‘实践与真理’的关系展开,绝不会是过去的背口号。” 林铮教授的眼神瞬间变了,他放下了筷子,紧紧盯着李大叶。 “至于理科……”李大叶的目光转向林晚晴,“国家要发展,工业要起步,最需要的是能解决实际问题的工程师,而不是只会纸上谈兵的理论家。所以数学,我认为重点不会是纯理论的推导,而会是应用性极强,但又被很多人忽略的知识点,比如……解析几何。它既能考察逻辑思维,又能与实际工程应用挂钩。” “还有作文,”他最后总结道,“经历了这动荡的十年,我相信出题者更想看到的,一定是考生的真情实感,而不是空洞的口号。题目,很可能就与我们每个人这几年的亲身经历有关。” 他说的这些,并非凭空记忆,而是基于他对未来大势的理解,对历史脉络的洞察,进行的一场逻辑严密的“推演”! 这番话,在此刻的林铮听来,却不亚于惊雷。他震惊地看着李大叶,一个十八岁的青年,居然有如此深邃的见识和宏大的格局!这已经不是“聪明”可以形容的了,这是一种洞察本质的“智慧”! 林晚晴也停下了筷子,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第一次对李大叶露出了探究之外的……一种近乎于钦佩的震撼。她发现,自己之前对他的所有好奇,都还停留在表面。这个男人的内心,藏着一片她完全无法想象的深邃星空。 李大叶没有再多说,点到即止。 他知道,种子已经埋下。 第二天,李大叶就告别了林家。 他没有再回那个拥挤的大院,而是用手里剩下的钱,在四合院附近租了一间小小的屋子。 然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遍了全城的旧书店和废品站,把所有能找到的“老三届”高中课本、复习资料,全部买了回来。 看着堆满了一桌子的书本,李大叶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前世,他因为穷,错过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这一世,他不仅要抓住,还要以最耀眼的姿态,一飞冲天! 他的目标无比清晰:根据自己的推演,死磕基础,专攻解析几何,准备一篇蕴含真情实感的作文腹稿。 我要的,不只是考上大学。 我要的,是在这个最公平的赛道上,用自己的头脑和汗水,堂堂正正地拿到第一! 第一名非我莫属! 清华、北大,我来了! 第8章 惊天消息,高考恢复了! 1977年10月21日。 这是一个足以被载入共和国史册的日子。 这一天,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用醒目的黑体字,向全中国人民宣布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恢复高等学校招生考试制度!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 积压了整整十年的能量,在这一刻,轰然引爆! 无数在工厂里挥汗如雨,在田间地头修理地球的知识青年,在看到报纸的那一刻,扔掉了手里的工具和锄头,冲向街头,奔走相告,相拥而泣。 整个国家,都沸腾了! 京城,后海的四合院里。 林铮教授拿着一份散发着油墨香的报纸,手抖得不成样子。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几行黑体字,嘴唇哆嗦着,一遍又一遍地确认。 是真的! 竟然是真的! 他猛地抬起头,冲出房门,几乎是踉跄着跑到了李大叶租住的那间小屋门口。 “砰砰砰!”他用力地敲着门。 “大叶!李大叶!” 门开了,李大叶看着门外激动得满脸通红的林铮教授,脸上露出了平静的笑容。 “林教授,您看到报纸了?” 林铮一把抓住李大叶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他看着李大叶,那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敬畏的震撼。 “大叶!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半个多月前,就是在这个院子里,这个年轻人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猜测”高考将会恢复。 当时他还不信,觉得是年轻人异想天开。 可现在,事实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这不是猜测!这是预言! 面对林教授的追问,李大叶只是笑了笑,扶住激动的他,递上一杯水,用早已想好的说辞回答道:“林教授,我真就是瞎猜的。我平时就爱看报纸,琢磨上面的政策风向,觉得国家要发展,肯定需要人才,所以就斗胆猜了一下,没想到蒙对了。” 蒙对了? 这种足以改变千万人命运的国策,是能“蒙对”的吗? 林铮教授一个字都不信。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那张平静的脸上,仿佛写满了深不可测。 他越是说得轻描淡写,林铮就越觉得他高深莫测。 这哪里是个十八岁的青年,这分明是个洞悉时局、算无遗策的妖孽! 与此同时,消息也传回了李大叶家所在的那个大院。 苏媚也看到了报纸,她撇了撇嘴,看着那些为了一个考试名额就欣喜若狂的同龄人,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屑。 考试? 太慢了。 在她看来,读书哪有找个有本事的男人来得快? 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李大叶那张沉稳的脸。 那个男人,才是真正的捷径。 而在李大叶家那间小屋里,李建国和刘淑芬夫妇,捧着报纸,激动得热泪盈眶。 “能考大学了!咱儿子也能考大学了!”刘淑芬捂着嘴,喜极而泣。 李建国这个不善言辞的汉子,也重重地拍着桌子:“考!必须考!砸锅卖铁,也得让你去考!” 他们立刻找到了李大叶租住的小屋,当看到儿子屋里那堆积如山的书本时,夫妻俩更是心疼又骄傲。 “大叶,你想考哪个学校?跟爸妈说,我们全力支持你!”李建国说道。 李大叶看着父母那充满期盼的脸,平静而又清晰地吐出了四个字。 “清华或者北大。” 李建国和刘淑芬都愣住了。 那可是全国最好的大学啊! 但看着儿子那双充满自信的眼睛,他们没有丝毫怀疑,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李建国的儿子,就该有这个志气!” 林晚晴也第一时间报了名。 她本来就是66届的高中毕业生,成绩在全校名列前茅,如果不是因为那场风暴,她早就该坐在大学的课堂里了。 她找到李大叶,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一种并肩作战的约定。 “李大叶,我们一起努力,考同一所大学。” “好。”李大叶笑着答应。 于是,两个人成了学习上的伙伴。 起初,林晚晴是抱着帮助李大叶复习的心态来的。毕竟她基础扎实,而李大叶看起来更像个“社会人”。 可仅仅过了一天,她就彻底傻眼了。 一道复杂的数学题,她还在按部就班地列着公式,一步步推导。李大叶只是扫了一眼,便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晚晴,你的思路很精妙,但依旧是在二维平面上思考。试试从‘数形结合’的角度升维,把这个函数想象成一个三维图形在特定平面上的投影,答案不是算出来的,而是‘看’出来的。” 一句话,如同捅破了一层窗户纸。 林晚晴顺着他的思路推演下去,原本需要半页纸的繁琐计算,三两步就得出了正确答案。那思路之巧妙,逻辑之清晰,让她这个学霸都感到一种智识上的钦佩。 物理、化学,同样如此。 李大叶并非在每一个知识点上都比她记得牢固,但他总能站在一个更高的高度,用一种洞悉本质的视角,直指问题的核心。他不是在教她解题,而是在教她如何“思考”。 林晚晴彻底被震撼了。 她看着身边这个男人,他低头解题时专注的侧脸,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和……心动。 她原本以为李大叶只是在时局判断上有着超人的天赋,现在才发现,他在学习上,同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妖孽! 这个男人,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几天后,在复习政治课时,两人讨论到了当前最热门的“两个凡是”的问题。 林晚晴从课本的角度,阐述着自己的理解。 李大叶听完,却摇了摇头。 他沉默了许久,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脑海中正在进行着一场疯狂的推演。 仅仅考上清华北大,对他来说只是起点,但太慢了。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上面”的人注意到自己的机会,一个能让他跳过漫长原始积累,直接参与到时代变革布局中的机会。 他从林教授那里隐约听说了,现在思想领域的斗争依旧激烈无比,甚至有人想借着平反的机会,否定过去的一切。 这种思想的混乱,如果不从根子上理顺,他未来所有的商业计划,都可能因为一句“路线错误”而灰飞烟灭。 他需要一份护身符,更需要一个投名状! 写这篇文章,是赌博,赌输了,万劫不复。但赌赢了,他将一步登天,真正成为时代的棋手! 他深吸一口气,五十岁的灵魂在这一刻压下了十八岁身体本能的恐惧,心中有了决断:这不是投机,这是为了未来的布局,是必须承担的责任!他必须做! 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笔,在一张稿纸上,写下了一个标题。 《实践才能检验一切事物之真理》。 写完,他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奋笔疾书。 他不是在复述记忆,而是在用一个五十岁灵魂的阅历,用对未来几十年国家发展脉络的深刻理解,去重新解构这个伟大的命题。 他要写的,不是一篇应付考试的策论文。 他要写的,是一份献给这个时代的,惊世骇俗的投名状! 第9章 一篇短文,提前引爆改革浪潮! 李大叶写完最后一个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没有立刻收起来,而是将那几页写得密密麻麻的稿纸,随意地放在了租屋那张破旧的方桌上。 这不是疏忽,而是一次无声的考验,一个精心布置的棋局。他需要一个信得过,且有足够分量和胆识的“信使”。林铮教授,就是他选中的人。 做完这一切,他起身推开门,用冰冷的井水狠狠泼在脸上,才压下心中那股翻腾的激荡。 这篇文章,是他精心准备,投向这个依旧阴云笼罩的时代的一道惊雷。 林晚晴依旧在廊下安静地看书,但她的目光却时不时飘向李大叶的屋门。 她能感觉到,自从李大叶开始写那篇东西,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那不是备考的专注,而是一种近乎于燃烧的投入,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都倾注到笔尖。 她按捺不住好奇,趁着李大叶去院子里的间隙,她本想帮他收拾一下凌乱的桌面,却一眼瞥见了那本哲学书下露出的稿纸一角。 《实践才能检验一切事物之真理》 林晚晴的瞳孔微微一缩。她毕竟是书香门第出身,父亲更是哲学教授,她瞬间就明白了这行字背后蕴含的巨大分量和风险。这……这简直是在挑战当前的理论根基! 她的第一反应是惊恐,下意识地想把稿纸塞回去,假装没看见。 就在这时,林铮教授从自己的屋里走了出来。他最近精神头很好,每天都要拉着李大叶讨论几个学术问题,或是聊聊报纸上的时事。 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大叶,昨天我们聊的那个关于惯性系的定义,我又想到了一个……” 林教授的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他的视线,被李大叶桌上那几页稿纸吸引了。 最上面那张稿纸的标题,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进了他的脑子里。 《实践才能检验一切事物之真理》 仅仅一个标题,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林铮混沌的思绪。 他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他下意识地走过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伸手抽出了那几页稿纸。 稿纸是城里最便宜的,泛黄粗糙,但上面的字迹却力透纸背。林铮的手指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因为用力而留下的凹痕。 只看了第一段,他的呼吸就停滞了。 “……僵化的思想,教条的主义,是阻碍我们国家发展的最大绊脚石。我们不能用昨天的理论,来解决今天的问题。真理是什么?真理不是书本上的某个结论,而是要经过实践的反复检验……” 这些文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太大胆了! 这简直是在直接挑战根深蒂固之理论根基! 他继续往下看,手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文章从哲学的高度,论证了实践的决定性作用后,笔锋一转,开始切入最敏感的经济领域。 “……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就必须解放生产力。如何解放?我认为,可以大胆设想,在农村,是否可以尝试‘包产到户’,将生产的积极性还给每一个农民家庭……” “……在城市,为了引进国外的先进技术和资金,我们是否可以划出几个特殊的区域,给予特殊的政策,我称之为‘经济特区’。让它们成为国家对外开放的窗口和试验田……” “包产到户”! “经济特区”! 轰! 林铮教授感觉自己的天灵盖仿佛被这两个词狠狠掀开,大脑里所有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冲向四肢,让他手脚冰凉,一片空白。 这两个词,他从未听过,但只看字面意思,他就瞬间明白了其中蕴含的,足以颠覆现有体制的巨大能量! 这已经不是大胆了,这是在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在很多人看来,这就是在搞资本主义复辟! 他捧着那几页稿纸,整个人都在发抖,嘴唇发白。 那十年间被批斗、被羞辱的冰冷记忆瞬间回溯,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他的心脏。 这东西要是传出去,别说李大叶这个还没参加高考的年轻人,就是他这个刚平反的老教授,也得立刻被重新打倒,而且会摔得比上一次更惨,永世不得翻身! 他猛地抬头,看向刚从院子走进来的李大叶。 “这是你写的?” 林铮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难以置信。 李大叶看着教授那张煞白的脸,和他手里紧紧抓着的稿纸,平静地点了点头。 “是我写的。” “你……你……”林铮气得嘴唇哆嗦,他几步冲到李大叶面前,一把将他拽进屋里,反手关上门,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疯了?!你知道你写的是什么东西吗?!” “我知道。”李大叶的回答依旧平静。 “你知道?!”林铮把稿纸拍在桌子上,“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够枪毙你十回!什么‘包产到户’,什么‘经济特区’,这些想法,你是从哪里来的?!是谁教你的?!” 他必须问清楚,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他无比欣赏的年轻人,被人当枪使,走上一条绝路。 李大叶看着教授焦急又关切的样子,心里划过一丝暖流。 他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在林铮几乎要喷火的注视下,他提起桌上那把老旧的茶壶,给教授倒了一杯水。壶嘴里的水流倾泻而出,稳稳地注入杯中,没有一滴溅出来。 这个动作,让林铮狂怒的情绪,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林教授,”李大叶将水杯推到他面前,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屋里每一个角落,“您先别激动。我问您几个问题。” 林铮一愣。 李大叶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问道:“自从总理提出四个现代化的宏伟目标,那么,国家现在百废待兴,要搞四个现代化,你觉得最缺的是什么?” “……是人才。”