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他欢颜》 第1章:地狱归来 第1章:地狱归来 许欢颜觉得自己快死了。 这个念头并非第一次浮现,却是第一次如此真切而冰冷地攫住她的全部感官。 死亡像一层厚重的墨汁,正从四肢百骸开始蔓延,一点点蚕食她所剩无几的意识。 废弃仓库里弥漫着铁锈和尘埃混合的腥气,冰冷的水泥地不断汲取着她体内最后的温度。 她躺在那里,断了的肋骨每一次随着呼吸起伏,都像有钝刀在肺腑间反复翻搅。 每吸进一口气,都像吞咽着碎玻璃,尖锐的疼痛从胸腔炸开,直冲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无休止的、令人窒息的钝痛。 她的视野已经开始模糊、摇晃,像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屏幕。 然而,就是在这样意识即将涣散的边缘,她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荒诞得让她自己都想嗤笑—— 这狗血到令人发指的剧情,到底能不能换个有点新意的套路? 她的目光费力地聚焦在不远处。 那里站着一对堪称“璧人”的男女,与她的狼狈和濒死形成刺眼的对比。 白薇薇身上那套香奈儿粗花呢套装,还是她去年生日时,许欢颜看她在专柜前眼巴巴地望了许久,心一软买下来送给她的。 此刻,那精致的面料在仓库昏沉的光线下依然显得优雅昂贵。白薇薇眼眶红得恰到好处,像刚拧开的水龙头,泪珠欲落未落,我见犹怜。 她正微微侧身,将脸埋在顾宇辰的肩窝,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与颤抖:“宇辰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欢颜姐她自己突然冲过来的…我,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顾宇辰的手,稳稳地搂着白薇薇的腰肢,是一种充满占有和保护意味的姿态。他低头看白薇薇时,那双曾经让许欢颜沉溺不已的深邃眼眸里,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然而,当他的视线转向地上奄奄一息的许欢颜时,那温柔的潮水瞬间退去,冻结成西伯利亚荒原上冰冷的碴子,甚至还掺杂着毫不掩饰的不耐与嫌弃。 “欢颜,”他的声音平稳、冰冷,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薇薇已经跟你道歉了,你怎么还这么不懂事,非要纠缠不休?” 他顿了顿,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教诲”意味,仿佛在指责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许家已经完了,这是事实。认清现实,安分一点,对你、对大家都好,何必让自己最后走得这么难堪?” 许欢颜想笑。 笑这对男女令人作呕的表演,笑这颠倒黑白的无耻说辞,更笑那个曾经愚蠢透顶、引狼入室的自己! 然而,这个微小的念头刚掠过脑海,试图牵动嘴角的肌肉,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便从胸腔猛地炸开,让她控制不住地倒吸一口冷气。冰冷的空气混着血腥味灌入喉咙,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暗红的血沫子从她嘴角不断溢出,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触目惊心的污迹。 安分点? 他居然让她安分点? 她该怎么安分? 是安分地看着白薇薇—— 这个她父母出于怜悯从乡下接来、悉心照料、视如己出的“好表妹”—— 一边亲亲热热地喊着她“欢颜姐”,一边利用她的信任,像潜伏最深的蛀虫,一点点里应外合,掏空许氏集团的根基,将她父亲毕生心血据为己有,最后甚至将她爸气得突发中风,至今瘫痪在床,口不能言? 还是安分地看着顾宇辰—— 这个她掏心掏肺、不顾一切爱了整整五年的男人—— 一边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说着“这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的甜蜜誓言,一边利用许家的资源和人脉,从一个籍籍无名的穷小子迅速爬上如今的位置?在他羽翼渐丰之后,毫不犹豫地反手给了许家最致命、最狠毒的一刀,甚至连她变卖所有首饰凑来的、准备给父亲做最后康复治疗的救命钱,都被他联手白薇薇一并卷走,分文不剩? 哦,对了。 还有她今天这场所谓的“意外车祸”。 现在冷静下来,或者说,濒死前思维异常清晰地回想,那辆疯狂冲上人行道的货车,出现的时机和角度,哪里像是一场意外?分明是精心策划的谋杀!是这两个她觉得至亲至爱之人,看她碍眼,嫌她碍事,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她彻底清除,直接送进阎王殿,好让他们能名正言顺、毫无障碍地霸占许家的一切! 恨意,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冰冷的身体里疯狂冲撞,竟短暂地压过了那噬骨的疼痛。 “顾宇辰……”许欢颜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像粗糙的砂纸在反复摩擦朽木,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她仅存的生命力,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你摸着你的良心……说……当初你穷得连地下室房租都交不起,被房东赶出来,像条流浪狗一样缩在电话亭里躲雨的时候……是谁……偷了家里的存折,连夜跑出去取钱塞给你?”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缓缓移向那个仍在假意啜泣的女人。 “白薇薇……你刚来许家的时候……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连一件像样的内衣都没有……站在我的衣帽间里局促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是谁……拉着你的手,把我衣柜里那些没穿过几次的名牌衣服、包包、鞋子……一整柜一整柜地分给你?是谁怕你在学校被看不起,偷偷把自己的零花钱塞进你的书包?” 白薇薇的肩膀应景地抖动了一下,眼泪掉得更凶了,扑簌簌地往下落,演技堪称精湛。然而,她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以及从眼底深处泄露出来的、几乎无法完全掩饰的得意,却像一把尖刀,再次捅进许欢颜的心口。 “欢颜姐……”白薇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那些……那些不都是你自愿给我的吗?你当时说你看不上,才给我的呀……再说了,我和宇辰哥是真心相爱的!爱情里,不被爱的那个人才是第三者,你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们呢?” 她微微抬起下巴,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里,终于彻底撕开了伪装,流露出赤裸裸的轻蔑和贪婪:“许家的产业,本来就该由更有能力、更懂得经营的人来掌管。你这种只会吃喝玩乐、挥霍无度的草包大小姐,根本守不住!我们这是在帮你,避免许家的基业彻底败在你手里,你该感谢我们才对!” “草包……” 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许欢颜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奇妙的是,这一刻,身体上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荒谬感,以及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极致浓烈的恨意! 是啊。 她以前就是个实打实的草包。 被父母保护得太好,宠得没心没肺,不识人间险恶。她天真地以为全世界都围着她转,以为所有人都会像父母一样毫无保留地爱她、呵护她。 白薇薇只要在她面前掉几滴眼泪,编造一些乡下的“凄苦”遭遇,她就会心疼得不得了,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顾宇辰只需说几句不知从哪本廉价言情小说里抄来的情话,配上那副精心伪装的深情面孔,就能让她晕头转向,掏心掏肺,恨不得将许家的一切都双手奉上。 她活生生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家破人亡,众叛亲离。 曾经围绕在她身边的所谓“朋友”、“亲人”,在许家倒台后作鸟兽散,甚至不乏落井下石者。 而最终,她竟然要死在这个肮脏破败、无人问津的废弃仓库里,死在她曾经最信任、最亲密的两个人手上。 死得如此卑微,如此狼狈,如此……不值。 顾宇辰似乎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连最后那点虚伪的敷衍都懒得维持。他低头从昂贵的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冷漠地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语气如同在吩咐处理一件垃圾:“欢颜,念在我们过去那点情分上,我已经仁至义尽,给你留了最后的体面。你放心——”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冰冷威胁:“等你死了,我会‘好好’照顾叔叔的。保证让他……尽快去下面陪你,免得他一个人活着受苦。” 这话里的恶毒意味,就连傻子都听得出来! 许欢颜猛地睁大了眼睛,几乎要裂眦嚼齿!无尽的愤怒和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她的心脏!父亲!他们连她瘫痪在床、毫无反抗之力的父亲都不放过! 她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哪怕只剩下一口气,她也要扑过去,用牙齿咬,用头撞,也要和这两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同归于尽! 可是,她的身体如同被浇筑在了冰冷的水泥地里,沉重得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抬起。意识如同退潮般,不可逆转地迅速模糊、消散。 在她逐渐黑暗的视野里,她看到白薇薇脸上那伪装的悲悯和恐惧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近乎兴奋的恶毒。那个女人甚至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慢条斯理地从她那个价值不菲的手提包里,拿出了一支早已准备好的、闪烁着寒光的注射器。 她看到顾宇辰淡漠地别开了脸,仿佛不忍目睹接下来的场景,又或是纯粹觉得肮脏。但他的手指,却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没有丝毫颤抖—— 大概是在冷静地联系着处理“后事”的人,吩咐他们如何将一场蓄意谋杀,完美地伪装成一场意外之后的“抢救无效”。 真恶心啊。 许欢颜在心里,翻了一个巨大而无声的白眼。 如果此刻她还有哪怕一丁点力气,她一定会跳起来,先一把薅掉白薇薇那精心粘贴的、忽闪忽闪的假睫毛,再抢过顾宇辰那瓶用来固定发型、让他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发胶,狠狠地喷他一脸!最好能呛死这个混蛋! 无尽的悔恨,如同毒蚁般啃噬着她最后的意识。 早知道会有今天这个下场…… 她当初就该死死记住爷爷临终前的告诫! 爷爷早就看出白薇薇母女心术不正,看出顾宇辰眼神里的贪婪和野心,多次提醒她要多加提防,甚至明确要求将这两个居心叵测的人早点赶出许家! 可她当时被所谓的“爱情”和“亲情”蒙蔽了双眼,竟然还为了他们一次次顶撞最疼爱她的爷爷! 早知道顾宇辰是这种狼心狗肺的货色…… 她当初就该把他苦苦哀求她投资的那笔“创业启动资金”,全都拿去找顶级工匠定制一百个、一千个最新款的爱马仕铂金包!至少,那些昂贵的包包不会背叛她,不会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反咬她一口,还能在她破产落魄后变卖了换点饭吃! 早知道白薇薇这么能演,眼泪说来就来…… 她当初就该拿个瓶子,把这个女人的每一滴“鳄鱼的眼泪”都收集起来,说不定攒够一大缸,还能拿去浇花!看看能不能让她阳台上那些蔫头耷脑的花花草草,长得更快更茂盛些!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彻底熄灭。 最后充斥她整个灵魂的,只剩下那滔天的、几乎要将她自己都焚烧殆尽的恨意与不甘! 她恨顾宇辰的虚伪自私、忘恩负义! 她恨白薇薇的蛇蝎心肠、鸠占鹊巢! 她更恨!更恨自己那愚蠢透顶、无可救药的天真和愚蠢!! 如果…… 如果这世上真有神明存在! 如果命运的齿轮能够倒转! 如果能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亿分之一的渺茫机会!! 她许欢颜,对天发誓!绝不!绝不再做那个任人欺骗、摆布的傻白甜!! 她要让这对狗男女付出千百倍的代价!要将他们加诸在她和家人们身上的痛苦与背叛,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要把所有属于许家的一切,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地夺回来!! 她要让他们也尝尽绝望的滋味!要让他们也体会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叫悔不当初!! 老天爷!! 你若还有点良心!若还残存一丝公道!! 就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哪怕让我重生在任何艰难的时刻!哪怕让我变成一只人人唾弃的蟑螂!一条阴沟里的蛆虫!! 我也要爬回去!爬回他们身边!! 用我的一切!用我的所有!!一点一点!一口一口!!将这两个人渣啃噬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无尽的黑暗,如同最厚重的帷幕,轰然落下,彻底吞噬了她最后一丝意识。 在彻底沉入那冰冷永恒的虚无的前一秒钟,许欢颜仿佛听到了自己灵魂深处那咬牙切齿、碾磨碎裂的声响,带着一种极致愤恨与极致绝望交织而成的、破罐子破摔的悲壮—— 毕竟,蟑螂的生命力,可是比虚伪脆弱的人类,要顽强得多得多。 第2章:重生惊变 002:重生惊变 许欢颜的意识在彻底沉入黑暗前,仿佛被一道极细却无比灼热的闪电劈中!那并非真实的痛楚,而是一种灵魂被硬生生撕裂、又被强行塞入某个狭窄时空缝隙的剧烈震荡感。 无数纷乱的画面和声音如潮水般涌入又急速退去—— 父亲倒下的身影,母亲绝望的哭泣,公司印章被强行夺走时沉闷的声响,顾宇辰虚伪的承诺,白薇薇淬毒的笑容,最后是那支在昏暗仓库光线中闪烁着寒光的针头…… 恨!滔天的恨意如同她的墓志铭,刻入了她灵魂的最深处! —— “唔……”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剧烈的头痛如同潮汐般阵阵袭来,仿佛有人拿着钝器在她太阳穴上不紧不慢地敲打了整整一夜。 喉咙干涩得发疼,像是沙漠中跋涉了数日的旅人,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粗粝的摩擦感,嘴里还残留着一股古怪的、令人作呕的甜腥味,这味道莫名熟悉,却又让她从心底感到抗拒和恶心。 许欢颜猛地睁开了眼睛。 长时间的黑暗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废弃仓库那斑驳脱落、布满蛛网的灰暗天花板,而是一片精致奢华、缀满了细碎水晶的吊灯。暖黄色的灯光形成一片柔和却略显刺眼的光晕,晃得她刚刚苏醒的眼睛有些酸涩,下意识地又想闭上。 她怔住了。 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而昂贵的香氛气味—— 清冽的木质调为主,中间糅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冷香,尾调则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洁净皂感。 