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当我是垫脚石?我反手换爹娘》 第1章 当牛马都没受过这窝囊气 烛火摇曳,映着帐内纠缠的人影,柳明舒僵立在门口,目眦欲裂。 “沈行之,我嫁你五年,你为何要这般对我?”柳明舒发了疯一样的哭喊,“你......你竟与我姐姐......” 床上两人衣衫不整,沈行之将柳明萱藏于帐中,冷眼扫过来,“又在闹什么?出去。” 柳明舒本就身子弱,此时脸色惨白,险些站不住,“沈行之,她是我长姐,你们怎么能......” 柳明萱撩开床帐下来,面色潮红,柔弱无骨,不经意整理一下微乱的鬓角,看向柳明舒时,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轻蔑更是刺痛了她的眼。 “妹妹,我与沈郎才是真心相爱,你又何必强求?” “可我才是他的妻子......” “可你嫁于他五年都无所出,难道你要让沈家绝后?” 柳明舒双眼猩红,声音抖得厉害,“无所出?我是因为什么无所出?若非当年我从雪窟窿里将他救出,冻坏了身子,我也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柳明萱掩唇轻笑,“妹妹,都是陈年旧事,何必再拿出来邀功?你无法生育,也是事实。” 柳明舒凄惨一笑,看向沈行之,“你也这么想?” 床榻之上的沈行之微抬眼,眸中不耐烦更甚,“你当年确实救了我,但沈家养着你五年,也算还清了吧?” 柳明舒一口血呕上来,笑得凄厉。 这就是她当年用半条命救回来的男人,还有她一向敬重的长姐。 眼神突然狠厉,“是你们,是你们害我,我要杀了你!” 场面一阵混乱,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夫人疯了!” 画面一转。 柳明舒瘫坐在满地狼藉的屋内,头发凌乱,面目狰狞。 眼前是她的父亲母亲,还有兄长弟弟。 她疯了一样爬过去,长满冻疮的手抓住母亲的衣角,声音嘶哑难听,“娘,娘您终于来看我了?沈行之,沈行之和姐姐......” 母亲甩开她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明舒啊,你虽不是我亲生,但自从你进了柳府,娘便疼你胜过你姐姐,你该懂事些,你大姐姐死了夫君,这些年又受了苦,沈家主母的位子,你便还给她吧,这是你欠你姐姐的。” 父亲眉头紧锁,“你若有你姐姐一半聪慧,也不枉我养你一场,可你自小愚钝,沈家这样的门第,守不住是你无能,爹也是为了好。” 柳明舒不可思议地看向爹娘,那双浑浊的眸子投向她兄长与阿弟。 “兄长……救我。” 兄长冷嗤,“你心胸狭隘,斤斤计较,只给我两篇文章,便像是天大的恩惠,日日挂在嘴边,嫁到沈家是你高攀。” 弟弟轻蔑,“大姐姐知书达理,温柔贤惠,你却粗鄙不堪,脾气还不好,只会逼着我读书,你本就不是我们柳家人,又岂能一直占着大姐姐的东西?” 她冻得浑身没了知觉,所有人都说她疯了。 她是疯了,她拼了命摔东西,想要引起沈行之的注意,想要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她不想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 “会遭报应的......” “沈行之,我咒你断子绝孙!” “柳明萱,你不得好死!” “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沈行之居高临下,厌恶地看了她一眼,“疯婆子。” “来人,喂夫人喝药。” 柳明舒满脸惊恐,挣扎着要逃,“我不喝,我不喝......” “小姐?” “我不喝。” “小姐?” “小姐,小姐醒醒。” “我不喝!” 柳明舒猛地睁开眼,梦里的窒息感让她喘不过气,像是有一块巨石,坠着她往深水里去。 冷汗浸透了中衣,惊得她打了个寒颤。 “小姐可是做噩梦了?”婢女素云担心问。 她茫然一瞬,环顾四周,猝然清醒。 是了,方才只是做梦。 梦里的,是她在原书里的结局...... 柳明舒穿书了,可她穿书十六年,当了十六年的炮灰女配,两日前,激动之下磕了脑袋,才想起一切。 这些年她在柳家呕心沥血,为父亲进官,助兄长扬名,帮弟弟谋前程,替姐姐背黑锅,却没能得到一个好脸色。 柳家所有人都不喜欢她。 要问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她穿的是一本大女主重生逆袭文,别说柳家人,就是她,对柳明萱那都是掏心掏肺的好。 女主前世跟着夫家遭了难,吃尽了苦不说,最后还惨死,男主替她收了尸。 她记着收尸的恩情,重生回来便要逆天改命——嫁给男主。 虽说最后还是嫁给了上辈子的夫君,但提前与男主相识,暗生情愫。 最后夫家遭难,她自己则改名换姓,被男主接回上京享福。 ...... 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 但好在,她想起来的不算晚。 “小姐......”素云欲言又止,“外头已经来催了。” 话音刚落,外头嬷嬷的尖利声音就传了进来,“二小姐,既然你要走,就尽快离开吧,夫人说了,今日出了这个门,往后可就回不来了。” 素云着急,“小姐,夫人只是想吓唬吓唬你,不是真的......” 柳明舒冷笑,威胁她? 这是断定她不敢真的走,只会将与沈家的婚书乖乖交出去。 想想书里的结局,想想这十多年为柳家的付出,她就血压飙升,上辈子在公司当牛马都没受过这窝囊气。 “东西都收拾好了?” 素云点头,“夫人什么都不让带,奴婢只收了几身小姐换洗的衣裳。” “嗯,那咱们这就走吧。” 素云犹豫,“小姐,咱们真要走?” 不走难道还真等柳家榨干她最后一丝价值? 若这封婚书当真交了出去,她才是真的完了。 出了屋门,外面的嬷嬷一把抢过素云手里的包袱,翻了两遍,确认没带值钱的东西,才斜眼看过来。 “夫人吩咐了,二小姐身上的都是柳家的......” 说罢,给身后的两个婢女使了眼色,那两人上来就要扒柳明舒的衣裳。 “你们干什么?”素云慌忙挡在她身前。 那嬷嬷冷嗤,“二小姐浑身上下的东西都是柳府的,这身衣裳自然也是,还不动手?” 柳明舒沉下脸,她刚大病一场,本就没什么力气,如何扛得住两个五大三粗的丫鬟? 头发乱了,衣裳也坏了。 憋屈,实在太憋屈了! “放肆,谁让你们这么对二小姐的?”柳明萱款款而来,脚步匆匆,脸色却苍白,略显病态。 上前几步,“阿梨......” 柳明舒这个大名是她五岁来了柳家才取的,阿梨是柳明舒的小名,只是这个名字很久没人叫了。 以前觉得亲切,现在只觉晦气。 前两日,柳明萱在靖安侯府马场骑马时惊了马,险些从马上摔下来,众目睽睽之下,被妹妹的未婚夫所救。 回来便自戕了。 说自己名声已毁,无颜苟活。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柳家便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交出婚书主动退婚,要么,被扫地出门。 正好,趁着无人阻拦,她得尽早离开。 微抬眼,看向来人。 柳明萱作为原书女主,长相明艳大气,潋滟生辉,很有攻击性的美。 让人只看一眼就能记住的张扬明媚,当的上书中的倾城之貌。 怪不得沈行之这个男主都等不到她这个原配死,就与女主勾搭在了一起。 只是动不动就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看得人心烦。 “何事?” 而对面的柳明萱,则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两日不见,她只觉得眼前之人实在陌生。 柳明萱一向看不上这个二妹妹,以往在她身边,不过是个陪衬,入不得眼。 往好听了说,性子安静,沉默寡言,说得不好听点,胆小懦弱,不堪大用,府中上下也从未重视过她。 此刻竟敢直直地迎上自己的目光,眸中没有丝毫往日的讨好与惶恐。 以前总是唯唯诺诺,不免小家子气,更是上不得台面。 她从未觉得二妹长得好看。 今日端详,竟是别样的感觉,让人移不开眼,可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了。 柳明萱只盯着她不说话,柳明舒愈发不耐烦,“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别耽误我出府。” 第2章 你不装的样子顺眼多了 “你放肆,竟敢对大小姐不敬!”方才那嬷嬷厉声喝道。 柳明舒好笑,她都要走了,还管她敬不敬。 若非还受制于人,她早就发疯了! “好狗不挡道,我赶着出府,不说就让开。” 嬷嬷是柳夫人身边的,何曾受过这种气? 瞪大了眼睛,牙都快咬碎了,“二小姐,你自小便养在柳家,柳府对你没有生恩,却有养恩,怎养出你这个白眼狼!” 柳明舒没搭理她,转头看向柳明萱,“我如何进得柳府,大姐姐不会不知吧?” “若不知,大可回去问问柳夫人,便说不出这般不要脸的话!” 那嬷嬷一噎,还想开口,柳明舒一个眼神扫过去,“我在与你家主子说话,哪轮得到你一个贱婢插嘴,当狗也不是让你乱叫的。” 柳明舒眸色冷肃,那嬷嬷平日里在二小姐面前趾高气昂,现下莫名就不敢多言。 看了柳明萱一眼,绕过她就要走,不说她还不想听呢! “等等,阿梨,我有话要与你说。”柳明萱拦住她。 两日不见,柳明舒变化确实大,咄咄逼人不肯退让。 大抵是因为沈行之,受了刺激才这般。 但沈行之她势在必得。 “二妹这是要去哪儿?” 柳明萱开口,声音轻柔,却收起了往日的柔弱,“母亲还在病中,你身为女儿,不在床前侍奉汤药,反倒急着离府,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况且你与沈家还有婚约,不可冲动。” 柳明舒脚步一顿,抬眸迎上她的视线。 “你倒是消息灵通。”柳明舒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母亲身边自有你这个亲生女儿尽孝,何须我这外人碍眼?” “还有,你与沈行之的龌龊,就不用搬到我眼前来了吧?” 她每说一句,柳明萱的脸色便白上一分。 她强作镇定,袖中的手却微微发抖:“阿梨,你......你误会了。” “那日确是我自己不慎摔下马,沈公子也是好心,外头那些风言风语,我也不知如何传出去的,我今日来,是想劝你留下。” 柳明萱痛心疾首,“你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离了柳家,又能去哪里?只要你安分守己,柳家总不会亏待你,那沈家的婚书......” “婚书?”柳明舒打断她,上下打量她一眼,嗤笑,“柳明萱,说实话,你现在不装的样子,顺眼多了。” 柳明萱被道破心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阿梨,不是这样的,那日真的只是意外,我也并非想要你的婚书,只是不想你这般误会我。” “打住,你爹娘唱白脸,你来唱红脸,我误会什么了?” 柳明萱一僵,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阿梨,我知你在生姐姐的气,但不管你信与不信,那日落水,实在非我所愿,都是意外,你要相信我。” 若真是意外,外面的传言何至于此,又何必自戕,柳家又何必逼着她让出婚事。 倒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阿梨,母亲都被你气病了,你若真的走了,娘该多伤心?你我姐妹,实在不该为这些事情就生分了。” 柳明舒翻了个白眼,这人啊,就是不经夸,刚夸完她顺眼不少,又装起来了。 分明是柳家给她交出婚书和赶出家门二选一,如今倒是又把锅甩在她身上了。 既想要她的婚约,还想留个好名声,太贪心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在侯府上演那么一出,不就是给旁人看的吗?” 她说得太过直接,柳明萱当下无话反驳。 “我若是你,定然要给外头的流言再加一把火,让上京城所有人都知道,那日你在侯府与沈行之都做了什么,这样,才能名不正言不顺的——进沈家的门呐。” 柳明萱呼吸一窒,下意识后退半步,嘴唇颤抖着想反驳却一时失语。 这话何其诛心? 名不正言不顺地进门,还如何做正头夫人? 即便嫁进去,又能有什么好名声? 如今沈行之与柳明舒还有婚约,她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住。 而且,外面的那些传言都是她悄悄差人散布出去的,不可能有人知晓。 此事她事先与爹娘都不曾说过,柳明舒怎么可能知道? 人在心虚的时候,总会将自己置于弱者一方,装模作样。 “你若执意要走,姐姐......姐姐也拦不住你。只是,你一个弱女子,身无长物,在外头如何安身?姐姐实在心疼。” “阿梨,姐姐也是为了你好,外头世道艰难,不是你想的那般容易。” 柳明萱确实没想过要害这个二妹,只是有些事情,本就是错的。 她只想将错了的事情拉回原位。 沈行之喜欢的是她,她只是将这些事情提前了而已,有什么错? 柳明舒与沈行之的婚事也不过是她挟恩图报得来的,将来嫁给沈行之也不会幸福,她这是在帮她。 妹妹这般不近人情,却不知,她是真的为了她好。 如今二妹看不透,日后定会明白她的苦心。 柳明舒睨了她一眼,并未再多言,带着人出了院门。 方才那嬷嬷心急,扬声道:“二小姐,你可想好了,今日若是出了这个门,往后再想回来可就不能够了!” 还未走远的少女脚步不停。 “大小姐,这......” “无妨,她会回来的。”柳明萱笃定。 柳明舒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软弱无用。 一个在京中无亲无故的弱女子,能去哪? 眼下不过是闹脾气,在外面吃够了苦,才能知晓柳家的好。 她一个身无分文的孤女,又能硬气到几时? 这婚书,她迟早得交出来。 柳明舒一步都不敢停,生怕柳家反悔。 只是还未走出太远,一婢女匆匆前来,“二小姐,夫人让您去前厅一趟。” 柳明舒心里一咯噔,坏了,这老登不会不让她走了吧? 第3章 爹娘的亲女儿 柳明舒的担心多余了。 她还未走到主院,传话的人便来了。 “夫人吩咐,若二小姐当真不念半分养育之恩,便随着周夫人走吧。” 柳明舒翻了个白眼,一口一个养育之恩,真以为这四个字能压倒她? 现在这一招对她不管用了。 “既如此,那我便走了。” 婢女出来前,夫人吩咐了不少话,正等着柳明舒往下接呢,结果人转身就走,一时间没了主意。 不是,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不应该死缠烂打,痛哭流涕吗?怎么还真的走了? 柳明舒一路狂飙,半步都不敢停。 暗自思忖婢女口中的周夫人。 书中的周夫人白氏,年少时与柳夫人交好。 当年两家还未进京时,时常往来。 一日,两家夫人相约去城外的白云寺上香,结果回来的路上遇袭。 关键时刻,柳明舒的娘挺身而出,为白氏和柳夫人挡了刀,当时柳明萱就在身边。 柳夫人当时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为了报恩,便将五岁的柳明舒接了去,做了柳家二小姐。 柳明舒的父亲是柳家远亲,早亡,母亲在柳家做工,是以白氏在这事上并未争。 书里白氏是否也来接过人,她没有印象。 而且周家在书里算是边缘性人物,着墨不多,最关键的是,这书她没看完,知道的不多。 只记得大概情况,周家三个儿子,长子已经成婚,次子与小儿子还在读书。 不过,书中周夫人受过柳明舒母亲的恩,柳明舒出嫁,周家还陪了不少嫁妆。 按照周家对她的照拂,与女主定然不会交好,想来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 刚出府,马车旁焦急等待的妇人便迎了上来。 面上带笑,又不敢太过热情,“阿梨。” 柳明舒上前行了礼,“周夫人。” 柳明舒当年冬日在雪窟窿里救了沈行之一命,冻伤了身子,寒症时不时就发作。 这两日又在府中被柳家人逼迫,脸色不好,身子更加单薄。 白氏一瞧见她这副样子眼眶就红了,拉着她的手,“阿梨受苦了,是我不知你这些年的遭遇来迟了,没能照顾好你。” 柳明舒心中一软,同样被她母亲救过命,白氏至今还记着这点恩情,柳家却早就忘了。 也不怪白氏这些年不知道她的遭遇,她这个柳府二小姐,这么多年足不出户,什么消息都没有。 白氏拉着她上马车,“天儿冷,快别站着了,咱们回家。” 柳明舒并未拒绝,周家是个好人家,也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马车驶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外头的车夫回禀,“夫人,后面有人跟着。” 白氏神色一凛,撩开帘子朝后面看过去,当即沉下脸。 柳明舒便猜出是谁了。 不过谁都没管,一直到周家门口。 下了马车,白氏赶紧让人端来火盆。 “柳家太晦气,跨个火盆,阿梨往后就都是好日子。” 柳明舒依言抬步跨过去,随后便被白氏握住手,牵着她进府。 “以后啊,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就是我女儿,是我周家的姑娘,谁都不用怕。” 白氏将她送到早就准备好的院子,差人请了大夫。 周德昌下值回来,一进门就问:“人接回来了?” 白氏点头,“接回来了,大夫正看着呢。” 周德昌换掉朝服出来,“听说你们回来时,沈家的人一直在后面跟着,你一个好脸色都没给?” 白氏“哼”了一声。 “柳家不要脸,沈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出了事到现在,连个屁都不放,害阿梨受罪。” 白氏出身将门,说话糙了些,但理是这么个理。 周德昌无奈,“毕竟是阿梨的未婚夫,多少还要给些面子。” “给什么面子?”白氏想起来就气,“他沈家是豪门望族,就能背信弃义?我没将他们打出去已经很给面子了!” 周德昌知晓自家夫人的脾气,也不多言,“行了,咱们去瞧瞧孩子。” 两人进来时,大夫刚开了药方离开。 柳明舒要起身,“伯父,伯母。” “快别动,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还好。” 这幅身子留下了病根,之前柳家从未给她好好调养,一直都要死不活的。 “这些年,柳家对你不好,这次马场的事,想来也是那柳明萱的算计。”白氏道。 柳明舒沉吟片刻,“没有证据。” 柳明萱骑过的那匹马,因为差点伤了人,当日便被送走了。 周德昌捋捋胡子,那就是柳家有意为之。 “阿梨做得不错,不冲动,但也不孬,这些日子你好好养身子,这婚事着急的不是咱们。” 柳明舒挑了下眉,妙啊。 这个周伯父倒是个通透的。 可惜她恢复记忆太晚,不然就可以先发制人。 不过现在的结果也不算太坏,至少还有转圜的余地。 退婚的主动权,必须握在她手里。 白氏心疼地握着她的手,“你娘命苦,早早没了,原以为,柳家能念着救命之恩好好待你,谁曾想都是一群白眼狼!” “今儿个你是没见柳家人的嘴脸,恶心!” 当年周柳两家都在平阳时,两家夫人来往也算频繁。 后来适逢靖安侯府的人途经平阳,小世子遇险,为柳明舒所救,靖安侯府要报恩,她便求了恩典,让她爹露了脸。 靖安侯府的人回京不多时,京中便下了调令,升了她爹的官。 柳家进京后,两家的来往就少了。 虽说周家前两年也进了京,但这些年不往来,总该是生分的。 她只以为是两家情分浅了,可看周夫人的态度,倒像是早有了嫌隙。 周德昌推了推自家夫人,白氏这才反应过来。 柳明舒毕竟长在柳家,总是有感情的,她这么说不好。 柳明舒如何看不出,坦然道:“我既离开柳家,便不想与他们再有瓜葛,他们对我无义,我也没什么留恋的。” 白氏泪眼朦胧,“阿梨是个好孩子,柳家都是些个没良心的,今后我护着你,你若愿意,便喊我一声娘。” 柳明舒也没矫情,腼腆笑了笑,“阿爹,阿娘。” “嗳。” 白氏高兴,“我家里只有三个小子,就想要个娇娇软软的女儿,这下可让我得偿所愿了。” 柳明舒颔首,“我以后就是爹娘的亲女儿。” 白氏叹气,“本来听说了你大姐姐的事情,娘就想着把你接来,奈何柳家不让见人,才耽误了这两日,阿梨可千万别怪娘。” 柳明舒微怔,白氏之前就去过? 她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幸亏当初定亲时,沈家老太爷让她亲自拿着婚书,无论如何都不能交出去,想来那时便瞧出柳家的打算。 可惜沈老太爷前几年便去了,不然她高低都得给他老人家磕个头。 虽然沈行之和他爹不太行,但沈老太爷是个好人。 柳明舒不好让两人一直为她操心,笑了笑,“爹娘也都累了,不用守着女儿,快回去休息吧。” 二人走后,柳明舒叫来素云,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素云一惊,真要这么干? “花些银子,传得越热闹越好。” “可是小姐,咱们哪来的银子?” 柳明舒从里衣掏出来一个钱袋子。 素云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觉得今日小姐哪里不对,原来是胸部鼓鼓囊囊的。 钱袋子一拿出来,那里就瘪下去了。 “奴婢这就去。” 柳明舒揉了揉被银子硌得疼的胸口躺回去。 柳明萱想用舆论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这把火,她怎么都要帮她烧得再旺一些。 第4章 小小年纪还有两副面孔呢 晚间,白氏和周德昌又来看她,与她商量认亲的事。 既然要认亲,就要有章程。 明日要去主院给二老敬茶,算是正式的认亲礼。 柳明舒自然没有意见。 白氏又让人送来不少东西,“周家没有闺女,有些东西还未置办好,你先将就着用,娘今日已经差人给云秀阁的人递了话,明儿个便上门来给你量尺寸做衣裳。” “还有这些首饰,都是新置办的,你瞧瞧喜不喜欢,不喜欢咱们就换。” 柳明舒在柳家十年,都没见过这么多精贵的首饰,这些东西一向都是柳明萱的。 这么多年,都没能让柳家对她好,今日新认的娘,却处处想着她。 她知道白氏的心意,但周家不比那些世家,底子弱,买这些东西也是下了血本了。 “阿娘,女儿知道你心疼我,但真的不用给我置办这些,这些银子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白氏连自己的嫁妆都拿出来给她买了首饰,这份心意,柳明舒很感动。 “那怎么行,你这般大的姑娘,正是打扮的时候,小姑娘就要漂漂亮亮的,娘不想委屈你。” “阿娘,真的不用,您别再破费了,留着银子,给兄长弟弟读书用。” 周家在京中关系简单,周德昌寒门出身,官又不大,朝中也无帮衬之人,往后用钱的地方少不了。 劝了好一阵,白氏才妥协。 送走白氏,她没骨头似的瘫在床榻上,实在是累了,连手臂都不想抬,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柳明舒便起了身。 她许久都没睡这么饱了。 以前在柳家虽然顶着二小姐的名头,但过的是下人的日子。 从未睡过一个懒觉,没有自己的屋子,只能和素云挤在下人房,每日天不亮就得起。 冬日冰水的刺骨,现在都记忆犹新。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如今虽想起自己是穿书,但十年的感情,是她的亲身经历。 她可没大度到能放下。 这边刚起,婢女便端水进来,伺候她洗漱,除了素云,还有一个昨儿白氏给她的丫鬟。 素云上前为她挽发,瞧见她今日脸色好了不少,才终于放心,打心眼儿里高兴。 柳明舒看着镜子里那张素净苍白的脸,虽然瞧着柔柔弱弱,但骨相极好,不张扬,没有攻击性,却美得清新脱俗。 这样的长相,即便在你背后捅一刀,都能透出几分无辜来。 与她现代有七八分像,却更加柔和,她喜欢这张脸。 梳妆打扮好,柳明舒在院子里走了走。 如今天气寒凉,虽不是天气最好的时候,但院中布置简单素雅,景致不错。 活动活动筋骨,主院那边就来了人。 今日要去给爹娘敬茶,请她过去。 跟着婢女一路往主院去,观察了一下周家的环境。 下人不算多,整个周宅也不算大,但到底是官员府邸,该有的都有,府中布置虽简单,却也温馨。 主院的嬷嬷早等着了,见她来恭敬行了一礼,引着她便往屋里走。 “老爷夫人吩咐了,不用通传,小姐直接进去便可。” “多谢。” 刚踏入门槛,身后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少年青衣玉冠,面容俊秀,身姿挺拔如修竹,行走间衣袂翻飞,不疾不徐,自有一段清风朗月般的雅致。 “小姐,这是二公子。”嬷嬷小声提醒。 柳明舒行了一礼,“二哥。” 少年视线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出口的话,却与他清越温和的气质截然相反。 “二哥?谁是你二哥?想当我妹妹的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柳明舒微挑眉,文人雅士的气质,纨绔公子的做派,有意思。 她也不生气,只笑了笑,“听阿娘说,府中有两位兄长一个弟弟,如此说来,我应该算老三。” 婢女紧闭着嘴垂下头,憋笑憋得难受。 就连嬷嬷都瞪大了眼,这位新来的小姐,可不似夫人说的那般胆小。 瞧瞧,就这一句话,二公子的脸色都不好了。 嬷嬷打圆场,“二公子回来得正好,小姐要给老爷夫人敬茶,您也进去吃杯茶?” 周怀临沉着脸,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甩甩袖子,进了屋。 柳明舒进去行了礼,杨嬷嬷端了茶来。 她一一敬了茶,又磕了头,白氏将她扶起来,“好孩子,快起来。” 白氏指着坐在一旁的周怀临,“这是你二哥,今日刚从书院回来。” 柳明舒再次行礼,“二哥。” 周怀临面上带笑,起身朝她拱手,一改方才的桀骜,“小妹。” “今日回来匆忙,未带礼物,小妹勿怪。” 话说得得体有礼,挑不出错。 柳明舒心中暗笑,这周怀临今年才十六,小小年纪还有两副面孔呢。 她也并未拆穿,认了人,陪着白氏说了会话,用了早膳才离开主院。 出了院子,周怀临没走,在等她。 往她身上瞧了一眼,就看到她头上的簪子,他娘亲手戴上去的。 嗓音清冷,却极尽嘲讽,“柳小姐真是好手段,昨日刚来,便哄着我爹娘将你收做女儿,要是他们知道你的真面目,也不知是何反应。” 柳明舒不明所以,他与周怀临并不熟,只在小时候见过一面。 那时柳明萱要喝晨露泡的茶,她与她院中的婢女便早早起来去采露水。 可是离开时那婢女绊了一跤,正好勾住了她的脚,险些将她带倒,手里的晨露也撒了出去。 婢女害怕受罚,一个劲儿地哭,她正安慰着,便瞧见周怀临经过,并未上前,只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在平阳时,白氏去柳家做客,家中从不让她见,说是怕冲撞了客人,所以两人只有那一面。 这周怀临对她的针对,实在没有道理。 “......” 罢了,周怀临还是个小屁孩,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呢? 说不定是因为她的出现,分走了爹娘的注意,才对她这般态度。 孩子嘛,总是希望爹娘能关注自己多一些,她也能理解。 “二哥谬赞,妹妹实在不敢当。” 周怀临的神色从厌恶变得不可思议,她有病吧? 是夸是损听不出来吗? 柳文兆当年在上京以一篇《青云赋》扬名,由此进了明德书院,可是出了名的才子。 他的妹妹,竟连好赖话都听不懂,果然是个草包,还是个心思不正的草包。 周怀临越想越气,直接将她头上的钗子拔下来,“我周家的东西,你一个姓柳的凭什么戴?” 柳明舒无语,随即想到什么,决定逗逗他。 第5章 娘啊,您得有事啊! 柳明舒歪头轻笑,洋洋盈耳,“我说二哥为何这般针对我,原来是想要这发钗啊,早说嘛,妹妹送你,只是......” 她有点为难,“这是女子的样式,二哥在家戴一戴也无伤大雅,出去时记得摘下来,毕竟......影响不好。” “你!” 周怀临话未说完,柳明舒便将头上的另一支珠翠发钗摘下来,踮起脚直接插他头上。 “这个是我最喜欢的,也送二哥了,不用谢。” 说罢,转身就跑。 一个小屁孩,还想跟她斗。 回到自个儿院子,去探听消息的素云也回来了。 果然,如她所料,这种桃色八卦传得最快,最为人津津乐道,不过一夜功夫,上京城中都在议论此事。 昨日她让素云去散播消息,如今外头的传言焦点变了。 素云兴冲冲道:“如今外头都在说,大小姐为了抢您的婚事,才计划摔下马,装模作样自戕,一个贵女,为了抢妹妹的未婚夫,礼义廉耻都不要了。” “还说柳家为了要婚书,将您赶出府去,您绝食抗议,柳家还想悄无声息地将您杀人灭口呢。” 柳明舒让素云去传的,只是柳明萱故意落水,柳家抢她婚书的事。 人言可畏,连杀人这种话都传出来了。 不过差别不大,她的目的达到了。 柳明萱想靠传言试探沈家的态度,还想在得了婚约的情况下占理,这如意算盘不仅打错了,算盘珠子都崩了。 这下柳家人该着急了。 柳家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她带来的一切,却没想过,有些东西,她能给出去,就能拿回来。 与素云收拾了一下白氏送来的东西,外头便有人禀报,“小姐,柳家人求见。” 素云看向自家小姐,“小姐算得真准,人还真来了。” 没等到她痛哭忏悔,却等来了这波脏水,可不得上门? “人在哪?” “回小姐,人......被夫人打出去了。” 柳明舒:“?” 要说这柳家人也是不识好歹,来就来吧,态度还不好。 白氏那个暴脾气能忍? 当场就将柳家那兄弟俩骂了一顿,拿扫帚把人扫了出去。 柳明舒虽知晓她娘脾气爆,没想到胆子也大。 柳家这些年在上京时常走动,利用靖安侯府,结识了不少权贵。 况且柳崇山是太常寺卿,从三品,手底下有不少人。 而她爹只是礼部一个员外郎,从五品,单枪匹马,什么都没有。 白氏解了气,这才让人来给她传话,去后门见一见。 柳明舒倒吸一口凉气,扶额,这也太虎了。 赶到主院,白氏淡定得很,还给她讲柳家人如何被她打出去。 “阿娘,你有没有受伤?” 白氏一脸解气地灌了杯茶,摇头,“放心吧,我这身子骨好着呢,那仨小子完全不是我的对手,半点事没有。” 柳明舒:“......” 娘啊,您得有事啊! 柳明舒一把抓住白氏的手,“娘,您上次从柳府离开,身子便一直不好,今日又被两个小辈气得卧床不起,病得更重了,女儿这就差人去请大夫。” 白氏不解,“这是为何?我明明好好的......” “阿娘。”柳明舒将人扶回床榻上,“您今日将柳家人打了,他们能善罢甘休?” 柳家那帮人,睚眦必报,心眼儿比针眼儿还小,两家本就不对付,如今因为她,怕是要成死敌了。 柳家绝不会放过此次机会,定要借题发挥。 “阿娘今日便不要操劳了,女儿去见见柳家人,先将人打发走,您差人去将爹请来,此事需要商议。” 白氏终于想明白其中利害,才觉着自己冲动了,不免担心。 “嗳,你小心些,别被欺负了。” 柳明舒来到后门,柳家兄弟三人都在。 柳家三个儿子,老大柳文兆在明德书院读书,老三柳文舟在侯府做世子伴读,老二柳文湛长年在外,不常回家。 今日为了来找她麻烦,三兄弟凑齐了。 才被白氏打了一顿,三人都有些灰头土脸。 柳文兆沉着脸,“我刚从书院回来,便听说你离家出走了?” 柳文舟上下打量她一眼,虽说年纪小,但与梦里的凉薄如出一辙,一开口就兴师问罪,“柳明舒,你还有没有良心,我们柳家将你养大,你竟还恩将仇报!” 柳文湛耐着性子,“明舒,你是什么性子我们都知道,你从小便不讨喜,即便进了周家,也不会长久,还是跟我们回去吧。” 柳文舟冷哼,“除了柳家,谁家愿意养一个没用的废物?” 柳文兆拿出长兄的派头,“今日白氏的无礼我们可以不计较,爹娘说了,只要你将婚书交出来,就准你回去,我们也会帮你说情。” 柳明舒在三人身上扫了一眼,自从她做了柳家二小姐,这一家人就在pua她。 小时候她写字,娘瞧见便说她没有念书习字的天赋,她苦苦央求,才允许她去读书,还是为了怕柳明萱无聊,才带她去。 写的作业,夫子都夸她写得好,可爹却说她一个女子,要懂藏拙,不能太过张扬,转头便将她写的东西给了柳明萱。 她的文章,被大哥拿了去,在京城扬了名,回来还说,若非他,那些文章在她手里只会是废纸一张。 三弟不喜读书,爹娘又想给他谋个好前程,便让她挟恩图报,去靖安侯府说好话,让弟弟去做世子伴读,靖安侯府觉得她得陇望蜀,虽让弟弟做了伴读,却也从此不喜她。 弟弟前脚进了侯府,后脚便觉得她没用了,反倒让柳明萱在侯府得了青睐。 至于二哥......柳明舒垂下眼,一丘之貉。 抬眸看过去:“那日柳夫人将我阿娘气病,如今都还没好,你们今日又来,我娘更是卧床不起,你们是想将人气死才罢休吗?”越说,她的声音就越大。 周家的后门虽在巷子里,但这附近住的人不少,经过的人都朝他们看过来。 柳明舒故意抬高了声音,“你们柳家不要我,周家这才收留了我,我好歹在柳家生活了十年,你们何必要赶尽杀绝?” 柳文舟是个急性子,一听这话就急了,“柳明舒,你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小爷我揍你?” 柳明舒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弱弱道:“你们上门欺负人,还有理了?” 许久不说话的柳文湛皱眉,“二妹,别闹了,你是柳家人,怎能留在周家,快跟我们回去,只要你回去,之前的事情我们便既往不咎。” 人不要脸,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她温声道:“阿娘病重,今日怕是不行,过两日吧,过两日我定将婚书交给柳家。” 话是这么说,但能不能做得到可就不一定了。 想起外头的传言,柳文舟还想说什么,被柳文兆拦住。 眼下最重要的是婚书,既然她答应了,也不能将人逼得太狠,不然功亏一篑。 “大哥就知道,二妹最听话,这才对,这样才是我们的好二妹。” 柳文兆面露欣慰,随后意有所指问:“对了,你走后,屋内那些笔墨纸砚都不见了,可是带走了?” 柳明舒扯起一个嘲讽的笑,还以为她会将自己写的文章再给他? 大白天的倒是做起梦来了。 “大哥问这个做甚?难道要送我新的?” 不等柳文兆反驳,柳明舒便欣喜若狂,朝着不远处坐着的几个婶子炫耀,“看到了吧,这是我大哥,对我最好了,要给我买兰亭斋的歙砚呢,是吧大哥?” “......” 气氛有点尴尬。 柳文兆脸色黑了红红了又绿,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柳明舒故作伤心,“既然大哥不愿意就算了,妹妹也没有很想要,柳家我也不回去了。” 柳文兆不想答应,但周围的目光让他下不来台,她不回去,婚书怎么办? 一咬牙,“好,给你买。” “那就多谢大哥了。” 柳明舒本就长相乖巧,歪着头眨巴眨巴眼,还是那副单纯好骗的模样。 柳文兆黑着脸,赶紧拉着两个弟弟走了。 柳明舒冷笑一声,进了院子,刚转身,便听到一声冷嗤。 吓了一跳,猛地看过去,人从树后面走出来。 “啪啪啪” 周怀临拍拍手,“柳小姐不去唱戏当真可惜了。” 第6章 未必是祸 柳明舒礼貌行了一礼,“二哥。” 周怀临笑意不达眼底,走上前,语气满是嘲讽,“真是好精彩一出戏,柳明舒,我果然没看走眼。” “在母亲面前装得柔弱可怜,背地里牙尖嘴利,这般人前人后两张皮,周家消受不起!” 周怀临走近,居高临下看着她,“柳家人有句话说得不错,你确实不讨喜。” 柳明舒盯着他看了一会,明明这么好看的人,可惜长了张嘴。 为什么总是觉得她来周家别有用心呢? 即便有目的,她也只是想找个安身的地方。 “我之前,是不是得罪过你?” 她将记事起的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也只能想起两人在平阳时的那一面。 难不成,当时他看到了什么?误会了? 周怀临脸色不变,仍旧带敌意。 “若非你,今日柳家人便不会上门,你可真是个扫把星。” 柳明舒微微皱眉,她在柳家也听过这种话。 看在周德昌和白氏的面子上不想与他计较,她还有正事要忙。 “二哥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周怀临倒也并未不依不饶,不过就是嘴皮子上过把瘾,并没有做什么。 回到主院,周德昌已经在了。 原本知道此事后,他还担心柳家报复,说了两句不轻不重的话,但一瞧夫人懊悔,又心疼,再也不说了。 白氏顾不上旁的,忙问:“人走了?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柳明舒点头,“娘放心,女儿没事。” 看向周德昌,问:“爹对今日这事如何看?” 周德昌沉吟片刻,“明日朝堂,柳崇山定会纠集党羽群起而攻之,我自当参他教子无方!然......” “柳崇山定然不会让我得逞,他有些根基,党羽不少,怕是不好办。” 柳明舒颔首,又问:“那朝堂之上,可有阿爹交好之人帮您说话?” 周德昌略显尴尬,倒也不瞒着她 周德昌前两年才进的京,周家并无旁的支脉。 京中讲的都是世家大族人脉关系,可他为人刚直,即便只是礼部员外郎,却经常弹劾朝中官员,比那些御史们还要尽责,将整个礼部都得罪了个干净。 久而久之,人人敬而远之,更遑论与他交好。 估计无人帮他说话。 可不是他人缘不好,是那些人没眼光。 柳明舒这就放心了,“爹,娘,女儿觉得,此事未必是祸,或许还是个机会。” 周德昌和白氏一愣,“何以见得?” 她笑了笑,“明日朝会,柳崇山若联合他人弹劾爹,爹只管将您准备好的折子递上去,参他柳家教子无方、纵容子弟冲撞长辈、气病母亲。” “还要着重提一提您对陛下如何忠心,再稍微提一提女儿,说得惨一点,陛下贤明,想来也不会处罚,说不定,还会斥责柳崇山几句。” 周德昌不解,“这......” “这样能行?” “爹在朝堂上自然比女儿强,剩下的您就自由发挥,索性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行不行的,试试就知道了。” 周德昌听得将信将疑。 女儿聪慧,但朝堂之事,确实不是她一个小姑娘家能参透的。 不过瞧着女儿这般自信的模样,心中到底还是默默采纳了她的建议。 回到书房就开始写折子,情真意切,差点把他自己给感动哭了。 而另一边,确实如周家所料,柳家兄弟三人一回去,便将在周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柳文舟今年才十岁,但说话做事已经有了点大人的样子,气得差点把房顶掀了。 “要我看,都是被惯的!” “一个贱婢生的下贱胚子,也敢骑到我们头上拉屎!白氏那泼妇,您是没瞧见那嚣张样!” “还有柳明舒那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一个奴才,不知好歹,今日还想讹大哥一块歙砚呢。” 柳文舟一想起以前被柳明舒逼着读书的日子,就恨不得将人撕碎。 “要我说,直接找人把她绑了,吊起来打一顿,就不信她不交婚书。” 柳明萱今日因外头的传言,哭得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实在没脸见人,也不出房间,柳夫人劝了好一阵。 柳明萱整个人埋在柳夫人怀里,“呜呜......娘,怎么办啊?” 她就是想嫁给沈行之,到底有什么错? “娘,您帮帮我......我不要嫁去陆家,我不要守活寡......”柳明萱抬起头,眼中满是委屈。 上辈子沈行之喜欢的就是她,二妹为何要拆散他们? 为何要这般害她? “娘,二妹是不是真的不想认我们了?” 柳夫人一想到这个就来气,“这个逆女,竟然敢给你泼脏水,你放心,她的性子娘知道,用不了几日,定会回来,等她回来,娘一定替你出气。” 柳明萱敢做这事,就是因为从小,柳明舒的所有东西,只要她想要便是她的。 这次也不例外。 柳明舒就算不会乖乖给她,但也不会反抗。 一个给她挡灾的养女,柳家对她已经算好了。 与其嫁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何不让出来? 她也是为了她好,她觉得二妹会感谢她,谁想到,竟给她身上泼这等脏水。 “明萱,你告诉娘,你为何一定要与陆家退婚嫁给沈家公子?”柳夫人问。 前几日,柳明萱醒来突然嚷着要退婚。 但与陆家的婚事好好的,哪能说退就退? 陆家虽说不像沈家那般是世家大族,但也是门好亲事。 为什么?柳明萱咬牙。 因为沈行之将来会位极人臣。 而陆家,什么都没有。 婆母刻薄,夫君冷落,陆家上下都不将她放在眼里。 最后还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满门下狱。 她早早守了寡不说,受尽了苦。 但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她一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在柳明萱心里,她重生了,那就是上天选中的天命之女,是这个世上最特殊的存在。 她生来就该拥有最好的,凭什么这么好的亲事被柳明舒那个闷葫芦抢了去。 “爹,娘!若此事不成,女儿......女儿宁愿一头碰死!”柳明萱声嘶力竭,眼中是破釜沉舟的狠绝。 柳明萱从那日醒来便开始如何策划此事,若不能成,她岂不是白白坏了名声? “啪!” 柳崇山一拍桌子,“欺人太甚!” “女儿放心,爹一定给你讨回公道,我倒要看看,周家还能不能护得住她?” 周德昌不过是一个从五品的小官,也敢和他柳家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 女儿前两天便悄悄与他说过了,陆家以后会倒霉,这门婚事要不得,说不定还会连累柳家。 原本他也不信,但女儿接连说中两件还未发生过的事情,这就不得不警惕起来。 无论如何,与沈家的婚事,必须是他女儿的。 第二日上朝,白氏送走周德昌,心中不安,一直在门口徘徊。 “都怪我,若非我冲动之下打了人,又怎会有这档子事。” 柳明舒安慰,“即便娘不动手,柳家也会寻到爹的错处,再说此事要怪还要怪我。” 柳家不会放过她,说到底周家也是被她连累。 听她这么说,白氏虽着急,怕惹她伤心,也不敢再多言。 柳明舒安慰了一阵,白氏才终于冷静下来。 但渐渐地,又坐不住了。 朝会的时辰早过了,周德昌却一直没回来。 白氏不放心,便差人去打听情况,一问才知,今日朝会早已散了,百官皆已归家,唯独周德昌被陛下单独叫了去,到现在都没出来。 白氏一听,脸色“唰”的一下惨白如纸,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 原本装病的身子,这下是真病了。 第7章 孤臣 周府小厮来来回回跑了有四五趟,白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全府上下都跟着提心吊胆。 上回被陛下单独召去的,回来就大病了一场,第二日就抄了家。 白氏甚至跑去佛堂烧香拜佛,保佑周德昌能平安回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只有柳明舒不紧不慢,还坐得住。 等了一上午,众人的心往下沉了沉。 一直到接近晌午,总算是瞧见周德昌从宫里出来了。 “如何?” “夫人放宽心,小的瞧见应当是黄门将老爷送出来的,老爷面上不像是受了罚的样子,还有说有笑呢。” “小的先回来报信,何平留下等着,应是快回来了。” 周怀临原本要回书院,但父亲还未回来,他实在不放心。 从白氏院儿里出来,便在门口等着,瞧见父亲回来,急忙上前,“爹,您没事吧?” 周德昌下了车就要往里走,起先还没瞧见儿子。 他这么一说话,总算是看过去。 但眼下顾不上招呼他,挥挥手,“你回来有两日了,该回书院了吧?别将课业落下了,快走快走,别耽误我正事。” 周怀临:“......” 这是亲爹吗? 周德昌将儿子扔在门口,自己着急忙慌地就往主院去。 白氏听说人回来,原本还担心有没有受什么罪,瞧见人走路都快飞起来了,便知道没什么大事,心就放下大半。 红着眼睛迎上去,“你吓死我了。” “让夫人担心了。” 周德昌扶着白氏坐下,猛地灌了几口凉茶,才说起今日朝中事。 “你们是不知道,柳崇山那老匹夫,上来就参我纵妻行凶,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御案上了!他那些个党羽,你一言我一语,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周德昌说得兴起,拍了下桌子,“可咱怕吗?不怕!我当即就把那折子递上去,参他柳崇山教子无方、纵子行凶、气病朝廷命官夫人,还把咱阿梨的委屈,我的忠心,一股脑儿都说了!” “那柳崇山还想狡辩,说什么小辈口角,陛下当场就沉了脸。” 周德昌学着皇帝威严的语气,“‘柳卿,连自家子弟都约束不住,冲撞朝廷命官家眷,你这官,是越做越回去了。” 治家尚且如此,何以治国? “柳崇山那张老脸,比猪肝还难看,陛下金口玉言,定了他个治家不严的罪,罚俸三月,那些还叫得欢的大人们,瞬间都成了哑巴鹌鹑,哈哈,痛快!真痛快!” 朝堂之上为柳崇山说话的不少,为周德昌说话的那真是一个也没有啊。 原本他还觉得事情不妙,谁想到,陛下实乃明君,与他想到一处去了。 柳崇山还被陛下做成反面例子,让朝中大臣要时刻自省。 白氏听得心惊肉跳,又解气万分,紧紧抓着丈夫的手臂,此刻才彻底放下心来,嘴里念了声“阿弥陀佛”。 “那陛下为何要将你单独召去?”白氏心有余悸地问。 周德昌并未作答,而是看向柳明舒,“这要感谢咱闺女。” “阿梨,你如何知晓,陛下今日会向着我?” 周德昌对今日朝堂上的事情确实没有把握,他都已经做好受罚的准备了,毕竟这些年他在朝堂之上得罪不少人,又无同僚为他说话。 谁料想不仅没受罚,陛下还专门将他叫去下了棋。 柳明舒其实也不知,她只是推测陛下最想要什么。 “如今陛下年迈,太子与几位皇子都已长成,又有各自的势力,如今朝堂之上,结党营私,各为其主,在这种情况下,爹觉得,陛下最想要的是什么?” 周德昌思忖片刻,“忠心。” 柳明舒颔首,“没错,虽说陛下以后定会将皇位交给儿子,但他毕竟还活着,下头的人便纷纷站队,这不是他想看到的,陛下如今想要的,是只忠于他的人,而这个人,得是任何一方都不站的孤臣。” 柳崇山有人帮衬,朝中重臣都有所牵连,陛下都明白,但满朝文武,竟无一人为周德昌说话,这就很难得了。 陛下手眼通天,什么不知? 昨日周家的事情定已传到他耳朵里,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不会拆台。 所以她说,这件事情虽然有风险,但也是个机会。 陛下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满意的臣子,不仅不会罚,还要加以安抚,彰显圣眷。 就像现代的老板,给点好处,才能让员工给你卖命啊。 思及此,柳明舒问:“看来,今日爹被单独召去是好事了?” 周德昌正要说此事,“正是,陛下今日留我下棋,闲谈间问及你娘病情,言语上多有宽慰,更是恩典,特许为父入内殿上朝。” 大祁上朝有规矩,从四品以上,便能进内殿,从四品以下,只能站在外殿,无事不得进,只有上奏时,才允许进去。 她爹一个从五品的官,能进内殿,确实是极大的恩宠。 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便能升官,即便升不了官也无妨,既然是陛下看中的人,自然不会亏待了去。 周德昌心中震动,没想到女儿竟能算到这一步。 这份心性,连他都自愧不如。 比他那三个儿子强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这柳家缘何放着这样的女儿不要,非得将人赶走?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他若能有这样的女儿,晚上做梦都得笑醒。 随即一想,如今不就是他的女儿吗? 这么好的闺女如今是他的,哎呀,这日子也是好起来了。 “不过,爹往后还是要小心,今日这事过后,咱们与柳家算是彻底撕破了脸,您得有心理准备。” 周德昌明白,“你放心,爹心里有数。” 柳明舒又想到什么,又问:“今日朝堂之上,沈家可有帮着柳家说话?” “不曾。” 柳明舒心中赞赏几分,沈家置身事外,倒是明智。 在事情还未明朗之前,不说话是对的。 毕竟沈柳两家目前还不是亲家,按照书里剧情,柳明萱重生之后还是没能直接嫁进沈家,说明沈行之此时也不是非她不娶。 一个念头乍起......柳明萱对沈行之如此志在必得,与其让她和柳家继续盯着自己和周家,或许她该帮柳明萱一把,让她早日得偿所愿嫁入沈家。 只要柳明萱的目标达成,柳家的注意力自然会转向沈家。 只是不知,沈家是何打算。 第8章 为什么柳明舒不听话了? 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开了,柳崇山称病告假,好几日都没见过人。 但柳明舒不觉得他真的生病,不过是在养精蓄锐想对策。 两家过的第一招,周家胜,柳家定会卷土重来,之后只会变本加厉。 柳明舒猜对了,柳崇山这些日子确实并未坐以待毙,而是去了沈家。 他女儿与沈家公子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此事沈家到现在都不曾出面,也没给个具体的答复,柳家急了。 闹成今日这般模样,若还不成事,真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柳崇山来到柳家,沈家家主沈伯均亲自招待。 柳崇山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自从上次周德昌参了他一本后,这些时日陆续参他的不少,眼看事情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沈伯均安慰了他几句,虽然并未给出先具体的答复,但到底还是没有不管。 将人送走,便找儿子商量。 “你可知,今日柳崇山来了?” 沈行之在棋盘上落子,并未言语,沈伯均便知道了儿子的意思。 但还是问了一嘴,“既然人已经找上门来,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还是要有所表示,你以为如何?” 沈行之是沈家小辈里最有出息的一个,整个沈家倾尽所有,都要将他捧上去。 沈伯均虽是长辈,但有些事,还要与儿子商量才安心。 “父亲,柳家经此一挫,方寸已乱,此时与之捆绑,非但无益,反受其累。”沈行之微微抬眼。 沈伯均岂会不知?但儿子与那柳家小姐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说出去总是不好。 况且他们作为男方,也不好一直不出面,两边都吊着,也非长久之计。 再者,儿子将来定是要走仕途的,以后也定会位极人臣,娶一个下人生的女儿,实在不成体统。 如今老太爷已故,这门亲事,实在拖不得,需得早些解决。 沈行之对外面的事情自然知道,他想的却不是眼下之事如何解决,而是从柳明萱坠马之后,这件事情的走向。 周德昌只是一个从五品的官,没背景没人脉,之前也从未入沈家的眼。 柳明舒也胆小懦弱,不是个聪明的。 但周德昌却借此事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怕是有人指点。 或许,可以试探一番。 与沈家的淡定不同,柳家人急疯了。 但柳崇山如今不敢轻举妄动,不少人都盯着他。 柳明萱眼睛都快哭瞎了,柳文兆兄弟几人更是恨透了柳明舒。 “娘,为什么会这样?” 她一直以为,她的计划天衣无缝,会很顺利嫁给沈行之。 可为什么,为什么柳明舒就不听话了? “大哥,二哥,你们一定要帮我!” 柳文兆与柳文湛最是疼爱这个妹妹,乖巧懂事,聪明伶俐,看不得她受委屈。 “妹妹放心,我们一定给你出气。” 柳明舒虽然也是他们的妹妹,但到底不是亲生的,不然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思及此,两人一致觉得都是柳明舒的错,一个下人生的孩子,抬举她才称她一声二小姐,他们的妹妹,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柳明萱想到了什么,看向柳文兆。 “大哥,你在书院素有文名,同窗皆以你马首是瞻,你让他们写,写那周家仗势欺人、包庇恶奴,写柳明舒忘恩负义污蔑长姐。” 世人多爱才子,但凡读书人说出口的话,总能信上几分。 大哥文采斐然,上辈子可是陛下钦点的状元郎,解水患,平流民,是大祁的肱股之臣,连公主都对他青睐有加。 书院里的那些同窗学子,个个都是他的拥趸,此事定然不难。 柳文兆紧皱眉头,这些日子,书院同窗一直催他的下一篇文章,他写了,但不仅没像之前那样吹捧他,反倒说风格不同,与前面几篇不能同日而语。 眼下,若再不能拿出好的诗文,那帮同窗定会笑话他。 不过柳明舒一向听他的话,只要他开口,定会将诗文拱手送上,此事倒也不难。 * 柳明舒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只是外头天儿冷,只能窝在屋子里看书,一点都不想动。 素云从外面小跑回来,“小姐,外头下雪了,您不出去瞧瞧?” 柳明舒放下书,开窗看出去,还真是,地上已经落了一层,院儿里都白了。 她赶紧穿好衣裳披上斗篷,出了院子。 今年一冬天都没下雪,快开春了倒是飘了雪花。 新雪松软,白得晃眼。 以前下了雪就要担心干活不方便,如今终于有闲心赏雪了。 白氏身边的杨嬷嬷这时来传话,“今日难得下雪,夫人在花厅生了炉子,要围炉煮茶,请小姐过去。” “知道了,我换身衣裳,这就去。” 她的院子距离主院不远,路也好走,今日下了雪,脚下已经很小心了,但台阶被雪覆盖,还未扫,绊了一跤。 “小心。” 旁边一只手稳稳扶住她,确认她站好,清润的声音又问:“可有崴到?” 柳明舒扶着素云站稳,这才抬头看过去。 年轻男子眉目疏朗,气质温润,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笑意,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 他身着素雪青的厚绒长衫,外罩墨色细绒鹤氅,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粒,显然刚从外归来,一身清寒。 柳明舒不认识,但还是道了谢。 男子低笑一声,“你就是阿梨?” “正是。” “那就对了,按照现在的关系,你应当唤我一声大哥。” 柳明舒一怔,周家的大儿子周怀璋? 听白氏说,大哥之前也读过一些书,但并未考取功名,前几年娶了妻,一颗心便都在媳妇儿身上。 嫂嫂身子不好,到冬日便带着人去江南养病,回来了? 又行了一礼,“大哥。” 周怀璋颔首,低头往她手上瞥了一眼,“阿娘不放心你,让我来接你去花厅。” “多谢大哥。” 进到暖意融融的花厅,白氏笑着招呼她坐到火炉旁。 “可算来了,快暖暖,你们兄妹都认得了?” 两人点头,柳明舒有些不好意思,“我从玉兰院到花厅就几步路,哪用得着大哥特意跑一趟?” 周怀璋解下带着寒气的大氅递给丫鬟,闻言笑着调侃:“那还险些在自家院子里摔了跟头?可见阿娘让我去接是对的。” 柳明舒也不甘示弱,透出几分女儿家的娇俏,“没有大哥,我也能站稳,大哥才刚回来,要好好歇着才是。” 周怀璋确实刚回来,不过已经与白氏说了会话,才被白氏打发着去接人。 “他一个大男人,身子骨好着呢,倒是你,身子本就不好,天儿冷,本不想你出门,让你大哥去见你就是,可又怕你在屋里憋闷,这才叫你来说说话。” 柳明舒都明白,白氏心疼她,她虽说身子不好,但也不是纸糊的,没那么脆弱。 周怀璋在白氏身边坐下:“无妨,看到家里多了个这么伶俐好看的妹妹,比歇着高兴。” 相比周怀临,周怀璋明显好相处很多。 便问了一嘴,“大哥归家,大嫂没回来?” 第9章 注定是要当我妹妹的 周怀璋抿了口茶,垂下眸,“她身子不便,不好赶路。” 见他不愿意多说,柳明舒很有眼力见儿地没再问。 白氏煮了茶,买了些橘子,外头下着雪,屋内烧着火盆烤着炉子,着实惬意。 