林铮下意识地回答。 “人才怎么来?靠推荐,还是靠考试,才最公平,最有效率?” “……考试。” “好。”李大叶点了点头,继续逼近问题的核心,“那现在,工厂里的工人没干劲,农村里的农民没力气,生产力上不去,问题又出在哪里?” 这个问题,像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在了林铮的心口上。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大叶看着他,目光深邃,一字一顿地说道:“问题,出在‘权’和‘利’上。生产的自主权,创造财富的利益,没有给到该给的人手里。积极性,被捆死了。 “‘包产到户’和‘经济特区’,就是我给这个问题,找到的两把钥匙。” 这番话,没有解释来源,没有引经据典。 它只是把这个时代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无人敢说破的脓疮,血淋淋地撕开,然后,递上了手术刀。 林铮死死地盯着他。 他想从那张年轻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的慌乱、心虚,或者背稿子式的僵硬。 但是没有。 那张年轻的脸上,只有一片坦然和真诚。 林铮沉默了。 他坐在椅子上,良久,一言不发。 屋子里的空气,凝重得让人窒息。 他拿起桌上的稿纸,又看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这一次,他强迫自己压下内心的恐惧,用一个学者的严谨,去审视文章里的每一个观点,每一句论述。 越看,他内心越是翻江倒海。 越看,他越是心惊肉跳。 他发现,这篇文章的逻辑,是自洽的,是严密的。它指出的问题,一针见血。它提出的“设想”,虽然惊世骇俗,却又隐隐指向一条国家富强的光明大道。 这不是什么歪理邪说! 这是一个天才的构想! 这是一个足以改变国运的构想! 他内心的恐惧,渐渐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所取代。 那是激动,是兴奋,是一种作为一个知识分子,看到真知灼见时的由衷战栗! 不能毁掉它! 这样的文章,不应该被埋没在恐惧中!烂死在这间小屋!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林铮猛地站起身,他没有再多问一个字,而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动作,将那几页稿纸整整齐齐地叠好,小心翼翼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放进了自己最贴身的内兜里。 “大叶。”他看着李大叶,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这篇文章,可能会改变你的一生,让你一步登天。但同样,也可能会给你带来天大的麻烦,让你坠入深渊。” 他停顿了一下,死死地盯着李大叶的眼睛。 “现在,你告诉我,你后不后悔写了它?” 林铮郑重地将稿纸叠好,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内兜里,动作像是在安放一件稀世珍宝。 李大叶迎着林铮的目光,笑了。 “林教授,我不懂什么大道理。” “我只知道,饭都吃不饱,后悔有什么用?” 林铮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没说一句话,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屋门。 第10章 那一年,我敢为天下先! 林铮教授拿着那份稿纸,一夜未眠。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骑着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冲出了胡同。他没有去学校,而是径直去了好友老张的家。 “老张!开门!十万火急!” 老张被他从被窝里薅了出来,睡眼惺忪地看着他:“老林,你这是怎么了?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了还严重!”林铮反手关上门,压低声音,从怀里掏出那份稿纸,递了过去:“你先看这个!” 老张接过稿纸,起初还不以为意,可当他的目光扫过标题,再往下看时,脸上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比林铮昨日更加骇然的惊恐。 “这……这是谁写的?!”老张的声音都在发颤,“老林,你从哪儿弄来这东西的?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你别管谁写的!”林铮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目光灼灼:“你就告诉我,你那个在新华社的侄子,能不能把这东西,递上去?” “递上去?!”老张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你疯了!这是嫌命长啊!这东西要是被有心人看到了,我们都得完蛋!” “富贵险中求!不,这是为国为民,险中求存!”林铮一字一顿,眼神里是豁出去的决绝,“这篇文章,你再仔细看看,它提出的路,是不是我们国家现在最需要的路?!” 老张沉默了。 他拿着稿纸,在屋里来回踱步,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比林铮更懂体制内的凶险,他那个侄子在新华社当个小编辑,如履薄冰,这种东西递上去,就是把一家老小都押在了赌桌上。 许久,他一咬牙,一跺脚:“干了!他娘的,了不起我们俩老骨头再去牛棚里待几年!但这篇文章,不能就这么埋没了!我信你老林!也信写这篇文章的人!我这就去找我那侄子,让他想办法,就算不发,也要想办法塞进那一摞给首长们看的《内部参考》里!” …… 几天后,京城,某处戒备森严的红墙大院内。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正戴着老花镜,审阅着一份份文件。 秘书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份刚刚从新华社送来的《内部参考》放在了桌上。 “首长,这是今天的内参,里面有一篇关于经济发展的民间投稿,编辑部争议很大,但我觉得……您或许会感兴趣。” 老人“嗯”了一声,没有立刻去看。 他处理完手头最紧急的军务,才端起茶杯,拿起了那份内参。 当他翻到那篇题为《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及其在经济建设中的指导意义》的文章时,他的动作停住了。 仅仅是这个标题,就让他那深邃的目光里,透出一丝锐利。 他扶了扶眼镜,逐字逐句地读了下去。 办公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秘书站在一旁,手心里全是汗,他能清晰地听到首长翻动纸页的声音,每一次翻页,都像是在叩问着时代的脉搏。 老人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体,不知不觉间已经坐直了。他的手指在文章中“经济特区”四个字上,轻轻摩挲了许久,又在“包产到户”那里停下,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老人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内参。 他没有发怒,也没有评价,只是沉默着,目光投向窗外,仿佛在思考着整个国家的未来。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好!” 秘书一愣。 “这篇文章,写得好哇!”老人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欣赏。 他拿起桌上的红笔,不是画圈,而是在“经济特区”和“包产到户”下面,重重地画了两道横线。 他转过头,看着秘书,眼神里是一种发现瑰宝的兴奋。 “这篇文章,不是猜想,是蓝图!它为我们下一步要走的路,提供了一个清晰的、可行的方向!” 说到这里,他拿起桌上的红笔,在文章的标题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这篇文章,是哪个写的?” 秘书连忙回答:“报告首长,文章是匿名的,只知道来源是民间投稿。” “民间?”老人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两步,语气变得无比郑重,“马上给我去查!成立一个专门的小组,秘密进行!记住,不惜一切代价,把写这篇文章的这个年轻人,给我找出来!“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秘书,一字一顿地补充道。 “找到他,保护起来!” “他是我们未来的国之栋梁!” “说不定,我们四化建设,大有希望了!” 一场秘密的调查,就此展开。 无数情报人员被动员起来,顺着稿纸的来源,一层层地往下追溯。从新华社到老张的侄子,再到老张,最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后海那个普普通通的四合院,指向了那个即将参加高考的十八岁青年——李大叶。 当调查人员将李大叶的资料放在专案组的桌上时,所有人都感到了不可思议。 一个父亲曾是“走资派”司机的年轻人?一个刚刚靠投机倒把赚了点小钱的青年? 他怎么可能写出如此高屋建瓴,洞悉国策的文章? 调查员补充道:“我们走访了街坊,都说这孩子从小就是个闷葫芦,成绩平平,前段时间还因为倒卖收音机票被抓,完全看不出有这种经天纬地之才。” “组长,会不会是搞错了?或者他背后还有人?” 为首的中年人,正是之前被李大叶用“举报”吓退的赵凯他爹,房管所副所长赵德发的顶头上司,区革委会的张主任。他看着资料,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李大叶,上次就让他颜面扫地,如今竟又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面前,是人才?还是一个巨大的政治风险? “查!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我查清楚!我亲自带队去会会他!还有那个赵凯强买院子的事,也给我重新调查一遍,我要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被国家机器秘密关注的李大叶,对此一无所知。 他的人生,正迎来第一个重要的节点——高考。 十二月的京城,寒风刺骨。 李大叶穿着父母连夜赶制的新棉袄,走进了尘封十年的考场。 考场里,坐满了年龄各异的考生,有白发苍苍的老知青,也有和他一样稚气未脱的年轻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和对命运的期盼。 只有李大叶,神情自若,平静得像是在参加一场与自己无关的考试。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一间高档饭店的包厢里。 苏媚穿着一身时髦的喇叭裤和的确良衬衫,正殷勤地给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满口粤语普通话的中年男人倒酒。 “黄老板,以后我可就全靠您提携了。”她的声音娇媚入骨。 那个黄老板色眯眯地看着她,一只手已经不老实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放心啦,苏小姐这么靓,跟我去南方,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读书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揾钱才是硬道理!” 苏媚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只是在低头的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了李大叶那张平静的脸。 她用力地晃了晃头,将那个身影甩出脑海。 捷径就在眼前,她绝不能回头。 考场上,发卷的铃声响起。 李大叶拿起笔,看着熟悉的试卷,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下笔如飞,前面的基础题对他来说,比一加一等于二难不了多少。 直到最后的政治论述题。 题目是:论如何正确认识与实践当前国家的经济建设方针。 李大叶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这才是他真正的考场。 他没有犹豫,直接将自己那篇论文的观点,进行精简和提炼,用一种更加稳妥,但观点同样鲜明的方式,洋洋洒洒地写了上去。 “……解放思想,是发展生产力的第一要素。实践,是检验路线正确与否的唯一标准……” 当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他刚好写完最后一个字。 走出考场,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他一眼就看到了在校门口翘首以盼的林晚晴。女孩穿着一件红色的外套,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像一团温暖的火焰。 “考得怎么样?”林晚晴迎上来,脸上带着一丝紧张。 “还行。”李大叶笑了笑。 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讨论着试题,憧憬着未来。 他们没有注意到,在马路对面,一辆不显眼的红旗轿车里,几道锐利的目光,正通过望远镜,牢牢地锁定着李大叶。 “就是他?”张主任放下望远镜,表情复杂。 “没错,就是他。我们查了赵凯那件事,这小子只用了三言两语,就把赵凯和他那个副所长爹的底裤都给扒了,还把‘拨乱反正’的大帽子扣上去,手段老辣得吓人。”一个手下汇报道。 张主任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着远处那个和女孩相谈甚欢的阳光青年,后背竟渗出了一层冷汗。 从青年的气质能看出,这哪里是个十八岁的孩子,这分明是个活了几十年的老妖怪! 第11章 考个状元而已,你们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干什么 一个月后,高考成绩公布。 消息像一颗炸雷,在李大叶家所在的那个大杂院里彻底引爆。 “号外!号外!大院里的李大叶,考上状元了!” “什么状元?” “全省理科状元!总分第一!报纸上都登了!” 整个大院瞬间沸腾了! 所有人都冲出了家门,涌向李家那间狭小破败的小屋,那眼神,像是要看什么稀世珍宝。 “建国!淑芬!你们家大叶也太有出息了!” “状元啊!咱们这院子,飞出金凤凰了!” “大叶,快跟婶儿说说,你是怎么学的?也教教我们家那不成器的东西!” 李建国和刘淑芬夫妇俩,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得晕头转向。 他们手里拿着那张刊登着儿子名字和成绩的报纸,激动得手都在抖,脸上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 尤其是李建国,这个一辈子都活得谨小慎微的男人,今天第一次,把腰杆挺得笔直,骄傲地接受着所有邻居的祝贺。 我李建国的儿子,是状元! 屋子里,李大叶看着那张鲜红的录取通知书——北京大学,物理系。 他平静地将其放在桌上。 一切,尽在掌握。 几乎是同一时间,林晚晴也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她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北大物理系,成绩同样名列前茅。 林铮教授拿着两份通知书,激动得老泪纵横。他看着李大叶,眼神里除了欣赏,更添了几分无法言说的敬畏。 这个年轻人,不仅有经天纬地之才,更有状元之能! 然而,真正的高潮,还在后面。 就在李家门庭若市,快要被邻居们踏破门槛的时候,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胡同口。 车门打开,区革委会的张主任,在几个秘书的陪同下,亲自走了下来。 他一出现,整个嘈杂的大院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认得这位区里说一不二的大领导。 