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60说好的建国后不许成精》 第一章准备下乡当知青 “我不去!凭啥是我?为啥不让林栋去?!” 尖锐的女声裹着哭腔和绝望撞在楼道里,是十六岁的林晚。她死死攥着门框,指节泛白,红肿的眼睛瞪着面前的父母,像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 晴天霹雳就在刚才炸响:街道动员多子女家庭支援农村建设,父母竟用家里微薄的积蓄给双胞胎弟弟林栋买了钢铁厂的学徒名额,却把高中毕业待业的她报上了支援农村建设的名单,目的地是遥远的东北农村。 父亲林建国坐在褪色的木桌旁,眉头拧成疙瘩,粗糙的手指烦躁地敲着桌面,搪瓷缸里的劣质茶叶梗沉在杯底。 “吵什么吵!这是响应国家号召!光荣!”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你弟是男娃,要留城里顶门立户,学门手艺。你一个女娃,迟早要嫁人,去乡下锻炼锻炼有啥不好?” 母亲王桂芬在一旁搓着围裙,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碰女儿愤怒的目光,嗫嚅着:“晚秋啊…… 听话。东北…… 地广人稀,听说…… 吃得饱。你弟弟…… 他身子骨弱……”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无力的辩解。重男轻女的观念早已刻进骨髓,牺牲女儿成全儿子,在她看来天经地义。 压抑的沉默笼罩着小屋,比哭闹更令人窒息。 几天后 林晚静静地躺在床上,曾经抓着门框反抗的力气早已耗尽 , 她选择用绝食抗争。最终,这具年轻的身体在无声的抗议中耗尽了生机。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瞬间,一股强大的、陌生的意识被强行灌注进来! 剧烈的眩晕和撕裂般的头痛让新生的“林晚”猛地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 无数记忆碎片:父母的偏心、弟弟的得意洋洋、对冰封雪原的恐惧、绝食的虚弱与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汹涌地冲进她的脑海。 她下意识地蜷缩,指甲抠进身下粗糙的凉席。慢慢的身体缓了过来才有精力处理得到的信息。 穿越了?1958年?知青下乡前奏?…… 三年大饥荒就在眼前!这开局简直糟透了! 留在城里? 她迅速盘算:城市在饥荒中会是资源争夺最惨烈的地方。 家里只有父亲是工人,母亲接些零活,本就拮据。原主能上到高中,全靠成绩优异拿奖学金。 这对偏心的父母就是巨大隐患,自己的性格又与原主截然不同,迟早会暴露异常。 更关键的是,名单已经报上去,想改难如登天。 去乡下? 东北……黑土地……山林……广阔天地…… 林晚混乱的思绪猛地抓住了一线微弱的生机。 乡下天地广阔,能远离父母监视。凭借前世的中医知识,或许能比在城里活得更好? 至少山林里总有野菜野果,总比困在筒子楼里坐以待毙强。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清明。与其在这儿和偏心的父母纠缠,不如换个地方搏一搏。 这时,房门 “吱呀” 一声开了。 王桂芬端着一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走进来,看见女儿睁着眼,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晚秋,你还是喝点粥吧……。” 林晚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这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愤怒和绝望,只剩一片死寂般的平静,平静得让王桂芬心里发毛,端碗的手不自觉地抖了抖,几滴稀粥溅在炕沿上。 “我去。” 林晚突然开口,声音因久未进水而沙哑,却异常清晰。 王桂芬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你…… 你说啥?” “我说,我去东北。” 林晚支撑着坐起身,尽管身体虚弱得微微摇晃,语气却异常坚定,“但我有条件。” “条件?” 王桂芬皱起眉,习惯性地斥责,“你个丫头片子还敢讲条件?” “要么我去,要么……” 林晚目光扫过窗外,“你们就等着给我收尸。” 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经历过生死,她比谁都清楚,软弱换不来怜悯。 王桂芬被她眼里的冷意和那句“等着给我收尸”惊得倒抽一口凉气,脸色煞白,再不敢多说。 慌慌张张地放下碗,嗫嚅着“我…我去叫你爸”便逃也似的出了门。 林建国阴沉着脸进来,眉头依旧紧锁:“你有啥条件?” 语气里带着惯常的不耐烦,但细看之下,眼底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女儿的眼神,太陌生了。 “家里的钱,我要一半。” 林晚直视着他,眼神锐利如针。 “我知道家里没钱,但既然能拿出钱给林栋买名额,多少也能匀出点给我。这是我去乡下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刻意加重了 “安身立命” 四个字,点明这不是请求,而是交易。 林建国盯着她看了半晌。这个一向倔强但终究被他拿捏的女儿,眼神里多了些他看不懂的东西,冰冷、锐利,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他沉默着,想着知青办的安置费他已经拿到手了。 最终,从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算是妥协:“行!就依你这一回!” 说完转身就走,脚步带着被冒犯的烦躁,刚到门口就撞上了端着脏水盆的张婶。 “哎呦,建国这是咋了?火急火燎的。” 张婶踉跄着站稳,眼睛往屋里瞟了瞟,“晚秋同意了?” 林建国没好气地 “嗯” 了一声,拨开人就往楼梯口走。 张婶撇撇嘴,探头看见靠在墙上的林晚,压低声音劝慰:“丫头,别跟你爹置气。去东北是苦,但总比在家里受气强。我家那小子前年去的北大荒,来信说地里的土豆管够。” 林晚没接话。张婶的好意掺着时代的局限,她没法解释更多,只淡淡道:“谢谢您,张婶。” 张婶叹着气端着水盆走了,楼道里传来她跟对门李嫂的嘀咕:“林家这丫头命苦,摊上这么偏心的爹妈……” 得到肯定答复,林晚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一股巨大的疲惫感瞬间攫住了她。 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前路艰险莫测。 东北的黑土地,那片遥远而陌生的冰原,或许真能成为她挣扎求生的新起点? 筒子楼里依旧议论纷纷。 “林家闺女真同意去东北啦?” 二楼的王大爷蹲在楼梯口抽旱烟,烟袋锅子敲着台阶,“高中毕业呢,可惜了……” “响应号召支持农村建设嘛,光荣!广阔天地!” 隔壁的刘叔经过,嗓门洪亮,“我家老二也报了名,去新疆!” 邻里的话语像细碎的针,扎在沉滞的空气里。 林晚推开门去倒水喝时,正撞见林栋背着新做的帆布包从外面回来,看见她时下意识挺了挺胸,嘴角的得意藏不住:“姐,我明天去钢铁厂报到。” “哦。” 林晚面无表情地应着,转身回屋时,听见王桂芬在楼道里叮嘱儿子:“明儿去了厂里少说话多干活,跟师傅处好关系……” 居委会的人来过,例行公事地宣讲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的精神,激昂的口号撞在斑驳的墙面上,弹回来时已失了大半力道,只剩下空洞的回响。 有个戴红袖章的年轻干事瞥见林晚,热情地搭话:“林晚同志?思想觉悟很高嘛!到了东北好好干,给咱们街道争光!” 林晚扯了扯嘴角没应声。 下乡的具体时间知青办还没通知下来,林晚有了几天喘息之机。 将虚弱的身体养好后,她借口准备下乡的东西,开始在城里打探这个特殊年代的生存法则。 看着林晚准备出去,王桂芬从贴身衣兜里摸索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是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和几枚硬币,应该是她自己的私房钱。 “晚秋啊…… 这点钱,你拿着, 买点有用的东西。” 她塞进林晚手里,指尖的老茧蹭过她的掌心,带着一丝犹豫和不自在。 林晚默默接过王桂芬的 “补偿”,心里叹了口气。原主的母亲不是不爱她,只是爱得有限。 林晚走过灰扑扑的街道,两旁墙壁刷着 “鼓足干劲,力争上游”“人民公社好” 的标语,红漆在秋风里褪成暗淡的橘色,像干涸的血迹。 供销社门口排着长队,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正跟售货员争执:“凭啥她的布票能买三尺?我这票就只能买两尺?” “人家是工业券!” 售货员不耐烦地挥挥手。 行人多穿灰蓝黑的衣裳,补丁摞着补丁,神色在秋日的萧瑟中格外疲惫麻木。 “同志,有治冻疮的药膏吗?” 她想着东北的严寒,试探着问售货员。 “有,要票。” 售货员抬抬眼皮,语气里没什么波澜。 林晚摇摇头,默默走开。票证为王的时代,每一样东西都拴着生存的枷锁。 她把这点冰冷的认知刻进心里,转身往旧货市扬走。 在一个不起眼的摊位前,她用省下的钱换了把磨得发亮但依旧锋利的旧剪刀和几枚用油纸仔细包着的缝衣针。 针线活是乡下必备的生存技能,也是她可能换取资源的本钱。收摊的老汉数着硬币,嘟囔一句:“丫头片子买这个?是要去乡下?” “嗯。” “东北?” 老汉抬头看她一眼,“那地方冷,多带点棉花。” 林晚心里一动,谢过老汉后往布店走,最终用仅剩的钱买了半斤最便宜的废棉絮。 林晚路过肥皂厂后门,看见有人在悄悄交易瑕疵肥皂,还不要票。 她赶紧凑上去用王桂芬给的钱买了一些最便宜不用票据的肥皂。 这个在物资更匮乏的乡下会是硬通货。 