周怀璋从江南带回来不少东西,拿来给她挑。 “妹妹看看,喜欢的就拿走。” 里面都是她没见过的东西,看了一会,转头问:“要是我都喜欢,都能拿走?” 周怀璋先是一愣,随即失笑,“当然,阿梨喜欢就好。” 白氏睨了儿子一眼,递了个橘子过去,“他呀,小时候就吵着嚷着想要妹妹,你那时还小,不记得。” “那时候你娘还在,我带着他去柳家串门,你那会长得粉嘟嘟的,可爱极了。” “这小子偷偷摸摸就将你抱了回来,非要让你当妹妹,吓得你娘都要报官了。” 柳明舒瞪大了眼睛,还有这回事? 这周怀璋也虎啊。 周怀璋被说起小时候的荒唐事,面上也无窘迫,反倒笑起来。 “那时候阿梨还不到一岁,如今长大了,娘当时还罚了我,你看,我就说吧,她注定是要当我妹妹的。” 一个周怀临,一个周怀璋,柳明舒看走眼两次。 周怀临瞧着是个翩翩公子,却是嘴毒王者,周怀璋看着温润如玉,但说起话来却不端着,平易近人的很,甚至还带着一些不属于文人的爽朗。 柳明舒在现代没体会过这些,穿书之后五岁亲娘就死了,她都忘记人长什么样了,亲爹更是一面都没见过。 从完全记事起,就是柳文兆兄弟这样的哥哥,原来,兄长也可以是周怀璋这样的。 “上京每次下雪,都会在玉林街挂花灯,热闹得很,大哥今晚带你去。” 柳明舒神色一亮,花灯? 以前可想去瞧瞧,但没人带她去。 “真的?我可以去?” 周怀璋将白氏递过来的橘子剥了皮,转头又递给她。 “自然可以,以后阿梨想去哪,大哥都带你去。” 她八岁便跟着柳家来了京城,这些年,只出过两回门。 上京城的街上是什么样子她都不知道。 许是因为两人小时候有渊源,她与周怀璋一点陌生感都没有。 一家三口说了会话,时间过得也快,周德昌下值回来,与他们坐在一起聊了会。 说着,便看向柳明舒,“阿梨,你跟爹来书房,有些事要与你说。” 柳明舒没多问,便跟着走了。 周怀璋奇了,以往爹回家从不与他们说朝堂之事,今日竟提了一嘴。 “爹找妹妹有何事?” 白氏心知肚明,笑了笑,“他呀,想来是今日在朝堂上又碰到什么事了,找你妹妹商量呢。” 白氏将上次的事情一说,周怀璋惊讶,竟是这样。 最后吐出一句,“那柳家当真瞎了眼。” 书房内,周德昌将今日之事告知于她。 “阿爹是说,今年的推举,礼部那边想让爹也参与?” “不错,今日姚侍郎专门来找了我,说了此事,依阿梨看,此事可行?” 柳明舒暂时也没有多少想法,这本书里的设定有点乱,没有科举,却还有个礼部,很多设定也都是大杂烩。 这选拔官员是礼部司的事,她爹在祠部司任职,虽在一个部门,但负责的还是不一样。 当然不排除礼部的那些官员见她爹得了陛下青眼,有巴结的心思。 毕竟选的是治国之才,关乎国运,负责的官员那就是考生和世家眼里的香饽饽。 不过一旦出事,也是致命的。 推举评选关乎无数学子的前程,也牵扯各方势力利益,水深着呢。 但暂时没别的消息,应该问题不大,她爹最多就是向着那些寒门学子,索性还有段时间,之后再说。 她爹是有能力的,但没有后台,不懂得给上头送礼巴结,才在地方做了十年县令都无人问津。 还是一位告老还乡的老臣途径地方,为他上了最后一道折子,才被调回上京。 能参与推举,或许也是好事。 “阿爹不必担忧,您也不必推脱,可以先应下来,看看礼部的动向。” “看他们是真心想让您出力,还是另有所图。” 周德昌点头,“爹也这么想。” 从书房出来回到花厅,周怀璋已经回去休息了,白氏让厨房炖了补品。 “大夫说了,你身子虚,但只要好生调养,会好的。” 柳明舒知道白氏在安慰她。 她自己的身子,她清楚。 补身子倒是可以,但不是现在。 天色渐黑,雪小了些,正好出门。 要出去赏灯,便没吃晚饭。 周怀璋换了身衣裳,眼神温和澄澈。 “今日大哥带你去先金凤楼,那里的烧鹅一绝。” 柳明舒今日穿了件素绒绣花袄,外头披着月白色莲花纹披风,头上戴着同款帽子,抬头看过来,大眼睛忽闪,像夏日花丛里翩翩起飞的蝴蝶。 “大哥有钱?” 周怀璋不高兴了,“这话说的,大哥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请你吃烧鹅的钱还是有的。” “可我听说金凤楼吃一顿饭很贵的。” 周怀璋摸摸她的头,唇角勾起一抹清淡的笑意,“放心,大哥有钱。” 马车离了府,一进玉林街,与别处像是两个世界。 千盏万盏花灯次第燃起,悬于檐角,浮于冰面,缀满枝头,将街巷楼阁映照得仿若海市蜃楼。 长街之上,摩肩接踵,即便还在下雪,笑语喧哗却如沸水升腾,男女老少提灯游走,衣袂飘香。 柳明舒第一次见这样的盛况,一时间看痴了。 周怀璋引着她停在花灯摊,“挑一个,大哥送你。” 柳明舒也没客气,一眼扫过去,都好看。 这时,身边的小厮上前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周怀璋有些犹豫。 柳明舒察觉他为难,“大哥许久未回京,有事就去忙,索性我一时半会也选不好。” 周怀璋颔首,嘱咐:“一位好友让我过去说几句话,阿梨就在这里,哪都不要去,我很快回来。” 第10章 当真是三生不幸 人走后,柳明舒目光落在一盏兔子灯上。 刚将兔子灯拿过来,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妹妹,那盏灯是我先看上的。” 柳文湛伸手极其粗暴地一把将灯夺走兔子灯,“你聋了吗?这灯是你姐姐的。” 说罢,将手里的灯送给柳明萱。 柳明萱刻意轻拉柳文湛的袖子,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二哥别生气......妹妹还小,她喜欢就给她吧。” “以前在府里,她想要什么,我......我不都是让着她的吗?” 这话一出,柳文湛立刻像得了圣旨,对着柳明舒横眉怒目。 “听见了吗柳明舒,从小到大你就这德性!什么都要跟你姐姐争,如今还不知收敛,你姐姐心善让着你,你倒蹬鼻子上脸了?” 柳明舒抿了抿唇,双方不在同一层面上,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她不想费那些口舌。 直接忽视,转头看向小摊老板,“老板,我要那个莲花灯。” 那盏兔子灯,她本来也没多喜欢。 柳文湛脸色不太好,柳明萱立马开口,“妹妹可是还在生姐姐的气?你若实在生气,姐姐给你道个歉可好?” 不等她有动作,柳文湛一把拉住她,“又不是你的错,道什么歉?你就是性子太软,才处处被她欺负。” 柳明萱弱弱道:“只要二妹肯回家,我受些委屈算什么?” 柳文湛心疼坏了,“明萱果然心善,但你是我妹妹,怎么能给一个奴生子道歉?该道歉是她!” 柳明萱眸中闪过一丝得意。 确实不能比,将来她爹的官位可不止太常寺卿,是要做尚书的,她大哥是状元郎,二哥是医圣传人,三弟还会做将军,她定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柳明舒却离开了柳家,去了样样不如柳家的周家,她是不会告诉她的,等着她后悔的那一天。 柳明舒嘴角微抽,这两人,可真会给自己洗脑。 柳文湛将她手里的莲花灯再一次夺过去,“这个我也要了。” 柳明舒也不生气,接下来又拿起几个,毫无例外,都被柳文湛抢了去。 这一会功夫,柳明萱手里已经五盏花灯了。 柳明舒嘴角微弯,“这些我都看上了,要不二哥都买了吧。” 柳文湛不满,“柳明舒,你故意的!” “二哥这是什么话?这些花灯,我确实都喜欢,姐姐不喜欢了?” 柳文湛将柳明萱挡在身后,“你少欺负你姐姐,明萱性子软,可不似你这般蛮横无理。” 柳明萱适时躲在柳文湛身后,真的,这样的长相,行为却这般矫揉造作,也不是说不行,就是很违和。 大女主的长相,小家子的做派,就不搭。 柳明萱委屈道:“二哥别生气,明舒心里有气,这件事情是我的错,这些灯我不要了。” “只要你喜欢,二哥都给你买,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柳明舒原本当做没见过这两人,毕竟太晦气,但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再当做没瞧见,就真有点好欺负了。 她正视柳文湛,他喜欢学医,她便跪求上京有名的医圣,就为了给他求一个医圣徒弟的位子。 医圣他老人家本是看上了她,但她不想看着二哥日日苦恼,况且这个机会本就是为他求得。 却不想,柳明萱只在他面前说了几句好话,柳文湛便把功劳归在她身上。 当时他怎么说来着? “明萱可真是咱们家的福星,我这次能拜入医圣名下,都是你的功劳。” 她不敢说话,只能默默站在门外。 柳明舒嗤笑,“你还怪有自知之明,确实是你的错。” 柳文湛彻底怒了,“柳明舒,我给你脸了?马上跟你姐姐道歉,将这些灯买下赔罪,顺便回去将我院子里的草药都打理好,今日这事我便不计较。” 柳明舒眸子暗了暗,正在找手边有什么东西能做凶器,柳文湛就上来扒拉她。 还没碰到她,她就被一个力道拉到身后,随后身侧窜出一道身影。 “啪” 一巴掌扇在柳文湛脸上。 周怀璋回头看向妹妹,紧张问:“他有没有伤到你?” 柳明舒反应过来摇头,周怀璋惭愧,“都怪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在这。” 周怀璋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气,柳文湛被打得懵了一会儿,捂着脸瞪过来,“你敢打我,你知道我......” 话还没说完,“啪啪” 又挨了两巴掌,柳文湛被扇得头昏脑涨,直接摔倒在地。 柳明萱惊叫一声,赶紧上前将人扶起来,“二哥,你没事吧?” 她仰头看向柳明萱,“明舒,这是二哥,你怎么能让人打他?” 柳明舒也没想到,周怀璋瞧着温文尔雅,竟然直接动手。 不过他一个读书人,手上能有多大的力气,她实在怀疑,柳文湛是不是故意的。 柳文湛冷笑,“她现在翅膀硬了,我们柳家这十年养了个白眼狼!柳明舒,你有种就一直待在周家,我就当没你这个妹妹!” 柳明舒神色淡淡,“求之不得。” 当他们的妹妹是什么好事吗? 这十年在柳家当他们的妹妹,当真是三生不幸。 “我既已离开柳家,便不打算再回去,从此与柳家再无关系。” 柳文湛笑了,这话说出来别说他不信,柳明舒自己都不信。 她在柳家什么样子,他最清楚。 不过是心里有气,想让他们兄弟几人去哄她回来? 做梦! “柳明舒,你今日跪下来给我认错,我就原谅你,你也别妄想与你姐姐比,明萱是柳家正儿八经的小姐,你不过是一个奴生子,怎能与明萱相提并论?” 柳明舒并没有想象中的卑微求饶,只是笑了笑,看了一眼手里的花灯,还掂了掂重量。 这么好看,怪可惜的。 眼神微沉,一把将手里的花灯砸在柳文湛头上。 第11章 熟人 砸下去觉得不解气,还又踢了一脚。 “可惜这么好看的花灯,扔在了狗身上。” 花灯里面还点着蜡烛,蜡烛虽灭,但热蜡却一时凝固不了,都滴在了柳文湛脸上。 痛得他呲牙裂嘴。 柳文湛气得捏紧掌心,胸口剧烈起伏,“柳明舒!” 柳明舒淡淡道:“若我没记错,柳寺卿如今还在思过,不听圣言,不知悔改,柳家果然治家不严。” 说罢,给灯摊的老板付了钱,看向周怀璋,“大哥,咱们走。” 周怀璋笑起来,“饿了吧?大哥带你去吃烧鹅。” 看着两人离开,不知怎的,柳文湛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以前都是柳明舒围着他们转,分明不是亲生的,却整日哥哥长哥哥短,他都听烦了。 将那点异样压下去,看向柳明萱,这才是他的亲妹妹。 周怀璋引着柳明舒进了金凤楼,进的是视线最好的雅间。 “大哥提早定了位子?” 今日外面人多,都是为了这个好日子,楼内也是人挤人,他们能有个独立的雅间,定是提前预定。 “今日回来时就见飘了雪,便定下了,原本想带着爹娘来,奈何二老嫌冷不愿意出来。” 柳明舒粲然一笑,“所以就便宜了我。” “看看想吃什么,随便点。” 她不知道书里的设定参考什么朝代,单看菜单上的吃的,种类其实不算多,除了烧鹅,她又点了一个肉菜两个素菜。 “金凤楼的甜酒不错,阿梨要不要尝尝?” 柳明舒现在的身体其实不适合喝酒,但她好奇,一小口应该问题不大。 等着上菜的间隙,她问:“大哥,你今日打了柳文湛,他会不会找你麻烦?” 周怀璋给她倒了杯热水,“不会。” “为何?” “他从小就打不过我,长大后更打不过,放心,即便找麻烦,我也能解决。” 周怀璋轻抿了一口茶,似是完全不将柳文湛放在眼里。 菜端上来的时候,柳明舒发现多了一道菜,不是他们点的。 小二解释,“这是公子的一位朋友送的,已经付过账了。” 周怀璋颔首道谢,面上并无惊讶,柳明舒也不多事,但到底该去道声谢。 “我去就行,阿梨先吃。” 这一顿饭,柳明舒吃撑了,虽然菜式简单,但味道不错,尤其是烧鹅。 从金凤楼出来,外头的雪又下大了,街上的人却不减。 周怀璋带着她在路上转了转,最后还是出银子给她买了一盏灯。 街边的灯谜摊上围满了人,柳明舒只侧头过去看了一眼,便瞧见一个熟人。 柳明萱的未婚夫陆衍。 两人的婚事目前还没退,柳家想一边吊着陆家,一边等着沈家表态。 书里沈家一直冷处理,柳明萱没办法,只能再次嫁给陆衍。 陆家虽比不上沈家,但也是书香门第,陆衍才学好,会有大出息,若非天家降罪,陆家确实个好人家。 不过,她只想保全自身,保全周家,至于其他人,她没那么大的能耐,也不想多管闲事,只能各凭本事。 刚转身,陆衍看见了熟人,叫了一声,“阿昭。” 迈出去的步子硬生生停住,没忍住回头望过去,只看到少年挺拔颀长的背影。 逆着光,渐渐走远。 书里的秦昭,是她最惋惜的一个人。 意气风发,鲜衣怒马,年纪虽小,但已经随父兄上过战场。 陆家是秦昭的外祖家,当年陆家获罪,卫家也在边关接连失利,被安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全家下狱。 最后只有他一人逃了出去,隐姓埋名,用了五年时间,立战功,为陆家与卫家翻了案,自己却在翻案后的一个夜里,被发现死在府中。 让人唏嘘。 一路提着灯回去,回到玉兰院,便让素云将花灯挂起来。 将带回来的菜给素云,“这是金凤楼的烧鹅,我特意给你留的。” 素云赶紧接下,还未打开,就闻到了香味儿。 素云是她捡来的,这些年跟着她吃了不少苦。 “叫上素秋一起,我这不用伺候了。” 素秋是白氏给她的丫鬟,为了和配合素云,还专门改了名字。 素云刚出门,又折返回来,“小姐,大公子院儿里来人了。” “快让人进来。” 来的是周怀璋身边的宝雀,行了礼,“大公子让奴婢来送养肤膏,涂在手上几日便能见效,大公子说,小姐手上有疮,往后晚间用温水泡一泡,再涂养肤膏会舒服些。” 素云赶紧将东西接过递给柳明舒。 “东西我收下了,替我向大哥道声谢。” 人走后,柳明舒看向自己这双手,干了十年活,冬日开裂,夏日长好,天长日久,手就糙了。 她这两日也在手上抹了东西,只是涂上去就丝丝发疼。 她在现代虽然当牛马,但一双手洁白光滑,哪是现在这个样子? 思及此,顿觉今天应该多砸两下,只砸一下实在不解气。 晚上又睡了个饱觉,翌日起来后,素秋才告知她,杨嬷嬷等了有一会了。 着急忙慌穿戴好去见人。 “可是出了什么事?” 杨嬷嬷行了礼,“今儿一早,沈家递了帖子,说是要上门来商量婚事,夫人让老奴来问问,小姐可要见?” 柳明舒思索片刻,摇头,还商量什么?这个婚肯定是要退的,不过就是谈一谈退婚的条件。 不过嘛,倒是可以见一面,只是不能在家里。 “告诉沈家人,今日我不想谈,两日后瑞丰楼,巳时正,我等着他们。” 第12章 惨还是柳二小姐惨啊 两日后。 周家人准时来到瑞丰楼。 瑞丰楼是上京有名的茶楼,来往的人不少,他们提前定了雅间,沈大夫人与沈行之一并来了。 落座后,柳明舒将沈行之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他们两人自从定了亲,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记忆里,她对沈行之的印象也算不上太深,但,是喜欢的。 作为书中男主,沈行之长得自然好看,俊秀儒雅,五官深邃却不凌厉,清风晓月,淡然高华。 到底是世家出来的,身上与生俱来的矜贵,即便只是淡淡站在那里,都让人移不开眼。 怪不得沈家不满意与她的婚事,这样的少年郎,若是没有她,那便是上京城中好的儿郎,娶的应当也是上京最好的姑娘。 即便如今他们有婚约,盯着他的人家也不少。 瑞丰楼每日接待不少达官贵人,小二见怪不怪的上了茶,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沈夫人从方才便一直盯着她,此刻上前来摸摸她的头,“阿梨这些日子受委屈了。” “那日的事情,确实是意外,但外头不知怎的就传成了那个样子,柳家大丫头如今在家里哭得出不了门,我们也要商量出个章程才行。” 柳明舒在心里笑了笑,能商量什么?今日注定商量不出结果。 要么就退婚,要么,就不管柳明萱的死活。 如今外面的传言多半都对柳家不利,她可不着急。 周德昌是一家之主,先开了口,“柳家不找陆家,只找你们沈家?” 柳家与陆家的婚事可还没退呢。 沈夫人道:“柳家的意思,是想先将两人的事情定下来,再去与陆家退婚。” 两人之前出了那样的事情,陆家说不定也会介意。 但若柳明萱不能嫁到沈家,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白氏嘴直,当即便说,“柳家真是打的好算盘,一个女儿许两家,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沈夫人叹气,“周夫人说的是,所以才赶紧与你们通通气。” “我们家姑娘可是无辜的,不能因为她柳明萱不要脸,就要让我女儿受委屈。” 沈夫人自然明白,自从进来便放下身段一直说好话。 “那你们想如何解决。”周德昌问。 “这个还要看明舒的意思。” 柳明舒轻轻抿了口茶,将这个问题抛给她,那她就直说了。 故意抬高声音,“既如此,我不同意退婚,婚事怎么来的,想必你们也清楚,若柳明萱非要赖上沈家,那也只能做小。” 沈夫人脸色微变,欲言又止。 周德昌一瞧对面是不愿意,也完全不给面子,“你们两家是得利了,我女儿就活该?” 白氏早在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就对沈家有了怨言,“怕不是你们也想退婚,娶那柳家女儿吧?若真如此,不妨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沈大夫人脸色难看起来,沈行之终于开了口,“柳小姐说的是,我们自然尊重你的想法。” 这话说得还算中听,只是渣男的话永远信不得。 柳明舒朝外面瞧了一眼,到这份上,差不多了。 人也该来了。 果然,沈家小厮匆匆进门来,在沈行之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沈行之微微蹙眉。 随后便起身,“伯父,伯母,晚辈突然有些急事,去去便回,实在抱歉。” 沈行之如今已经入朝,职位虽不高,但是沈家最有出息的孩子,确实是栋梁之才,有急事在所难免。 一码归一码,周德昌夫妇并未因此生气。 柳明舒嘴角弯了弯,有好戏看喽~ 人走后不到半刻钟,隔壁哗啦一声,好像是杯盏摔碎的声音。 柳明舒赶紧让素云去瞧瞧。 素云回来支支吾吾,最后才道:“老爷夫人......你们还是去看看吧。” 几人赶紧起身,进了隔壁。 一眼便瞧见柳明萱倒在沈行之怀里,昏死了过去。 沈行之顿觉不妙。 周德昌与白氏当下大怒,“你、你们,欺人太甚!” 今日本是两家商量婚事,如今事情还没商量出结果,这两人竟又抱在了一起,简直将他们当猴耍。 沈大夫人此时恨死了这个柳明萱,她怎么来了? 柳明舒观察了一会,柳明萱双眼紧闭,眼睫微颤,不知是真昏还是假昏。 既如此,那话可就都由她说了。 柳明舒泪眼朦胧,大受打击,“你们......姐姐,我虽不是柳家亲生,但毕竟做了你十年妹妹,你怎能如此?” “沈公子,今日我们是应邀来商量婚事,你们却在此私会,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柳明萱明显眉头蹙了蹙,但就是不醒。 素云上前来扶着,“小姐,您当初为了救沈公子伤了身子,本就撑着来的,可别再被气病了。” 柳明舒默默给素云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她的侍女,上道。 沈行之想解释,但眼下说多错多,还是不开口的好。 瑞丰楼人不少,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外头的注意。 “柳二小姐这话什么意思?”有人小声问。 “还没看明白吗?沈家公子还未与柳二小姐退婚,便与柳大小姐有染,趁着商量婚事的间隙,还来私会,被抓了个现行。” “不是说上次在马场只是意外吗?” “这你也信?不过是对外的说辞罢了。” “啧啧啧,妹夫和姐姐,这些贵女公子哥儿们可真会玩儿。” “就是可怜了这柳二小姐,真惨呐。” “为了救未婚夫伤了身子,结果未婚夫有了新欢不说,对象还是自己的姐姐,这是什么惊天热闹?” “听说前段日子还被爹娘赶出了府,这要是我,怕是都活不成了。” “惨还是柳二小姐惨啊。” 柳明舒也觉得自己好惨,手捂胸口,戚戚然,“柳明萱,你是我亲姐姐,怎能如此对我,沈公子,你想退婚可以直说,又何必这般羞辱我?” 说罢,伤心欲绝,实在站不住,朝后倒了下去。 “小姐!”素云惊叫,周德昌与白氏也慌忙扶着她,场面一度混乱。 离开瑞丰楼时,柳明舒是被周德昌背出去的,眯眼悄悄往人群扫了一眼,陆衍站在人群外,脸色沉郁。 有了今日这一遭,陆家应该再不会对柳家抱希望,丢不起这个人。 若说上次只是意外,这次总不是了吧? 这下,沈行之想不娶都不行了,她也算帮了一个大忙。 瞧瞧,她对柳明萱多好啊,柳家人搞不定的,她却帮她搞定了。 ----------- 柳明舒:惨,我太惨了 第13章 第二次较量 今日这事最后也没能商量出个结果,周德昌与白氏气得不轻,最后与沈大夫人说话也简直恶意满满。 沈大夫人即便心中不悦,却也自知理亏,当着众人的面,没敢反驳。 回到家中,周德昌气得直拍桌子。 “以往还觉得沈家是名门望族,做事有章法,即便要退婚,也不会太过分,如今看来,实在可恶至极!” 白氏原本对沈家就没什么好印象,“那沈家人能是什么好东西,沈行之更是个伪君子。” “当初他被困在山上,掉进雪窟窿里,若非阿梨,他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柳明舒与沈行之的婚事,就是这么来的。 当年柳家人要去玉泉观游玩,她娘的衣冠冢就在山上,想上个香,便求着一起去了。 可是山上突然下了雪,等她从她母亲坟上离开回来,柳家兄弟早就带着柳明萱走了,将她一个人扔在山上。 她又害怕又冷,只能往道观走。 可雪越下越大,路不好走,她还摔了好几回,恰好遇上摔进雪窟窿里的沈行之。 当时人已经冻僵,受伤不省人事,马不见了踪影,车夫已经没了气。 她硬是将人拉出来,冻了几个时辰,等到了玉泉观,手脚早已没了知觉,昏迷好几日,身子也自此留下了病根。 为了报恩,沈家便为他们订了婚约。 自从沈老太爷死后,外面便开始传他们退婚的消息,说她配不上沈行之。 当初沈家对这门婚事便颇有微词,只是不敢违逆沈老太爷。 以书里沈家那并不高的道德水准来看,她都怀疑之前的那些退婚传言,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沈家故意放出去的。 白氏轻抚她的背,“我们阿梨受委屈了。” 柳明舒不委屈,只要能让她报复回去,她一点都不委屈。 受了这么多年罪,她很不爽,谁让她不好过,她就让谁不好过。 今日这事算坐实了沈行之和柳明萱的“奸情”,这个婚,别想好退。 “娘,我没事。” 周德昌很快就想明白了,笑起来,“咱们女儿啊,有主意,今儿个这事,沈家没讨着好。” 世家大族最看重名声,今日这事传出去,沈家的死对头可就兴奋了。 不用他们出手,自有人将事情闹大。 柳明舒窝在白氏身边,“被爹看出来了?” 她就是故意的。 她上次就想着怎么样给那两家添把火。 沈家来与她商量婚事,柳家不可能不知,既然知道,就一定会来,柳明萱已经做到这份上,一听沈行之犹豫不决,也是孤注一掷了。 周德昌捋捋胡子,嗯了一声,又问:“今日我瞧见陆家人也来了?” 柳明舒点头,“我叫来的。” “今日之后,沈行之与柳明萱的关系就坐实了,陆衍会铁了心要退婚。” “那你怎么办?”白氏问。 “娘,其实沈家这么久没有表态,就已经摆明了态度,他们想退婚,却不想影响自己的名声,什么责任都不想担,这样的人家再好都嫁不得。” “况且,沈行之并不喜欢我,即便我嫁过去也不会有好结果,既然柳明萱想要,那便让给她,但女儿也不能吃亏,今天这事传出去,为了保住名声,两家势必会尽快退婚,到时是他们有求于我。” 柳明舒眼底多了几分凉意,他们的账,慢慢算。 “爹这些日子在朝堂上应该会好过一些,什么都不用说,自有大儒为您辩经。” 正好还能在陛下面前刷波好感。 若逼得太紧,陛下难免会起疑,别人群起而攻之的时候,保持沉默,才是陛下心中懂得知进退的好臣子。 原本只要沈家和柳家态度好,她可以就事论事,这个婚她也是能好好说的,但这两人非要恶心她,就别怪她 白氏还是觉得她受了委屈,“可你如今的身子......” “阿娘放心,我没事,我的身子以后慢慢调养也行的。” 半日的时间,外面就传开了。 之前只是传柳明萱如何算计妹妹的婚事,如今不一样了,将沈行之也一并带上了。 这一波又一波的脏水分成了两拨,一拨朝柳明萱,一拨朝着沈行之泼了去。 第二日,周德昌上朝回来,便说柳家与沈家被对家弹劾了。 朝堂之上,那沈伯均与柳崇山虽接连反驳,但事实如此,再狡辩也无济于事。 周德昌就站在殿内,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但硬生生憋住了,没敢笑。 “陛下没问爹的意思?” “问了。”周德昌放下茶杯,“但你爹是什么人?我能说我很高兴吗?” “爹当下就挤出两行泪来。” 一边哭一边表示都是自己没用,没能保护好女儿。 柳明舒虽不是他亲生,但胜似亲生,陛下还夸他仁义呢。 今日这一遭,让柳崇山降了职,沈伯均罚了俸禄,最惨的是,下头的几个小官还被革了职,沈柳两家赔了夫人又折兵,被对家好一顿针对。 好啊,这样的婚事索性留着都是祸害,不如趁火打劫,以前只能赚沈家一家的补偿,如今能赚两家的,她不亏。 第二次较量,她胜。 黄昏时分,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说柳明萱又自戕了。 柳明舒:“......” 就是说没有别的招了吗? 第一次自戕,现在还来? 柳明舒撇嘴,昨儿个她就想着,柳明萱估计不会甘心,结果还是这一招。 “听说上次摔下马之后回去就自戕了,这一次又想干什么?”白氏想不明白。 “还能干什么,博同情呗。”柳明舒道。 要说上次柳明萱自戕只是装模作样,这一次,肯定是破釜沉舟了。 这次定会将事情闹大,一则是想说被她逼的,二则嘛,是朝着沈家去的。 白日的事情沈家怎么洗都是洗不掉的,也算是和柳家绑住了。 她敢这么做,是料定沈家不会不管,逼着沈行之表态。 可这样一来,柳明萱就没想过,就算成功了,将来进了沈家能有什么好日子? 沈行之在上京是出了名的天之骄子,光风霁月,短短几日,被柳明萱缠上,名声还有了污点。 别人不说,沈夫人能放过她? 柳明舒将猜测这么一说,白氏立马来了气,“这个柳明萱,她这意思还是阿梨的不是了?柳家也算高门,当真不要脸!” 柳明舒安慰,“娘,咱们不生气,索性疼的也不是我,流血的也不是我,事已至此,她也是没了法子。” 看向杨嬷嬷,“前两日派出去的人可回来了?” “回小姐,回来了,老奴刚想禀报。” “前些日子,那柳寺卿去了一趟沈家,第二日,沈家的一个远房亲戚便得了两大箱子的东西。” 她自进了周家,便差人将柳家和沈家盯住了。 当然也不是监视,她还没那个本事,主要是想看看这两家有什么动作,她也好进行下一步规划。 怪不得沈家坐不住了,原来是给得太多。 如今柳家反倒不着急了,沈家该急了,毕竟家大业大,身后还有那么多投靠的,不得做榜样嘛。 第14章 好神经的作者,好歹毒的剧情 今日柳明舒带着素云去了书铺。 她想买点明德书院往年的书册,做一下参考。 正月十五之后书院就要开学,十七考核,也没多久了。 “小姐,二公子就在明德书院,您为何不找二公子问问?” 柳明舒嘴角微抽,问周怀临?可拉倒吧。 他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要问还不如去问大哥,大哥一瞧就是学识渊博之人。 “以后在家中,记得离二公子远些,别误伤了你。” 挑了几本,正要去付账,迎面便瞧见柳文兆走进来。 往她手上扫了一眼,脸上得意,“二妹怎知明德书院要小考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柳明舒还愣了一下。 柳文兆从她手上将那些书拿走,翻了一下,很是满意。 但还是沉着脸,“你不会以为,帮我挑几本书,我便原谅你了吧?” 柳明舒这才听明白他的意思。 以前柳文兆每次考试,她担心柳文兆考试前睡不好,便一夜一夜地守着,夏日为他扇扇子驱蚊,冬日为他看火盆掖被角,白日还要为他抄录考题...... 好神经的作者,好歹毒的剧情。 翻了个白眼,将书抢回来,呛声,“给你的吗你就抢?” 看到别人的东西就想抢,什么毛病。 结了账,看柳文兆那架势是不打算放她走。 柳明舒想起什么,问:“大哥上次答应我的端砚是不是忘了?” 柳文兆很是不悦,“明舒,你自从进了周家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自私自利,忘恩负义,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 柳明舒轻抬眼,“这话你可说对了,你确实没有我这样的妹妹,只有柳明萱那种抢别人未婚夫,青天白日与外男私会的妹妹。” 柳文兆顿时怒火中烧,“你还有脸说,与沈家的婚约本就是你配不上,霸占着不说,还恶意诬陷你姐姐,柳明舒,你何时变得如此歹毒?” 柳明舒笑了,“你的意思是,我将柳明萱打晕,塞进了沈行之怀里?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柳文兆背着手,拿出长兄的架势,“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把婚书交出来,给你姐姐跪下道歉,我就原谅你。” 柳明舒叹气,扬声道:“大哥,姐姐想抢我的婚事,我已经答应,就差退婚了,你还想如何?” 这话可是引来了书铺客人们的目光,纷纷指指点点。 这段时间,上京城关于柳明舒三人的八卦可一点都没落下,没想到今天碰见正主了。 “不是吧,柳家人还没放过柳二小姐?” “都将人赶出去了,柳二小姐都答应退婚了,还要咄咄逼人。” “这是要将人往死里逼啊,就算养条狗,都有感情了,对亲女儿却赶尽杀绝,这样的人家,养出来的儿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人言可畏,劈头盖脸的指责声险些淹没了他。 书里的柳文兆是陛下钦点的大理寺卿,备受器重,前途无量,与沈行之同为圣上的左膀右臂。 如今还只是明德书院里的一个小小学子,脸皮儿薄,怎能受得了这些流言蜚语? 转身就要走,身后的柳明舒又提醒了一遍,“大哥,你答应我的端砚记得送来,我最近新写了几篇诗文还想让大哥帮着看看呢。” 闻言,柳文兆停住脚步,回身看向她,“当真?” 柳明舒甜甜一笑,“自然,以前我写的诗文,不都是大哥帮我看的吗?” 之前她还真以为柳文兆好心,帮她看诗文,指出她的不足。 后来才知,他将她的东西偷走,当成自己的,回头还要说她写的垃圾,是没人要的东西。 将剽窃说得冠冕堂皇。 柳文兆心动了,他正好需要几篇诗文来稳住局面,只要他拿出新文章,那些人就会像以前那样恭维他,他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 仿佛,他天生就该站在人群最中央,受万人瞩目,享世人敬仰。 心中窃喜,他就知道,柳明舒没变,还是那个在他面前卑微胆小的柳明舒,还是那个一无是处,他们勾勾手就能回来的妹妹。 压下心中雀跃,故作矜持,“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还不是离不开我们?既然你都这般求我了,我便既往不咎,勉强帮你看上一看。” 柳明舒心中冷笑,“好,那明日我将诗文交给大哥。” 两人说定,柳文兆高兴,走路都开始飘了。 素云不解,“小姐,之前您的诗文都被大公子给拿走了,您还敢给?” 柳明舒淡淡道:“你以为我真是为了让他给我批改诗文?” 遇都遇上了,她这里有个坑等着他跳呢。 回到家中,刚进门,便瞧见他爹引着两人从另一侧的路要离开。 恰好杨管家出来,便问了一句,“家里来客人了?” 杨管家给她见了礼,“回小姐,今日陆家人到访。” 柳明舒一怔,问:“来的是何人?” “陆家公子和秦家小公子。” 秦昭也来了? 目光不由得朝不远处看过去。 其中一人身着青衫,正在和她爹说话,另一人一直没开口。 陆衍今日登门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来道谢的。 瑞丰楼的事情之后,他们便赶紧将婚事退了,陆家上下自然也知晓了此事,都觉得这婚事退了也好。 万一将来成了婚,给儿子戴绿帽子,那不是更糟? 陆衍是读书人,说话客客气气,温和有礼,他旁边的秦昭是习武之人,五感敏锐,柳明舒只是往这边伸头瞧了一眼,便被察觉。 转头看过来,直直和她对上眼。 她还是第一次见秦昭,五官虽然也深邃,但与沈行之不同,目若朗星,瞳如点漆,目光凌厉,轻狂肆意,完全符合她心中少年将军的样子。 这样的长相,就是放在现代也是惊艳的程度。 秦昭虽未见过她,但能出现在这里,想来就是柳家那位二小姐。 原本好看的眉眼,在目光触到她时,微微皱了一下。 柳明舒清楚地看见他眸子里的不悦和警惕。 ----------------- 女主: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秦昭:...... 第15章 两个炮灰就不用凑一起了 察觉到他的不悦,柳明舒收回视线。 好吧,书里秦昭的脾气就出了名的差,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对她的印象看来不是很好。 这个样子,与周怀临倒是像,他俩合该是亲兄弟才对。 不过她也没打算与他有什么交集,倒也无所谓。 将这件事情抛诸脑后,回去的路上迎面碰上了周怀璋。 这两日他忙着会友,不怎么见人。 柳明舒也不是那种不识眼色的人,别人的事情少打听。 况且周怀璋稳重,应该不会被沈家算计了去。 “阿梨出门去了?” “嗯,去书铺挑了几本书。” 周怀璋看了一眼,便问:“你要进书院?” “对,年后就有考核。” “嗯,明德书院的女子班是不错,可以学到不少东西,大哥看好你。” 柳明舒惭愧,她进书院可不是为了去学习的。 单纯是为了去恶心人。 周怀璋顺路将她送回玉兰院,怕她像上次那样摔倒,小心护着她。 “大哥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周怀璋摆手,“不了,你身子不好,不打扰你休息。” “上次的养肤膏,还未谢谢大哥。”柳明舒道。 “都是小事,你是我妹妹,大哥自然要照顾好你,要把最好的给你。” 柳明舒失笑,他已经成婚,最好的自然应该给媳妇儿。 但这话说得人心里舒坦。 人走后,柳明舒看着他的背影许久都没动。 素云还感叹,“大公子可真好,这样一比,柳家的那几个是什么歪瓜裂枣!” 是啊,周怀璋确实很好。 人走远,柳明舒收回目光,身侧就多出一道身影。 声音很好听,出口时却满满的恶意,“柳明舒,你在肖想我大哥。” “原以为你只是骗爹娘,没想到还想打我大哥的主意,别以为趁着大嫂不在,你就能勾引大哥,死了这条心吧!” 柳明舒:“......” 这话说得是不是有点太难听了? “二哥误会了,大哥就是大哥,不会是别的。” 周怀临嗤笑,“是吗?” “不是吗?有时候,想太多是病,得治。” 周怀临要气死了,“柳明舒,你骂谁呢?” “谁找茬我骂谁喽。” 她来周家才几天,周怀临屡次三番找茬,她的脾气已经很好了。 周怀临叉腰,眉目锐利,生气时,露出几分少年的恣意任性。 “柳明舒,我们周家虽非高门大户,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要,总有一日,我会让爹娘知道你的真面目。” “还有,离大哥远一点,别用你的脏手碰他。” 柳明舒叹气,“二哥自己心里脏,看谁都脏,这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的问题,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二哥学的还是不够透彻。” 说罢,转身回了院子,不再搭理。 周怀临一噎,立马瞪起眼,心里那股气儿没处发,脸都黑了。 身边的书墨叹气,二公子可真执着,每次在小姐这里都讨不着好,还要来挑衅,何必呢? 每次被怼一顿,自己还气个半死,但下次还敢。 柳明舒回玉兰院换了身衣裳便去了花厅。 白氏心疼坏了,“这么冷的天,你出来做什么?有我和你爹在呢,刚回来就好好歇着。” 柳明舒顾不上,“娘与他们聊什么了?为何是两个小辈来?” 白氏给她递了杯热水,这才道:“来道谢的,派两个小辈来即可,不然显得太过刻意隆重,传出去不好。” 白氏给她说了刚才的谈话,周德昌便回来了。 回来喝了杯热茶,才开口,“这陆家也算不糊涂,昨儿个陆衍回去就退了亲。” 白氏“嗐”了一声,“傻子都看出来了,谁家愿意娶一个还未过门就给戴绿帽子的媳妇儿,陆家要再不抓紧,就真成冤大头了。” “陆家也算仁至义尽了,今日那陆家小子说的话也算中听,是个好的。”周德昌道。 白氏附和:“我也瞧着那陆家公子不错,比沈行之可强多了,虽然年轻,但说话做事却周到。” 白氏有点惋惜,“与阿梨定亲的要是那陆家公子就好了,也省得受那些苦。” 柳明舒眼皮一跳,她娘的想法有点危险啊。 她不是什么圣人,要真是她与陆家结亲,她也会和柳明萱做一样的选择。 陆家注定要被降罪,和她一样,都是书里的炮灰。 而她不想吃苦,所以她理解柳明萱的选择。 但她的做法,她不能苟同。 “说真的,索性如今陆家已经退婚,到时候咱们闺女真的能考虑考虑。”白氏不死心。 柳明舒嘴角微抽,两个炮灰就不用凑一起了,还是各自保命吧。 周德昌也赞同,“陆家确实不错,诗书传家,听说陆家男子到四十岁无子才能纳妾,在上京城很难得了。” 柳明舒无奈,可惜她爹不知道,陆家在书里死的死残的残,非常惨,虽说最后平了反,但人都死了,平反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活人的慰藉罢了。 秦昭回朝之后,甚至还一度想除掉沈家。 奈何当时沈家势力太大,而秦昭常年在边关,在京中并无人脉,想扳倒沈家绝不可能。 当时这小说给她气个半死,她跳着看的,很多东西都没看全,不知道陆家什么时候被下的狱,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罪名被抄的家。 还有秦家接连打败仗,她虽然不清楚,但也知道其中肯定有猫腻,奈何她现在也想不明白。 如今陛下对秦陆两家很是倚重,丝毫看不出将来连申冤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定罪。 再说,还有他们这一家子炮灰呢,一旦沈行之和柳明萱得了势,先收拾的就是他们。 要不得要不得。 白氏想的是闺女马上要退亲,免不了要被说闲话,将来即便许人家,万一有说辞,少不得受委屈。 陆家同样也是退了亲的,不能说什么,且陆衍那孩子也不错,说不定可以谈谈,万一就合适呢。 “娘,我才十五,不着急。”柳明舒道。 虽然这个年代设定十五都能嫁人了,但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嫁什么人? 况且她在后世都已经有二十七八岁了,陆衍在她眼里还是个孩子,不合适。 最后实在抗不过她,两人只能作罢。 柳明舒算着日子,想着她的婚事应该差不多能有进展了。 两日后,家中突然收到靖安侯府的帖子,邀她去府上赴宴。 第16章 痛并快乐着 自从她为柳文舟出面挟恩图报,靖安侯府的人就再未与她有过交集,这一次突然请她过去,应该是为了柳明萱。 柳明萱与靖安侯府的三小姐交好,侯夫人也很是喜欢她。 明面上赴宴,暗中想谈婚事,沈家应当也会去。 没想到,靖安侯府竟然愿意做这个和事佬,这么快就站队柳家,也没多聪明。 在柳明舒看来,这靖安侯府有点拎不清,当初她是为了柳文舟才开的口,最后独独疏远她,反倒亲近了柳明萱,脑子被驴踢了吧? 她能开那个口,明显就是柳家人指使,最后却只把不满推到她一人身上。 嘶,还是说......靖安侯府早与柳家沆瀣一气,专门给她做的局? 将她与靖安侯府剥离开,以免她将来拿着对小世子的救命之恩要好处? 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侯府,又不是国公府,靠祖上恩荫世袭的爵位,只是有个在宫中做妃子的姑母,这几年早失了势,她能要什么好处? 格局比针眼儿还小。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然实在解释不通。 很好,仇人又多了一个。 白氏这几日一想到这事就心烦,“这帮天杀的,就逮着我们阿梨一个人祸祸,怎么不降一个雷劈死他们!” 她这话说得柳明舒赞同,整本书里,柳家上下,男女老少,都逮着她一个人薅,她这块垫脚石都快包浆了。 “阿娘,咱们不气,这婚事本来我就不想要了,退婚是迟早的事。” 柳明萱故技重施,即便将自己摆在受害人的位子上,但到底是他们理亏,她的条件就得受着。 受不了?那就拖着,她不急。 周德昌比白氏要稳得住,“这事得看咱闺女的意思,到时爹娘陪你去,给你撑腰。” 柳明舒摇头,“靖安侯府应该只是想做这个和事佬,将事情定下来,还不到谈条件的时候,沈家应该也只会让沈行之去,爹娘之后等着与沈家主沈夫人谈。” 言及此,看向周德昌,“最近陛下对爹倚重,爹很是辛苦,就在家中好好休息,不必为我操心。” 周德昌近几日天天进宫,早出晚归,着实辛苦。 “爹跟我们说说伴驾的事呗。” 周德昌早就等着了,那表情,颇有‘终于有人问了’的意思。 “多亏了阿梨啊。” 自从上次之后,陛下对他就不一样了。 按照古代的平均年纪,景元帝已经老了,人一老,内心就容易脆弱,需要人陪。 说直白点,那就是需要情绪价值。 景元帝兢兢业业一辈子,从未有过半分懈怠,老了,只想舒坦些,痛痛快快的活一回。 奈何朝中那些人整日想的都是如何壮大自己的势力,如何才能加官进爵,谁会去揣测一个老皇帝的心思。 只要不惹陛下生气就可以。 再者,文人都有风骨,有傲气,自然不会去做那些揣摩圣意,拍圣上马屁的事。 这不,景元帝想找一个知心人,多少年了都没找到,如今总算是寻到了,可不得抓着好好吐吐这些年的苦水嘛? “圣恩难却,爹感觉如何?”柳明舒问。 周德昌“啧”一声,“你别说,这感觉还真不错。” “怪不得历朝历代都不缺奸臣,就是爽啊。” 只要讨好皇帝一个人,不犯太大的错,就有人撑腰。 这条大腿,可是整个大祁最粗的大腿。 周德昌这几日是痛并快乐着。 陛下信任他,将他当做自己人,将那些在外人面前不能说的,不方便说的,都与他说。 他现在与陛下那可谓是情比金坚,连后宫的那些娘娘们都比不上。 满朝文武,后宫嫔妃,他最得宠。 可也累呀,心累。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陛下将他当成自己人,什么话都说,但他作为臣子,却不能什么都听。 必要的时候装糊涂,还得时刻注意陛下的心情,开解疏导,将人哄高兴了。 这几日伴驾,比他在平阳当县令一年都累。 柳明舒也不吝夸奖,“我就说爹厉害吧,瞧瞧,满朝文武,谁能像爹这样得圣心,这都是您的本事。” 周德昌被女儿夸得心花怒放,摸摸胡子笑出声。 他也觉得自己挺厉害,之前觉得溜须拍马这事做不得,但对面的可是皇帝,那就不叫溜须拍马,那叫表忠心。 柳明舒就佩服她爹这样的人,能刚正不阿,事事规矩,也懂得变通,不钻牛角尖。 这样的人适应能力强,学习能力也强,一旦爬上去,那就不是一般人能拉下来的。 “不过陛下恩典,我从明日便可歇两天。”周德昌叹了口气。 景元帝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知心人,就算再喜欢,也不能一直叫人去伴驾。 万一累病了,还从哪找第二个这么合心意的? 说起这个话题,周德昌有说不完的话。 “其实啊,对待陛下,就得像对待自个儿的媳妇儿一样,要有耐心,要哄着,要捧着,还要发自内心的臣服。” “当然,也不能太刻意,要在日常相处中表现出你对他的在意和敬重,这样他才会相信你是真的在乎他。” “夫妻之间难免有意见不合的时候,这时,也要学会给自己找台阶下,不能僵着,要多沟通。” 白氏失笑,“听听,这都琢磨出方法了。” 柳明舒一边帮着白氏缠线团,一边笑道:“还是说明爹厉害,这么多年,为什么别人就没成功,就我爹成了?” “你啊。”白氏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大哥说得对,你天生就该是周家的女儿,瞧瞧,父女俩一个德行。” “是,我以后就叫周阿梨,向爹学习。”柳明舒娇俏一笑。 她觉得,以前她爹在平阳那个地方真是屈才了。 这才几日,不仅得了圣心,还能总结出一套自己的心得。 天生就是宠臣的料啊。 第17章 来个找茬的吧,她好讹一笔 晚饭过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喝茶,白氏说起柳明舒要练字的事。 “阿梨上次不是说要练字缺方砚台吗?正好,你二哥今日回来了,你去他那里挑一块。” 闻言,对面的周怀临抬眸看过来,笑颜清朗,“妹妹若是想要,现在便可去挑。” 柳明舒想拒绝,白氏握着她的手,“不要拘着,他是你二哥,照顾妹妹应该的。” 话是这么说,但这个二哥本人恐怕不乐意。 “不用了,我去买一块也不费事。” 其实她是在等柳文兆那块端砚呢。 周怀临抬眸看了她一眼,笑容清朗,“无妨,妹妹想练字,去选一块便是。” “我的东西,妹妹随便挑。” 她明白,白氏是想让她与周怀临多亲近亲近。 至于周怀临,一向都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从主院出来,柳明舒跟着人往他院子里去。 周怀临走在前面,猛地停住,转身看向柳明舒。 素云紧张地挡在她身前,“二公子,你想做什么?” 不会是想趁着没人动手吧? 周怀临将人一推,“起开。” 柳明舒迎上他的目光,少女黑眸清亮,身形纤细,娇娇柔柔。 欲出口的话最后还是转了弯。 “我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别以为我真的接纳了你。”他没好气道。 柳明舒微微笑了笑,“是,多谢二哥。” 周怀临白眼一翻,果然听不懂好赖话,谁需要她谢? 跟着进了他的院子,周怀临便让书墨带着她去挑砚台和纸笔。 她也没多逗留,挑了两根毛笔、一方砚台和几张纸,就从书房出来了。 出来时周怀临已经不见踪影,朝那小厮道了声谢,便回了玉兰院。 之前她在柳家时,想练字,只能用柳明萱不要的笔和用过的纸。 后来为了让她给柳明萱写作业,才会给她几张干净的纸。 她只跟着柳明萱读了一年书,后来柳明萱进了明德书院的女子班,每日都能和柳文兆上下学,就不需要她了。 不过问题也不大,连柳明萱和柳文兆都能进,她自然也能进。 回到玉兰院,便让素云研磨,写了两篇诗文。 递给素云,“你瞧瞧。” 素云跟着她识过字,看得懂。 “如何?” “小姐写的自然是好。” “没看出来别的?” 素云思考片刻道:“没有。” 柳明舒笑笑,“没有就好。” 看了一眼手边从周怀临那里拿来的砚台,算不上多好,应该是他许久不用的。 但也够她用了。 眼看年关将近,白氏忙着清算这一年府中的收支。 柳明舒无事做,看了会书,便帮着她娘看看账本,记记账。 之前在柳家干不完的活,如今花不完的时间。 白氏就想让她跟着学习如何掌家,还说了一些管家的门道。 不过周家人口简单,府中也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她爹也不是什么大官,家中也没多少产业,账本一眼能看到头。 说白了,家中算不上多富裕。 往后她爹在朝中得罪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用银子的地方少不了。 周家还有三个儿子,以后都成了家,现在这个宅子指定是不够的。 她爹的俸禄要养活一大家子,怎么看都有点辛苦。 这银子啊,什么时候才能主动飞进她手里? 要不来个找茬的吧,她好讹一笔。 * 翌日,柳明舒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素云就来禀报,柳文兆来了。 她不缓不急吃了一口粥,“让他等着。” 这顿饭足足吃了半个时辰,才出了后门。 柳文兆急匆匆上前,“柳明舒,这么冷的天,你明知我在等你,还让我在这受冻,诗文呢,给我!” “大哥送我的砚台呢?”柳明舒挑眉。 “先说好,我要的是兰亭斋最好的端砚,大哥不会舍不得吧?可是上次我看你还送了姐姐几百两的首饰呢。” 柳文兆皱眉,“你怎能与你姐姐比?明萱可是我的亲妹妹,你算什么东西?” 这些话都是他在柳家经常说的,已经养成习惯,脱口而出。 柳明舒沉下脸,“是吗?那就算了,我这诗文也不是非得大哥来看,请回吧。” 双方心知肚明,想要她的东西,却不肯拿相应的东西来换,做梦呢? “大姐姐是上京有名的才女,写的诗文比我的强上不知多少,大哥还是回去看她的吧。” 说罢,也不顾柳文兆在门外骂骂咧咧,转身便走。 一个时辰后,素云蹦跶着从外面进来,“小姐又猜对了,柳大公子将东西送来了。” 柳文兆是一点弯路都不想走啊,想要她的文章,连这么贵的端砚都舍得给。 “把这些给他送出去吧。” “是。” 摸摸那方端砚,心里那个高兴啊,这是砚台吗? 不,这是银子。 叫来素秋,“上好的端砚,你去打听打听价钱。” “小姐,听说上京最好的端砚在兰亭斋,这两年也就两块,一块被中书令家得了去,另一块不知在谁手上,小姐这一块不会就是......”素秋问。 这砚台当初兰亭斋刚拿回来的时候,就有了风声,不少人都准备去抢,结果连面都没见着,就被内定了。 这端砚原本只要几百两就能买下来,但价格被炒起来了,这一方砚台,少说也得上千两。 “这么贵的东西,小姐为何要卖?” 柳家的东西,她原本也没打算自己用。 这块砚台她在柳崇山书房里见过,柳崇山买了之后不舍得用,就放在桌案上日日看着,打算投其所好,送给尚书令。 今日却被柳文兆给偷了出来,当真父慈子孝。 也不知柳崇山发现后,会不会当场气死? “东西放在我这也没用,不如卖个高价,你只管去问,不要声张。” “是。” 这块砚台就好比现代的一些观赏品,原本几百块钱的东西,能炒到好几万,她这块砚台,估计也能卖不少。 留着柳家人,也不是全无好处。 ------------------ 柳明舒:那是仇人吗?不,那是钱袋子! 第18章 难为二哥,为了我煞费苦心 今日周怀璋回来了,白氏叫她去主院用饭,只有周怀临迟迟不露面。 白氏吩咐杨嬷嬷,“你去问问二公子,怎的还不来?” 杨嬷嬷没一会便回来,“二公子说今晚就不吃了,院中丢了东西,正在找呢。” “什么东西,连饭都顾不上吃?” 杨嬷嬷瞥了一眼桌旁的柳明舒,才回答,“是老太爷生前留给二公子的一块玉,说是不见了。” 柳明舒吃饭的手一顿,她就说周怀临能有什么好心,原来在这等着她。 杨嬷嬷去时,周怀临正着急,让她帮着问问小姐有没有看到。 虽然只是问问,但那意思就是怀疑小姐偷了。 不过这话她没敢当着老爷夫人的面说。 柳明舒放下筷子,“爹、娘,我吃好了,二哥丢了东西,我去帮他找找。” 二老也没怀疑,由她去了。 进了周怀临院子,他哪有着急的样子,正在书房里看书。 “二哥今日这一遭不会是想说,今昨两日只有我一个人进出过你院子,你便丢了东西?” 周怀临不置可否。 “真是难为二哥,为了我煞费苦心。” 周怀临对她的态度实在不正常,她有必要问清楚。 周怀临没看到想象中的委屈和不忿,却见少女不卑不亢地站在他面前。 “二哥,你到底对我有什么误会,不妨直说。” 毕竟以后要在一个家里生活,总不能见面就掐,在家里还要勾心斗角,不得安生。 在外面便罢了,在家中这样就太累了。 周怀临不想与心思不正的人说太多,一想起柳明舒当初对他做的事情,他就恶心。 这种事情还让他说?简直不知羞耻! 要他说,那沈家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未婚妻,退了也是好事。 柳明舒叹气,看来是不准备说了。 她也不生气,甚至连语气都带着笑意 “二哥就这么笃定我拿了那东西?” 周怀临挑眉,不是吗? 他可是将玉和那块最好的砚台放在了一处,只要柳明舒拿走砚台,玉自然就带走了。 他看了,砚台不在。 柳明舒双手抱在胸前,“二哥不妨打开右手边的抽屉瞧瞧?” 今日她选砚台时,他身边的小厮便有意无意地给她推荐,说那砚台是周怀临不要的,她拿去也无妨。 没办法,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便趁着小厮不注意,将那砚台连同盒子放进抽屉里,选了一块不起眼的,抱在怀里。 周怀临拉开抽屉,那砚台完好无损地躺在里面。 她没拿? 目光看向一旁的书墨,神色冷肃,书墨缩了缩脖子,他也不知怎么回事啊,小姐分明是拿了的。 柳明舒轻笑,“二哥下次再想冤枉人,可得准备万全了,人赃并获才能做实。” “我若是你,便不会将玉和砚台放在一处,定要将东西藏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或者......派人悄悄放在我院儿里,这才叫栽赃。” 周德昌和白氏这是将人保护得太好了,讨厌她,却连害人都找不到正确方法。 他这样的,她一个人能弄哭仨。 柳明舒试图和他讲道理,“我既来了周家,便唤你一声二哥,我想与你好好相处,但也不会任由你污蔑,我知你看不上我,怕我图谋不轨。” “但我既然来了,便会好好做爹娘的女儿,我虽不知二哥对我有什么误会,但我从未想过要害周家。” 顿了一下,她又道:“我会让二哥慢慢放下对我的偏见,不过,二哥下回若还有什么招数,也得高明些才是。” 说罢,转身便出了门。 人走后,书墨茫然,二公子这是......被小姐嫌弃了? 周怀临蹙眉,视线重新落在那方砚台上。 书墨道:“二公子,其实小的觉得小姐挺好的,在府中也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脾气也好,碰见我们这些下人还会打招呼呢。” “夫人不是一直想要个女儿吗?小的瞧着,自从小姐进了府,夫人开心多了,而且大公子对小姐也好,他看人准没错的。” 周怀临垂首,能让他大哥对好的人不多。 但他看人也不差! 人不可貌相,有些人,就是表里不一。 这事到底没掀起什么波澜,柳明舒也没放在心上。 她忙着要去侯府赴宴。 周德昌与白氏都不放心,那靖安侯府与柳家交好,这次明显是给他女儿摆的鸿门宴。 他们周家势单力薄,没有可打点的地方。 要是今日能说得通便罢,若说不通,说不定还要惊动更上面,他们周家没有这个面子,可沈家有。 “闺女,这次可能要委屈你了。” 柳明舒知道周德昌是觉得保护不了她,在愧疚。 “爹娘放心,女儿心里有数。” 这件事情总归要解决,今日若能有个结果最好,她是奔着解决问题去的。 即便谈不妥,她也没什么损失,侯府还能拘着她不让她走不成? 侯府既然要做这个好人,这事就瞒不住,他们还不敢真的对她怎么样,除非他侯府不要脸。 出发前,柳明舒换了一身月白色衣裙,外头披了一件同色系的披风,头上也并无多余的钗环,只簪了两支玉簪。 素云不禁感叹,“小姐自从离开柳府,真是越发好看了,那柳家是真克您。” 可不是,她在柳家哪里这样打扮过?一向都是下人穿什么她穿什么。 “今日大小姐肯定也去,您穿这个,超凡脱俗,定能比过她。”素云道。 柳明舒不担心,柳明萱到现在都没找准自己的定位,虽说那张脸确实好看,但奈何没找到自己的风格。 她若做汉子茶倒是合适,偏偏要做小白莲,实在不搭。 今日她这打扮,一看就弱不禁风,他们那些人还好意思再欺负她? 马车从周家一路到靖安侯府。 