他来这里干什么?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张主任径直走到了李家门口,脸上带着一种李建国从未见过的、和煦甚至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 “请问,这里是李建国同志的家吗?” 李建国吓了一跳,连忙迎上去:“是是是,张主任,您……您怎么来了?” 张主任没有理会周围的人,而是走上前,紧紧地握住了李建国那双粗糙的大手,用力地摇了摇。 “建国同志啊,我代表区里,代表组织,来向你道喜了!”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屋里那个神情平静的年轻人身上,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郑重。 “你,为国家培养了一个好儿子啊!” 轰! 这句话,比“状元”两个字,还要震撼百倍!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道喜了,这是官方的最高褒奖! 李建国和刘淑芬彻底懵了,他们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幸福来得太不真实。 李大叶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对着张主任点了点头:“张主任好。” 张主任看着李大叶,心中感慨万千。 上面已经下了封口令,关于那篇文章的事情,被列为最高机密。 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被国家最高层所关注。 他此行的目的,不仅仅是道喜。 “李大叶同学,”张主任的称呼都变了,带着一种平等的尊重,“有几位经济领域的专家,想听听你对国家未来经济发展的一些看法。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跟我们去开一个座谈会?” “座谈会?” 周围的邻居们彻底傻眼了。 一个刚考上大学的学生,要去跟经济专家开座谈会?这说出去谁信啊! 李大叶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自己那只小小的蝴蝶,已经扇动了翅膀,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方便。”他平静地回答。 在父母和林家父女担忧又骄傲的注视下,在整个大院邻居们敬畏又羡慕的目光中,李大叶坐上了那辆足以代表权力的红旗轿车。 轿车驶入一处不对外开放的招待所。 在一间小型的会议室里,李大叶见到了那几位“经济专家”。 李大叶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口的悸动。前世今生,他从未经历过如此阵仗。 他们都是国内经济学界的泰斗,每一个人的名字,都足以让后世的经济学者顶礼膜拜。 此刻,这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用一种审视、好奇、甚至带着一丝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这个走进来的年轻人。 他们都看过了那篇惊世骇俗的文章。 他们不相信,那样一篇足以改变国策的宏文,会出自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之手。 李大叶知道,今天说的每一个字,都可能改变历史的进程,也可能让他自己万劫不复。 座谈会开始了。 气氛有些凝重。 一位戴着眼镜质儒雅的老专家,名叫钱学敏,是国内经济学界的泰斗,率先发问,问题看似温和,实则暗藏机锋:“李大叶同学,你在文章里提到,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要解放思想。那么你认为,当前我们经济工作最大的阻碍是什么?又该如何解放?”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大叶身上。 这是一个圈套。 回答得稍有不慎,就会被扣上否定过去的帽子。 李大叶却仿佛没有察觉到其中的陷阱,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滚烫的茶水让他的指尖微微发烫,也让他的思绪更加清晰。然后才不急不缓地开口。 “各位教授,老师,我认为最大的阻碍,不是某个具体的人或者事,而是一种思想上的惯性。我们习惯了用计划的眼光看待一切,却忽略了市场的力量。” “市场?” 话音未落,坐在钱学敏旁边的一位面容严肃、身板笔直的老人立刻皱起了眉头。他叫孙振国,早年留学苏联,是坚定的计划经济拥护者。 他毫不客气地打断道:“年轻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市场!那是资本主义用来剥削人民的工具!我们社会主义国家,讲究的是集中力量办大事,是有计划、按比例地发展国民经济!你提市场,是想把我们拉回到资本主义的老路上去吗?!” 孙老的话掷地有声,会议室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其他几位专家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显然,这个问题是他们共同的疑虑。 面对孙老的雷霆质问,李大叶没有慌乱,反而微微一笑。 “孙老,我尊敬您对国家的赤诚之心。但我认为,我们不能把工具和主义混为一谈。“ 李大叶摇了摇头,目光迎向孙振国,没有丝毫退缩,”苏联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取得了辉煌的成就,但您想过没有,在‘战时共产主义’行不通之后,列宁同志也曾提出过‘新经济政策’,允许商品货币关系的存在。这说明,即便是计划经济的祖师,也认识到在特定阶段,需要利用市场的调节作用。 李大叶直接抛出对方最熟悉的理论依据,让孙振国准备好的一肚子批判顿时卡了壳。 孙振国一愣,脸色涨红:“那只是特定时期的策略性退让,不能作为普遍原则!” “说得太对了!”李大叶猛地一拍手,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我说的,也正是在当前这个特定时期的‘策略’!市场本身没有阶级属性。资本主义可以用它来剥削,我们社会主义,为什么不能用它来发展生产力,来为人民服务呢?” 他站起身,走到会议室的黑板前,拿起粉笔。 “我们国家现在底子薄,技术落后,最缺的是什么?是资金,是技术,是管理经验。这些东西在哪里?在西方发达国家手里。” “我们怎么拿过来?靠送是送不来的。我们只能用我们的优势去换。” 他在黑板上,写下了五个大字。 ——市场换技术! 钱学敏教授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市场换技术,这个提法很新颖。但小同学,你想过没有,这会不会是引狼入室?我们用市场,换来的技术是别人淘汰的怎么办?外资冲垮了我们自己刚刚萌芽的民族工业怎么办?这把‘刀’,会不会割伤我们自己?” 这个问题,比孙振国的质问更加致命,也更加实际。 会议室里,所有专家都屏住了呼吸,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李大叶赞许地看了钱教授一眼,这才是国之栋梁该有的警惕。 “钱教授,您问到点子上了。”李大叶的声音变得激昂起来,“所以,这把刀,我们不能直接拿来就用,要给它造一个‘鞘’,还要建一个‘试验场’!**我建议,在沿海地区,比如靠近港澳的广东,或者有侨乡基础的福建,划出几个地方,建立‘经济特区’!” “在特区里,实行特殊的经济政策和管理体制,税收优惠,土地放开,但同时,我们也要用政策作为‘刀鞘’,对外资进行约束!比如,我们可以规定外资企业的产品必须有一定比例用于出口,以避免冲击国内市场;我们可以要求合资企业中,技术转让必须有明确的时间表;我们甚至可以成立专门的机构,来评估引进技术的先进性!” “特区,就是我们的‘试验场’。好的经验,我们全国推广;坏的问题,就在特区这个小范围里解决掉,不让它蔓延!进可攻,退可守!孙老,钱教授,您二位说,这样的‘刀’,我们是用在了富国强民上,还是用在了邪路上?” 这番话,有理论,有策略,有构想,更有风险控制! 孙振国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紧紧地抿着嘴唇,陷入了剧烈的思想斗争。而钱学敏教授,身体不自觉地前倾,仿佛发现了一片新大陆。 许久,一直沉默的钱学敏教授,颤抖着站了起来。他激动地走到李大叶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同学!同学!”他激动得语无伦次,“你……你这些想法,是……是天才的构想!” 他转过头,看向依旧在挣扎的孙振国,声音铿锵有力:“老孙!我们争论了半辈子,是姓‘社’还是姓‘资’,可这个年轻人说得对!饭都吃不饱,争论有什么用!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啊!” 这一刻,孙振国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了下来。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李大叶,眼神复杂,但那份敌意,已经化为了深深的震撼。 李大叶看着老人那张写满期盼的脸,看着会议室里所有专家那激动又灼热的目光。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轨迹,将彻底改变。 他不再只是一个想赚钱享受的重生者。 滔天的巨浪,已经向他涌来。 而他,将成为那个立于潮头的,唯一的弄潮儿! 他收回目光,对着在场的所有人,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站直身体,点了点头。 第12章 舌战群儒,一语惊醒梦中人! 李大叶那一躬,像是一道分界线,将会议室里的气氛彻底割裂。 他站直身体后,会议室里落针可闻。在座的每一位,都是国内经济学界的泰山北斗,他们见过的风浪,比李大叶走过的路还多。可此刻,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十八岁的青年,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那不是权势的压迫,而是一种来自思想层面的巨大冲击。 最先开口的,是那位戴着老花镜,气质儒雅的钱学敏教授。他扶了扶镜框,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前倾,手指紧紧捏着笔,指节发白。 “小同志,你说得很好,非常深刻。”他先是给予了肯定,随即话锋一转,问题直指核心,“但是,‘市场换技术’,这个‘换’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万一,我们把国内的市场让出去了,外资赚得盆满钵满,核心技术却藏着掖着,不肯给我们。那我们,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个问题一出,会议室里刚刚有些活络的气氛,瞬间又凝固了。 几位专家的表情再次变得严肃。钱学敏问出了他们所有人心底最深的忧虑。这是最现实,也是最致命的风险。 “我不同意!” 没等李大叶回答,坐在钱学敏旁边,那位身板笔直,早年留学苏联的孙振国教授猛地一拍桌子。 木质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茶杯里的水都晃了出来。 “这根本就是引狼入室!”孙振国教授涨红了脸,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我们的建设,靠的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我亲眼见过在西伯利亚的冰天雪地里,同志们是如何靠着黑面包和坚定的信仰建起一座座工厂!什么时候,需要去依靠那些资本家的施舍了?他们不剥削我们就谢天谢地了,还指望他们发善心转让技术?这是路线问题!是原则问题!” 孙振国的话,像一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湖面,立刻激起了几位思想相对保守的专家的共鸣。 “孙老说得对,这风险太大了。” “一旦放开,我们的民族工业刚刚起步,怎么跟那些跨国公司竞争?一冲就垮了!” “这是拿国家的经济命脉在赌博,我不同意!” 支持与反对的声音开始在小小的会议室里交锋,嗡嗡的争论声让空气都变得焦灼起来。 陪同前来的张主任,额头上的汗珠子已经汇成了小溪,顺着脸颊往下淌。他不停地用手帕擦拭,可汗水还是冒个不停。他知道,这场座谈会的份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听取意见了,这是在进行一场决定国家未来方向的路线之争! 他紧张地看着李大叶,手心攥紧,生怕这个年轻人被这阵仗吓住,说错一句话。 然而,李大叶的反应,却让所有人再次感到意外。 他没有慌,没有急着辩解,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黑板前,任由争论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那份沉稳与耐心,根本不像一个十八岁的青年,反倒像一个看惯了风浪的决策者。 他等,等所有人的声音都渐渐平息,等所有人的目光都重新聚焦到他身上。 时机到了。 李大叶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情绪最激动的孙振国身上。 “孙老,您的顾虑,我完全明白。”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他没有反驳,而是先表示了理解,“我们确实不能无条件地开放市场,那样不叫‘换’,那叫‘送’。如果真那么干,那就不是引狼入室,是开门揖盗。” 这个表态,让孙振国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李大叶随即向前走了半步,整个人的气场陡然一变。 “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目光扫过全场。 “我们也不能因为怕过河湿了鞋,就永远站在岸边!关起门来自己造车,不是不行,但太慢了!等我们把拖拉机研究明白的时候,人家的汽车已经满地跑了!这个差距,只会越拉越大,大到最后我们连追赶的勇气都没有!” “我说的‘换’,是有前提、有步骤、有底线的‘换’!” 他猛地转身,拿起桌上的粉笔,手腕发力,在黑板上“市场换技术”五个字的旁边,用力地写下了几个关键词。 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吱吱”的声响,每一个字,都像是刻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合资经营】 他写完,用粉笔重重一点。 “第一,不搞独资,搞合资!外资想进来,可以,必须跟我们的国营企业合资经营。厂房我们出,土地我们批,工人我们有。他们必须出技术,出资金,出管理。赚了钱,我们按股份分。这叫把他们的利益和我们的利益捆绑在一起!他们想赚钱,就得先让我们的厂子活起来!” 【技术转让协议】 他又写下第二个词。 “第二,签协议!所有合资项目,必须在合同里白纸黑字地写清楚技术转让的具体内容和时间表。比如,第一年教会我们生产,第二年转让核心图纸,第三年协助我们进行技术改造。这具有法律效力!做不到,就立刻终止合作,把他踢出中国市场!我们有市场,我们就有谈判的底气!” 【国产化率要求】 “第三,定指标!我们可以要求,合资企业生产的产品,零件的国产化率必须逐年提高。第一年可以是10%,第二年30%,五年内必须达到70%以上!这等于是在逼着他们,把整个产业链的技术都转移过来,帮助我们建立起自己的配套工业体系!” 【人才培养条款】 最后,他写下了最关键的一条。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培养人!合同里要写明,外方必须负责为我们培训多少名合格的技术工人,多少名工程师,多少名现代化的管理人员!设备可以买,厂房可以建,但只有我们自己的人才培养起来了,这些技术才能真正地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设备会折旧,厂房会老去,只有我们自己的人,才是永远都带不走的!” 四个关键点,一环扣一环,层层递进。 