这是她以前常去的那家顶级五星级酒店特供的香氛,她甚至还记得自己曾窝在酒店大堂的沙发里,对着顾宇辰笑着说,这味道让她觉得特别安心、放松,像被温暖的羊毛毯子包裹着。 可现在,再次闻到这曾经代表“享受”与“安逸”的气息,却只让她浑身肌肉瞬间紧绷,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捆缚,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发出警报! 这里……是哪里? 她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死在那个冰冷、肮脏、弥漫着铁锈和绝望气息的废弃仓库里?死在白薇薇那支不知名的毒针之下?死在顾宇辰冰冷而不耐的注视之下? 强烈的违和感和警惕心驱使着她动了动手指。指尖传来的触感是身下床垫极致的柔软与弹性,身上覆盖的丝被滑腻冰凉,贴着皮肤,是一种真正由高档桑蚕丝编织而成的、细腻得无法仿冒的触感。 这一切……真实得可怕。 她挣扎着,凭借一股强大的意志力,用手肘支撑起仿佛被灌了铅般沉重的身体,勉强坐了起来。低头一看,心更是猛地向下一沉—— 她身上穿着的根本不是卫衣和牛仔裤,而是一件酒店提供的白色浴袍。浴袍的带子系得松松垮垮,领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大片锁骨和肩颈的肌肤。而那原本白皙的皮肤上,竟泛着一些不正常的、暧昧的粉红色泽。 不对!这完全不对!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被那辆“意外”的货车逼停,然后被几个蒙面人强行拖拽上车时,穿的就是最简单的休闲服。怎么可能一觉醒来就变成了浴袍?而且这身体的感觉……虽然无处不在叫嚣着疼痛和不适,却并非仓库里那种肋骨断裂、内脏受损的致命剧痛,而更像是……一场严重宿醉后的浑身酸痛,并且,还有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令人心烦意乱的燥热和虚弱无力感。 许欢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心绪。她掀开身上那床柔软得过分的丝被,双脚试探性地踩在地毯上。高级羊毛地毯厚实柔软的触感从脚底传来,但她双腿却虚软得厉害,刚一站直,就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直接摔倒在地。她慌忙伸手扶住一旁的床头柜,指尖碰到冰凉的大理石台面,才勉强稳住身体。 她喘息着,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迅速扫过整个房间。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都市璀璨如星河般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勾勒出这座城市的纸醉金迷。房间中央的茶几上,随意放着一个喝剩的高脚酒杯,杯底残留着一点可疑的、颜色艳丽的液体残渣。酒杯旁边,是一个白色的小药瓶,瓶盖打开着,里面已经空了。再旁边,是一个精致的果盘,里面的水果只被动了几块,看起来并不新鲜。 这场景……这布置…… 一种强烈的、令人心悸的熟悉感,如同鬼魅般攫住了她! 她踉跄着,几乎是凭借本能,挣脱了柔软地毯的束缚,一步步挪向房间附带的卫生间。每走一步,头部的钝痛和身体的虚软就更清晰一分,但那股不详的预感却驱使着她加快脚步。 她猛地推开卫生间的门,冰冷的磨砂玻璃触感让她激灵了一下。她抬起头,目光瞬间撞上了洗手台上方那面宽大明亮的镜子里映出的人影—— 只一眼,许欢颜就如同被一道惊雷直直劈中天灵盖,整个人彻底僵在了原地,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镜子里的那个女孩,年轻、娇艳,如同一朵刚刚绽放、还带着晨露的玫瑰。 她的双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神带着刚从深度睡眠中醒来的迷蒙与水汽,眼波流转间甚至还有一丝未褪尽的慵懒。嘴唇有些红肿,微微嘟起,像是经历了某种激烈而缠绵的亲吻。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和脖颈上,显得格外暧昧。 但是—— 那张脸! 那张脸分明是二十岁的许欢颜! 饱满的苹果肌,光滑紧致的皮肤,没有后来家破人亡后日夜煎熬留下的消瘦与蜡黄,没有那场“意外车祸”在她额角留下的狰狞疤痕。五官明艳夺目,带着被娇生惯养出来的、不谙世事的娇气和任性,眼神深处还残留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未被残酷现实磨灭的亮光。 这是……曾经的她。那个还被父母捧在掌心,还以为全世界都围着她转,愚蠢天真得可笑的许家大小姐! 许欢颜颤抖地抬起手,难以置信地抚摸上自己的脸颊。指尖传来的触感是温热的、充满弹性的、无比真实的生命感。她甚至用力掐了自己胳膊一下,清晰的痛感立刻传来,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也让那股盘旋在脑海里的眩晕感暂时退散了一些。 不是梦…… 这一切,竟然不是濒死前的幻觉?! 她真的……重生了?! 老天爷竟然真的听到了她最后那充满怨恨和不甘的嘶吼?不仅没有让她变成阴沟里的蟑螂,反而如此仁慈地或者说讽刺地将她送回了一切尚未发生,或者说,即将发生的关键时刻?! 许欢颜死死地盯着镜子里那张既熟悉又陌生、写满了青春与“无知”的脸庞,先是极度震惊地愣了几秒,仿佛无法消化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 随即,一种难以形容的、极度复杂的情绪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心底最深处轰然涌上! 那不是单纯的喜悦,而是混杂了巨大狂喜、深沉悲痛、刻骨仇恨和一丝茫然无措的滔天巨浪! 她猛地用手捂住了脸,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不是哭泣,而是笑,是一种从地狱爬回人间、劫后余生、大仇终于有望得报的、狂喜到极致也无法完全表达的情绪宣泄!滚烫的眼泪却完全不受控制地从指缝里疯狂涌出,顺着她的手腕滑落,滴在冰冷的洗手台上。 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她回来了!她真的带着前世所有的记忆和血泪教训,回来了!!! 顾宇辰!白薇薇! 你们这两个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畜生!给老娘等着吧! 这一次,我许欢颜要是再不把你们精心伪装的画皮一层层扒下来,不让你们身败名裂、尝尽我所受过痛苦的千百倍,我就不配姓许!我枉费了老天给的这次重生机会! 许欢颜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遍遍在心里发着最毒的誓言。她猛地用冷水扑打脸颊,刺骨的冰凉暂时压下了身体的燥热和翻腾的情绪。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 狂喜和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现在最关键的不是激动,而是必须立刻、马上搞清楚—— 她究竟重生回到了哪个具体的时间点?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至关重要! 她快步走出卫生间,目光如同锐利的刀刃,迅速锁定在茶几上那部熟悉的手机上。那是她几年前用过的旧款苹果手机,手机壳上还贴着她曾经最喜欢的、亮闪闪的水钻,现在看来却充满了幼稚的痕迹。 她一把抓起手机,手指因为激动和残留的药效而微微颤抖。她用力按亮屏幕—— 清晰的日期和时间,毫无遮掩地跳入了她的眼帘:X年X月X日,晚上十点三十分。 就在看到这串数字的刹那间! 许欢颜的瞳孔骤然收缩至针尖大小!浑身的血液仿佛在万分之一秒内被彻底冻结,连心跳都漏停了半拍!一股寒意从脊椎骨尾端急速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如坠冰窟! 这个日期!!! 她记得!她怎么可能不记得?!就算是化成了灰,她也绝不会忘记这个日子!!! 这是她二十岁生日的第二天晚上!也是她人生悲剧真正意义上的起点之夜!更是白薇薇那个毒妇,第一次对她伸出恶毒之手,实施具体阴谋的日子!!! 前世的记忆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汹涌地冲进脑海! 那天晚上,白薇薇就是以“生日庆祝还没尽兴”为由,软磨硬泡地把她骗到了这家酒店。然后,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在她那杯颜色漂亮的鸡尾酒里下了药!之后,白薇薇又背着她,偷偷联系了当时伪装得情深似海的顾宇辰,用那种天真又带着诱惑的语气说,要“送给亲爱的姐姐一个意想不到的生日惊喜”,暗示可以促成他和许欢颜的“好事”。 实际上,这个毒计的目的,就是要制造一场“意外”,让她在药物作用下意识模糊,被送到顾宇辰提前开好的房间里,造成木已成舟的既成事实。 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以她当时被宠得单纯甚至有些软弱的性格,再加上对顾宇辰存有的好感,很大概率会被迫接受,那么白薇薇和顾宇辰就能借此牢牢绑定她,进而更快地蚕食许家! 前世的她,侥幸因为顾宇辰当晚临时接到一个重要电话,现在想来,那通“急事”电话都可能是白薇薇为了增加戏剧性、避免真的发生什么而故意设计的,他未能及时赶到酒店房间,所以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 但第二天,她药醒后独自一人从酒店房间出来的狼狈样子,却被“恰好”出现的白薇薇“撞见”,并迅速传播出去。 这件事,后来就成了白薇薇不断在她父母面前、在社交圈里,明里暗里诋毁她“私生活混乱”“不自爱”的最初把柄,也是离间她和家庭关系的第一根楔子! 而现在…… 许欢颜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身上这件松垮的浴袍,又死死盯住茶几上那个已经空了的、仿佛正在无声嘲讽着她的药瓶。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向无底深渊拖拽而去! 她不仅喝了那杯被下了药的酒!而且……还被人换过了衣服?! 那现在……她究竟是在哪个房间里?是白薇薇原本为顾宇辰准备好的那个房间?还是……因为她的重生,某些细节发生了偏差,导致了更糟、更无法预料的情况?! 就在她头脑飞速运转,试图从混乱的记忆和现状中理出一丝头绪的危急关头—— “嗒……嗒……” 门外走廊上,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却清晰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正朝着这个房间门口走来!紧接着,是压低了嗓音的、模糊的对话声,断断续续地透过厚重的门板传了进来。 “……是这间吗?顾少吩咐的……” “……没错,房卡准备好了,动作轻点,别惊动……” “……啧,真是好命,这种好事什么时候轮得到我……” 虽然听不真切全部,但“顾少”“房间号”“房卡”这几个关键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许欢颜的神经上! 是顾宇辰的人!他们来了!! 前世被设计、被背叛、被嘲弄的恐惧,与今生重燃的、刻骨铭心的仇恨,如同两股巨大的浪潮猛烈地撞击在一起,让她浑身血液逆流,手脚冰凉! 不行!绝对不行!! 她绝不能再一次落入他们的圈套!绝不能让自己清白和名声,再次成为这对狗男女用来攻击她、践踏她的工具! 许欢颜的视线如同被困的野兽般,疯狂地扫视着整个房间,寻找着任何可能脱身的途径—— 房门?已经被从外面盯上,甚至可能已经被堵住!窗户?这里是几十层高的酒店,跳下去唯一的结果就是变成一滩肉泥,一切刚刚开始就彻底结束!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而更雪上加霜的是,或许是情绪剧烈波动加速了血液循环,那该死的药效似乎再次汹涌地泛了上来! 她的头晕眩得更加厉害,视野开始出现模糊的重影,身体内部那股诡异的燥热感也越来越强烈,如同无数细小的蚂蚁在血管里爬行,蚕食着她艰难凝聚起来的清醒意识…… 第3章:决断求生 003:决断求生 “咚咚咚!咚咚咚!” 沉重而不耐烦的敲门声,如同索命的符咒,毫不留情地砸在厚重的实木门板上,也一下下重重敲击在许欢颜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上。 那声音粗暴、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仿佛门外的人不是来“请”她,而是来押解囚犯。 混着敲门声的,是男人粗嘎的嗓音,透过门缝传进来,带着刻意压低的威胁意味:“许小姐?许小姐您在吗?顾少派我们来接您过去,麻烦开一下门。” 顾少……接她…… 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许欢颜的耳膜,刺得她后槽牙猛地咬紧,几乎能听到牙龈摩擦的咯吱声。一股腥甜的怒意直冲喉咙口,那是前世呕血而亡的残存记忆,也是今生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的恨意! “接你姥姥个腿!”她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语言,将顾宇辰的祖宗十八代连同白薇薇的所有亲属都问候了个遍!表面上,她那双因为药效和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却还在徒劳地使劲拧动门锁的旋钮。 这破酒店的门锁,看着金碧辉煌,鎏金的表面在灯光下闪着唬人的光,仿佛坚不可摧。可真到了紧要关头,它却像是锈住了一般,无论她如何用力向左旋转、回正、再旋转,那锁舌就是顽固地缩在里头,发出“咔哒、咔哒”的空响,死活不肯退让分毫! “该死!”许欢颜急得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混合着之前刻意抹上去的热汗,让她整张脸看起来湿漉漉的。她气得差点想用蛮力直接把那中看不中用的把手给掰下来! 身体里的药效还在持续发酵,一阵阵往头顶冲。那股莫名的燥热感,像是怀里揣了个不断加温的小暖炉,从四肢百骸蒸腾出热气,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不正常的滚烫,让她口干舌燥,视线也时不时有些飘忽。 必须冷静!必须想办法! 她扶着冰凉的门框,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令人心烦意乱的灼热感。目光如同被困的野兽,急速扫视着身后这个奢华的牢笼。突然,她的余光瞥见了茶几上那只幸运地没有在先前混乱中摔碎的高脚杯。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兵行险着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 既然硬碰硬打不开门,那不如……将计就计?假装顺从,骗他们自己开门? 前世,她就是太耿直,太容易相信别人,才会一次次落入圈套。这一世,她许欢颜,也要学会用阴谋和表演来保护自己! 没有丝毫犹豫,她立刻踉跄着退离门口,迅速实施脑海里的计划。 她用力将原本就凌乱的长发揉得更乱,几缕发丝甚至黏在了汗湿的嘴角和脖颈上。 她再次用手掌抹过额头和脸颊,确保自己看起来完全是一副神志不清、醉醺醺甚至快要晕厥过去的狼狈模样。 然后,她拖着那双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样虚软无力的腿,重新挪回门边。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她的声音瞬间变了一副腔调—— 捏得又细又软,带着明显的颤抖和虚弱,甜腻中透着一股任人拿捏的无助: “是……是宇辰哥派来的人吗?我……我头好晕……浑身没力气……门、门锁好像坏了,我打不开……” 门外的动静果然因为她这突如其来的“温顺”而停顿了一下。显然,外面的人没料到这位以骄纵出名的许家大小姐,此刻会如此“配合”。 短暂的沉默后,那个男声再次响起,语气里似乎放松了一丝警惕,但依旧透着不耐烦:“许小姐您别慌,往后退一点,我们帮您从外面开。” 许欢颜心里冷笑连连,冰寒的恨意与滚烫的药效在她体内交织冲撞。 退?退个鬼!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将整个身体更紧地贴在了门板上,耳朵竖起来,全力捕捉着门外最细微的声响。 同时,她的手指悄无声息地摸向门内侧—— 那里,有一条冰凉而坚固的金属安全链!