他们的马车刚停下,对面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沈行之从车上下来,刚回头,便瞧见同样下了车的柳明舒,愣了一下。 之前他与柳明舒见面次数并不多,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 但今日......不,上次在瑞丰楼时,她眸中便不再是对他的痴迷,干净的看不清到底在想什么。 说不出到底哪里不一样了,但就是与之前大相径庭,以前总低着头,连背都挺不直,沉闷无趣,也看不出哪里好看。 可今日亭亭玉立,月白色衣裙衬得她肤白胜雪,杏眼潋滟,娥眉弯弯似月,回眸间带起颈间的一缕发丝,随风落在肩头,似一支带露的玉兰,遗世独立。 第19章 受不了那个委屈 这时,柳家的马车也缓缓驶来,柳文舟立马从侯府内奔出,立在马车边上,等着接人。 柳明萱今日一身粉衣,外面是浅蓝色披风,与她今日的装扮还有点撞色。 从马车里出来时,掩唇轻咳了两声,一双水眸看过来,随即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收回,这才扶着柳文舟的胳膊下来。 柳明舒:“......”垃圾袋吗,这么能装? 她本就之前受了伤,此时一副病美人的姿态,泫然欲泣,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欺负了她。 柳明萱下车来,便径直朝她走来,“二妹。” 柳文舟平日就住在侯府,此时出来接人也属正常,看向柳明舒的眼神立马不悦起来。 柳明舒就当没听见,不说话。 沈行之一副高高挂起的模样,瞧着也不打算说话,就连柳明萱向他打招呼,他也只是淡淡颔首。 他们三人都没准备开口,只有柳文舟这个大聪明,瞧见柳明舒的样子就来气。 “柳明舒,你有没有点教养,见到大姐为何不行礼?” 柳明萱拉了拉弟弟,“文舟,她是你二姐,不得无礼。” 柳文舟冷哼,“她是什么二姐?她不是已经离开咱们柳家了吗?也配?” 这话就好笑了。 柳明舒看向他,“既然你不认我这个二姐,为何要我认大姐?” 双标狗。 柳文舟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当初她母亲挡刀时,柳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 因为生这个孩子不易,柳夫人最是纵容,养成了这般口无遮拦,无法无天的性子,在家中就是个混世魔王。 眼看年岁见长,却不喜读书,更不爱习武,柳夫人想管教已经晚了。 柳崇山还要顾着朝中之事,也无暇管他,柳明萱倒是管,但都往反方向去。 柳文舟上房揭瓦,她都得夸两句。 只有柳明舒,每日督促他看书习字,跟着先生练武,想让他长大后能有出息。 但这孩子好像有那个大病,觉得她在害他。 果然,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节,柳明萱是对的,就该将一个小傻逼培养成一个大傻逼。 柳文舟来了脾气,还想说什么,被柳明萱拦住,“阿弟,不可惹事。” 话音刚落,府内便出来几人,朝着沈行之与柳明萱行礼。 “沈公子与柳小姐辛苦,快进去吧。” 两人道了谢,柳文舟得意地看向她,哼了一声进了府。 柳明舒站在原地,出来的那些人好像不打算管她。 她也没问,提裙就要进去,却被人拦住。 “柳二小姐,府上在修亭子,下人们都在忙,怕是没空让人带您进去,夫人也要忙着见客,要不,您等一等?” 那嬷嬷上下打量她一番,面上露出鄙夷。 素云不服,“小姐,这侯府怎么能这样?” 明晃晃的刁难,演都不演了。 柳明舒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看向那嬷嬷,“侯夫人此时当真在忙?” “自然,我们夫人要管一大家子人,平日里忙得很,还望柳二小姐多担待。” 若是先让她进去暖和一下,喝杯热水,或许还能好说。 想让她这么冷的天就在府外等着? 抱歉,她不伺候。 柳明舒看向素云,“既然侯夫人今日实在没空,我们也没必要进去了,先回去吧,等侯夫人何时有空咱们再来。” 说着,当真就扶着素云要走。 既然不让她进,那就让沈行之和柳明萱培养感情去吧,她还不想谈了呢。 一只脚都踩上了马凳,身后的嬷嬷慌了。 “柳二小姐,今日可是侯府请你来的,你怎能走?” 素云也生气,怼了回去,“既然知道是你们侯府请的,如今却不让我们小姐进府,我看你们侯府也不是诚心诚意的,这个门不进也罢!” 她家小姐身子本就不好,还要在外面冻着,还真让小姐说对了,都不是好东西。 说话的这会时间,柳明舒已经回了马车,正要吩咐车夫赶车,那嬷嬷气极,但到底是低了态度。 “柳小姐莫要走,老奴带您进去便是。” 柳明舒冷笑,现在不高傲了? 晚了。 侯府的主人家不亲自来,她便不进去。 还真当她好拿捏? 分明是他们有求于她,现在搞得好像她才是求人的那个。 她的脾气可不好,非要摆架子,那就别怪她杀鸡儆猴。 “嬷嬷进去回禀侯夫人,若是有足够的诚意,咱们自然好说,若是想给我下马威,不好意思,我身子不好,吹不得风,受不了那个委屈。” 就是在马车里不出来。 嬷嬷算是看出来了,这是将人得罪了,不是说这柳明舒性子软吗? 但今日这事没有柳明舒也不成,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报信。 没多久,里面来了人。 侯夫人脸色算不上多好,身后的嬷嬷讪讪低着头。 “柳二小姐,都是我这奴仆不懂事,你放心,我已经教训过她了,天儿冷,还是进去说吧。”侯夫人身份尊贵,头一次这么好脾气。 闻言,素云撩开车帘,复又看向自家小姐。 见好就收,柳明舒由素云扶着下来,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咳嗽了两声。 “我身子不好,还请侯夫人勿怪。” 侯夫人原本是想给她点教训,但瞧着她双唇泛白,脸色也不好,到底没再说什么。 今日的目的还没达成,暂时放过她。 “侯夫人,我家小姐身子本就弱,方才又着了风,还请您找个大夫瞧瞧。” 侯夫人也怕人真的在府上出事,没拒绝,将人引进去,赶紧请了府医。 府医把了脉,眉头紧皱。 “如何?” “这位小姐应当是几年前受过寒,身子弱,怕是......” “有话直说。”侯夫人问。 “她身子实在虚弱,这些年未曾好好养着,怕是没几年可活了。” 侯夫人脸色一变,什么! 柳明舒从雪窟窿里将沈行之救上来这事她是知道的,她身子弱也知道,可......这怎么还危及到了性命? 侯夫人一直不信外头那些传言。 柳明萱是什么人,她岂会不知? 那般知书达理的人,怎么可能会故意做那种事情。 至于柳明舒,身份卑微,当年不过是救了她儿子,就妄想攀上她侯府。 若她是柳夫人亲生或受柳家重视,她自然不会说什么,但一个被柳家抛弃的女儿,能有什么用? 可怎么会没多少日子呢? 侯夫人后悔了。 这可是大事,若传出去,她侯府就得落个欺负柳明舒的名声。 人家本就没多少日子可活了,他们还这样欺负人,给人下马威,说出去不是叫人戳脊梁骨吗? 柳明舒暗自勾了勾唇,现在后悔,来不及了。 ---------------- 柳明舒: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你恢复一下 第20章 周家父女俩都不是省油的灯 柳明舒旧疾复发,在床榻上躺了好一阵才好些。 侯夫人现在可不敢再给她下马威,也不敢催。 柳明舒朝门外看去,复又看向侯夫人,“我将素云打发出去,就是不想此事传出,还望侯夫人帮我保密,。” 侯夫人愣怔片刻,有些捉摸不透,明知自己快死了,却还这么气定神闲,她都有点佩服了。 当即便应下,“你放心,我不会多嘴。” 瞧着人脸色没那么难看,赶紧将沈行之与柳明萱叫来。 之前还觉着解决了这事,能得沈家和柳家个人情,如今这就是个烫手山芋。 前些日子沈家与柳家刚被参,两家此时本就不好说话,若此事办不好,不仅讨不着好,还会得罪人。 等人到齐,婢女们都被引到了外院,屋内几人坐下,侯夫人坐在主位。 三人都不开口,侯夫人不免有些尴尬。 “你们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但一直这么僵着也不是个法子,总要解决,所以今日才将你们请来,就是想了了此事,若是你们信得过我,我便给你们做个见证。” 柳明萱最先开口,“多谢侯夫人。” 沈行之也随即拱了拱手。 只有柳明舒不说话。 侯夫人不悦,她可是侯府主母,柳明舒一个被柳家厌弃的庶女,实在不成体统。 “柳二小姐不说话,可是信不过我?” “确实。”柳明舒也没藏着。 她就是信不过她。 侯夫人一噎,脸都绿了,硬是忍着没发作出来,还得赔笑。 说实话,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让这三人谈了,都是菩萨,惹不得,只想赶紧将人请出去。 柳明舒看向沈行之与柳明萱,“不知二位想怎么谈?我退婚,沈公子与柳小姐结亲?” 两人都不说话,柳明萱肯定是这个意思,沈行之虽然有所犹豫,但如今已经由不得他了。 现在沈家与柳家已经绑在了一起,便有了共同的利益,那他就必须站在柳明萱这边。 并未多说,只“嗯”了一声。 “那你我的婚约该如何?” “自然是退了。”侯夫人道。 “怎么退?”柳明舒又问,“我的身子,侯夫人应该知道,总不能所有亏都让我吃了吧?” 侯夫人一下子就坐直了身,“自然不能。” 柳明舒在对面两人之间扫了一眼,“你们两个是何想法?” 沈行之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退婚可以,但她需要好处,还要能让她满意的好处。 沈行之倒是爽快,“我们可以赔偿,至于细节之后再商量。” 柳明萱却一直不开口。 柳明舒开门见山:“柳小姐,你想要婚约,就得拿相应的条件来换,你不会舍不得吧?” 以为她看不出柳明萱的意思? 既想要婚约,又不想付代价,白日梦都没这么做的。 “二妹,你我姐妹之间,一定要如此吗?”柳明萱泪光盈盈,欲语还休,声音婉转,好一个娇软病美人。 “都说亲兄弟明算账,你我都不是一个娘生的,更得算明白点,你说是吧?” 十五年都没将她当妹妹,现在突然攀亲了,可笑。 柳明萱还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来,随即垂眸,传来隐隐哭声。 柳明舒:“......”真的够了。 她又没欺负她,哭哭哭,就知道哭。 不会以为谁会哭谁就占理吧? 逐渐不耐烦,看向沈行之,“看来你们二人需要统一口径。” “我也不急,你们慢慢商量,有了结果再来通知我,累了,我要去休息。” 侯夫人现在可不敢怠慢,柳明舒要是在她府上倒下,她就算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如今才知道,周家这父女俩都不是省油的灯。 短短几日,那周德昌在朝中得了陛下青眼,到处咬人,沈柳两家屡次吃亏,她女儿又将沈柳两家搅得不安宁。 当真不是亲的? “来人,快带柳二小姐去休息。” 柳明舒回到屋子,喝了口热水,重重呼了口气。 下人还端了火盆和糕点,对她嘘寒问暖,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讹上侯府。 “小姐先歇着,有什么吩咐只管叫奴婢。” 柳明舒点点头,懒洋洋地倚在矮榻上小憩。 只是还没休息多久,外头就有了动静。 只是来的并非她想见之人。 柳文舟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一进门便开口骂: “柳明舒,是不是你将我姐惹哭了,劝你赶紧给她道歉,不然小爷要你好看!” 柳明舒瞬间沉下脸,“出去。” 柳文舟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他二姐竟然敢这样和他说话? 以前哄他读书写字习武的时候,低声下气,给他洗衣,给他研墨,甚至还给他当练武的活靶子。 对他百般顺从的二姐,今日居然让他出去? 就不怕他不认她这个二姐? “柳明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让我给低头哄你回去,告诉你,不可能!” “你若不给大姐姐道歉,以后我就没你这个姐姐!” 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二姐,凭什么抢大姐姐的婚事? 她就应该回去给他当洗脚婢。 思及此,那叫一个自信,“柳明舒,你不知悔改,是不是又想挨爹的板子了?告诉你,爹爹最近很不高兴。” 从柳明舒记在柳夫人名下开始,稍稍不顺他们兄弟几人的心,就要罚她。 甚至还告状,在柳崇山面前说几句,她就得挨几顿板子。 有一次,打得她皮开肉绽,连地都下不了,柳文湛嫌她没去给他收拾草药,柳文舟嫌她没给她洗衣裳。 知道她挨了打,她娘去看她,不是去安慰,而是说她不够听话,惹了爹生气。 柳文兆兄弟三人也去看了她,却站在她床边笑话她,说她那个样子难看极了,挨了几板子就起不了身,是个废物。 当时连个好好给她涂药的人都没有。 越想越气,看向柳文舟的目光冷了几分。 “那感情好,有你这样蠢笨的弟弟,是我的不幸。” 这样的家人,这样的弟弟,谁爱要谁要去。 “你!” 柳文舟到底年纪小,说不过就气急败坏,还想摔东西。 柳明舒也不拦着,反正这里不是她家,摔坏了她也不心疼。 刚摔了个凳子,外面便有人进来,婢女明显不悦。 柳明舒好笑,柳文舟已经被柳夫人和柳明萱惯成了蠢货,一个伴读,竟要在侯府当主子了。 “柳小公子,我家世子正找您呢,您不在世子身边伺候,跑来这里做什么?” 柳文舟红着脸看向柳明舒,“你给我等着。” 说罢,转身赶紧跑了。 婢女朝她看了一眼,瞧见她神色不错,松了口气。 侯夫人吩咐了,柳二小姐可不能出事。 “小姐勿怪,是奴婢没看好门。” “无妨。” 她在屋里暖洋洋地躺着,差人去叫素云。 人还没回来,府上的侍女便进来禀报。 “小姐,夫人让奴婢带您过去。” 柳明舒吃得差不多了,也歇够了,便跟着人出了门。 七拐八拐,走过长廊亭阁,越走越远,柳明舒心觉不对。 “方才不是在主院偏厅吗?这是要去哪?” 前面的侍女不说话,停在一处院子门口。 “就是这里了,柳小姐进去吧。” 柳明舒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不再上前,后退几步,转身就要跑。 今日她在侯府已经很小心了,入口的点心都是自己带来的,她只喝了侯府热水,确定没问题,才喝了一整杯。 千防万防,唯独没想到这帮人会这么明目张胆。 但那婢女有功夫在身,一把抓住她的后领,直接将她扔进院子,便锁上院门。 柳明舒摔了个四仰八叉,身子本就弱,摔倒好一会才爬起来。 看向门的方向,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指甲缝里有了血肉。 刚才她被推进来的时候,在那婢女脖子上狠狠抓了一把,直接将皮肤抓破了。 还行,心里瞬间好受多了。 拍拍身上的灰,朝四周瞧了一眼,试着去推门,以她的力气根本打不开。 正在想办法,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屋门打开,里面的人走了出来。 她瞬间就明白了,今日并非只是想给她个教训,而是想毁她的名声。 她的名声一旦毁了,被人拿住把柄,就没资格谈条件了。 就是不知是哪个倒霉蛋? 转头望过去。 看到那张脸,心头一跳。 第21章 当我的第十房小妾 来人一身青衫,头戴玉冠,面容俊秀。 瞧见她,便要上前来,只是还没走两步,“扑通”一声,栽在地上。 “水......渴。” 柳明舒有种不好的预感,骂了句脏话。 她现在有个更关键的问题,陆衍为什么会在这? 她到现在都没想过她会和陆衍有什么交集。 地上的人脸色潮红,还一个劲儿扒拉自己的衣裳,明显不对劲。 靖安侯府也真是不嫌事大,转给自己找麻烦。 在府上给官员之子下药,做这等龌龊事,到底谁给他的胆子? 眼下,敲门肯定是没用了,得先将陆衍控制住。 上前试图与他说话,“陆公子,你还认识我吗?” 陆衍双眼迷蒙,理智渐渐消退,但是听到声音还是抬头看过来。 一阵冷风拂来,眸子里清醒了几分。 “你......你是......柳、柳二小姐......” 很好,还认得人。 柳明舒抚了抚胸口,冷静下来。 但他目前的状况,再这样下去,迟早失控。 就算他做不了什么,但是这种虎狼之药对身体有损,还是要尽快找大夫才是。 陆家就陆衍这一个儿子,万一废了,陆家得哭死。 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看到不远处有口井,朝下面看了一眼,有水。 费了半天劲终于吊上半桶,刚要撕衣裳当帕子,犹豫了一下,转手在陆衍身上撕下来一块。 她这衣裳可是她娘给她新做的,不能坏。 沾了冰水,往他脸上一糊,嘴里还念叨。 “陆公子,你一定要挺住啊,咱俩的清白可就全靠你了。” 但是陆衍好像听不进去她的话,这么冷的天气,冻得他直发抖,但还是一个劲儿喊热。 他这是由内而外的热,就算脱光了,热也解不了。 她想把人拉回屋内,刚伸手,手腕被猛地攥住,向前一个趔趄。 地上原本还躺着呻吟的人,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柳明舒心头一跳,看向不远处的那口井,死和尚不死贫道,要不直接把人扔进去算了。 * 另一厢。 侯夫人派人来请柳明舒,恰好素云也到了。 可整个院子,上下都找遍了,都没见到人。 下人不敢怠慢,赶紧去禀报。 “不见了?”侯夫人问。 “是啊,奴婢去叫柳二小姐身边的婢女,回来之后人便不见了。” “会不会已经回去了?”侯夫人身边的嬷嬷道。 “不可能!”素云哽咽,“我家小姐不会丢下我的。” 小姐说了,今日是来谈判的,不管结果是好是坏,总要有个结果。 侯夫人不免担忧起来,人在府上肯定是丢不了,但若是出了点旁的事情...... “快,快差人去找,不要声张,免得惊扰了府中其他贵客。” 今日虽说是为了做和事佬,但宴会还是办了,前边的园子里不少来赴宴的贵女公子。 她现在只想保佑柳明舒没事,若真的出了事,按照那父女俩的脾气,他们侯府都要抖上一抖。 前院宴会还在继续,后头早忙了起来。 找了不到半个时辰,前头沈行之来催,侯夫人的冷汗都下来了。 这时,嬷嬷匆匆而来,在侯夫人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侯夫人脸色霎时间难看得厉害,浑身都开始发抖。 “该死,该死!” 到底是谁要害她侯府? 丝毫不敢耽搁,赶紧往后院去。 而此刻的柳明舒,刚爬上墙头,正要看着高度往下跳。 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绣金靴,停在墙头下面。 顺着那双鞋子往上,是一身暗红色袍衫便服,玄色绦带束腰,再往上...... 柳明舒觉得这人大概是有病。 这么冷的天气,拿什么扇子? “姑娘可是需要帮忙?” 循着声音望去,男子面容昳丽,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眉梢天然的风流韵致,一双含情桃花眼顾盼流转,看向她时带着几分慵懒,端的是一副富贵闲人风流俊俏的好皮囊。 妖孽。 这是趴在墙头上的柳明舒对他的第一印象。 “需要需要,多谢公子,您能帮我把那院门打开吗?”柳明舒礼貌道。 有人来了,就不用爬墙了。 男子轻笑,合上折扇,“帮了姑娘,我能有什么好处呢?” 柳明舒想不到能有什么好处,便道:“你先把门打开,好处我们之后再说,我快坚持不住了。” 男子想了想,朝院门口走去,站了好一会,抬头看向她,语气轻浮,“我看姑娘姿色不错,我帮了你,你可愿意当我的第十房小妾?” 柳明舒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在故意耍她。 事到如今,不跳不行了。 这么高的墙头,跳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残? 看向外面的男子,“那我跳了,我若摔断腿,就是你的责任,下半辈子你得负责。” 那男子微微挑眉,像是来了兴趣,“成,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你尽管跳。” 柳明舒:“......” 突然扬起笑,朝下面那人勾勾手,“你不是想要好处吗?你过来,我告诉你。” 谢悬勾了一下唇,当真走了过来,仰头看向她,“你说吧。” 柳明舒暗笑,就是现在! 猛地往下一跳,直直奔着下面的人。 谢悬一个不防,人就跳下来,脸色一变,下意识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柳明舒稳稳当当摔在他怀里,赶紧跳下来将人推开。 “多谢公子搭救。” 谢悬似笑非笑,半眯着的眸子闪过兴奋的光。 柳明舒刚站在地上还没多久,侯夫人带着便来了。 一瞧见她没事,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又看向她身边的男子,脸色一凛,赶紧行礼,“世子怎的在这?” 世子? 柳明舒看着面前的男子,谁家的世子? 谢悬斜睨了柳明舒一眼,没再多管闲事,转身离开。 “柳二小姐,你没事太好了。”侯夫人道。 “好?”柳明舒沉声道。 “侯夫人还是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再说这个好字吧。” 侯夫人一听这话就知道肯定出事了,赶紧让人将锁砸了,进里面一看,腿都软了。 到底是哪个天杀的? 这是要害死她侯府啊! “快,快去请大夫,快!”侯夫人几乎是吼出来的。 完了,都完了。 第22章 她这人睚眦必报 素云从外面跑进来,扑到柳明舒身边,上下检查了一番,“小姐,你没事吧?” 柳明舒倒是没什么事,就是废了一把子力气,衣服脏了,还磨出个洞,这可是她的新裙子。 侯夫人被人扶着出了院门,柳明舒就在外面等着她。 “柳二小姐,此事我定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自然是要交代,只是光一个交代可不行。 “侯夫人这是想撇清关系?” “柳二小姐是在怀疑此事是我所为?” 柳明舒不置可否。 侯夫人急着解释,“柳二小姐,今日虽多有怠慢,但我没有这么做的理由,毁了你的名声,害了陆家公子,我又有什么好处?” “侯府与柳家交好,侯夫人给柳明萱出气,也不是不可能。” “我承认,我确实不喜欢你,但我这么做,万一不成,毁的可是侯府的声誉,为了一个外人,我何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柳明舒暗忖,她也只是诈一下。 侯夫人掌管中馈,不可能脑子糊涂到这个地步,今日知晓她的身体情况,大概就已经后悔揽下这事了。 若再搞这一出,实在说不通。 可只要今日她和陆衍的事情做实,她就不占理了,最后得力的还是柳明萱和沈行之。 想到这里,谁做的这个事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最后都要将账算在沈家和柳家头上。 “此事虽非夫人所为,但人是在侯府出的事,夫人还是好好想想如何与陆家交代吧。” 陆衍变成这个样子,陆家能饶了她? 陆衍马上就要入仕,若因为今日这事耽搁了,陆家不将侯府告倒,不会罢休。 至于她,她这人睚眦必报,受不得委屈,她爹也不会让她受委屈。 靖安侯府想做这个和事佬,也得有这个能力。 最后不仅没得两家的情,反倒两头不讨好。 柳家倒是无妨,但沈家在朝堂上势力庞大,世家大族,关系网多着呢,上京城除了她爹,谁敢得罪? 今日她出了这事,沈家与柳家都有嫌疑,事情最后总要演变成他们三家之间的恩怨。 到时又是一番较量。 侯府只会吃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侯夫人原本还很有信心,可是自从柳明舒踏入侯府之后,每一步都走在她的意料之外。 这可如何是好? “柳二小姐,今日这事......” 柳明舒摇头,打断她的话,“侯夫人想做这个出头鸟,却不知自己被人利用,这一遭,实在不值得。” 侯夫人咬着牙,软下语气,“柳二小姐说的是,此事我一定处理得让您满意,但,今日这事若传出去,毕竟不好。” 柳明舒明白她的意思,但她也不会让这件事情制约她。 “侯夫人说的是,此事关乎我的名声,我自然重视,但若不满意,我也能豁得出去。” 放狠话嘛,她会。 其实那人这么搞,就是断定不管成与不成,她都不敢宣扬出去,到底不是什么光彩事。 但柳明舒不在乎,有时候,自揭伤疤,才能达到釜底抽薪的效果。 侯夫人退下手中的镯子戴在她手上,“这是我出嫁时的陪嫁,还望柳二小姐不要嫌弃,改日我定登门致歉。” 柳明舒心里瞬间舒坦了。 果然人善被人欺,瞧瞧,她硬气了,你不说话都有人上来安抚你。 这些日子她与她爹的大名,侯夫人应该有所耳闻,还算她有眼力见儿。 “那便多谢侯夫人了。” 前院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后院早就忙成一团,乱糟糟的。 柳明舒也不想再留下,带着素云便离开了。 刚转过两道门,便瞧见不远处树下的红色身影。 原本想当做没看见,但那人明显不打算让她好好过去,两个侍卫像根木桩子似的,直愣愣挡着路。 吩咐素云在前面等她,她径直走过去,很是得体地行了一礼,“今日多谢世子搭救。” 谢悬这才将她看了个真切,温婉清丽,雅致脱俗,一副无害的美人面。 “柳小姐今日主动扑到我怀里,就没什么想说的?” 柳明舒看向他,眼前这人她没见过,但侯夫人要朝他行礼,还叫他世子,也有所猜测。 听说前些日子平南王世子回了京,她也有所耳闻,怕不就是这位吧? 这位平南王世子回来第一日,就去了上京有名的青楼,在里面待了三日才出来。 回去的路上,瞧见一小娘子貌美,二话不说就给人抢了去。 路上的小贩崴脚撞了他一下,竟让人把那小贩打了个半死扔出上京城。 还有不少荒唐事,都在坊间流传。 回来短短几日,鸡飞狗跳,名声在外。 就连她娘都嘱咐她外出小心些,可千万别碰上这个纨绔。 无论如何,柳明舒确实不想沾染上这样的人,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但她怕事吗? “听说世家大族出来的人,最是对陛下忠心,从心性到习惯都要向陛下看齐,心胸宽广,爱民如子,世子今日帮了我,那是您的美德,应该不会在乎吧?” 以为她会害怕给他道歉? 原本他只要好好帮她的忙,她定会郑重感谢,或者不帮,直接走掉她也不会记恨。 但偏偏要戏耍她,她敬回去,也算礼尚往来。 谢悬始终那副带着笑意的神色。 柳明舒复又行了一礼,“我身子不好,就不陪世子在此处站着了,告辞。” 这回没人再拦她。 人走后,方才拦着柳明舒的侍卫上前,“世子,她就是周公主新认的那个妹妹?您就这么放她走了?” 另一个侍卫道:“世子本就是帮周公子的忙,要真的为难,万一人家姑娘回去告状怎么办?你能打得过他?” 周公子瞧着文文弱弱,身手却极好,他们两个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可她对咱世子不敬啊。” “你没听人家说吗?向陛下看齐,世子要真的为难,那不是打陛下的脸吗?” 都说了心胸宽广,世子计较,那就是在说陛下小肚鸡肠。 谢悬看向柳明舒离开的方向,嘴角扯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有意思。 第23章 人怎么能心狠到如此地步? 柳明舒踏出侯府,还是侯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嬷嬷送出来的。 沈行之与柳明萱恰好也出来。 方才后院的事情不知道这两人知不知情,但很明显,就是因为他们,她才有了今日的祸事。 怪不多书里是一对呢,晦气到一起去了。 并未理会,转身要出门。 “等等。” 柳明萱上前来,想去拉她的手,被柳明舒躲开。 “阿梨,我有话想与你说。” “我与你无话可说。” 柳明舒被拂了面子,眼眶霎时间便红了。 “阿梨,姐姐真的只是想与你说说话。” 楚楚可怜,怯生生地看着她。 素云忍不了了,“大小姐,您到底还想怎样?我家小姐已经离开柳家,也愿意退婚成全你们,你还不满足?难不成真要逼死我家小姐才罢休?” “人怎么能心狠到如此地步?我家小姐虽是妾生的,但已经记在夫人名下,那就是嫡小姐,这些年她也一直敬重大小姐,叫了你十多年的姐姐,你怎么就不放过她呢?” 素云知道柳明舒的处境,平时话不多。 她没有签卖身契,所以说起话来也不会收着。 以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她可不怕。 柳明萱脸色微变,咬着下唇,眼眶立马含了泪。 “二妹,我真的没有想害你,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我之间生了许多误会,我只想解释清楚。” 她真的只是想嫁给沈行之,想将之前错了的事情纠正回来,若柳明舒能乖乖听话,她们之间又如何会闹到这个地步? 她又怎么会被人看了笑话? 为什么就是不理解她呢? “二妹,我们是姐妹,自小一起长大,就非得闹得鱼死网破吗?” 听听,就这么几句话,说得好像她无理取闹一样。 上次在街上还阴阳怪气,今日当着沈行之的面就装起来了。 “大姐姐,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若真想和解,便回去好好想想最想要什么,只要你们的补偿给得满意,我明日便能将婚书交出来,你也不必在沈行之面前装可怜,他还管不到我头上。” 这话一点都不给柳明萱面子,甚至还不给沈行之面子。 “你们什么时候商量好了再来找我,可得抓紧了,拿出诚意来,别浪费我时间。” 从侯府出来钻进马车,柳明舒才打了个冷颤,今天确实累了。 马车还未驶出去,周怀璋就来了。 “小姐,大公子来接你了。” 周怀璋一进马车,将带来的汤婆子塞到她手里。 看她气色不好,微微皱眉,“早知道,我该与你一起来的。” 柳明舒今日爬墙消耗了不少体力,其他还好。 “大哥放心,我没事。” 今日她没吃什么亏,若真发生了不可挽回的事情,她早就闹起来了。 “侯府的人可有欺负你?” 柳明舒摇头,“没什么大事,咱们回去再说。”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回到周家,周德昌与白氏在大门口等着。 一家人进了屋,柳明舒也没瞒着,将今日的事情一说。 周德昌气得吹胡子瞪眼,当场就要拿着刀去算账。 “简直无法无天,女儿等着,爹这就给你去报仇,给我拿刀来!” 柳明舒赶紧拽住,“爹爹爹,你冷静,我没事。” 这怎么还动刀了呢? “爹,这件事情应该不是侯府所为,他们何故给自己家里泼脏水,估计是一些看不得咱们好的人干的。” “你都被人这么害了,这我能忍?” “爹,我今日也没吃亏,剩下的事情让侯府自己去查。” 周德昌一愣,“侯府定不会将事情闹大,到时寻个由头敷衍了事,你不就白受委屈了吗?” “您放心,敷衍不了,我今日已经说明白了,若结果不满意,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的名声本也没多好,只要理在她这边,她就敢把事情闹大,侯府敢赌吗? “再说,这事用不着您主动出头,陆家自会去陛下面前讨公道。” 周德昌想一想确实,出了这么大的事,陆家比他着急。 可是这样一来,她女儿就会被牵连,岂不是有损名声? 果然还是需要刀。 白氏也担心,“可如此一来,与你名声有损,娘怕你受委屈。” 柳明舒拍拍她娘的手安慰,“娘放心,我不怕,陆家做事周到,将事情捅到陛下面前之前,应该会来征求咱们的意思。” 虽然话这么说,但陆家未必会顾忌她。 即便他们不同意,也是要闹起来的。 就看陆家长辈能否听得进去她的建议。 柳明舒暖了一会,喝了热汤,总算没那么冷了。 周德昌已经在写折子,周怀璋与白氏陪着她说话。 何平进屋禀报,陆家人来了。 来的是陆家家主夫妇和秦昭。 意思很简单,一,他们陆家肯定要追究到底,但到时必会牵连到柳明舒。 二,若真的免不了让柳明舒名声受损,陆家愿意负责。 “这事我们两家都无辜,如今我们与柳家的婚事已经作罢,若你们愿意,我们两家也可结亲,当然,一切都以柳小姐的意愿来,我们都尊重。” 这话说得中听,周德昌和白氏很受用。 目前来看,这是最好的办法。 就看柳明舒愿不愿意。 陆衍确实是个好孩子,上次来时,便给周德昌夫妻俩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温润知礼,风华正茂,是年轻一辈里的翘楚,品貌能力完全不输沈行之。 这次推举考核的名单里,各位大人都很看好他。 双方家长聊得差不多,众人将目光投向柳明舒。 柳明舒斟酌用语,说了自己的想法,“其实,想给陆公子讨个公道,倒也不必非得将事情摆到明面上来。” “怎么说?” 柳明舒没回答,而是问,“不知陆家要什么样的结果才算满意?” “自然是要让侯府给个说法,找出真凶。” “那如果侯府找不到真凶,随便拉个人定罪,给陆家赔礼道歉,陆家能咽下这口气?” “那时,侯府已经给了交代,得了教训,陆家若再不饶人,就不占理了。” 陆家夫妇一怔,沉默了。 秦昭原本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闻言抬眸看过去。 第24章 谁得利谁主谋 少女一身素衣,身上并未有过多装扮,不说话是江南水乡的恬淡文雅,一开口,又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坚韧聪慧。 “我知伯父伯母心中气愤,但归根结底,这件事都是沈家与柳家引起的,我们能向侯府要公道,但背后之人却不好找。” 敢在侯府对陆家公子下药,应是有万全的应对之策不会被拿住把柄。 万一三年五年都找不到呢?总不能一直等着。 就算一直闹,估计结果也不会太理想,何必呢? 陆正清来时都想好了,就算周家不答应,他也一定会将事情闹大,此事即便非侯府主谋,拿靖安侯夫妇出出气也好。 他儿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陆家也不是吃素的! 可方才这么一听,好像有些道理。 找不到人,侯府只能随便找个替罪羊,做足面子赔礼道歉,他们也没办法。 再闹下去,就成了得理不饶人,只会让陛下生厌。 “那该如何是好?”陆正清不由问。 “自然是拿着把柄要好处啊。” “既然知道没有结果,不如暗自调查,明面上给靖安侯府卖个面子,向圣上禀明此事,私下处理,将事情,引到沈柳两家身上。” “此事当真是沈柳两家所为?”陆夫人问。 柳明舒摇头,“我也不知。” “那为何......” 柳明舒颊边露出浅浅的梨涡,“我若与陆公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衣衫不整,得利的是谁?不管这事谁做的,我说是他们做的,那就是他们做的。” 恶心不死他。 陆正清夫妻大为震惊。 以往只听说柳家大小姐如何温婉贤淑,品貌双全,今日这一番话下来,这样的姑娘,以前不应该没听说过呀。 这说话做派,与周德昌真是如出一辙。 狠呐。 与柳二小姐相比,他们还是手软了。 将这事推到沈家与柳家身上,就像那鞋里的沙粒,磨不破脚,却步步硌得慌。 来之前,陆家要对柳明舒负责还只是没办法的办法,如今看来,若她真的能嫁进他陆家,绝对会是个优秀的当家主母。 不,柳明舒可一定要嫁到他们家,一定要当陆家的儿媳妇! 陆正清抬头看向周德昌,这人在朝堂之上可一点都不讨喜,今日越看越顺眼。 一瞧就是做他亲家的料。 一旁的秦昭眸子暗了暗,带着审视看向柳明舒。 柳明舒也坦荡,回望回去,颔首笑了笑。 秦昭皱眉,谁家姑娘会盯着男子这般看?不知羞! 柳明舒莫名其妙,分明是他先看她的,她看回去很正常吧? 他还不乐意了。 陆正清夫妇两人仔细思考了柳明舒的话。 虽没有证据,但柳二小姐说得对,谁得利谁主谋。 不认?那也不好使。 他直接求陛下做主,看看他们两家还能不能嘴硬。 事情说明白,陆正清夫妇俩便告辞了。 刚出屋门,秦昭突然停下步子看向柳明舒,“柳二小姐,借一步说话。” 周德昌与白氏有些不悦,谁家好人要与非亲非故的年轻姑娘单独说话? 怕不是图谋不轨。 但柳明舒没拒绝。 两人在花厅坐下,秦昭一直在打量她。 柳明舒淡淡道:“秦公子盯着姑娘家看的毛病哪学来的?” 秦昭这才收回目光,轻咳一声,耳边微微泛红。 声音冷硬,“我今日来,是有件事情想问你。” “你说。” “那日瑞丰楼,是你将我表哥叫去的?” “是。” 听到答复,秦昭的脸色不太好看,看向她的眸子冷了几分。 “柳二小姐,你与沈柳两家的恩怨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表哥心性纯良,你不该害他。” “秦公子此话何意?” 秦昭冷笑,柳明舒突然就明白了。 秦昭以为,是她故意利用陆衍去陷害那两家? 她虽然不是多好的人,但也不至于去做那缺德事。 “秦公子,我那日给陆家传信,是为了让陆公子看清柳明萱的真面目,陆家也是感激的,上次不是还来道谢了吗?” “柳明萱很好,但她的好不在陆衍身上,退婚是最好的选择。” 她不否认那日将陆衍叫去有她自己的目的,但陆家也得到了相应的好处,这是双赢,何乐而不为? “今日我确实不知陆公子也在侯府,但我也不认为他是被我连累。” 秦昭都气笑了,天底下还真有此等厚颜无耻之人。 若非她,表哥又怎会遭人算计? 柳明舒轻抿了口热水,“他是被柳明萱连累的,若他并非柳明萱的前未婚夫,没人会盯上他。” 这个锅她可不背。 是陆衍自己倒霉,也能怪到她头上? “此事沈柳两家都有嫌疑,但沈家毕竟是世家,这等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应该也不屑做。” 秦昭目光凶狠,可惜了他这副好看的样子。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信不信由你,素云,送客。” 秦昭憋着一股气,但又不好对着她一个柔弱女子发作,只能转身离开。 周德昌与白氏将人送出去,陆正清的态度与来时可是完全不一样。 临走时,陆正清给妻子使了个眼色。 陆夫人回身看向白氏道:“周大人在京中无甚故旧,你我两家同病相怜,也算缘分,往后该常走动才是。” 白氏微愣,赶紧应了一声。 周德昌神色一言难尽。 这陆老头疯了? 上次在朝堂之上还说他城狐社鼠,今日就有缘分了? 什么狗屁缘分? 谁想和他在这种事情上有缘分? 她女儿聪明着呢,才不会像他儿子那样吃亏。 陆正清颔首,“周大人请留步。” 待人走远,白氏才问:“方才陆夫人那话是何意?” 周德昌以前就没有攀附的心思,现在更没有了。 他如今的靠山是陛下,不好与旁家来往密切。 那陆家定是憋了坏心思。 回到花厅,柳明舒迎上来,“人送走了?” 白氏点头,“送走了。” “陆正清已经答应,明日下朝与我一同面见圣上,禀明此事。” 她爹的战斗力,柳明舒是不担心,陆正清在书里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个人加起来,那两家讨不了好。 就看明日事情如何发展了。 第25章 机会不会有第二次 “话说回来,那秦家的小子,单独与你说了什么?”周德昌问。 柳明舒也没瞒着,毕竟秦昭那话说得虽然不客气,但也情有可原。 秦昭与陆衍感情好,两次的事情都与她有关,也难免会怀疑。 周德昌与白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并未多说什么。 听到她的回答,两人也很满意。 这事和她闺女可没关系,都是柳明萱惹的祸,谁当她的未婚夫谁倒霉。 “我们阿梨才是最无辜的。”白氏道。 柳明舒也觉得自己无辜,她本来想着退了婚,以后几家便再没关系,她可以先养身子,剩下的之后再说。 但她还没找他们算账,那些人反倒是先来害她,那她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三人又猜测了一下这件事情的走向,白氏问:“你说让陆家找沈家与柳家要好处,能要什么好处?” 这件事情刚才两家人谈的时候并没有明说,但陆家综合各方利益来考虑,答案只有一个。 “陆衍过了年应该就要入仕,若我是陆家主,一定会向沈家要个陆衍的晋升之道。” 沈家势力大,如今朝堂之上,有一半的官员都是沈家的门生,往夸张了说,每次的推举,大部分都是从沈家出来的。 如今的各部尚书,几个寺卿,即便不是沈家人,大多也都向着沈家。 一般年轻官员刚入仕,会先在尚书省历练几年,再往上走。 陆家门第不如沈家,有与陆衍差不多年纪资历的,肯定首选自家人,往后想晋升有难度,这种机会不会有第二次。 虽然陆衍受了点委屈,但得到的好处却是一辈子的。 就好比你挨了一顿打,但是对方赔了你几百万或者上千万,你会不会觉得这顿打挨得还挺值? 刚才陆大人明显也想通了,走的时候,脸色都好了。 眼前的利益和长远的利益,该怎么选心知肚明。 周德昌点头,“还是阿梨聪明,这样一来,沈家也不敢声张,侯府得了陆家一个人情还能作证,只要陛下发了话,此事便能定下来。” “不错。”柳明舒道,“至于陛下那边如何决断,还要爹多努努力,您也不必为陆家说话,只实话实说。” 自己最喜欢的臣子受了委屈,就看你管不管吧。 管,那他们就赢了,不管?那好,这个最得你心的臣子就得伤心了,以后就不一定能当你的知心人了。 况且,陛下对沈家也多有不满,所以这一次,应该不会太麻烦。 就等明日的结果了。 “万一......沈家不愿意,一定要彻查呢?” “查呗,若此事不是他们做的,爹觉得真正做这事的人能不知道会被沈家查出来?明知有这个风险却还要做,那就不是冒险,而是有把握。” 有把握不被查出来,才敢这么干。 “不管查不查得出来,反正咱们是受害者,只要真凶一日不出现,他们就有嫌疑,除非他明日就能将人揪出来,不然这个哑巴亏他吃定了。” 沈家想高高挂起,奈何暗地里有猪队友,只能算他们倒霉。 柳明舒走后,周德昌久久沉默。 许久才道:“阿梨这性子,与你之前说的差别有点大啊。” 之前白氏要将柳明舒接来家中时,说她在柳家过得不好,人老实,不爱说话,容易被人欺负。 他还想着以后来了一定要对孩子好,慢慢开导她。 可现在看来,与妻子说的完全就是两个人,哪还需要开导?需要开导的是他。 白氏其实也奇怪,但转念一想,毕竟才是个十五岁的孩子,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能不变吗? “想来是被刺激到了,这样也好,以前我总担心她被欺负了去,如今这样反倒放心了。” 她的性子太软,这些年才会被柳家人欺负。 “经历了事情,长大了,之前对柳家那些人还抱有幻想,如今死了心,自然就不顾忌了。”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几乎都是柳明舒出的主意。 这样的头脑,这么好的孩子,柳家不要,是他们的损失。 周德昌点点头,“不错,这样才像我。” 白氏白了他一眼,失笑,“什么好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又想起什么,白氏道:“说真的,今日陆夫人那话我觉得不对劲。” 好好地说什么要常往来,他们来京中也有几年了,可从未有人家说过这样的话。 哪个不是躲得远远的? 白氏一喜,“难不成陆家真的生了那个心思?” 今日陆正清刚进门那些话虽然说得还算中听,但明显是无奈之言。 可临走时陆夫人说的话却是发自肺腑,刚来时也客气,瞧着态度没什么变化,但语气变了。 “难不成真看上咱闺女了?” 陆家家风清正,陆衍马上就要入仕,确实是个好人家。 周德昌一想陆家看上他闺女,心里就不得劲儿,“这件事情还是放一放吧,不急,还得看女儿的意思,阿梨不愿意,就是那陆老头再愿意也没办法。” * 另一厢。 陆正清离开周家,马车内,众人都不说话,陆家老二在爹娘和表弟之间看了看,问:“见到周家那位小姐了?” 陆正清这才点头。 “瞧这样子,是谈得不妥?” “倒也不是。” “那怎么......”瞧着都不是很高兴。 秦昭撇嘴,他确实不是很高兴。 “舅舅,您不会真让表哥娶她吧?” “人家还不一定能看上你表哥呢。” 这话瞬间让秦昭炸了毛,“她看不上?我表哥可是上京城数一数二的男子,多少人都盯着呢,表哥还看不上她呢。” 全身上下,就那张嘴最厉害,真娶进门,他表哥得吃亏。 秦昭从小就喜欢跟着陆衍玩,因为陆衍事事都顺着他,长大之后两人关系也好。 陆衍是个读书人,话不多,知礼数,就是太规矩,死板,容易被人欺负。 柳明舒那样的,绝对不行! “周家小姐今年才十五,就有这样的心性,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经过方才的谈话,陆正清对柳明舒完全改观,他儿子属于慢性子,脾气好,就需要这样的姑娘来配。 不过嘛,一次或许还是巧合,也可以多观望观望,再往细了瞧瞧。 第26章 一条死路 第二日,周德昌寅时就出了门,带着昨晚写的折子,往宫里去。 皇宫门口,不得乘轿骑马。 周德昌刚从马车上下来,那边陆家人也到了。 两人只对视一眼,很默契地转头各走各的。 朝堂之上,周德昌全程安安静静,满朝文武心里那个忐忑啊,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周德昌静悄悄,指定没憋好屁。 就是不知道今天倒霉的是谁。 众人等啊等,就是没听到周德昌说话,一直到下朝,众人都走了,还是一言不发。 踏出殿门,周德昌看向先后出去的沈伯均和柳崇山。 走吧,走快点,等走出宫门,还得回来。 陆正清忍到现在,总算是能出口气了,带着折子就往议政殿去。 周德昌紧随其后。 一进去,景元帝便瞧见了周德昌,“周卿可是有事?” 走在前面的陆正清腹诽,分明是他先进来的,陛下怎么就只瞧见了周德昌? 两人进来行了礼,陆正清率先开口,“陛下,臣有事要奏。” 景元帝刚才在朝堂上已经累了,这会儿只想赶紧回去修道炼丹,但还是耐着性子。 “有事为何方才不说?” “启禀陛下,此事关乎周大人,臣不敢声张。” 听到与周德昌有关,景元帝支棱起来,“与周卿有何关系?” 陆正清将昨日在侯府的事情这么一说,老泪纵横。 “陛下,臣只这一个儿子,若他真的出了事,臣也会活不下去了呀!” 周德昌都不想戳穿他,陆家老二虽然是养子,那也算儿子啊,怎么就只一个儿子?要是被陆家老二听到了,不得伤心死? 他也不甘示弱,“陛下,臣就这一个女儿,来到家中不久,就遭人这样陷害,臣心里痛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景元帝总算是听明白了。 这是有人想陷害周卿的女儿和陆家小子的清白啊。 景元帝当即便将靖安侯府夫妇召了来,顺便还差人把刚出到宫门口的沈伯均与柳崇山叫了回来。 靖安侯府夫妇原以为这件事情他们要担责,但听陆正清这么一说,事情的发展好像有点不一样。 但有个下台阶的机会,可不得抓住。 侯夫人又将当日的事情说了一遍,也算是证明了陆正清与周德昌的说辞。 等沈伯均与柳崇山进来时,就察觉到殿内众人的目光有点奇怪。 尤其是陆正清与周德昌,目光阴沉沉的。 周德昌不等人反应,当下便跪在景元帝面前,“陛下,臣的女儿实在是无辜,她亲娘当初舍命相救,才保住内子的性命,臣将她当亲生女儿,还望陛下做主。” 景元帝来了兴趣,“舍命相救?还有这回事?” 景元帝对臣子的家事不关心,但既然周德昌提了,自然要问上一问,也能体现出重视。 闻言,柳崇山眼皮一跳,暗道不好。 但周德昌的话已经出了口,“是啊,当年内子与柳夫人外出遇上山匪,被阿梨的生母所救,那孩子五岁便没了亲娘,前些日子又被柳家赶走,如今成了臣的女儿,臣实在看不过去,那孩子命苦啊!” 柳崇山想上前说什么,被沈伯均一个眼神拦住。 景元帝身边的内侍范静海将两人方才的控诉这么一说,沈伯均与柳崇山脸色就变了。 当场便说此事非他们两家所为。 但是靖安侯府又不可能监守自盗,陆正清冷哼,“不是你们干的,那是谁干的?” “只要周家那闺女坏了名声,你们两家就占理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柳家榜上了沈家,就看不上我们陆家,你们两家那点心思,全上京谁不知道!” 陆衍今日都还下不了床,陆正清眼下可没打算给沈家留面子。 景元帝看向靖安侯,“昨日引陆家公子与周家小姐去院儿里之人可有抓住?” “回陛下,引着柳二小姐去那小院儿的人都招了,她也是奉命行事,那人许了她好处,但并未见到那人的长相,陛下恕罪。”靖安侯回答得战战兢兢。 “臣自是相信侯府干不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情,但小女也不能白受了这个委屈,请陛下做主。”周德昌道。 沈伯均欲反驳,但事已至此,反驳了也无济于事,除了他们两家,没人有这么做的理由。 殿外的沈行之微微皱眉。 方才他从藏书阁出来,本要回去,听说陛下将他爹叫了回来,不放心,就跟来瞧瞧。 刚来,便听到里面的说话声,心往下沉了沉。 昨日柳明舒许久都未露面,侯夫人也忙得见不着人,他差人去查了,却并未放在心上。 事关女子名声,周家肯定不会想传扬出去,但陆家却不一样,一定会把事情闹大。 昨日陆家连夜去周家,就是为了通知此事,到时侯府免不了一顿罚。 此事与他们沈家毫无瓜葛,只要在关键时候说上两句中立的话便好。 本以为事情会往他预料的方向发展,却没想到,陆家直接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他沈家身上,反倒把侯府摘了出去,这就有点难办了。 要是不认,定要将真凶找出来,还陆家一个公道,若找不出来,那他们的嫌疑只会更大。 那人敢做这种事情,必定是有把握,他们什么都查不出来。 可若认了,于沈家名声有损,那些投靠沈家的人心中会如何想? 尤其是他们的政敌,定会借题发挥,最近他们在朝中接二连三失利,实在不能再出岔子了。 这是一条死路。 不管认与不认,他们沈家都摆脱不了干系。 为今之计,只能利诱,让两家闭嘴,尽快平息此事。 思及此,让外头的内侍禀报一声,进了殿内。 儿子一来,沈伯均心里有了底。 陆正清谨记昨晚柳明舒的话,也没有步步紧逼,景元帝也从中协商,他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答应了私下解决。 陆正清这个苦主都答应了,周德昌也演不下去了,最后点了头。 事情出奇的顺利,沈伯均与沈行之都松了口气。 事情说定,景元帝不想再陪着他们耽误时间,“朕乏了,剩下的你们自己商量。” 事情定了,商量起来也不费事,说定后,才从议政殿出来。 靖安侯上前与陆正清道谢,“今日多谢陆大人。” 陆正清摆摆手,不用谢他,要谢还要谢柳明舒。 若非柳明舒昨日将话说清楚,他还想不到这一招。 “你该好好谢谢周家闺女。” 消息传到周家,柳明舒笑了,事情还是挺顺利的嘛。 这件事情沈家没有辩驳的余地,谁让他家得利呢? 人聪明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一群猪队友。 第27章 瞌睡来了送枕头 回去的路上,沈伯均与沈行之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后面跟的是柳崇山。 父子两人的脸色不太好,沈伯均悄悄去看儿子的脸色,硬是一句话没敢说。 回到家中,柳崇山匆匆跟着沈伯均进了书房。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沈伯均出来又去找儿子。 “我上次就说了,柳家的事情不要轻易掺和,您为何不听?”沈行之头疼。 沈伯均也知道自己冲动了,可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事情已经发生,该想的是如何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他们如今与柳家已经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利益绑在一起,后悔也晚了。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如何?”沈行之已经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这一次,被人摆了一道。 “既然今日已经说定,就按照陆家说的办吧,爹往后切勿擅自行动,再不可给别人机会。” 陆家要官职,周家要银子,给出去,这件事情也算解决了。 但经过此事之后,沈行之确定了一件事情,周家背后还有人。 沈行之叹气,这段日子,沈家接二连三出事,再这么下去不行。 “上次的事情爹可安排好了?” “你放心,人已经找好了,一切安排妥当,只等时机。” 沈行之颔首,总算还有件好事。 “让周德昌参与明年的推举,他可有起疑?” 沈伯均一直派人盯着,这些日子没有动静。 “一切如常,应该并未察觉。” 沈伯均虽不甘心,但今日惊动了陛下,就只能吃了这个亏,大不了之后再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另一头,周德昌这边刚进家门,瞧见她爹神采飞扬,柳明舒就知道事情成了。 “陆家那边要官职,咱们这边按照闺女说的,要银子。”周德昌一屁股坐下来。 周家不需要官职,她大哥无心入仕,二哥年纪不大,可以再等等,小弟年纪尚小,且眼下也不在家。 银子才是最好的。 “银子何时能送来?” “已经商量好了,沈家与柳家各赔咱们一万两银子,今日就能送到。” 一万两啊,对这两家来说其实都算不了什么。 只是将银子给了她,心不甘情不愿,气死了吧? 不过比这两家早来的,是靖安侯夫人。 今日的态度,与昨日她进府时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热情地把她娘这么外向的人都整内向了。 “快将东西抬进来。” 侯夫人会投其所好,听说周家向沈家与柳家要了银子,便知道柳明舒缺钱,这不,送来整整两个大箱子,里面除了银子都是值钱的物件。 “这次多谢柳小姐,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收下。” 这么多财宝,白氏原本不敢收,但柳明舒没拒绝,直接将东西收下,这些是她应得的。 侯夫人是来赔罪的,她若不收,对方心里恐怕也不安生,拿人嘴短,收了人家的东西,就不能再在外面乱嚼舌根了。 见她收了东西,侯夫人就放心了,又坐了一会,才起身要告辞。 白氏要出去送,被柳明舒按住,“娘身子不好,还是女儿出去送吧。” 走到大门处,柳明舒问:“昨日侯府出了那等事,也不知府中下人是如何处置的?” “这个你放心,那丫头已经被我处理了,府中的其他下人也都敲打过了。” 侯夫人昨晚连夜将院中所有的下人都排查了一遍,该发卖的发卖,给打死的打死,一点都没手软。 “就只处置下人?” 侯夫人一愣,除了下人还有谁? 柳明舒语气淡淡,“昨日我在侯府时,有人闹事,说不定就与下药一事有关,侯夫人不查查?” 侯夫人瞬间就明白了,昨日柳文舟去找柳明舒麻烦的事情,她也听说了,但......那毕竟是柳家公子。 “侯夫人不愿意的话,今日送来的那些赔礼便也一起带回去吧。” 侯夫人眼皮一跳,“柳二小姐这说的什么话?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你在侯府受了委屈,是我处事不周,你放心,我定给你一个交代。” 侯夫人原本是不喜欢柳明舒的,实在是出身太过卑微。 但这次的事情,要不是她,陆家的爵位也难保。 虽说侯府有爵位在身,但陆家乃朝中重臣,轻易不能得罪。 非要得罪一个,这四家里头,就柳家比较好得罪。 周家有个周德昌让人头疼,要是不满意,又得在朝堂上发疯乱咬人。 这话要是被周德昌知道,可就不乐意了。 他在朝堂之上咬的人可都是陛下看不出顺眼的。 是为陛下分忧,是在做好事。 侯夫人走后不久,沈家与柳家便派人来了,柳明舒没让他们进门,站在门口看向两人。 “回去给你们家主子带个话,这些是昨日的赔礼,退婚的赔偿要另算。” 两人不敢说什么,只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去。 有了这些钱,她以后也是个小富婆了。 回到正厅,白氏正在收拾靖安侯府送来的物件。 “阿梨,这些东西我差人给你送回院子里去吧。” 