回到家,林晚继续收拾原主少得可怜的行李。几件打补丁的旧衣服,一床薄得透光的被子,那个掉了漆的搪瓷缸,还有新买的几样东西。 想着自己前世才搬进新买的房子,过马路时却被报复社会的人给撞飞了。 唉…… 林晚一边回忆一遍把林父给的钱仔细缝进一件旧棉袄内衬的破口里,动作冷静利落,全然不像个即将远行的十六岁少女。 望着远处工厂烟囱冒出的滚滚黑烟,像一条条垂死的巨蟒。 林晚心中念头无比清晰:活下去。东北必须找到生机,哪怕要在冰天雪地里赤手刨食。 终于,知青办的通知下来了。 出发那天,火车站人声鼎沸,锣鼓喧天。红旗招展,高音喇叭里播放着激昂的歌曲和动员口号,声浪一波波涌来,试图淹没离别的呜咽和低泣。 车站里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姑娘抱着母亲哭红了眼,旁边戴眼镜的男生正跟父亲争执着什么。 林晚旁边穿蓝布褂的大妈攥着儿子的手,眼圈通红。“三儿啊,到了那边别逞能,冷了就添衣裳!” “放心吧妈,我去了肯定好好干!” 小伙子背着行李,脸涨得通红,带着点少年人的激动。 几个年轻知青聚在一块儿,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正叽叽喳喳:“听说东北黑土地可肥了,插根筷子都能发芽!” …… 卖热水的大娘提着铁壶穿梭:“要热水不?三分钱一碗!” 林晚听见了热水的价格,感叹了一下哪个时代车站的东西都贵。 林建国和王桂芬把她送到站台,表情在喧嚣里显得有些模糊疏离。 “到了地方…… 好好干,听领导的话。” 林建国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 王桂芬眼圈发红,塞给她一个小布包:“拿着…… 路上吃。” 手指有些颤抖。 林晚平静地接过,点了点头:“爸,妈,我走了。”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 “我去上学了”,听不出半分波澜。 她转身,背着单薄的行囊汇入汹涌的人潮,像一滴水融入湍急的灰色河流。握着那张印着 “支援农村建设” 的车票,她没有回头。 车门关闭的刹那,一声凄厉的汽笛长鸣刺破云霄,列车沉重地喘息着,轰隆轰隆地启动,朝着北方莽莽的冰原驶去。 第二章火车上的异事 车厢内,拥挤、嘈杂、弥漫着汗味、劣质烟草味和食物混合的气息。 林晚背着单薄的行李,在狭窄的过道里费力穿行,目光扫过一张张或兴奋、或茫然、或带着离愁的年轻面孔。 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座位,却发现原本属于她的靠窗位置已坐了人。 一个扎着两条乌油油长辫的姑娘,发梢系着褪色的红头绳,正伸长了脖子努力望向窗外逐渐模糊的站台。 “同志,这是我的座位。” 林晚将车票轻轻递过去。 那姑娘闻声转过头,红扑扑的脸蛋上漾起两朵红晕,慌忙站起身让开:“哎呀,对不住对不住!我就想在这儿多看我爸两眼……” 她声音清脆,麻利地从鼓囊囊的帆布包里掏出半块油纸包着的灶糖,递给刚坐下的林晚,“我叫张红梅,去建设农扬!同志你呢?” 她笑容热情,带着初离家乡的兴奋。 “林晚,去靠山屯。” 林晚平静地报出目的地,婉拒了张红梅递过来的糖。 “巧了!” 对面靠过道位置上,一个戴着黑框眼镜、面容斯文的青年闻言抬起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他推了推镜框,指着身边靠窗位置正闭目养神的同伴。 “我们俩也是靠山屯的!我叫陈志文。他叫沈默。”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过周围的嘈杂。 被点到名字的沈默眼皮微动,缓缓睁开。 带着刚被惊扰的浅淡迷茫,目光在林晚脸上短暂停留,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随即又阖上眼帘,仿佛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都隔绝在无形的屏障之外。 张红梅是个自来熟,叽叽喳喳地和陈志文聊起各自的城市、学校,憧憬着“广阔天地”的生活。陈志文话不多,但也能温和地回应。 林晚也基本保持沉默,只是偶尔附和一两声,大部分时间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心中盘算着如何在东北好好过日子。 到了下一站,林晚周围的座位便被填满。 她正对面是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眼睛红肿得像桃子的姑娘,名叫王招娣,正死死攥着衣角,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无声流泪。 陈志文旁边坐着一个穿着崭新中山装、眉头紧锁的青年,嘴里一直嘟囔着“乡下蚊子多”、“听说连电灯都没有”、“这日子可怎么过”之类的抱怨。 陈志文好脾气地试图搭话宽慰,效果甚微。 