这是她刚才焦急寻找逃生路线时意外发现的救命稻草,没想到此刻真的派上了用场! “咔嗒——” 一声清晰的金属摩擦声从门外传来,是钥匙插入锁孔并转动的声音!紧接着,门被向外推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 然而,就在门缝开启到不足半寸的宽度时,那条被许欢颜提前挂好的安全链发挥了作用,猛地绷直,将门死死地拽住,再也无法推开分毫! 门外的人显然没料到这一出,动作一滞,语气里带上了愕然和一丝恼怒:“许小姐?您怎么还把安全链挂上了?这我们怎么进去?” 许欢颜继续着她的表演,声音里甚至挤出了一点委屈又害怕的哭腔,听起来可怜极了:“我、我一个人害怕……万一你们是坏人呢……你们……你们先把证件从门缝里塞进来给我看看……不然我不敢完全打开……”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只空闲的手,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地,将安全链末端的金属卡扣从滑槽里轻轻松开,但手指却依旧死死地捏着链条本身,维持着它依旧挂着的假象。整个过程中,她的心跳如擂鼓,呼吸都屏住了,生怕一点细微的声响被门外察觉。 外面的人似乎低声咒骂了一句,大概是觉得这位大小姐事多又麻烦,但又顾忌着顾宇辰的命令不敢真的用强。一阵窸窸窣窣的摸索声传来,似乎真的在掏证件。 就是现在!!! 就在门外的人注意力分散的这电光火石的一秒!许欢颜眼中厉色一闪,一直紧捏着安全链的手指猛地用力将其彻底扯脱!同时,用尽全身那被药效侵蚀得所剩无几的力气,将刚刚被推开一条缝的门狠狠地往回一拉! “哎哟!” 门外的人正凑在门缝前,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一出,重心瞬间失衡,惊呼着猛地向前一个趔趄!手里刚刚掏出来的证件和卡片“哗啦”一声散落了一地! 机会!! 许欢颜没有任何犹豫!她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幼兽,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一把彻底拉开门,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走廊方向猛冲出去! “妈的!抓住她!别让她跑了!!”身后传来气急败坏、惊怒交加的吼声,伴随着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瞬间响起,如同追魂的鼓点,狠狠敲在她的背后! 冰冷的风瞬间灌进她宽大的浴袍领口,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却丝毫压不住体内那股奔腾的燥热。许欢颜拼命向前奔跑,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 她一边跑,一边在心里疯狂咒骂:“白薇薇你个缺德带冒烟的黑心莲!下的这叫什么破药!跑起来脚下跟踩了棉花一样发飘,再这么晃下去,不用他们来抓,老娘自己先摔个狗吃屎!” 酒店走廊铺设的羊毛地毯极其厚实柔软,脚踩上去几乎陷下去,这对于本就双腿发软的她来说更是雪上加霜。有好几次,她的脚踝一软,身体猛地晃悠,差点就直接栽倒在地。 她不敢回头,只能用眼角余光拼命向后扫视—— 那两个黑衣壮汉已经迅速稳住身形,正面目狰狞地加速追来,距离在快速缩短! 眼看就要被追上,她的目光焦急地扫向前方走廊尽头的电梯口。那里并排有两部电梯,左边的指示灯显示正在下行,而右边的那部,轿厢正停在本层,梯门即将关闭,最关键的是,那电梯的按钮面板上方,还有一个不起眼却代表着特权的小小“VIP”标识! 一个前世的记忆碎片猛地划过脑海! 她依稀记得,很久以前有一次和父亲来这里参加宴会,酒店的经理曾无意中提起过,这间酒店的顶层是整整一层楼的私人专属领域,不对外开放,安保极其严格,甚至连通往顶层的电梯都需要刷特定的专用房卡才能启动。 以顾宇辰如今那点尚未完全发迹的家底和地位,他能订到一间豪华套房已是极限,绝对绝对没有资格触及顶层区域! 赌一把! 许欢颜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脚下猛地一拐,毫不犹豫地朝着右边那部即将关闭的VIP电梯冲去! “她要上那部电梯!快!拦住她!!”身后的追兵也立刻发现了她的意图,嘶吼着再次加速,其中一人甚至伸出手,眼看就要抓住她飞扬的浴袍带子! 许欢颜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跑得太急,脚上那只本就穿得不稳的酒店一次性拖鞋直接飞了出去,光着的脚丫瞬间踩在冰凉的地毯上,那突如其来的冷意让她激灵了一下,混乱的头脑反而因此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眼看电梯门就要完全合拢,她不顾一切地伸长胳膊,纤细的手指猛地插进那越来越窄的门缝里! “嘀——”电梯门受到阻碍,发出刺耳的警报声,随即被迫再次缓缓打开。 而就在电梯门重新开启的瞬间,许欢颜愣住了—— 电梯里居然还有人! 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深色西装的***在里面,看起来像是哪位大人物的助理或秘书,手里还捧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 男人显然被门外这突如其来、状况诡异的追逐战,以及这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光着一只脚猛地扒开电梯门的年轻女孩吓了一跳,捧着文件袋的手都抖了一下,差点没拿稳。 “小姐?您……您这是……”男助理显然有些懵,看着许欢颜这副狼狈不堪又焦急万分的模样,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许欢颜的反应极快!她几乎是瞬间就势扑进电梯轿厢,身体因为脱力而微微摇晃,一把扶住冰冷的金属扶手,转过头,用那双因为药效和奔跑而水汽氤氲、显得格外可怜无助的眼睛望着男助理,声音喘得厉害,充满了惊惶和后怕: “救、救命!先生!拜托……后面那两个人……他们想绑架我!我不认识他们!” 她故意将身体往男助理身后缩了缩,营造出一种寻求保护的弱小姿态。 此时,那两个黑衣壮汉也已经追到了电梯口,他们看到电梯里果然有外人,而且对方衣着气度不凡,显然有所顾忌,动作顿时迟疑了一下,没敢立刻冲进来强行抓人,只是堵在门口,面色阴沉地死死盯着许欢颜。 那名男助理皱了皱眉,看着门外这两个明显来者不善、气质粗蛮的男人,又瞥了一眼身后吓得瑟瑟发抖(至少看起来是)、楚楚可怜的年轻女孩,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更彻底地将许欢颜挡在了自己身后。他对着门外冷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侵犯的威严: “你们是干什么的?知道这是谁的专用电梯吗?在这里闹事,后果你们承担得起吗?” 黑衣壮汉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些投鼠忌器。其中一个硬着头皮,试图解释,但语气依旧凶狠,目光越过助理瞪向许欢颜:“许小姐!请您别让我们难做!顾少还在等着您呢!您这样跑出来,不识抬举,最后吃亏的还是您自己!” “顾少?哪个顾家?”男助理闻言,眉头皱得更紧,语气里的冷意几乎能掉下冰渣,“没听说过。我家先生的电梯,也是你们能随便拦、随便撒野的地方?立刻离开!” 许欢颜趁着双方对峙的这宝贵间隙,迅速伸出手,狠狠地按下了电梯的“关门”键!同时,她趁着电梯门尚未完全关闭的刹那,鼓起勇气,对着外面那两个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不敢造次的壮汉,飞快地做了一个极其挑衅的鬼脸—— 尽管她此刻脸颊潮红、头发凌乱,这个鬼脸做得毫无气势反而有些滑稽,但她心里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畅快! 顾宇辰,你给我等着!下次见面,姐不仅要把你那打发胶喷你一脸,还要把你那自以为帅气的破发型亲手薅成路边没人要的鸡窝! 电梯门终于缓缓地、彻底地合拢,将门外那两道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的愤怒视线彻底隔绝在外。金属门板映出她此刻狼狈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兴奋感的模糊身影。 “呼……”许欢颜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她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顺着冰冷的电梯壁就往下滑。 “小姐!您小心!”一旁的男助理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避免了她的瘫倒。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关切和疑惑,“您没事吧?需要我帮您联系酒店保安或者报警吗?” “不用!不用麻烦!”许欢颜赶紧借着他的力道站稳,连连摆手。她急促地喘息着,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和依旧翻腾的血气。这时,她的目光才真正落到电梯内部的按键面板上。 果然!整个面板异常简洁,只有两个按钮:一楼(L),以及顶层(PH)。 顶层! 她的心猛地一动,一个念头迅速成型。她抬起依旧带着水汽的眼睛,望向男助理,伸手指着那个标着“PH”的按钮,声音依旧刻意保持着虚弱和惊魂未定,试探着问道:“那个……先生,非常谢谢您刚才帮我……请问……我能去顶层吗?我、我有个朋友说在上面等我……刚才那些人,可能真的是误会了……我上去找到朋友就安全了……” 男助理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他打量着许欢颜—— 虽然此刻形象狼狈,但女孩的容貌底子极好,皮肤细腻,身上那件浴袍也是酒店最高档的款式,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会凭空出现的危险人物。或许真是哪家跑出来玩闹结果遇到麻烦的大小姐?再加上他可能也不想多生事端,只想尽快完成自己的任务。 权衡片刻后,他点了点头,但还是严肃地提醒道:“可以。但顶层是私人区域,请您上去后务必不要随意走动,尽快找到您的朋友。”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太感谢您了!”许欢颜连忙点头道谢,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然而,在她低垂的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私人区域?越好!越私人就越意味着规矩大、安保严,顾宇辰的那两条走狗就算猜到她上了顶层,也绝对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资格敢随便跟上来搜查!这里暂时是最安全的地方! 电梯运行得极其平稳迅速,几乎听不到噪音,只有显示屏上的数字在无声地飞快跳动:12……20……28……35…… 最终,“叮”的一声轻响,电梯稳稳地停在了最高层——38层。 梯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一股截然不同的空气扑面而来。不再是楼下那些奢华楼层刻意营造的、带着甜腻香氛的暖风,而是一种极淡的、清冷的,仿佛雪后松林般的木质香气,若有若无,却沁人心脾,同时也带着一种无形的、拒人**里之外的疏离感。 眼前的景象,更是让见惯了富贵的许欢颜也微微怔了一下。 走廊极其宽阔安静,脚下铺设的地毯是某种深沉的勃艮第红,绒面厚实得几乎将所有的脚步声都吸走了。 两侧墙壁上悬挂的不是印刷品,而是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原创油画,画框精美。 壁灯设计成了复古的水晶烛台样式,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晕,将整个走廊映照得如同某个欧洲古老宫殿的走廊,静谧而奢华,比她许家鼎盛时期的客厅还要气派数倍。 “谢谢您!”许欢颜再次向那位男助理道谢,然后不敢有丝毫停留,立刻踉跄着冲出了电梯。 她光着一只脚踩在那厚实得惊人的地毯上,几乎没有任何声响,但她却不敢放松,生怕晚一秒,电梯门还没关上前又生出什么变故。 顶层的走廊异常安静,甚至可以说寂静得有些可怕。她自己的心跳声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这极致的安静中被放大了无数倍,清晰可闻。 她扶着冰凉光滑的墙壁,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 药效在她经历了极度的紧张和奔跑后,似乎开始了更强烈的反扑。头晕目眩的感觉一阵阵袭来,眼前的华丽景象开始出现模糊的重影,脚下的地毯柔软得让她感觉自己像踩在云端,深一脚浅一脚,随时可能摔倒。 她焦急地试图寻找一个可以暂时藏身的角落或者一个未锁的房间。可是接连经过好几扇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实木大门,她试探性地轻轻推了推,门都纹丝不动,显然牢牢锁着。 “不是吧……天要亡我?”她忍不住在心里哀嚎,一股绝望感渐渐升起,“难道这一整层楼都没人住?那我岂不是要像个幽魂一样在这走廊里游荡,直到药效过去或者被巡逻的保安发现?那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目光扫过走廊前方不远处的一扇门—— 那扇门,似乎……没有完全关紧? 一条窄窄的、幽暗的缝隙,正无声地嵌在门框与门板之间。一丝极淡的、比她之前在电梯里闻到的更冷冽、更高级的冷杉混合着某种雪松的香气,正从那缝隙中缓缓飘散出来,莫名地让她躁动不安的神经稍微安定了一丝。 有希望! 许欢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也顾不上思考这扇门为什么没关严,里面住着的又会是什么样的人,此刻,躲避身后可能存在的追兵才是第一要务! 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靠近那扇门,然后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一条更大的缝隙,屏息凝神,探头朝里面望去—— 房间里没有开主灯,光线十分昏暗,只有巨大的落地窗外,整个城市的璀璨灯火作为背景,投射来一片朦胧而暧昧的光晕。 借由这微弱的光线,她勉强能看出这是一个极其宽敞的客厅的轮廓,装修风格是现代极简的冷色调,家具看起来很少但质感极佳。 房间深处,靠近落地窗的位置,似乎有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俯瞰脚下的城市星河。 有人! 许欢颜心里猛地一咯噔,下意识地就想立刻退出去,并帮对方把门轻轻带好。擅闯私人领域,尤其是这种看起来就非同一般的人的私人领域,绝对是极其危险和不智的行为! 然而,就在她这个念头刚升起的瞬间—— 身后远处的电梯方向,似乎隐约传来“叮”的一声轻响!紧接着,是极其细微、却被这死寂环境放大了的、像是有人快步走在地毯上的沉闷脚步声! 他们追上来了?!顾宇辰的人竟然真的有办法上到顶层来?还是酒店保安被他们叫来了? 极度的恐惧瞬间压倒了理智! 情急之下,许欢颜再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什么后果了!她猛地一把彻底推开那扇虚掩的门,纤细的身影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窜了进去!然后反手就用尽全力,“砰”地一声将门死死关上!整个后背都紧紧抵在了冰凉的门板上,仿佛这样才能获得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这突如其来、堪称粗暴的闯入,显然瞬间惊动了房间里的人。 那个原本站在窗边的身影猛地一顿,然后缓缓地、带着一种沉稳而不急迫的气场,转了过来。 许欢颜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想要用最快速、最可怜的语气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对、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借您的地方躲一下,外面有人追我,我马上就走!