柳明舒摇头,“不用,银子留下,剩下的东西您找个可信的人,拿出去问问价,当了吧。” 这么小的宅子,要这些做什么? 还不如换成银子,说不定将来还能换个大房子呢? 况且她也不喜欢这种东西,就是看着好看,一点都不实用,还是银子实在。 今日侯夫人送来的银子有上千两,剩下这些东西怎么都能卖个几千两。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上次她刚说自己穷,这不就来钱了? 这件事情解决,就差她的婚事了,上回侯府都没能将事情办妥,这回怕是要请重量级嘉宾了。 沈家在她手上两次三番地吃亏,能甘心?可不得报复吗? 说不定,还要利用婚事让她吃点苦头。 就是不知,这次能请到谁? 第28章 一跃成为家里最有钱的人 柳家人气疯了,柳明萱眼泪都快哭干了,却没有任何办法。 柳家众人都不敢在她面前提及此事,只能私下里商量。 柳文兆刚因为那几篇文章在书院里重新找回荣光,回到家便听说柳明舒不仅没回来,还讹了家里一万两银子。 上次他可是将父亲的那块端砚都送了出去,竟还不知足。 柳文湛那次在街上见过柳明舒一面后,心中一直有气。 而且,原先他院子里的那些草药都是她整理的,如今她不在,下边的那些丫头做得乱七八糟,搞错了好几次。 至于柳崇山,对柳明舒这个女儿从不过问,倒是打过几次,都是因为她不听话。 他打心底里不喜欢这个女儿,无关于嫡庶,就是不喜欢。 可是接二连三,柳家的糟心事都与她有关,惹得他心中更是厌烦这个女儿。 “爹,咱们真的要咽下这口气?” 不咽下去能如何? 沈家都认了,他们又能怎么办? “那沈公子不是想娶妹妹吗?他也不管?” 柳崇山沉下脸,他都见不到沈行之的面,沈家人也在躲着他。 柳夫人思索片刻道:“我去见见她。” 柳文湛神色一亮,“对,娘去见她,二妹最听母亲的话,只要娘开口,她一定回来。” 对,等周家知道她是个什么人,肯定就不要她了,到时,她想回来还得求着他们。 * 正躺在矮榻上的柳明舒丝毫不关心外面那些人在想什么,这两日她的心情很好。 素云给她端了刚熬好的鸡汤,“小姐趁热喝,补身子。” 自从她来周家,她娘不是给她炖鸡汤就给她炖鱼汤,确实是好东西,她喝了一段时间,感觉身上都有力气了。 不过身子虚也不能这样补,每次端来,她都只喝一半,剩下一半就给这俩丫头了。 上次的砚台也卖了出去,足足卖了一万五千两银子,加上侯府送来的那些金银珠宝,这段日子,她得了四万两银子。 从之前的穷光蛋,一跃成为家里最有钱的人。 柳明舒赏了素云和素秋一人十两银子,拿出五千两给他爹娘留着,剩下的她自己留一些,其他的还有别的用处。 “这一百两你先拿着,日常开销。” 素云收下银子,激动得手都抖了,“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管钱的。” 这时,杨嬷嬷进来,正瞧见素云往外走,笑眯眯地进来给柳明舒行了礼。 “小姐忙着呢?” 柳明舒放下手里的书,看向杨嬷嬷,“没有,可是母亲有事叫我?”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大公子要出发去江南了,夫人让老奴来问问,小姐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大公子?” “大哥要走了?不在家过年?” 杨嬷嬷摇头,少夫人还在南边,大公子不放心,不能离开太久。 “那他现在人在哪?” “说是去见朋友了,还未回府。” 周怀璋这次回来很少在家,他们拢共也就见过几次。 但每回从外头回来都会给她带吃的玩的用的。 晚些时候,周怀璋归了家,柳明舒赶紧往主院去。 白氏在给他收拾东西,嘱咐他路上小心之类的。 瞧见她,白氏上前给她搓手。 “天气这么冷,你就别出来了,索性等天儿暖和了人就回来了。” 柳明舒看向周怀璋,“大哥要走了?” 周怀璋笑笑,“是啊,你大嫂还在外面,我得回去。” “何时动身?” “明日。” 柳明舒也没多问,周怀璋好像不是很喜欢谈起嫂子,平日里在家也不常提及。 她帮着收拾了一会东西,白氏就督促她回去休息。 “你身子不好,还是回去歇着吧,娘来就好。” 她也不坚持,索性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柳明舒缓缓移到周怀璋身边,拉拉他的袖子,小声道,将人单独叫出去,递了一个荷包给他。 周怀璋接过,“这是什么?” “大哥打开看看。” 周怀璋打开瞧了一眼,是银票。 足足有两千两。 “给我的?” 柳明舒点头,“大哥马上要离家,过年也不能回家,给大哥的零花钱。” 周怀璋一愣,随即笑起来,“妹妹给哥哥零花钱?” 柳明舒哼笑,“谁规定妹妹就不能给大哥零花钱了?你家妹妹现在有钱。” 她手上还有几万两银子,不缺钱。 “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妹妹给哥哥零花钱的。” “今日这不就见过了吗?” 周怀璋也不扭捏,当即就收下了。 “既是妹妹给的,那大哥就不客气了。” 柳明舒还有件事情想让他帮忙。 “大哥此次下江南,可否帮我带个人去?” “什么人?” “就是我身边的一个人,他老家就在那边,多年没回去,想回家看看,但一个人又不好走,我想着,让大哥捎他一段路。” 周怀璋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了,“一个人而已,你将他带来便是。” “多谢大哥。” 在主院留了一会,一家人说了会话,夜快深了才散去。 翌日,周怀璋早早背着包袱出了门,并未出城,而是去了一家茶楼。 上了楼,熟门熟路地进了雅间,便瞧见窗边就着冷风喝茶的年轻男子,他的身边,是低着头,捻着佛珠的年轻和尚。 谢悬抬眸看向他,“要走了?” “嗯。” “专门来向我道别?” “也不全是。”周怀临顿了一下,“我不在的时候,还望世子能帮我照顾一下家里,尤其是我妹妹,别让她被人欺负了。” 谢悬想起在侯府那个狡黠的女子,嘴角勾起,“放心,我会的。” 周怀璋行了一礼,转身后欲言又止,“她在江南都挺好的,就是想见见你。” 谢悬轻笑一声,“若她不想要命,只管来见。” 周怀璋回望他一眼,谢悬的性子,他到现在都没看清。 罢了。 人走后,谢悬对面的和尚慢悠悠道:“他把妹妹托付给你,也真放心。” “若他知道,你这双手刚杀了人,也不知会是何表情?” 谢悬看向自己拿着扇子的手,上面还有血迹残留的痕迹。 “都处理干净了?” 年轻和尚眸中迸发出惊人的光,“放心,已经埋了。” 第29章 她穷这事已经传开了 陆家给柳明舒下了帖子,说是为了感谢她,要请她在金凤楼吃饭。 柳明舒原本不想去的,但也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她对陆家现在的状况不清楚,以防万一,还是去了解一下的好。 隔日,柳明舒准时到达金凤楼,楼下有陆家的小厮等着,恭敬地将她引进楼上雅间。 进去时,屋内已经不少人。 经过介绍才知道,除了陆衍和秦昭,还有陆衍的二哥和陆衍的妹妹。 她还以为陆家长辈会来,想了想也是,她一个小辈,请客吃饭这种事情,哪能用得着陆家家主出面? 陆二郎率先站起来拱手,“柳小姐。” 柳明舒回了一礼。 “快请入座。” 她挨着陆衍的妹妹坐下,小姑娘年岁瞧着也不大,见她坐下,声音欢快地和她打招呼,“柳姐姐,我是我家最小的孩子,我叫陆瑶。” 柳明舒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小姑娘今年十三岁,一身粉裙子,长得漂亮可爱,天真烂漫的性子,很是讨喜。 陆衍也朝她作揖,只有秦昭不看她。 “阿昭,柳小姐是陆家的恩人,不得无礼。”陆衍沉了沉声。 秦昭这才不情不愿地朝她行了一礼。 陆衍将今日出门时,母亲交给他的东西递给柳明舒,“柳姑娘,这次的事情,我们陆家感激不尽,一些薄利,不成敬意。” 柳明舒接受的心安理得,打开盒子,里面都是银票。 看来她穷这事已经传开了。 不错,她很满意,陆家还挺会做事。 陆二郎向她转达了陆家家主的意思。 “父亲与母亲这次很感激柳小姐,只是这种事情,他们二老不好出面,还望柳小姐勿怪。” 柳明舒浅笑,“陆二公子客气,此事关乎我的名声,我自然重视,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这话也并非场面话,要不是这事与她有关系,你看看她管不管? 话虽这么说,但陆瑾知道,若非柳明舒,他父亲肯定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地就冲进宫里去。 到时未必有眼下的结果。 饭桌上的气氛还算不错,柳明舒时不时参与一下,说两句话,与身边陆瑶聊得不错。 顺便打听了一下陆家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 就连秦昭对她的态度都好了不少。 饭吃完,她不打算多逗留,便准备离开。 陆二郎赶紧起身,看向陆衍,“阿衍,你去送送柳小姐。” 陆衍与柳明舒皆是一愣。 陆二郎这是什么意思? “不用了。” “不行!” 柳明舒和秦昭几乎同时出口,气氛尴尬。 陆二郎无奈,这个傻弟弟,他娶不到媳妇不着急,毕竟陆家有好几个儿子呢。 陆家可就陆衍这一个呀。 “阿昭,不得无礼。” 秦昭反应过来,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我送柳小姐回去,表哥身子刚好,还是少些劳累。” 柳明舒知道,秦昭是怕她真的看上陆衍,将人祸祸了。 真是多虑了。 在她看来,在场的几人,陆二郎最好。 年纪比两个弟弟要大一些,说话也中听,成熟稳重,不比这两个毛头小子好? 最关键的是,陆二郎今年二十有四,年龄与她前世年纪差不了几岁,至少是个成年人,怎么看都比这两个弟弟强。 柳明舒最后婉拒,带着素云离开。 剩下陆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陆瑶年纪最小,最是单纯,不懂三个哥哥的想法。 陆衍刚退亲,确实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但若家中执意要与周家结亲,他也不会拒绝,反正以后都要娶妻,娶谁都是娶。 秦昭是觉得表哥性子太绵软,真要娶了柳明舒,以后得被欺负死。 再说,他表哥多好的人,就非得吊死在柳家女儿身上? 大女儿不行就得娶小女儿? 那一家人已经够晦气了,上次退婚,就把他气够呛。 柳家捧高踩低,柳家大女儿做出那种不知廉耻的事,二女儿又能...... 算了,柳明舒比那柳明萱聪明,还比她知礼数。 秦昭突然想起那日柳明舒的话,顿时觉得颇有道理。 沈家乃世家大族,怎么会做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定是柳家所为。 想抢婚事,就要陷害另一个女儿,他平素最看不得这种做派。 明着不能来,暗地里他还治不了他们了? * 柳明舒从酒楼出来,在街上买了些吃食,又去茶馆听了一会说书。 正好说到柳明萱上次在瑞丰楼晕倒在沈行之怀里那一幕。 要不说不能得罪文人呢。 听听,他们几家的事情,经过润色改编,完全就是你爱我,我爱你,他害我,我害他的狗血小说。 关键经过说书先生这么一讲,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打赏了不少银钱。 素云小声道:“听说这个话本子已经成了各大书铺的畅销书,每日都要卖断货,挣得盆满钵满的。” 柳明舒“啧”了一声,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些钱应该是她的。 算了,有些钱,就该别人赚。 不过话本子传成这样,柳家那边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要整顿了,没多久的赚头了。 好在她见好就收,她花钱雇的那些人早就散了。 在茶馆里坐了半个时辰,天色也不早了,便起身回去。 出来一趟不容易,马车在街上转悠了好一会。 她不知道,在回周宅的必经之路上,有辆马车从上午就一直等着。 吹了一整日的冷风,耐心已经快耗光了。 派人探了几次消息,才找到茶馆。 于是,柳明舒刚闲出了茶馆不久,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第30章 拦路 “你们想干什么?”车夫停下马车,扬声质问。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你们主子的娘!”对面的嬷嬷厉声道。 马车里,柳明舒皱眉,这是专门在这堵她? “何事?” “二小姐,夫人等候多时,请您出来说话。” 素云撩开帘子一角看出去,“小姐,是夫人身边的嬷嬷。” 今日的态度倒是不错。 但,她为什么要出去? 素云明白了她的意思,挑开帘子看出去,“有什么话就这么说吧,我家小姐身子不好,吹不得风。” 嬷嬷脸色一僵,明显不悦,看向身后的柳夫人于氏。 于氏冷着脸,总算开了口,“明舒,你连母亲都不见了吗?” 闻言,柳明舒沉吟片刻,轻笑一声,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这里是上京,柳夫人也不敢真对她怎么样,且看看她在打什么算盘。 下了马车,看向许久未见的柳夫人,柳明舒并未有太多想法。 她亲娘死得早,五岁便来到柳夫人身边,将她当做亲娘。 但事实证明,亲爹都不喜欢她,又怎么能妄想于氏会疼爱她? “光天化日拦我的路,什么事,说吧。” 大概是因为这些日子柳家不顺,柳夫人与之前相比憔悴了一些,但因为长得年轻,瞧着一点都不像四个孩子的娘。 柳夫人上下打量她一番,几日不见,像是变了一个人。 以前在家中时,从来不会这样的态度与她说话,一向都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柳明舒迎上她的目光,上回柳明萱便是这样打量她,她不给他们当舔狗,不当垫脚石,不习惯了? “柳夫人,你到底有何事?” “二小姐,你怎么与夫人说话呢?”嬷嬷喝道。 她们今日等了将近一整日,吹了一整日风,脾气本就不太好。 “我就这么说话,爱听听,不爱听就别挡道,我要回家。”说罢,转身就要走。 她都已经离开柳家了,还想给她摆脸色?搞笑呢? “明舒,娘今日来,就是想与你说说话。” 柳明舒往周围瞧了一眼,人来人往,嗯,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真当她是傻的呢? “柳夫人有什么事就说吧,我娘在家等着我呢。” 柳夫人忍着心中不快,痛心疾首,“明舒,你是柳家的女儿,怎么能叫旁人娘呢?” “娘知道,这些年你对你父亲与娘多有抱怨,但你在娘身边长大,娘怎么会不想着你?” 于氏说得情真意切,眼看就要掉眼泪。 嬷嬷看不下去了,开始指责她,“二小姐,夫人还病着,为了你,这大冷天得在此处等你,你就算不想认人,也不能这么狠心啊。” “二小姐莫不是忘了,当年你刚没了母亲,是夫人将你接来她院子,不舍昼夜地照顾,这么多年,二小姐得有点良心吧?” 柳明舒微微眯眼,要这么算账是吧? 行,她们就来掰扯掰扯。 “柳夫人为何将我接去她院子照料?那是因为我亲娘为了就她死了,而她的儿子当日将我推下水池差点淹死,这你也好意思说?” “你娘那是为了保护夫人,都是她自愿,至于两位小公子,那都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二小姐心眼也太小了,这种小事竟记到现在。” 柳明舒冷笑,“是啊,小事,你们大方的连照顾我这种事都记到现在。” 还好意思说出来,真就不要一点脸。 “我说嬷嬷,你家夫人都不敢说她不舍昼夜地照顾我,你又哪来的脸说这些,让路过的大伙听听,不怕旁人笑话吗?” 她娘死了,她差点被害死,现在还要将这件事情拿出来邀功。 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于氏脸色难看,嬷嬷还想说什么,柳明舒一个眼神看过去,“我下马车来不是听你们狗叫的,往后不要再来找我,我嫌晦气。” 说罢,转身就要上马车。 “明舒,你别走。”于氏上前要来拉她的手。 “让开。” 于氏红了红眼睛,“明舒,我今日来,其实是想给你赔个不是,我知道你误会了你姐姐,怪娘当时只顾着明萱,但在娘心里,你与明萱是一样的。” “你虽非我亲生,但这些年我一直当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 柳明舒一把甩开,这话她不想听。 “柳夫人说这话就不怕丧良心吗?人要积口德,不然容易遭报应。” 她与柳明萱一样? 这笑话真是一个接着一个。 “明舒,你怎么能这么说娘?我是你娘,你不理解你姐姐不妨事,怎么能不理解娘呢?” “你爹这两日都被气得上不了朝,你与周德昌说说,往后就消停一些,不要再针对咱们家了,至于你姐姐的婚书......” “姐姐的婚书?现在都开始明抢了吗?” 也对,书里的柳家就是这个德行。 她还没死,就给柳明萱和沈行之的奸情打掩护,能做出这等败坏人伦之事,说出什么话都不奇怪。 于氏耐着性子,“明舒,你知道的,娘是疼你的,你离家出走,娘担心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可你的做法,着实让爹娘伤心。” “明舒,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回来吧,咱们好好的,你姓柳,我们与你才是一家人,你留在周家,实在不成体统。” 柳明舒微眯眼,“当初不是你们逼我的吗?柳家如今的局面,只能说是你们活该,柳夫人,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就不用假惺惺了吧?” 柳夫人伤心欲绝,身子站不稳,朝后倒去,嬷嬷赶紧扶着。 “明舒,你真是太让娘失望了。” 柳明舒不得不感叹,怪不得柳明萱那么会装呢。 原来是一脉相承,柳明萱深得于氏真传。 “柳夫人还是赶紧回去想想怎么讨好沈家吧,柳明萱与自己的妹夫私会这事,可不好处理,如今你们与陆家已经退婚,再不抓紧沈家这条大腿,以大姐姐现在的名声,还能找到什么好的?只能出家当姑子去了。” 这话像刀子一样,句句刺在于氏心上。 外面的传言她如何不知?可即便他们知道那不是真的,也难堵悠悠众口。 柳明舒打了个寒颤,赶紧钻回马车。 撩开车帘朝外面看过去,柳夫人被嬷嬷扶着也进了马车。 微微皱眉,思考着于氏今日这一遭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今日于氏来找她,想想其实也没说什么。 思及两人方才的谈话,其实也没说什么。 于氏只跟她扯了些嘴皮子,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 而且,柳家都是什么人,怎么会主动跟她服软示弱? 思索片刻,唇角一勾,她大概猜到了。 第31章 其心可诛 马车回到周家,素云得了吩咐,立马差人请了大夫。 周德昌与白氏听到消息,慌慌张张往玉兰院去。 柳明舒坐在床边喝水,神色与往常无异。 “闺女啊,你咋了?哪里不舒服?” 柳明舒摇头,“爹娘放心,我没有不舒服,就是有点冷。” 白氏赶紧给她拿了火盆,素秋灌了汤婆子塞给她。 “没事就好。” 柳明舒喝了热汤,才道:“爹娘来得正好,有件事情想请爹帮忙。” “何事,你说。” “女儿想让爹帮我进宫求陛下个恩典,请个太医来给女儿看病。” “就说,女儿病重,外头的大夫看得不行。” 周德昌不接,柳明舒将今日遇见于氏的事情一说,白氏先坐不住了。 “什么?于氏找你麻烦了?” “娘放心,我没受欺负,但她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必有后手。” 她得早做准备。 当日,柳明舒就病重了,第二天都没下来床。 周德昌进宫请了太医来给柳明舒看病。 不过这件事情没有声张,都是悄悄进行。 一直到第三日中午,外面有了风声,柳家夫人病了。 大夫去瞧,说是郁结于心,加上原本身子就病着,这才又病倒了。 再之后,又有传言出来,说那日柳夫人与柳明舒见了一面,回去便病倒了,是被她给气的。 很快,上京城出现了一些文章,都在控诉柳明舒,说她忘恩负义,不忠不孝,柳家养她这么大,如今还处处陷害自己的父亲和姐姐。 素秋出去将那些文章拿了几张回来给她看,上面写得情真意切,文采斐然,一瞧就是有点根基的人写的。 若她没猜错,是柳文兆的手笔。 书里,柳文兆利用她的文章,在书院扬名不说,还引来不少崇拜者,那些崇拜者最后都成了他的势力,成了他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的关键因素。 “小姐,您还是别看了,省得伤心。” 柳明舒轻笑,被在乎的人伤害才会伤心,柳家人早就不在这个行列了,她才不伤心。 周家人虽然也气,但早就听女儿说了,此时还算冷静。 “爹,您找人放消息出去,就说我病重,且比柳夫人病得还要早,那日回来连夜将太医请来这事也一并宣扬出去。” “你放心,这事爹已经吩咐下去了。” “还是爹懂我。” 周德昌审视骄傲,“那是,前有虎后有狼,咱们父女可得小心着点,你这般聪明,爹也不能给你拖后腿不是?” 柳家想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从孝上给她施压。 这个年代,最是重孝,不论男女,一个孝字压下来,就是死你都得听之任之。 在大祁,父子相隐才是正理,以子告父是大罪。 于氏这明摆着就在说她不孝,加上柳文兆的添油加醋,外面的人都信了个七七八八了吧? 不过她预判了她的预判。 这一次,柳家注定得逞不了。 周家放出去的消息很快传开,那日柳明舒刚回去,周德昌便进宫请了太医,看来是情况紧急。 而柳夫人是回去第三日才传出来的消息,这就有点意思了。 既然是被气病的,为何当日回去不立马请大夫,非得等第三日才放出消息? 那意思不就是表明柳家还想给柳明舒留点情面,结果柳二小姐将柳夫人气得狠了,人倒下了,这才瞒不住的。 嘶~吃瓜的众人好像看出点门道来了。 这不就是给柳二小姐做的陷阱吗? 结果现在真正生病的是柳明舒,连太医都惊动了,肯定是病的重,而且病得急。 之前就听说柳二小姐因为救沈家公子身子弱,又被亲姐姐抢婚事,两人见面,说不定都要被柳夫人折辱一番,不病倒才怪。 人家生病还瞒着,柳家倒先蹦跶出来了。 这么一想,其心可诛。 还有不少吃瓜群众已经窥见内情。 “那柳二小姐请的是太医,病情自然做不得假,柳家夫人是真病还是假病,可就说不准了。” 事情传出去,吃瓜群众自己就能脑补出一场大戏,根本不用柳明舒去煽风点火。 这样一来,任由外面铺天盖地的传言,人们更喜欢往阴谋的方向去猜测。 这样才符合跌宕起伏的剧情啊。 “柳家那边听说外头的消息有没有什么动静?”柳明舒问。 何平道:“柳大人一怒之下抓了好些外面嚼舌根的,还把写那些文章的人抓来几个。” 那些文章一开始对柳家有益,但柳明舒生病的消息传出去,这些文章怎么看都居心叵测,其心不正。 这时候就是刺向柳家的刀,明晃晃的证据。 啧啧啧,回旋镖扎得好啊。 若知道这事是他儿子干的,想想那个场面,一场大戏。 柳文兆偷了她的成果,还要用她的成果得来的好处来害她,她是什么绝世大冤种吗? ......好吧她确实是。 也不知柳文兆回没回家,这事,怎么都得挨一顿打吧。 柳明舒猜对了。 柳文兆趁着外面的传言,让人写了讨伐柳明舒的文章,想趁热打铁。 从书院回家,兴冲冲地求表扬,结果迎面就挨了柳崇山一个大嘴巴子。 “爹,你打我做什么?”柳文兆捂着脸一脸懵。 “你还问?”柳崇山气极,“你这个蠢货,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儿子?谁让你写那些东西的?” 柳崇山今日将人拿下也是气得没了理智,哪曾想带回来的人口口声声说他们是受了柳文兆指使。 剩下的都是一些市井小民,想抓的一个都没抓到不说,他们自己还折了不少人,偏偏这个蠢货还要来添乱! 柳文兆想不明白,“爹,我就是想为妹妹出口气,你打我做什么?我又没做错。” 柳崇山也是气疯了,以往能打骂两下柳明舒,可偏偏眼下没个能出气的。 越想越气,直接打了大儿子一顿。 柳文兆平白挨了打,心中委屈,便去了柳明萱院儿里寻求安慰。 柳明萱一瞧大哥脸肿得高高的,立马叫侍女拿来药膏。 “大哥这是怎么了?谁打你了?” 柳文兆“嘶”了一声,难得露出笑意,“我没事。” 柳明萱红了红眼眶,“是不是二妹又为难大哥了?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大哥。” 闻言,柳文兆赶紧安慰,“你是我妹妹,怎么能叫连累呢?你放心,你受的委屈,大哥一定帮你讨回来。” 柳明萱抹抹眼泪,“其实我也没受什么委屈,大哥千万不要为了我再去得罪二妹。” 大哥开年之后就要参加朝廷推举,前世一次就被选上,先是进了尚书省,两年后又进了大理寺,再之后,就成了大祁最年轻的大理寺卿。 以后大哥就是她的靠山,时间会证明,柳明舒如此得罪她,该是多错误的选择。 第32章 有本事你就把人打死 翌日,柳明舒起床洗漱,素云笑起来,“小姐,奴婢今日出去听到了两个好消息。” “说来听听?” “柳文舟被侯府送回去了。” 柳明舒放下帕子,“还有一个呢?” “外面都在传,柳家的大公子与二公子被人打了。” 柳明舒神色一亮,“真的?” “应该是真的,说是被人套着麻袋打了一顿,今早扔在府门口,丢了好大一个人。” 虽然没有亲眼瞧见,但素云打听得很清楚,光听着外面人说都觉着解气。 “要奴婢说,都是活该,也不知是哪个好人这么慧眼如炬,看出他们不是好人,也算阴差阳错给小姐出气了。” 柳明舒只笑不语,秦昭果然没让她失望。 只是不能亲眼看着,怪可惜的。 “可曾抓到行凶之人?” “不曾,大公子与二公子被人套了麻袋,连人长什么样都没瞧见,去哪抓?天刚亮就被扔在门口,下人今早开门时才发现。” 素云咬牙,“真是报应,打得好。” 秦昭嫉恶如仇,他表哥受了那等委屈,虽说得了好处,但他心里不那么想,可不得去报复? 她只要稍微点两句,该找谁的茬应该就能明白了。 柳家在此事上也不算无辜,她虽不知是如何不留把柄收买的侯府下人,谁干的她大概也能猜到。 这一顿打,不过是小惩大诫,给他们个小小的教训罢了。 接二连三失利,柳家应该能消停些日子了。 将此事抛诸脑后,柳明舒准备出趟门。 最近得了不少银子,她要带着白氏上街转转。 白氏在上京没什么交好之人,其他夫人们还能出门赴个宴啥的,白氏很少有这种邀约,这两日因为她与她爹的事情没少操劳,也是时候去散散心了。 白氏原本还不愿意出去,但柳明舒现在就想给她娘花钱。 家中上次给她置办了新衣裳,白氏和她爹什么都没有。 白氏拗不过她,母女俩还是出了一趟门。 天气虽冷,但马上就要过年,街上热闹,柳明舒难得放松一回。 白氏心情也好,两人转了几条街,柳明舒将之前她没有去过的新旧铺子都去瞧了瞧,给家里添置了不少新东西。 正好赶上饭点,准备去附近的酒楼吃个饭,顺便坐下来歇歇。 从布庄出来,看到不远处的宝元斋,便进去要了个雅间。 刚上楼,就听对面传来一阵说话声,听不清楚说什么,但应该是一个年轻男子。 “客官勿怪,对面今日来了个官老爷,说话声音大了些。” “无妨。” 柳明舒听到几个字眼,什么“文章”“提拔”,听语气好像是求人办事。 小二走后,柳明舒朝门口瞧了一眼,对面的门突然打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被推出来。 “走走走,别打扰我家大人用饭。” 那年轻书生被赶出来也不气馁,双手紧握着自己写的文章,就等在门外。 现在的书生,想出人头地,就只能读书,参加三年一次的推举。 可没有身份背景的人又很难出头,不然他爹也不至于在平阳当了十年县令无人问津,要不是那位告老还乡的老臣,到现在还在平阳当县令呢。 这种寒门学子,在这个时代不好入仕,于是慢慢出现了投献。 若文章入了某个官员的眼,或许就能受到推荐成功入仕,反之拒荐,就没希望了。 她爹明年要参与推举之事,定会向着寒门学子。 但参与推举的官员那么多,除了中正官,还有十几个副中正,她爹就算有心,恐怕也做不了主。 收回视线,并未多管闲事,她饿了。 “娘多吃些,听说这里的鱼做得不错。” 吃饱喝足,坐了一会便准备离开。 柳明舒一只脚刚踩上车前的凳子,前面不远处就吵闹起来。 “一个穷书生还敢与我争,你知道小爷是谁吗?” 柳明舒原本不打算管,但听这声音,还是转身走过去瞧了一眼。 “识相点,就给小爷滚,不然要你好看!” 那居高临下,嚣张跋扈之人,不是柳文舟又是谁? 方才对面雅间的那个书生,被推倒在地,洗得发白的衣裳沾了土,嘴角还有血迹渗出。 但一双手仍紧紧护着怀里的文章,生怕弄脏了。 柳文舟一脚踩在年轻书生的胸口,还用力碾了几下,像是要将心中的不忿一并宣泄出去。 他刚被侯府退了货,本就心情不好,便想上街转转,正巧,柳崇山让他将他这两日写的文章给曹大人瞧瞧。 柳文舟从小习武,将来自然不会走文官路,但俗话说,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文武两手抓。 这位曹大人本身的官职倒是不大,但他有个官职大的上司。 为了敛财,不管是文是武,只要给银子,都收,每日最多只收五人,竞争激烈。 况且,即便真的在推举中能被选中,没有背景的,也只能被派去鸟不拉屎的地方,有的一辈子都回不了京。 有捷径,自然都选择走捷径。 柳文舟也注意到了她,朝她看过来,眸光沉沉。 十岁的孩子,心思狠毒,这要是放在现代,妥妥的潜在犯罪分子,还是那种我未成年,就算杀了人也不用负责的一类。 白氏也瞧见了,惊讶,“那不是你弟弟吗?” “是他。” 柳文舟恶狠狠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下等贱民,只要我想,随时都能捏死你!” 柳明舒轻笑,这是说给她听呢。 但她并未阻止,而是扬声道:“柳文舟,有本事你就把人打死。” 第33章 蛇鼠一窝 这些日子,柳明舒不在家,没人管,柳文舟起初还觉得自在,可没过几天,那股无人约束的劲儿过去后,竟觉得浑身不得劲,像少了点什么似的,连欺负人都少了乐趣。 方才原本可以放过这人,但瞥见柳明舒,一股莫名的怒火和某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想引起她注意的冲动就涌了上来。 以前柳明舒看到他欺负人,总是会跟他讲道理,跟他甩脸子,哼!今日估计气死了。 可是柳明舒的话一出口,柳文舟愣住了。 她为什么不生气? 甚至还让他将人打死?到底安得什么心? 见人停住动作,柳明舒笑出声,“怎么,不敢了?” 以为她会像之前那样阻止他? 想多了,他做的蠢事越多越好。 当街行凶,正好让全京城看看柳家的教养,看看柳家兜不兜得住。 再者,柳文舟什么性子,她最清楚。 若她真像以前那样拉下脸管教,他只会变本加厉,好彰显他那可笑的‘威风’。 她早懒得管柳文舟的死活,但那书生是无辜的。 柳文舟脸色不好起来。 以前柳明舒最喜欢多管闲事,今日竟看起了他的笑话。 怒意横生,松开那书生,从随从手里一把抽过马鞭,破空声乍起,气势汹汹朝她走来。 只是还未走近,她身侧突然闪过去一个人,一脚踹在柳文舟身上。 柳文舟自小习武,虽说年纪小,但武艺已经很不错了。 且他身形粗壮,虽说只有十岁的年纪,瞧着却有十四五,这一脚,竟只是让他后退几步,并未摔倒。 人群中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也跟着松了口气,纷纷称赞起来。 柳文舟阴沉着脸,“秦昭,你好大的胆子!” “你当街行凶,还挺理直气壮。”秦昭冷声道。 柳文舟轻嗤,“一个下等贱民,打死就打死了,你奈我何?” 这话,将周围看热闹的和所有老百姓都得罪了。 只要招惹了他,那就得等死,还不能反抗,反抗那就是你的不是。 周围的百姓敢怒不敢言啊,但一双双眼睛瞪向他。 柳文舟本就心情不好,今日更是不爽,“看什么看,再看小爷挖了你们的眼睛!” 有秦昭在,柳明舒倒是不担心,但也要恶心恶心他。 “柳文舟,你怎么不把人打死,看看你爹能不能帮你兜这个底。” “陛下最是爱民如子,这么多人都能作证,你打了人,那就是打了陛下的儿子,你最好想清楚,你们柳家,承不承受得了这个后果。” 此话一出,人群瞬间嘈杂起来,兴奋呀,听听,这姑娘说他们是陛下的儿子! 人群中有人认出来了,“这不是柳家二小姐和三公子吗?” “他们不是一家的吗?” “你这消息,还不如我在地下的爷爷灵通呢,柳二小姐早就被柳家赶出门了。” “这不报应就来了?听说这柳三公子也被侯府赶出来了,人家不需要他给世子做伴读了。” “侯府有先见之明,这样的人,换我我也不要,万一带坏孩子呢。” “不愧是姐弟,你有我也有。” “这可不一样,柳二小姐是被逼无奈,柳三公子嘛,纯坏。” “前段时间,他大姐勾引妹夫,今日他又当街行凶,蛇鼠一窝,坏到一起去了。” 周围的议论声让柳文舟黑了脸,火气顿时上来了,目光如刀落在她身上。 柳明舒耸耸肩,以后一提到柳家的几个兄弟,一定会想起柳明萱的光荣事迹,这事会跟着他们一辈子,这才哪到哪。 “柳明舒,你是不是找死?” 众人惊呼一声,“哎呦,吓死我了,连自己的姐姐都要杀呀?” “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想死?”柳明舒迎上他的目光,甚至还上前两步。 秦昭眉头拧起,这女人,胆子也太大了。 真不怕那鞭子甩在她身上?他一个箭步上前,大手不由分说地扣住柳明舒的肩膀,将她往后一拽,直接推到陆衍身边,“躲远点,这里没你什么事。” 柳明舒被猝不及防地这么一推,堪堪站住。 ......分明是帮她,搞得像在欺负人一样。 陆衍上前,“柳三公子,当街行凶委实不妥,今日看在我的面子上,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柳文舟正在气头上,怒火几乎要冲破胸口,握着马鞭的手青筋暴起。 陆衍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传入耳中,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他猛地清醒。 眼神闪烁,满腔的暴戾像是被生生摁了回去,憋屈的胸口发疼。 是了,他爹嘱咐过,最近不能惹事,容易被抓住把柄。 恶狠狠看向柳明舒,罢了,之后再收拾她。 “就当是给陆家一个面子,小爷今日便不计较了。” 人走后,柳明舒赶紧让小厮将那书生扶起来。 秦昭看向她,表情不善,“你方才凑那么近做什么?知不知道很危险?” 柳明舒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在教训她? 陆衍看过来,“阿昭,怎能与姑娘家这般说话?” 秦昭转头不再看她。 陆衍拱手,“柳小姐勿怪,阿昭就是性子急,他也是担心你受伤。” 柳明舒福了一礼,“无妨,我并未放在心上。” 陆衍又朝白氏行了一礼。 白氏原本就喜欢陆衍这孩子,方才那些话更是加分,越瞧越顺眼。 柳明舒拦都拦不住,她可不想与陆家有什么瓜葛,最好躲得远远的。 实在是能力有限,她顾不上旁人,也不想多管闲事。 按照书里的走向,她能保下周家已经算很好了。 “娘,天气冷,您还是回马车上去吧。” “刚吃了饭,正好消消食,不打紧。” 眼看她娘喜欢陆衍,柳明舒无奈,只好看向那书生。 “你没事吧?” “多谢姑娘,在下无事。” 衣服破了,头发乱了,手上破了皮,别的也瞧不出什么来。 “可否给我看看你的文章?”柳明舒问。 那年轻男子也没拒绝,将怀里的东西递给她。 是一篇论赋,说的是如何解决今年北境雪灾的措施。 写得有理有据,但很明显本人没去过北境,有一些合理,有一些却不实用。 不过文采不错,条理清晰,兼具美感的同时又阐述了观点。 文章很好,奈何上头的人没钱不认。 “公子其实可以去上京的书院试试,那里除了学习,还有比在外面更好的出路。” 上京有名的书院地位不低,山长都是大祁有名的大儒,只要能入了他们的眼,将来就不愁出路。 书里的柳文兆,不就是因为文采好,入了陈山长的眼,极力举荐,加上沈家的关系,一次就中。 寒门学子虽说没那么顺利,但有山长作保,总比没有强。 话音刚落,不远处另一书生模样的人跑过来,“郑兄。” “你没事吧?” 来人也是书生打扮,但身上的衣服料子明显比这位郑兄好。 长相斯文,白白净净,倒不太像穷苦人家出身。 郑和生道:“我不妨事,多亏了这位公子和这位姑娘。” 白净书生朝她和秦昭作揖,“多谢。” 那书生报了名字,还说改日有机会再向他们道谢。 秦昭挥挥手,很是不拘小节。 两人告辞,柳明舒看着两人的背影,嘴里念叨着那人的名字,“郑和生......” 秦昭“啧”了一声,“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看!” 回过神,没去看他,而是走到她娘身边,小声道:“娘,咱们真的该回去了,如今我还未退婚,身份尴尬,爹在朝中也身份特殊,不好与旁人家走得太近。” 听她这么说,白氏也觉得有道理,这才止了话头。 第34章 到底是结亲还是结仇 母女两人前脚刚进家门,后脚家中就来人了。 嘉宁长公主邀她赴宴。 一家三口想了想,都觉得长公主怕是不安好心。 书里的嘉宁公主寡居多年,也没孩子,在府上悄悄养了两个面首。 你说巧不巧,一个,是柳家的亲戚,另一个,是沈家的亲戚。 不过她也不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长公主一定要管这事,也不能直接将她在府中打杀了吧?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还要到了现场再看。 柳明舒第二日穿戴好,便坐马车往长公主府去。 在府门口下车,就有婢女上前来,态度恭敬,“柳二小姐,殿下命奴婢在此等候,请。” 对方态度好,柳明舒自然也不会无理取闹,微微颔首,跟着进了府。 上次她还觉得靖安侯府气派,与长公主府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这一座宅子,相当于一个园林,住在这里,上个厕所都得坐轿子。 要是着急,还没走到厕所,都得拉裤兜子里。 怪不得人人都要往上爬,就这生活条件,谁住进来都得迷失自我。 暖阁内暖香袭人,炭火烧得正旺。 沈行之与柳明萱都在,连陆衍都来了,柳明舒蹙了蹙眉,有种不祥的预感。 上前行礼,“臣女拜见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千岁。” 腊月的天,冷得刺骨,屋内又暖烘烘的,柳明舒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屋内点着梨香,柳明舒的声音清脆悦耳,撞进众人耳里,再瞧见她那张脸,不由失了神。 “起来吧。” 长公主声音慵懒,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带着几分审视。 “今儿雪景好,梅花也开得精神,叫你们几个小辈来,一起赏赏景,说说话。” 柳明舒起身,安静侍立一旁。 她今日穿着件素雅的乳白色袄裙,浑身上下都是素色,在暖阁内众多华服美饰中显得格外素净,如她身后窗格中透出的一枝雪梅,清冷孤绝。 在柳明萱这个京城有名的美人面前,竟丝毫不输。 长公主的目光在沈行之与柳明萱身上停了停,又转向陆衍,最后落回柳明舒身上。 状似随意开口:“柳二小姐,本宫听闻,你与沈家公子的婚事闹得不太愉快,如今两家都有意退婚,可是真的?” 沈行之立刻接话,“回殿下,确有此事,两家已商议妥当,愿各自安好。” 柳明萱欲开口,到底忍住了。 陆衍依旧沉默地看着窗外,仿佛话题与他无关。 柳明舒抬眼,声音平稳,“回殿下,臣女与沈公子确已商议退婚,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嗯,你能这样想,很好。”长公主满意点头。 侍女上了茶点,打开隔扇,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 虽然天寒地冻,但冷风一丝丝灌进来,没有半分冷意,反倒是给沉闷的暖阁添了分清朗。 柳明舒心中叹气,真是可惜了如此美景。 长公主放下杯盏,“婚约退了也好,本宫瞧着明萱与行之郎才女貌,甚是般配,柳二小姐觉得如何?” 不如何。 姐姐和妹夫郎才女貌,你听听这话对吗? 见她不说话,长公主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当然,本宫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说着,看向一直不说话的陆衍,“本宫瞧着你与陆衍那孩子倒是投缘,陆家家风清正,陆衍也是个沉稳可靠的,不如,本宫今日就做个主,替你二人牵个线如何?” 暖阁内瞬间安静下来,只余炭火轻微的噼啪声。 柳明萱低着头不说话,沈行之面不改色。 陆衍终于转过头,看向柳明舒,眼神复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柳明舒身上,等着她的反应。 柳明舒她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这就是沈行之和柳明萱给她做的局? 嫌婚事不够牢固,还要镀层金不成? 知道陆家会倒台,自己不愿嫁过去受罪,就要将这倒霉事强加在她身上。 可真是她的好姐姐。 再抬眼时,神色坦然。 “殿下美意,臣女惶恐。” 说罢,又转向窗边的陆衍,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只是,婚姻大事,关乎一生,牵扯两家,敢问陆公子,你可愿意娶一个心中对你并无情意,且因前尘旧事,体弱难支的将死之人?”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什么?要死了? 不、不能吧? 长公主瞧了一眼沈行之,又问:“你的意思是,你身子亏损,活不了多久了?” “回殿下,臣女当初为救沈公子伤了身子,这些年也未能好生调养,撑到现在,已经算奇迹了。” 所以啊,将她这样的人许给陆家,究竟安的什么心? 长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妹,陛下在朝中对陆家倚重有加,他的妹妹却在这里想给陆家塞个‘快死’的媳妇,几个意思? 给个甜枣再打一巴掌? 到底是结亲还是结仇? 别忘了,陆家身后可还有个秦家。 秦家世代为将,驻守边关,为大祁开疆拓土,保家卫国,手里握着的是实实在在的兵权。 别说当今陛下,就是下一任皇帝,只要不是通敌卖国,都不会轻易动这两家。 暖阁内的空气仿佛凝滞,带着压迫。 长公主精心安排的“闲话家常”“顺理成章指婚”的局面,被柳明舒这看似平静却石破天惊的一问彻底打乱。 长公主沉着脸,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柳明舒......你,很好。” 柳明舒毫不畏惧迎上那视线,轻笑,“多谢殿下夸奖。” 第35章 就看谁不要脸 柳明舒的话像冰锥一样刺在暖阁凝滞的空气里。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着长公主的雷霆之怒。 只有柳明舒,语气平静坦荡,看向沈行之,“我已经活不久了,总该要为自己想一想。” 她为了救他,伤了身子命不久矣,他倒心安理得地与她退婚另娶。 一个背信弃义,一个不知廉耻,长公主一出面,这些倒变得理所应当了。 沈家嫌她出身不好,柳家要抢婚事,就要将她扔给陆家,陆家是什么大冤种吗? 思及此,看向对面的陆衍。 虽然将难题抛给他有点不道德,但她也明说了,且给陆衍留了拒绝的口子,他应该能想到。 希望陆衍能明白,两个炮灰绑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只会更惨。 长公主脸色沉了沉,话已经到这个份上,只能看向陆衍。 “陆家公子,你觉得呢?” 陆衍蹙眉不语,此事他实在为难。 柳明萱见他不说话,便知道不愿意,这么下去不行。 思索片刻,看向柳明舒,声音不大,但恰好屋内所有人都听得见,“明舒,殿下面前不可乱言,还不快给殿下赔罪?你可知,方才之言,殿下能定你个欺君之罪。” 随后又立马行礼,“殿下恕罪,妹妹自小就这个脾气,口无遮拦,并非有意冒犯,臣女回去一定好好管教,请殿下恕罪。” 这一套话说得漂亮,贬低了她又抬高了自己,顺便否定了刚才她说的那番话。 长公主的目光在柳明萱身上停留片刻,眼底掠过一丝赞许,随即转向柳明舒。 “明萱说得在理,柳明舒,你方才之言若传出去,恐惹非议,有损皇家颜面。” “念在你年纪小,又是你姐姐求情,本宫可以不计较。只是...”她话锋一转,“你们姐妹之间,纵有些误会龃龉,也该以和为贵,外面那些闲言碎语,说到底都是你们柳家的家务事闹出来的,你们姐妹理应互相理解,你说是不是?” 柳明舒了然,一唱一和,这意思是要将她刚才的话不当回事了,当成了她不想与陆家结亲的借口,要跟她姐友妹恭了。 好好好,就看谁不要脸是吧? 她也没戳穿,“殿下这话应该与长姐说,她为了抢妹妹婚事,干出这般不顾脸面之事,我能怎么办?” 柳明萱脸色一白,双唇颤抖,“二妹,你这是什么话?你怎能如此污蔑我?” 说着,便低头呜咽起来。 沈行之出来开了口,“她毕竟是你姐姐,不管你信与不信,那日的事情确实是意外。” “是否是意外,你们心里清楚,沈行之,我为了你命都快没了,就因为姐姐喜欢你,我就被赶出家门,你还好意思开口?” 沈行之叹气,“此事是我对不住你。” 柳明舒不再理会他,转头看向陆衍,“不知陆公子可想好了?” 陆衍明白她的意思,她说不喜欢他,就是给他留了余地。 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 缓缓站起身,对着长公主深深一揖,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沉稳:“殿下息怒。” “柳二小姐......心直口快,所言虽刺耳,却句句锥心。” 他顿了顿,无视长公主骤然锐利的目光,继续道:“臣陆衍,不敢欺瞒殿下,亦不敢耽误柳二小姐终身,婚姻大事,需两情相悦方能长久,若柳二小姐心中对臣无意,且......” 他看了一眼柳明舒,眼神复杂,“身体娇弱,恐难担当陆家宗妇之责,臣亦不愿强人所难,更不愿委屈了柳二小姐,恳请殿下......收回成命!” 长公主脸色铁青。 好一个强人所难、好一个委屈柳二小姐。 倒是她的不是了?这叫她如何不怒? “陆公子的意思是,要忤逆本宫?” “臣不敢,只是儿女婚事,还要你情我愿,实在不好勉强。” 陆衍这话绵里藏针,但又说得得体,寻不出错。 可嘉宁长公主是什么人,先帝最宠爱的女儿,一直以来顺风顺水,长这么大吃过最大的苦,就是出生的时候哭了两声。 陆衍越是拒绝,就越是对她长公主威严的挑衅。 再观长公主,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身边的嬷嬷担忧,看向陆衍,“陆公子,殿下要给你指婚,那是对你天大的恩宠,你还不愿意,你可知,多少人想让殿下指婚,都进不了这个门。” 嬷嬷本意是想打圆场,这个节骨眼上,生怕这两人再说出什么话来,惹了长公主殿下发脾气。 但陆衍虽是一个读书人,也不软弱,他明白柳明舒将问题抛给他的用意,他是男子,自然要扛下来。 柳明舒心中满意点头,陆衍还是聪明。 长公主要指婚,这事她不好直接拒绝,不然惹恼了人,倒霉的是她爹。 她爹官位不高,虽说得了陛下青眼,但地位还不稳,和长公主比起来,到底是外人,若是被长公主针对,那就是毁天灭地的打击。 但陆家不同,陆家在朝中有根基,有后台,不怕担事啊,即便今日惹恼了长公主,碍于陆家与秦家的势力,也不敢太过分。 今日他一人担下此事,让柳明舒对他存了几分感激。 不过......她抬头看向长公主,瞧那脸色,应该躲不过了。 其实这件事情,只要她与沈家退了婚,那两家给她一些补偿就可以解决,但非要拉一个陆家进来。 现在好了,真是给长公主出了一个大难题。 长公主虽生气,此时也回过味儿来,看向沈行之,眸中闪过一丝埋怨。 可话已经说到这份上,长公主的威严不允践踏。 长公主复又看向她,“柳明舒,你当真不愿意?” 柳明舒沉了口气,既如此,她就只能兵行险招了。 “回殿下,原本不出意外,臣女明年便可嫁进沈家,但因长姐喜欢沈公子,非要抢臣女的婚事,才闹了这一出。” 柳明萱咬着唇,目光灼灼地看向沈行之,但沈行之现在无心看她。 柳明舒继续道:“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长公主殿下一定要将臣女许给陆家,那臣女与沈公子的婚事,就不退了。” “若大姐姐非要赖上沈家,那就做小吧。” 她的话掷地有声,说得不卑不亢。 退了婚就要将她许给陆家,那她宁愿不退这个婚。 她好好的婚事还在,为什么要退? 直接这样嫁给沈家,她相信她也能在沈家闯出一条路来,只要柳明萱愿意做小就成。 “放肆!”长公主原本平息的怒火一下子又被勾了出来。 “柳明舒,你在戏耍本宫不成?” “臣女不敢,只是,长姐做出那等不知廉耻之事,还不允许人说吗?受害的是臣女,为何到头来受罚的也是臣女?”说着,垂头掉下几滴眼泪来。 “陛下以德治国,注重礼义廉耻,长公主殿下与陛下兄妹情深,应当想法一致,臣女只是想问一问,像长姐这般只知礼义廉之人,为何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柳明萱从刚才柳明舒的话出口时,就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奈何就是接不上话。 捂着胸口,“二妹,你为何要这般污蔑我?” “我污蔑你?那你要不再自戕一回,证明一下,这次保证没人拦着你,你不是惯会自戕吗?怎么两次都没死成?是不想吗?” 轰! 一字一句,刀子一样刺进柳明萱的心里,扎得她无话反驳,尤其听到‘做小’时,那张貌美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柳明舒,几乎呕出血来,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殿下,殿下为臣女做主啊,她在污蔑臣女!” “够了!”长公主听得头疼。 暖阁内除了他们几人,还有长公主府上的贵人们,听得目瞪口呆。 真是好利的一张嘴。 精彩啊! 同样是拒绝指婚,第一次将问题抛给陆衍,第二次则是直接将矛头对准柳明萱。 意思都表达清楚了,但就是不正面回答问题。 局面陷入僵局,暖阁内死寂一片,众人都等着看她接下来如何应对。 长公主额角跳的突突的,声音不自觉有点抖,被气的。 “柳二小姐,那毕竟是你亲姐姐,她自戕捡回一条命,已是不易,难不成,你当真要逼死她才肯罢休?” 柳明舒暗骂一声,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死心。 那是她逼她的吗?分明是咎由自取。 微微垂眸,若有所思。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柳明舒话锋一转,“不过臣女一向通情达理,殿下不是要给臣女与陆公子指婚吗?” “臣女答应了。” 第36章 两个条件 什么? 众人这下不懂了。 那刚才说了那么一大堆,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了拒婚? 所有人都蒙圈了,包括陆衍和沈行之。 刚才那架势,说她要拼命都不为过。 沈行之自诩聪明,方才柳明舒说话时,让他觉得,柳明舒还有点小聪明。 可现在,他有些看不透这个未婚妻。 柳明舒眸色暗了暗。 她就是要将柳明萱钉在耻辱柱上,不是想抢婚事吗?不是不要脸吗? 她要让她即便嫁过去,都要背上这个骂名,一辈子都洗不掉。 长公主已经被她绕的没了耐心,她的性子向来都是顺她者昌,逆她者,就是掰折了都要顺着。 可峰回路转,柳明舒答应了? 原本心里这口气不上不下,郁气难平,如鲠在喉。 但人已经服软,又不好再揪着不放。 这个柳明舒...... “柳二小姐能这么想就对了,陆家也是好人家,本宫也不想委屈你,你没了一桩婚事,本宫便赔你一桩。” 柳明舒心中冷笑,可真深明大义,都是放屁! “殿下,臣女的话还没说完。” 长公主嘴角的笑意再一次落下去,众人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到底要怎么样? “臣女答应指婚,但臣女有两个条件。” “说说看,什么条件?” “第一,我要我的户籍文书,不知长姐可能做得了主?” 柳明萱哭得快昏过去了,听到这话立马支棱起来。 “看到户籍文书,咱们再谈下一个条件。” 众人皆是一愣,要户籍文书? 哦对,柳明舒如今已经不在柳家,这是要彻底脱离柳家? 但户籍文书一时半会拿不回来,想要换籍,程序复杂,没有十天半个月可不行。 柳明萱肯定不想等这么久。 “二妹,此事还需与父亲商量。” 柳明舒知道她做不了主,也没勉强,又道:“既如此,那便换一个,我退婚,你们两家到时与我爹娘谈,给什么好处,得我们家来提,如何?” 两人均不说话,她也不退让,“不愿意啊?那就等户籍文书准备好再说吧。” “好,我答应。”柳明萱弱弱道。 沈行之也颔首,“嗯。” “那第二个条件呢?” “第二个......”柳明舒顿了一下,故作玄虚,“还要请二位移步院中。” 众人不明所以,什么条件,还要出去才能提? 沈行之皱眉,完全猜不到她到底想做什么。 柳明萱心有戚戚,扶着椅子站起来,柔弱的随时都会倒下。 柳明舒不按套路出牌,长公主也是一头雾水。 两人犹豫片刻,还是移步院外。 柳明舒打头,走到院中的冰湖边。 长公主府邸,景致自然是最好的,尤其最中央的这个湖,冬日虽结冰,但府中亭台楼阁,温度要比别处暖一些,且这湖日日有人打理,冰层并不厚,还能看见细微的裂痕。 站于湖边,柳明舒羡慕了。 以后要是有钱了,她也要住这么好的房子。 沈行之与柳明萱跟着她走过去,剩下的人停在不远处,等着看柳明舒要做什么。 “二妹,你到底想做什么?” 柳明舒不回答,目光落在沈行之身上,上下打量他一会儿,弱弱问:“沈公子,沈家乃名门,是世家,大度能容人,我若提了条件,你们不会事后为难我吧?” 沈行之见她这副模样,心中那点疑虑和警惕瞬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他上前两步,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宽和:“柳二小姐多虑了,沈家岂是那等小肚鸡肠之辈?你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 柳明舒嘴角漾开笑,勾勾手指,“沈公子走近些。” 沈行之不疑有他,缓缓上前,“柳二小姐究竟有什么......” 话未说完,柳明舒猛地向后撤开几步,脚跟抵住湖石边沿,一个助跑,狠狠踹向他腰侧! “嘭!” 一声闷响,伴随着沈行之猝不及防的痛哼。 咔嚓!!! 脆裂声炸响。 薄薄的冰面承受不住猛烈的冲击和沈行之的重量,瞬间破了个大窟窿。 “扑通” 沈行之整个人往下坠,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众人僵立在原地,脸上写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眼珠几乎要瞪出来。 长公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惊愕,瞳孔骤缩,手中的暖炉“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陆衍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站在湖边的纤细身影。 除了湖中的声响,死一般寂静。 柳明萱尖叫着扑过来,“二妹,你疯了?快救人啊!” 柳明舒扶着身旁树干才勉强站稳,大口喘气。 刚才那一踹用了全力,几乎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震得右腿隐隐发麻。 