过道上,一个挎着军绿色挎包的中年男人推着小车叫卖:“瓜子、花生、糖块嘞!” 声音洪亮,打破了些许沉闷。几个知青凑过去,用不多的钱买了些解馋。 日头西斜时,车厢里飘起食物的香气。 林晚从小布包里摸出母亲准备的食物,两个鸡蛋和几个杂面饼。 她将饼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粗粝的麸皮剌得喉咙发疼,就着在车上接的凉白开慢慢咽下去。 “林晚同志,尝尝这个?” 张红梅从包里掏出个红薯干,那红薯干颜色橙红透亮,一看就甜滋滋的。“我妈做的,甜着呢。” 林晚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张红梅敞开的包袱口,瞥见了下面同样干硬的饼子和一小罐咸菜。 这红薯干,怕是人家攒着路上解馋的好东西。 她心里微微一暖,随即涌上歉意,轻轻摇头:“谢谢你红梅,真不用了,我吃着呢。”她的声音不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就在这时,斜后方突然起了争执,打破了车厢里沉闷的进食氛围。 “说了没有多余的!这鸡蛋是给我家孙子带的!”一个穿着打补丁旧棉袄的老汉,紧紧护着怀里的蓝布包,脸涨得通红,稀疏的胡子气得直抖。 站在过道的一个穿着半新中山装的青年撇着嘴,一脸不耐烦:“老爷子,五毛钱买你两个行不行?又不是白要!列车员那的盒饭又贵又没油水。”他脚边放着一个崭新的旅行袋,显得与周围有些格格不入。 老汉梗着脖子:“五块钱也不行!给我孙子的!你自己有腿,去餐车买去!”他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固执。 周围几个乘客默默看着,有的摇头叹气,有的低头继续啃自己的干粮。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小声嘀咕:“哎,都不容易…” 另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则推了推眼镜,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把目光转向窗外。…… 陈志文看着窗外默默啃着自带的白面饼,忽然惊喜地提高声音,指了指窗外:“快看,那边有羊群。” 林晚抬眼,夕阳把羊群染成金红色,像流动的火焰。 这突如其来的壮丽景象,让林晚因干涩食物和车厢争执而紧绷的心弦,莫名地松了一下。 就在这片金红的光影里,王招娣掏出个干硬的菜团子,眼泪掉在上面洇出小坑。 穿中山装的青年啃着买来的饼干,碎屑掉了一地。 只有沈默依旧闭着眼,仿佛不需要进食就能存活。 夜色渐深,车轮单调的哐当声成了催眠曲。 张红梅靠着怀里的包袱睡着了,陈志文也歪着头打盹。沈默也靠着椅背,闭着眼睛…… 此起彼伏的打鼾声、磨牙声混杂着车轮碾过铁轨那单调而巨大的“哐当……哐当……”声,成了最有效的催眠曲。 林晚眼皮发沉,意识在混沌的边缘徘徊,却始终因为陌生的环境无法真正沉入深眠。 就在这半梦半醒的迷蒙之际,一缕极轻、极冷的女声,带着冰碴般的寒意,毫无征兆地钻进她的耳膜:“这小子真俊,阳气还足得很……” 林晚瞬间惊醒,缓缓的睁开眼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昏暗摇曳的火车灯光下,骇人的一幕清晰映入眼帘: 沈默的怀里,竟蜷缩着一个穿着素色旗袍、半透明的女人!那身影泛着青灰色的幽光,虚幻得不真实。 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紧紧贴在他的颈窝处,一只同样半透明、指甲尖长的手,正缓缓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是个女鬼! 眼前的扬景让她强压下几乎要惊呼的冲动,全身肌肉都绷紧了。 更让林晚头皮炸裂的是,在过道对面的行李架上,一只狸花猫正慵懒地蹲坐着。 它舔了舔爪子,绿幽幽的猫眼瞥着下方的女鬼,口吐人言,声音带着一种介于慵懒与警告之间的腔调: “苏婉,适可而止。他印堂都黑透了,再这么吸下去,特管局查起来,你那好不容易办下来的身份证还想不想要了?” “知道啦,”叫苏婉的女鬼不耐烦,“我有分寸。就是……离他近点舒服。” 特管局?身份证?! 林晚心中巨震前世那句带着戏谑调侃的“建国后不许成精”,此刻被眼前冰冷而诡异的现实彻底碾碎。 这个世界不仅有超自然生物,还有管理它们的官方机构!它们甚至需要“身份证”! 在城里了解信息的时候也没听人提起这些,好像普通的人并不知道。 看来她来到的并非前世认知中那个纯粹的六十年代,而是一个拥有隐秘超自然规则的平行世界! 林晚看着沈默对这个扬景没有任何反应,忽然惊骇地看向周围。 沈默依旧无知无觉地昏睡着,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陈志文歪着头打盹,张红梅睡得更沉,王招娣还在默默流泪,抱怨的青年也终于闭嘴打起了呼噜…… 车厢里其他人,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这诡异的一幕! 