真的非常抱歉……” 然而,当她借着窗外漫射来的微光,勉强看清那个转过身来的男人的模糊轮廓时,所有的解释和道歉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她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施了定身术,彻底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男人很高,极其高挑挺拔,即使穿着宽松的黑色真丝睡衣,也丝毫掩盖不住那衣料之下隐约透出的、充满力量感的优美身形。睡衣的领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一小片冷白色的、线条清晰的锁骨和胸膛肌肤。他背光而立,面部五官大部分隐匿在阴影之中,看不太真切具体容貌。 但是,即便如此,一种极其强烈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压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宽敞的空间! 那是一种久居上位、习惯于掌控一切的强大气场,一种深沉的、内敛的,却比顾宇辰那种浮于表面的嚣张强势要可怕十倍、百倍的威严和冷漠!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什么也没做,甚至什么也没说,却已然像一座亘古不化的冰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意,冻得许欢颜下意识地就打了个哆嗦,连体内那翻腾的燥热感都被暂时压下去了几分。 而更雪上加霜的是,或许是因为这极致的紧张和恐惧耗光了她最后强撑的精力,也或许是这个陌生男人带来的巨大压迫感加速了她的崩溃,那一直被苦苦压抑的药效,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全面地爆发了! 剧烈的眩晕感如同海啸般排山倒海地袭来,瞬间席卷了她所有的意识! 眼前男人的身影开始疯狂旋转、模糊、重影……最后变成一片扭曲的光斑。她感觉自己的双腿软得如同煮烂的面条,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她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来稳住自己,却什么也没抓到。 最后,只听到“扑通”一声闷响—— 她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彻彻底底地失去了所有力气,眼前一黑,直接面朝下栽倒在了房间门口那厚实得几乎能淹没脚踝的昂贵地毯上。 在意识被无边黑暗彻底吞噬前的最后一秒,她残留的一丝神智还在进行着最后的、无比悲壮的吐槽: “完了……芭比Q了……这男人看着气场……比顾宇辰那个渣渣可怕一百倍都不止……我这不会是刚费尽力气逃出狼窝……结果眼睛一闭一睁……又自己主动闯进了更恐怖的虎穴吧?!” 一片混沌的黑暗中,她仿佛依稀听到了一声微不可察的、似乎离她更近了一些的脚步声。然后,是一个低沉的、冰冷的、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却仿佛带着一丝极淡疑惑的男性声音,从她头顶上方落下来: “……你是谁?” 许欢颜艰难地想要掀开沉重的眼皮,想要张开嘴,用最后一点力气回答“我是来躲债的……啊不,是来躲坏人的……救命……”,可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话到了嘴边,最终只化为一声极其微弱、模糊不清的、带着哭腔的嘤咛,随即,她的意识便彻底沉入了无边无际的、没有任何光亮的黑暗深渊之中,失去了所有知觉。 第4章:误入禁地 004:误入禁地 许欢颜最后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灭。那个关于“虎口”的危险预感,像断电前最后一缕微弱的火花,在她混沌的脑海中“噗嗤”一声,彻底熄灭了。 紧接着席卷而来的,是几乎将她吞噬的灼热,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失控感。那药物的效力远超她的想象,不仅猛烈,还带着一种侵蚀心智的后劲,如同野火燎原,将她脑海中仅存的理智和求生欲焚烧殆尽。 她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个巨大的蒸笼之中,四周弥漫着滚烫的蒸汽,压迫着她的呼吸,灼烧着她的肌肤。身上那件柔软的浴袍此刻仿佛成了一道道缠身的枷锁,让她只想用力将其撕碎,从中解脱。 她跌倒在地,身下是冰凉而柔软的地毯。那短暂的凉意透过布料渗入皮肤,让她无意识地轻轻蹭动,发出一声模糊而满足的喟叹。但这微不足道的缓解远远无法平息体内那团越烧越旺的火焰,更深处的空虚与渴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淹没了她全部的意识。 就在她挣扎于这片混沌之海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步入她模糊的视线。他步伐沉稳,带着一种天生的冷峻和权威,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他的面容隐没在房间昏暗的光线中,难以看清,可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强大而压迫的气息,却像磁石一般,牢牢吸引着神志不清的许欢颜。 “热……好热……”她无意识地嘟囔着,声音嘶哑而脆弱。她试图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可身体却软得像一滩融化的冰淇淋,非但没有成功起身,反而顺势一把抱住了眼前那截近在咫尺的小腿。 触感冰凉,结实而硬朗,仿佛夏日里刚从井水中捞出的玉石柱子,让她滚烫的肌肤获得了一丝难得的慰藉。她满足地叹息,将脸颊紧紧贴上去,试图汲取更多凉意。 被她突然抱住的陆清淮身体猛地一僵。 他此生都未曾遭遇过如此荒谬的局面。方才,他刚结束一个跨洋视频会议,正独自立于落地窗前,俯瞰着都市璀璨的夜景,脑中冷静地规划着下一步的商业战略。门口的细微响动起初并未引起他的注意,直至那道身影跌跌撞撞地闯入,打破了一室的静谧。 一个穿着酒店浴袍、发丝凌乱、面容潮红得如同煮熟虾子般的女人,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他的私人领域,随后竟毫无征兆地晕倒在地毯上。 而此刻,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正以极其依赖的姿态紧紧抱着他的腿,脸颊还在他的睡裤上不安分地蹭动,口中不断呓语着“热”。 陆清淮的眉头骤然紧锁,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他有极其严重的洁癖和近乎偏执的领地意识。这间位于顶层的专属套房,未经他的允许,即便是酒店管理层也不敢轻易踏足,更遑论外人。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是如何突破严密的安保系统,来到这里的?而且还是以这样一副……匪夷所思的状态? 他尝试将腿抽回,然而她抱得异常用力。他只得俯下身,用两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灯光洒落,照亮了一张布满异常潮红的脸庞。她的眼睫被汗水濡湿,黏连在一起,嘴唇微微肿胀,泛着水光,但依稀能辨别出原本姣好精致的五官轮廓。 并非他记忆中任何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是谁?”他的声音冷冽如寒冬深潭,每个字都裹挟着审问与不容置疑的威严,“怎么进来的?” 倘若许欢颜此刻清醒,必定会被他这冷得刺骨的语气冻得瑟瑟发抖。可惜,她此时的脑海早已被药物搅成一锅沸腾的浆糊,只觉得这低沉嗓音虽如大提琴般悦耳,却过于嘈杂,打扰了她寻求“降温”的过程。 她不满地挥了挥手,动作软绵无力,像是在撒娇,试图拍开那只钳制她下巴的手。“别吵……是冰块……让我抱抱……”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反而更紧密地贴了上去,甚至努力抬起滚烫的脸颊,去追寻他微凉的手背,渴望更多的接触。 陆清淮:“……” 至此,他终于可以肯定,这个女人并非伪装。她是真的被下了药,而且剂量惊人。她的眼神涣散无焦,行为完全受本能驱使,不受控制。 他眸色倏地沉了下去。这种下作的手段,他并非第一次见识。以往那些企图攀附他的女人,无非是在酒水中动手脚,或是刻意制造拙劣的偶遇,手段低劣得令他连一眼都懒得施舍。 但眼前这一位……方式竟如此直接蛮横?强行闯入?还“晕”得这般恰到好处? 他松开手,直起身,面无表情地从口袋中取出手机,准备联系酒店安保部门来处理这个突如其来的麻烦。无论她是真的受害者,还是别有用心的演员,将她清除出他的地盘总是最稳妥的选择。 就在他即将拨通号码的瞬间,地上的许欢颜再次开始了令人头疼的举动。似乎觉得仅仅抱住“冰柱”仍不足以缓解体内的燥热,她开始胡乱地拉扯自己浴袍的系带。 那带子本就系得松散,经她这番毫无章法的拉扯,领口顿时大幅敞开,露出一片白皙细腻的肌肤、线条优美的锁骨,甚至隐约可见其下更为诱人的起伏轮廓…… 陆清淮滑动屏幕的手指骤然停顿。 他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更非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一个容貌艳丽、衣衫不整、眼神迷离的女人,以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瘫软在他的领地之内,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是客观存在的。 然而,相较于一丝丝的生理反应,他心中涌起的更多是强烈的厌烦与深深的怀疑。这出戏,未免做得太过逼真,太过刻意。 他按下通话键,冷声对迅速接听的酒店经理下达指令:“顶层,立刻派人上来,处理一个……” 话未说完,异变陡生! 许欢颜不知从何处爆发出一股力气,竟摇摇晃晃地猛然站了起来,然后完全凭借本能,朝着房间里唯一散发着强烈“凉气”的源头—— 陆清淮本人,直直扑了过去! 陆清淮猝不及防,被她撞得向后踉跄了半步,手中的手机也应声滑落,跌在地毯上。 女人温软而滚烫的身体严丝合缝地紧贴着他,一双手臂胡乱却用力地环住他的脖颈,带着甜腻气息的灼热呼吸毫无保留地喷洒在他敏感的颈侧肌肤上。 “好舒服……”她发出一声近乎喟叹的呻/吟,宛若终于寻到归宿的猫咪,心满意足地在他怀里蹭动着,寻求着更多冰凉贴慰。 陆清淮身体瞬间僵直,下颌线条绷紧如弦。怀中身躯的柔软超出了他的预期,那淡淡的、混合着沐浴后清新与某种独特体香的香气,以及那灼人的体温,正在疯狂挑战着他高度敏感的神经和根深蒂固的洁癖底线。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躁动与不适,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肩膀,试图将她从自己身上剥离。 然而,许欢颜却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非但死不松手,反而因为他的推拒而从喉间发出委屈的呜咽声。她半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目光迷离而无辜,却又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诱惑,直勾勾地望着他。 “帮帮我……真的好难受……”她无意识地呢喃哀求,声音软糯黏糊,仿佛幼猫的爪子,在不经意间轻轻挠过人心最隐秘的角落。 陆清淮的眼神骤然变得深暗,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自认并非普世意义上的善男信女,但也绝非乘人之危的卑劣小人。可眼下这种情形…… “陆先生!万分抱歉!这是我们严重的失职!” 酒店经理带着两名保安急匆匆地赶到顶层,推开虚掩的房门,映入眼帘的景象几乎让他们魂飞魄散—— 他们那位向来以不近女色、冷峻威严著称的大老板陆清淮先生,正被一个穿着凌乱浴袍、神态异常的年轻女子紧紧缠绕着拥抱。 而更让他们难以置信的是,陆先生竟然没有立刻将这个冒犯者推开扔出去,只是脸色极其难看地僵立在原地? 经理吓得冷汗涔涔,几乎不敢抬头,连忙上前一步,声音颤抖:“我们立刻把她带下去妥善处理!”他急忙示意身后的保安上前执行。 然而,陆清淮却抬起一只手,做出了一个制止的动作。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怀中因为外界嘈杂而稍稍安静了些许的女人脸上。 她眉头紧紧蹙起,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下唇被贝齿咬得泛出白色。 “她怎么回事?”他开口问道,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却自带一股威压。 经理冷汗流得更多了,慌忙汇报初步了解到的情况:“回、回陆先生,根据初步了解,这位许小姐似乎是在楼下酒店酒吧遭遇了不法之徒,被下了药。然后……她可能是神志不清,走错了电梯楼层……”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几乎细若蚊蝇。 “查清楚。”陆清淮仅丢下这三个字,语气不容置疑。紧接着,他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惊掉下巴的动作—— 他弯下腰,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微微一用力,竟将那个神志不清的女人打横抱了起来! “陆先生?”经理失声惊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陆清淮头也未回,声音依旧冷清平淡,却带着最终裁决的意味,“今晚发生的事情,我不希望听到外界有半个字的议论。” “是!是!请您放心!绝对不敢!绝对不会有任何消息泄露!”经理如梦初醒,连声应承,赶紧带着仍处于震惊懵逼状态的保安们躬身退了出去,并极其小心地轻轻关上了厚重的房门,生怕制造出一丝多余的噪音。 室内重新回归寂静,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以及许欢颜偶尔难耐发出的细微呜咽。 陆清淮抱着怀中滚烫而柔软的身体,大步走向卧室。他将她轻轻放在宽敞的床榻之上。 身体一接触到微凉的丝质床单,许欢颜立刻难受地蜷缩起来,双手又开始本能地拉扯身上早已凌乱不堪的浴袍,寻求解脱。 他伸出手,试图抓住她那双不安分的手腕,她却顺势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滚烫而柔软的嘴唇毫无章法地、急切地印在他的下巴、喉结这些敏感地带…… 陆清淮的呼吸猛地一窒,眸色骤然深得如同窗外化不开的浓稠夜色。 他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 并且,这个莫名出现的、来历可疑、行为完全失控的女人,某种程度上,似乎比他过往见过的那些处心积虑、手段尽出的女人,要……“有趣”得多。 他用力捏住她的手腕,将其固定在她的头顶上方,俯身靠近,灼热的目光紧紧锁住她迷蒙的双眼,嗓音因压抑而变得低哑:“你知道现在抱着你的人是谁吗?” 许欢颜眼神涣散,根本无法聚焦,自然也听不清他话语中的含义。她只模糊感觉到这个能带来清凉慰藉的“大冰块”似乎不再抗拒她,于是开心地弯起了眼睛,露出一抹纯真又诱惑的傻笑,呓语道:“冰……好吃的冰淇淋……” 陆清淮:“……” 很好。 他眼底最后一丝犹豫与克制被她这无意识的挑衅彻底击碎。他猛地低下头,带着一种近乎惩罚的力道,狠狠地吻住了那张不断吐出胡言乱语的柔软嘴唇。 今夜,注定漫长而失控。 第5章:神秘男人与晨光对峙 005:神秘男人与晨光对峙 许欢颜是被一阵极其难受的感觉唤醒的。 那不是骨头断裂般尖锐剧烈的疼痛,而是一种更为磨人、仿佛宿醉未醒又像是被重型卡车反复碾压过的混合型疼痛。 她的脑袋沉重得如同塞满了十斤被水浸透的棉花,连稍微抬起都异常困难;喉咙里干涩得厉害,仿佛能喷出火来;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引得全身肌肉发出无声的尖叫和抗议,哀求着“放过我吧!”。 她耗费了巨大的力气,才勉强掀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并非她所熟悉的、装饰着精致吊灯和柔和纱幔的公主房天花板,而是一片深邃的、带有低调暗纹的深灰色丝质顶棚。视线微转,身下床品的触感细腻得超乎想象,呼吸间,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冷冽而沉稳的木质香气,与她记忆中昨晚那个“大冰块”身上散发的气息如出一辙。 