看着湖中狼狈挣扎的人,想起梦里沈行之的嘴脸,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一闪而过。 柳明舒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意,目光落在惊慌失措的柳明萱身上,“当年,寒冬腊月,冰天雪地,我从雪窝子里把他刨出来,搭上自己半条命,才换来这门亲事。” “今日,”她抬手指向那个在冰窟窿里挣扎沉浮的身影,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只要你跳下去,亲手把他从这捞上来,我就退婚。” 第37章 寒冬腊月表演鸳鸯戏水 柳明萱浑身都在抖,“柳明舒,你是想害死沈公子吗?” “快来人,快救人啊!” 柳明舒冷笑,“长姐不下去吗?冬日寒凉,湖水刺骨,沈公子要冻坏了。” “柳明舒,你为何如此歹毒?沈公子不愿娶你,你就要害死他!” “你再多说几句,他就真的死了。” 此时众人才终于回过神,“快,快来人,快去救人!” 柳明舒没达到目的,一眼扫过去,“长姐可要想好了,今日你若不下去,这婚我死都不会退,牌位都要放在沈家受供奉。” “我为了沈行之命不久矣,你二人联手逼死我,这样的名声,你担得起吗?” 柳明舒本也没想柳明萱真的将人救上来,但沈行之都下去了,她怎么能独善其身呢? 狗男女当然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 柳明萱脸色惨白,双唇抖得发不出半点声音。 长公主几步上前,“柳明舒,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来人,将人给我拖下去!” 陆衍忙挡在她身前,“长公主殿下息怒,当务之急是先将人救上来,再言其他。” 柳明舒看向还在纠结犹豫的柳明萱,“给你的时间不多了,现在不下去,之后就再也没机会了,你不是喜欢他吗?你的决心呢?我可是在帮你。” 一语惊醒梦中人,柳明萱咬牙,她重生回来,不就是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柳明舒就是因为救命之恩才得了与沈家的婚约,若她跳下去,不也是救命之恩吗? 柳明舒能靠救命之恩霸占沈行之那么多年,她柳明萱为什么不能? 只要跳下去,这恩情就是她的! 这一头,长公主正要开口,就听身后传来落水的声音,柳明萱闭着眼就跳了下去,然后和沈行之一起在水里扑腾。 柳明萱闭着眼,发出一声尖叫,‘扑通’一声就砸进冰窟窿里。 长公主府的人惊叫着救人,沈行之已经没了意识,柳明萱一个劲儿地往嘴里灌水。 长公主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眼前阵阵发黑,指着柳明舒手都在抖,“柳明舒,你放肆!” “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杖毙!” 陆衍眼看要挡不住了,转头小声道:“柳姑娘,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柳明舒看向他,“今日多谢你,这人情我记下了。” 话音刚落,柳明舒后退几步,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 “噗” 一口鲜血喷上来,嘴角还残留着蜿蜒的血迹,衬得那张脸凄美又诡异,宛若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柳明舒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和嘲讽,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索性......我也活不成了,黄泉路上,总得拉几个垫背的...一起热闹热闹。” 柳明舒这个血吐得猝不及防,给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长公主府的人僵在原地,主脸色都快阴出水来,此时只恨不得上前将人活吞了! 众人这才想起柳明舒方才在暖阁说的话,命不久矣...... 难不成是真的? 这样一来,长公主方才在暖阁内着实有点不近人情,甚至咄咄逼人。 柳明舒有些站不住,意识开始模糊,但心中笑得很开心。 她都吐血命不久矣了,还好意思欺负她吗? 对付无耻之人,就要比他们还要疯,还要无耻,把她害成这样子,别说将沈行之踹下湖,就是杀了他都不为过。 她倒要看看,她这副身子,嘉宁长公主还要怎么指婚?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这一次,还是她赢。 药效来得太快,柳明舒实在撑不住,身子软下去,被一双手臂牢牢接住。 朦胧间,闻到一股冷香,听到那人说:“长公主殿下这是做什么?整合全府,联合世家,欺负一个小姑娘?” 嘉宁长公主被人扶着,看到谢悬,脸色更加难看,强压着怒火,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世子今日来可有事?” 谢悬将怀里的人交给身后的侍卫,“将人带回马车上,可得给你家爷看好了。” “是。” 侍卫离开,谢悬又转向长公主,那双丹凤眼轻抬,嘴角浅笑,“听闻长公主府今日热闹,这不是最近着实无聊,想来看看笑话,哦不,看看热闹嘛。” “看来今儿个来对了,你瞧瞧,还有人寒冬腊月表演鸳鸯戏水呢。” 长公主本就心中有气没处发,走了个难应付的,又来了个更难应付的。 谢悬自回了京,一直高调行事,男女老少高低贵贱得罪了个遍。 偏偏陛下还不管,就这么纵着,以至于被他祸害了的人有苦难言。 嘉宁长公主也没有好脸色,“今日府中忙,无暇待客,世子请回吧。” 谢悬耸耸肩,“确是我来得不巧了。” 偏头看向不远处被刚捞上来的沈行之与柳明萱,“啧啧”两声,“都说祸害遗千年,你瞧瞧,渣男贱女的命就是硬啊,这都不死。” 随即像是才反应过来,赶紧解释,“殿下别误会,我可没说你。” 陆衍眼皮一跳,看向长公主。 嘉宁长公主整个人阴沉可怖,脸上气得微微扭曲,嬷嬷一个劲儿地帮着顺气。 谢悬眸中的笑意越来越深,心情甚佳。 * 柳明舒吃的药劲儿大,虽说并未彻底昏迷,但浑身没力气,五感模糊。 半个时辰后,药效减退,终于能动了。 入眼的,是青色床帐,屋内陌生的香味窜进鼻子里,思绪回笼,想起倒下之前发生的事情,猛地坐起身。 这是给她干哪来了? 哦对,她倒下的时候,好像有人接住了她。 门适时打开,素云端着药走进来,“小姐醒了?” “这是哪?” 不等素云回答,柳明舒就看见跟在她身后进来的男人。 谢悬今日穿了一身紫色袍服,戴着紫金玉冠,领口绣着繁复的暗金云纹,头戴紫金冠,衬得那张本就妖冶绝伦的脸越发摄人心魄,像画中爬出来勾人的妖精。 “美人,咱们又见面了。”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救我的是你?” “不然呢?”谢悬挑眉。 “本世子救了你两次,你准备怎么谢我?” 柳明舒沉默,说实话,就算没有他,她也能从长公主府全身而退。 谢悬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在她看来,危险的人都有一种气场,一种道不清说不明的感觉。 他出手相救,绝非善心大发 第38章 爹扛得住! 柳明舒由素云扶着下床行了礼,“多谢世子。” 谢悬斜倚在门框上,目光在她脸上流连,闻言轻嗤一声,“柳姑娘是打算空手套白狼,拿句‘多谢’就把爷打发了?” 柳明舒:“......” “自然不敢,只是此等大恩,需得郑重一些,还要回府禀明父母,一并准备谢礼。” 谢悬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没再说话,那双好看的丹凤眼在她身上又停留片刻,才施施然转身离开。 柳明舒缓了一会,便差素云去报信,让家中来接她。 剩她一个人,缓了口气,独自在屋内扫视一圈。 走到门边,一眼便看见廊下那抹扎眼的紫色身影。 外面开始飘雪,廊下没有风,不算冷。 院中光秃秃的,什么鲜亮的颜色都没有,衬得谢悬这一身衣裳格外扎眼。 他右手上戴着一枚戒指,左手有意无意地拨弄着,见她出来,慵懒地掀起眼皮。 “柳姑娘喜欢,改日送你一个。” 柳明舒立即收回目光,她也不是想要,就是觉得那戒指挺别致,是她从没见过的样式。 “不用了。” “别客气啊。”谢悬站直身体,缓步走近,“这样的玩意儿府上多的是,当然......” 他故意拖长调子,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你若愿意做我的第十房小妾,本世子可以都送你。” 柳明舒:大可不必。 谢悬歪着头笑,嘴角勾起漫不经心的弧度,像只逗弄猎物的狐狸,笑容越发灿烂。 “可惜了,我这还有不少有趣的物件,想给你瞧瞧呢。” 他这个样子,柳明舒本能就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刚转身要回屋,谢悬突然看向她,手里的折扇缓缓挑起她的下巴,上下端详。 “我院儿里头,还没有像姑娘这样的人。” “听说长公主要把你塞给陆衍?”语气带着一丝兴味,“你若不愿意,爷可以发发善心...帮你把陆衍那小子的腿打折了,如何?” 轻描淡写,表情戏谑,但柳明舒就是觉得,今天她要是敢点头,他真的会打断陆衍的腿。 她终于知道他是如何在短短时间内得罪那么多人了。 这样的性子,能活到现在,真是命大。 “我的事情,就不劳世子费心了。”说着,偏过头去,后退几步。 谢悬并未再逼问,一直到素云回来,再没见过他的面。 两人由平南王府的下人带着,一路往府外走。 刚跨出两道月洞门,一道凄厉的声音猝然传来。 “世子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世子开恩!开恩啊!” 一个小丫鬟跪在地上,额头磕得血肉模糊。 “世子恕罪,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可谢悬面无表情,像是在看一个物件,没有任何温度。 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漠然,比任何怒火都更令人胆寒。 柳明舒不由停住,谢悬手起刀落,直接将人抹了脖。 小丫鬟的哭喊声戛然而止,瞪大的眼睛里都是恐惧,鲜血喷了一地。 素云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尖叫出声。 柳明舒立马移开视线,正巧碰上谢悬看过来的目光。 他嘴角勾起,露出森森白牙,几点猩红的血珠溅在他白皙如玉的侧脸上,诡异可怖,让那张本就邪魅的脸多了几分邪佞,无声无息地索命。 转头继续往外走,刚才的那一幕就当没看见,紧了紧素云的手。 “没事,别怕。” 素云脸色惨白,吓得直哆嗦。 她刚才还觉得这位世子虽然混,但心不坏,还救了她家小姐。 刚才那一幕,给了她大大的震撼。 出到府门口,周德昌与白氏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见她出来,赶紧上前来,“闺女,你没事吧?” “爹娘放心,女儿无事。” 周德昌回身朝平南王府的人道了谢,这才上了马车。 “今日在长公主府到底怎么回事?”周德昌人忍不住问。 白氏瞪他一眼,“没瞧见闺女脸色不好吗,就不能回去再问?” “无妨,我身子已经好多了。”柳明舒道。 她早上就去了长公主府,不到一个时辰就又出来了,眼下还不到晌午。 “外面现在传到什么地步了?” “外头的传言倒是不多,只听说事情谈得还算顺利。” 柳明舒颔首,看来长公主也不笨,先将消息压了下去。 “平南王世子派人给我们递了消息,我们便赶紧来了。” “爹,娘,以后,沈家应该会下死手对付您。” 柳明舒将今日在长公主府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周德昌一拍大腿,“阿梨做得好,不能让他们这么欺负咱们。” 柳明舒微怔,“爹不怪我冲动?” 她今日的做法,算是把路堵死了,与沈家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以后,周德昌在朝堂之上肯定会被沈家针对到死。 二哥在书院估计也会受影响。 “爹相信你。”周德昌道,“你并非冲动之人,能做出这样的判断,应该是别的法子行不通了。” “既然好说不行,那就不让自己受委屈,索性也撕破了脸皮,横竖都是得罪,咱就选个让自己心里痛快的,爹扛得住!” 柳明舒笑了笑,一股暖流混杂着酸涩涌上心头,不愧是她爹,通透。 长公主一旦指了婚,就涉及了皇家赐婚,婚事就再没有回头的可能。 她就算了,她不想周家人也跟着她受苦,所以与陆家这婚,说什么都不能结。 陆家听到她命不久矣的消息,应该也不会同意。 “我们阿梨受苦了。” “无事,只要目的达成,过程受点罪不打紧。” 她是一个看结果的人,当然,也要衡量得到这个结果的代价她是否能付得起。 若只付出一点代价,就能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她自然愿意。 就拿今天来说,一颗药的事,换来她婚姻自由,她觉得很值。 她早就过了天真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要从现实条件来看。 沈行之是个利益至上之人,陆衍又是个不知前路的,这两人,她都不会选。 马车回到周家,柳明舒先回去休息,今天上午药效将她折磨够呛,到现在身子都还发软。 那药她只有两颗,喝第一颗时只是轻微的症状,第二颗喝下去,症状比较严重,且药效会持续一段时间。 至于具体持续多久,她就不知道了,说不定是几个月,也说不定是几年。 这药当初还是帮柳文湛求人的时候,医圣他老人家给的。 说是研制出来的新药,觉得她有天分,却惋惜她不能拜他为师,就给了她一些药。 如今就剩下这两颗,剩下的都被柳家人借着生病给要了去。 柳明舒在屋里一觉睡到黄昏,连午膳都没吃。 刚起来漱了口,准备用膳,素秋便来禀报,“小姐,秦家小公子来了。” 刚起来漱了口,正准备强打精神用点清粥小菜,素秋便禀报:“小姐,秦小公子来了,想见您。” 第39章 竟将人算计到如此地步 “他来做什么?” “秦小公子只说想见见小姐。” 秦昭找她能做什么?不会是知道了她今天在长公主府拿陆衍挡枪的事,来找她算账的吧? 秦昭是武将,她可打不过。 “你告诉她,我身子不好,改日吧。” “是。” 用了晚膳,周德昌与白氏又来看了她,瞧见她脸色好些才放心。 这件事情到底没有闹大,但还是传进了皇帝耳朵里。 翌日一早,周德昌就被景元帝给召进宫里去了。 白氏在家中准备给平南王府的回礼。 人家救了自家闺女,怎么都要送个礼表示表示,但此事不好声张,平南王府如今又没女主人,只有一个世子,也不好进门去,就差人将东西送了去,低调行事。 是杨管家亲自送的,回来时,又带回来一个小盒子。 “世子说,这是送给小姐的。” 柳明舒打开小盒子瞧了一眼,果然是枚戒指,与谢悬手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从平南王府出来时看到的那一幕,一直在她脑子里,素云昨晚都做噩梦了。 她没动,把盒子合上,吩咐人将它送回去。 没多久,跑腿的小厮苦着一张脸又回来,“小姐,世子说了,小姐要么收下,要么......实在不想要,就扔了吧。” 柳明舒笑了,这可是他说的。 当下便吩咐,“那就扔了吧。” “啊?” “世子都发话了,扔了吧,我不要。” 这可是世子送的...... 小厮无奈,“是。” 消息传到平南王府,谢悬正把玩着一个扳指,听到侍卫传话露出兴奋的笑。 “我就说她有意思吧?” 敢扔平南王府的东西,她是头一个。 一袭素色僧袍的男人从后面走出来,捏着佛珠串,容貌与谢悬不分伯仲。 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谢悬嗤笑一声,“装模作样。” “生气了?”那和尚一挥袖子坐下。 “你何时见我生过气?”谢悬微眯了下眼。 “那东西可是你命人精心打磨过的,就那么被扔了,不生气?” 谢悬往后一靠,斜倚在椅背上,双腿交叉在桌案上,饶有兴致,“多杀几个人,就能做出一堆,你知道的,我对女人从来不小气。” “好不容易碰见这么个妙人儿,高兴还来不及,怎会生气?” 也不枉他回来一遭,总算有点能入得了他眼的东西。 “你打算插手?” “我可没那么闲。”谢悬给嘴里扔了一瓣橘子,“上京城越乱,我越高兴。” * 另一头,那落了水的二人被救上岸后,在长公主府昏迷了几个时辰终于醒来,长公主赶紧差人将两家人叫来,把人带了回去。 再不走,她长公主府都要翻天了。 柳明萱在长公主府受不了那些人的目光,刚上马车又昏了。 柳家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先将人带回去。 柳明萱刚到家就醒了,刚醒就扑到于氏怀里哭。 于氏心疼坏了,柳崇山没忘正事,赶紧问发生了什么。 柳明萱将在长公主府里的事情这么一说,柳崇山反倒冷静了,并未像之前那样发脾气,只是脸色黑得厉害。 他这个小女儿,竟然有这等魄力? 想想往年她在家中的表现,怎么都想不出柳明舒强硬的样子。 于氏同样不信,“明舒是个什么性子,咱们都知道,怎么会有胆子做这种事?” “你是说,她亲口承认,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柳崇山问。 “是,是她亲口说的。”柳明萱又哭起来,“她今日开口便羞辱女儿,容不得我有半分反驳,连长公主的面子都不给。” 于氏脸色难看,“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初就不该可怜她!到底是下等人生的与咱们不是一条心,那就是个祸害!” 柳崇山毕竟在朝为官,虽不重视小女儿,但此事实在不能不让人多想。 听大女儿这么一说,只觉柳明舒手段实在高明。 他们去接人时,并未瞧见柳明舒,看来是全身而退了。 在公主府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还能完好无损地离开,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柳崇山担心女儿,但更担心此事的结果,见人没事,刚到家不久,就想去沈家问问情况。 但转念一想,方才从长公主府出来时,沈行之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柳崇山这次稳住了,先差人去打探一下情况,再做定夺。 回了家,柳家三兄弟恰好都在,瞧见柳明萱这个样子,明显就不对劲。 柳崇山不愿多说,于氏却怀恨在心,还有柳明萱,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在两个哥哥一个弟弟面前添油加醋地将柳明舒好一顿说。 “柳明舒果然是个白眼狼,明萱可是她姐姐,怎么能恶毒至此?”柳文兆沉下脸。 柳文湛咬牙,想起上回柳明舒拿灯砸他的样子,只觉得屈辱。 众目睽睽之下,让他丢了那么大的面子,上次以为能在侯府给她个教训,反倒被她逃了,他恨啊。 柳文舟一双眼睛要吃人一样,指头攥得直响。 “我上次都说了,将她抓起来打一顿,就不信她不知道害怕,大哥非不让。” 柳文兆哪里是不让,是留着她还有用处。 柳明萱一个劲儿地哭,给柳文兆和柳文湛心疼坏了。 扬言一定要让柳明舒付出代价。 柳明萱擦擦眼泪,“大哥,二哥,你们还是不要再去了,二妹恨的是我,她毕竟是咱们的妹妹,只要你们不再管我,她与你们一定还会与以前一样亲近。” 闻言,柳文兆心软的一塌糊涂,“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才是我们的亲妹妹,明舒不过一个庶出,抬举她才养在母亲名下,怎么能和你比?” 柳文湛也道:“妹妹放心,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兄长,都会向着你的。” 这边兄弟三人盘算着如何教训柳明舒,那边沈家,也正在气头上。 但沈家人虽气,更多的想的是其中的门道。 沈行之昨日回来就发烧了,烧了一夜,给沈家上下着急坏了。 沈夫人气得直捶床,“这个柳明舒,原本还觉得此事她也无辜,多少给点好脸色,没想到如此大胆,幸亏我儿没娶她。” 沈夫人一瞧见儿子脸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心中是又恨又急。 她儿子从小就读书,身子骨比不得那些习武之人,这么冷的天,落下冰湖,是会要命的。 沈行之此时已经苏醒,靠在床头上看向他爹。 “打探消息的人可回来了?” 沈伯均摇头,“不着急,再等等。” 在长公主暖阁谈话时,他们身边的随从都在外院不能进来,是以他落水时,并无亲近之人在。 他落水后,实在无暇顾及其他,只知柳明萱也跳了下来,柳明舒走时,他已经不省人事。 “咳咳......”轻轻咳嗽了两声,只觉胸口处闷痛得厉害,呛水的滋味儿不好受。 沈夫人赶紧喂他喝了两口温水。 沈伯均看向儿子,“柳明舒所言可是真的?” 沈行之也不确定,但她敢这么做,定是有把握,不怕查。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信柳明舒真的会命不久矣。 暖阁中那副抗争的样子,怎么会是将死之人? 当下情形,众人都被说懵了,但事后只要稍微一想就能明白。 但没有证据的事情,他也不好说。 沈伯均沉吟片刻,“那按照你所言,那柳明舒并非之前那般木讷不顶事?” 拒绝了长公主指婚,但谈话间,却句句不针对长公主,只将矛盾往旁人身上引,高明。 这样的姑娘,可一点不似柳崇山说的没用。 不过,若柳明舒真的命不久矣,就算人再聪明,也不能进他沈家的门。 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 只是柳明舒走这一步,他儿子和柳家姑娘落水的事,就不好追究了。 正说着,外头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带回来两个消息。 第一就是昨日沈行之落水后发生的事情,第二,周德昌今日一早便被陛下传召入宫了。 听到这两个消息,沈家父子沉默了。 就连沈行之这般骄傲的人,都不得不承认,柳明舒这一招实在聪明。 这一吐血,算是坐实了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实,而且,在暖阁内所言都不重要了,不管做什么,都成了情有可原。 这要是传进陛下耳朵里,那就是沈柳两家联合起来要将人逼死,柳明舒被逼无奈,才做出此等惊世骇俗之举。 周德昌再在陛下面前嚼几句舌根,若此时他们两家着急进宫辩驳,岂不是更加坐实了这个罪名? 心下一沉,柳明舒还有后招?竟将人算计到如此地步? 沈行之猛地抬头,吩咐小厮,“快去给柳家传话,让柳崇山切不可进宫。”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柳崇山听说周德昌进了宫,心中不安,紧随其后便跟着进了宫。 沈伯均沉下脸,这个蠢货。 沈行之思索片刻,发生过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补救。 “爹,咱们安插在陆家的暗桩可还在?” “在。” 沈家运筹帷幄,在各家府邸都有暗桩,不过这些暗桩没有大事很少启用,都要等在关键时刻才会发挥大作用。 “给他传话,劝说陆正清进宫,帮周德昌攻击咱们沈家。” 虽然柳崇山进了宫,但只要陆正清也帮周德昌说了话,在陛下看来,那就是双方之间为了权利的博弈。 陛下看重的就是周德昌谁都不站,只要让陛下觉得周德昌投靠了陆家,此事便能化解。 柳明舒若是知道沈行之算到了她的想法,定会夸他一句,奈何,他能想到的,柳明舒也能想到。 第40章 反思一下,人家为何没看上你? 陆家昨日便知晓了长公主府上发生的一切。 陆衍将柳明舒的壮举事无巨细地讲给家中人听。 陆家所有人包括秦昭,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是好胆识。 这样的姑娘却命不久矣,实在可惜。 陆二郎不由感叹,“原本是必输之局,最后却将自己扭转在优势一方,这位柳二小姐确实了得。” 若说上次只是侥幸,但这次面对的可是嘉宁长公主。 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要面临着被降罪的风险。 竟然全身而退了? 陆衍讲述今日柳明舒的反击时,自动将谢悬的事情给隐了去。 这位世子,最是讨厌旁人多管闲事,他自己也不会多管闲事。 就连沈家与柳家打听来的消息,里面都没有谢悬的影子。 长公主府的人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位世子,在上京可是谁都不想招惹的存在。 平南王战死,陛下体恤,便将他唯一的世子接回上京,纵着宠着,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哪里是体恤,分明是回来当质子。 平南王的地位,都是靠自己的本事打出来的,手握五十万大军,他死后,他的那些部下开始不安分,这才将谢悬召回来。 奈何陛下面上要厚待这位平南王世子,就是捅破天,都无人敢惹。 所以,从出长公主府那一刻,每个人都被打点过,不能与谢悬扯上关系。 今日陆家得到消息,周德昌一大早便进了宫,陆正清与府中众人商量了一下,有人便建议他进宫一趟。 此事牵扯到陆家,他应该进宫帮着周德昌说说话,周家吃了亏,对他陆家也不是好事。 与此同时,陆衍院儿里的小厮进来禀报,“公子,外头有人求见,说是周家人。” 来的是柳明舒身边的素秋和一名小厮。 “见过陆公子。”素秋行了礼。 “不必多礼,可是你家小姐有什么话?” “正是,小姐让奴婢转告公子,陆家今日不宜进宫,若今日有人撺掇着陆家主进宫,陆公子要小心那人。” 陆衍一怔,想明白后拱手道了声谢,赶紧往主院去。 陆正清换上一身朝服,刚出了院子,就瞧见儿子匆匆进来。 “父亲要进宫?” “是啊,听说周德昌已经被叫了去,此事咱们家也有责任,总要进宫将事情说明白,不能让那两家占了便宜。” “父亲,不急。” “方才柳姑娘差人带了话,父亲今日不适合进宫。” 陆正清凝眉。 “她还说,撺掇着您今日进宫的人,恐怕有问题。” 陆正清在朝为官多年,这些事情很快就想明白了。 顿时沉下脸,“好一个沈家,把主意打到我陆家头上来了!” “可今日劝我进宫的不少,到底哪个才是?” 陆衍也没有头绪,他们陆家养着的这些人,都是经过筛选的,身份背景都仔细调查过,皆是信得过的人。 ......简直细思极恐。 “爹,此事切勿声张,不可打草惊蛇。” 只要知道府上有别家的探子,如今还有了大概的范围,慢慢总能查不出来。 陆正清已经换上朝服,这趟门肯定要出去,不然让人生疑。 陆正清点点头,“你放心,爹心里有数了。” 拍拍儿子的肩膀,“你做事一向稳重,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爹放心,儿子一定尽力。” 陆正清又想到柳明舒,这样的女儿,怎么就不是他陆家的呢? 白白便宜了周德昌那个小老儿,实在是不服气。 思及此,看向儿子,“经此一事,你还不喜欢那周家的丫头?” 陆衍垂首,欣赏一个人也不一定非要娶回家,纯欣赏不行吗? “爹忘了,柳姑娘说她命不久矣,此事怕是不成了。” 陆正清睨了一眼儿子,一记巴掌扇在他头上,“你傻呀。” “若周家丫头当真命不久矣,嫁进咱陆家又何妨?在哪死不是死?何故一定要拒婚?” 陆正清恨铁不成钢,“你该反思一下自己,人家为何没看上你?” 陆正清想明白之后,很多事情都豁然开朗了。 以前觉得这个儿子已经足够优秀,如今再看,柳明舒看不上他,看来还是不行。 “你啊,还得努力。” * 另一厢,素秋回来时,柳明舒正倚在矮榻上闭目养神。 “话传到了?” “回小姐,话已转告陆家公子,如小姐所料,陆大人没多久便乘车出了门,不过并未往宫里去。” 柳明舒点头,“知道了,你下去歇着吧。” 她爹已经走了有两个时辰了,也不知宫里情况如何。 问素云:“主院那边还没动静?” “夫人刚差人来递话,没见老爷从宫里出来。” 话音刚落,门房跑来禀报,“小姐,秦小公子来了。” 柳明舒猛地睁眼,又来了? 昨日就没见,今日再不见就有点刻意了。 “人在哪?” “在门外......不肯进来。” 柳明舒撇嘴,还等着她出去见他不成? “先将他请进花厅,我一会就过去。” 起来换了身衣裳,也没做多余的打扮,移步到花厅。 秦昭原本坐着喝茶,见她进来,赶紧放下茶盏起身,拱手朝她行了一礼。 真是难得,秦昭主动朝她行礼。 “秦公子。”柳明舒回礼。 秦昭抬眸看向她,浅施粉黛,那张脸楚楚可怜,那纤细白嫩的脖子,他轻轻一掐就断了。 耳根没来由地红了红,赶紧移开视线。 柳明舒瞧出来了,今日的秦昭有点扭捏。 “秦公子找我,可是有事?” 秦昭舔了几下唇,眸光闪烁,张了张嘴,像是有话要说。 她也不急,就这么坐在他对面等着。 秦昭却突然站起来,又朝她行了一礼,“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不是好人,并不知你......今日向你道歉。” 柳明舒微挑了一下眉,不愧是她看书时最喜欢的一个人物,知错能改,是个好少年。 “秦小公子客气,我并未放在心上。” 秦昭显然不这么想,思考片刻,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柳二小姐,先前待你态度不好,都是我的不是,你放心,你与沈家退婚后,我娶你!” 第41章 喜欢我? “噗” 柳明舒一口热茶喷出来。 什么玩意儿? “我知你不信我,但我说话算数,你与沈家退婚之后,可以嫁给我。”秦昭虽然不好意思,但语气坚定。 柳明舒知道他的意思,之前对她态度不好,觉得她别有用心,现在知道她快死了,心里过意不去。 她退了婚,往后亲事就难了,这是给了她一条退路。 柳明舒欲拒绝的话没出口,笑问:“你不嫌我是个病秧子?” 秦昭认真道:“你身子不好,也不是你能决定的,是沈家与柳家将你害成这样,我既然敢说这话,就不反悔。” 秦昭昨日听说了长公主府上的消息,心中就一直惦记着这事。 昨晚来了一趟没见着人,一晚上没睡着,一闭眼就是表哥说的,柳明舒在长公主府被欺负,还吐血的事。 他真该死啊。 人家本来就活不久了,他还说那些过分的话,与在伤口上撒盐何异? 思来想去,他只能想到这一个办法补救。 柳明舒知道他是好心,但没必要,能活着谁都不想死,她会长命百岁。 “秦公子的家里人也愿意?” “他们你不用担心,我会去说,况且我家里人都很好,不会阻拦。” 柳明舒想笑,这视死如归的模样,是要舍生取义了? “如此说来,秦公子是喜欢我?” 秦昭脸色霎时间红了个彻底,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说这种话?” 柳明舒故作无辜,“哪种话?不是你说要娶我的吗?不就是喜欢我?” 秦昭脸上的红从耳根一直延到脖子,瞧见她脸上的笑意,顿觉自己被耍了。 “枉我好心来找你,你却拿我打趣!” 柳明舒笑出声,“你不是心中过意不去,想给我赔罪吗?我这才说了几句话,就不乐意了?” 秦昭一噎,知道自己说不过她,干脆认了。 “行行行,你有理,索性也少不了几块肉,你说吧。” 柳明舒收起开玩笑的心思,“罢了,不逗你了。”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娶我这事还是算了吧。” 秦昭长得很好,又是将门出身,站在她面前,身姿挺拔,身形如剑,是上京的好儿郎。 书里的秦昭,到死都没有娶妻,也没听说他与哪家姑娘有往来。 不过,柳明萱坠马之前,好像跟她提过秦昭。 说秦昭这人脾气不好,睚眦必报,粗鲁无礼,还残忍嗜杀吗,将人说得一无是处。 她当时问,大姐为何认得秦昭,以往陆衍来府上时,秦昭并未跟着,不过柳明萱总是避而不谈。 现在看来,她这位长姐与秦昭上辈子估计有渊源。 不过,剧情安排,书里好像确实有不少人喜欢女主,秦昭不会也是其中一个吧? 秦昭的结局,她只翻评论的时候瞥了一眼,只知道结果,却不清楚过程。 “你真不答应?”秦昭见她不说话,又问。 柳明舒摇头,“不了,既然我都快死了,就不祸害秦家了,你要实在觉得过意不去,给我送点银子就好,咱们两清。” 秦昭不乐意了,“不识好人心,以后被人说闲话,可别哭鼻子。” “若有人说我的闲话,秦小公子记得帮我怼回去。” 秦昭叹了口气,“罢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往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 “有秦小公子这句话,就够了,你放心,到时我一定找你。” 秦昭哼笑一声,倒是不客气。 昨日他听说长公主府发生的事情,还为她捏了把汗,还以为吃亏了,这样子,哪里有吃亏的样子? 将人送走不久,周德昌就回来了。 不等白氏问,周德昌抬手制止,“先别着急问,赶紧叫上闺女,一会陛下的圣旨就来了。” 不到一刻钟,宫人就来传了旨,大意是要给周德昌升官。 原本是要等明日上值时再传旨,这不是昨日他闺女受了委屈,陛下要安抚,就与赏赐一起送来了。 从礼部员外郎,晋升为吏部郎,这个差距......用一步登天形容都不为过。 白氏赶紧将准备好的荷包递过去,内侍接过荷包,道了声喜,便告辞了。 周德昌喜滋滋的,柳明舒也上前道:“恭喜爹,这么快就升职了。” 真是意外之喜啊。 周德昌捧着圣旨看了又看,呵呵笑起来,“哎呀,不枉我这么多年尽心尽力,没想到,还有升官的一天。” “这都是爹应得的。” 周德昌朝他看过来,“还要多亏了阿梨。” 谁让他有个好女儿呢? 这样好的女儿,柳家不要,他周家可稀罕得很。 放着这样的女儿不要,却疼一个只会给家里闯祸的,陛下说得没错,柳崇山是越活越回去了。 家里有喜事,白氏忙着吩咐杨管家与杨嬷嬷,给下人们发喜钱,在门口放几些炮仗。 杨管家与杨嬷嬷是兄妹,在平阳时便进了府,做事利索,领了命也没敢耽搁,收下自己那一份,赶紧去办差。 一家三口坐在花厅,周德昌说起了今日宫中的情形。 “什么都瞒不过陛下,今日我一进去,便问昨日在长公主府的事。” 陛下一开始很不高兴,但谁知,他刚进去不久,柳崇山那老匹夫就来了,上来就告状。 说昨日他女儿受了多少委屈,长公主府上的事情,与柳明萱无关。 他越说,皇帝的脸色就越难看。 之后再看向周德昌时,态度明显好了不少。 再加上周德昌一番贴心懂事的说辞,高下立见。 一边是在朝堂上被排挤,却深得圣心的知心人,另一边是几次三番犯错,且能力平平的臣子,选哪一个,自是不用说。 陛下若还年轻,定不会因为今日柳崇山几句话就生气,但他已经老了,难免多疑。 景元帝原本确实不满柳明舒大闹长公主府,嘉宁长公主是他的亲妹妹,就算不愿意,也不能闹得那般难看。 柳崇山急于撇清关系,在景元帝眼中倒成了做贼心虚。 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得他心的臣子官职是不是太低了?怎么老被人欺负? 提一提他的官职,或许能好些,他也放心。 这不,当场就拟旨,升了周德昌的官。 白氏打开赏赐单子,“哎呦”了一声,将单子递给柳明舒。 ---------- 秦昭:我还只是个纯情小骚年 柳明舒:小屁孩儿 第42章 一飞冲天 柳明舒接过瞧了一眼,眉眼弯弯。 “看来圣上对阿爹真是宠爱有加。” 这些赏赐单子上,除了一些金银珠宝,还有一座五进的宅子。 看位置地段还不错,以后她爹进宫路上不用走那么久。 原本她还打算这次提条件,找沈家要座宅子,要地段最好的,起码要四进。 陛下真是舍得,随手就将一座五进院子给了她爹。 还有个吏部郎的职位,从五品礼部员外郎到四品吏部郎,大祁能升这么快的可没几个。 吏部郎主管五品以下官员的任免建议、考核资历及调动,还兼管武官选举,甚至还能参与五品以上的事,那可是有实权的。 最关键的是,这个职位上的人以往都是高门士族,几乎没有寒门子弟,这个人不仅要清楚流品高低、官职清浊,还要符合门第标准。 陛下果然大手笔。 旨意来得这么急,应该也没机会与其他朝臣商量,自己就做了主。 往年的推举都是吏部与礼部合力承办,但吏部是尚书省几个部门里的老大,她爹明年再参与推举,那就是名正言顺。 只是朝中那么多职位,为何偏偏是吏部郎这样重要的官职? 不过升官虽是好事,但物极必反,世家丢了这么重要的位子,最近这些日子,他们得低调些。 一石惊起千层浪,周德昌升官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到了各官员府邸。 有担忧的,高兴的,羡慕嫉恨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谁能想到,短短几月,周德昌一飞冲天,掌握着要职,往后再也没人敢小瞧周德昌。 不仅不会小瞧,还要忌惮。 一个身居要职的人,还是陛下宠臣,又是寒门出身,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并非好事。 柳明舒将担忧说给她爹,周德昌也明白,“你放心,爹会小心的。” 整理好陛下的赏赐,柳明舒迫不及待地想去瞧瞧新宅子。 这些赏赐之物除了银子与绸缎,其他的只能看不能卖,剩下的只有这座宅子是真正的好东西。 不过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柳明舒写了两张清单,交给她爹。 “这是咱们的条件,爹派人送给那两家吧。” 周德昌过了目,看到给柳家的其中一条,有些犹豫。 “阿梨啊,你当真要彻底脱离柳家?” 柳崇山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柳家还有她的姐姐和兄弟,倒不是他为柳家人说话,柳明舒毕竟年纪不大,就怕万一将来后悔。 “爹放心,我既然离开柳家,就不会后悔,更不会再回去,那个家里,没有值得我留恋的。” 虽说书里后面的事情还未发生,但若非她恢复记忆,她就是那个炮灰,再者,十五年在柳家受的罪,怎么都掀不过去。 只要她的户籍文书在柳家,那一家人便能以此拿捏她。 既然爹娘都换了,自然要换得彻底,她不想给别人留把柄。 “爹尽管去就是,事情已经到这个份上,您与阿娘也不必再去见那两家人,直接把单子递过去,让他们将东西送来。” 那两家还想见面坐下来谈,他们现在可没那个闲工夫,此事已经上达天听,量他们也不敢推拒。 周德昌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也不多劝,“你想好就成,爹这就去。” 沈家接到单子,虽然脸色不好看,但这些东西他们也能拿出来,东西给出去,也算解决一个大麻烦。 柳家就不同了,柳明舒可是柳家的亲生女儿,一张口就要十万两银子和户籍文书。 柳崇山已经复职,三品官员的女儿嫁人,嫁妆最多也就是一万两,庶女出阁,好人家也不超过三千两。 柳明舒开口就要十万两,可把柳崇山和于氏气得够呛。 偏偏柳家也不是拿不出来,就是得卖一些铺子。 “咱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挨千刀的?帮着外人害自家人,当年就该将她溺死在尿桶里!”于氏气极,出言也顾不上主母体统。 柳崇山看着单子上的字,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个小女儿长什么样子。 只记得之前兴高采烈地来给他送护膝,但他当时在教明萱认字,并未放在心上,剩下的,都是柳明舒挨打的场面。 确实是个混账,要钱要到老子头上了! 可......不给又不行。 一想到周德昌升了官,他却被陛下几次点名,便愈发对柳明舒这个女儿不满。 压下心口的怒气,“户籍的事情我去解决,银子你去准备,今早送去。” “老爷,真的要将户籍给她,若真的给了,往后她岂不是更放肆。” “再说,那可是十万两银子啊,就这么便宜一个小贱蹄子?” “那你说有什么办法?”柳崇山不耐烦道。 都已经闹到陛下面前去了,陛下的意思是,尽早解决,他敢不答应吗? “放心吧,即便将户籍文书要了去,她身上流的也是我的血,就得听我的!” 于氏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但将那么多银子给出去,她实在不甘心。 柳崇山挥挥手,“行了,快去准备吧。” 于氏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沉着脸往柳明萱的院儿里去。 柳明萱上次自戕身子本就还没好,加上这次落水,好些日子都没出过门。 见母亲脸色不好,便问:“母亲怎么了?谁惹了您不高兴?” 于氏叹气,捏了捏额角,“还能有谁?” 柳明萱当下就明白了,“又是二妹?” “你可没有那样的妹妹,她要户籍文书,算是彻底要与柳家撇清关系。” 柳明萱想起那日柳明舒在长公主府时,柳明舒也要了户籍。 她以为只是气话,当真这么狠心? 可她还是不认为柳明舒会有这个决心。 十五年在柳家,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变化再大,骨子里头的东西是变不了的。 奴才永远都是奴才,做不了主子。 况且,周家不管从哪方面说,都不如柳家,她实在不明白,柳明舒选择周家到底是图什么? 柳明萱这几日在府中养病,柳崇山和于氏不让人打扰她,她并不知道周德昌已经升官的消息,以为周家还与以前一样,在上京没什么地位。 于氏看向女儿,虽然还病着脸色不好,但这张脸着实好看,不输她年轻的时候。 不由放缓了语气,“这次那个孽障就能将婚书与庚帖还给沈家,你便能嫁给沈行之,你可得给娘争口气。” 柳明萱羞涩一笑,语气却笃定,“娘放心,沈公子是有大出息的,且......他对我有意,往后一定会好好待我。 “有沈家的帮衬,往后爹爹的仕途也会更上一层。” 闻言,于氏小声道:“这都是你梦里头的?” 柳明萱点头,她重生的事情不好与爹娘说,只道是她做梦梦见的。 “不仅如此,以后大哥还会成为最年轻的大理寺卿,二哥在医术上无人能及,小弟还会做大将军,往后咱们家谁都比不上。” 到时,柳明舒给她提鞋都不配! 第43章 大获全胜 沈家准备了两日,便将柳明舒要的东西送了来,柳家五日后也将那十万两银子送了来,一直到年根,才把户籍文书送来。 柳明舒也说话算数,当即便将与沈家的婚书庚帖与信物一并还了回去。 细细想来,因为这桩婚事,她成功脱离了柳家,退婚,得了这么多银子,她爹还升了官,一箭多雕,她大获全胜。 两家送来的都是银票,柳明舒将他们装在一个盒子里,她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富婆。 将户籍文书拿在手上看了看,心终于定了。 之前她一直担心柳家会拿户籍文书说事,只要户籍一天不在她手上,就有一天的风险。 但好在柳家并未想到用这个东西来要挟她。 周德昌原本想立马拿着去给她挂户,但还有几天就是新年,衙门忙得很,大家都准备收拾一下休沐过年了。 这种时候,谁都希望自己手上松快些,各府邸也不会上赶着去给添堵。 马上要过年,周怀临也从书院回来了。 原本得了新宅子,盘算着搬过去,但一家人这么一商量,还是决定等过了年再说。 不想折腾,还是好好过个年,等过了正月就搬家。 除夕这一日,百官要先进宫向陛下问安,晚上有宫宴,但景元帝这几年精力不行坐不住,就省了。 除夕晚上飘了雪,一家人坐在一起守岁,柳明舒身子不好,白氏就打发她先去睡。 柳明舒现在的身子确实弱,也没坚持。 一觉睡到天亮,隐隐听到外面扫院子的声音。 素云从外面进来,哈了哈手,“小姐醒了,现在可要起?” 柳明舒懒洋洋地窝在被子里,素秋赶紧拿了火盆进来。 有钱了就是不一样,以前屋子里用的都是比较便宜的炭火,自从她得了那些补偿,就给家中换了银丝炭。 之前白氏每次都被火盆呛得两眼泪,她看了都心疼。 等屋子烧暖了,柳明舒才爬出来。 素秋一边伺候她穿衣裳一边道:“早上杨嬷嬷来了一趟,带了夫人的话,小姐身子弱,外头下了雪天儿又冷,不着急去拜年,醒了觉吃过早膳再去。” 按照习俗,大年初一早上吃面,即便不喜欢也要象征性地吃几口。 吃了小半碗,就赶紧去主院给爹娘敬茶。 她去时,周怀临已经在了。 昨日除夕,这人就安安静静的,没再找她的麻烦,当然也没主动与她说话。 进去给周德昌与白氏磕了头,白氏笑呵呵地将准备好的红封递给她。 “这是爹娘给你的压岁钱,愿你岁岁无虞,吉利康健。” 柳明舒收下红封,又扣了头:“也祝爹娘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周德昌哈哈大笑起来,“好,承闺女的吉言。” 起身走到一旁坐下,瞧见周怀临手上好像没有红封,自觉地将放在小几上的红封交给身后的素云拿着。 一家人坐在一起说了会话,外头就来人了。 大年初一一般很少上别人家去拜年,但宫里除外。 景元帝差宫人给周德昌送了御菜。 内侍还专门提了一句,“这是陛下特意让送来的,除了皇子府上,周大人是独一份。” “陛下说了,周大人刚升了官,要嘉奖。” 周德昌谢了恩,将那道菜双手捧上桌。 这道菜是景元帝给他的一颗定心丸。 皇家赐菜是在大祁存在了很多年的习俗,皇帝一般会给升了官或者有大功劳以及宠爱之人的府邸赐菜。 表明重视,安抚,以及嘉奖的意思。 一般赐菜都是除夕当夜宫宴的时候赐,但宫中好几年都不办宫宴,只是叫上在京的几个儿子,还有几个妃子坐下吃顿饭就算了。 所以景元帝赐菜这事,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今年却破天荒地赐了菜,也有给周德昌撑腰的意思。 年前那段日子,周德昌在朝中确实不好过。 沈家虽然没有很明显的针对,但是下头的那些人自然会帮着分忧,年前周德昌没一日是消停的。 好在新年了,大伙儿也不会继续找不痛快,都有所收敛。 大年初一要吃饺子,但大祁好像没有吃饺子的习惯。 甚至很多东西,在大祁并不普及。 周家人倒是听说过,但厨房里的人从没做过,于是,大年初一上午,柳明舒就动员全家一起包饺子! 男女老少,主子小厮,就连周怀临都没躲过。 大伙都好奇,倒是也不嫌麻烦。 柳明舒示范着捏了一个,众人纷纷效仿。 柳明舒坐在椅子上,不经意抬头,就见对面的周怀临聚精会神,捏得极为认真。 只是捏出来的效果不太好。 饺子馅沾到了外面,口也没捏住,因为包的馅多,另一头都快撑破了。 丑不说看着还有点恶心。 柳明舒没忍住笑出声,原本还挺满意的周怀临立马沉下脸,瞪了她一眼。 “二哥,馅料多少是根据饺子皮的大小定的,还有,你饺子皮上沾了太多面粉,口上就捏不住了。” 周怀临撇嘴,“谁让它粘手。” 周怀临第一次包饺子,也就图个新鲜,瞧着倒是简单,但操作起来确实有点不好弄。 尤其这个封口,老是捏不住。 最后饺子分了两拨,一拨是下水煮的,另一拨下水一煮就成了片儿汤,只能上锅蒸。 周怀临难得没再与她呛声。 到了初二,家家户户都开始串门拜年回娘家。 白氏的娘家人不在上京,且爹娘已经离世,只剩一个弟弟,也不在身边,自然就省了。 大儿子与小儿子今年过年都不在家,也不用忙活,自然就闲下来了。 至于周德昌的家人,从来没听说过,她也不多问。 周德昌在上京也没什么朋友,自然也不需要出门应酬。 不过初三这一日,周家收到了陆家的礼,但人没来,白氏便准备了相应的回礼,差人给送去。 一直到初五,周家开始有人上门了。 这是周德昌来京城后,第一次过年有人上门送礼。 周德昌态度算不上热络,但人来都来了,也不能将人撵出去。 进来说了话,不管什么礼,照单全收。 这些事情有周德昌与白氏负责,柳明舒没去凑热闹,一个人闲来无事在屋里看书。 周怀临却上门来了。 第44章 冰嬉 进来也不客气,径直坐在离她不远的凳子上。 “娘说你过年之后要想进书院,让我来瞧瞧你,顺便指点你一二。” 他这个样子可不像是来指点她的,倒像是来找茬的。 “不劳二哥费心。” 周怀临早就听说了柳明舒在长公主府上的事情,其实很想问问。 但回了家,所有人都对这件事情闭口不言,就连爹娘都不再提。 去问柳明舒?他开不了口。 他想问问,柳明舒当真要死了? 可府中上下看不到半分伤痛之色,瞬间就来的后悔了。 他在想什么? 她若真的要死了,那也是为民除害,他该高兴才是。 柳明舒倒是想起一件事来,目光从书上移到他脸上,“二哥最近在书院可有发生什么事?” 周怀临一怔,“你想问什么?” “就是想问问,你在书院有没有被针对?” 上次的事情她不仅没有受罚,她爹还升了官,肯定有人不满,一定会针对周家人。 其他人都不妨事,只有周怀临,容易被盯上。 周怀临皱眉,“你在看不起我?” “......你从哪看出来的?” 她不过就是说了一句,怎么就歪曲成看不起他了? “你不问旁人,只问我,是觉得我会着道?”他很不服气,他是那种很蠢的人吗? “我是担心你,外面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咱们,自然要小心一些。” “还不是被你害的。”周怀临嘟囔。 柳明舒听到了,但没搭理。 随即道:“二哥不喜我没关系,但此事涉及阿爹,希望二哥能重视一下。” 周怀临冷哼:“那是我亲爹,用得着你说?” 柳明舒淡声道:“二哥知道就好,我不需要你指点,二哥也不用委屈自己待在我院儿里。” 闻言,周怀临噌一下站起来,语气不善,理不直气也壮,“谁想待在你院儿里?” 说罢,像只气气鸟便转身离开。 柳明舒叹了口气,真是个叛逆少年。 正月大家伙儿都闲了下来,初六往后,各府都开始走动。 原本这种事情是没有柳明舒的份儿的,也没人会给她发帖子,但初八这一日,她收到了陆家的帖子,城外沅河上有冰嬉。 白氏高兴,“你们年轻人就该出去多转转,陆家有意交好,咱们也不能矫情。” 索性正月这些日子也没事,出去走走也好。 到了冰嬉这一日,柳明舒还未出门,外头小厮来报,陆家的马车已经在外头了。 刚出大门,陆瑶蹦跶着跑过来,“柳姐姐,你与我们一同去吧,坐我的马车。” 今日周怀临的同窗要来家里,不能与她一起,这种年轻人的活动,白氏也不好去。 最后柳明舒带着两个婢女与陆瑶一起出了门。 陆衍与秦昭在前面骑着马,一路往城外去。 柳明舒几人到的时候,岸上已经搭了不少暖棚,摆了小火炉煮茶,一个妃色衣裙的姑娘朝他们招手。 “是我大姐。”陆瑶道。 几人走过去,陆瑶拉着柳明舒坐在她身边,给她介绍。 “这是我大姐,陆盈。” 陆盈气质淡雅,面容秀美,是个十足的美人。 双方寒暄了几句,便入了座。 柳明舒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听陆瑶说,女子不上场参加比赛,但是可以出银子添彩头。 这个时节,沅河上的冰冻了一个冬日,厚着呢,平时附近人家的孩子还会来这滑冰玩耍。 今日权贵人家要来玩,便将附近的地方一起用彩旗围了起来,还有家仆守着,旁人进不来。 说实在的,要不是碍于身份和身上的衣服,她真想上去玩一会。 她们刚坐下,陆衍与秦昭拴完马回来,坐在她对面。 秦昭装作不经意看了她一眼,拿起一杯婢女刚递过来的热茶,看都不看,也不嫌烫,一口闷。 几人之间的氛围还算融洽,只是在座地就她一个外人,她不好多言,只跟着附和几句。 陆二郎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笑着走朝她行了礼。 复又看向两个弟弟,“比赛马上要开始了,你们快去准备准备吧。” 柳明舒朝河边瞧了一眼,那边已经不少人,小声问陆瑶,“今日不是你家安排的吗?” 陆瑶知道她要问什么,压低了声音,“是我家安排的没错,但同在京城,抬头不见低头见,一传十十传百,人就越来越多了。” 大伙也都趁着正月凑个热闹,新年本就要喜庆,不好得罪人。 秦昭起身,临走前,突然停住,并未转身,“一会我要上场,系的是红巾子,别看错了。” 说罢,才走出暖棚。 也不知这话是对谁说的。 见她不明所以,陆盈失笑,“今日比赛的有四队,按颜色区分,阿昭在红队,手臂上会绑红巾子。” 这是想让她们出去瞧瞧?柳明舒猜测。 “我们这些女眷,会给场上男儿添彩头,看好谁便投谁。” “那陆家两位公子与秦小公子都要上场?” “对,柳姐姐要押谁?” 方才秦昭都放话了,他在红队,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学着陆盈与陆瑶的样子,给素秋了一两银子,“你也跟着她们去吧,给秦小公子。” 过了一会,敲锣声响起,比赛开始了。 几人离开暖棚往外走,就瞧见冰面上的人穿着冰鞋跑了出去。 有点像现代的短道速滑,个人站,最先到终点的人赢。 这一项结束后,又要开始冰球比赛,这回,柳明舒终于瞧见了秦昭。 秦昭立于冰面,威风凛凛,超人群中扫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她身上。 扬了扬下巴,像极了抬起头摇着尾巴,求主人表扬的小狗崽子。 柳明舒想了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做回应,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懂。 冰球比赛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她看了一会,感觉有点冷,又回了暖棚。 素云赶紧将杯子里已经冷掉的水倒进一旁的罐子里,从炉子上的水壶里重新倒了一杯放在她面前。 “小姐先暖暖,一会再出去。” 原本各家出来身边都带着不少婆子小厮,此刻都瞧热闹去了,暖棚里倒安静了。 喝了杯热水,手暖了些,柳明舒出去走了走,走到插着旗子的边缘,朝外面看过去,眼里瞬间迸发出兴奋的光。 第45章 冤家路窄 “小姐,你做什么去?” 见她加快步子要出去,素秋赶紧拉住她。 柳明舒指着外面冰面上玩耍的几个孩子,“我也想玩。” 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有专门的冰鞋,就拿着木板做成的滑冰车,手上拄着两根棍子,在冰面上滑行。 她小时候在村里待过一段时间,冬天也这么干过,当时那些小孩还不愿意给她玩,后来她用了好处换,才给她的。 素云与素秋对视一眼,平日里小姐话不多,稳重得不像十五岁的人,今日倒是多了点少女心性。 不等两人说话,柳明舒就跑了出去,找素云拿了银子,交给那个玩滑冰车的小孩,“这十两银子给你,你的滑冰车给我玩一会好不好?” 小孩子年纪小,不懂得十两银子是多少,抱着自己的滑冰车后退两步。 “我不是坏人,这十两银子你可以拿回去给你爹娘,我就玩一会,很快还给你。” 素秋笑了笑,将身上的糖分给那些小孩子,“这是城里的松子糖,可甜了。” 小孩子认不得钱,但认识糖,这才将那滑冰车给她。 周围没有旁人,柳明舒也放得开,慢慢坐上滑冰车,借着手上木棍的力,滑冰车载着她滑了出去。 素云不放心,和素秋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小姐,您慢点。” 柳明舒上头了,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滑冰车也在慢慢加速。 沅河在上京的南郊,很长,柳明舒一个劲儿往下滑,一直看不到身后的人,才终于停下来。 脸上的笑容许久都没有消散,从滑冰车上下来,拉住后面的绳子,拖着滑冰车慢慢往回走。 柳明舒身体不行,走了几步,就觉得浑身无力,走十几步,就要停下歇歇。 好在素云和素秋总算是找来了。 素云上前扶着她,素秋拖着滑冰车。 将东西还给几个小孩,柳明舒虽还有点意犹未尽,但还是回去了。 刚从旗子那里进来,迎面就撞上了柳文兆与柳文湛兄弟俩。 柳文兆朝她身后瞧了一眼,便瞧见不远处的孩童。 “柳明舒,你真是越发不知礼数了。” 柳明舒没空搭理他们,方才瞧见那么多人,她就在想柳家人会不会来。 真是冤家路窄。 见柳明舒不说话,柳文兆瞬间来了气,“柳明舒,我在跟你说话,你到底有没有教养?” 柳明舒抬眸看向他,“我在柳家长大,有没有教养,你不知道吗?” 柳文兆一噎,“你!” 柳文湛上前来,“明舒,怎么跟大哥说话呢?快跟大哥道歉。” “我怎么说话,取决于你们怎么说话。”柳明舒淡声道。 “明舒,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已经主动来找你说话了,你还想怎么样?” 