李大叶说完,将半截粉笔轻轻放回桌上,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整个会议室,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之前的“经济特区”和“市场换技术”只是一个大胆的方向,一幅泼墨山水。 那么现在,这环环相扣的四条,就是一张精准的、附带了所有安全阀和保险栓的工程蓝图! 这不是空谈理论。 这是一个完整、周密、无懈可击的实施蓝图! 孙振国张着嘴,呆呆地看着黑板上的那几行字,他准备好的一肚子反驳,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震惊地发现,这个年轻人提出的根本不是他所理解的“自由市场”,而是一个被无数规则和条款死死捆住,为我所用的“笼中之鸟”!这……这本身就是一种更高明、更复杂的“计划”! 钱学敏教授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他看着李大叶,那眼神,已经不再是审视,而是一种混杂着震撼、狂喜与敬畏的复杂情绪。 他意识到,他们所有人,都小看了眼前这个青年。 他不是在纸上谈兵。 他是在描绘一个真实可行,并且能够带领这个国家走出困境的未来! 第13章 他指向边陲渔村:我们先在这里,开一扇窗! 会议室的寂静,被钱学敏教授急促的呼吸声打破。 他顾不上捡掉在地上的笔,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大叶,像是发现了一座蕴藏着无尽宝藏的金山。 “好!说得好!”他一拍大腿,激动地站了起来,“‘合资经营’捆绑利益,‘技术协议’锁定核心,‘国产化率’倒逼产业,‘人才培养’才是根本!小李同志,你这四条,釜底抽薪,滴水不漏!我钱学敏,搞了一辈子经济研究,服了!”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随即又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更具爆炸性的构想。 “那‘经济特区’呢?”他追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这个想法,比‘市场换技术’更大胆,风险也更高!你刚才说,选在广东、福建,这是为什么?具体,又要怎么个‘特’法?” 所有人的神经再次绷紧。 如果说“市场换技术”是“术”的层面,那“经济特区”就是“道”的层面,它触及的是更根本的体制问题。 李大叶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会议室墙边,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中国地图。地图的边角已经微微泛黄,带着岁月的痕迹。 他拿起旁边的一根木质教鞭,在众人的注视下,教鞭的尖端,稳稳地落在了广东沿海,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 那个地方,在地图上,甚至只是一个小小的圆点,标注着两个几乎没人听说过的字——宝安。 “各位教授,老师,请看这里。”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回响。 “这里,叫宝安县,下面有个小渔村,叫深圳。” 教鞭的尖端,轻轻点了点那个圆点。 在座几位专家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个地名感到陌生。 “它的对面,是什么?是香港。” “香港是什么地方?是亚洲的金融中心,是整个西方世界看向中国的窗口,是资金、技术、信息、人才的集散地!我们把自己的第一扇窗,开在它旁边,等于直接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我们能最快、最直接地接触到我们想要的一切!” 说完,教鞭横移,指向了对岸的福建。 “这里,对面是TW。海外有几千万的侨胞,他们心系祖国,手里又有大量的资金。我们在福建设立特区,可以吸引侨资,凝聚侨心!让他们把钱投到祖国的建设上来!这不仅仅是一笔经济账,更是一笔谁也算不清的政治账!” 两句话,两个选址,理由清晰,逻辑无可辩驳。 在座的专家们,顺着他的思路看去,仿佛第一次从这个角度,重新审视这片他们无比熟悉的国土。 “在社会主义的土地上,单独划出一块地方,搞得跟别人不一样,这……这不是成了‘国中之国’吗?”孙振国教授依旧眉头紧锁,他提出了一个更尖锐的问题,“我们怎么向全国人民解释?老百姓会怎么看?会不会造成思想上的混乱和攀比?这不等于人为地制造出一块资本主义的飞地吗?” 这个问题,问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 “飞地”这个词,太敏感了。 李大叶却笑了。 “孙老,您说得对。所以,它才叫‘特区’,特殊的区域。正因为它特殊,我们才要用一道线,把它‘管’起来!” 他收回教鞭,转身面对众人,心中闪过一丝前世今生交汇的激荡,但他强压下去,用一种足以被载入史册的平静语气,说出了那句话。 “我们可以把它,看作是我们国家的一块‘试验田’。在这块田里,我们摸索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不知道河水深浅,我们就弯下腰,用手去摸,用脚去探。这就叫——” 他一字一顿,声音清晰而有力。 “摸着石头过河!” “摸着石头过河”! 这六个字,像是一道光,瞬间照亮了在场所有人混沌的思绪! 太形象了!太有智慧了! 这个比喻,完美地化解了“飞地”论带来的理论风险,又精准地概括了在未知领域探索时,那种既要大胆前行,又要小心谨慎的精髓! 钱学敏教授喃喃自语:“摸着石头过强……好一个摸着石头过河!妙!绝妙!” 孙振国也愣住了,他反复咀嚼着这六个字,脸上的固执和警惕,渐渐被一种深思所取代。 他半生所学的苏联式计划经济理论,在这一刻,仿佛出现了一道细微但致命的裂痕。他感到了一种信仰被动摇的痛苦,但同时,又有一种看到新出路的渴望。 李大叶趁热打铁,开始进一步阐述他对特区内部政策的设想。 “在这块‘试验田’里,我们可以尝试一些在全国范围内不敢尝试的政策!” “第一,税收要低!筑巢引凤,没有梧桐树,引不来金凤凰。低税率,就是我们给外商的梧桐树,让他们愿意来,愿意把钱投进来!” “第二,用人要活!打破铁饭碗,打破大锅饭!企业可以根据生产需要,拥有用人自主权。干得好就留下,干不好就走人!工人的工资,要和企业的效益直接挂钩!多劳多得,奖勤罚懒!” “第三,土地要用!土地所有权是国家的,但使用权,可以有偿出让,有偿使用!几十年不变。这样,外商才敢放心大胆地投资建厂,我们也能获得一大笔宝贵的原始建设资金!” …… 李大叶说的每一条,都像是一颗重磅炸弹,在会议室里炸响。 打破铁饭碗! 工资和效益挂钩! 土地使用权有偿出让! 这每一个设想,都在疯狂地冲击,甚至颠覆着在场所有人几十年来形成的固有认知。 他们仿佛看到,在李大叶的描绘下,一个与现有体制完全不同,充满了竞争与活力,一切都以效率为核心的新世界,正在那张地图上的小渔村里,破土而出。 张主任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冷汗把衬衫都浸透了。 他不敢再擦汗,只是悄悄对身边的记录员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务必,一字不漏,把李大叶说的所有话,全都记下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今天这份会议纪要,已经不是普通的会议记录了。 它将成为一份绝密文件,一份描绘着国家未来的宏伟蓝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呈送到红墙大院里,那决定命运的案头! 第14章 他指向松下:突破口,就在这里! 会议室里的空气,因为李大叶那些颠覆性的构想,变得有些稀薄。 烟灰缸里,已经积了半寸高的烟灰,廉价的茶叶在玻璃杯里浮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烟草、茶水和旧书本混合的独特味道。 专家们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他们的大脑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信息量过于庞大的内容。 良久,一位一直没怎么说话,看起来颇为务实的中年专家清了清嗓子,开口了。他是负责轻工业领域研究的,名叫周正。 “小李同志。”周正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他的问题,将所有人从宏观战略的云端,拉回到了具体而微的现实层面。 “你的蓝图,非常宏大,非常振奋人心。但是,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如果,让你来选择我们‘市场换技术’的第一个突破口,第一个行业,你会选什么?” 这个问题,像是一块试金石。 再宏伟的战略,最终都要落到实处的。如果不能选择一个正确的起点,那么一切都只是空中楼阁。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李大D大叶身上。 汽车?精密机床?还是更尖端的半导体? 这些都是国家最急需,也是差距最大的领域。 李大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家电。” “具体来说,”他补充道,“是电视机和洗衣机。” “家电?” 周正愣了一下,其他几位专家脸上也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为什么是家电?”孙振国教授忍不住问道,他猛地按灭了手里的烟头,“我们更缺的,难道不是能制造机器的机器吗?汽车工业,重型机械,精密机床,这些才是工业的脊梁。家电,是不是……太轻了点?” 他的疑问,代表了在场大多数人的想法。在那个以“钢产量”论英雄的年代,家电这种消费品,似乎总显得不那么“重要”。 李大叶摇了摇头。 “各位老师,工业脊梁固然重要,但人,也需要血肉。我认为,选择家电行业作为突破口,主要基于两点考虑。”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第一,技术门槛。相比于汽车和精密机床,家电产业的技术门槛相对较低,产业链条也更短。我们更容易在短时间内消化、吸收、模仿,然后形成我们自己的大规模生产能力。这是我们能最快见到成效,建立信心的领域。” “一口吃不成胖子,我们得先从自己能够得着,又能吃得下的东西开始。” 随即,他伸出了第二根手指,而这一次,他的表情变得无比郑重。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它能最直接、最快速地改善老百姓的生活水平!” 李大叶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们改革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国家富强,是为了人民幸福!什么是人民幸福?空洞的口号是带不来幸福感的!但一台能看到外面世界的电视机,一台能把妇女从繁重家务中解放出来的洗衣机,是能带来的!” “当一台台崭新的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通过我们的努力,进入千家万户时,当老百姓看到自己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一年比一年幸福时,他们对我们政策的拥护,对我们道路的信任,才是我们能够排除万难,继续深化改革下去的,最大、最坚实的底气!” 这番话,掷地有声! 它不再是冰冷的经济学理论,而是充满了对民生疾苦的关怀,对人心的洞察。 会议室里,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专家,眼眶都有些泛红。 钱学敏教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因为常年握笔而布满老茧的手,想起了远在乡下,至今还在用搓衣板的妹妹,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搞了一辈子经济,想的都是宏大的数据,是国民生产总值,是钢产量。却很少像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样,把落脚点,放在“老百姓高不高兴”这个最朴素的标准上。 孙振国沉默了,他紧紧抿着嘴,这个他一开始认为“走得太偏”的年轻人,却说出了最符合“为人民服务”宗旨的话。 钱学敏教授更是激动地连连点头:“说得对!民心,才是最大的政治!民心所向,无往不胜!” 李大叶看着专家们被点燃的情绪,趁热打铁,为他们描绘出一幅更激动人心的画卷。 “我们甚至可以想象,通过引进一条先进的生产线,我们不但能迅速满足国内市场的巨大需求,未来,我们还能把我们自己生产的家电,卖到国外去,出口创汇!” “用我们中国人自己制造的电视机,去赚那些外国人的美元、日元!这个前景,难道不让人期待吗?” 这番话,让在场所有专家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中国制造的商品,摆满全世界的商店! 这个在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未来,此刻,似乎变得触手可及。 就在众人热血沸腾之际,李大叶轻轻地,抛出了一个他从未来五十年记忆中,检索出的,最关键的名字。 “我最近看了一些国外的资料,听说,日本的松下电器公司,在家用电器领域的技术非常先进,在国际上都享有盛誉。而且,他们的创始人,松下幸之助先生,据说是一位对我们中国抱有友好态度的企业家。” 他话音刚落,一直负责外经贸研究的周正教授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精光:“没错!是有这个说法!去年,松下幸之助先生确实在公开场合表达过,愿意为中国的现代化建设提供帮助!我当时还以为只是客套话!” 周正的确认,像是一块巨石,让李大叶这句看似随意的“听说”,瞬间变得分量十足! “或许,我们可以把松下公司,作为我们引进技术的第一个突破口。” 如果说,之前的分析还停留在战略和理论层面,那么此刻,他连具体的执行目标,都清晰地指了出来! 这不是推演和构想了,这简直就是一份可以直接拿去执行的作战计划! 钱学敏教授再也按捺不住,他激动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重重地写下了“松下”两个字,还在后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座谈会,不知不觉已经开了一整个下午。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张主任看了看手表,站起身,宣布暂时休会,让大家先去吃饭。 可会议虽然结束了,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专家,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孩童,根本不肯放李大叶走。 他们围了上来,一个拉着他的胳膊,一个拍着他的肩膀,意犹未尽地拉着他继续讨论。 “小李,关于特区的税率,你觉得定在百分之十五怎么样?” “那个国产化率,具体要怎么监督实施,你有没有想法?” “松下公司那边,我们该派什么样的人去接触最合适?” 他们仿佛有问不完的问题,恨不得把李大叶脑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掏个干干净净。 张主任站在一旁,看着被一群国宝级专家围在中间,对答如流的李大叶,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个年轻人,是妖孽! 第15章 红墙一夜未眠,他画下了那个圈! 夜,深了。 张主任亲自护送着那份滚烫的会议纪要,连夜赶回了办公室。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将速记员整理出的厚厚一沓稿纸,与李大叶那篇手写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原文,工工整整地放在一个牛皮纸袋里,用蜡封好,盖上绝密的印章。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让秘书代劳,而是亲自开着车,朝着那个戒备森严的红墙大院驶去。 车轮碾过寂静的长安街,两侧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将树影拉得悠长。