许欢颜:“……” 大脑仿佛瞬间死机,空白了三秒。 紧接着,昨晚那些混乱不堪的记忆碎片,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毫无逻辑地争先恐后蹦出脑海:急促得如同催命符般的敲门声、跑丢了一只的拖鞋、电梯里神色焦急的助理、那道透着危险气息的虚掩门缝,还有……自己紧紧抱着一个陌生人,口口声声喊着“冰淇淋”,把对方当成降温贴不停蹭着,最后……最后好像还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卧槽!”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炸响,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心脏骤然紧缩。几乎是下意识的,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往身侧摸索而去—— 指尖猝不及防地触碰到一片冰凉却富有弹性的皮肤,那陌生的触感吓得她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手,身体因惯性向后一仰,险些直接滚下床去! 床的另一侧,真的躺着一个男人。 他身着黑色真丝睡衣,衣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领口微敞,露出半截冷白而线条清晰的肩膀和深邃得足以放入一枚硬币的锁骨。他侧身躺着,面容恰好朝向她的方向。浓密纤长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如峰,唇色偏淡,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即便是在沉睡中,他周身也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矜贵与冷峻气场,活脱脱是从顶级奢侈品杂志扉页走下来的模特,只是那气场太过冰冷,冻得人不敢轻易靠近,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 许欢颜死死盯着那张无可挑剔却冷意逼人的脸,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疯狂咆哮:这不就是昨晚那个气场两米八的“冰山大佬”吗?!她居然真的胆大包天把人当成了冰淇淋又啃又蹭?!而且……看这情形,是真的把人给睡了?! 果然药效壮怂人胆诚不欺我!只有彻底清醒了,才知道后怕和恐惧来得多么汹涌—— 这男人一看就绝非善茬,非富即贵。 他身上那件看似简单的真丝睡衣,质感高级,恐怕价格远超她一年的零花钱。而这间位于顶层的奢华套房,其价值估计能买下半个许家。 若是他追究起来,给她安上个“夜闯私人领地、意图不轨”的罪名,即便她是重生归来,手握先机,恐怕也得吃不了兜着走,甚至可能直接进去蹲局子! 不行!绝对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立刻溜走! 许欢颜屏住呼吸,整个人紧张得像一只在猫眼皮底下偷油的小老鼠,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向床沿挪动。每移动一厘米,都要心惊胆战地瞥一眼身旁的男人,生怕将他惊醒。 就在她好不容易挪到床边,一只脚颤巍巍地即将探向地毯时,身后骤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线,带着刚睡醒时特有的微哑,但其内核依旧冷得像淬了冰:“醒了?” 许欢颜所有的动作瞬间僵滞,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定身咒牢牢钉在原地,连脚趾头都吓得不敢蜷缩一下。她极其缓慢地、僵硬地转过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比哭泣还要难看的笑容,声音干巴巴地试图缓和气氛:“那…那个……先生,早、早上好啊!您…您也醒了?今、今天天气真不错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她自己都想咬掉舌头。 窗外天色阴沉,甚至还飘着淅淅沥沥的细雨,她这谎撒得实在拙劣。 陆清淮已然掀开眼皮,露出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那眼神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精准地落在她脸上,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器,将她从凌乱的发丝到无处安放的脚趾头都冷冷地审视了一遍。 许欢颜被他看得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地将身上皱巴巴的浴袍裹得更紧,整个人蜷缩起来,活像一只生怕被抢走最后一点棉花的小刺猬。 “昨晚,”陆清淮的目光若有实质地停留在她略显红肿的嘴唇上,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自带迫人压力,“你说我是冰淇淋?” 许欢颜:“!!!” 大型社死现场!简直是公开处刑! 强烈的羞耻感瞬间席卷全身,她脸颊爆红,一路蔓延至耳根脖颈,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永不见人。她支支吾吾,语无伦次地试图辩解:“那个……可、可能是我昨晚做、做了一个比较奇怪的梦?您……您也知道,人要是喝多了,或者不太清醒的时候,就、就容易说胡话,办糊涂事……我昨晚可能……可能把您误当成……当成空调外机了?对!空调外机!就…就感觉特别凉快,能降温那种……” 这话越说越离谱,连她自己听着都觉得荒谬透顶,毫无说服力。 陆清淮闻言,只是极轻地挑了一下眉梢,并未立刻戳穿她这漏洞百出的鬼话。他径自坐起身,动作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与从容,即便是最简单的起身,也透着一股难以模仿的贵族气度,看得许欢颜内心越发心虚和不安。 他随手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许欢颜眼尖地瞥见了锁屏上清晰显示的时间—— 早上八点半。 完了!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她失踪了整整一夜,白薇薇和顾宇辰那对狗男女肯定早已开始自编自导自演他们的戏码了!说不定还会假惺惺地以“担心”为由报警寻找。若是她此刻顶着这副模样、穿着这身狼狈的浴袍回去,岂不是正中了他们的下怀,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先生,”许欢颜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发制人,努力摆出一副纯然无辜、受害者的表情,“其实昨晚完全是一场天大的误会!我本来只是在楼下参加一个朋友聚会,结果不小心被人下了药,之后还遇到了坏人追我!我当时吓坏了,慌不择路才误打误撞跑到了顶层,真的不是故意要闯入您房间的!我向您保证!” 她一边急切地解释,一边偷偷用眼角余光观察陆清淮的反应。见他依旧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眸看不出丝毫情绪,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赶紧又补充道:“您放心!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我绝对绝对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咱们就当……就当是做了一场比较荒唐的梦,梦醒了就各自忘记!我、我现在就走,立刻消失,绝不打扰您清净!” 说着,她就要慌忙下床寻找自己的拖鞋,结果低头四处一看—— 她的拖鞋竟然只剩下一只,还是昨晚跑飞的那只可怜兮兮的孤品,另一只早已不知所踪。 她尴尬地踮着一只脚,半趴在床沿,伸手在床底下胡乱摸索了半天,除了碰到冰凉的床脚和一尘不染的地毯,一无所获。 她的内心早已将罪魁祸首白薇薇咒骂了八百遍:都是这个恶毒的女人害的!不然她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境地,光着一只脚,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房间里如此狼狈地寻找拖鞋? 陆清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像只忙碌又无头绪的小松鼠般在床底钻来钻去,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山表情。 他伸手按下床头的内线电话,对着另一端沉声吩咐:“送一双女士拖鞋上来,再准备一份早餐,要清淡些。” 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他转而看向还在跟床底较劲的许欢颜,语气平淡地告知:“不用再找了。昨晚你遗落的那只拖鞋,大概率被巡层的保安当作无关物品清理走了。” 许欢颜:“……” 她的拖鞋招谁惹谁了?居然就这么被当成了垃圾?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认命地直起身子,也顾不得形象了,干脆盘腿坐在床上,望着陆清淮,硬着头皮说:“那啥……先生,谢谢您的拖鞋,早餐就不必麻烦了,我真的特别着急回家,怕我家里人担心。” 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立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是非之地,离这位深不可测的冰山大佬越远越好。 然而,陆清淮显然没打算让她如此轻易地离开。他慵懒地靠回床头,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膝盖,目光却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她:“被人下药?被坏人追?说清楚,谁给你下的药?又是谁在追你?” 许欢颜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来了!终极审问果然还是来了!他这是要追问到底吗? 她当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就把顾宇辰和白薇薇的名字和盘托出,现在远未到与他们彻底撕破脸皮的最佳时机。她眼神闪烁,含糊其辞地试图蒙混过关:“就……就是一些我不太熟悉的人,可能中间有什么误会吧……当时情况太混乱了,我脑子也不清醒,根本没看清他们的脸……” 陆清淮沉默地盯着她的眼睛,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人心深处,试图从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中寻找破绽。许欢颜被他看得心慌意乱,后背几乎要渗出冷汗,只好慌忙避开他的视线,假装对床头柜上那盏设计极简的台灯产生了浓厚兴趣:“咳,这灯……这灯真好看啊,设计感十足,线条流畅,一看就价值不菲……” “许欢颜。” 陆清淮突然连名带姓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许欢颜如同被针扎般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慌乱:“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她可以肯定,昨晚自己绝对没有向他透露过任何个人信息!难道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调查过她了? 陆清淮并未直接回答她的疑问,反而拿起手机,熟练地操作了几下,调出一张清晰的照片,然后将屏幕转向她—— 照片上显示的,正是她的身份证正面照,显然是昨晚酒店经理在处理这起突发事件时,例行核查身份并记录下来的。 他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却掷地有声:“许家大小姐,许氏集团目前名义上的唯一继承人。” 许欢颜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慌得更厉害了。他不仅知道了她的名字,连她的背景身份都查得一清二楚!他究竟想干什么?难道是想借此机会利用她,或者对付许家?商圈里摸爬滚打上来的人,果然没有一个简单的角色! “先生,您……您调查我?”她试探性地问道,心脏砰砰直跳,脑子里已经开始飞速盘算各种应对策略以及可能付出的代价。 陆清淮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机,语气淡漠得像在谈论天气:“我需要确切地知道,昨夜以那种方式闯入我私人空间的人,究竟是谁,背后是否存在潜在威胁。”他话语微顿,目光再次落在她写满紧张和戒备的小脸上,似乎打量了片刻,才缓缓补充道,“不过就目前看来,你本人似乎构不成什么威胁,就是……行为举止,有点缺乏常识性的傻气。” 许欢颜:“???” 她傻?!她那是被药物控制了!要是完全清醒状态,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绝不可能做出那么丢人现眼、堪称人生污点的行为! 但眼下形势比人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不服和憋屈,讪讪地点头附和:“是是是,您说得对,我昨晚确实是脑子不清醒,犯傻冲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我保证,以后肯定离您远远的,绝对不再出现在您面前打扰您!” 恰在此时,一阵轻柔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略显凝滞的气氛。 是酒店的服务员准时送来了拖鞋和早餐。 服务员训练有素地将东西轻轻放在门口附近的小几上,对着陆清淮的方向恭敬地欠身后,便目不斜视地迅速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房门。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中弥漫着早餐的淡淡香气和一丝无形的尴尬。 许欢颜如蒙大赦,立刻跳下床,飞快地穿上那双柔软合脚的新拖鞋,站起身急切地道别:“先生,谢谢您的拖鞋!早餐我真的心领了!我现在必须得立刻走了!再见!” 她说完,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转身奔向门口。 陆清淮这次并没有出言阻拦,只是深邃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在她的手即将握住门把手时,才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记住,昨晚发生的一切,仅限于你我之间。我不希望听到任何第三个人知晓。” “放心!我嘴巴最严了!绝对守口如瓶!”许欢颜连忙举起手保证,态度诚恳得近乎发誓,此刻她只想立刻插上翅膀飞出这个让她压力山大的地方。 她拧开门把手,拉开门,一只脚刚踏出门外,身后再次传来陆清淮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他第二次叫了她的全名:“许欢颜。” 她下意识地回头,只见陆清淮依旧靠在床头,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层淡淡的金边,而他深邃的目光正穿过距离,落在她身上,语气平淡却莫名有种重量:“如果下次再遇到类似的麻烦,可以直接来找我。” 许欢颜闻言,整个人愣在了门口,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出于对她遭遇的同情和怜悯?还是……另有所图,想借此与她或者许家建立某种联系? 不等她理清头绪,试图解读他这句话背后的真实意图,陆清淮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摆明了一副“言尽于此,不再多谈”的姿态。 许欢颜也不敢再多问,生怕节外生枝,赶紧闪身出门,并轻轻将房门带上。 走出那间奢华却令人倍感压力的顶层套房,许欢颜沿着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快步走出一段距离,才长长地、彻底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刚刚从一座无形的冰窖中成功逃脱。