柳文兆兄弟俩上次挨了打,丢了人,这些日子很少出门,但知道柳明舒会来,便也跟了来。 就是想找机会说句话,将人带回去。 柳明舒轻笑,眸中却冷了几分,眼前之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她以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应该是每个家族的规矩。 却原来,连说句话,都变成了对她的施舍,将她对他们的好当成理所应当。 “明舒,你以前很懂事,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柳文兆凝眉,“是不是周家人教你的,他们教你不认我们的?” 柳明舒不想再多言,绕过他们准备离开,柳文湛给身后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些小厮便上前拦住她们的去路。 “明舒,我们才是一家人,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明萱病了好几日,母亲日日以泪洗面,爹也唉声叹气,你怎么忍心的?你何时变得这么自私?” 这题柳明舒会。 她听过一句话,别人说你自私,那是他没占到你的便宜。 柳文兆也沉下脸,“还有,今年过年你怎么没回来看爹娘?过年不在父母跟前尽孝,却有心思来这里玩,二妹,你当真好狠的心。” 柳文兆从年前就一直等着柳明舒回去。 以往过年的时候,柳明舒总会送他们礼物,虽然那些礼物上不得台面,但每一年都不落下。 过年之前,他信誓旦旦地说柳明舒一定会回来,不仅要给爹娘磕头,还要给他们兄弟几人赔不是。 可是等啊等,一直等到今日,都没能等到。 柳明舒实在不想与蠢货争辩,这样的人,将来还是大理寺卿? 皇帝的眼睛什么时候瞎的? 一般人家的小姐公子出门,都会带一些仆从,为了不让人靠近。 今日她出来时,只从家里带了两个丫鬟,陆家派了人保护她。 但方才出来的时候,那些人早不见了踪影,应当是瞧热闹去了。 她们三个人,柳文兆与柳文湛身后却跟着几个小厮,不能硬碰硬。 柳明舒耐着性子,“我的户籍文书已经不在柳家,我自然也不是柳家人,你二位说这么多,是想表达什么?” 说起这个,柳文兆就来气,“你还有脸说?你竟然讹家里的银子,那可是十万两,你疯了不成?” 说罢,将手背在身后,趾高气昂,“别的我也不追究,只要你将钱还回来,大哥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柳明舒以前不理解书里的男二为什么能那么自信,现在可是让她碰上了。 她笑出声,“柳明萱不是你们的妹妹吗?亲妹妹的婚事,十万两很贵吗?” “你们不是为了柳明萱什么都愿意吗?区区十万两银子而已,这都不愿意?” 柳文兆一怔,对啊,那十万两银子是补偿,买的就是柳明萱的婚事。 那是他妹妹,是他的亲妹妹,别说十万两,就是二十万两,三十万两都值得。 柳明舒实在有点累,想回暖棚休息,给素云使了个眼色。 素云扶着她,绕过两人准备离开,柳文湛还想上前来拉她的胳膊。 声音带着冷意,“明舒,别再闹了,回去看看爹娘吧,我与大哥会帮你说话的。” 柳明舒盯着柳文湛看了一会,垂下眸子,心中有了计较。 凑过来小声道:“柳二公子,你在侯府做的事情,当真以为旁人不知道?” 闻言,柳文湛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柳明舒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认也无妨,索性我已知晓是谁在帮你,到时......” 话未说完,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柳文湛眸间阴沉,死死盯着柳明舒的背影,她怎么会知道? 不可能有人知道。 但怀疑的种子埋下了,越想心中越不安,尤其是她方才离开时看向他的眼神,难道真的知道了什么? 柳文湛再也没心思参加什么冰嬉,回到暖棚没多久,便跑出去上马车回了城。 第46章 放眼望去都是敌人 柳明舒还未回到暖棚,便吩咐了素秋什么。 素秋应声,便朝她们相反的方向去了。 两人还未走到暖棚,就瞧见陆瑶朝她跑过来,“柳姐姐,你去哪了?” 方才几人回到暖棚不见人,她又看到了柳家兄弟俩,吓得陆瑶就怕人被欺负了。 柳明舒身子不好,可出不得岔子。 “暖棚里有点闷,我就在附近走了走,抱歉,害你担心了。” 陆瑶是个自来熟,上前来挽着她的胳膊,“柳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就是怕你走得远身子撑不住,这才找出来,咱们快回去吧。” 等回到暖棚,陆家人与秦昭都回来了。 陆盈瞧见她脸色不好,担心问:“可是身子不舒服?” 柳明舒摇摇头,“无妨,就是乏了。” 她现在的身子实在太弱,但想把身子调养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加上上次吃的那两颗药,她的身体比之前更弱,动不动就没力气,瞧着严重,但死不了。 素云赶紧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又将大夫制的药丸子拿出来给她嘴里塞了两颗。 吃下去缓了缓,才好一些。 在暖棚里坐了一会,终于觉得身上没那么冷了。 瞧见她来了精神,众人都松了口气。 柳明舒觉得今日她要是真的在这里倒下,往后可没人再敢邀她出来玩了。 几人说了会话,瞧着时间也不早了,回城还得点功夫,便也没多留。 回去的路上,陆瑶嚷着要和陆衍一起骑马,她与素云坐了单独的马车。 柳明舒坐在车里闭目养神,马车突然晃了一下,像是有人上来了。 来人没进来,只在外面坐下,伸进一只手来,“这个给你。” 是一件狐裘,和一个汤婆子。 里面的人迟迟不接,秦昭都想直接撩开帘子进去了。 “你为何给我送这个?”柳明舒问。 “你不是冷吗?” 虽然已经过了年,但天气还是冷得很,马车里已经尽量保暖了,但还是挡不住冷风。 不过,她倒是还能扛。 见这人一直伸着手,柳明舒还是让素云收下了。 本想逗他两句,想着外面还有车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转移了话题:“今日你比赛我瞧见了。” 虽然没瞧到最后,但听陆瑶说得了第一。 “我还给你添了一两银子的彩头。” 外面的人不说话,最后只是闷闷的“嗯”了一声,跳下车到前面骑马去了。 秦昭回来时,陆衍正提醒妹妹别摔下去。 瞧见他神采飞扬的,便问:“发生什么事了,这么高兴?” 闻言,秦昭转头看向他,“我很高兴吗?” 陆衍调侃,“你要是有条尾巴,都该翘起来了。” 秦昭轻咳一声,“没什么,就是今日赢了比赛,心中高兴。” 陆衍不信,今日冰嬉结束,不知道在找什么,没找到,那张脸可臭着呢,就这么一会功夫,雨过天晴了。 方才人是从后面回来的,陆衍也没再问。 这边陆家的马车将柳明舒送到周宅门口,恰巧素秋也回来了。 “回去说。” 她先向周德昌和白氏请了安,周德昌与周怀临还在待客,人在书房。 柳明舒多问了一句:“今日家里来的是什么客人?” “说是你二哥在书院的同窗,刚进书院不久,想来拜访你爹,你爹之前看过他们的文章,觉得不错,就让你二哥将人带来了。”白氏道。 周怀临的同窗? 此时来拜访,想来是有意参加今年的推举了。 看来是两个寒门学子,世家子弟,应该不屑来讨好她爹。 并未多问,便回了玉兰院。 一回去便将素秋叫来,“如何?” “被小姐说中了,柳二公子今日从城外回来,都没来得及回家,便去了侯府,在后门见了侯府一个丫鬟。” “你可认得?” 素秋摇头,她在周宅当差,周家之前在上京的地位大伙儿都知道,素秋也没机会认识其他府上的人。 “不认识,但若再见到,奴婢一定能认出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这两天她断断续续想起来一些事情,让她又担心起来。 叹了口气,生活不易,总有刁民想害朕。 晚些时候,主院那边的客人走了,素云得了命令去瞧了瞧,打听了一下,回来报于柳明舒。 “方才二公子将两位客人送了出去,奴婢远远儿地瞧了一眼,您猜怎么着,竟是小姐见过的。” “谁?” “就是年前您与夫人出门的那一次,遇见的那两个读书人。” 郑和生? “除了那位姓郑的,另一位说是姓冯,如今两人都在明德书院。” 动作还挺快。 她上次就觉得郑和生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今日这么一说,突然想起来了。 郑和生寒门出身,老家在蓟州,家里穷,所有的银子都拿来供他读书。 读书人名声最重要,那些从各地来的寒门学子,最喜欢参加各种诗会,做些诗文扬名,这也是将来入仕的考核标准。 郑和生在一次诗会上做了一首诗,一举成名,但这首诗最后却被爆出来是抄袭,对方是个世家子弟,还拿出了他抄袭的证据。 一夜之间,这位郑学子身败名裂,这件事情传回老家,他爹一病不起,最后撒手人寰,他娘因为受不了周遭的闲言碎语,在一个夜里吊死在了房梁上。 但郑和生这个人最后却出现在了沈行之身边,成了他的幕僚,为沈行之出了不少主意。 还是带头查抄周家的人...... 真是放眼望去都是敌人。 郑和生能来府上拜访,应该还未去参加诗会。 于她而言,沈家的助力越少越好。 这个郑和生,即便笼络不过来,也不能倒向沈家,不然终究是隐患。 不过正月十七便可参加考核,她有信心能进书院,到时候再查也不迟。 第47章 我是喜欢你,你当如何? 正月初九,京兆尹府开门,剩下的要等到正月十六之后开朝。 周德昌这几日不用上朝,但也烦了上门的人。 早知道就不开这个头,省得应付那些妖魔鬼怪。 前两天来的人都是笑着走的,以至于后面几日到访的人越来越多,礼备的也越来越重。 这些人里头,肯定有沈家人,想给她爹挖坑,到时候治她爹一个收受贿赂的罪名。 上门的都是朝中官员,一直拒绝也不是法子。 柳明舒就给他爹出了个主意。 于是,周德昌将每日到访的人记录在册,连同那些礼,在初九这一日,一并送进了宫。 还是悄悄送去的。 他们一家人,则去看了新宅子。 五进的大院子,比上京大部分人家的宅子都要壕了。 周家现如今的宅子小了点,但周德昌与白氏都说住着舒服。 今日一进新宅子,之前的小宅子瞬间就不香了。 主院有现在的两倍大,不像现在的,站在院门口,一眼望到头。 从大门进来过了垂花门,再到过厅,才能到主院。 周德昌与白氏上次就来看过了,拉着柳明舒往东南方向走。 这边有个独立小院,距离主院不远,小院出来就是花园,等天儿暖了,这里就是散心养气的好去处。 “这个院子不错,等搬来就给你住。” “娘,我不挑的。” “娘知道,但你是咱家唯一的闺女,自然要住最好的,这个院子采光好,景致也好,还有个小厨房,适合你在这里养身子。” 柳明舒不再推辞,她也挺喜欢这里。 一家人又去瞧了瞧其他房间,周怀临选了一处离她最远的。 宅子里小厮们丫鬟们忙上忙下,该置办的东西也置办得差不多了,不用出正月,他们便能搬过来,说不定还能在新宅子里过元宵。 白氏还专门找人看了日子,正月十三是近期迁新居的吉日。 一大早,周家就忙活起来,连周怀临都没闲着。 柳明舒正在整理她的钱匣子,素云进来禀报,“小姐,秦小公子来了。” 柳明舒数钱的手一顿,“他来干什么?” “他......说是来帮咱们搬家的。” “爹娘答应了?” “秦小公子带了他的兄弟来,帮了很大的忙,正好咱家人手不够,老爷就随他去了。” 还是第一次碰见上赶着给人干活的。 临近晌午,马车终于要出发,柳明舒刚出大门,就见秦昭正在招呼他带来的人赶车。 见她出来,神色有点不自然,随后转头不看她。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新宅门口,秦昭二话不说,招呼兄弟们又往里搬东西。 比她家的长工还=都能干。 白氏的父亲以前是个杀猪匠,后来参了军,还立过功,就喜欢这种身体壮,能干活的,瞧着就健康,是个有福气的。 之前对这位秦小公子不了解,还觉得陆衍不错,今日这一遭,白氏是彻底发现了秦昭的好。 进了屋赶紧招呼人,“秦小公子,带上你的兄弟们快歇歇吧,喝杯茶,今日真是多谢你们了。” 闻言,秦昭装作不经意朝柳明舒撇了一眼,这才将人叫回来。 柳明舒笑道:“今日大家都辛苦,我在金凤楼要了席面,大家留下用个饭吧。” 几人有些犹豫,纷纷把目光投向秦昭。 秦昭没拒绝,他带着人帮她家干了一上午活,吃顿饭不过分吧? 他倒也不是为了这顿饭,就是单纯来帮忙,也不是为了谁,就是......闲的。 柳明舒先回去休息,不料还没走回院子,身后就有人跟了上来。 “柳明舒。” 柳明转身看过去,秦昭小跑过来,上下打量她一眼。 “你......你没事吧?” 柳明舒知道他在问什么,失笑,“秦小公子,我身子虽弱,但也不至于出一趟门就死了。” 陆家人肯定知道她的情况,就没人与秦昭说吗? 秦昭表情严肃,“你放心,我已经去给你找大夫了,一定会治好你的。” 他的表情太过认真,柳明舒都没好意思跟他开玩笑。 “不用,我的身体我知道,不劳烦你了。” 仔细想想,她和秦昭也算不上多熟,又是来她家干活,又是给她找大夫,还说不喜欢她。 不过也是,她除了身体不好,其他的都很优秀,秦昭喜欢她也很正常。 秦昭蹙眉,“柳明舒,你该不会从来都没好好看过大夫吧?” 看倒是看了,但她的身体,一般大夫看不了。 所以她上次才将素秋的哥哥安排与周怀璋一起去了江南,就是为了去找给她看病的大夫。 “放心,我自己的命我还能不珍惜吗?” 想到什么,问:“对了,你表哥最近在做什么?” 上次的事情,陆家应该提高了警惕,也该排查了隐患。 陆家被降罪的原因她到现在都没想起来,上次陆衍帮了她,她也不能坐视不理,得想办法帮一帮。 想得太入迷,却没发现秦昭脸色不好看起来。 他今日早早来帮着周家干活,她一句好话没有不说,却是看上他表哥了? 他表哥才不喜欢她! 秦昭与陆衍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不一样,配谁都绰绰有余。 心中憋气,上次他都说愿意娶她了,她不愿意,还看上了他表哥,这对吗? 快走到柳明舒住的院子,她让素云将上次秦昭给的大场合汤婆子拿出来。 “上次多谢你。” 秦昭没接,柳明舒又道:“我已经让人熨过了,还在太阳底下晒了晒。” 秦昭接了过去,只是剩下那汤婆子,说什么都不要。 “这东西也不值钱,你留着吧。” 柳明舒想了想,也没再还回去,但还是想逗逗他。 “还说不喜欢我,你瞧瞧,这都送我东西了。” 秦昭站在她不远处,逆着光,周围像是被阳光镀了一层金色。 他想出口反驳,最后脸红的没说出一个字。 但他是什么人,是秦家骄傲肆意的小公子,一向都是他戏弄旁人,哪有别人戏弄他的? 当即便俯下身,再没有羞涩无措的模样,“我是喜欢你,你当如何?” 第48章 赴宴 柳明舒一怔,旋即失笑。 秦昭与周怀临同岁,她也没当真。 却也不甘示弱,“我能如何?你喜欢我是你的事,又不是我的事,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秦昭原本想看看柳明舒脸上露出害羞的表情,但是他错了。 这个女人当初可是大闹了长公主府,厉害着呢。 谁能在她手上占到便宜? 柳明舒眼波柔软,嘴角晕开笑意,整个人明媚却温和,好看极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秦彻赶紧移开眼。 柳明舒踏进院门,“行了,我要进去了,你快回前院去吧。” 一直到瞧不见柳明舒的背影,秦昭才转身,勾起唇角,步子轻快。 就连外面的天寒地冻,都没那么讨厌了。 柳明舒住的紫薇院,白氏一早就差人收拾好了,一应物品都准备得妥妥帖帖,屋子也烧暖了。 柳明舒一进去,素秋就赶紧端了小厨房熬的热汤。 吃饭的时候,柳明舒是跟着白氏在另一间房吃的,周德昌在另一头招呼客人。 从今日之后,柳明舒就再也没出过门,一直等到正月十七这一日,明德书院的考核终于要开始了。 女子进书院虽然分女子班,但一些基础课与男子们是一起的。 考试也不是很难,就像做语文的阅读理解一样。 不像现代考试那样严格,没有监考老师,而且每个人的题都不一样,同样是经典背诵与经义理解还有诗赋,没有策论,也算是科举的雏形了,只不过没推广开。 题目不一样,自然就避免了抄袭,只要将自己的写完交到门口的夫子那里就可以走了,两日后,书院会张贴新招的学生名单。 柳明舒之前研究过书院教授的内容,对于她来说不难。 但她不喜欢做那个出头的,所以写完之后并没有立马出去,而是等到其他人陆续走了,她取了个中间将自己写的交了上去。 两日后,素云一大早便去书院门口去看榜,高高兴兴回来禀报。 “恭喜小姐,您能去书院读书了。” 素云从她十岁的时候就一直在陪着她,知道她以前一直想去念书,但柳家人不让。 “奴婢这就去准备。” 虽然现在放榜,但要出了正月才开学。 在这之前,她先接到了陆家的帖子。 帖子上说邀请她与白氏去参加陆老夫人的寿宴。 这一日,柳明舒与白氏一早便出门去赴宴。 陆家距离周家不算太远,马车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就到了。 陆二郎与陆衍站在门口迎客。 见她们下了马车,陆二郎赶紧上前,朝白氏行了礼。 “周夫人,柳小姐。” 白氏将寿礼递上去,打了招呼,陆衍亲自带她们进府。 路上正巧碰上陆夫人,白氏便跟着陆夫人去了主院去见陆老夫人,柳明舒也跟着去见了礼。 陆老夫人年纪虽大了,但是个很精神的老太太。 她只坐了一会,陆瑶便带着她出了院子,往后花园去。 柳明舒一边走一边打量陆家宅子,大概方位和布置有了了解。 没一会陆盈也来了,三人就坐在亭子里说话。 “柳姐姐上次瞧着脸色不好,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陆瑶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 陆家的这两姐妹,性子完全不一样,陆瑶跳脱,天真烂漫,陆盈却安静温婉,笑不露齿。 不过两人身上都没有那些世家的傲气,很好相处。 这时,有丫鬟进来禀报,“大小姐,方家人来了,夫人让您过去。” “知道了。”陆盈点头。 转而看向柳明舒,“我先过去瞧瞧,柳姑娘与阿瑶先坐着。” 等人走了,柳明舒才问,“方家是你家亲戚?” “是我大姐未来的夫家。” 听陆瑶这么一说,柳明舒才知道,陆盈已经定了亲,最迟明年就要嫁人了。 大概率过了正月就能定好日子,说不定今年上半年就能嫁过去。 “这个方家,我怎么没听说过?” 上京的世家大族也就那些,按照陆家的门第,陆大小姐怎么也会找个门当户对的。 陆瑶脸色有些不自在,“这事说来话长,方家并非世族,而是商人。” 大祁没有商人低人一等的说法,但相较于世家大族,到底是上不了台面。 女儿不嫁世家,却嫁给商人,柳明舒有点想不通。 陆瑶只简单跟她解释了一下,大概是陆盈之前被方家公子救过命,两家就结了亲的,本来应该是要成婚了,但三年前,方家的老太爷去世,方家人要守孝,才拖到现在。 柳明舒了然,原来如此。 并未深究,便说起了别的。 坐了一会,陆瑶就有些坐不住,柳明舒正好还有事,便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吧,我正好也要回去找我娘。” 两人就这么分开,陆瑶让人将她送回主院,只是回去的路上,恰巧碰上了陆衍,省得她去找了。 陆衍将婢女打发走,两人就坐在就近的暖亭里。 “最近府上可有收获?”柳明舒问。 陆衍神色如常,“还要多谢柳二小姐,确实有收获,但那人隐藏得深,只找出一些无关紧要之人。” 柳明舒颔首,既然是沈家安排的人,自然是极为隐秘,说不定还不止一个。 陆家不是沈家那种老牌世家,算新崛起的势力,在这方面自然不如沈家。 可底蕴再深厚的家族,也能找出问题来。 不如说,越是根系庞大,越不缺把柄。 柳明舒道:“自家的蛀虫固然重要,但别人家的也同样重要。” 陆衍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放心,我今日就安排下去。” 说罢,带着深意看了她一眼,“柳二小姐,有件事情,还希望柳二小姐能解惑。” “陆公子请说。” “你为何要帮陆家?” 在陆衍看来,最近的事情虽然两家有牵扯,但到底牵扯的不深,而且两家之前完全没有任何交集。 若说周家想与陆家结交,但周德昌不管是在明面上还是私下里,对陆家的态度从未变过。 若想利用陆家来对付沈家,陆衍眸子沉了沉,她怕是打错了算盘。 柳明舒笑了笑,也没藏着掖着,“我就是看那两家不顺眼,只要和他们不对付的,我都愿意帮。” 第49章 是他多余了呗 陆衍一怔。 他们两人见面的次数加起来一只手数得过来,在他看来,柳明舒是一个极为聪慧的女子。 既然很多事情能看透,就该知道,与沈家撕破脸,非明智之举。 若之前好好退婚,虽然失了一门亲事,但得了沈家一个人情。 世家大族的人情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得的。 那就相当于未来的保障了。 柳明舒知道陆衍的想法,不管出于什么考虑,周家都不能得罪沈家。 这门婚事本就是她高攀,退了也情有可原。 沈家势力庞大,得罪了不会有好结果。 只要她忍一忍,这件事情就不会闹得这么难看。 但,她为什么要忍? 就算她忍了,但与沈行之订过亲这件事,于沈家来说是污点。 或许沈家会承诺好处,承诺永远不会对他们不利。 说到底,都是画饼。 她爹永远不可能出头,甚至会一直受打压。 再者,她不相信沈家的所谓那些世家大族口中的大义,更不相信他们的人品。 明面上风平浪静,但背地里做的那些龌龊事,谁又能知道? 那时,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倒不如另辟蹊径,博个出路。 靠别人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承诺,哪有靠自己来的踏实。 若非最近她爹在陛下面前露了脸,成了陛下的心腹,他也不会冒险。 但既然有这个资本,为什么不利用? “我知陆公子的想法,但周家与陆家不同,选择自然也不同。” 柳明舒也坦然,“当然,我之所以帮陆家,除了要感谢上次你在长公主府帮我之外,也是想借陆家的势。” “不过我并非想让你们针对沈家,但至少不会向着沈家。” 就算不是陆家,她也会这么做,她不需要那些人倒向她,只要不向着沈柳两家就够了。 后面的事情......慢慢来。 陆衍突然低笑一声,“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柳姑娘这般坦荡,倒让我自惭形秽。” 两人在亭子里说话,完全没瞧见不远处,秦昭死死盯着他们。 他不气陆衍,纯粹是被柳明舒气的。 陆家的意思,她难道看不出来吗? 与他表哥还这般说笑,真不怕他舅母上周家去提亲? 她还真的想嫁给表哥啊? 陆衍一侧头,便瞧见不远处的秦昭,朝他招手,“阿昭来了?” 秦昭走进来,柳明舒起身朝他行了礼。 三个人就这么坐着,无一人说话。 秦昭的脸色更加不好看。 什么意思? 刚才他来之前两人还有说有笑,他一来就无话可说了? 是他多余了呗? 柳明舒原本就是找陆衍有事,事情聊完,确实没什么可说的。 也不好一直留着,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主院,白氏正好派人来找她。 中午吃了席,留了一阵,便与白氏一起准备告辞。 出来的时候,碰到一人从另一条路要进去,问身边的陆瑶,“那人是谁?” 陆瑶瞥了一眼,道:“那就是我未来大姐夫,长得好看吧?” 柳明舒只看到了侧脸,一身藏蓝色袍服,腰间挂着玉坠子,确实风度翩翩。 不过人家是陆盈的未婚夫,问归问她也不好评判,只是点点头。 正月的日子过得快,初一这日,柳明舒跟着周怀临去了书院。 周怀临没事的时候会住在书院,以后估计每日会与她上下学。 周家的马车缓缓往书院去,马车内两人相对无言,安静的尴尬。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 周怀临说了上马车之后的第一句话,“怎么回事?” “公子,前面有马车挡了路。”外头的车夫道。 柳明舒撩开车帘看过去,对面的马车明显要比他们的马车华贵。 “无妨,咱们让一让便是。” 车夫将牵着马往旁边这走了走,对面的马车才缓缓动起来。 两辆马车错开的时候,对面的窗帘突然撩起,露出一张人神共愤的脸。 是谢悬。 经过时,谢悬那双眸子带着轻佻的意味投向她,嘴角勾了勾,还眨了一下眼。 柳明舒:...... 刚才是在调戏她吗? 是在调戏她吧? 很不爽。 到达书院,柳明舒朝四周看了看,问周怀临,“你在书院这么久,见没见过柳文兆?” 周怀临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你说呢?” 那就是见过了。 “柳文兆在书院表现如何?” 周怀临自从上次听说了她在长公主府上的事情之后,对她好像没那么针对了。 今天与她能坐一辆马车,说明有进步。 周怀临有些不耐烦,“怎么,后悔了?想回去重新认柳文兆这个大哥?” “当然不是,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先了解一下。” 闻言,不知怎的,周怀临的心情莫名地好了。 “他在书院素有才名,年前又写出几篇好文章,很受书院的人吹捧。” 与她了解的差不多。 两人刚进大门,身后有人追上来,“周公子,柳姑娘!” 郑和生朝二人行了礼。 “上次去周家不赶巧,没碰上柳姑娘,也未能与你道声谢。” “我听了你的建议,如今已经是书院的学生了。” 瞧见他今日精神头好,就知道得了山长赏识。 “都是郑学子才学过人,我也只是随口一提。” 只要这郑和生不与沈家走在一起,怎么都好说。 “柳姑娘今后也是书院的学生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姑娘若在学问上有不懂的,可以来找我。” 柳明舒颔首道了声谢。 进去坐在座位上,夫子还没来,柳明舒思考着如何才能避免郑和生身败名裂。 从根源上排除风险,才是最靠谱的办法。 正想着,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柳文兆在几位同窗的簇拥下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周怀临隔壁的柳明舒。 眉眼一沉,快步上前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柳明舒,你怎么在这?怎么进来的?” 看向周怀临,沉下脸,“你不会是进书院给我赔罪的吧?呵,你污蔑姐姐,不敬兄长,吃里扒外,不会以为我会原谅你吧?” 柳明舒原本还苦恼怎么解决郑和生这个麻烦,被柳文兆一搅和,豁然开朗。 这不是现成的办法吗? 第50章 就把他排除在外 柳文兆身后跟着的人没见过柳明舒,但是听到他叫名字,也明白了,这就是柳家那个二小姐。 柳明舒朝他身后看了一眼,问:“柳明萱没来?” 柳明萱还没从书院毕业呢,怎么不来? 不来她还怎么恶心人? 有为柳文兆出头的,“柳二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柳兄是你兄长,柳大小姐是你姐姐,只要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我......” 柳明舒话刚出口,就被柳文兆冷着脸打断,“哼,道歉?晚了,就算你跪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原谅你。” 说罢,拂袖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柳明舒刚坐下,对面的周怀临冷哼一声。 柳明舒就当没听见。 今日上课讲的是君子六艺里的书,她之前上过一年学,算不上难。 上的都是大课,一个时辰才结束。 从书堂里出来,柳明舒眼神往郑和生的方向看了一眼。 径直走过去,“郑学子,你接下来可有时间?” 郑和生一愣,“柳姑娘可是有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上次在我爹书房里看到了你的文章,有几处不明白,不知可否请教一二?” 郑和生的文章,柳明舒只看过那一回,但总得找个理由将人约出来。 郑和生有点为难,他今日还要与子谦兄去书铺。 他旁边的冯子谦道:“无妨,有事你就去,我自己去书铺,你要的书我帮你带回来。” 柳明舒又道:“你放心,我不白占用的你的时间,我给付你银子。” 郑和生家中虽拮据,但讨论学问,怎能收银子? “柳姑娘言重了,讨论学问而已,若真要了姑娘的银子,岂不是对不起自己学的圣贤之道?” 柳明舒也没再坚持,只要能将人约出来就成。 两人在这边说话,那边从书堂出来的周怀临微微皱了下眉。 出了书院,柳明舒看向周怀临,“二哥,我与郑学子想去茶楼喝茶,你要不要去?” 周怀临不知她到底想做什么,但郑和生与他关系不错,人老实,会被柳明舒骗得渣都不剩。 他不放心,就一同去了。 进了茶楼,柳明舒确实问了几个学问上的问题,郑和生也对答如流。 柳明舒又将之前写的文章拿出来给他看。 “还麻烦郑学子帮我瞧瞧,这篇文章如何?” 郑和生拿到手里认真研读,最后抬头看向柳明舒,有些不解。 “这篇文章是柳姑娘的兄长所做,在下之前也看过,可是有什么问题?” 柳明舒抿了口茶,意有所指,“要不你再仔细看看?” 闻言,就连周怀临都来了兴趣,凑过去看了看。 两人一直沉默着有两刻钟,周怀临的眉头蹙起,看向她,“你是不是在故意耍人?” 柳明舒摆手,“二哥可别冤枉我,你看不出来,说不定别人就能看出来呢?” 郑和生确实很喜欢柳文兆的文章,包括书院的山长也都是喜欢,评价很高,甚至还当做典范在课堂上鉴赏。 他们几个人还研究过,不管是用词,手法,还是远见深意,都是一篇极佳的文章。 柳明舒让他看,必定是里面有什么问题,便换了个角度,这一看,果然看出了问题。 猛地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欲言又止。 “看出来了?”柳明舒问。 郑和生愣怔一瞬,“这怎么可能?” 柳明舒笑了笑,“怎么不可能?” 这篇文章是上次她给柳文兆的,里面藏了证据,能证明这篇文章不是他写的。 郑和生既然以后能做沈行之的谋士,定是有过人之处。 看出来也不奇怪。 “难道其他的也......” “不错。” 没看出问题的周怀临在两人之间看了看,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这种别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好像他们才是自己人,就把他排除在外。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郑和生皱起眉,这样事情就严重了。 可是这些东西不是柳文兆写的,能是谁写的? 难不成...... 柳明舒没点破,缓缓站起身,“我阿爹对郑学子的才华赞不绝口,还说想邀你来家中喝茶下棋,不知郑学子可有空?” 郑和生明白她的意思,起身作揖,“确实该去看望周大人。”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周怀临一直到回了家才想出点门道来。 “柳文兆的那篇文章有问题?” “二哥还挺聪明,不过你只猜对一半。” 柳明舒没有明说,明日郑和生会来,就看他答不答应了。 第二日,书院要学女子八雅中的棋。 君子六艺是书院的必修课,那女子八雅就是选修课。 只选其中的棋、画和茶,这些都是能陶冶情操,且男子也可掌握的技能。 柳明舒唯一会下的就是五子棋,实在看不懂围棋。 与她对弈的是周怀临,两刻钟,五连败。 周怀临实在看不下去了,“你到底会不会?” 柳明舒闷声道:“就我这手法,会不会你看不出来啊?” 周怀临一开始见她乱放,还以为要剑走偏锋,想来个出其不意。 但慢慢地就瞧出了问题,这根本不是会不会的问题,根本就是在单纯地摆棋子。 “不会不知道学吗?” “我之前在柳家,他们不让我学,也没人和我下棋。”柳明舒道。 周怀临一噎,罢了。 两人又下了几局,柳明舒慢慢摸出了门道。 这一局,虽然还是输了,但柳明舒还挺开心,有进步。 柳明舒拉着周怀临又开了一局。 两人坐在角落,由于下得太过投入,都没察觉棋室内安静了不少。 柳明舒执黑子,一时不知道该放在哪,一只手伸出来,指了指棋盘左上角的一个位置,清润的声音响起,“这里。” 柳明舒神色一亮,把棋子放上去,才察觉出不对。 抬头看过去,一身红衣的男子就站在她身后侧,依旧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见她看过来,还朝她挑眉。 柳明舒嘴角的笑意僵住,谢悬怎么在这? 第51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还挺骄傲 谢悬饶有兴致的看向她,笑得欠揍,“怎么,昨日刚见过,这就不认得了?” 他的声音不小,棋室里的其他人自然都能听得见。 柳明舒与谢悬并未有过多少交集,但本能地觉得,不该与这人有牵扯,更不能得罪。 两人忙起来行了礼。 谢悬摆摆手,“行了,跟我还客气什么?” 柳明舒:? 他在胡说什么? 周围的目光都在她与谢悬身上来回游走,目光灼热,好像他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就连着周怀临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审视。 “世子说笑了,世子天人之姿,岂是我等凡俗之人能冒犯的。” 此话也算是划清界限,她不想招惹谢悬,上次在长公主府实属意外。 原本他不插手,长公主也不会真的将她杀了,而且她在外面还留了人,自然会将她送回去。 谢悬也没再纠缠,只是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显然不打算走。 还做了个请的手势,“你们继续,我不打扰。” 周围无一人敢反对。 没办法,柳明舒坐回去,周怀临也不好说什么,两人继续没下完的棋。 不过,谢悬坐在旁边也没闲着,竟然开始教她下棋。 坦然的没有半分打扰旁人的觉悟。 柳明舒拒绝不了,他指哪她就下哪。 最后一子落下,她竟然赢了周怀临。 谢悬很是骄傲,一把扇子装模作样地摇了摇。 柳明舒又朝他行了礼,“多谢世子赐教。” 谢悬并未再说什么,只是在棋室内扫了一眼,便转身出了房门。 人一走,柳明舒松了口气,她从未在其他人身上察觉到这种压迫感。 明明谢悬说话时,一直都带着笑,而且从没有架子,瞧着很是平易近人。 走的时候,还与其他人打了招呼。 只是,他今日来干什么? 就为了来指导她下棋? 柳明舒不这么认为。 不过他来做什么她也不关心,索性与她无关。 只是他拍拍屁股走了,剩下那些异样的目光全都柳明舒一个人受了。 有人还上前来问她如何与谢世子认识,那可是上京有名的二世祖,是个混世魔王。 柳明舒只是笑笑,“我与世子不熟。” 她也没说谎,他们确实不熟,见面次数满打满算都不超过三回。 从棋室出来,柳明舒刚迈出门槛,柳文兆便气势汹汹地跑过来。 “柳明舒,光天化日,与男子拉拉扯扯的,我们柳家是怎么教你的?” 柳明舒刚要说话,她身后的周怀临上前来,“柳文兆,把你嘴巴放干净点。” 柳文兆与周怀临之前在平阳就认识,但现在两人算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这是周怀临进书院之后,第一次与柳文兆说话。 柳明舒从他身后钻出来,“你上来就污蔑我,柳家怎么教的还看不出来吗?” 明德书院的学子不少,棋艺课众人随机分配棋室。 柳文兆刚从棋室出来,就听外面在说谢悬与柳明舒的事情,当下便来了气。 在外面与别的男子走得那般近,简直不知廉耻! 他们柳家丢不起这个人! “柳明舒,你以为你离开柳家,我就管不了你了?长兄为父,我今日就要当着众人的面管教你,让你长长教训!” 周怀临忙将人往身后一拉,“躲好。” 柳明舒没想到周怀临那么讨厌她,此刻竟然愿意护着她。 那边郑和生与冯子谦也来了,一听这话,立马站在柳明舒前面。 “柳兄,书院里这么多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是我的家务事,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周怀临冷哼,“家务事?她都已经被你们柳家赶出来了,哪门子的家务事?” “还有脸在书院大放厥词,你那好妹妹干的事,真当我们不知道?柳家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还挺骄傲。” 周怀临这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柳明萱的事情整个上京都传遍了。 但是在柳文兆面前,碍于他的才名,众人很有眼力见儿的不敢提。 今日被周怀临戳穿,难免尴尬。 柳文兆脸色难看,“周怀临,关你什么事?” “柳明舒,你就这么看着他欺负你大哥?” 柳明舒就差给周怀临鼓掌了,这张嘴还是有好处的。 追捧柳文兆那些人面子上也挂不住,但谁让人家文章写得好呢? 柳文兆才学好,出身好,将来一定能进朝堂,还有个世家出身的小舅子,现在打好关系,将来能谋个一官半职。 柳明舒拉住周怀临,“不要惹事,咱们快回去吧。” 今天还有正事要说。 周怀临瞪她一眼,“你是不是傻?他在欺负你你看不出来啊?” 在他面前挺厉害,现在怂了,就会窝里横。 柳明舒没反驳,只是笑了笑,给周怀临气够呛。 没用的东西。 那边众人也在劝着柳文兆,到底没闹起来。 坐上回家的马车,周怀临一直盯着她,许久后开口问:“问你个事。” “二哥问。” “去年寒露,你可有出过门?” “没有。” “这么确定?”周怀临不太信。 柳明舒坐直了身子,“我九岁来到京城,跟着柳明萱念了一年书,除此之外,只出过一回门,就是上山给我娘上香。” 她跟着柳明萱去读书时,柳明萱从不让她乱走,说她会丢人,她也不敢乱走。 周怀临拧着眉头,似在思考她说的是真是假。 郑和生进了周家,先去书房见了周德昌,之后两人才进了主院的西厢房。 除了他们两个人,素云素秋还有杨嬷嬷和周德昌身边的何平都在。 杨嬷嬷与何平在外间候着,素云素秋在里间。 柳明舒将她上次写的文章都交给郑和生。 “再看看这些。” 郑和生看过后,有些不解,“柳姑娘,你给我看这些......可是要我揭发他?” 柳明舒摇头,这里面藏了他抄袭的证据,但是还不够。 若是去揭发,也没什么意义。 “那柳姑娘的意思是?” 第52章 他会答应的 柳明舒思忖片刻,认真道:“郑学子,若我说有件能让你我都得利的事情,但需要你骗人,你可愿意?” “自然不愿。”郑和生想都没想就拒绝。 这就是柳明舒纠结的地方。 郑和生太死脑筋,太相信自己所谓的君子之道,才会被那样整。 柳明舒想了想,“实不相瞒,这些文章,都是我写的。” 郑和生昨日就猜到了,心中虽惊讶,但更多的是对柳明舒的敬佩。 一个姑娘家,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实在不简单。 但这不是让他去骗人的理由。 不论怎么说,他不会做违心之举。 柳明舒放软了语气,“柳家的事,想必郑学子也听说过,我写这些,都是被柳文兆所逼。” “周家无法与柳家抗衡,我一个姑娘家,自然也斗不过柳文兆,所以只能给他写这些。”说着,还掉了两滴泪。 郑和生不忍,皱眉问:“柳文兆用你的文章进书院,还在上京攒了不少名声,可他却对你这个妹妹不好,你为何不直接揭发?” 柳明舒叹气,“我也想过,可我一个姑娘家,与谁说?就算说这些东西是我写的,谁会信?” “到时,不仅不能讨公道,怕是要连累家里人。” 郑和生垂眸,“是我考虑不周了。” 柳明舒看向他,“但郑学子不同,这些东西我不能认,但你能认。” 郑和生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柳明舒解释:“郑学子在外已经有名声,只要你将这些文章认下,多少都会有人相信。” 这个时代,男子与女子终究不同,只要郑和生认下此事,再拿出些证据来,世人自然会信。 而且她确保自己不会站出来反咬一口,到时就能将柳文兆咬死。 但对于郑和生这种正直的人来说,此事确实不好答应。 郑和生凝眉,久久不曾开口。 “郑学子,我知你不屑做这种事情,但......我只是想要一个公道,只要揭露了柳文兆的嘴脸,我就满足了。” 柳明舒一脸委屈,观察着他的反应。 只要他能答应,此事就好办多了。 “柳姑娘,在下知晓你委屈,可......” “我知郑学子品性,你不答应也无妨,我再想其他法子就是。” 柳明舒起身给他行了一礼,“今日打扰了郑学子,实在抱歉,我差人送你出去。” 说罢,没有半分犹豫,让素云将人领出去。 人一走,柳明舒还哪有委屈伤心的样子,抹抹眼泪,看向外面。 素秋问:“小姐,那郑公子真的能答应吗?” “他会答应的。” 这种人,虽然正直,但也心软。 她查过,郑和生以前没少被人欺负,最是同情与自己有同样遭遇的人。 今昨两日她尽量不与柳文兆呛声,就是要让他看着,柳文兆是何等可恶。 传言总归是传言,一定要自己亲眼瞧见才会相信。 而柳文兆是什么性子,她最清楚,能错过奚落她的机会? 于是,柳明舒去上骑射课时,不出所料地碰上了柳文兆。 柳明舒不会骑马,刚进到马场,柳文兆便上前来,言语讥讽:“你一个不会骑马的进来做什么?还是洗刷马棚适合你,或者我给你个机会,将我的马和马具洗干净,我就考虑接受你的道歉。” 柳明舒余光扫到有人朝这边走过来,弱弱道:“可是,我也想学骑马。” “呵,还想学骑马?你也配?” “可、可是......书院的学生都能学,我为什么不能?” 言及此,柳文兆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起来,小声道:“想学骑马?也不是不行。” 柳明舒神色亮了亮,柳文兆背着手,“只要你答应以后每隔三日就给我一篇文章,我便让你学。” 柳明舒咬着唇,眼眸有些湿,低着头不敢说话。 最后还是妥协了。 待柳文兆离去,方才一直在不远处看着的郑和生才上前。 “他又欺负你了?” 柳明舒摇头,“我没事,就是帮他写几篇文章而已,不要紧,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郑和生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向柳文兆的背影,眼睛里隐隐有了怒意。 “他以前在家都这么欺负你?” 柳明舒没回答,“郑学子还是不要管我了,我要去给大哥洗马了,不然大哥又要生气了。”说着就要走。 洗马当然是不可能真的去洗马,瞧见人站在原地许久未动,柳明舒就知道有机会。 接下来几日,柳文兆处处找她麻烦,她都是能躲就躲,躲不过也不反击,次次都被郑和生撞见。 几日后,郑和生专门来找她,他答应了。 柳明舒松了口气,这日下学回去的时候心情都美丽了。 周怀临语气不善问:“你到底在做什么?郑兄是个好人,你别害他。” 柳明舒睨了他一眼,“二哥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何时害过人?” 周怀临“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路上柳明舒准备去买些杏芳斋的糕点,撩开帘子朝外看过去,却是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冯子谦。 冯子谦今日一个人,从书铺里出来,转头走进旁边的巷子里,像是在与什么人说话。 但那人隐在巷子里,看不清面容,只见冯子谦脸色严肃,好像在争辩什么。 两人只说了几句话,很快往巷子里面去了。 虽然在街上碰上熟人很正常,但她还是上了心。 一回去,便让素秋打发人盯着这个冯子谦。 当晚,周德昌突然被皇帝召进宫,一直到将近天亮才回来。 “发生什么事了?”白氏问。 周德昌皱眉,“明德书院后山出了人命案。” 白氏一惊,赶紧看向柳明舒。 柳明舒也懵逼,“什么时候的事?” “验尸结果,应该死了不到十日。” 不知为何,柳明舒立马就想起了谢悬,那日他去了书院。 “听说,那日谢世子也去书院了?”周德昌问。 柳明舒颔首,“是。” 听周德昌的意思,皇帝也怀疑是谢悬干的? “死的是什么人?” 周德昌皱眉,“是当年宸王府的一个下人。” “宸王府?” 柳明舒听说过,当年大祁内忧外患,平南王谢维岳在南境大获全胜,朝中却人心惶惶,害怕平南王有了不臣之心。 可最后反叛的却不是平南王,而是晋王。 为了让晋王退兵,保全一城百姓,皇帝不得不送自己的儿子出去做质子。 当时众多皇子中,皇帝选择了九岁的宸王。 听说当时宸王的生母跪在殿外三天三夜,都没能让皇帝改变主意。 可那晋王一心想做皇帝,虽然牺牲了宸王,但想保的还是没保住,不仅杀了半城的百姓,宸王也在那一场叛乱中没了。 最后还是平南王赶来平息了叛乱。 陛下用自己的儿子的命,换全城百姓的命和自己的皇位稳固,这件事情成了景元帝的污点,至今无人再敢提起。 但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宸王府早就改名换姓。 突然想起什么,柳明舒猛地看向她爹。 “爹,咱们这宅子不会是......” 第53章 用心险恶 周德昌不语,算是默认了。 柳明舒惊讶,皇帝还真将宸王旧宅赏给了她爹。 不过并非王府,而是皇帝给宸王的私宅。 宸王封王时才七岁,陛下便赐了这个宅子,等成年再搬去王府。 却没能等到长大。 这宅子之前一直闲置,年前就被景元帝赏给了周德昌。 可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怎么突然冒出个宸王府的下人? 周德昌叹气,他虽然没见过这位宸王殿下,但小小年纪,却要扛如此重担,就算不死,也得疯了。 “陛下召您去,为了命案还是为了宸王。” “其实就只是问了问是否见过那个人。” 毕竟是宸王府旧人,说不定还念着旧主,回来瞧瞧。 柳明舒都要怀疑,陛下赏了这宅子,就是为了找当年宸王府的人。 周德昌倒是不担心,今日陛下只是与他商量了一下,并未说旁的。 只是书院暂时不能去了。 从主院出来回去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后,素秋进了屋。 一边给她盛水,一边道:“小姐,外头有消息了。” “昨日奴婢派人盯住了那个冯子谦,他家住在七友巷,家中有母亲和一个妹妹,听说当初也是有爵位的人家,但犯事被抄了家。” “昨日与他见面的那个男子可有再见到?”柳明舒问。 “没有,不过昨日他回家后,晚上又出去了,最后悄悄进了软香楼的后门。” 软香楼? “那不是青楼吗?” 素秋脸色红了一下,“他进去后,大概半个时辰后出来的,面上含笑,手上好像还多了个钱袋子。” “回家的时候,还买了杏芳斋的糕点与金凤楼的烧鹅。” 杏芳斋和金凤楼的东西可不便宜。 看来这个冯子谦是找到了赚钱的门路。 “继续盯着,看看与他见面的人最后去了哪。” “是。” 柳明舒之前还觉得是她多想了,今日消息一回来,她的感觉果然是对的。 若他只是单纯的交友来往,那是最好,若奔着她爹来的,会在什么地方针对呢? 她爹接下来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推举品评,之前只是参与此事,如今他进了吏部,官职重要,出不得一点岔子。 郑和生与冯子谦今年肯定会在品评的范围内,但是否合格也不是她爹说了算的。 能让她爹栽跟头的,只能与陛下有关。 只要她爹不失圣心,问题就不大。 但她也没小看对手,她能想到的,对方也能想到。 只要挑拨了她爹与圣上的关系,让她爹在陛下面前失了势,就不足为惧。 原先她想着这些人会不会来个捧杀,但皇帝先升了她爹的官,短时间内绝不可能再升。 那他们就得想别的法子。 比如,先让那人接近她爹,打好关系,然后在品评之时,装作不配合,惹得她爹着急,最后无奈,配合她爹放一个明面上是寒门但却与世家有牵扯的人。 到时再公布那人的身份,陛下会怎么想? 她爹最大的优点就没了呀。 明面上与圣上一心,背地里还是拉帮结派,着急壮大自己的势力,必会惹得陛下不快。 啧,用心险恶。 晚上用膳后,柳明舒专门叫住周怀临。 “二哥,你与郑和生冯子谦这两人,是如何认识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就是随便问问。” 自从上次周怀临问过她前年寒露是否出过门后,对她倒是和颜悦色了。 “他二人一起进的书院,冯子谦为人随和,与我谈得来,一来二往,就熟了。” 出了那件事之后,书院愿意与周怀临结交的人不多,冯子谦与郑和生并非上京人士,不知那些小道消息。 柳明舒了然,是冯子谦故意接近。 这个二哥,上回还信誓旦旦说自己不会着道,打脸来得这么快。 关键是着了道还没察觉。 “二哥对书院内的学子们,有何看法?” 周怀临冷哼,“都是些个捧高踩低,趋炎附势之人罢了。” “那你为何还与他二人做朋友?还将人引荐到阿爹面前?” 周怀临一怔,“他们不一样,他们刚来,还没学会上京的那套做派,自然可结交。” 柳明舒笑了,天真。 他们是刚来上京,又不是刚来这个世界。 以前她爹有事从不与二哥说她今日总算是知道原因了。 “我要去找阿爹商量事情,二哥也一起吧。” 进了书房,周德昌就知道柳明舒有事,刚要起身说话,看到身后跟着的儿子,坐回去问:“可是有事?” 柳明舒点头,“是有事与阿爹说。” 周德昌撇了一眼儿子,“我与你妹妹有话要说,你先回去吧。” 柳明舒上前,“阿爹,是我将二哥叫来的,正好听一听。” 周怀临心里不是滋味儿,明明他才是亲儿子,搞得好像他才是外人,他们是亲父女。 柳明舒问:“朝廷的品评应该快开始了吧?” “快了,三月初各官员就要离京,去往地方,上头让爹留下负责京中事宜。” “女儿今日打听到一些事情,那些人,怕是会在此事上做文章。” 周德昌心中一凛,“什么事?” “应该与二哥的两个同窗有关系,爹最近与那冯子谦可有往来?” “这几日他时常找我喝茶,探讨学问,我怜他好学,便也不曾拒绝,并无其他。” 周德昌品出味儿来了,“他有问题?” “多半有问题。” 虽未确认与他见面之人是否是沈家的人,但早些防备准没错。 沈家做事不会只留一手准备,除了要挑拨他爹与陛下的关系,就怕还有别的招数。 “爹最近小心一些,冯子谦那边我会盯着,现在还不确定他们具体要做什么,等女儿这边有了消息,再想对策。” 周德昌正是此意,“你手底下可有能用之人?要不爹给你再派几个?” “女儿手里有能用的,爹不用担心。” 听了父女二人的话,周怀临总算是听明白了。 “你在怀疑冯兄?” 柳明舒不是怀疑,而是确认。 第54章 日久才能见人心 从书房出来,周怀临一把将人拉过来,沉着脸,“柳明舒,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刚才二哥应该听明白了才对。” 周怀临紧攥手掌,眼睛不由地瞪过来。 “柳明舒,你是不是在记恨我对你不好?所以就故意针对我朋友?” 柳明舒盯着他看了一会,“这话该是我问你,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才这样恶意揣测我?” “还有,之所以让你留下,就是想让你听一听,收起你那些天真的想法。” 周怀临被一个年纪比他小的数落了,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儿。 “柳明舒,没有证据,你凭什么说他居心叵测?” 柳明舒上前一步,“有些事情,等找到证据,就晚了。” “我知你看重朋友,但天底下不是所有的朋友都与你真心相交,你在书院读了这几年的书,难道不懂吗?” 真正世家子弟,根本不屑来书院,有自家的族学,资源条件可不是书院能比的。 而去书院的,要么家中势薄,要么就是与郑和生一样的寒门子弟。 像柳文兆那样的,在书院已经是家世最好的了。 “那些人去书院,你不会以为真的只是去学习的吧?” 学问重要,但家世更重要,有的人,办对了事,比别人读三年书都有用。 周怀临气红了脸,“柳明舒,你心思龌龊,就觉得全天下的人都有异心,冯兄待我真诚,我岂能让你如此污蔑他?” 柳明舒声音沉了几分,“待你真诚?日久才能见人心,你与他相识才多久,就让你这么为他说话,不是更能体现他的手段吗?” 柳明舒也来了气,说话专门往他心窝子里戳,“你觉得,你身上有什么优点,能值得那冯子谦主动与你交好?” 周怀临低下头,整个人因为生气微微发抖,随后猛地抬头看向她,双眼微红,大吼:“是,我是废物,是个烂人!这世上没人想与我交好,这下你满意了吧?” 说罢,跑出了院子。 柳明舒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顿觉自己刚才的话有点伤人。 但她也是为了让他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无。 回到紫薇院,叫来素秋。 “二公子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素秋一愣,“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觉得二哥今天的反应不太对。” 素秋原本不想说,但小姐是个有主见的,说不定还能拿个主意。 “不瞒小姐,二公子之前不是这个性子。” “前年寒露的时候,二公子出了一趟门,不知怎么的,醉了酒,竟与一女子共处一室,还衣衫不整。” “还有这回事?” 素秋点头,“这件事当时闹得不大,却惊动了京兆尹,二公子一直在辩驳自己什么都没做,但......” 柳明舒接着问:“但因为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无辜,所以他就吃了这个亏?” “是,那之后,二公子好长日子不见人,那个姑娘想进门,但二公子不愿意,那姑娘,就投河自尽了。” “因为这件事,二公子的名声毁了,之前与他交好的那些人怕受影响,便也不来往了。” 如今府中不让谈论此事,书院那边也是老爷花了好大的价钱二公子才没被除名。 柳明舒蹙眉,越听越像杀猪盘。 “当时爹娘都没去查查那个女子?” “怎么没查?但却什么都查不出来,就是上京周边一个村子里的姑娘,进城来送山货,结果......” 人没多久就死了,再想查也无从查起。 那之后,周怀临虽不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但在背地里总被说闲话。 慢慢的,就不愿多说话,身边也没有愿意与他亲近的好友。 柳明舒突然想起上次他问她前年寒露是否出过门。 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怀疑是她做的? 他俩八竿子打不着,她有什么理由去害他? 但周怀临又不会无缘无故去怀疑她。 第二日一早,柳明舒就让素云吩咐厨房做了热汤,带着去了周怀临院子。 出来的是书墨。 “小姐,二公子说了,谁都不见,您还是回去吧。” 来都来了,哪有回去的道理? “麻烦你再跟二哥说一声,我拿了热汤来,送去就走。” 书墨为难,二公子现在的脸色,别说小姐了,他看了都害怕,但还是进去禀了一声。 不多时又返回,“小姐,二公子说他不喝,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天儿冷,您还是回去吧。” 柳明舒没办法,只将热汤放下,便回去了。 刚进院子,小厮急匆匆来报,平南王府来人了。 柳明舒头疼,谢悬找她,能有什么好事? “来的是谁,何事?” “来的是平南王府的管事,来送帖子,说平南王府世子想邀小姐去城外的梅山围炉煮茶,踏雪寻梅。” 柳明舒翻了个白眼,“告诉他,我身子不好,不去。” 小厮支支吾吾,“那管事说,世子吩咐,小姐若不答应,他就在门口等着,日日都来。” 柳明舒:...... 他是没朋友吗来祸害她? “那就让他等着!” 小厮出去回话,没多久,又回来了。 “小姐,要不,您出去看看吧。” “又怎么了?” “世子又差人来了,这回还......这回又来了两人,还举着横幅,惊动了主院。” 柳明舒都气笑了,这个狗东西。 大门外,一人站在台阶下,另外两人手里举着红色横幅,上面大大的几个金字。 “平南王府恭请” 外面路过的人好奇往这边看来,柳明舒心里将谢悬的八辈祖宗都照顾了。 