这个时间的京城,沉静得像一幅水墨画,大部分地方都已陷入沉睡。张主任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全是汗,他知道,自己手里捧着的,不再是一份简单的文件,而可能是一份足以改变国运的蓝图,也可能是一颗引爆争议的炸弹。 …… 红墙大院内,一间书房的灯,彻夜通明。 办公室主任王克,刚刚整理完一份关于边境问题的加急文件。他揉了揉疲惫的眼睛,端起茶杯,准备将今夜的文件汇总,一并送到最里边的办公室去。 这时,他的下属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将那个牛皮纸袋,恭敬地放在了书桌上。 “王秘书长,这是区革委会张主任刚刚送来的绝密文件,说是关于经济工作的一次重要座谈会纪要,还有一篇……民间投稿。” 王克“嗯”了一声,本未在意,但“民间投稿”四个字让他多了一丝好奇。什么级别的民间投稿,需要张主任亲自、连夜、以绝密形式送进来? “今天的就这些了吧?我马上送到首长办公室去,你先回去休息吧!“ 秘书应了一声后,就退了出去,而 他掂了掂牛皮纸袋的分量,很厚。他将文件与其他材料一并送进了最里边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位领导正戴着老花镜,圈阅着文件。他看到王克进来,只是指了指桌面,示意放下。 王克退了出来,却没有立刻休息。直觉告诉他,今夜或许会不平静。 办公室里,领导戴上老花镜,先行拿起了那份手写的文章。起初,他看得很快,眉头微蹙,显然对文章的某些提法感到意外。但当他看到“实践才能检验一切事物之真理”这句论断时,目光骤然定住。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由缓及促,又归于沉寂。 这不仅仅是一篇文章,这是一份宣言,一把准备撬动整个时代的刻刀。 随后,他翻开了那份厚厚的会议纪要。当“市场换技术”、“经济特区”、“摸着石头过河”这些闻所未闻的词汇映入眼帘时,即便是这位见惯了惊涛骇浪的领导干部,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他猛地站起身,在不大的书房里来回踱步。烟一根接着一根,烟灰缸很快就满了。窗外,夜色如墨,而他的脑海里,却像是有两支大军在激烈交锋。一边是数十年来早已固化的思想和路线,另一边,是这个年轻人描绘的一条充满未知却又蕴含着无穷希望的崭新道路! 这太大胆了!简直是石破天惊!一个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 凌晨三点,烟灰缸已经满了。他停下脚步,拿起那部红色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伙计,还没睡吧?我这里有份东西,你现在过来一趟,我们两个合计合计。” 半小时后,一位同样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老人走进了书房。他是这位领导的死党,以思路开阔、行事果决著称。 那一夜,这间书房的灯,再也没有熄灭过。争论声、拍桌声、长久的沉默,交替上演。 天刚蒙蒙亮,被特批在办公室沙发上眯了一会儿的王克,就被内线电话惊醒。他一个激灵坐起,几秒钟后,他推开最里边办公室的门,看到的是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但眼神却亮得吓人的两位领导,以及满屋子浓得化不开的烟味。 办公桌上,那份会议纪要被摊开着,上面用红笔画满了圈圈和批注。而在那张巨大的地图上,广东宝安县的位置,被一个粗重的红圈,死死地框住了! “小王,”戴老花镜的领导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力量,“记下来,马上执行。” 王克猛地站直,拿起了笔,他感到自己的手心在冒汗。 “第一,”领导的目光落在那份手稿上,“这篇文章,隐去经济部分的敏感提法,以内部评论员文章的形式,立刻下发到《光明日报》!让他们组织一场全国范围的,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大讨论!”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先从思想上破冰!把水搅动起来,石头才能摸得到!” 王克的心脏狂跳,他知道,一场思想解放的风暴,已在今夜成形! “第二,立刻通知广东、福建两省的负责同志,即刻来京开会!” 这道命令,字字千钧,砸得王克的笔尖都在发颤! “第三……”领导顿了顿,他的语气,第一次变得柔和了许多,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欣赏和爱护。 “至于写文章的这个年轻人,李大叶……” 他看向王克,一字一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他的身份,列为最高机密!马上安排最可靠的同志,把他的一切,从出生到现在,仔仔细细地查一遍!我需要知道,这到底是天降奇才,还是背后另有高人。在结论出来之前,先不要惊动他。” 王克心中一凛,他明白,这是爱护,更是考验。 领导继续说道:“调查清楚后,如果确认是他本人的思想,就告诉他,组织上需要他担任特殊顾问,参与经济政策研究。给他最好的待遇,最好的保护!他的学业,他的人生,绝不能受到任何干扰!” 王克抬起头,迎上那灼热的目光,听到了那句让他终生难忘的话。 “告诉下面的人,不惜一切代价,把这块璞玉给我保护好!” “他,是我们未来的希望!” ”好的,请领导放心!我一定传达到位!“王克重重点头,然后从办公室里恭敬退了出来,脚步沉稳,内心却已是惊涛骇浪。 第16章 一纸调令,京城风云起! 红旗轿车再次驶回那条熟悉的胡同口,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回去的路上,车里死一般寂静。张主任坐在副驾驶,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但通过后视镜看到李大叶那张平静的脸,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那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平静。经历了一下午那般惊心动魄的思想交锋,面对着一群国宝级的专家,这个十八岁的青年,此刻却像是刚刚去邻居家串了个门一样,没有丝毫的激动或者疲惫。 这份近乎非人的心性,让张主任后背发凉的同时,心中也燃起一股狂热的投机之火。他意识到,自己今天紧紧跟住的,可能不是一颗新星,而是一轮即将升起的太阳! 车,在胡同口停稳。 张主任抢在司机前面,亲自下车为李大叶打开车门,身体微微躬着,姿态放得极低。 “大叶同志,您……您慢走,我就不送进去了。”他小心翼翼地措辞。 “辛苦了,张主任。”李大叶点了点头,下了车。 这一幕,恰好被几个晚上出来倒水的邻居看在眼里。 一辆黑得发亮的红旗轿车,一个区里的大领导,亲自给李家那个小子开车门,还一脸恭敬。 邻居们手里的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他们却浑然不觉,只是傻傻地看着,揉着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这李家小子,不是去开座谈会,这是去当领导的领导了吧! 李大叶没有理会周围那些惊掉下巴的目光,径直穿过院子,回到了自己租住的那间小屋。 屋里的灯亮着。 他的父母,李建国和刘淑芬,还有林铮教授父女,都挤在小屋里,焦急地等着他。 “大叶,你回来了!”刘淑芬第一个迎上来,拉着他的手,从头到脚地打量,生怕他少了一根汗毛。 “开会……开得怎么样?领导没为难你吧?”李建国紧张地问。 李大叶笑了笑,安抚着父母:“就是个座谈会,几位专家教授,问了问我对经济的一些看法,没事的,爸,妈。” 他解释得轻描淡写,但在场的林铮教授和林晚晴,却一个字都不信。 林晚晴那双清澈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李大叶。她敏锐地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仅仅是离开了一个下午,身上某种东西就彻底变了。他站在那里,人还是那个人,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玻璃,站在了另一个她完全无法触及的世界。 那不是感情上的疏远,而是一种层次上的巨大鸿沟。 他还是他,但又不再仅仅是那个和她一起复习功课,约定考同一所大学的李大叶了。 果然,晚饭过后,就在李家人还在兴奋地讨论着状元和座谈会时,张主任又回来了。 这一次,他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坐那辆惹眼的红旗轿车,穿着一身普通的干部装,像个来串门的邻居。 他将李大叶单独叫到了院子里。 夜风微凉,吹动着院里的老槐树,沙沙作响。 “大叶同志。”张主任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却无比郑重,“我来,是传达‘上面’的几点安排。” 李大叶静静地听着。 “第一,你被北大物理系录取的事情不变,组织上希望你首先完成好自己的学业。” “第二,鉴于你在经济领域的特殊才能,‘上面’决定,聘请你担任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的……特别顾问。” “特别顾问?”饶是李大叶有所准备,也被这个名头震了一下。 “对。这个身份是绝密的,不会有任何公开文件。但我们会给你开通一条专线,可以直接向委员会的办公室提交你的政策建议。必要的时候,会随时请你参与内部的政策讨论会。” 张主任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实的信封,郑重地递了过去。 “这是你的第一份工作安排。为了方便你进行‘研究工作’,也为了你的安全,组织上在北大附近,给你安排了一套新的公寓。这是钥匙和地址。里面的电话,就是那条专线。” 李大叶接过信封,入手沉甸甸的,那重量仿佛不是几张纸和一串钥匙,而是一个时代的未来。 “另外,”张主任又递过来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大包裹,“这些,是最新一期的内部参考资料,不对外公开。‘上面’特批,以后每一期,都会有人送到你的新住处。希望对你的‘研究’,能有帮助。” 这才是真正的奖励! 比金钱,比地位,都更珍贵的东西——信息! 在这个时代,掌握了别人看不到的信息,就等于掌握了通往未来的地图! “我明白了。”李大叶收下东西,点了点头,“谢谢组织,谢谢张主任。” “不敢当,不敢当。”张主任连连摆手,“以后,是我要多向你学习请教了。” 张主任匆匆离去,留下李大叶一个人站在夜色中的院子里。 他打开那个信封,里面除了一串钥匙,还有一张薄薄的介绍信,和一张新的户口迁移证明。 他的人生,从这一刻起,被这张纸,彻底与过去割裂。 他拿着东西,没有回自己那间小屋,而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杂院。按照地址,他找到了那栋在当时看来堪称豪华的干部公寓楼。 打开门,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打扫得一尘不染,崭新的木地板甚至能映出人影,空气里还残留着石灰和新家具的味道。宽敞,明亮,安全,也……冷清得可怕。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外面是寂静的街道和稀疏的路灯,再也听不见大杂院里孩子们的吵闹和邻居们的谈笑。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再也回不去了。这个空旷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空间,就是他用未来五十年的记忆换来的第一座牢笼。 这种分离,是一种必要的残忍,是他为自己的先知付出的第一个代价。 他的新身份,他即将要做的事情,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会给那个小院,给那些淳朴的家人和邻居,带来无法预测的风险。 他必须离开。 但他,需要去告别。 李大叶深吸了一口气,将钥匙和文件放进口袋,转身,锁上了新家的门。 他没有在新家里停留一分钟,那个宽敞明亮却毫无生气的空间让他感到窒息。他重新走进了夜色里,脚步却不再是走向大杂院,而是转向了另一个方向——林家。 在被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彻底吞噬,变成一个只有谋略和算计的符号之前,他必须去见那个女孩,那个他生命中的“道德标尺”。 他要去做的不是一个约定,而是去确认一个坐标。一个能让他在未来滔天的权力和财富中,不至于迷失自己,能让他永远记得自己也曾是那个大杂院里普通青年的……人间坐标。 第17章 一纸调令风云起,恶少上门负荆请罪! 夜色如墨,将四合院的轮廓勾勒得愈发古朴。 李大叶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穿过院子,脚步最终停在了林家亮着灯的窗外。 窗纸上,映着一个倩影,正伏案苦读。 是林晚晴。 他没有敲门,只是静静地站着。从一个波澜壮阔的未来归来,再看这方寸之间的静谧,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安宁。 那间崭新的、空旷的公寓是他的新战场,是他的牢笼。 而这里,这扇窗里的灯火,是他的人间坐标。 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身,融入更深的夜色里,将一切波澜都藏在了心底。 …… 几天后的下午,后海的柳树懒洋洋地垂着枝条,蝉鸣聒噪。 李大叶搬了张小马扎,坐在院子里的槐树荫下,手里捧着一本刚从旧书摊淘来的《晶体管电路》。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他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突然,胡同口传来一阵骚动,像是烧开了的水,瞬间沸腾起来。 “快来看!那不是纺织厂的赵科长吗?” “我的天!他儿子背上背的什么?是荆条吗?” “这是唱哪一出啊?负荆请罪?” 邻居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脚步声杂乱地涌向李家所在的小院门口。 李大叶抬起头,目光穿过月亮门,看到了来人。 赵德发,还有他的儿子赵凯。 几天前还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父子二人,此刻脸上堆满了谦卑到近乎谄媚的笑容,那笑容里,还夹杂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赵德发手里提着两卷崭新的“的确良”布料,在阳光下泛着光,另一只手还拎着两瓶用红纸包着瓶口的茅台酒。 这些东西,在1976年,是普通人家过年都未必舍得买的重礼。 而更让人眼珠子掉一地的是赵凯。 他那件时髦的白衬衫被脱掉了,赤裸的上半身,赫然用麻绳捆着几根粗粝的荆条! 荆条的毛刺扎进皮肉里,渗出点点血丝,在后背上拉出几道刺目的红痕。 他低着头,哪还有半分往日的飞扬跋扈,活脱脱就是个从戏文里走出来的,即将受审的囚犯! 整个院子的空气都凝固了。 在所有邻居震惊的注视下,赵德发领着儿子,一步一步挪进院子,当看清树下那个安然坐着的青年时,腿肚子一软。 “扑通!” 父子二人,竟直挺挺地对着李大叶跪了下去! 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不!叶少!” 赵德发声音发颤,抬手就往自己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啪!” 清脆响亮!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教子无方,养出了这个畜生冲撞了您和林教授!”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左右开弓,几巴掌下去,脸颊就肿了起来,“您大人有大量,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就把我们当个屁,给放了吧!” 赵凯更是吓破了胆,对着李大叶拼命磕头,额头撞在石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叶哥!