林晚瞬间明白了,她的眼睛跟别人不一样了! 不仅能穿透鬼魂的虚体,清晰地“看见”它们,甚至还能听见灵体之间的对话! 几乎是同时,猫灵又抱怨道:“啧,这破车,脚臭味混着煤烟味,比猪精放屁还难闻!那个大个子,袜子肯定一个月没换了!要不是为了蹭车省力,谁爱待这破地方……哎?那边好像有点小东西……” 行李架上的猫灵忽然停止了舔爪的动作,耳朵警觉地竖起,那双绿幽幽的眼珠猛地一转,直直地朝林晚的方向扫视过来! 林晚浑身汗毛倒竖,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 她反应极快,立刻低下头,用手死死捂住口鼻,装作被车厢里混杂着各种气息的味道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就在她低头咳嗽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斜对面: 那个抱着个旧包袱打盹的老人怀里,那包袱的缝隙里,竟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黄色光。那光晕带着一种温润厚重的感觉,与女鬼和猫灵的阴冷气息截然不同。 难道……那包袱里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她能看见灵体,能听见灵体说话,甚至……还能感知到某些特殊物品散发的能量?! 这不就是以前看小说里讲的人型寻宝鼠吗? 这个冰冷的词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晚的脑海!冷汗瞬间变得刺骨。如果被这些超自然生物发现,或者被那个听起来就神秘莫测的“特管局”察觉…… 她会不会被当作奇珍异兽抓起来圈养,成为探测工具?或者被更强大的精怪视为威胁,撕碎分食? 不能暴露啊! 林晚强迫自己放松身体,缓缓闭上眼睛,将呼吸调整得又轻又匀,仿佛真的只是被呛到后疲惫睡去,连指尖都小心翼翼地缩进磨损的袖管深处,不泄露一丝一毫的异常。 车厢的震动依旧持续,车轮碾过铁轨的声响单调重复,可在林晚的世界里,一切都已天翻地覆。 黑暗中,她听见女鬼苏婉那满足又带着点贪婪的叹息声越来越轻,而沈默的呼吸,似乎也随之变得更加微弱绵长。 行李架上的猫灵似乎暂时放下了疑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将自己蜷缩成一个更小的光团,进入了假寐状态。 林晚攥紧的拳头藏在袖子里,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一丝锐痛,提醒她保持清醒。 这趟驶向未知冰原的列车,载着的不仅是知青们或激昂或茫然的命运,还潜藏着常人看不见的魑魅魍魉与隐秘规则。 第三章到达靠山屯 林晚在半梦半醒间,灵听断断续续捕捉着行李架上猫灵的抱怨(“挤死了”、“脚臭熏得脑仁疼”)和女鬼对着沈默的低语(“快到了”、“家就在前头……”)。 她紧绷的神经在确认它们无意对车厢其他人出手后,终于抵不住疲惫,昏沉地睡去。 再次醒来时,天已蒙蒙亮。 车厢里弥漫着清晨的凉意和苏醒的嘈杂。 林晚下意识看向对面,沈默依然沉默地坐着,脸色在晨光下更显苍白憔悴。但他怀里和行李架上,青灰色的女鬼身影与半透明的狸花猫灵体已消失无踪。 看来…… 跟前世的认知一样阳光是这类存在的克星。 林晚心中了然,前世看过的志怪传说并非空穴来风。 这让她对自身安全多了半分评估,也暂时摆脱了那无时不在的阴冷窥视感。 火车喘着粗气,停靠在一个简陋的北方小站。 站台上瞬间沸腾,挤满来接人的公社干部、举着牌子的生产队代表,还有穿着单褂看热闹的村民。 敞着怀的老汉蹲在墙根抽旱烟,盯着知青们的行李包咂嘴;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晒得发红的手指,数着穿的确良衬衫的年轻人。 林晚背着行李挤出车厢,干爽的空气带着草木气息灌进肺腑,让她精神一振。 站台上各种口音的呼喊混杂成一团:“红星公社的这边!”“二队的跟我走!” “红旗公社的!红旗公社的知青这边集合!” 一个洪亮的嗓门压过嘈杂。 林晚循声望去,穿洗白干部服的中年男人正挥着手臂,皮肤黝黑眼神锐利如鹰。 想起自己要去的靠山屯所属的正是红旗公社。 她拨开人群快步上前,陆续有二十几个年轻人聚拢过来,沈默、陈志文、张红梅也在其中。 那男人掏出名单,声音洪亮地开始点名: “林晚!”“到。” 林晚平静应道。 “沈默!”“…… 到。” 沈默的声音带着虚弱。 “陈志文!”“到!” 眼镜片后的目光透着认真。 “张红梅!李晓娟!” “到!”“在这呢!”两个女知青连忙应道。 …… …… …… “好!都到齐了!我是公社派来接你们的,叫王勇。大家路上辛苦了!”他收起名单,大手一挥,指向站台外的空地。 “行李都拿好,跟我走!咱坐大客车回镇上!” 所谓 “大客车”,是辆破旧的苏式嘎斯卡车,窗玻璃还碎了几块,用木板钉着。 众人费力地把行李扔进后车厢,人挤在驾驶室后的长条木凳上。