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依旧有些发烫的脸颊,昨晚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片段不受控制地回闪,强烈的羞耻感再次涌上心头,让她恨不得立刻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但很快,她深吸了几口走廊微凉的空气,眼神逐渐变得清明、坚定起来,甚至透出一丝冰冷的锐利。 顾宇辰,白薇薇,你们好好等着吧! 这一次,我许欢颜不仅要好端端地活着,还要将你们前世今生欠我的所有债孽,连本带利,一点一点地彻底讨要回来! 至于房间里那个身份莫测、气场迫人的“冰淇淋”大佬…… 许欢颜回头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厚重的房门,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现阶段,还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吧。 毕竟,以她目前的能力和处境,实在惹不起这种深不可测的大人物。 第6章:虚情假意 006:虚情假意 许欢颜几乎是跌撞着冲出了那部直达顶层的专属电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 她惊魂未定,差点与一辆满载精致早餐和晶莹香槟塔的餐车迎面撞上。 推着餐车的服务员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出现吓了一跳,手一抖,餐车上高叠的香槟杯轻轻晃动,金黄色的液体泛起涟漪,几滴泡沫飞溅出来,恰好落在她浴袍的下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她身上穿的还是酒店提供的备用浴袍,质地柔软,领口别着一枚小巧而醒目的“VIP区域专用”金属徽章。这枚徽章此刻在她看来,却如同烙铁般滚烫而显眼,无声地昭示着她与这个区域的格格不入以及昨夜发生的一切。 “抱歉!非常抱歉!”她慌忙向后缩了缩,一边道歉,一边目光飞快地扫过服务员胸前的名牌,心中不住地祈祷:千万别被认出来,千万别多问。 所幸,服务员训练有素,只是微微惊讶后便恢复了职业性的微笑,礼貌地说了句“没关系,女士请慢走”,便推着餐车平稳地进入了电梯。 许欢颜紧盯着电梯门缓缓合上,直至完全关闭,指示灯显示下行,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下意识抬手轻拍胸口试图安抚那颗狂跳的心。然而手掌拍到一半,动作却猛地僵住—— 她嗅到自己身上沾染着一股清冽而沉稳的冷杉木质香气,这味道与她平日偏爱的甜美花果香调截然不同,它来自于那个顶层套房,来自于那个如同冰山般的男人。这气味仿佛无形的印记,若被有心人察觉,无异于自曝其短,将她昨夜那段荒唐又危险的经历公之于众。 必须立刻离开!她像个小偷般心虚,不敢再搭乘电梯,转身便朝着消防楼梯间的方向快步溜去。 刚推开沉重的防火门,踏入略显昏暗的楼梯间,楼下几层便隐约传上来一个颇为熟悉的、带着焦急语气的声音—— 是顾宇辰的那位特助! 他似乎在打电话,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带着些许回音:“对!确定!许小姐昨晚肯定还在酒店没出去!你们再仔细搜一遍18楼那几个空置的套房和休息间,任何一个角落都别放过!顾少吩咐了,活要见人,死要见……” 后面几个字虽然模糊不清,但那股狠厉的意味却清晰地传递了上来。 许欢颜心中猛地一寒,迅速而轻巧地合上了防火门,将自己彻底隔绝在内。 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喘着气,并非因为体力不支,而是源于心底升起的阵阵后怕。 好家伙!顾宇辰这是找不到她,已经开始狗急跳墙,甚至动了“毁尸灭迹”的念头? 幸好她醒得及时,跑得够快,否则现在下场不堪设想,说不定真的已经被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了。 心有余悸之下,她更不敢乘坐电梯了,只能认命地选择这条最辛苦的路径——楼梯。 整整十八层楼,她穿着那双并不合脚、走路哒哒响的酒店一次性拖鞋,一级一级地向下挪动。 寂静的楼梯间里,只有她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和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无聊和愤恨交织,她一边艰难地往下走,一边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那对狗男女:“顾宇辰你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给老娘等着!等姑奶奶我复仇大计成功,第一个就让你天天爬楼梯,爬到你双腿报废!还有白薇薇!那个假睫毛粘得比城墙厚、心肠比墨汁还黑的绿茶精!下次见面,看我不把你视若珍宝的那瓶破香水全倒你头上,让你好好‘香’个够!” 爬到第十层左右时,她的体力几乎耗尽,小腿酸软得不听使唤。她不得不停下来,扶着冰冷的金属栏杆稍作休息。 无意间,她透过楼梯间狭小的窗户向外望去—— 窗外天色依旧阴沉,细雨绵绵。酒店正门的停车场内,那辆她再熟悉不过的、属于顾宇辰的黑色轿车赫然停在最显眼的位置。车旁还站着几个身着黑色西装、体型彪悍的男人,正看似悠闲地抽着烟,但他们的目光却像猎犬般,不时锐利地扫向酒店的各处出口。 这是把酒店给包围监视起来了? 许欢颜心里顿时一紧,连忙缩回脑袋,背贴着墙壁,心跳再次加速。 她现在这副模样:穿着可疑的酒店浴袍,头发经过一夜折腾早已凌乱不堪如同鸡窝,脸上还带着未尽的惊慌和疲惫。 若是就这样贸然出现,绝对会被那些守株待兔的黑衣人当作头号可疑目标直接抓起来送给顾宇辰。 必须想办法换掉这身显眼的行头,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出去。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浴袍的口袋,万幸!手机还在!大概是昨晚极度慌乱中随手塞进来的。 她立刻解锁屏幕,迅速翻找到家里司机张叔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她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张叔,是我,欢颜。你现在立刻来凯悦酒店的后门接我,帮我带一套衣服过来,要休闲低调点的,再带一顶帽子和一个口罩。快点,很急!” 张叔是许家的老司机,为许家服务了十几年,忠心耿耿,且话不多。听到许欢颜语气中的急切和异常,他没有多问一句,立刻应道:“好的小姐,您别着急,就在后门附近找个安全的地方等着,我十分钟之内一定到!” 挂了电话,许欢颜心下稍安,继续咬牙往下走。爬到第五层时,她终于遇到了一位正在楼梯间平台处拖地的清洁工阿姨。许欢颜眼睛一亮,计上心来。 她调整了一下表情,走过去,脸上堆起一个乖巧又略带可怜的笑容:“阿姨,您这地拖得真干净!反光都能照出人影了,这拖把肯定特别好用吧?” 清洁工阿姨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头打量了她一眼,看到她穿着浴袍和拖鞋,疑惑地问:“姑娘,你是住这酒店的客人吧?怎么穿成这样在楼梯间里啊?” “唉,别提了阿姨,”许欢颜立刻叹了口气,努力挤出几分委屈和无助,“跟朋友闹了点矛盾,一生气把我锁房间外面了。手机也快没电了,联系不上人,只能自己走楼梯下去了。” 说着,她还特意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电量不足10%”的红色警告—— 昨晚跑得太急,根本忘了充电这回事。 阿姨果然心软了,同情地看了看她,指了指旁边的清洁工具间:“这样啊,怪可怜的。这外面还下着雨呢,我看你穿这么少。那里面有一次性的透明雨衣,你要不先拿去披着挡挡风?虽然不好看,但总比冻着强。” 许欢颜连忙感激地道谢,从工具间里取出一件薄薄的一次性雨衣套在浴袍外面,宽大的雨衣顿时将她那身扎眼的浴袍遮掩了大半。 她又顺势向阿姨借了一根最普通的黑色头绳,将一头乱发随意地扎成了一个松垮垮的丸子头,整个人看起来顿时低调了不少,更像一个遭遇了小意外的普通女孩,而非从顶级套房逃出来的“可疑人员”。 刚收拾妥当,张叔的电话就来了,告知她车已到达酒店后门指定位置。 许欢颜再次向好心的清洁工阿姨道谢后,低着头,快步溜达到酒店后门。果然看到张叔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安静地停在路边。她迅速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小姐,您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张叔从驾驶座回过头,关切地递过来一个纸袋和一瓶拧开的温水,眼中满是担忧。 “我没事,张叔,就是有点累,没睡好。”许欢颜接过纸袋,里面果然是一件柔软的灰色连帽卫衣、一条蓝色牛仔裤,还有一顶黑色鸭舌帽和一只医用口罩。 她顾不上多说,直接在车后座窸窸窣窣地换好了衣服,将那件惹祸的酒店浴袍和一次性雨衣团成一团塞进纸袋最底下。 做完这一切,她才真正松了口气,接过温水喝了几口,温热的液体流过干涩的喉咙,仿佛也驱散了一些体内的寒意和疲惫,让她感觉自己终于重新活了过来。 车子平稳地驶出酒店停车场,在经过正门时,许欢颜透过深色的车窗膜,冷冷地瞥了一眼那辆依旧守在原地的黑色宾利和那几个黑衣男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顾宇辰,你就好好等着吧。这次,我让你精心布置的局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下一次,我要让你连提篮子的手都一并剁掉! 车子抵达许家别墅时,四周一片静谧,只有细雨敲打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许欢颜输入密码打开家门,玄关处安静无声。她换好拖鞋,刚走进客厅,就看到白薇薇端着一只精致的白瓷碗,正从厨房里走出来。 碗里冒着热气,飘散出淡淡的草药和姜片的味道,是所谓的“醒酒汤”。 白薇薇一看到她,那双精心描画过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和担忧。她快步迎了上来,声音带着哭腔,表演得情真意切:“欢颜姐!你终于回来了!你昨晚到底去哪里了啊?我跟宇辰哥找了你整整一晚上,电话也打不通,都快急疯了!我们都差点要报警了!” 她说着,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极其自然地向许欢颜张开手臂,想要给她一个“担心”的拥抱。 若是从前,许欢颜定然会感动地回抱她,甚至还会安慰她。 但此刻,许欢颜只要一想到眼前这人甜美笑容下隐藏的蛇蝎心肠,就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和恶心。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极其敏捷地侧身一避,精准地躲开了那个虚伪的拥抱。 白薇薇扑了个空,手臂尴尬地悬在半空中,脸上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也瞬间凝固,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诧异和疑虑。 许欢颜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语气平淡地开始编造早已想好的说辞:“没什么大事,就是在酒店里迷路了。手机又没电自动关机了,后来实在太累,就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凑合着睡了一晚。” “迷路?在酒店大厅睡了一晚?”白薇薇立刻蹙起她那精心修剪过的眉毛,脸上写满了怀疑和不解,“欢颜姐,凯悦酒店我们常去,你怎么会迷路呢?而且大厅里晚上又冷又吵,你怎么不找服务员帮忙开个房间或者联系我们呢?”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试探。 “当时已经后半夜了,值班的服务员很少,我看他们好像也挺忙的,就没好意思打扰。”许欢颜随口应付着,目光落在白薇薇手中那碗依旧冒着热气的“醒酒汤”上,故意转移话题,“这汤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啊,对,是的!”白薇薇立刻重新堆起那副关切备至的笑容,将汤碗往许欢颜面前递了递,“我听宇辰哥说你昨晚喝了不少酒,怕你早上起来头疼不舒服,就特意给你炖了醒酒汤,快趁热喝了吧,暖暖胃。” 许欢颜接过汤碗,白瓷碗壁传来的温热触感却让她心底发寒。 她拿起碗里的小勺,慢悠悠地搅动着汤水,心里冷笑连连—— 这汤里,谁知道又加了什么“好料”?前世,她就是被这碗看似充满“姐妹情深”的爱心汤害得腹泻不止,接连几天虚弱无力,从而错过了许氏集团一个至关重要的项目决策会议,让白薇薇趁机在她父亲面前好好表现了一番,赢得了不少好感。 她舀起一勺汤,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气,却并没有喝下去,反而抬起眼,状似无意地问道:“薇薇,你昨晚……是一直和宇辰哥在一起找我吗?” 白薇薇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迅速点头,语气无比肯定:“是啊!我和宇辰哥都担心得不得了,就在酒店附近不停地找你,后来实在找不到,宇辰哥就提议先去警局备案,警察说今天会帮忙调看监控呢。” 她刻意强调了“一起”和“担心”。 “报警了?”许欢颜心里先是微微一紧,但随即想到顶层那个男人的身份和他说过的话,又立刻安下心来。 凯悦酒店的顶层属于陆清淮的绝对私人领域,监控岂是普通警察能随意调看的? 更何况,那个男人亲口承诺过,昨晚的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以他的能力和气场,既然说了,就一定能做到。 她心下大定,随手将汤碗放回旁边的茶几上,语气依旧淡淡的:“其实没必要麻烦警察的,就是一点小意外。对了,宇辰哥呢?他没和你一起回来?” “宇辰哥早上接到公司打来的紧急电话,说有重要事务必须他亲自处理,就先赶回公司了。”白薇薇连忙解释,又不失时机地替顾宇辰刷好感,“他走之前还千叮万嘱,让我一定要守在家里等你回来,让你一回来就立刻给他回个电话报平安呢。” 她努力扮演着一个体贴懂事、传递关怀的角色。 许欢颜只是“哦”了一声,并没有去拿手机的意思,心里却在冷静地分析:顾宇辰这哪里是公司有急事,分明是没在酒店找到她,又怕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最后无法收场,所以先回公司稳住局面,同时大概率另派人手在其他地方追查她的踪迹。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是许父从外面回来了。他一进门,就看到站在客厅里的许欢颜,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语气带着担忧和责备:“欢颜!你昨晚怎么回事?一声不响就没了消息,知不知道家里人多担心你?宇辰和薇薇找了你一晚上!” 再次听到父亲带着关切的责备,许欢颜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夹杂着深深的前世愧疚。前世她任性妄为,无数次让父母担惊受怕,这一世,她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她快步走过去,亲昵地挽住父亲的手臂,放软了声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爸,我知道错了。昨晚就是在酒店里不小心迷路了,手机又特别不争气地没电关机了,想给您打电话也打不了。后来实在太晚太困,就在大厅沙发上睡着了。让您担心了,对不起嘛,下次绝对不会了!” 她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关键点,只强调迷路和手机没电。 许父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一些,但眉头依旧皱着,叹了口气:“你一个女孩子,晚上在外面多不安全!下次绝对不许再这样了!对了,”他话锋一转,“刚才宇辰还特意给我打电话,说你昨晚没跟他在一起,还说你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变得严肃起来,显然顾宇辰的话在他心里投下了一丝阴影。 