我错了!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有眼无珠,冲撞了您和林家妹妹!您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他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 这惊世骇俗的一幕,把刚从屋里闻声出来的林铮教授和林晚晴都看傻了。 林铮教授扶着门框,嘴巴张了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一辈子清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几天前还扬言要让他们滚出京城的恶霸,现在竟然跪在地上自扇耳光? 林晚晴更是小脸煞白,下意识地躲到了父亲身后,一双清澈的眸子望向李大叶,充满了困惑与不解。 李大叶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变化。 他缓缓合上手里的书,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目光冰冷地扫过跪在地上的父子二人,一言不发。 他身上那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威压,让整个院子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赵德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连哭嚎都忘了。 李大叶知道,这不是他们幡然醒悟。 赵德发一个纺织厂的小科长,能开着吉普车横行霸道,背后自然有他的靠山。而能让他的靠山都低头的,只有一种力量。 这是张主任送来的“投名状”。 杀鸡儆猴,敲山震虎。既是向自己示好,也是在警告后海这片地界上所有潜在的麻烦。 “东西,拿回去。” 良久,李大叶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他的目光转向早已吓得不知所措的林铮教授。 “你们得罪的不是我,是林教授一家。” “想求得原谅,你们应该问他们。” 一句话,将皮球踢了出去,也瞬间表明了他的立场。 赵德发如蒙大赦,也瞬间明白了症结所在。他膝行几步,像条狗一样爬到林铮教授面前,对着他又开始磕头。 “林老教授!是我不对!是我混账!您老人家高风亮节,别跟我这种小人一般见识!求您发发慈悲,饶了我们吧!” 林铮教授一生执教,手里的粉笔比见过的钱都多,面对这种场面,吓得连连摆手:“别……别这样!快起来!快起来!” 他想去扶,又不敢,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李大叶站起身,走到赵德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林教授心善,不跟你们计较。但错了,就要认,就要罚。” 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块钱。” “赔偿林教授家的精神损失,还有修缮大门的费用。” “钱送到,这件事,就算了了。” 三百块! 赵德发心头一哆嗦,这可是一个普通工人将近一年的工资! 但他没有半分犹豫,反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喜讯,连连点头:“给!我给!我马上就回去取钱!谢谢叶少!谢谢叶少开恩!” 李大叶不再看他们,只是挥了挥手,吐出一个字。 “滚。” 赵德发如获圣旨,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拽起还在发抖的儿子,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院子,连那份重礼都忘了拿。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邻居看着李大叶的眼神,都变了。 那不再是看一个考上状元的后生晚辈,那眼神里,充满了敬畏,甚至……恐惧。 李大叶没有理会那些复杂的目光,他走到林铮教授面前,微微躬身。 “林教授,让您和晚晴受惊了。” 林铮教授嘴唇翕动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看着眼前这个沉稳得不像话的青年,叹了口气:“大叶,你……” 他想问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最终,所有疑问都化作了一声复杂的叹息。 李大叶拿起石桌上的书,转身回了自己的小屋。 此事之后,在整个后海片区,再也无人敢对李家和林家有半分不敬。而李大叶这个名字,也在街坊邻里的窃窃私语中,带上了一丝无人能解的传奇色彩。 第18章 一条破产磁带厂,未来巨头的初次啼声! 赵家父子落荒而逃后,三百块钱分文不少地送了过来。 林铮教授说什么也不肯收,李大叶便做主,将这笔钱连同之前张主任以“咨询费”名义悄悄给的五百块,一并收了起来。 八百元。 在这个普通工人月薪只有三十几块的年代,这笔钱,堪称一笔巨款。 但李大叶知道,钱放在手里只会贬值。他必须尽快将这笔启动资金盘活,让它变成未来商业帝国的第一个齿轮。 他需要一个进入金融市场的支点。 第二天,李大叶提着两瓶从赵德发落下的礼品里挑出的茅台酒,再次登门拜访林铮教授。 “林教授,我想跟您打听个事儿。”李大叶姿态放得很正,像个虚心求教的学生。 “你说。”林铮教授正在备课,见他来了,便放下了笔。 “我听说现在有信托投资公司,我想……买点国家刚发行的国库券,也算是支援国家建设。但我不懂里面的门道,您有没有这方面可靠的朋友,能帮忙介绍一下?” 买国库券,这个理由无懈可击,既爱国,又稳妥。 林铮教授果然没有怀疑,反而赞许地点点头:“有这个想法很好。我确实有个学生,叫周国栋,毕业后就分配到了市信托投资公司,为人很稳重。我给你写封介绍信,你去找他。” 拿到了林教授的亲笔信,李大叶第二天就找上了门。 市信托投资公司的办公室里,人来人往,算盘声噼啪作响。 周国栋约莫三十出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干部装,浑身透着一股那个年代特有的严谨和保守。 看到林教授的介绍信,他很热情地接待了李大叶。 “是林老师的学生啊,快坐快坐。” 李大叶没有立刻说明来意,而是先从国库券聊起。 “周哥,我就是个学生,手里有点零花钱,想买点国库券。听说这是国家发行的,肯定错不了。” 周国栋点点头:“对,国库券是支援国家重点项目建设的,利息比银行存款高,绝对保本,是现在最好的投资了。” 两人聊着天,李大叶话锋一转,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周哥,我听说最近上面好像有文件,要鼓励乡镇企业发展,是不是真的?” 周国栋一愣,这是内部讨论的政策方向,外面应该还不知道。他含糊道:“是有这个风声。” 李大叶又像是自言自语:“我觉得这个方向是对的。光靠国营大厂,解决不了那么多人的就业问题。而且,我听说广东那边搞得就很活,很多香港的资金都想进来,就是没门路。要是政策一松,外汇肯定哗哗地来。” 这一番话,让周国栋手里的茶杯停在了半空。 眼前这个年轻人,聊的已经不是普通老百姓的柴米油盐,而是国家政策和宏观经济走向!而且见解深刻,眼光毒辣,完全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学生。 周国栋收起了对待普通客户的客套,坐直了身体:“小李同志,你对经济很有研究啊。” “谈不上研究,瞎琢磨。”李大叶笑了笑,知道火候差不多了,终于抛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周哥,其实我今天来,除了国库券,还想请您帮个更大的忙。” “你说。” “我想请您帮忙,用我所有的钱,去收购一家街道小厂的股权。” 周国栋眉头一皱:“收购股权?哪家厂?” 李大叶清晰地吐出了几个字:“红星录音器材厂。” “红星?”周国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扶了扶眼镜,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李大叶,“小李同志,你没开玩笑吧?那个厂子,就是个生产录音机磁带的作坊,设备老掉牙,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马上就要破产清算了!你买它的股权,那不是把钱往水里扔吗?” 在这个时代,人们眼里的好企业是钢厂、是机械厂,这种生产“靡靡之音”载体的小破厂,简直就是工业垃圾。 李大叶的表情却无比笃定。 “周哥,我知道您觉得我疯了。但在我看来,那不是垃圾,是金矿。”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的自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周哥,您想,我们苦了这么多年,现在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老百姓兜里有钱了,除了吃饱穿暖,还想要什么?” 不等周国栋回答,他自己给出了答案。 “想要精神上的满足!” “听听歌,看看戏,这些需求,会爆炸式地增长!靠什么听?录音机!录音机里放什么?磁带!” 他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桌面。 “现在一盘空白磁带几毛钱,一盘录了邓丽君的走私磁带,黑市上能卖到十几块!这里面的利润有多大?” “而且,我敢断言,不出一年,国家一定会大力推广全民学习英语。到时候,教材要用什么?还是磁带!全中国的学生,一人一盘磁带,那是个多大的市场?” 周国栋被李大叶描绘的这幅景象给震住了。 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他只看到一个濒临破产的工厂,而李大叶看到的,却是一个即将井喷的庞大市场! “这……这都是你的猜测……”周国栋的声音有些干涩,他虽然震惊,但理智仍在,“小李,你说的市场是很大,但那是以后!眼下,收购一个集体所有制的厂子,手续多复杂你知道吗?要过街道、工商,还要安抚几十号等着发工资的工人,这都不是八百块钱能解决的!你一个学生,拿什么去撬动?” “我撬不动,但周哥你,或许可以。” 李大叶直视着他的眼睛,话锋一转,变得无比锐利。 “周哥,您在信托公司快十年了吧?每天看着一笔笔大资金扶持着那些国营大厂,自己却只能守着死工资,看着别人风光。您甘心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周国栋内心最深处。他脸色微微一变,端茶杯的手都顿住了。 李大叶趁热打铁:“这个厂子现在一文不值,我用八百块,买的是一个入场资格。但要盘活它,需要一个像您这样,懂政策、有人脉的掌舵人。我只要控股权和分红,厂子的经营管理,我希望由您来负责。事成之后,我愿意出让10%的干股给您。” “干股?”周国栋心头狂震!这年代,这词闻所未闻,但意思他懂!这是要把他从一个经手人,变成真正的老板之一! “周哥,风险和机遇永远是并存的。”李大叶看着他,“这家厂现在是垃圾,用八百块,加上您的手段,或许就能把它盘活。就算赌输了,我亏八百块,您损失的只是些精力。可万一赌赢了呢?” “它会变成一台疯狂的印钞机。而您,周哥,将不再是那个端着茶杯看报纸的周科员,而是红星厂的周厂长,周老板!” 周国栋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明亮、思路清晰的年轻人,又想起了恩师林铮教授在信里那句“此子非池中之物”的评价。 他内心深处那个安分守己的灵魂,在这一刻,被李大叶用赤裸裸的利益和野心点燃了。 “好!”周国栋一咬牙,猛地一拍大腿,但声音却压得极低,透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我信你一次!这个忙,我帮了!” 他虽然不完全理解李大叶的逻辑,但他被这份魄力、远见,以及那10%的干股彻底说服了! “不过,操作起来有难度。这种街道小厂,股权很乱,要去跟街道办和厂里的职工代表一点点谈。” “钱不是问题。”李大叶将一个布包推了过去,“这里是八百块。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我只有一个要求,尽可能多地拿到股权,最好是能绝对控股。” “我尽力。”周国栋收下布包,入手沉甸甸的,他感觉自己接过的不是钱,而是一个疯狂的赌局。 李大叶站起身,郑重地对周国栋鞠了一躬。 “周哥,大恩不言谢。将来,但凡用得着我李大叶的地方,一句话。” 说完,他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周国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许久,才低头看向桌上的布包,喃喃自语:“疯子……真是个疯子……不过,老子就陪你疯一次!” 而走出信托公司的李大叶,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 他知道,等到明年,当邓丽君那甜美的歌声,伴随着一台台“砖头”录音机,响彻中国的大街小巷时,自己商业帝国的第一块基石,就稳了。 第19章 开学前夜,他向白月光描绘互联网世界! 距离北大开学的日子,只剩下最后几天。 搅动了后海风云的李大叶,又恢复了平静。 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和林晚晴一起,在林教授的书房里度过。 夏末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书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和墨水,混杂着窗外胡同里隐约传来的蜂窝煤烟火气。 两人并肩而坐,各自捧着一本书,偶尔,会因为书里的某个知识点,低声讨论几句。 “这个玻尔模型,还是无法解释复杂原子的光谱,感觉只是一个过渡理论。”林晚晴指着书上的图,秀眉微蹙。 “当然,”李大叶放下手里的书,“后面还有薛定谔的猫呢。整个世界都是概率的,哪有那么确定的轨道。” 林晚晴被他逗笑了,眼波流转,带着一丝嗔意:“又说胡话,薛定谔的猫是宏观世界的思想实验。” “宏观和微观的边界,本就模糊。”李大叶看着她,眼神带着笑意。 朝夕相处中,两人之间的气氛,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升温。 林晚晴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眼前的李大叶了。他明明和自己读着同样的书,却总能说出一些超越书本,甚至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解。他身上那种少年外表与沧桑眼神的割裂感,对她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探究欲。 傍晚,两人合上书,沿着后海的岸边散步。 夕阳将湖面染成一片金红,晚风吹拂,带来阵阵荷香。 “晚晴,你想过没有,未来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李大叶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 “未来?”林晚晴想了想,清澈的眸子里映着晚霞,“大概是楼更高了,车更多了,家家户户都有电视机和洗衣机吧。我们能用上更好的实验设备,更快地算出结果。” 这是那个时代的人,对未来最大胆、最朴素的想象。 李大叶却摇了摇头,他的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线,仿佛能穿透时空。 “不,不止这些。”他深吸一口气,话锋一转,问道:“你在学校里,听老师讲过美国的‘阿帕网’(ARPA)吗? 林晚晴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听过一些,是为了军事目的,把几台大型计算机连接起来,实现信息共享。但规模很小,技术也不成熟,据说非常昂贵和低效。” “对,昂贵、低效,这是它的现状。”李大叶引导道,“可如果,有朝一日,半导体技术出现突破,能把现在一整个房间的计算机,缩小到一张书桌那么大,甚至一个手提箱那么大呢?” “这怎么可能?”林晚晴立刻反驳,这才是她作为高材生的本能反应,“现有的晶体管技术,集成度是最大的瓶颈!一台机器的功耗和散热就是天文数字,别说放书桌上,放在铁板上都能给烧穿了!除非……除非材料学和半导体物理有颠覆性的突破。而且,大叶,这种话……太超前了,有点危险。” 