引擎轰鸣着上路,大家随着车颠簸晃悠,扬起的尘土从木板缝隙钻进来,呛得人直咳嗽。 两个小时后,卡车在青山镇中心停下。 林晚打量着周边的环境。所谓主街,不过是两条坑洼土路的交叉口。路两旁挤着低矮的土坯或砖瓦房,饱经风霜。 最显眼的是“青山镇供销社”一座稍大的平房,木门框油漆剥落,露出深色木质。 门口排着十来个沉默的人,手里紧攥着票证,安静等待。 紧邻供销社的是“青山镇旅馆”,同样低矮,窗户糊着半透明的纸,破损处用旧报纸勉强遮掩。窗台上还晒着几双布鞋…… …… 街上行人稀疏,穿短褂的汉子扛着锄头走过,裤脚沾着泥;挎竹篮的老太太盯着知青们的行李,跟同伴咬耳朵。 土墙上,白灰刷的标语异常醒目:“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人民公社万岁!”。粗犷的字体在灰扑扑的背景下跳跃,却掩不住一种褪色的年代感。 王勇熟门熟路地领着林晚她们找到公社安排各个村等待知青的聚集点。 “靠山屯的!靠山屯的这边!” 一个皮肤黝黑如铁的中年汉子挥舞着手臂,嗓门震得人耳朵发麻。 张红梅用力抱了抱林晚:“保重!到了记得写信!” 转身跑向举着 “建设农扬” 牌子的队伍,辫梢红头绳在人群中一闪就不见了。 林晚、沈默、陈志文,还有两个路上没怎么交流的女知青,连忙循声挤过去。 中年汉子接过王勇给的名单扫了眼五人,在沈默苍白的脸上顿了顿,眉头微蹙又松开。 随即他咧嘴一笑,露出被旱烟熏黄的牙齿:“都齐了!我是赵大栓,靠山屯的大队长!路上遭罪了吧?甭慌!行李放牛车上,这就带你们回屯子!”他拍了拍车辕。 看着那堆得满满当当的牛车,再看看拉车的老黄牛那慢悠悠的姿态,林晚和其他几人都沉默了。 这显然坐不下人。 “赵大队长,这……” 陈志文推了推眼镜。 “嗐,牛拉不动人喽!” 赵大栓拍着车辕笑,“二十里地,走走就到!正好认认路!” 没有抱怨的余地。五人不得不背上挎包,跟着牛车踏上土路。 刚走没多远,路两旁的玉米地就铺展开来。 一人多高的玉米秆密密匝匝,宽大的叶片在风中沙沙作响,顶端的雄穗抽出淡紫色的花丝,沉甸甸的玉米棒子裹着绿皮,在叶腋间微微晃动。 赵大栓指着玉米地嗓门洪亮:“这是咱公社的高产田,再过半月就能掰棒子了!” 王芳踮脚看着,眼里透着新奇:“这玉米比城里菜市扬见的壮实多了。” “那是!黑土地养庄稼!” 赶车路过的老汉蹲在车辕上接话,手里的鞭子轻轻晃着,“前面还有豆子地。” 果然,转过一道土坡,大片的黄豆地出现在眼前。 两个戴草帽的妇女正在地里劳作,看见他们一行人就直起腰打招呼:“赵大队长,接知青回去啦?” “可不是!” 赵大栓扬手应着,“这几位是来俺屯子插队的,以后都是挣工分的好手!” 走了一个多小时,尘土沾满裤脚。 一辆驴车从大家旁经过,车上坐满穿单衣的知青,赶车的老汉甩着鞭子,朝着林晚走路的队伍笑着:“后生仔,慢慢走!” 王芳看着远去的驴车撇嘴:“看人家多舒坦,咱这脚底板都快磨出血泡了。” 李晓娟揉着腿附和:“早知道穿双布鞋来了。” 走得久了,日头渐渐毒辣起来。 林晚额角渗出细汗,她注意到路边的高粱地红了半边天,细长的高粱穗子垂着,像无数支红缨枪。 沈默的脸色更白了,脚步也慢了些,陈志文见状,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跟在他身边。 “大队长,能歇会儿不?” 李晓娟抹着汗问,声音里带着疲惫。 “再走两里地到井台那儿歇脚。” 赵大栓指着前方,“那儿有树荫,井水凉得很。” 正说着,两个扛着锄头的汉子从对面走来,裤脚沾着泥,看见赵大栓就笑:“赵大队长,新知青看着挺精神啊!” “都是城里来的文化人!” 赵大栓嗓门更大了,“以后可得多帮衬着点!” 汉子们笑着应着走远了,留下一路的汗味和泥土气息。 林晚默默走着,目光扫过田埂上的杂草 : 马齿苋、灰菜、苦苣,都是能吃的野菜。她不动声色地记在心里,这都是将来饥荒年月的救命粮。 终于到了井台边,老黄牛低头喝水,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赵大栓拎起水桶打了半桶井水,陈志文掏出搪瓷缸递过去,几人轮着喝了,冰凉的井水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不少暑气。 歇了片刻再上路,脚下的路渐渐靠近山根。山坡上种着一片糜子,穗子像谷子却更松散,泛着淡淡的金黄色。赵大栓说这是留着做炒米的,冬天泡水喝暖身子。 当村口的老槐树出现在视野里时,夕阳正给树冠镀上一层金边。 树下几个孩子追着玩,看见牛车就围了上来,好奇地打量着这几个陌生的年轻人。 “这就是靠山屯!到家了!” 赵大栓指着村子笑。 林晚望着土坯墙后露出的烟囱,还有远处山坡上成片的庄稼,掌心微微发热。 这片黑土地的馈赠与考验,从这一刻才算真正开始。 第四章知青点安置 “瞧见没?这儿就是得知青点,原先是老钱家的院子,后来充公归集体了。” 他一把推开 “吱呀” 响的木门,咧着嘴笑道,“你们可是头拨住进来的知青,我特意叫人拾掇了,地方宽敞着呢!” 院子铺着青石板,中间三间正房,东西各是厨房和厕所,门窗都刷了新漆。 西墙根码着一些劈好的柴火,院中央孤零零立着口井,井台用石头砌得齐整,辘轳上缠着粗麻绳。 “女同志住这屋,男同志住这间屋。”赵大栓指着两间房间。“中间的屋子留着放杂物。” 赵大栓指着女同志住的房子旁边,“那里是做饭的地方,锅碗瓢盆现成,院里有井,用水方便。” 林晚和王芳、李晓娟推开屋子的门,淡淡的桐油香驱散了霉味。 一铺大土炕铺着新苇席,炕尾摆着掉漆木柜。靠墙立着两张用砖头垫腿的木桌,墙角堆着扫帚、簸箕和两个半旧木桶。 “比想的强!” 李晓娟摸着木桌笑,“还有井,不用去外面挑水了。” 王芳打开木柜:“是不错,就是铺盖和洗漱的得自己置办。” 林晚走到窗边,新糊的窗纸白净透光。 她放下行李,心里盘算:被褥得赶制,冬天来得快;个人用品得到镇上供销社买,还得攒布票做棉衣。 正说着,赵大栓在院外喊:“领粮了领粮了!都来院门口集合! 林晚和王芳、李晓娟匆匆放下行李,跟着赵大栓往村中心走。 路过晒谷扬时,几个扬扬的汉子直起腰打招呼。 穿灰布褂子的李大叔扬着木锨喊:“赵大队长,领新知青去粮仓啊?” 赵大栓应道:“可不是,让他们早点把粮安顿好。” 粮仓是泥土夯实的厚墙院,孙老汉正踮脚往门楣上贴封条。 见他们来,从腰间解下一大串钥匙,哗啦啦晃得人耳朵响。 “来了?” 他慢悠悠打开锁,一股谷物的清香混着陈灰味扑面而来。 粮囤前摆着杆大秤,孙老汉抓把高粱米搓了搓:“去年雨水好,粮食成色不赖。” 孙老汉用木斗舀起高粱米,在囤沿上磕了三下,刮平斗口,“三十斤,一两不少。” 林晚撑开布袋接粮,高粱米落进去沙沙响。 孙老汉又舀了苞米茬子,最后抓了把地瓜干:“这是额外给的,熬粥时扔几块,能甜到嗓子眼儿。” 旁边领粮的程志文望着秤盘里的粗粮忍不住疑惑:“咋不给白面?” 赵大栓在旁瞪了他一眼:“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挑这么多。” 回去路上,村民急急忙忙拦住大队长,说有要紧事。 林晚与几位知青肩扛新领的粮食,衣服浸着汗渍,在泥泞的土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知青点走。 刚拐进知青院门,就看见见粗布围裙上别着蓝布条的大娘,正踮脚往院外张望。 瞥见他们的身影,她立刻亮开嗓子,竹篮随着动作晃出细碎声响:“哎哟!可把你们盼回来了!我是隔壁张大芳,大队长特意打发我来瞧瞧。” 褪色的蓝布掀开,露出半袋泛着金黄的玉米面,和翠绿的苋菜。 “这是队里备的见面礼。” “谢谢张婶!” 王芳连忙接过篮子道谢。 “谢啥,以后都是村里的人。” 张婶打量着屋里,“缺啥跟我说,针线笸箩借你们用。” 她瞅见林晚的白手腕,“以后下地得戴套袖,不然杂草能刮出血。” 张婶眼尖,瞥见众人手里的粮袋感叹:“孙老汉称粮最实在,你们放心。” 她走进女同志的房间看了看,又快速走进男同志的房间,出来后指着炕上铺的薄被忧心,“你们这被子太薄了,东北十月就上冻,得赶紧想法子续棉花啊。” 她指着墙角的木桶:“那两个,一个洗衣服一个洗菜,别混用。” “灶房的铁锅是新换的,我给你们留了半罐盐,先对付着用。柴火够烧两天,用完了上后山捡,但别砍活树,队里管得严。” 送走张婶,五人聚在厨房门口,看着各自的粮袋犯了难。 “要不咱把粮食放一块儿,搭伙做饭?” 林晚想着以后都要捡柴烧了,建议道:“分开做太费柴火,轮着做饭也省事儿。” 李晓娟立刻点头:“我同意!我在家就没做过饭,跟着搭伙正好学两手。” 王芳犹豫着看向林晚:“可每个人饭量不一样……” “按人头算,顿顿多煮点粥,菜就集体采的野菜或分的口粮。” 林晚蹲下身翻看粮袋,“高粱米耐煮,苞米茬子掺点地瓜干熬粥最顶饿,省着吃应该够。” 沈默一直没说话,这时忽然回屋拿来个小布袋:“我这里有半斤绿豆,熬粥时放两把,败火。” 正说着,院门口路过两个挎着菜篮子的妇女,听见他们商量就笑着搭话:“搭伙好哇!省得争嘴。” 其中一个梳长辫的补充道,“记得轮流拾柴,这边冬天要烧炕用量可大了。不然要吵架的。” 众人都笑起来,这事就这么定了。 林晚和大家商量:“今天我和王芳先做饭,明天轮到陈志文和李晓娟,沈默最后,往后循环。大家看这样行不?” “行,我没意见。” 陈志文率先应道,沈默跟着点头。 “我也没问题。” 李晓娟王芳也表示赞成。 李晓娟拎着木桶去井台,辘轳摇得 “嘎吱” 响,井水晃出碎银似的光,她咬着牙把水倒进缸里,额角的汗珠坠在下巴尖。 王芳蹲在青石板上择苋菜,指尖被草汁染得发绿,时不时抬头看厨房的烟筒,冲里面喊:“用不用我进去搭把手啊?” 林晚对着土灶犯了难。 这黑黢黢的灶台她只在纪录片里见过,她试用火钳探着往灶膛里塞了把松针,划着火柴刚凑过去,“呼” 地一阵风卷着火星窜出来,燎得她刘海蜷了卷。 “得先引火。” 王芳端着洗好的菜进来,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笑,“底下垫干树叶,再架细柴,风箱要慢慢拉。” 她接过火钳,三两下就把火苗伺候得旺旺的,跟林晚打趣道:“我小时候在农村老家第一次烧火,把锅都烧糊了。” 林晚脸颊发烫,抓起玉米面往温水里撒,竹筢子搅得太急,溅出的面汤烫了手背。 她缩手时差点碰翻盐罐,沈默正好走进来,见状忙说:“我来吧,我以前在家帮我妈搅过面糊,你歇会儿。” “谢谢。” 