许欢颜心中顿时冷笑—— 顾宇辰,果然来这招!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既想在她父亲面前塑造自己担心无奈的形象,又不忘暗中给她上眼药,暗示她行为不端惹了麻烦。 她正想开口解释,一旁的白薇薇却抢先一步,柔声细语地插话道:“叔叔,您别生欢颜姐的气了。她昨晚可能就是喝得有点多,一时迷糊了,找不到回房间的路也很正常。我和宇辰哥都能理解的,您就别再责怪她了。” 这话听起来是在帮许欢颜开脱求情,实则句句都在坐实她“因醉酒而行为失控”的罪名,用心极其险恶。 许欢颜冷冷地瞥了白薇薇一眼,却不急着反驳,反而顺着她的话,用一种慢悠悠的、带着点回忆和困惑的语气开口,抛出了一颗精心准备的烟/雾/弹:“其实……也不算完全迷路吧。我好像迷迷糊糊走到酒店最顶层去了。” 她注意到白薇薇的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她继续状若无意地说道:“顶层好像就一间特别大的套房,门口还有安保那种。我好像……还碰到里面住的人了,是个男人。”她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气场特别强,感觉就不是一般人。不过我当时头晕得厉害,没看清脸,就记得……他身上有股挺好闻的冷杉木的味道。” 她故意将话说得模棱两可,虚实结合。既没有承认自己与那个男人发生了任何具体事情,也没有完全否认。她深知,这番话听在心中有鬼的白薇薇和顾宇辰耳中,足以引起他们无限的猜测和忌惮—— 他们会怀疑她是否意外结识了某位权势滔天的人物,从而不敢再像之前计划的那样轻易地动她。 果然,白薇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眼神闪烁,明显开始心神不宁。 许父也再次皱紧了眉头,疑惑更深了:“酒店顶层?我记得那是凯悦酒店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区域,据说只留给一位极其重要的股东贵宾。你怎么会跑到那里去?没惹什么麻烦吧?”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许欢颜露出一脸无辜又茫然的表情,摊了摊手,“可能是按错了电梯楼层?或者当时神志不清走错了?不过那位先生看起来……人还挺好的,没跟我计较,后来还让服务员给我送了双拖鞋和一份早餐呢,没为难我。” 她轻描淡写地补充了几句,既安抚了父亲,又进一步增加了话语的可信度和误导性。 说完,她不等父亲再次发问,便拿起手机晃了晃,做出疲惫的样子:“爸,我爬楼梯又没睡好,现在头疼得厉害,先回房间补个觉。等我睡醒了再给宇辰哥回电话报平安吧。” 不等许父和白薇薇再说什么,她便拎着那个装有浴袍的纸袋,转身快步走向自己的卧室。 房门“咔哒”一声轻响被关上,彻底隔绝了客厅的视线。 许欢颜脸上那副乖巧疲惫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冰封般的冷冽和刻骨铭心的恨意。 她走到窗边,轻轻撩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 果然看到白薇薇正站在花园的角落里,背对着别墅,拿着手机正在急切地打着电话。不用猜也知道,她正在第一时间向顾宇辰汇报她刚才抛出的那颗“重磅炸弹”。 许欢颜放下窗帘,走到书桌前,打开一个崭新的笔记本,拿起笔,在空白的纸页上郑重地写下几个关键词:“顾宇辰”、“白薇薇”、“酒店下药”、“顶层男人”。她在“顶层男人”这四个字旁边,用力地画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他拥有如此惊人的权势和影响力,住在凯悦酒店的顶层禁地。他昨晚为什么会出手帮她?仅仅是出于一丝怜悯或是一时兴起?他后来又为何要调查她的身份?这些疑问像迷雾般萦绕在她心头,暂时找不到答案。 但许欢颜很清楚,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深究那个神秘男人,而是稳住自己在许家的阵脚,麻痹敌人,同时悄悄地收集顾宇辰和白薇薇勾结陷害她、企图蚕食许氏集团的证据。她需要一步步,有计划地,将这对虚情假意、狼心狗肺的狗男女彻底拉下马,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昨夜的一幕幕却不自觉地浮现在脑海:那个男人深邃冷冽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神、他低沉富有磁性却毫无温度的声音、他指尖冰凉的触感、他身上清冽的冷杉香气,还有最后那句意味不明的“如果下次再遇到麻烦,可以找我”……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心里暗自嘀咕:“找你?算了吧……你看起来比顾宇辰那种货色难对付多了,段位根本不在一个层次。老娘现在自身难保,麻烦一堆,还是先集中精力搞定眼前的危机再说吧。” 可是……那股清冷的松木香气,混合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稳气息,似乎真的……还挺好闻的……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猛地摇头甩开,仿佛要将其驱散出脑海。 “清醒点许欢颜!”她低声告诫自己,“现在不是你胡思乱想的时候!复仇!活下去!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猛地坐起身,重新拿起手机,给刚刚分开不久的司机张叔发去了一条短信:“张叔,麻烦您再帮我悄悄查一件事:凯悦酒店顶层那间专属套房的主人究竟是谁?背景越详细越好。此事非常重要,请务必谨慎,不要惊动任何人。” 发出信息后,她将手机放到一边,重新闭上眼睛。这一次,她开始全力回忆前世的点点滴滴:顾宇辰和白薇薇是如何一步步设下甜蜜陷阱,如何利用她的信任,如何里应外合地蚕食架空许氏集团,哪些项目是他们精心布置的财务陷阱,哪些公司元老早已被他们收买,成为了他们的眼线同党…… 这些带着血和泪的记忆碎片,如今都将化为她最有力的武器,指引着她通向复仇之路。 清晨的阳光顽强地穿透厚厚的云层和窗帘的缝隙,在卧室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明亮的光斑,也照亮了许欢颜半张脸。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决绝的弧度—— 顾宇辰,白薇薇,游戏已经开始了。 只不过这一次,攻守易型,猎人与猎物的角色,该换一换了。 第7章:虚情假意(2) 007:虚情假意(2) 许欢颜是被一阵极其轻微、却又持续不断的“窸窸窣窣”声从沉睡中拉扯出来的。那声音像是有人刻意放轻动作,却又无法完全避免的布料摩擦声。 她的眼皮沉重得如同被强力胶水粘住,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细微的缝隙。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竟是白薇薇的身影——她正端坐在自己床边的梳妆台前,手里拿着一把熟悉的桃木梳,假装专注地梳理着她自己那头柔顺的长发,但那眼角的余光,却分明是瞟向床的方向。 那把梳子,许欢颜记得再清楚不过。那是去年她生日时,特意拉着白薇薇去一家百年老字号手工艺店挑选的“闺蜜款”,一人一把,梳柄上还刻着彼此名字的缩写。当时白薇薇接过梳子时,那副感动得几乎要落泪的模样,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讽刺至极。此刻,这把承载着虚假情谊的梳子被白薇薇拿在手中,倒更像是一件得心应手的“演戏道具”,每一根梳齿都透着虚伪。 “欢颜姐,你醒啦?”白薇薇似乎一直在留意床上的动静,听到那细微的声响,立刻转过身来。脸上瞬间堆砌起恰到好处的担忧,那双眼睛更是红彤彤的,仿佛刚刚被洋葱熏过,或是真情实感地哭过一场。“你都睡了快三个小时了,我和叔叔都快担心死了,一直怕你昨晚在外面冻着了,着了凉,会感冒发烧。” 许欢颜在心里翻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白眼,一股强烈的恶心和厌烦涌上心头,差点没忍住抓起旁边的枕头直接砸到那张矫揉造作的脸上。 冻着?感冒?她昨晚待在那个男人的顶层套房里,室内恒温系统精确地维持在人体最舒适的二十四度,身上裹着的是触感比云朵还要柔软丝滑的羽绒被。别说冻着,她甚至一度觉得有些燥热,差点在混沌中把被子踢开。 反倒是白薇薇,估计昨晚和顾宇辰计划落空,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酒店内外搜寻她未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说不定真在冷风嗖嗖的停车场里跺了半晚上的脚。这会儿眼睛红,十有八九是给冻出来的,或者是因为算计落空而气红了眼! 但心里再怎么鄙夷和愤怒,脸上却不能显露分毫。许欢颜努力扯了扯有些干涩的嘴角,挤出一个与前世那个懵懂无知、娇憨单纯的自己别无二致的笑容,甚至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鼻音:“哎呀,可能就是太累了,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嘛。薇薇,你怎么在我房间里呀?” 她故意流露出一点点恰到好处的疑惑。 “我来给你送点水果呀,”白薇薇立刻指了指床头柜上那个精致的骨瓷果盘,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颗鲜红欲滴、已经细心切好的草莓,旁边还贴心地配上了小巧的银质叉子。“想着你昨晚估计没吃什么东西,醒来肯定会饿。对了,”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语气变得更加关切,“宇辰哥刚才还特意打电话来问呢,关心你醒了没有,说等他忙完公司那边紧急的事务,就立刻赶过来看你。” 再次听到“顾宇辰”这个名字,许欢颜感觉心底那根名为仇恨的神经像是被细针狠狠刺了一下,尖锐的疼痛伴随着麻痹感瞬间蔓延至指尖。但她脸上依旧维持着那份无辜又略带歉意的笑容:“宇辰哥还在忙公司的事情呀?昨晚真是辛苦他到处找我了。都怪我不好,手机偏偏在那时候没电了,害得你们大家为我担惊受怕。” “不怪你不怪你,”白薇薇连忙摆手,顺势极其自然地在床边坐下,一只手更是无比亲昵地轻轻搭在许欢颜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上。那手掌的触感柔软而温热,却让许欢颜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股强烈的生理性反胃让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把胳膊抽回来。白薇薇仿佛毫无察觉,继续用她那甜得发腻的声音说道:“要怪就怪那些酒店的服务员!办事一点都不靠谱!明明有人说好像看到你上了某部电梯,结果后来我们去调监控,他们又支支吾吾地说画面不清,没看清楚!害得我和宇辰哥像没头苍蝇一样,白白找了一整个晚上,担心得不得了!” 许欢颜心中冷笑连连。调监控?恐怕是查到了顶层区域属于那位惹不起的陆先生,权限不足,根本看不到任何有效内容,酒店方只好用“没看清”这种拙劣的借口来搪塞他们吧。她顺势垂下眼帘,露出一副比白薇薇更加迷茫困惑的表情,完美扮演着一个记忆混乱的受害者:“啊?我上了电梯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我只记得当时头晕得厉害,天旋地转的,好像……好像是走了安全楼梯?难道是我记错了吗?”她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一副努力回忆却想不起起来的模样。 白薇薇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像是在迅速分析和判断她这话的可信度。“可能是你当时太不舒服,记混了吧。”她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个话题,随即话锋一转,切入了真正的重点,身体也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显得更加推心置腹:“对了欢颜姐,你昨晚……真的就只待在酒店大厅里吗?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呀?或者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来了。终于切入正题,开始套话了。 许欢颜心中一片清明,如同明镜高悬,但脸上却适时地垮了下来,嘴角微微向下撇,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委屈和后怕:“大厅里后半夜其实挺冷的,空调开得足。我后来好像迷迷糊糊走到一条没什么人的走廊里,那里好像暖和一点,我就靠着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 她顿了顿,眉头轻蹙,仿佛在努力挖掘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至于遇到人……我真的记不太清了。当时脑子昏沉得厉害,像一团浆糊。好像……好像是有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过来,递给了我一瓶水?其他的……就真的没什么印象了。” 她故意将话说得含糊其辞,真假掺半。绝口不提“顶层”、“陆清淮”这些关键词,只是巧妙地抛出一个“穿着黑衣服的模糊人影”和“一瓶水”这个细节。她太了解白薇薇了,这个女人生性多疑,最爱自行脑补。留下这个钩子,白薇薇肯定会不由自主地往“是否被某个陌生男人带走或帮助”的方向去猜测,甚至很大概率会忍不住动用关系去酒店暗地里打听调查。这样一来,不仅能混淆他们的视线,还能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宝贵的准备时间。 果然,白薇薇的眼睛不易察觉地亮了一下,像是嗅到了什么关键信息,立刻追问,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穿黑衣服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大概长什么样子?身高体型呢?声音有什么特点吗?” “我哪里看得清嘛……”许欢颜立刻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秀气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露出一副十分难受的表情,“当时眼睛又酸又涩,都快睁不开了,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就隐约感觉个子好像挺高的,声音……嗯,听起来有点冷冷的,没什么温度。薇薇,你别再问啦,我这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她声音软糯,带着明显的疲惫和不适。 这招“以退为进”对付白薇薇简直是百试百灵。前世,只要她一假装头疼或者身体不舒服,白薇薇为了维持她善解人意的贴心姐妹形象,便会立刻停止追问,转而嘘寒问暖。 果不其然,白薇薇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堆满了自责和歉意:“哎呀哎呀,你看我!光顾着问东问西了,都忘了你刚醒还需要休息!真是的!你快再躺下好好歇会儿,我保证不打扰你了!” 她作势要离开,走到门口,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回过头,语气无比自然地提醒道:“对了欢颜姐,叔叔一直在楼下客厅看电视呢,他很担心你。你等下感觉好点了,记得下去跟他说一声,报个平安,省得他老人家一直悬着心。” “知道啦,谢谢薇薇。”许欢颜乖巧地点点头,目送着白薇薇走出房间。 当房门“咔哒”一声轻响被彻底关严的瞬间,许欢颜脸上那副柔弱无辜、带着些许疲惫的笑容如同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寒意和锐利如刀的眼神。 她盯着那扇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白薇薇离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白薇薇,就这点道行,还想跟我玩这套?前世是我蠢,这一世,你还嫩了点。” 她在床上又静静躺了片刻,仔细地将刚才的对话在脑海中复盘了一遍,确认没有留下任何漏洞,这才慢吞吞地起身。