看到她眼里的质疑而非盲从,李大叶笑了,这才是他认识的林晚晴。 “你说到点子上了。我在一份内部参考的外文期刊上,看到一个叫‘超大规模集成电路’的理论构想,就是致力于解决这个问题的。虽然现在只是个构想,但我觉得,这才是方向。” 他继续沿着这个思路推演:“你再想,如果这种‘小型计算机’普及了,而‘阿帕网’的技术成本又大幅降低,会发生什么?” 林晚晴停下脚步,顺着他的思路,喃喃自语:“如果……每家每户,每个实验室,都有一台小型计算机……而它们又能通过某种网络连接在一起……”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第一次写满了震撼。 “那……信息和知识的传播方式,将被彻底颠覆!我坐在京城的家里,可以瞬间调阅远在纽约发表的最新论文,可以和太平洋另一端的学者实时进行学术探讨……天哪……” 她被自己推导出的这个结论吓到了,那是一幅远比任何科幻小说都要宏伟的画卷。 “那……那我们学的物理,还有用吗?”她喃喃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对未知未来的迷茫。 “当然有用!”李大叶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我说的集成电路,就是建立在半导体物理之上的。网络的传输,靠的是光纤,那是光学的应用。没有你们这些基础科学家的突破,我说的这一切,都只是空中楼阁。” 他眼中的光芒,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璀璨。 林晚晴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了。 她一直以来的梦想,是成为像居里夫人那样的科学家。而此刻,李大叶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 “大叶,”她看着他,眼神无比坚定,“我明白了……你说得对,这才是方向。到了大学,我一定要攻读物理和计算机方向。将来,我要亲手验证,你说的那个世界,到底能不能变成现实!” 李大叶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 他正想说些什么,一阵与周围静谧环境格格不入的、刺耳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粗暴地撕裂了湖边的宁静。 一辆黑色的、崭新的进口轿车,像一头钢铁怪兽,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不远处。在自行车还是主流的年代,这辆车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是毁灭性的。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化着浓妆,却依然掩不住风尘气的脸。 是苏媚。 她回来了。 几个月不见,她像是换了个人。一身时髦的连衣裙,耳朵上戴着闪亮的耳环,嘴唇涂得猩红。她靠在真皮座椅上,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站在夕阳下的李大叶和林晚晴。 当她的目光落在林晚晴那件朴素的白衬衫和那张不施粉黛却清丽脱俗的脸上时,一簇嫉妒的火焰,在她眼中熊熊燃起。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状元李大叶吗?” 苏媚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尖锐的炫耀。 ““听说你现在是红人了?可惜啊,我马上就要去香港了。你呢?还在这后海边上,跟这种穷学生谈天说地,畅想未来?” 她轻蔑地扫了一眼林晚晴,然后将目光重新锁在李大叶身上。 “李大叶,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人要有远大的理想。你的理想,就是考个大学,然后呢?能让你坐上我这辆车吗?能让你去香港住半山豪宅吗?” 她以为,自己的成功和财富,足以让李大叶后悔,足以刺痛他。 然而,李大叶的反应,却让她所有的准备都落了空。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她和她的豪车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路边的一块石头,没有惊讶,没有嫉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他迎着苏媚的目光,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去香港挺好,眼界能开阔些。”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不过,替我给你新老板带句话。香港是个捞快钱的好地方,但别玩得太过火。尤其是股市,看起来繁花似锦,可要是玩杠杆,说不定哪天一阵风就全吹没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苏媚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李大叶这话,看似是忠告,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她靠攀附得来的虚荣。他怎么知道自己老板在玩股票?他怎么敢用这种口气“指点”自己的老板? “你……”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的未来,你看不懂。” 说完,他不再看苏媚那瞬间煞白的脸,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拉住了身旁林晚晴的手。 那是一种安抚,也是一种宣告。 转身,就走。 从头到尾,连一个字,一秒钟的停留,都懒得给她。 这种夹杂着“预言”的彻底无视,比任何恶毒的言语反驳,都更让苏媚感到屈辱和一丝莫名的恐惧! 她所有的炫耀,所有的优越感,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她就像一个用尽全力挥拳的拳手,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所有的力气都无处宣泄,憋得她几欲发疯。 “李大叶!” 她失控地尖叫起来。但那声音里,除了愤怒,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被看穿后的恐慌与刺痛。 但李大叶和林晚晴,已经并肩走远。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那般和谐,那般刺眼。 苏媚死死地攥着方向盘,新做的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她咬碎了银牙,眼中燃烧着恨意与不甘。她没有注意到,在她失神尖叫时,汽车后座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透过后视镜,用一种审视的目光,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李大叶远去的背影。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李大叶,跪着来求我! …… 回家的路上,李大叶和林晚晴谁都没有再提刚刚那个插曲。 但李大叶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林晚晴低着头,感受着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脸颊绯红,心中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坚定。她知道,自己选择的,是星辰大海。 第20章 潜龙入海,他正式成为潜伏在大学的时代棋手 九月一日,秋高气爽。 燕园古朴的西校门外,人头攒动,彩旗飘扬。空气中混杂着尘土、汗水和新书的油墨味。 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旁,李建国和刘淑芬夫妇,正满眼不舍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大叶,到了学校,要跟同学搞好关系,别嫌食堂的饭不好吃,钱不够了就跟家里说……”刘淑芬絮絮叨叨地嘱咐着,眼眶泛红。 “知道了,妈。”李大叶笑着应下。 一旁的林铮教授,则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儿林晚晴,眼中满是欣慰和期许:“你们是国家的未来,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告别了家人,李大叶和林晚晴并肩走进了那座无数读书人魂牵梦绕的殿堂。 看着眼前那熟悉的“燕园”牌坊,博雅塔的塔尖在远处若隐若现,李大叶心中感慨万千。 前世,这里是他遥不可及的圣地,一个只能在梦里仰望的地方。 这一世,他站在这里,脚踏实地。 这里,将是他真正传奇的起点。 办理入学手续时,物理系的系主任,一位戴着眼镜、气质儒雅的老教授,竟亲自等在那里。 “你就是李大叶,你就是林晚晴吧?”系主任看到他们的报到单,脸上露出了热情的笑容,“欢迎!欢迎你们来到北大物理系!你们俩,一个状元,一个榜眼,可是我们系今年的宝贝疙瘩啊!” 这番特殊的接待,引来了周围不少新生和家长的侧目。 李大叶被分到了32号楼的一间宿舍。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淡淡的霉味和汗味扑面而来。宿舍是六人间,上下铺的铁床刷着绿漆,已经有些斑驳。 已经到了三个人。一个是从东北林场来的青年,皮肤黝黑,笑容憨厚;一个是戴着眼镜的上海知青,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看起来文质彬彬,但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沧桑,是“老三届”;还有一个是来自湖南农村的少年,有些拘谨,紧紧抱着自己的行李,但眼神里充满了对新生活的好奇。 “你们好,我叫李大叶,京城的。”李大叶放下行李,主动开口。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几人很快熟络起来。 当聊到时事时,上海知青颇有些见识地感慨于国家政策的变化,李大叶不经意间,从“真理问题”的大讨论,谈到了农村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又从承包责任制,延伸到了未来城市经济体制改革的可能性。 他没有用任何超前的词汇,但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和对宏观大势惊人的洞察力,让宿舍里所有人都听得入了神。 那位上海知青起初还想辩驳几句,但随着李大叶的深入剖析,他眼中的审视逐渐变成了震惊,最后只剩下叹服。 原本还有些自傲的他,看向李大叶的眼神,已经从平视,变成了仰视。 不知不觉间,李大叶已经成了这间小小宿舍里的核心。 下午,开学典礼在学校大礼堂举行。 校长在台上,用激动人心的语调,欢迎着这批在特殊年代后,重新通过高考选拔出来的,承载着国家希望的新时代天之骄子。 “……同学们,你们的脚下,是百年来中国最优秀的头脑曾经走过的路!你们的肩上,扛起的是中华民族复兴的希望!……” 雷鸣般的掌声中,主持人宣布:“下面,有请新生代表,本届全国高考状元,77级物理系李大叶同学发言!” 在全场师生瞩目的目光中,李大叶走上了主席台。 林晚晴坐在台下,紧张地攥紧了拳头,看着自己侧目的白马王子,心跳得比自己上台还要快。但她的目光中,除了担忧,更有一种隐秘的期待——她想知道,那个曾向她描绘过互联网世界的男人,今天,会向所有人说些什么。 李大叶没有拿讲稿,他走到麦克风前,环视全场,目光平静而有力。 深吸一口气,他能闻到礼堂里陈旧木料和青春气息混合的味道,这让他50岁的灵魂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正活在一个18岁的身体里,活在这个风云激荡的年代。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好。” “今天,站在这里,我想说的不是空洞的口号,也不是虚幻的未来。我想和大家探讨两个问题。” “第一,我们为什么来这里?是为了个人的前途?是为了光宗耀祖?我想,这些都有。但更重要的,是因为我们相信,知识,可以改变我们每一个人的命运。” “第二,我们来到这里,要做什么?北大给了我们最好的资源,国家给了我们最高的期望。我们不能只满足于改变自己的命运。我们要用我们学到的知识,去改变国家的命运!”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感染力。 “什么是科技振兴国家?不是一句口号!是当我们的农民,能用上更先进的化肥和机械,种出更多的粮食!是当我们的工人,能站在世界一流的生产线上,造出最好的产品!是当我们的国家,在面对任何技术封锁时,都能挺直自己的腰杆!” “同学们!一个只满足于个人命运改变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一个将个人奋斗融入国家崛起的伟大时代,已经到来!愿我们,不负韶华,不负时代!” 话音落下,全场先是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从第一排开始,瞬间席卷了整个礼堂!无数天之骄子自发地站了起来,用力地鼓掌,脸上是激动与共鸣交织的潮红。 这番发言,格局宏大,思想深刻,没有一句陈词滥调,却字字句句,都敲在了在场每一个天之骄子的心坎上! 林晚晴在台下,看着聚光灯下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眼中异彩连连,与有荣焉。 典礼结束,人群还未散去。 李大叶正准备和林晚晴汇合,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戴着眼镜的中年人与他擦肩而过,低声说了一句:“博雅塔下,未名湖畔。”同时,一张小纸条被不动声色地塞进了他的掌心。 李大叶心中一凛,脚步未停,和那人错身而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他认得那人,是张主任的秘书。他捏紧纸条,走向林晚晴,笑着说了几句,约定晚上一起去图书馆,便借口回宿舍放东西,先行离开。 夜色降临后,他按照纸条上的指示,来到湖边一处僻静的石凳旁。确认四周无人,他按照约定的暗号,轻轻敲了三下石凳。片刻后,一个沉重的、上了锁的军绿色铁皮箱,从石凳后的灌木丛里被推了出来。送东西的人,自始至终没有露面。 夜,深了。 宿舍里,舍友们还在兴奋地讨论着白天的开学典礼,和李大叶那篇惊艳的发言。 李大叶躺在自己的床上,等到所有人都睡熟,他才悄悄起身,将那个铁皮箱从床底拖了出来。 箱子冰冷而沉重,上面还沾着泥土和露水的气息。他用白天拿到的那把小巧的黄铜钥匙,打开了锁。 箱子里,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成捆的钞票。 而是一份份用牛皮纸袋装着,封口处印着鲜红“绝密”字样的文件。 《关于当前国际经济形势的动态分析报告》 《关于欧美半导体产业发展趋势的内部参考》 《关于推进宝钢项目引进工作的若干问题探讨》 …… 李大叶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文件,指尖触碰到“绝密”二字时,感到了一股沉甸甸的重量。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仅仅是北大学生李大叶。 他正式成为了,潜伏在这座最高学府里的“时代棋手”。 他的大学生活,注定不会平凡。 第21章 代号“盘古之凿”!布局,从未来媳妇儿开始 大学生活,正式拉开序幕。 李大叶像一块投入知识海洋的干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 课堂上,他是最认真的学生,笔记记得满满当当。图书馆里,他总是最早来,最晚走。物理学的前沿理论,计算机科学的初始代码,他都甘之如饴。 但没有人知道,每当夜深人静时,他都会点亮一盏小小的台灯,研读那些来自红墙的绝密内参。 他的大脑,就像一台超高精度的处理器,一边接收着这个时代最顶尖的知识,一边用未来五十年的记忆,对这些信息进行筛选、整合、推演。 半个月后,他拨通了那个加密电话。 “我是‘东风’,我有一份报告,需要提交。”