谢悬那人,她虽不了解,但明显,他想做的事情,做不成就不会罢休。 “回去告诉你家世子,我答应了。” 马车晃晃悠悠离开周宅,停在一条无人的巷子里。 平南王府的马车就停在前面,里面的人并未露面,遣了丫鬟过来给她送东西。 “世子知晓姑娘身子弱,给姑娘准备了暖身子的。” 柳明舒心里都是怨气,知道她身子弱还叫她出来? 不然她现在肯定还在家里窝在矮榻上,烤着火盆吃橘子呢。 马驶离城内,停在梅山山脚。 山脚有一处梅园,专门供来梅山的贵客歇脚。 院子里的景色别样的雅致,有一片梅林,在里面烹雪煮茶,是不少文人雅客的最爱。 两人一同下马车,今日谢悬一身白衣,青玉冠,一副翩翩公子的清润,山上未化的雪已然成了他的陪衬。 这样一副好皮囊,开口就煞风景。 “柳二小姐竟来了,果然,你心中还是有我的。” 第55章 选错了路 柳明舒咬牙,“世子说笑。” 两人进了梅林,意外的这里今日没人。 走进烧暖了的茶室,下人将四周的竹帘卷上去,整个茶室豁然开朗。 从隔窗望出去,如临仙境。 谢悬坐于她对面,从炉子上拿了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给她也倒了一杯,柳明舒道:“我不喝茶。” 谢悬手上的动作没停,“白水。” 柳明舒端起杯子闻了闻,确实没有茶叶的味道。 两人就这么坐着,谁都不开口。 谢悬突然抬眸看过来,轻笑,“柳姑娘就不问问我今日为何约你来此吗?” “我若问了,世子就会告诉我吗?即便说了,会说真话吗?” 谢悬这个人她看不透,不管什么原因她都来了,何必多此一问。 谢悬呵笑一声,“柳姑娘还挺了解我。” 柳明舒不说话,喝了口热水,转头看向外面。 茶室内许久没声音,谢悬朝她看过来,“柳姑娘还真是沉得住气。” 柳明舒颔首,“多谢夸奖。”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直接认了,还这么不客气,谢悬嘴角的笑意顿了一下,绽出更深的笑。 “柳姑娘真的不考虑做我的第十房小妾?” 说着看向外面,一身红衣的姑娘正在外面站在雪地里跳舞。 一边跳一边还朝谢悬抛媚眼。 一舞毕,身姿婀娜地朝他们走来,一进来便倒在谢悬脚下,捏了一块糕点喂给他。 谢悬没接,可两人的眼神都快拉丝了。 柳明舒转过头,没眼看。 不过那女子也就停留一会,便被谢悬打发走了。 “如何?”谢悬问。 “什么?” “方才的美人,是我的第九房妾室,如何?” “世子的人,自然是最好的。” 两人的话都不多,一直到柳明舒喝完三杯水,谢悬才又开了口。 “听说明德书院后山出了命案。” 柳明舒点头,“听说了。” “柳姑娘不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书院后山上死了人?还是害怕凶手就坐在她面前? “人命案自然有京兆尹查办,人又不是我杀的,害怕什么?” 谢悬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微挑眉,“你果然对我的胃口。” 对个屁的胃口! 经过刚才的对话,柳明舒几乎能确定,书院后山的命案,与谢悬有关。 即便不是他杀的,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她虽不知他的目的是什么,但绝对不是好事。 两人在茶室里坐了将近一个半时辰,柳明舒起身往外走,就听见外面传来说笑声。 声音越来越近,等看到来人,好心情转瞬即逝。 转头问谢悬,“你干的好事?” 谢悬耸耸肩,端起一杯茶,“人多热闹,你不喜欢?” “那我便不打扰世子的雅兴了,告辞。” 刚要走,对面的人注意到她,立马变了脸。 “柳明舒,你怎么在这?” 柳文兆几人朝她走来,柳明萱跟在他身后。 “你跟踪我们?”柳文兆恍然大悟,面露讥讽。 “我们今日是带着明萱散心的,就算你跟来,我们也不带你。” 柳文湛吩咐小厮,“去给东家报个信,让他将人轰出去,就说梅园进了不该进的东西。” “二妹,你若想来,直说便是,何故做这种事情?”柳明萱道。 她目光掠过柳明舒,却看不到茶室里面的人。 许久未见,柳明舒竟没有半分憔悴,看着竟比在柳家时气色还好。 可惜,她选错了路。 上辈子,周家满门无一幸免,她这个时候去周家,简直自寻死路。 她正欲说话,身后的谢悬却是先开了口,“柳家果真不同凡响。”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柳文兆瞪着眼睛斥责,“柳明舒,你竟在这里私会外男,简直太不像话了!” 柳文湛板着脸,“从前你在家便不敬父母,不尊兄长,如今越发不懂规矩,难不成又勾引了哪家家仆?” 柳明萱暗笑,柳明舒结交的,能是什么上台面的人? 柳明舒深吸了一口气,朝一旁错开两步,歪头,“这话,你们对他说。” 谁搞事情谁解决,妄想她一个人抗在前面,想屁吃呢。 众人目光落在茶室内,一眼便瞧见坐在竹桌旁的白衣男子。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透着漫不经心的优雅,却又带着几分不羁。 尤其微微挑起的眼尾,只一个眼神,显尽了不屑。 谢悬像是惊讶一般,指指自己,“你们在说我?” 柳家人脸色一变,平南王世子? 柳文兆霎时间怒目看向柳明舒,“明舒,你也太不像话了,世子在此,你竟不告知,到底是何居心?” 说罢,立马上前行礼,“世子恕罪,二妹她一向不知礼数,还望您多担待。” 门口的侍卫嗤笑一声,“你们柳家人可真有意思,柳二小姐不是你们家出来的吗?她丢脸,你们又能好到哪去?” 柳文兆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一时间难堪不已,却又不敢反驳。 他明明是在帮世子说话,为何还要反过来斥责他? 谢悬一个眼神扫过来,柳家人不由得腿软。 尤其是柳明萱,脸色煞白,呼吸重了些,只悄悄抬眸便躲闪开。 柳明舒怎会与谢悬结识? 不过,她也稍稍放了心,柳明舒能哄得周家人维护她,却绝对攀附不上谢悬。 谢悬若真好勾引,她上辈子何至于那么惨? 前世,她嫁给陆衍,过得并不好,恰逢平南王世子来陆家做客,她只见了一面,惊为天人。 那时陆家已然失势,抄家已不可挽回。 做罪臣之妇,哪里比得上世子夫人? 于是,她给谢悬下了药。 可一片衣角都没碰到,就被他提着衣领,扔到了陆家人面前...... 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接近谢悬,就让柳明舒这个蠢货去得罪吧。 “世子恕罪,妹妹在家中骄纵惯了,不知礼数,我们回去定会好好管教。” 谢悬笑了。 柳明舒也笑了。 柳家人都是些什么货色,别人看不出来,谢悬还看不出? 以前在家时,她听得最多的话就是, “和明萱比?你也配?” 柳明舒回去坐在谢悬面前,谢悬很配合地给她倒了水递过去。 柳明萱面色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茶室的两人。 他竟主动给柳明舒斟茶? 怎么可能? 明明,前世谢悬不近女色,她只是给他下了个药,便得了那般下场,为何对柳明舒却不同? 第56章 你利用我 柳家众人没讨着好,自然也没脸再留着,赶紧进了梅林。 一直到走进梅林深处,柳明萱的脸色还没缓过来。 “明萱。”柳文兆心疼妹妹,“妹妹放心,她再怎么比都不如你。” 柳文湛怒骂,“我以前就说她心术不正,不仅不认爹娘,还认贼作父,与咱们作对!如今不安分,又攀上平南王世子,不过也无妨,日子长了,总会被厌弃。” 柳文舟附和道:“她本就不是好人,我才没有那样的姐姐,只有大姐姐才是我的姐姐。” 柳文兆叹气,“以前明舒很听话的,也不知从何时起,变得这般不知礼数,咄咄逼人,那周家有什么好?” “周德昌不过才被陛下升了官,一个没有背景的人家,将来等妹夫掌了权,还能有他们什么好果子吃?” “咱们柳家才是真正的前途无量。” 柳明萱垂眸,将方才的震惊与害怕还有隐隐的不甘压下去。 确实,他们柳家以后会飞黄腾达。 她有丞相夫君,有尚书爹爹,大哥二哥三弟都是人中龙凤,她何故去羡慕旁人? 这辈子,她不会嫁给陆衍,便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这一世,她会过得比谁都好,柳家会成为上京新贵。 攀附上平南王世子,还真以为有了靠山? 那可不是好人,谁沾上谁倒霉。 将来她就是丞相夫人,周家却家道中落,拼的是谁笑到最后,而非谁笑得欢。 茶室里,柳明舒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男人。 谢悬语气轻佻,“柳姑娘再这样看着我,我就要认为你对我有非分之想了。” 柳明舒若有所思,“谢世子,你今日叫我来此,究竟想干什么?” 她不信谢悬有这么闲,单纯叫她来喝茶,还将柳家那帮人也弄来膈应她。 “世子。”外头不远处来了一人,声音不大不小喊了一声。 来人并未上前,只是朝谢悬微微颔首,是刚才那个红衣美人。 站在那里,像是一把刚杀完人的刀,鲜血淋漓。 哪是什么柔弱无骨的小妾,根本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猛地反应过来,“你利用我?” 谢悬嘴角扯起一抹笑,“柳姑娘这是哪里的话?我何时利用了你?” 柳明舒拧眉,今日将她约到这里,就是为了给他暗地里那见不得人的事情作掩护。 即便将来怀疑到他头上,也有她作证,就算最后牵扯了她,还有周德昌这个陛下面前的红人说情。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看不懂这个平南王世子,但也知道,他是回来做人质的。 只要他在上京,平南王留下的那些人便不会轻举妄动。 可将这样的人召回京,真的是好事? 谢悬慢悠悠起身,“柳姑娘放心,本世子不随便害人。” 这话柳明舒一个字都不相信。 自他回京,上京不少人都倒了霉,但是这位世子,却只是得了一个混世魔王的称号,谁都没怀疑过他有别的心思。 她现在怀疑,他就是在有目标的针对,一捧沙子好辨别,可将沙子扔进海里,可就不好找了。 目标掺杂在人群里,谁又能摸得准他的目的? 若真是如此,这位平南王世子实在危险。 如今,她又知道了他的秘密...... 这个谢悬,当真是个狗东西! 起身行了一礼,“世子的事情,我不想掺和,也希望世子,不要牵连无辜。” 说罢,转身离去。 人走后,谢悬懒散地靠在椅子上,“出来吧。” 镜辞从茶室里面的屏风里走出来,坐在柳明舒坐过的位子。 “周怀璋让你好好照顾他的家人,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谢悬瞥了他一眼,“这不是你出的主意?我就是看在周怀璋的面子上,才给她这个机会,你以为,什么人都有资格被我利用?” 镜辞双手合十,“我佛慈悲......云阳那边来了消息,让你回封地。” 谢悬不以为然,“这是我想回就能回的?要不让他们来接我?” 镜辞白净的脸上染了笑意,“你不回去?” “为何要回去?” “他们让平南王世子回去......”谢悬戏谑,“我是吗?” * 柳明舒回到家中,素秋说今日周怀临一整日都没出过院子。 连吃饭都没出来,小厮送进去的饭菜又原封不动地端了出来。 柳明舒让厨房做了些吃食,又去了一趟松风院。 这回,书墨没硬拦着。 柳明舒敲敲书房的门,没人应。 缓缓推开门,自行走了进去。 刚踏进去,“砰”一声巨响,一本书砸在门上。 “出去。” 柳明舒上前两步,将吃的放在他桌案上,“听说二哥一整日没吃东西。” 闻言,周怀临身子一僵,随即厌恶道:“谁让你进来的?滚!” “我是来给二哥道歉的。” “我为我昨日的话道歉,二哥能不能原谅我?”柳明舒语气里除了认真,还带着些许俏皮。 周怀临不回答,柳明舒自顾自说:“昨日是我着急才说了那些话,但二哥在我心里是世界上最好的二哥,昨日都是我的错。” 说着,将吃食往他面前推了推,还扇了扇,让香味儿飘过去,“我让厨房做了二哥最喜欢的菜,你吃点?” 不领情,柳明舒又道:“母亲今日还问起你了。” 说起白氏,周怀临终于有了反应。 周怀临确实生气,但生气的不是柳明舒的那些话,而是在生气她说的都是真的。 思索片刻,自嘲一笑,又能怨谁? 只怨他自己太蠢。 柳明舒没多待,回了紫薇院。 素云拿上郑和生送来的诗文。 不愧是古代的读书人,文章写得就是好。 她的文章只是取了个巧字,而郑和生却是实实在在的读书人,句句言之有物。 一切都准备好,只等时机。 第57章 肯定是嫂子 趁着这两日不用去书院,柳明舒想去城外给娘亲上炷香,顺便在南郊的龙泉寺立个牌位。 城外玉泉观附近有座衣冠冢,里头只埋了几件她娘生前穿过的衣裳,真正的坟还在平阳老家。 她把想法告诉了白氏,对方爽快应下:“我之前就想过,但这事到底还得你这个亲女儿来办。” “到时再做几场法事,也算全了你的一片孝心。” “多谢阿娘。” “说什么谢不谢的,云娘活着的时候,我们也时常往来,到时娘陪你去。” “不用,我带着素秋和素云就成,不打紧。” “那就暂时别出门了,你身子不好,别冻着,等天气暖一些,娘也放心。” 柳明舒摇头,“不妨事,索性现在也没什么事,我正好出去走走,娘不用担心。” 白氏还要坚持,被她劝住了。 她这趟出门,不单单是去给她亲娘立牌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外头的人盯了那么久,她不出去,怎么给那些人机会? 第二日,柳明舒坐了马车出城,出发前,让人送了一封信出去。 两个时辰的路程,于巳时到达龙泉寺。 山上积雪未化,寺僧只扫出一条窄窄的小径,通往香殿。 寒风凛冽,吹得人脸颊生疼。 寺里的僧人等在门口,带她去香殿。 先给她娘立了牌位,上了香诵了经,柳明舒跪在牌位前,盯着上面的字出神。 素秋怕她累着,忙将人扶起来,“小姐,别太伤心了。” 柳明舒并不是伤心,而是在佩服云姨娘。 死之前还不忘给自己的孩子铺路。 法事明日才能进行,寺里准备了斋饭,柳明舒用了一些,才回到客院。 而此时被柳明舒一封信叫出来的人,正在龙泉寺外面百无聊赖地等着。 把玩了根不知从哪捡来的枯树枝,靠在树干上,还有几个他带来的兄弟。 霍安年纪小,有点坐不住,问:“五哥,咱们来这到底要做什么?” 都等两个时辰了。 不过这事柳明舒不背锅,她信上说得很清楚,不着急,酉时来也不晚。 奈何秦昭是个急性子,收到她的信,迫不及待就带着人前往龙泉寺。 他们骑马,甚至比柳明舒到得还早。 秦昭杵着手里的小木棍,心中嘀咕:就算他来得早,她也不知道差人来瞧瞧他,是她差人送了信说要他帮忙的,现在却不见人,没良心! 不会是把他忘了吧? 这么冷的天,要是冻坏了,谁为她办事? “五哥,要不我去问问?未来五嫂长什么样啊?” 秦昭拿木棍在他头上一敲,“乱叫什么呢?” 霍安一缩脖子,赶紧抱住自己的头,“我可没乱叫。” 霍安一缩脖子,赶紧抱住自己的头,“我可没乱叫!” 往远躲了几步,嘴里嘟嘟囔囔,“人家就给了你一封信,你就巴巴地赶来,等了这么久都没半句怨言,还不是嫂子?” 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他五哥对一个女子这么殷勤,肯定是嫂子! 秦昭一脚踢过去,“你小子,说什么呢?” 霍安捂着屁股“嗷”一声跳开,躲得远远儿的。 这时,一道声音传来,不禁惊讶,“秦小公子?你怎么现在来了?” 话音刚落,柳明舒跟在素云身后上来,一愣。 秦昭一瞧见她,立马转过身去。 柳明舒看到不远处的人,还真来了。 “等很久了?” 秦昭不说话,柳明舒笑着上前,“来了怎么不进去?” 霍安瞧见人,瞬间安静了,上下打量眼前的女子,这就是五哥的心上人? 赶紧撞撞身边的人,示意他看柳明舒。 不愧是他五哥,眼光好啊。 霍安蹦跶上前,“你就是嫂......” 秦昭一记刀眼扫过来,立马改称呼,“柳姑娘吧?我们刚来,五哥正要去找你呢?” 说罢,推推秦昭,使了个眼色,快上啊! 柳明舒颔首,“今日劳烦你们跑一趟,我在寺内准备了斋房,先进去休息吧,应该还不到时候。” 他们一共四个人,不好张扬,进寺时,专挑没人的地方走。 霍安拉着另外两人跟着素云走,将柳明舒与秦昭落在后面。 秦昭瞬间扭捏起来,睨了她一眼,现在想起他来了? “不是让你晚些来吗?怎么来这么早?” 秦昭气的头发险些立起来,还是他的不是了? “你说你来了给我递个信儿啊,干什么在外面死等,不冷吗?” 怎么不冷? 他还以为她想不起来他呢。 “我准备了吃的,你先回去歇一会,等时候到了我再通知你。” 这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秦昭原本已经不气了,一下子又气从心中来。 果然是个没良心的。 秦昭低头看着还不到他肩膀的小豆芽菜,又觉得自己气半天这人也不懂。 一时泄气,不料柳明舒突然笑了,“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秦昭立马僵直了背。 “谁让你来这么早,我给你送信,就是让你晚些来,免得挨冻。” 山上可比城里冷,就算他身子骨再好,也扛不住。 若非她不放心来瞧瞧,还有的冻呢。 不过,这么冷的天气,他还愿意跑一趟,她是感激的。 “虽说你受冻也不是我的错,但我这不是知道你提前到了,立马就出来迎接了吗?” 秦昭也并非真的生气,就是心中不爽。 进了斋房,素秋赶紧上了斋菜。 “寺内简朴,诸位不要嫌弃,改日我请各位去金凤楼吃饭。”柳明舒客气道。 霍安摆手,“不嫌弃不嫌弃。” 秦昭高兴,柳明舒并未因为他们是市井之人便看不起。 “你倒不太像柳家人。” 声音不大,但还是入了她的耳。 柳明舒只是笑笑,并未多言。 世人多利己,她也不例外。 与人为善能多条路,与人为恶又有什么好处呢? 况且,他们都是秦昭的朋友,是来给她办事的。 事还没办,就过河拆桥,哪个傻子能干出这事来? “你有什么计划?”秦昭换了话题。 “还要什么计划?瓮中捉鳖,等人来了直接揍就行。”柳明舒淡淡道,又补了一句,“别打死了。” 第58章 歹竹出好笋 秦昭大概是没想到柳明舒这么直接。 但他看不惯柳家人很久了,今日总算是逮到机会了。 “这你放心,揍人我在行。”说完他立刻轻咳一声,移开视线,“......我是说,对付这种人不能手软。” “我知道,今日要辛苦你了。” 柳明舒笑着看向他,眉眼弯弯,烛光映在眸子里,熠熠生辉。 秦昭点点头,“不辛苦。” “不过,你要是真的将人揍了,他会不会找你麻烦?柳家可都不是好人。” 临了还添了一句:“除了你。” 柳明舒闻言挑眉,哦~原来你喜欢好人。” 柳明舒就喜欢逗秦昭,傲娇小少年,正是好玩的时候。 果然,秦昭一听就炸毛了,“我可没说!” 随后又觉得这么说也不对,“你嘛,勉强算好人吧。” 那头霍安吃饱喝足,看过来,瞧见两人面对面坐着,好一个郎才女貌。 晚间,柳明舒又去上了香,与寺里的人商量好了明日要做法事。 回到斋房,刚进屋,外头有人轻轻敲了一下窗。 “小姐,人来了。” “将秦昭叫来。” 素云换上柳明舒的衣裳,假装柳明舒,收拾妥当,躺在榻上。 柳明舒原本想留在房间里,但秦昭怕她伤着,不许。 “你还是去隔壁等着吧,等擒住人你再来。” 柳明舒穿着丫鬟的衣裳出了门,看向黑漆漆的院门,进了隔壁院子。 暗中的人这才去禀报,“三公子,人都睡下了。” 夜色如墨,只有零星火把在风中摇曳,映照出柳文舟扭曲的面容。 龙泉寺后山静得可怕,唯有寒风刮过树梢的呜咽声。 “很好,将迷药吹进去。” 黑暗中,一黑衣人鬼鬼祟祟上前,用竹管将迷烟吹进屋内。 又等了一刻钟,几人出现在院中,为首的柳文舟得意洋洋,挥挥手,“里面就交给你们了。” 四五个黑衣人破门而入。 这个斋房是柳明舒专门要的,在龙泉寺后山,与寺院的其他地方没有连接,是独立的两个小院。 这里即便是天塌下来,寺里都不会有人发现。 柳文舟冷笑,“我看今天还有谁能帮你,让你欺负大姐姐,不知好歹!” 柳文舟眼睛里蹦跶着兴奋恶毒的笑意,嘴角更是咧到了嘴角。 柳明舒就只配给他当奴才,只要今日她毁了清白,还不是像之前那样任由他拿捏? 他只有柳明萱一个姐姐,这个不听话的,才不是他姐姐! 看着时间差不多,柳文舟抬步踏进房门,“差不多行了,别将人玩死了。” 可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立马叫人点灯,“来人,快来人!” 外面的人进去掌了灯,屋内的黑衣人倒的四仰八叉。 还有榻上的人,哪是柳明舒? “怎么是你?柳明舒呢?”柳文舟总算意识到不对劲。 身后,突然出现两人。 “你找我啊?我的好弟弟。”一道戏谑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点起火把,瞬间照亮了院子。 柳明舒站在院中,身后跟着两个男子。 柳文舟微微眯眼,像是明白了什么。 “大半夜的,从城内到龙泉寺,该不会是来找我叙旧吧?” 柳文舟咬牙,心里恨毒了柳明舒。 她怎么还不去死! “柳明舒,你阴我?” “弟弟这说的哪里话?不是你来找我的吗?” 柳文舟心中怒意丛生,猛地朝她扑过去。 可还碰到她的一片衣角,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一道身影,一脚踢在他腰上。 柳文舟习武,这一觉只让他踉跄了几步,便稳住。 秦昭从暗处走出来,慢慢露出脸。 “秦昭?你怎么在这?” 秦昭站在柳明舒身边,柳文兆突然就明白了。 “柳明舒,你竟然联合外人害你弟弟!” 这话说得可真搞笑。 “柳文舟,你来此安得什么心,别以为我不知道。” 柳文舟黑了脸,这会也明白过来了,被算计了。 “柳明舒,你要是还想要我这个弟弟,最好当今日这事没发生过,不然,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姐姐!” 别说柳明舒,就连秦昭都听笑了。 问柳明舒:“哎,你们柳家人是不是有病?一直都这么自信吗?” 柳明舒抬眸瞧他一眼,“算是被说对了,柳家就我一个正常人。” 秦昭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那也算歹竹出好笋了。” “柳明舒!”柳文兆气急败坏,“我都听到了!” “我告诉你,今日你若不放我走,我一定会告诉父亲,你就等着受罚吧!” 柳明舒歪头,“他好像有点聒噪了。” 话毕,秦昭上前就是一拳。 “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什么玩意儿。” 柳文舟急了,抹去嘴角血迹,抄起地上掉落的剑,上来就要与秦昭对打。 柳明舒赶紧躲远。 秦昭侧身轻松避开柳文舟全力一击,顺势扣住他手腕一扭,在他吃痛弯腰的瞬间,膝盖已重重落在他腹部。 柳文舟闷哼一声,踉跄后退,秦昭却如影随形,一记扫腿将他放倒。 两人你来我往,过了十几招,柳文兆到底是不敌上过战场的秦昭,最后被打趴下。 就这十招,其中有八招都是秦昭在溜着他玩。 柳文舟不可一世,在府中人人都让着他,便觉得打遍天下无敌手,根本不将秦昭放在眼里。 但真正过了招之后,才终于知道差距。 这会,总算知道怕了。 四处张望,想跑,但秦昭可不给他机会。 “秦昭,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放了我,不然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秦昭轻笑,“你要求的不是我,而是她。” 求柳明舒?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一个给他当奴的人,为什么要求她? 他就是死,都不会求她一个字。 “柳明舒,你敢!你忘了之前在家里怎么卑微求我了?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敢动我,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我劝你最好放了我,不然你再也回不了柳家了!” 没低头,柳明舒不免高看他一眼。 柳文舟被秦昭反绑双手,嘴上却仍不饶人:“柳明舒,你敢动我,父亲绝不会饶了你!” 柳明舒缓步上前,烛光在她眼中跳动,却暖不透那抹冷意。 “到现在,你不会还觉得我在乎你这个弟弟,还会怕柳崇山吧?” 话音未落,她抬手便是两个耳光,清脆响亮。 柳文舟彻底懵了,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柳明舒甩了甩震得发麻的手,弯腰去脱鞋。 秦昭、霍安:“???” 柳文舟惊恐挣扎:“你、你想干什么?!” 柳明舒拎着绣花鞋,冲他微微一笑。 “小时候,你用藤条抽我,今日,我都还给你。” 第59章 拿你开刀 “啪!” 一鞋底直接甩上去。 “你、你敢打我?” 话音刚落,又是一鞋底上去。 “打的就是你。” 因为身体原因,她的力气算不上多大,但也是使尽了全力。 足足抽了几十几个巴掌,柳文舟的脸肿成了猪头。 身边其他人都惊呆了。 就连诉素秋都没敢出声。 她家小姐平日里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这么凶残。 秦昭带来的人都瞪大了眼睛,霍安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 他收回白日的话,这叫弱? 他们军营里,都管这样的叫母老虎。 军中就属马副将的媳妇儿最是彪悍,将马副将治得死死的。 但也最多骂两句,可没见过脱了鞋打人的。 小声道:“五哥,咱五嫂,真强啊。” 秦昭瞪了他一眼,不发一言。 柳文兆肿得脸说话都说不清楚,“二姐,二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别打了,别打了......” 柳明舒直起身,眼前一黑,瞬间头晕目眩,赶紧扶住素秋,累得叹了口气。 “二姐,你放我走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柳明舒“呵”了一声,不是知道错了,而是知道害怕了。 霍安这小子有眼力见,将人拽起来,直接摁着他跪在柳明舒面前。 “说,你今日来到底想做什么?” 但柳文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霍安这话问得简直多余。 她在柳家这么多年,柳文舟是什么性子,她能不知? 柳明舒冷笑,“让我猜猜,你今日来是想给柳明萱出气?” 想必又是柳明萱在家中哭啼两声,这个蠢货就来了。 “柳文舟,我本不想这么早动你,但既然来了,就拿你开刀。” 柳文兆恶狠狠地盯着她,闻言,忙道:“柳明舒,我是你亲弟弟,你敢动我,父亲不会啊——” 话未说完,一鞋底子又上了脸。 柳明舒冷下脸,淡淡道:“给我把他的腿打断。” “不,不,柳明舒,你不能这么做,我是柳家三公子,是你亲弟弟,你不能这么做!”柳文兆的声音比杀猪叫还难听。 秦昭小声问,“一会画面比较血腥,你要不回避一下?” “不用,直接动手吧。” 柳文舟将来会成为万人敬仰的大将军,她倒要看看,没有她,还成了残废,如何再做大将军。 秦昭一招手,几人便上前来,手里拿着棍子。 柳明舒声音淡漠,“你是军中之人,应该知道怎么彻底废掉一条腿,再无痊愈的可能吧?” 霍安眼皮一跳,“这......真要这么干?他毕竟是柳家人。” “柳家人又如何?若非今日我有所防备,如今这般下场的就是我,付出什么代价,都是他应得的。” “柳姑娘就不怕得罪人?” 柳明舒轻笑,“我今日放了他,就不得罪了?” 霍安无言以对,好像也是。 打不打都得罪,还不如出出气。 思及此,众人摩拳擦掌。 秦昭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走上前,示意霍安将柳文舟的腿死死摁在石阶上。 “还用得着棍子?小爷一脚的事。” 他抬起脚,对准膝盖关节处,猛地跺了下去!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异常脆响。 伴随着柳文舟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的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折过去。 霍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腿,看向柳明舒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凄厉的叫声打破沉寂的夜,连路过的风都惊了惊。 柳文舟那双眼睛淬了毒,只恨不得现在就将人抽筋剥皮,五马分尸! 可腿上疼得他几乎昏厥,只能拖着腿,瘫在地上。 柳明舒上前撩开他的裤腿瞧了一眼,“还不够。” 她要的,是他的腿永远瘸了,再无痊愈的可能。 几人一人一石头砸下去,柳文兆的腿骨头错位,肉也烂了,骨头也露在外面。 血流了一地,很快就凝固了。 柳明舒重重呼了口气,“找个大夫给他看看,别死了。” 霍安瞧着柳文舟那惨不忍睹的腿,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五嫂竟然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话来。 不愧是他五哥看上的人,狠呐。 “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明日趁着没人,将他扔回去。” 刚才打那些巴掌,把她的力气耗光了,实在有些累。 素秋赶紧扶着她回了隔壁院子。 秦昭效率极高,很快将柳文兆和他那群不中用的手下锁进客房,世界都清静了。 然而,夜深人静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院中,精准地摸进那间锁着的客房...... 翌日一早,秦昭记着柳明舒的吩咐,带着霍安去“清理垃圾”。 推开房门,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血腥和某种糜烂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呛的两人后退两步。 两人愣在门口。 “五、五哥......你干的?”霍安指着屋里,眼睛瞪得溜圆,话都说不全了 秦昭摇头,反问:“你干的?” 霍安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他还是个孩子。 秦昭也才反应过来,赶紧将霍安拉走。 “怪不得昨晚老听到动静,我还以为闹鬼了呢。” “不会是嫂子干的吧?” 这话,成功让他后脑勺又挨了一巴掌。 “说什么呢?她是那种人吗?”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柳明舒,差素云过来询问。 没过多久,素云跌跌撞撞地跑回来,“小姐,出大事了!” “何事?” 素云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带着哭腔憋出一句: “三公子被人糟蹋了!” 第60章 废了 柳明舒去了隔壁,但并未瞧见屋内的情形。 只见几个人用不知哪找来的布裹着,给抬上了板车。 “也不知是哪个好人,大半夜的给他们灌了药,闹了一晚上。” 柳明舒原本也想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但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见血已经够了,不好再造孽。 她虽不信神佛,但也要心存敬畏。 也不知是哪个好心人,趁他病要他命。 虽然不是她干的,但实在解气,也不多这一桩,她认下了。 柳明舒很仁慈,送回去的时候,还将那些糟蹋了柳文舟的人一并送了回去。 到时候他醒来,心情肯定不好,还可以杀个人玩玩。 她这个做二姐的,实在贴心。 剩下的事情交给秦昭,柳明舒去给云姨娘做法事。 之后又去上了香,这才离开龙泉寺。 而柳文舟,被秦昭带回去直接扔在柳家门口,怕他冻死,还敲了门。 等柳家看门的小厮出来,柳文舟刚悠悠转醒,浑身没有一块好的,右腿只剩下几块皮肉连着,外面的血冻成了冰。 柳氏出来时,都没认出自己的儿子,还嫌弃地捂了捂鼻子。 直到听到车上被压在最下面的人叫了一声娘,这才反应过来。 确定是柳文舟后,扑上来哭喊,“儿啊,儿,你、你这是怎么了?” “快,快将三公子抬回去呀!” 柳文舟断了腿,虽然止了血,但疼得钻心,脸上肿得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咽几声。 人被抬回院子,柳家兄弟俩听到消息先来了。 此时的柳文舟就像一只破鞋,被扔在榻上。 柳文兆不敢相信,自己那个意气风发的三弟,变成了这个样子。 “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 柳文湛学医,赶紧上前检查柳文舟的腿。 是被硬生生打断的,伤口处的肉也烂了,凝固的血混着沙子泥土,就算接回去,也无法痊愈了。 柳文湛眸中恶意丛生,“文舟,告诉二哥,是谁干的?” 柳夫人哭得不能自已,“文舟,我的文舟,以后可怎么活呀!” 柳文舟心中再恨,但身体不允许,嘴唇蠕动,只能说出只言片语。 “是——是——是柳——明舒。” “天杀的呀!”柳夫人瞬间崩溃,“毒妇,贱人!她怎么敢的?” “柳明舒!”柳文兆攥紧拳头,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将人杀了。 柳文湛立马配药,先止疼,至少能舒服一些。 柳夫人帮儿子擦洗了身子,柳文舟总算是有了个人样。 身上终于没那么疼,他才终于开口,“娘,你......你要为我......报仇,报仇——” 柳夫人握着儿子的手,“你放心,娘已经差人去通知你爹了,娘一定为你报仇,一定不会让你白受罪。” 柳文舟昨晚被捅了一晚上,这等耻辱,他怎能忍受? 一想到昨晚的遭遇,他就觉得恶心,他不干净了。 一双眼睛猩红,但因为肿得实在厉害,眼睛睁不大,显得格外滑稽。 “娘,把人杀了,都杀了!” 柳夫人虽然伤心,但到底没有失了理智。 柳文舟的事情不能传出去,带回来的那些人一个都能不能活。 这时,柳明萱才听到消息匆匆赶来。 一进屋,看见自家弟弟的样子,瞳孔猛缩,双手不自觉捂上嘴唇。 眼泪就这么不停地往下落,伤心得险些站不住。 老天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前世,她弟弟明明是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无人匹敌。 为什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柳明舒这个毒妇,当年就该与她娘一样不得好死!” 柳明舒? 眼前一黑,怎么会是柳明舒? 同为柳家人,她为何如此狠毒? 就因为她抢走了沈郎? 可,她也是为了她好啊,与其将来不幸福,为何不放手? 沈郎根本不喜欢她,她为何一定要嫁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柳明萱从重生那一刻起,就认定她才是沈行之的良配。 柳明舒鸠占鹊巢,上辈子,没给沈家柳家一儿半女,有什么资格做沈夫人? 她从不知,这个妹妹竟如此狠毒狭隘,为着一个男人就不顾家族体面,下此毒手! “娘,真是妹妹干的?” “除了她还有谁?你弟弟的话还能有假?” 柳明舒想去看看弟弟,可一看到他的腿,她就害怕地不敢上前。 柳崇山今日当值,被府中下人叫了回来。 柳夫人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见当家的回来,立马起身,“老爷,你看看文舟,都是那个逆女干的呀!” “她也是我养大的,怎能如此狠心,文舟可是她的亲弟弟。” 柳崇山平日里对几个孩子很是看重,如今小儿子变成这个样子,他心里实在不好受。 柳文此刻心里叫嚣着,让他爹杀了柳明舒,扳倒陆家。 但一着急,就像中风一样,嘴里嘟嘟囔囔,就是说不出来。 “儿啊。”柳夫人心疼,“你先养身子,不着急,你爹回来了,肯定会为你讨个公道的。” 柳崇山颔首,耐心安抚,“放心,爹答应你,绝不会让伤害你的人好过。” 虽然柳文湛会医,能给柳文舟止些疼,但他学医时间不长,能做的有限。 柳家请了信得过的大夫来给柳文舟看病。 给出的结论是,废了。 这辈子就别想再站起来走路了。 柳文舟在榻上想发脾气却发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儿地“呜呜”叫。 他断腿处的骨头碎裂严重,骨茬裸露在外,周围的皮肉被重物砸得稀烂,形状可怖。 多亏了外头天儿冷,才没有流血而亡,保住一条命,已经算运气好了。 柳崇山眉头皱紧,“大夫,您再想想办法,我儿还年轻,不能一辈子站不起来。” 大夫摇头,“老夫无能为力,即便姜太医,也无法根治。” 说到姜太医,柳文湛神色亮了亮,随后又暗淡下去。 姜太医年轻时在宫里当差,后来出了宫辞了官,在京中开了个百草轩。 这些年救死扶伤,不论男女老少,更不论贫富贵贱,一视同仁。 起死回生,药到病除,被百姓称为在世医圣。 可姜太医这些年一直游历在外,很少回京。 无人知道他人在哪。 就算回来,再厉害也是个人,没了的骨头也找不回来啊。 柳夫人放声大哭,“老爷,咱们儿子成了这样,害她到的人怎么能逍遥法外?” 柳文兆也不甘心,“爹,真的没有法子处置了这个她吗?自从她离开柳家,就处处与咱们作对,岂能饶了她?” “柳明舒这个贱种,我真后悔当初留下她。”柳夫人恨得直捶腿。 出了这种事,原本他们能报官,甚至让陛下做主。 但此事声张出去,柳文舟还要不要活了? 念着儿子,心中再恨,柳崇山夫妇都没提这茬。 柳崇山眸中冷光乍现,女儿又如何? 一个没用的女儿,舍了也就舍了。 只是眼下,还需顾及沈家的计划。 但这口恶气,绝不可能生生咽下。 他阴沉着脸,思忖片刻,最终还是起身出了一趟门。 有些事,未必需要自己亲自动手。 第61章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外耗别人 沈行之正在看书,主院那边的人就来禀报,柳崇山来了。 沈行之对柳家的耐心快耗光了。 好在如今婚已退,这些日子的糟心事也能跟着少一些。 每次柳崇山来都没好事,吩咐他爹身边的长随,“你去告诉我爹,不见。” 上次退婚的事情,沈行之对柳家便有了意见,即便不娶柳明舒,他也不想娶柳明萱。 奈何没了退路,只能与柳家结亲。 但他不是那种拿女子出气的人,即便将来柳明萱嫁进来,他也不会为难。 他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即便真的后悔了,想的也是如何将利益最大化,而非悲天悯人。 只是他不见,沈伯均却不能不见。 未来的亲家,总要给几分薄面。 可沈伯均一个人又拿不定主意,只能来找他。 沈行之听了前因后果,便沉下脸。 柳家那几个兄弟,没一个省油的灯。 有那个心,脑子却跟不上,这种人比对手还可怕。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干出蠢事来。 偏偏柳崇山还重视得紧,觉得自己的儿子能有大出息,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 沈行之不知,这些都是柳明萱告诉她爹的。 按照前世的轨迹,柳家三兄弟确实都不一般,一门三绝。 可重生这事,她不好外说,目前只有柳崇山知道。 且深信不疑。 “他可知,如此一来,万一打乱我们的计划......”沈行之不免担心。 “这个你放心,柳崇山还是明白的,他也怕破坏计划,只是想出出气,扳回一城。” 沈行之愈发不耐烦,但最让他担心的,是柳明舒。 经过退婚一事,柳明舒明显不再是之前那个任由人摆布的柳家二小姐了。 只是没想到她胆子竟然这么大。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退婚? 手段再狠辣,也比如今那一家子到处给他们惹麻烦的强。 “行之啊,柳家如今已经与咱们是一体,若是让柳家吃了亏,咱们沈家跟着也讨不了好。” 沈行之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以后呢? 先前他还觉得,只要柳家那三兄弟是能得用的,将来还能帮扶一把。 柳文舟自幼习武,到时候能将人送去金吾卫。 他们沈家是世家,文官起家,在武官方面一直都不是很擅长。 但若能将柳文舟送进去,加上他自己再争气点,以后不愁在选拔武将上能多点话语权。 谁知柳文舟是个蠢货,竟然明着去针对柳明舒。 自己蠢,如今还嫌柳明舒反击? 若是他,今日柳文舟就别想有命回来。 这一遭也让他们认清现实,柳明舒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摆布的柳二小姐了。 往后行事也该谨慎一些。 难不成还要他一直给他们擦屁股? “最后一次,告诉柳崇山,若以后再惹出什么事来,自己想办法,我不会再管。” “你放心,我都与他说清楚了,还提点了他一番,他回去定会约束家中小辈,不会再惹麻烦。” 沈行之颔首,“如此最好。” “那你给出个主意吧,外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这事迟早传出去,咱们也算表态了。” 沈行之从书里拿了一张纸出来,递给沈伯均。 上面写了一个名字。 沈伯均瞬间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这个人原本就是为周德昌准备的,只要周德昌下台,柳明舒自然不足为惧。” 沈伯均神色一亮,“终于要动手了?好好好,我这就将消息告诉柳家。” 就在沈家父子商议如何应对之时,柳明舒的马车也缓缓驶回了周宅。 白氏一整日都不放心,眼下瞧见人回来,可算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柳明舒没提昨晚的事情,照常用了饭,回了自己院子。 晚上睡之前,周德昌与白氏却来了。 一进门便问:“你可知,柳家出事了?” 柳明舒面上并无惊讶,周德昌便知道,此事一定与女儿有关。 柳明舒将昨日的事情这么一说,白氏吓得脸都白了。 “你这孩子,我还以为你真给你娘做法事去了。” “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万一出了事可如何是好?”白石想想都觉得后怕。 柳明舒笑笑,“娘放心,我既然敢去,就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我有帮手。” 饶是周德昌,都觉得女儿实在过于大胆了。 一时间又心疼起来,女儿之前在柳家过得不好,受了很多委屈,以前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被刘家人硬生生逼成这样。 一想到柳明舒之前受的委屈,周德昌就想掉眼泪。 他闺女能有什么错? 都是那柳家人的错,那个柳文舟连自己的亲姐姐都害。 以前在平阳的时候,就瞧见那一家子不是好东西。 他闺女,应该正是好玩天真的年纪,每日却要提防着外头那些人的算计,哎,都是他这个当爹的没用。 “那万一柳家将事情闹大怎么办?” 柳明舒给她爹娘倒了水,“若是一开始,或许他们会不依不饶,但现在,他们不敢声张。” “为何?” 柳明舒方才自动将柳文舟被人糟蹋的事情给略过了。 周德昌与白氏硬要问,柳明舒没瞒住。 “什么?!” 周德昌与白氏差点跳起来。 “你是说......那柳文舟被......” 剩下的话说不出来了,活该! 谁让他要害人。 “可这样,以后柳家和沈家岂能放过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我放过柳文舟,他们就能放过我?” 一味的忍让只会让对方觉得你好欺负,只有反抗,才能让对方心有忌惮。 柳明舒以前有过这种经历。 前世上学的时候,班里有同学欺负她。 她一开始并没有搭理,想着不理就不会再来了。 可第二天,还要欺负她,她能忍吗? 当下便抄起手边装满了水的大水瓶子,直接抄那人的头上砸过去。 那之后,班上再无人欺负她。 哪时她就明白,忍让不会换来怜悯,只会让别人觉得你好欺负。 所以,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外耗别人。 “再说,是柳文舟自己送上门的,他想害我,我还不能反击回去了?” 白氏终究是担心,“可......你毕竟是柳家的孩子,即便如今户籍已经不在柳家,但血缘关系终究是斩不断。” 白氏是怕她被外头的人戳脊梁骨。 大祁最是看重血缘亲情,子不孝,那是大罪过。 柳明舒摇头,“娘,我不在乎这些,我只知道,人善被人欺。” “从前在柳家,我忍过、让过,可换来的只是变本加厉的欺辱。” “豺狼不会因羔羊的温顺而收起獠牙,只会觉得它更好下口。” 以前她在柳家,连府中的丫鬟仆人见了都能踩上一脚。 既然那些人都想来害她,那她就比他们更狠,就看谁更有手段了。 第62章 他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柳文舟受伤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毕竟那日柳文舟回来时,虽说街上人不多,但断断续续还有一些,都瞧见了。 上京这么多人,柳家总不能将所有人都杀光。 悠悠众口难堵。 再加上柳明舒的添油加醋,柳文舟的事情,一日的时间,在坊间流传开来。 陆家那边也听到了消息,陆正清与陆衍心中震动。 柳明舒实在不得了。 恰逢秦昭来了陆府,听说了此事,神色闪烁。 陆衍看出不对,再三逼问,才知道这事表弟还插了一手。 “你何时与柳明舒走得这般近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柳明舒竟然找秦昭? 秦昭有些不好意思,也就是不久的事。 陆正清一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出息了。” “此事你做得好!” 陆衍无奈,他爹还没死心。 “这个柳明舒着实不简单。” 看向儿子,“真的没有办法能将人名正言顺地带到咱们家来?” 陆衍:......就非得要这个儿媳妇吗? 柳明舒最近的动作,很明显是要给自己立威,在告诉陆家与秦家,与她谋,准没错。 也在给上京众人提醒,盯着周家可以,但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觉悟。 告诉那些想算计周家的人,他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饶是陆衍,心中也不免惊讶,有胆量,有谋略,若生为男儿,沈行之可就多了一个劲敌。 不,即便是女子,也足够让他头疼了。 听着舅舅与表哥的分析,秦昭也觉得柳明舒聪明。 心中不免得意,幸亏他早早与柳明舒交好,如今也算自己人了,算计谁,也不会算计他。 * 周家。 柳明舒昨日便告知白氏,这两日要约束家中下人,不能出去乱说。 家里有孩子的,最近就不要出门了,免得被盯上。 午饭后,冯子谦与郑和生又上门了。 这一次,柳明舒专门观察了一下冯子谦的态度。 依旧恭谨谦逊,为人和善,经过他身边的小丫鬟绊了一跤,撒了些茶水在他身上。 不仅没生气,反过来还要安慰那小丫鬟。 二人一起进了周德昌书房,一个时辰之后出来。 离开后,郑和生转了个弯,与冯子谦分开,又回来找她。 她旁敲侧击地问了问,郑和生对冯子谦赞不绝口。 “冯兄虽然家道中落,但并未因此一蹶不振,反而更加用功,每日起早贪黑地念书,学问也比我好,我很是佩服他。” “我家里穷,冯兄有时还会拿出一些银钱接济我,我却没什么能报答他,实在惭愧。” “你对他的评价如此高?” “那是自然,冯兄是我遇到的最仁善之人,待我至诚,还会指点我的学问,我如今的文章风格,还是冯兄教我的呢。” 这事柳明舒知道,当初周德昌点评两人文章之时,还说十分相似。 柳明舒暗忖,像是抓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这几日,你可有出门?” “最近不曾出门。”郑和生不知她为何会这么问,“不过两日后,金凤楼的擂台上有诗会。” 上京所有酒楼里,大厅都会有个擂台,平时有说书,也会举办一些诗会辩论赛。 酒楼里人来人往,是扬名的好地方,这种诗会更是打出名头的好机会。 郑和生也不例外,朝廷品评马上就要开始了,正是个好机会。 从郑和生的口中了解一下诗会。 大差不差,都是以物写诗,或者以今日的诗会为题,记录或者感想。 若运气好,一文成名。 成为上京炙手可热的文人雅士,甚至可以成为达官显贵的座上宾。 学而优则仕,没人能拒绝这种出人头地的机会。 她不可能阻止郑和生不去,关乎前程,若这次不去,在品评上不一定能胜出,她也没本事送他个官当。 而且现在说冯子谦要害他,他也不能信。 不过这事,解决起来也不难,如法炮制就是。 朝郑和生勾勾手指,“我刚在外头惹了人,你又与我家走得近,诗会上,怕是有人要对你不利。” 郑和生神色一凛,“不会吧?我就是个读书人,他们针对我能的到什么好处?” “怎么不会?他们寻不到我的错处,自然只能针对你。” 柳明舒叹气,“说起来,你也是被我连累,万一到时你的文章被污蔑剽窃,你有何办法自证?” “可我写的东西,即便没有证据自证,也不能被人抢了去吧。”郑和生还是不太相信。 “可咱大祁是世家当道,诗会上自然不会对你发难,但你别忘了,品评马上要开始,若那时,突然出现一世家公子指证你剽窃,你该如何?”柳明舒反问。 边说,边观察郑和生的反应,见他并未提及冯子谦,心中有数了。 冯子谦最近与她爹走得近这事,郑和生不知情。 “其实,还是有办法的。”柳明舒放低了声音。 “什么办法?” 柳明舒将先前的文章递给他,“这个就是办法。” 方法能用第一次,就能用第二次,在文章里藏点别人没有的,对于郑和生来说并不难。 爹娘的名字总不能一样吧? 郑和生一拍手,“对啊,我可以留记号,就像你说的那什么防伪的东西。” 一点就透,还不错。 将人送走,素秋带了消息回来。 “小姐,今日那冯子谦离开周家之后,去了朱雀街,进了一家茶楼。” “与人见面了?” “是,我们的人不敢跟太近,但认出了那人......”素秋顿了一下。 “是谁?” “是......是柳家大公子。” 第63章 人的脸皮怎么能厚成这样? 金凤楼诗会这一日,柳明舒提早定了位子。 还差人请了秦昭与他的几个兄弟。 站在二楼,能看到楼下的情形,场地已经布置好,楼下围满了人。 “我说,你今天是为了请我吃饭,还是为了这诗会?”秦昭的声音幽幽传来。 柳明舒回头看向他,“有冲突吗?” 既请他吃了饭,又瞧了热闹,多好。 秦昭接到柳明舒的消息,高高兴兴的来,结果在这坐了两刻钟,柳明舒都没瞧他一眼。 楼下到底有谁在啊,看的这么入迷。 午膳时分,楼下一声铜锣响,诗会开始了。 往楼下扫了一眼,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周怀临也来了。 身边站着冯子谦,不过两人一直盯着台上做诗的人,并未有过多交流。 今日诗会,来了不少书院的学生,金凤楼甚至还请了几个大儒来镇场子。 诗会每三日办一场,每一场有五轮,大家都想靠这个机会一飞冲天。 三轮下来,柳明舒算是看明白了,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这场诗会,就是为郑和生准备的。 但她想不明白,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捧高冯子谦,能有什么用? 好在日后官场多个帮手? “咳咳!” 秦昭嗓子都咳嗽哑了,柳明舒却一直看着楼下,不知在想什么。 “你请我们出来吃饭,现在却不说话?” 柳明舒回神,“实在抱歉,你们点菜,想吃什么点什么,随便点。” 今日本也是为了感谢上次秦昭帮忙,是她想事情太入迷。 楼下的诗会很顺利,柳明舒收回目光,笑着与几人说话。 菜上齐,刚要动筷子,门外传来一道明亮的声音,“柳二小姐请客,怎能少了本世子?” 柳明舒眼皮一跳,淡淡看过去,谢悬一身红衣,风风火火闯进来。 无人与他说话,自顾自坐下。 柳明舒嘴角没忍住抽了抽,真就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里没人欢迎他,还挺心安理得。 好一会,柳明舒起身行礼,霍安和秦昭才反应过来,起身作揖。 “不必多礼,都坐吧。” 几人面面相觑,对面的谢悬像是毫无察觉,夹了一块鱼肉。 “你们站着干什么?快坐呀,一会菜就凉了,别客气。” 柳明舒:“......” 人的脸皮怎么能厚成这样? 霍安看向秦昭,秦昭看向她,可她也没招。 总不能将人赶走吧? 原本多话的霍安也安静了,坐在秦昭身边,跟个鹌鹑似的。 见众人都不动筷子,谢悬还颇是热情的催促。 “吃啊,都别客气,随便吃。” 柳明舒叹气,“吃饭吧。” 外面热闹的要翻天,雅间内安静的只能听见筷子触碰碗沿的声音。 一顿饭吃完,没说两句话。 霍安起身,“那个......我想起来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带着另外两人赶紧出门。 雅间内剩下三人,柳明舒刚准备要起身告辞,谢悬却先一步开了口。 “秦小公子不忙?” 秦昭一怔,“不忙。” “可我听说,秦家军那边好像出了点事,秦大公子已经去了。”谢悬说得慢条斯理。 秦昭皱了下眉,柳明舒看向他,“有事就去看看吧,我无事。” 秦昭不放心,但家中的事情也着实让他放心不下。 “去吧,饭吃完了,我也要回去了。” 秦昭不放心谢悬,柳明舒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离开。 人一走,屋内只剩下柳明舒与谢悬。 柳明舒淡淡瞥他一眼,“那日龙泉寺的事,你干的?” 那日回来,她便一直在猜到底谁这么帮她? 想来想去,都想不到别人。 谁那么丧心病狂,在寺院做那种缺德事。 只有谢悬那个神经病。 她真是给自己惹了个麻烦回来。 早知道,上次在侯府,她拼着摔伤,也不会喊他帮忙。 谢悬也没否认,倒了杯茶,悠闲自在。 “怎么,要谢我?” “那就做我的第十房......” 话未说完,就被柳明舒打断,“想多了,我没打算谢你。” “又不是我拜托你,是你自己多管闲事。” “还有,你跟踪我?” 柳明舒真的很讨厌这种无法掌握的感觉,就像上次在长公主一样,那种强权压在身上,封建社会的压迫。 谢悬不置可否。 “所以,你今日来就是为了蹭饭?” “我若说纯属巧合,你信吗?” 柳明舒暗自翻了个白眼。 她不想在外面与谢悬有所牵扯,起身福了一礼,“既然是巧合,饭也吃完了,我就先告辞了。” “楼下那个,可需要帮忙?” 柳明舒皱眉,果然在跟踪她。 “谢世子,你我无冤无仇,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悬扬了扬嘴角,“本世子确实有一件事情想请柳姑娘帮忙。” “什么事?” “本世子想去周宅做客,柳姑娘可欢迎?” 去周家做客? 周家现在的宅子,是当年宸王殿下的旧居。 听说宸王殿下死的那晚,宸王府的下人也跟着死了不少。 这宅子,除了他家,竟然还有人感兴趣。 “此事我得先回去与爹娘商量。” 谢悬突然很好说话,“可以。” 从雅间出来楼下的诗会已经结束,人群也开始散去,周怀临见她下楼,上前道:“一起回去吧。” 两人上了马车,他梗着脖子,眼睛看着车壁,就是不看柳明舒,颇有些别扭地将一张纸塞到她手里。 柳明舒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打开一瞧,眉眼微挑。 “冯子谦的?” “你怎么知道?”周怀临声音闷闷的。 “你不是与他交好吗?自然是他的东西。”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你不是怀疑他吗?”他语气有些不自然,“我就拿了他的文章来给你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柳明舒浅笑,看来想通了。 想起那日素秋所言,问:“有件事情想问你。” 周怀临轻咳一声,透着几分骄矜“你问吧。” “前年寒露的事我都知道了。” 