她打开衣柜,目光扫过一排鲜艳明亮的衣裙,最终手指停留在一套粉嫩柔软的珊瑚绒家居服上—— 这是以前的她最钟爱的风格,娇俏可爱,不谙世事。 但现在,这种鲜艳的粉色只让她觉得刺眼和别扭。然而,为了完美地维持“伪装”,她只能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将它穿在身上。 下楼时,许父正独自坐在客厅宽敞的沙发上,面前的超大屏电视正播放着午间财经新闻。听到脚步声,他放下手中的遥控器,转过头,脸上带着未散去的担忧:“欢颜,醒了?感觉怎么样?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爸,我没事,就是睡久了有点懒洋洋的,没什么力气。”许欢颜走过去,亲昵地紧挨着父亲坐下,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肩上,像小时候那样撒娇,“让您为我担心了,是女儿不好,对不起嘛。” 许父叹了口气,伸出宽厚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充满了关爱与责备:“下次绝对不许再这样了!一个女孩子家,晚上独自在外面,多危险!这次幸好是虚惊一场,没出什么大事,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妈妈交代。” 提起已故的妻子,许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看着父亲鬓角间悄然增多的白发和眼角深刻的皱纹,许欢颜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不已。前世,父亲就是因为长期为她操心忧虑,后来又接连被白薇薇和顾宇辰联手气害,才不幸中风瘫痪,晚景凄凉。这一世,她发誓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父亲,守护好许家这份来之不易的家业。 第8章:虚情假意(3) 008:虚情假意(3) “知道啦爸,我下次一定注意,绝对不会再让您这么担心了。”她将头靠在父亲坚实的肩膀上,假装专注地看着电视屏幕上跳动的财经数据,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悄然扫过客厅里的每一处细节—— 白薇薇不知何时买来放在角落的那盆发财树,似乎有些缺乏照料,叶片边缘已经微微泛黄;顾宇辰上次来时送的那个号称出自大师之手的昂贵水晶摆件,依然醒目地摆在茶几中央,反射着冰冷的光。许欢颜记得很清楚,买这个摆件的钱,还是顾宇辰巧立名目从她这里“借”去的。如今再看,只觉得无比讽刺和恶心。 就在这时,清脆的门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客厅里略显温馨的宁静。 许欢颜的心下意识地收紧—— 不需要猜,这个时候会来的,百分之百是顾宇辰。 果然,不等其他人反应,白薇薇就像是一直守在门口附近一样,抢先一步小跑着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就传来她那把刻意拔高、充满了惊喜和熟稔的声音:“宇辰哥!你可算来了!欢颜姐刚醒没多久,现在正在客厅里呢!” 顾宇辰穿着一身剪裁合体、价格不菲的深灰色高级定制西装,头发用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俊朗的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恰到好处”的焦急与担忧。 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看起来相当精致的奢侈品品牌礼品袋。一进门,他的目光就精准地锁定在许欢颜身上,立刻快步走了过来,语气里的“关切”几乎要满溢出来:“欢颜!你感觉怎么样?没事了吧?昨晚找不到你,我真是快急疯了,一整晚都没合眼!” 说着,他极其自然地张开手臂,就想要给许欢颜一个充满安慰和占有意味的拥抱。 许欢颜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身体先于大脑思考,向旁边敏捷地一闪,巧妙地避开了这个拥抱。 顾宇辰的手臂顿时尴尬地悬在了半空中,他脸上那完美的担忧表情也瞬间僵硬了一下,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和不悦,但很快又被更深的“担忧”覆盖。 许欢颜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赶紧笑着打圆场,假装完全没有看到他的尴尬,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袋子上:“宇辰哥,我真的没事啦,你看你,就是太爱操心。你怎么还特意买东西过来呀?太破费了。” “给你买了点燕窝和灵芝孢子粉,给你压惊补补身体。”顾宇辰顺势将礼品袋递给她,眼神却复杂地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仔细审视着她的每一丝表情,“昨晚肯定吓坏了吧?也受罪了,必须好好补一补。” 许欢颜接过那个沉甸甸的袋子,看都没看就直接随手放在了茶几一角—— 根本不用打开看,她都能猜到里面无非是些包装精美、实则性价比极低、甚至可能是别人送给顾宇辰而他转手拿来做人情的东西。前世,他就是经常用这种看似用心、实则廉价的小恩小惠来哄骗她,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谢谢宇辰哥,你总是这么细心。”她脸上绽放出无比“单纯”和感动的笑容,仿佛真的被这份“心意”打动了。随即,她话锋一转,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带着点天真和崇拜的语气问道:“对了宇辰哥,你昨晚不是说公司有急事需要处理吗?那么快就都处理完了吗?没有因为我的事耽误你的正事吧?” 顾宇辰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愣了一下,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随即连忙摆手,语气轻松地说:“没事没事,都是一些小问题,下面的人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再大的事,哪有你的安危重要?” 他试图再次将话题引回对她的关怀上。 许欢颜心里冷笑连连。小事?如果她没记错前世的时间线,这个时候,顾宇辰正在暗中紧锣密鼓地接触银行高层,试图洽谈一笔大额贷款,而其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后续挪用许氏集团的巨额流动资金做铺垫!他居然敢轻描淡写地说成“小事”?她故意露出一脸崇拜和依赖的表情:“宇辰哥你真厉害,那么多事情都能这么快处理好。不像我,什么都不会,遇到事情就知道慌,还总是给你和爸爸添麻烦,我真是太没用了。” “小傻瓜,胡说什么呢?”顾宇辰被这顶高帽戴得似乎有些舒服,脸上重新露出宠溺的笑容,再次伸出手,想要像过去那样亲昵地揉揉她的头发。 许欢颜岂能再让他得逞?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发丝的瞬间,她猛地站起身,借口去拿水果,动作流畅地走向茶几,精准地避开了他的触碰。她拿起一颗鲜红的草莓塞进嘴里,夸张地称赞道:“嗯!这草莓真甜!是薇薇买的吧?眼光真好!” 白薇薇赶紧点头附和,笑容甜美:“是啊是啊,我特意去那家你最喜欢的有机农场店买的,欢颜姐你喜欢就多吃点。” 顾宇辰接连两次示好都被不着痕迹地避开,脸色不由得微微沉了沉,但碍于许父就在旁边,他很快又强行恢复了那副温柔体贴的模样,只是笑容略微有些勉强。他清了清嗓子,终于将话题引向了他真正关心的核心:“欢颜,昨晚……具体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真的就在酒店大厅待了一晚上?中间……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危险吧?”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来了,正餐终于来了。 第二个套话的,而且问得更加直接。 许欢颜放下吃了一半的草莓,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然后故意抿了抿唇,秀气的眉毛轻轻蹙起,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心有余悸”和“后怕”:“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点害怕。”她声音压低了一些,仿佛仍心有余悸,“我昨晚好像……迷迷糊糊走错楼层了。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一个看起来就特别高级、特别贵的套房区域,那里的走廊都铺着厚厚的红地毯,安静得吓人,墙上挂的画看着都价值连城……我当时吓坏了,以为自己闯了什么不该进的地方,赶紧扭头就跑,一口气跑到大厅,躲在那张最大的沙发后面,才敢睡着。” 她刻意着重描述了“特别贵的套房区”、“红地毯”、“价值连城的画”这些细节,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钥匙,精准地投向他所知晓的、关于凯悦酒店顶层的传闻。她就是要让顾宇辰不由自主地将她的经历与那个他绝对惹不起的私人领域联系起来,让他心里发虚,让他疑神疑鬼! 果然,顾宇辰的眼神几不可察地变了变,瞳孔微微收缩,追问道:“你走到哪个楼层了?大概还记得吗?上去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保安或者工作人员拦你?”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紧张。 “我哪记得清具体是几楼呀,”许欢颜用力地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无辜”和“慌乱”,“当时吓得魂都快没了,就只顾着埋头往下跑,哪里还敢仔细看楼层指示牌。好像……没什么人拦我?”她歪着头,努力回忆的样子,“可能是时间真的太晚了,保安都去巡逻别的区域了,或者偷懒去了吧?” 她成功地将自己描绘成一个侥幸闯入禁地却又幸运逃脱的迷糊蛋。 顾宇辰皱紧了眉头,陷入了沉思,没有再继续追问,但他眼神深处那抹怀疑和忌惮的光芒却愈发浓重了。 许欢颜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暗笑不已—— 猜吧,尽情地猜忌和怀疑吧!最好是吓得你疑神疑鬼,短时间内不敢再轻易对我下黑手! 这时,一直旁观的许父开口了,语气中充满了对顾宇辰的感谢:“宇辰啊,这次真是多亏有你帮忙找欢颜了。辛苦了。晚上就别走了,留下来一起吃个便饭吧,我让张婶多做几个你爱吃的菜。” 顾宇辰立刻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脸上瞬间重新堆满殷勤得体的笑容:“好啊,那就打扰叔叔了。正好我也很想多陪陪欢颜,顺便再跟她详细聊聊昨晚的事,看看能不能想起更多细节。”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就是想留下来继续套话和观察。 许欢颜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贼心不死!绝不能让他得逞! 她灵机一动,忽然捂住肚子,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声音也变得虚弱起来:“哎呀,爸……我,我突然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一阵阵地疼……可能是刚才空腹吃草莓,吃得太急有点刺激肠胃了。宇辰哥,实在不好意思啊……我,我可能得回房间再躺一会儿,不能陪你吃饭了……” 她说着,身体还配合地微微蜷缩起来,表演得十分逼真。 顾宇辰和白薇薇迅速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无奈和怀疑,但在许父面前又不好多说什么。 顾宇辰只能勉强维持着关心的表情:“肚子疼?那赶紧回房间休息!吃饭什么时候都可以,身体最重要。我就不打扰你了,明天再来看你。” “嗯……谢谢宇辰哥理解……”许欢颜有气无力地说完,便捂着肚子,脚步“虚浮”地慢慢挪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关上房门,她立刻直起身子,后背紧紧靠在冰凉的门板上,长长地、彻底地松了一口气。和这群人虚与委蛇,简直比一口气爬完十八层楼梯还要累人,身心俱疲! 她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撩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果然看到顾宇辰和白薇薇前一后地走出了许家别墅,两人在门口并没有立刻分开,而是站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 白薇薇还不时地回头望向许家的房子,眼神里充满了算计和不甘,丝毫没有她平时表现出来的那般单纯无害。 许欢颜放下窗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拿起手机,再次给忠心耿耿的张叔发去了一条信息:“张叔,之前拜托您查的事情,有更详细的消息了吗?凯悦酒店顶层套房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一次,张叔的回复来得很快,内容却让许欢颜的心跳骤然加速:“小姐,基本查清楚了。酒店顶层的专属套房并不属于酒店管理,它是陆氏集团总裁陆清淮先生的私人产业,据说他偶尔会入住处理公务,但极为低调。根据一些内部消息,他昨晚确实恰好在酒店。” 陆清淮!陆氏集团! 许欢颜握着手机,心里仿佛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震得她耳边嗡嗡作响。陆氏集团!那可是国内顶尖的巨型财团,业务遍布全球,实力和影响力远超许氏集团,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而陆清淮本人,更是商圈里无人不知、令人谈之色变的“冰山阎罗”,以手段狠辣、决策果决、不近人情而闻名,是绝对没人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她居然……在那种情况下,和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发生了那样亲密的关系?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是他出手帮了自己,间接化解了一场危机? 许欢颜下意识地靠在了冰凉的墙壁上,一时间有些懵圈,信息量太大让她需要一点时间消化。这剧情的发展,似乎和她前世记忆里的轨迹,出现了巨大的偏差。不过……这未必是坏事。如果能多一个如此强大的……呃,“人脉”或者说“潜在盟友”,对于她未来的复仇大计,或许会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助力? 她缓缓握紧手机,眼神逐渐从震惊转变为无比的坚定和锐利。 顾宇辰,白薇薇,你们以为我还是那个被爱情和友情冲昏头脑、任由你们摆布的傻白甜吗?从今天起,从这一刻起,我许欢颜,要让你们为前世的所作所为,付出你们绝对无法想象的惨痛代价! 至于那位突如其来的“冰山大佬”陆清淮…… 许欢颜下意识地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和玩味,心里暗自嘀咕:“这位大佬看起来确实深不可测,不好招惹……但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完全不近人情?至少昨晚……嗯,还算‘绅士’?下次要是再遇到搞不定的麻烦,说不定……真的可以试着抱一下这条金大腿?不过……”她很快又冷静下来,“还是得先保持距离,仔细观察观察再说,千万不能再稀里糊涂地引狼入室了。” 她走到书桌前,打开那个藏着她复仇计划的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用笔郑重地写下:“陆清淮:陆氏集团总裁,凯悦顶层主人,性格难测,实力超群,暂定:可观察、可争取(?)”。然后,她翻回前一页,在“顾宇辰”和“白薇薇”那两个名字上,用红笔狠狠地、重重地画上了两个巨大的叉! 游戏已经开始了,并且已经进入了新的回合。 这一次,手握筹码和先机的猎人,是她。 而她,绝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