“东风”,是他和上面约定的代号。 三天后,一份厚达三十页的报告,通过秘密渠道,被送到了那张熟悉的办公桌上。 报告的标题,足以让任何一个经济领域的官员心脏停跳——《论半导体产业作为国家安全基石的必然性与我国核心技术突破口的战略构想》。 办公室里,那位戴着老花镜的领导,一字一句地读着。他的表情从最初的审视,逐渐变为凝重,最后,那夹着香烟的手指竟微微有些颤抖。 报告的第一部分,李大叶用一种近乎上帝视角的口吻,阐述了半导体产业的未来。 他没有用空泛的形容,而是直接引用了英特尔创始人之一戈登·摩尔在十年前提出的“摩尔定律”,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断言:在未来三十年,集成电路上可容纳的晶体管数目,将持续指数级增长,这将引爆一场席卷全球的信息技术革命,其深刻程度,将远超工业革命。谁掌握了半导体,谁就掌握了下一个时代的霸权。 报告的第二部分,直指要害。 “……芯片制造,如在方寸之间建造亿万高楼。其根基,非设计,非封装,而在光刻。光刻机,乃信息时代之‘工业母机’,是悬在我国未来高科技产业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无此利器,一切宏伟蓝图,皆为沙上之塔。” 他甚至在报告中,以“据外刊分析”的口吻,提到了荷兰一家名为ASML的小公司,以及日本的尼康和佳能,断言这几家公司在未来光刻机领域,将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而美国,则会通过技术专利和关键零部件,牢牢掌控着这条产业链的命门。 看到这里,领导的呼吸,已经变得有些粗重。他缓缓放下报告,眼神锐利如鹰。这份报告的深度和远见,已经超出了“天才”可以解释的范畴!这更像是一份……来自敌对势力的、包裹着蜜糖的战略陷阱! 他没有立刻做出任何批示,而是将报告锁进了最深处的保险柜。 凌晨,他拨通了那个红色电话。 “把科学院搞光学的,搞精密仪器的,还有钱学敏他们,都叫来!另外,通知情报部门的老刘也列席,开一个内部通气会!立刻!马上!” 几个小时后,一场绝密会议在红墙深处召开。 当钱学敏等几位国宝级的专家,传阅完这份报告的复印件(隐去了信息来源)后,会议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良久,一位白发苍苍的光学泰斗,颤抖着声音开口:“这份报告……是谁写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 “报告里提到的技术路径,对国外产业格局的判断……精准到可怕!很多信息,连我们通过内部渠道都未必能掌握得这么全面!这……这不像是分析出来的,这简直就是……亲眼见过!” “我反对!”另一位负责精密机械的专家却皱起了眉头,提出了质疑:“理论和构想非常惊人,但太理想化了!以我们目前的工业基础,要去实现他说的G-line光刻目标,无异于痴人说梦!而且,他提到的荷兰ASML公司,我从未听说过,这会不会是故意放出的烟幕弹,想引我们走上歧途?” 钱学敏更是激动地一拍桌子:“老张说的警惕性是对的!但不能因噎废食!此人的远见,绝对是国宝级的!‘光刻机乃工业母机’,这一句话,就点醒了我们所有人!我们之前总想着炼钢,造大炮,却忽略了这看不见的战场!” 领导看着专家们的反应,心中已有了决断。 他掐灭烟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令。 “第一,立刻成立一个秘密评估小组,由钱老你亲自挂帅,情报部门的老刘配合你,动用一切手段,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看到关于ASML、尼康、佳能的情报真实性核查报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二,如果情报属实,我们将启动一个最高级别的专项工程,代号,就叫‘盘古之凿’!用盘古开天辟地的决心,为我们的信息产业,凿开一条生路!“ ”第三,报告中提到的‘火种计划’,可以先行一步!“他的目光扫过那份报告的附件,上面是李大叶建议的,国内几所顶尖大学的相关专业名单,这风险小,收益大。立刻让教育部和科学院去落实!第一批名单,马上就要! “钱,要多少给多少!人,要谁给谁!” 会议结束,一道道指令,从红墙发出,迅速传递到国家的各个核心部门。一场围绕着“国之重器”的庞大计划,在严谨而审慎的验证程序下,悄然启动。 …… 几天后,北大物理系。 系主任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 系主任拿起电话,只听了一句,就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腰杆挺得笔直。 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而有力的声音,来自一个他只在报纸上见过的部门。 “王主任,国家有一个绝密的‘火种’科研人才培养计划,需要从你们物理系,挑选几位政治过硬、专业最顶尖的学生。我们需要他们在光学、半导体物理和计算机科学方面,有最好的天赋。” “是!是!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把最好的苗子选出来!”王主任对着话筒,连声应道。 挂掉电话,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立刻从档案柜里,调出了77级新生的档案。 他拿起笔,在一份份名单上仔细斟酌。 最终,他的笔尖,落在了两个名字上。 第一个,是李大叶。他毫不犹豫地画了一个圈。 第二个,他稍作停顿,最终,在一个清丽的名字上,也重重地画下了一个圈。 林晚晴。 而此刻,在燕园的未名湖畔,李大叶正和林晚晴并肩而行。 他并不知道,自己亲手写下的那份报告,掀起了何等滔天的波澜。 他更不知道,他为了国家未来布下的棋局,那枚他试图用来改变历史走向的棋子,在经过了权力中枢的审慎博弈后,第一步落下的回响,竟是精准地将他最想保护、也最珍视的那个女孩,推向了风暴的中心。 她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已经和他,和这个国家的命运,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第22章 文明的断层!李大叶的惊天豪言! “盘古之凿”计划的启动,对于身处燕园的李大叶而言,并未在他的日常生活中掀起任何波澜。 他依然是那个在课堂与图书馆之间两点一线的物理系新生,只是无人知晓,他每晚研读的,是足以决定国家未来走向的绝密内参。 这天下午,计算机系新到的一台进口小型机,在公共机房引起了轰动。 这台米白色的铁盒子,占据了半间屋子,嗡嗡作响,像一头被囚禁的巨兽,不断呼出滚烫的热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昂贵电子元件特有的、略带刺鼻的塑料与金属混合气味。。 李大叶挤在人群里,终于第一次亲手触摸到这个时代最尖端的造物。 冰冷的金属外壳,散发着一股独特的电子元件的气味。 在系里老师的指导下,机器启动。经过漫长的自检,屏幕上幽幽地亮起绿光,一行冰冷的、纯英文的命令行提示符,跳了出来。 `A:\>` 简单,却又带着一种无法逾越的隔阂。 几位计算机系的同学和老师围着这台宝贝疙瘩,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他们小心翼翼地敲击着键盘,尝试运行几个最基础的指令,但操作起来磕磕绊绊,每输入一行代码,都要翻阅厚厚的英文手册。 一位头发花白、在系里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也兴致勃勃地凑了上来。他扶了扶老花镜,想在一段程序后输入一段中文备注,作为教学示范。 他尝试着用手指在键盘上比划,却发现根本找不到对应的按键。他想了想,手指在键盘上空悬停了片刻,最终带着一丝无奈与尴尬,只能无奈地敲下一串拼音。 “zhe shi yi duan ce shi dai ma.” 屏幕上,那串拼音孤独地显示在那里,与周围严谨的英文代码格格不入。 老教授看着屏幕,停下手,口中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唉,这洋玩意儿,好是好,就是不认得咱们的方块字!” 他只是随口一句感慨,带着那个年代知识分子面对技术代差时,最朴素的无奈。 但这句无心之言,落入李大叶的耳中,却不啻于一道惊雷,在他脑海深处轰然炸响! 汉卡!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在他的记忆之上。 他猛然惊醒!自己一直在布局半导体,布局光刻机,着眼于最顶层的“国之重器”,却几乎忽略了这个最基础,也最致命的环节! 没有汉字信息处理能力,计算机在中国就永远是少数精英才能摆弄的玩具,是象牙塔里的屠龙之技。它无法走进千家万户,无法服务于各行各业,更遑论以此为基础,建立起他后续规划中的互联网帝国! 那将是釜底抽薪式的失败! “王教授,您这话就有点钻牛角尖了。” 机房里,一个其他系过来“开眼”的学生,听了老教授的感叹,不以为然地开口。 “技术是客观的,计算机是美国人发明的,用英文是国际标准。我们作为追赶者,就应该主动适应规则,而不是让规则来适应我们。有这个时间去琢磨怎么让机器认汉字,不如多背几个单词,这才是务实的态度。”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就是!国家好不容易换来的外汇,买了这台宝贝,是让我们学习先进技术的,不是让我们异想天开去改造它。这是一种技术上的‘投降主义’,但有时候,必要的‘投降’是为了更快地学习和进步!” 这些话,代表了当时相当一部分人的主流看法。 在技术落后的现实面前,许多人下意识地选择了放弃自己的标准,去被动适应强者的规则。 李大叶攥紧了拳头,一股冷冽的怒意从他那50岁的灵魂深处升腾而起。他见过未来,见过那些因为核心技术缺失而付出的惨痛代价。而眼前这番“务实”的言论,在他听来,无异于文明的自我阉割。 他一步从人群中走出,站到了那几人面前。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是文明的基石!”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机房里机器的嗡鸣声,让所有人的议论都停了下来。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李大叶直视着那个说“异想天开”的学生,字字铿锵。 “如果我们这一代人,从一开始就默认了信息技术的载体只能是英文,默认了我们的方块字,在代表未来的数字世界里没有位置。那不是技术问题,那是我们亲手在为自己的文明,挖掘数字时代的坟墓!” “当我们的后代,想要在计算机里查找自己的历史,学习自己的文化时,看到的却是一堆乱码和拼音,那将是何等的悲哀!” “技术从来不是客观的,它承载着发明者的文化和标准!技术是为人服务的,而不是让人去削足适履,适应技术的傲慢!美国人能让计算机识别英文,我们中国人,就能让它堂堂正正地,显示出每一个方块字!” 一番话,掷地有声。 那个说风凉话的学生,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嘴唇翕动,似乎想反驳什么叫“技术投降”,却发现自己那套“务实论”在“文明存续”的宏大叙事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周围原本附和他的几个人,也都低下了头,眼神躲闪。 那位叹息的王教授,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他看着李大叶,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开学典礼上的状元,眼神从欣赏变成了震撼。 整个机房,一片死寂。死寂过后,不知是谁,第一个鼓起了掌,瞬间,稀稀拉拉的掌声汇成了一片热烈的潮水。 …… 晚上,未名湖畔。 夜风清凉,吹动着湖边的柳梢。 李大叶找到了正在湖边看书的林晚晴。 “晚晴,我想做一件事。” 林晚晴合上书,看着他严肃的表情,点了点头。 李大叶将白天在机房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思考,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最后,他提出了一个在这个时代堪称石破天惊的构想。 “现在所有人都想着在软件层面,用各种复杂的编码方式去实现汉化,效率低下,而且极其占用本就宝贵的内存和运算资源。我想换一条路走。”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在脑中搜索着那些尘封的记忆碎片,“我想,我们能不能直接开发一种硬件,一块……扩展卡。把常用汉字的字库固化在芯片里,让它独立完成汉字的显示和输入。” 他看着林晚晴,目光灼灼。 林晚晴听完,没有立刻表现出激动,反而蹙起了秀眉。她作为物理系的高材生,瞬间就抓住了这个构想背后,那堪称恐怖的技术难点。 “这想法很大胆,但是……”她冷静地伸出手指,开始分析,“第一,汉字的总量数以万计,即便只做常用字,几千个字也需要极大的存储容量。以现有的ROM芯片技术,成本会是一个天文数字,而且体积根本做不进一张卡里。” “第二,兼容性。你怎么让这块你发明的‘卡’,与计算机本身的操作系统和硬件总线协同工作?这需要对计算机底层架构有极高的理解,甚至需要进行反向工程。我们连完整的技术资料都拿不到。” “第三,也是最现实的。我们只是学生,去哪里找生产芯片的设备?去哪里找开发测试用的零件?这根本不是我们能完成的任务。” 她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切在要害上。 面对林晚晴这一连串理性的分析,李大叶却笑了。他要的,正是她的这份专业与清醒,而不是盲目的崇拜。 “你说的都对。”他坦然承认,“所以这只是一个不成熟的方向。关于存储,我模模糊糊记得,国外似乎有一种思路,不存储点阵,而是存储笔画的……路径信息?好像叫……‘矢量字库’?再通过卡上的处理芯片实时生成字形。” “矢量字库?”林晚晴的呼吸停顿了一下,这个词她闻所未闻,但她立刻意识到这种思路的颠覆性,“用数学方式描述字形?天才般的想法!这能极大地压缩存储空间!但是……这需要一颗运算能力不弱的芯片在卡上独立工作,而且算法会非常复杂。” “那兼容性呢?”她追问道,眼神已经亮了起来,被这个难题激起了强烈的探究欲。 李大叶摇了摇头,这一次,他是真的被问住了。他50岁的灵魂里,只有宏观的商业记忆和模糊的技术概念,并没有具体的工程蓝图。 “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后来的汉卡似乎绕开了复杂的操作系统……它们像是……给计算机戴上了一副‘眼镜’。” “眼镜?”林晚晴喃喃自语,她猛地停下脚步,整个人像是被闪电击中,呆立在原地。几秒钟后,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道明悟的光!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不从软件层面去交互,我们从硬件层面去‘欺骗’!截取显示器的数据流!当系统要显示一个英文字符时,我们的卡把它拦下来,判断出编码,然后从自己的字库芯片里,提取对应的汉字图形,再把这个图形信号输给显示器!这样一来,计算机本身,根本不知道自己显示出来的是什么!” 李大叶看着她,因为思维高速运转而泛起红晕的脸颊,和那双被智慧点燃的、亮得惊人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喜悦。 这才是他想要的伙伴!不是一个跟班,而是一个能与他并肩,甚至在他看不清道路时为他照亮前路的同行者! 他提出的技术路径,被她补全、被她升华,从一个模糊的构想,变成了一套逻辑自洽、足以颠覆现有技术路线的完整方案! 她被这个宏伟而又精巧的构想,彻底吸引了。那是一种属于顶尖头脑,在面对一个划时代难题时,被激起的无与伦比的兴奋。 李大叶看着她那双被智慧和理想点燃的眼睛,知道时机到了。 他郑重地伸出手,发出了邀请。 “晚晴,这件事,光靠我一个人的空想,什么都做不成。我需要你的专业知识,需要你的帮助。” “你愿意,和我一起,把这件事做成吗?” 湖光映着他的脸,也映着他眼中的万丈豪情。 林晚晴看着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因激动而产生的轻颤:“我愿意!大叶,我们现在就去图书馆!我要把所有关于显示接口和总线协议的书都找出来!我们一起,让计算机,学会写我们的中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