周怀临瞬间脸色难看起来,“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被人算计了,自己就没察觉出不对?” 周怀临垂首,怎么没察觉出来,但等察觉的时候,已经晚了。 死无对证,只能吃了这个亏。 “那你想想,你那些日子,可有得罪什么人?” 周怀临定定地看着她,像是在审视。 柳明舒问:“上次你问我寒露有没有出过门,是在怀疑我?” 周怀临摇头,“我就是随便问问。” 他知道,柳明舒一个小姑娘,如何能做到那样的事情? 以前迁怒于她,那么问,不过是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他能确定就是柳家人干的,柳家人当面都承认了。 可是没有证据,又能如何? 那些人是柳明舒的家人,她能说不是,但他不好说当着她的面那些难听的话。 周怀临不想多说,柳明舒又将目光投向那篇文章,越看越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这文章,确定是冯子谦的?” “自然是,他亲口说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冯子谦的? 盯着看了许久。 突然想到什么,手猛地攥紧。 原来如此! 沈家竟然打的这个主意。 第64章 有个坏消息 回到家,柳明舒赶紧差人拿着文章去给郑和生瞧瞧。 素秋动作也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小姐,郑学子说,这文章是他写的。” “确定是他写的?” 柳明舒点头,“是他写的,不过都是私下里写的,这些东西都没有给旁人看过,他还问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郑和生人老实,死心眼,在这种事情上必然不会撒谎。 朝廷品评除了看人品家世,在这之前文人学士们也会上交一些自己写的文章作为参考。 若冯子谦将这东西交了上去...... 吃饭时,柳明舒问她爹,“爹,最近冯子谦有没有什么异常?” “还和之前一样,不过最近他来找我,我都推掉了。” “爹,有个坏消息告诉您。” 周德昌拿筷子的手一哆嗦,“啥?又出事了?” “目前也不算特别坏,因为还没发生。” 周德昌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我想,我应该是猜到那些人想做什么了。” 柳明舒从回来就一直在想沈家找这么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上回只猜到了一部分,今天算是猜到了另一部分。 “爹,这个冯子谦与郑和生的文章风格相似,要是冯子谦将来拿着郑和生的文章去参选,其他人是不是也看不出来?” 这两人的文章,实在太像了,按理来说,两个人的性格不同,写出来的东西自然也不尽相同。 但很明显,冯子谦在作文章上头,一直在往郑和生的方向靠拢。 “确实。”周德昌颔首,猜测道: “你是说,冯子谦会陷害郑和生,将自己写的东西交上去,栽赃他?” 柳明舒摇头,“恰恰相反。” “冯子谦会拿着郑和生的文章交上去。” 白氏听不明白了,“这是为何?” “最近冯子谦与阿爹交好,这事很多人都知道,到时候,必会有人将此事告知郑和生去揭穿冯子谦,爹觉得,冯子谦想害您,他会如何应对?” 周德昌越听,就越认真,随后也想明白了。 “他会说此事由我指使,他都是被我所逼。” 柳明舒笑笑,他爹就是聪明。 周怀临也听明白了,一拍桌子,“好歹毒的心思。” “还不止这些。”柳明舒沉声道。 “年前我与娘上街,碰到了郑和生被欺负,我建议他去书院,怕也是有人故意为之。” “什么?” 这背后之人,实在将人拿捏得到位。 算准了她在看到郑和生被欺负的时候,会说出那样一番话。 只要她的话出口,冯子谦就会劝说他进书院。 她就说两人进书院怎的那么痛快,原来真的是走后门进去的。 连她也一起利用了。 她出言建议郑和生去书院,两人在书院与周怀临结识,再由周怀临引荐给周德昌。 最后,在今年的推举品评上,这颗炸弹就能引火了。 暗自勾结世家,还涉及剽窃,这两桩事情架在一起,景元帝就算再喜欢她爹,也保不住。 其实柳明舒也只是推测,但若这些推测都能圆上,那就值得怀疑了。 若她是周家的政敌,她也会这么干。 先让周德昌失了圣心,再用包庇剽窃将人拉下马,这样一来,周德昌在朝中就再没有立足之地。 甚至会被全天下的学子针对唾弃。 柳明舒此刻才终于对沈行之有了更多的了解。 从他们退婚时,就已经盘算着对付周家,放了这么长的线,誓要一举让周德昌没有翻身的可能。 周家一家三口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是好毒的计谋。 “当初陛下要升爹官的时候,那些世家虽然也反对,但圣旨已下,再反对也不能收回去,事后是不是也没怎么为难爹?” 周德昌这么一想,还真是。 他都做好长期斗争的准备了,但那些人只是一开始与他为难,后来也并未做什么。 白氏愣怔片刻,被刚才的话震住了。 “这......这是要致我们周家于死地啊!” 柳明舒说得一点都不夸张,政敌或许不会做那等龌龊之事,但下手丝毫不会手软。 那些龌龊事,大多都只是起到震慑作用,但政敌对付你,那可是奔着你的命去的。 周德昌不得不再一次叹服闺女的聪明。 白氏反应过来,“闺女真厉害。” 之前的事情,周怀临并未参与,从来都不关心,但今日,亲耳听到柳明舒说这些话,心中犹如巨石惊浪。 周德昌不由得感叹,“以前在柳家,真是埋没了你。” 事情的走向说明白了,接下来就是如何解决。 白氏道:“那到时候你爹不推荐那个冯子谦不就好了?” “爹不推荐,那别人呢?” “他们想陷害爹,只要冯子谦进了品评的范围内,就一定会通过,爹一个人怎么与剩下的人抗衡?” 既然对方想了这个办法,冯子谦说什么都得合格。 不然他们的计划还怎么进行? “那不能当场揭穿冯子谦剽窃吗?这样,就算那帮人再护着,也不能这么大胆吧?” “证据呢?只要是爹提出来的,他们肯定会极力否认,双拳难敌四手,爹的一张嘴,如何说得过对面十几个人?” “再说,爹在没证据的情况下,直接说他剽窃,这是要将天下所有读书人都得罪了。” “那郑和生呢?可以叫他来作证。”周怀临问。 “我问你,冯子谦与咱爹之间,你觉得他会选谁?” 虽说郑和生来了几趟周家,但冯子谦之于郑和生,那就是白月光般的存在。 “那这样的话,即便冯子谦真的会陷害爹,他为了冯子谦,应该也不会出面揭发吧?” 柳明舒看向他,“他出面,告的是咱爹,又不是冯子谦,而且,为了让郑和生告发,你觉得冯子谦会不会故意给他留线索?” 周怀临恍然大悟? 只要让郑和生相信此事乃周德昌怂恿冯子谦干的,为了解救好友,一定会揭发此事。 但反过来就不一定了,冯子谦对郑他有恩,不可能当面出来指证。 “那按照你这么说,此事无解了?” 柳明舒往椅背上一靠,“当然不是。” 第65章 当局者迷 金凤楼的诗会肯定会让郑和生名声大噪。 一个刚在诗会上露了头的人,剽窃他的文章也算说得过去。 到时候再由这个名声大噪的人去告发周德昌,让天下的读书人都去讨伐周德昌。 之后怕郑和生再生出什么事端,再安排人给他也扣个剽窃的罪名。 郑和生徒有才名,却无家世,将来倒了霉也无人帮他翻案。 这样说得最通。 白氏着急问:“闺女有什么办法?” “其实这事,说来也简单。” 柳明舒看向周德昌,“我爹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周德昌闻言,几乎是脱口而出,脸上带着笃信,“自然是陛下的恩典!” “既然是陛下恩典,那这事是不是不应该瞒着陛下?” “古人有云,‘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爹爹的官位与圣眷便是这‘器与名’,唯有坦荡于御前,方能不被小人假借名义所害。” 既然那些人敢构陷,那他们就直接到陛下面前去告状。 “可事情还没发生,咱们也没证据,万一陛下不信呢?” “陛下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事不该瞒着陛下。” 她爹对陛下最是忠心,自然什么事情都不能瞒着,这才是一个好臣子。 “只要在圣上面前过了明路,等事情发生之后,自然就信了。” 她爹只为皇帝一个人服务,只要皇帝是向着他的,自然什么都好说。 “您现在的身份是陛下给的,只要不与陛下离心,还是咱们的优势。” 到时,陛下肯定会觉得,还是她爹最贴心。 外头那帮人想要除掉这个好不容易得了他心的臣子,可不得生气? 这一生气,那些人的算盘自然就落空了。 有时候,看似复杂,只是当局者迷。 其实解决起来并不难。 只要掌握了先机,就能迎刃而解。 “正好我明日当值,一定寻机会禀明陛下。” “爹可以好好想想到时与陛下如何说,陛下肯定会问这事您是如何知晓的。” “你放心,爹心里有数。” 讨论完,众人都散了。 柳明舒回到自己院子,拿了本书来看。 相比于周家,柳家这几日鸡飞狗跳。 因为柳文舟的腿废了,整日只能躺在榻上,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 而且他的脾气现在也越发不好,院子里的下人们都不敢靠近。 还有几个贴身伺候的小厮丫鬟,身上都带着伤。 柳文舟发脾气的时候,就喜欢虐待下人,大伙在院子里一声都不敢吭。 有门路的,都跟着门路去了别的院子,剩下的都苦不堪言。 “出去,都给我滚!” 屋内突然传出一声怒吼,就听到杯盏摔碎的声音。 柳夫人这时进了院子,听到声音,只是叹了口气。 之前几天,柳文兆与柳文湛心疼弟弟,还时常来探望。 可一来,柳文舟就情绪激动,嘴里骂骂咧咧,说一些极端的话。 这不,现在他这院子都无人想来。 柳明萱更是只有他受伤那一日来过,之后一眼都没来瞧过。 柳家后院整日乱糟糟的,柳夫人也头疼。 原本不出意外,柳文舟今年能进金吾卫,如今,站都站不起来,心情能好才怪。 一进院子便听见小儿子发脾气的声音,柳夫人走进屋。 屋内弥漫着药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霉味,丫鬟小心翼翼地收拾地上摔碎的瓷片和水渍。 柳文舟在床榻上发疯吼叫,但身体动不了,腿上的伤包好又崩开。 见母亲进来,爬着要下床,“娘,娘,您要为儿子报仇啊,我要柳明舒死,我要她死,要她死!” 柳夫人瞬间红了眼,“文舟,文舟你先躺下。” 柳文舟紧紧抓着柳夫人的手,嘴里不停咒骂着柳明舒和秦昭,字字狠毒。 柳夫人心疼,只能安慰几句,心里恨毒了柳明舒。 “文舟,你放心,你爹与你哥哥已经想办法了,你再等等,再等等,很快就能报仇了。” 柳文舟终于冷静了,“真的?娘,我要杀了她,我要亲手杀了她!” 柳夫人回到主院,正巧柳明萱也在,柳文兆与柳文湛也来了。 柳明萱赶紧上前问:“母亲可是去看三弟了?如何?” 柳夫人叹气,“他心情不好。” 闻言,柳明萱泪眼婆娑。 “三弟那么好的一个人,以后可怎么办啊?” “都怪我,三弟都是为了我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明舒,此事怎么能怪你呢?”柳文兆先出声。 “要怪,也要怪柳明舒,是她将三弟害成如今这般模样。” “是啊,都是柳明舒那个毒妇,出了柳家的门,就敢不认柳家的恩,怎么会是你的错。”柳夫人出声安慰女儿。 “可是......”柳明萱落了泪,“一想到三弟再也站不起来了,我心如刀绞,真希望受罪的是我。” 柳文兆心疼妹妹,赶紧安慰,顺便骂了柳明舒几句。 “妹妹放心,柳明舒猖狂不了多久了,等周家一倒,她还不是任由我们处置?” 闻言,柳明萱果然不哭了,“真的?大哥想到了办法?” “是沈家想到了办法。” 提到沈家,柳明萱脸上多了一些红。 柳夫人也跟着心情好了不少。 “沈家是看重明萱的,这次文舟的事情,你爹去一趟,沈家说了会帮忙。” 柳明萱垂眸,想起前世沈行之对着她的尸体,露出的表情。 怜悯中带着惋惜,她看得清楚,沈行之心里一定有她。 经过这次退婚的事情,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 她做了那么多,沈家都没有斥责之意,想来沈行之也是默认柳家这种做法的。 她就说,退婚是为了柳明舒好,但她死活不信。 她低声应道,指尖微微蜷缩,“沈家...和沈郎的心意,女儿都明白。” 柳家丝毫不后悔将这桩婚事抢过来。 若柳明舒将来真的嫁给沈行之,他们柳家怕是什么好处都没有。 再看看现在,沈家可是拿他们当自家人。 “可,三弟的身子变成现在这样,也不能这么一直下去,不然,会疯掉的。”柳明萱担心。 柳文兆出主意:“文舟好强,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也正常,不如我们带他出去散散心,说不定好一些。” “是个好办法,听说过些日子,崇安王府要在城外马场举办马球赛,到时我们就带着三弟一起去,三弟的心情一定能好起来。”柳明萱道。 索性她与沈郎的婚事已经定下,已经改变了前世的命运,以后,她会对三弟好的。 第66章 挑拨 崇安王府的马球赛,本来是没邀请周家人。 但转念一想,上京所有名门贵女都请了,独独落下周家,针对的太明显,就给周家发了帖子。 柳明舒原本也不打算去,但陆瑶姐妹给她来了信儿,她不好拒绝。 这日一早,柳明舒与周怀临便乘了马车往城外去。 他们到时,陆瑶姐妹已经到了,马车停在门口等着。 “柳姐姐。” “你可算来了,我们快进去吧。” 一行人进了马场。 草场辽阔,骏马驰骋,看台亭阁间衣香鬓影,笑语喧阗。 他们在陆家定好的亭子坐下。 “周二公子今日可要上场?”陆瑶问。 突然被叫到的周怀临回过神,“我就不了。” 他自从来到上京,从未参加过这样的活动。 柳明舒也看出来了,周怀临有些拘谨。 小声道:“没关系,今日咱们以看为主,下次就会了。” 周家在上京没有交好的人家,周怀临因为之前的事情少与人往来。 今日来了不少贵人,难免不习惯。 周怀临瞥她一眼,心中不服气,明明他才是哥哥。 她这样子,不像妹妹,倒像姐姐。 不想承认,但还是应声,“知道了。” 今日秦昭与陆衍都没来,场上谁输谁赢她们也不在乎。 只是坐得久了,难免无聊,陆瑶要去放风筝。 几人起身出去,刚选了风筝,周怀临轻轻推了她一下,“看那边。” 只见柳文舟独自一人坐在轮椅上,被安置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与其他人的热闹格格不入。 推他的小厮正伸长了脖子望着场内的赛况,看得入神,全然没留意到主子阴沉得要滴水的脸色。 柳文兆与柳文湛的身影则在远处的人群中,正与人谈笑风生。 柳明舒目光微闪,心中有了计较。 对周怀临道:“二哥,咱们过去‘问候’一下?” 周怀临眉头一拧:“何必去惹他?平白坏了心情。” “有些钉子,一直放着不管才会扎伤人。”柳明舒笑笑,语气淡然,“得亲手去碰一碰,才知道它锈得有多厉害,还能不能伤人。” 她缓步过去,并未刻意放轻脚步。 轮椅上的柳文舟先是不耐抬眼,待看清是她,脸瞬间狰狞起来,恨意涌上心头,手指死死抠住轮椅扶手,青筋暴起。 “柳明舒!”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像是要嚼碎她的骨头,“你还敢来!” 柳明舒在他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目光并未落在他扭曲的脸上,而是掠过他,欣赏着场上纵马飞奔的少年郎,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只是在感叹这好天气: “真热闹啊,三弟,一个人坐在这,看得还清楚吗?大哥二哥呢?怎么没陪着你?” 这话像针一样,精准地扎进柳文舟最痛的地方。 他被孤零零地扔在这里,像个被遗忘的物件儿,而这一切,都是拜自己的亲二姐所赐! “柳明舒,我杀了你!” 凶神恶煞一样朝前扑来,却在屁股离开轮椅的瞬间,直直栽了下去。 身边的小厮忙着要扶人,柳文舟一把将人推开。 柳明舒这才缓缓将目光移到他身上,:“看来,他们也觉得推着个轮椅,碍事又碍眼。” “你闭嘴!”柳文舟低吼,眼睛布满血丝,“等我柳家大业得成,我定要你……” “要我生不如死?”柳明舒轻声接话,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柳文舟,你觉得,柳家的大业里还有你的一席之地?一个站都站不起来去的废人,还有什么用?” 随即想到周家马上就要没了,到时候,柳明舒没了庇护,他会让她生不如死! 思及此,心情好了不少。 没再大吼大叫,任由小厮将他扶上轮椅。 闻言,柳文舟并未生气,“柳明舒,用不了多久,周家就完了,我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柳明舒轻轻摇头,语气里带了一丝怜悯,“我能嚣张到什么时候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永远都站不起来了。” 柳文舟那双眼睛要杀人一样,柳明舒上前,俯下身看着他。 “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这样,都是被我害的?” 柳文舟咬牙,“不是吗?” “你果然还是那个蠢货。” 她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如刀,“好好想想,整个柳家,得益最大的是谁?” 柳明舒的目光扫过远处他那两个哥哥:“他们今日带你来,是让你散心,还是让你清清楚楚地看着,你永远失去了什么?” 柳文舟猛地抬头,死盯着场上那些纵情驰骋的身影……那原本也是他该有的样子。 柳明舒不再多说,直起身,“害你至如今下场的,从来不是我。” 柳明萱的惯用伎俩,装可怜,扮委屈,从小时候云姨娘死后,就学会了这一招。 大概是云姨娘教她的争宠手段,这一招屡试不爽。 “姐弟情深真令人感动......可惜,感动的只有你自己。” “这不,你替她断了腿,她却完好无损,都不去看你一眼,你说说,你是不是蠢?” 柳文舟身后的小厮不敢再听,抖得双手都不听使唤。 柳文舟听不下去了,一拳捶在轮椅上。 “别说了!” 柳文舟不相信,大姐姐对他一向好,有什么好东西都先想着他,大姐姐对他最好。 他不信! 他死死盯着柳明舒,“你就是看不得我好,见不得柳家好,想挑拨我与长姐的关系,柳明舒,你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柳文舟面目扭曲,目光怨毒得像要吃人,气得大喘气。 柳明舒想要挑拨他们的关系,他才不会上当。 柳明舒笑问:“他们今日将你带来这里,究竟想干什么?带你散心,还是给你添堵?” 说着,指了指不远处,都是与柳文舟差不多的年纪,少年们英姿风发,驰骋在场上,锣鼓声与欢呼声震天响,好不热闹。 可反观柳文舟,只能坐在轮椅上,除了羡慕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他们行动自由,不羡慕吗?不恨吗?” 柳家那两兄弟,还将人带来马场,一个看不见光的人,突然有一天见了光,之后又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欢快的笑声,马蹄奔腾声,一切都很好。 柳明舒眉眼弯弯,“柳文舟,以后,你可怎么活啊......” 第67章 一山不容二虎 柳明舒的那句‘可怎么活啊’在柳文舟脑中嗡嗡作响。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场上纵马的少年,恨意盈满眼眶。 等柳文兆与柳文湛想起三弟,柳文舟脸色阴沉,什么话都不愿意说。 问小厮,才知道碰见了柳明舒。 小厮将今日的对话都告诉了柳文兆兄弟,两人气得差点闪了腰。 将柳明舒好好骂了一通,才看向柳文舟,安慰了好一阵。 “文舟,你别听你二姐瞎说,她就是故意挑拨,你千万别上了她的当。” “大哥放心,我知道,我绝不会受她挑拨。” 话虽如此,但有些事情一旦戳破,怎么还能和以前一样? 就像入了肉的刺,看不见,却刺骨地疼。 这边周怀临被柳明舒刚才的话惊到了,这么明晃晃地挑拨离间,就这么被她说出来了? “你刚才那些话,他能信吗?” “我管他信不信,反正我说完了,而且,我从来不说废话。” “你这么明显的挑拨,到时候柳家人怕是又要记恨你了。” “我都断了他的腿,还怕他记恨我?一个不喜欢我的人,我还在乎他的想法?” 周怀临倒是没想到她这么看得开。 回去找陆瑶,却见陆瑶身边多了个小姑娘。 一身淡黄色衣裙,梳着少女发髻,正在和陆瑶抢风筝。 “这是我的,你松手!” 陆瑶丝毫不让,“方小狗,我看在你哥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再不松开,我就打人了!” 两人手里各抓着一半风筝,谁都不让步。 陆盈在旁边劝架,瞧见柳明舒回来,赶紧求救,“你可算回来了,快帮我劝劝。” 两人吵得红了脸,那风筝都快被撕烂了。 柳明舒从架子上拿了个一样的,“别抢了,这不是还有吗?” “我先拿到的!” “我先看见的!你给我!” 好吧,小孩子吵架,不好拉。 陆盈小声道:“她是方家的小姐,之前曾寄养在我家,与阿瑶一向不对付。” “方家,可是陆姑娘的未婚夫家?” 陆盈点头,说起了当年陆家与方家的关系。 当初陆家还未发家时,方家就已经在行商了。 当时方家的老太爷帮了不少忙,可以说,现在陆家能发家,都是靠当年方家在背后的资金支持。 当时的方老太爷想让自家的女儿嫁给陆正清,奈何陆正清早已定下婚约。 等陆正清的孩子出生,两家便商量,给陆盈与陆家二公子方源订了婚事。 估计今年就要完婚。 眼前这个与陆瑶针锋相对的,是方源的小妹,叫方杏儿。 当年方家为了让小女儿来上京见见世面,便将她交给了陆家,也有联络感情的意思。 那时方家还不在上京,也是怕时间一久,两家的感情浅了。 方杏儿时不时就来陆家住上一段时间,一直到方家也搬到上京定居,才不常在陆家住。 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陆瑶是陆家最小的孩子,在家中一向被惯着的,方杏儿出身商贾,会来事,能说会道,哄得陆家人没有不说她好的。 在她面前,陆瑶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时间一久,矛盾就来了。 两人剑拔弩张,谁都不让谁,柳明舒朝四周扫了一眼,与一旁的侍卫借了刀。 柳明舒手腕用力一翻,利落地挥刀而下。 只听“刺啦”一声,那风筝瞬间从中间裂开。 正用力争夺的两人猝不及防,同时脱力,“哎哟”一声齐齐向后跌坐在地上。 陆盈忙去扶妹妹,方杏儿那边就不乐意了。 “陆姐姐,你将来是我嫂子,你只管她不管我吗?” 柳明舒上前去扶她,“人家是亲姐妹,能一样吗?我来扶你。” 方杏儿一开始还不愿意,但旁边还有个周怀临。 周怀临才没有那个耐心,直接拽起她的后衣领,将人提了起来。 顺势从柳明舒手里接过刀。 方杏儿不高兴,瞪着柳明舒,“谁要你多管闲事?” “嫌我多管闲事,那你去找陆家姐姐,是她让我帮忙的。” 方杏儿气不过,手里那一半风筝也没用了,一把扔在地上,又看向陆瑶。 “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柳明舒将方才她拿的那个风筝递给陆瑶,“这个给你。” 陆瑶在家中被骄纵的厉害,不过心思单纯,就是有点姑娘家的任性。 陆瑶还哪有心情再玩,嘴里一直骂方杏儿。 虽说方家当年支持了陆家,但以陆家现在的地位,根本不需要对方杏儿这般容忍。 连陆瑶这样的小姐,对方杏儿的无礼都并未说什么,可想而知,这两家应该关系不错。 陆家掌权,方家掌财,这样的人家竟然败了,也不知道陆家倒台后,方家如何。 在马场上玩了一会,就准备回去。 和陆家姐妹在门口分别,周家的马车先离开。 柳明舒问周怀临,“你对这个方家了解吗?” 周怀临摇头,“没听说过。” 他认识的人,大概还没有柳明舒多。 她都不认识,他怎么会知道? 两人并未多谈及方家,外面的车夫突然说话,“公子,小姐,后面有马车跟着咱们。” 周怀临皱眉,撩开窗帘朝外面看去,入眼的就是一辆极为夸张的马车。 车厢有他们的三个大,就跟在他们马车不远处。 柳明舒一眼就认了出来,谢悬。 他今天也在? “不用管,快走。” 这人上次就说要去周家做客,她一直没有与爹娘说。 这是来堵门了。 看来那宅子里真的有他不得不来的理由。 周家的马车不由得加快了速度,但后面的马车一直都保持着一样的距离。 就在柳明舒以为这人要跟一路的时候,平南王府的在主街上拐了弯。 往青楼的方向去了。 柳明舒松了口气,周怀临问,“你与平南王世子认识?” “不认识。” 马车晃晃悠悠在周宅门口停下,周怀临先行下了车,回身要将她扶下来。 下巴朝不远处指了指,“还说不认识?”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谢悬一袭红袍,懒洋洋地倚在周宅不远处的一个巷子口,朝她挥手。 第68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谢悬缓缓上前,与周遭的清静格格不入。 他仿佛没看见柳明舒与周怀临脸上的错愕,笑得一派理所当然:“一直想来周大人府上做客,奈何柳小姐似乎不欢迎,在下只好不请自来了。” 正巧杨管事听说他们回来,从里面出来,一眼就瞧见她面前的谢悬。 虽然不认识,但通体的气派着实让人无法忽视。 赶紧让人进去禀报。 谢悬一个人来此,应该不想声张。 若是被人瞧见,影响不好。 谢悬的名声烂得不能再烂了,周家在上京的名声也没好到哪里去,真就破罐子破摔呗。 谢悬是铁了心要进去,杨管事不敢得罪,柳明舒则没客气,直接与周怀临进了门。 知道了这位的身份,杨管家也不敢怠慢,府中下人也都静悄悄的不敢出声。 柳明舒回去换了衣裳,休息一阵,外头才来报,谢悬进了主院,周德昌与白氏正在招待。 “可有说什么?” “杨嬷嬷说,只说了一些家常话,并未说起其他。” 醉翁之意不在酒,谢悬能有什么好心? 不过她爹也不是好糊弄的,问得多必定会怀疑。 谢悬是个聪明人,若他真的另有所图,今日必定会对她爹恭敬有礼,这样之后才好越过她上门。 柳明舒一直让人留意主院的动静,半个时辰之后,谢悬起身告辞。 并未提及她只言片语。 走时,连她爹都是笑着送人走的。 这个谢悬,段位挺高啊。 周德昌将人送走,来不及回主院,直奔闺女的紫薇园来。 一进来便问:“明舒啊,你与这个谢世子,到底是何关系?” 柳明舒一看她爹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想歪了。 她实话实说,“我与他只有几面之缘,没什么交情。” 周德昌狐疑,“真的?” 那他今日来这一趟是为何? 态度还那般恭敬,像极了女婿看老丈人。 他还以为这谢世子看上他女儿了呢。 “他与爹都说了什么?”柳明舒问。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闲聊几句,为父发现,这谢世子也并非传言中那般混账。” 柳明舒给她爹倒了茶,“第一次见面嘛,肯定会留个好印象,不然之后还怎么来?” “啊?还来?”周德昌头疼。 “爹,我怀疑这个谢世子来咱家是为了这个宅子。” 周德昌“嘶”了一声,“这宅子都闲置这么久了,他一个常年在封地的世子,来做什么?” “您不是说,这宅子是已故宸王殿下的旧宅吗?听说,当年宸王死后,他府中众人几乎都被灭了口,一夜之间,这座宅子就空了。” 至今都没找到凶手,但大家都怀疑,是必须爱所为。 “此事圣上不允许再提,但万一有人想查呢?” 周德昌皱眉,“你是说这个平南王世子,是为了宸王来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这件事情牵扯到十几年前的旧事,他们不应该多问。 若这宅子里真的藏着谢悬想要的东西,那就让他赶紧拿走,拿走之后别再来找她了。 他们周家可不掺和这样的糟心事,若被陛下知晓她爹与一个质子有往来,难免不会有意见。 “平南王子嗣单薄,只有一子一女,两年前,女儿走失,只剩下这个儿子,可也没听说过,这位世子来过上京啊。” 宸王殿下仅有的那九年,也没听说出过京。 柳明舒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怎么产生的联系,若不是为了宸王自然最好。 但......事情往往都会往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所以不得不防。 父女两人商量了一会,此事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可以先放一放。 周德昌马上就要忙起来了,外头还有头狼在盯着他们呢。 这日一早,周德昌穿戴好官服,去了上值的地方。 参与此次品评的人大部分都到了,周德昌就当没看到那些对他的打量,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气定神闲。 敌不动他不动。 待几位中正官到齐,便将众学子的资料分发下去。 一组五人,一日最多四组,主要对此人的家世,品性、言行以及才学进行评判。 在座的十几人,只要能有半数以上同意,此人便可通过第一轮。 周德昌将第一组的资料拿在手上,没瞧见冯子谦的名字,却是看到了郑和生。 周德昌对郑和生这人印象还不错,但为了不让那些人察觉出异样,给了同意。 果然,第一组下去,半数以上都看好郑和生。 冯子谦一直排到了品评的第三天。 周德昌照例给冯子谦通过,毫无意外,遭到了众人反对。 他故作深沉,突然轻笑,“我觉得几位大人说得对,世家子弟甚是优秀,这个冯子谦家世不行,才学也一般,那便罢了。” 说着,将他的文章扔到一边。 剩下几位大臣傻眼了。 不是,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周德昌不是应该坚持到底,甚至为了这个人与他们吵起来吗? 然后他们不得已才同意,最后讲责任推在周德昌身上。 可现在他不往下接,这出戏他们怎么唱下去? 几位官员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呵呵笑起来,“周大人莫生气,我们的意思是,这位学子也不错,您要是真的看好,我们就给你这个面子。” 周德昌摆手,内心冷笑,表面谦逊,“几位大人哪里的话?我觉得你们说得很有道理,我完全听取你们的建议,这个叫冯子谦的,我看就算了,几位大人千万不要为难。” 一个沉不住气的上前几步,“周大人言重了,我们也是谨慎行事,方才这个叫冯子谦的家世学识我们都看了,很符合标准。” 众人连连称是。 周德昌坚持,在场众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一个个假笑着算计他。 心中冷哼,最后在众人身上扫了一眼,“这可是你们说的,是你们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哦。” 冲在最前面那几人一噎,只能苦笑着应下这事。 这个周德昌不按套路出牌啊,不过无论如何,都要将人送进下一轮。 最后投票时,都是匿名,周德昌给自己的票上做了记号,悄悄将自己的同意改成了反对。 这人不是他放进去的,到时候真出了事,他可不负责。 上京的品评不像地方那样复杂,虽然严格,但大家同在一个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相对轻松很多。 每五日休息两天,这五日,无事发生,能称之为非常顺利。 就在吏部官员准备接收最终名录,众人以为万事皆定之际,一个人闯进京兆尹。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 “我要举报!吏部周德昌,徇私枉法,怂恿他人剽窃!” 消息传进宫里,满堂皆静,所有目光齐刷刷地钉在周德昌身上。 周德昌的心猛地一提,随即又重重落下。 来了,果然来了。 第69章 应对 有人出面举证,称周德昌怂恿冯子谦盗用郑和生的文章,在品评上舞弊。 紧接着,冯子谦的身份也被公之于众。 他虽家道中落,却心怀抱负,因其才学被御史台一位御史赏识,进而引荐给了上京有名的世家,杜家。 杜家虽比沈家稍逊一筹,却是老牌世家,家族底蕴厚重。 杜家老太爷曾为帝师,如今虽不比当年,但根基还在,连朝中不少官员见了都要礼让三分。 这样的人,周德昌却怂恿他剽窃,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在向杜家示好。 事情正朝着柳明舒预料的方向发展 周德昌被举报的第三日,冯子谦出面承认,确是周德昌将郑和生的文章给了他,并许诺会力保他入仕。 出了这样的事情,周德昌这两日便没出门,对外声称病重。 这种事情以前不是没有,对面只是一个寒门学子,虽构不成太大的罪,但经此一遭,仕途名声尽毁。 事情愈演愈烈,周德昌此时却在家中与女儿下棋。 周德昌上回与柳明舒下了一回棋,发现女儿真是一窍不通,实在看不下去。 正好这几日得闲,说什么都要教她下棋。 “你要相信爹,爹的棋艺连陛下都夸呢。” “这么厉害?”柳明舒失笑。 “那是自然。”周德昌不无得意“你爹我和圣上下棋,是要察言观色的。” “陛下若心情好,那我赢上两局也无妨,若心情不佳,那就必须得输,你说你爹的棋艺如何?” 柳明舒颔首,不吝夸奖,“进退有度,爹的棋艺确实棒。” 两局终了,周德昌落下一子,问道:“咱们如今就这般干等着?什么也不做?” “爹想做什么?” “其实......爹也不知道能做点什么。” 如今外头人人都在声讨他,流言汹汹,他成了过街老鼠。 最关键的是,陛下那边至今也无半点消息,他只能静观其变。 “还不到时候,”柳明舒神色平静,“只要您不动,陛下不动,他们定然还有后招。” “还有?”周德昌郁闷,这帮天杀的,是逮着他一人往死里坑。 柳明舒想等的是柳家的动静。 既然柳文兆与冯子谦有所牵连,柳家岂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柳家先前吃了那么大的亏,此番不将周家摁死,绝不会罢休。” 她就等着柳文兆出手,郑和生那边就可以动了。 柳明舒早已将冯子谦的事情告知了他,虽然不信,但至少有了心理准备。 两人如今也算有了些交情,郑和生至少不会认为是她在恶意构陷。 郑和生到现在都不愿意去给冯子谦作证,周德昌的事情就没有实证。 现在事情出了岔子,或许郑和生被诬陷的事情会提前也说不定。 “爹放心,既然陛下尚未发话,说明事情还不到结束的时候,您放宽心,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歇歇。” 从主院出来,杨管家正巧从外面回来,“小姐,陆家公子和秦小公子来了。” 柳明舒暗忖,吩咐,“将他们请来我院中吧。” 方才下棋时,他爹虽面上淡定,但落子时犹豫不决,心中并不像面上那般稳得住,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陆衍与秦昭进来时,柳明舒已备好了茶。 “请坐。” 她为两人斟了茶,问:“两位公子今日来,可是有事?” “听闻伯父之事,特来探望。” “我爹最近病了,不宜见客。” 陆衍与秦昭对视一眼,“病了?可我怎么听说,他在家中惬意得很,一点都不着急。” 柳明舒端茶的手一顿,“你们怎么知道?” “自然是打探来的消息,你知道的,有些消息,稍稍使点手段就能弄到手。” 柳明舒蹙眉,明白了陆衍的意思,并未再问。 秦昭却是着急,“此事你准备如何应对?外面的形势现在对周大人可不太好。” 外界的传言,柳明舒日日都会差人打听,自然清楚。 “有劳二位前来,放心,我能应付。” 秦昭想不明白,她能如何应对。 此次明显是针对周德昌设的局,她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是否需要我们帮忙?”陆衍问。 柳明舒摇头,“暂且不必,此事你们还是莫要插手为好,免得受牵连。” 陆家自己的问题都还没解决,何必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陆衍不再多言,稍坐片刻便起身告辞。 柳明舒送他们出去,秦昭故意落后几步。 “你真的没事?” “放心吧,我没事。” “正好,你上次不是说想要几个会功夫的护院吗?我给你找着了。”秦昭转了话题。 “都是军营里的弟兄,在战场上受了伤就退了下来,不过身上的功夫没丢,做个护院绰绰有余。” “多谢你。” 秦昭摆摆手,“跟我还客气什么?咱们可是一起揍人的交情。” 他们走后不久,秦昭便将挑选好的护院送了来。 一共五人,个个身形健硕,一瞧便知是练家子,年纪也比想象中轻些,皆是行伍出身的好汉。 秦昭选的人,自然不会差,但从战场英雄到护院,身份上有差距,心中难免有落差。 “你们都是上过战场的,来给我当护院不委屈吗?” 几人互相看看,不说话,其中一人道:“我们虽上过战场,但如今既已卸甲,能有个像样的营生已是不易。” 柳明舒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个精壮高个的青年,细看就能发现,他一只眼睛看不见。 秦昭说过,他们或多或少都留有伤残,已不再适合征战沙场。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有两人不开口,柳明舒就知道,他们不想留在她院儿里。 “你叫什么名字?”柳明舒问方才说话那人。 “回小姐,小的叫九斤。” 指了指九斤和他身边的另一人,“你二人便留下吧,其余三人去主院当值,切记,我爹出门时,务必随身护卫。” “是。” 留下的两人,不能一直待在她院子里,让素云给他们安排在了前院的偏房。 “小姐,您为何突然要护院?”素秋问。 柳明舒伸了个懒腰,“你家小姐身子不行,找几个护院保命。” 第70章 商议,内鬼 素云办完差事回来,柳明舒便瞧见郑和生跟在她身后,行色匆忙。 “柳姑娘,果真不出你所料,他们来找我了。”一进屋,郑和生便急切开口。 柳明舒眼神微凝,示意素云看茶 “莫急,坐下慢慢说。” 郑和生接过茶杯却无心饮用,“他告诉我,只要我对外声称那篇文章是我所作,并指控周大人,事后便能为我谋一个更好的前程。” “他还说......还说如今周大人自身难保,我若执意顽抗,不仅前途尽毁,恐怕还会惹祸上身!” “你怎么想?”柳明舒问。 “自然是拒绝。”郑和生语气坚决,“我虽与子谦兄交好,但......我若真的做了此等出卖良心之事,我爹娘都得死在我面前。” “你视若知己之人这般算计于你,不难过?” 郑和生苦笑一声,笑容里带着几分萧索:“难过又如何?伤心也无用。” “若放在从前,我或许会顾念旧日恩情,糊里糊涂便应了,但如今……” 他略作停顿,眼神逐渐清明,“我也看开了,他若真将我当作朋友,便不会将我置于此等不忠不义的境地。” 柳明舒微微挑眉,先前还觉得他有些迂腐,没想到这么快就想通了。 “你还挺豁达。” 郑和生慢慢握紧手心,一口气将杯中的茶灌进口中,“不是柳姑娘你说的吗?”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 柳明舒一愣,这句诗是之前两人谈做文章时,她随口说的。 “虽不知出自哪位大家之手,但字字珠玑,令人茅塞顿开,受益匪浅。” 他能这样想,自是最好。 如今的郑和生还是个心思单纯的读书人,与后期的心狠手辣截然不同。 如此一来,她就放心了。 只要不投靠沈行之和柳家,他就是上天入地,她都管不着。 “柳姑娘,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拖着。” “可是,这样拖着,那些人要害我怎么办?”郑和生如今与她说话也随和了些。 柳明舒揶揄,“放心吧,你现在还有用,不会要你命的。” 郑和生不由得多看她两眼,这些时日与柳明舒往来渐多,他对她的印象彻底改变了。 先前只以为是个身子娇弱,略通文墨的闺阁小姐。 接触久了越发可惜,这位柳二小姐真是错生了女儿身 若为男子,必是经世之才,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他甚至怀疑,柳家人是不是瞎了眼,才将这样的女儿逐出家门。 还有那柳文兆,他实在想不通,这样的妹妹竟百般嫌弃? 若他有这么优秀的妹妹,都得供起来。 这柳家人怕不是脑子有毛病。 “好了,你该走了。” 不等郑和生说话,柳明舒又道:“让素云给你带个人,虽然他们不会要你的命,但还是小心为好。” “多谢。” 素云领着人出去后,柳明舒敛去嘴角的笑意,立马往主院去。 周德昌与白氏都在。 “听说你院儿里有客人?”白氏随口问。 “嗯,已经送走了。” “阿娘,问您个事。” “你问。” “咱们搬家后,家中新添的下人从哪来的?” “都是从牙行找的,怎么了?”白氏面露不解。 柳明舒沉吟片刻,道:“咱家怕是进贼了。” “什么?”白氏不由得抬高声音。 “进贼?”白氏紧张起来,连忙起身要去查看嫁妆。 “你先稍安勿躁,并非真的进贼。”周德昌将人拉住,看向女儿。 “究竟怎么回事?” 柳明舒缓缓道:“今日陆家公子与我说,爹在家中闲适惬意。” 白氏越听越糊涂,“有什么不对吗?” 周德昌却皱起眉,“我们对外称我病重在床,陆家人如何知晓?” 白氏这才恍然大悟,压低声音惊问:“你的意思是......咱家有内鬼?” 并非内鬼,而是一开始就不是他们的人。 应该是他们搬家时,诸事繁杂,无暇顾及,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白氏“啧”了一声,“哎呀,都怪我疏忽,往日里门户松散惯了,忘了如今咱们树大招风,被人死死盯上了。” 周德昌从入仕到现在,从来没这么受过“重视”。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 高兴吧,现在家里有了贼,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如芒在背。 不高兴吧,这恰好说明他已今非昔比,不再是微末小官了。 要搁以前,就是他敞开大门,也没人愿意来。 “那咱们该如何是好?”白氏忧心忡忡。 “先派信得过的人暗中留意,将那人揪出来,等爹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主院的事情,就劳烦阿娘了,爹这两日在屋里歇着,不要露面,就当真病了。” 周德昌应声,一家人又商量了一下,柳明舒才离开主院。 原本以为这事还能再拖两日,不料翌日清晨,景元帝便传旨召周德昌入宫。 景元帝派内侍来接,柳明舒放了心。 看来两人没有离心,否则也不能这么给面子,派宫人来接。 周德昌前脚刚走,后脚柳文兆便给她来了信,邀她去茶楼一叙。 “小姐,大公子肯定没安好心,您真的要去?”素云担心问。 “去,当然要去。” 她就在等着他呢。 晌午前,柳明舒乘马车到了柳文兆说的茶楼。 他身边的长随认得她,上前恭敬引路。 上了二楼,进了雅间。 柳文兆因为上次柳文舟的事情心中有气,这些日子便没来找柳明舒的晦气。 但他笃定柳明舒不可能真舍得下他这个兄长和柳家。 所以柳明舒一进来,柳文兆就扬起前所未有的好脸色。 “二妹来了,快坐。” 素云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悄声问:“小姐,大公子今日中邪了?” “不是中邪,是利字当头。” 上前落座,柳文兆主动为她倒了茶。 “你我兄妹许久未见,近日可好?” 柳明舒不发一言。 柳文兆眸中明显不悦,但还是忍了。 “听闻最近周家处境艰难,可需要大哥帮忙?” 柳明舒还是不回答,问:“废话就不必了,今日找我来,究竟做什么,直说吧。” 柳文兆虽然道貌岸然,但还差点火候,他说这几句话时,实在虚伪。 柳文兆嘴角的笑意一僵,很快恢复如常。 “二妹是个明白人,其实我今日,是来与你谈条件的。” 第71章 激将 柳文兆胸有成竹,笃定柳明舒会答应。 他已如此放下身段,若柳明舒还不肯答应,那便是不识抬举。 柳明舒轻抿了口茶,“说说看?” 柳文兆故作叹息:“周家的事我也听说了,你说周世伯做什么不好,偏要行此等败坏天下读书人清誉之事,” “听闻那冯子谦已被收押,似乎还有旁证。” “所以呢?”柳明舒语气平淡。 柳文兆笑笑,“你毕竟是我妹妹,此事,大哥可以帮你。” 柳明舒终于将目光落在他脸上,不免好笑,“你会好心帮我?说说条件吧。” 柳文兆佯装大度,“你我兄妹之间,何须谈条件?不过是想请你帮为兄一个小忙。” 不等柳明舒说话,柳文兆迫不及待道:“往后,你若能继续帮我写诗文,我便帮你。” 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柳明舒前些日子与郑和生商量之后,便隔三差五地给柳文兆一些诗文稿。 喂的胆子肥了,野心也大了。 那种被人追捧、被人仰慕,被人夸赞的感觉实在令人沉醉,无法自拔。 近几日她不给了,瞧瞧,急了。 柳明舒轻笑一声,“我以后不会再帮你写一个字。” 柳文兆脸上的假笑顿时僵住,他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柳明舒竟还如此冥顽不灵。 他沉下声,“明舒,我是念在兄妹情分上,才与你说这些,这都是为你好。” 言外之意,不要不识好歹。 柳明舒垂眸,柳崇山都做不了沈行之的主,柳文兆一个书院的学生,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她冷眼扫过去,“大哥就不怕我将这些事情都说出去?” 柳文兆嗤笑,“你敢吗?就算说出去,谁信?” 柳明舒沉默片刻,忽然展颜一笑,语气轻快,“跟大哥开个玩笑,不必当真。” 闻言,柳文兆脸色稍霁。 “不过,大哥当真甘心只要几篇文章?” “听说,前些日子,郑和生在金凤楼的诗会上一鸣惊人,风头无两,人人恭维,大哥怎么想?” 柳文兆蹙眉,“你想说什么?” “大哥的才情,在上京是数一数二的,却被一个不知哪里来的乡野之人抢走了属于你的荣誉,你甘心吗?” 柳家三兄弟里,柳文兆最是沽名钓誉,这些话对柳文湛或许无用,但对柳文兆,就是最大的挑衅。 柳文兆找上冯子谦,除了构陷周家,未必没有对郑和生的嫉恨。 这个时候,只需稍稍挑拨。 柳文兆仔细一想,确实有道理。 郑和生一个穷小子,原本此次推举根本轮不到他,全因在诗会上侥幸胜出,这才进入大众视野。 若当时他也在场,那头名定然不会被郑和生抢了去。 思及此,柳文兆心中愈发不忿,那种水平,他上他也行。 上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他,届时,又岂会在乎一个小小的书院? 目光投向柳明舒,“看在你今日还算听话的份上,回到家中,我会帮你说话的。” 柳明舒却摇头,“大哥,你若想扬名,光靠一场诗会可不行,若这诗会没有能坐镇的人,即便办了也无用。” “你的意思是......” “既然要扬名,那就得有个见证,若你的文采入了贵人的眼,日后还愁仕途不顺吗?” 柳文兆神色倏然一亮,对啊,他怎么没想到。 往年京中也时常举办清谈和诗会,听说当年先帝还在世时,还曾微服出宫专门参与这些盛会。 已故的丞相大人,当年便是从清谈中脱颖而出,被钦点入仕的。 见柳文兆动摇,柳明舒又问:“大哥可是在顾虑沈家?” 随后叹气,“沈家若真靠得住,何须你我之间闹到这步田地?沈家族人众多,大哥还指望他们日后在仕途上提携你?这等好事,轮得到你吗?” 并非她危言耸听,而是事实。 虽说沈家与柳家有婚约,但沈行之明显不想再管柳家的事。 柳文兆根本入不了沈行之的眼,与其将希望放在一个扶不上墙的大舅哥身上,哪有栽培本家子弟来得可靠? 沈行之这个人,只做有把握的事情,除非他想要的东西价值大到值得他去冒险。 显然,柳家人没有这个价值。 柳明舒的话在柳文兆心里狠狠刺了一下,沈家确实有点看不起人。 他与父亲数次登门拜访,但每次连沈行之的面都见不着。 他爹可是他未来岳父,沈家却如此不给颜面,实在不像话。 即便沈家是世家大族,也不能这么羞辱人。 但转念一想,将来妹妹嫁给沈行之,肯定是向着他的,那沈家自然不会不管他。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柳明舒浅笑,“我知道,长姐之后要嫁进沈家,你们是一家人,但大哥有没有心想过,即便长姐嫁进去,她就一定会帮你吗?” 提及柳明萱,柳文兆便冷下脸,那些难听的话刚要出口,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但语气不复方才那般耐心。 “那是我的亲妹妹!” 柳明舒轻哼一声:“长姐是大哥的亲妹妹,也是文舟的亲姐姐,不都一样吗?” 柳文舟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柳明萱能利用弟弟,怎么就不能利用大哥?” 点到为止,柳明舒叹气,“我也是为了大哥好,与其等着别人施舍,不如自己把握机会,若大哥不信,就当我没说过。” 柳明舒离开时,柳文兆眉头紧拧,像是在思考她的那些话。 上了马车,素云才问:“小姐,大公子真的会听您的话?” 柳明舒将手炉抱在怀里,“他不会听我的。” “但是他会自己说服自己。” 柳文兆最大的致命点,就是刚愎自用,自以为是。 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凡是他认定的道理,就绝不会有错。 只要他自己想通了,不用她动手,柳文兆会把一切都搞定。 第72章 用意 马车还未驶出多远,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素云撩开车帘望去,轻声道:“小姐,是秦小公子。” 柳明舒伸头看出去,秦昭骑马停在马车旁边,笑意盈盈。 “明日要不要同我去骑马?” “我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让我跟你去骑马?” 话虽这么说,但语气却没有半分严肃,还带着几分调侃。 “正因出了这等烦心事,才更该出去透透气。”秦昭笑道,日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明朗耀眼。 “整日闷在家中也是无益,如今天气转暖,正是踏青的好时节。” “你在家闲着也是先闲着,如今天儿暖和了,正是出去踏青的好时候。” 柳明舒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瞧见她身上还穿着厚衣裳,秦昭又道:“你放心,到时候我会让人安排好,不会让你冻着的。” 眼前的少年目光澄澈,俊美的脸上漾着淡淡笑意,但还是能瞧出一丝紧张。 怕她不答应? 柳明舒领了他的好意,“好,那明日你来接我。” 闻言,秦昭嘴角的笑意加深,“好,明日巳时,我去接你。” 说罢,他轻扯缰绳,身下的马儿嘶鸣一声,马蹄声轻快地远去。 素云放下车帘,忍轻笑打趣:“秦小公子待小姐,好像很不同。” 柳明舒但笑不语。 十六岁的少年,能懂什么喜欢,不过......如果是秦昭的话,或许也不错。 她看书时便很喜欢他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在她心里,确实与旁人不一样。 回到家中,在门口碰上周德昌。 柳明舒赶紧上前扶着。 周德昌向护送他回来的宫人道了谢,给了赏钱,这才转身入府。 一直到走进二门,柳明舒才出口询问:“爹今日进宫,陛下可说了什么?” 周德昌摇头,“陛下的意思,此事他不欲插手。” 柳明舒一怔,陛下这是何意? 她爹不是御前最得心的大臣吗? 她以为,陛下至少会安慰几句,然后直接插手,毕竟事情闹得大了。 “爹是怎么说的?” 周德昌叹气,今早接到旨意还兴冲冲的,觉得陛下要给自己做主了。 眼下却像被抽走了精气神,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还能说什么,只能叩谢陛下隆恩了。” 柳明舒看得出来,她爹这是伤心了。 他这么长时间对圣上表忠心,先前还觉得自己是陛下最信任的人,现下出了事,陛下却不管他了。 瞧着他不想多说,她也不多问,将人送回去休息,也没再打扰。 和白氏坐在花厅,白氏脸色也不大好。 柳明舒沉默不语,一直在想皇帝的意思。 若他当真不管,为何还要升她爹的官,那么重要的官职,明显不是单纯的做样子。 却在此事上袖手旁观? 柳明舒的心往下沉了沉。 难不成因为这件事情,陛下对她爹真的生了嫌隙? 可这也不对啊。 若陛下选择相信沈家,就不会拖这么久还不处置人。 还是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陛下有什么深意? 白氏见女儿久久不语,知她也在忧心,便出声宽慰:“明舒啊,你也别太劳神了,你身子不好,回去歇着吧,你爹他自己想通就好了。” 周德昌以前不受重用,也不是没有消沉的时候,但是他那人看得开,要不了几日就想开了。 眼下留在主院也帮不上什么忙,柳明舒便回了紫薇院。 一直到晚间,主院那边也没有消息,周宅上下都安安静静,气氛略显凝重。 周宅上下出奇的静,压抑得人透不过气。 就连素云和素秋自从回来眉头就没舒展过。 “小姐,陛下真的不管老爷了?” 柳明舒摇头,“还不清楚。” 她想了一下午,都没想明白圣上的用意。 但至少圣上只是甩手不管,并未直接降罪惩处。 “让府中下人这些日子注意些,若谁管不住嘴,告诉杨管家和杨嬷嬷,直接打一顿发卖出去就是。” “是。” 话音刚落,周怀临从外面走进来。 素云与素秋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还不能来问问?” 实际上,他先去了主院,没见着周德昌,便来了她这。 “到底怎么回事?” 柳明舒将事情给他说了个大概,省去了一些不便明说的细节。 周怀临皱眉,“都说伴君如伴虎,果真不假,用你时千好万好,舍弃时毫不留情。” 话是这样没错,但世人谁不想往上爬? 只是周德昌走的路不一样。 他走的是宠臣的路子。 历朝历代,宠臣能得善终且流芳百世的寥寥无几,大多身败名裂,遭世人唾骂。 可宠臣会来事,知道圣上想要的是什么,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要恰如其分地落在皇帝的心坎儿上。 如此一来,即便犯了错,只要不是太严重,皇帝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啊,不是谁都能做宠臣,要求高着呢。 她爹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实属不易。 数月之内升了官,赐了宅子,谁能有什么殊荣? 所以,她不相信皇帝会真的彻底舍弃她爹。 “暂时无事,爹一没降职,二没降罪,局面还没那么糟糕。” 周怀临见她气定神闲,不禁好奇:“就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你着急慌乱?” 自她来了周家,周怀临便没见过她失措的样子,什么事情都淡定得很。 “着急有什么用?” “着急只会自乱阵脚,影响判断,做出更错误的选择。” 周怀临愣片刻,终于明白父亲为何总说他的心性不及柳明舒。 “那咱们就只能这么干等着?” “不然二哥想做什么?”柳明舒反问。 周怀临一噎,丧气垂头,他确实做不了什么,但也不想就这么干等着。 万一到时候罪名坐实,周家就真的完了。 “现在还不是情况最糟的时候。” “那何时才是时候?” “对手出后招的时候。” 周怀临急了,“还有后招?” 柳明舒皱眉,“爹的官位还在,如今陛下撒手不管,你说那些人会不会蠢蠢欲动?” 陛下不管,她爹的靠山就没了。 就像后宫里的妃子,你总得有倚仗,要么就是陛下宠爱,要么就是娘家后台硬。 她爹明显是前者,靠山眼看要跑了,吏部郎这个位子还能保得住? 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万一迟了她爹东山再起,之后故技重施可就难了。 若真走到那一步,陛下还不准备插手,才是真的不好办。 柳明舒指尖轻叩桌面,看向杯子里冒着热气的水沉思。 想到什么,忽地顿住。 周怀临立马紧张问:“怎么了?” 柳明舒惊喜道:“我知道陛下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