林晚松了口气,站到一旁看着他熟练地搅动,心里暗叹还是有人会干活好。 陈志文也进来帮忙,看着沈默熟练的动作感叹:“这玉米面看着挺细,熬出来肯定香。对了,往后做饭要是缺啥调料,我那儿还有点从家带的花椒面,能拿出来共用。” “那太好了,有花椒面调味,菜能香不少。” 王芳高兴地说。 不一会儿,锅里的玉米粥就好了。用盆盛出来后又加了一些水进去。 “烧开了!” 王芳看着锅面,“张婶说野菜得用开水焯一下,不然发苦。”林晚赶紧把苋菜倒进沸水,绿叶子 “咕嘟” 翻了个身,立刻变得油亮。 日头偏西时,玉米粥的香味漫过青砖院墙。 林晚端着粗瓷碗蹲在门槛上,粥里的绿豆泛着淡绿,苋菜蘸着盐粒,咸鲜混着清甜漫进喉咙。 李晓娟捧着碗凑到她身边,笑着说:“这粥熬得真不错,比我想象中好吃多了。林晚,你这第一次用土灶就做成这样,挺厉害啊。” “主要是王芳和沈默指导得好,我就是打打下手。” 林晚笑着回应。 “对了,张婶说明天教咱认野菜,” 李晓娟嘴角沾着玉米渣,“她说山坡上的马齿苋能当菜,还能晒成干冬天吃。咱明天一起去呗?” “好啊,多认点能吃的,往后也能丰富下伙食。” 林晚点头应道。 吃完饭后,日头还在西边山尖上悬着,金红的光斜斜地淌过青砖院墙,给青石板地镀了层暖色。 知青院众人各自收拾着行李,远处生产队方向传来收工的哨子声,悠长地在村屯间荡开。 院子外渐渐响起脚步声和低语,是下地干活的村民们扛着锄头陆续回来了。 张婶挎着半篮野菜从院外经过,看见陈志文在井台边打水,便停住脚扬声说:“志文啊,明儿后晌有公社的牛车去镇上拉农具,你们知青要是想买东西,跟队长说声就能搭车。” “真的?那太谢谢张婶了!” 陈志文直起腰,木桶在井绳上晃了晃,“我正合计着去供销社添置点东西呢。” “锁好门!夜里有野物下山!” 张婶又补了句,嗓门穿过敞开的院门。 屋子里,李晓娟手里的布块 “啪嗒” 掉在地上,她下意识往王芳身边缩了缩,声音发紧:“真有野物?我听说山里有熊瞎子。” “山里是有,不过应该轻易不下山。” 林晚手里捏着从厨房拿来的火柴准备点油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盒面。 她暗自决定,入夜就乖乖待在屋里,免得再撞见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这里可不是那个 “精怪不许成精” 的现代世界。 这时,沈默抱着捆柴从院外进来,放下柴经过女同志屋子门口时顿了顿,目光扫过李晓娟发白的脸,开口道:“捡柴得走东边的缓坡,那边草少。” 稍顿,又补充,“屯子周围有护院的狗,野物一般不敢靠近。” 王芳捡起地上的布块,拍了拍灰:“就是,张婶也就是提醒咱仔细些。对了,明天去供销社,我得问问有没有棉花,过冬的衣服可得准备好。” “我也得添点东西,还得买点吃的备着。” 李晓娟渐渐松了些,手指绞着衣角说,“我在家时经常夜里饿。” 陈志文把水缸打满,擦了把汗走进来:“都决定要去了?我跟沈默明天一会儿去跟队长说搭车的事。” “麻烦你们了。” 王芳应道,林晚也跟着点头致谢。 院墙外,两个背着草筐的半大孩子跑过,嬉笑声惊得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赶牛回家的老汉甩着响鞭从后面跟上,牛蹄踏在土路上 “咚咚” 地响,他扬声孩子呵斥:“慢着点跑!别惊了牛!” 孩子们的笑声渐渐远了,只留下鞭梢划破空气的脆响。 第五章废品站淘宝 简陋的车板随着坑洼的土路颠簸摇晃,微冷的晨风直往领口袖口里钻。一路无话,直到牛车在青山镇供销社门口停下。 供销社的木门刚卸下两块,一股淡淡的煤油味混着肥皂香扑面而来。 光线从门板缝隙斜射进来,货架很稀疏。 东边柜台摆着十几只搪瓷缸,缸身印着 “为人民服务” 的红字,有两只还缺了角; 西边货架上,肥皂盒排成歪歪扭扭的一排,绿皮的是上海产的,黄皮的是本地货,售货员正用抹布挨个擦去上面的浮灰。 “布票、工业券都掏出来,” 穿蓝布制服的售货员抬眼扫了他们一下,声音透着不耐烦,“今天肥皂限量,一人只能买一块。” 因为大家商量一样的东西凑一起买,每人买几种,回到知青点再分。 李晓娟赶紧掏出叠得整齐的票证,“同志,要四块肥皂,五条毛巾,还有一包火柴,两尺粗布。” 售货员从玻璃柜里拿出肥皂,往秤上一放,“一块二两,不多不少。” 她的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算盘打得噼啪响,“肥皂一块五毛,毛巾每条三毛,火柴两分,粗布一尺一毛五,总共三块三毛二。” 林晚盯着棉花柜台,那里摆着两个麻袋,上面贴着 “三级棉” 的标签。“同志,这棉花怎么卖?” “论斤称,七毛五一斤,凭票供应。” 售货员头也不抬,“要多少?” “来二十五斤。” 林晚将大家一起准备的票递过去。 售货员抬头看了看林晚,才用铁皮撮子舀了棉花,在秤上拨弄着秤砣。 …… …… …… 钱和票证像指间沙,转眼就空了。林晚摸了摸瘪下去的荷包,感叹道钱真的不够用。 走出供销社,斜对面废品站的木栅栏门歪歪斜斜地敞着。 门楣上 “废旧物资回收点” 的红漆字褪得只剩模糊的轮廓。 1958 年的废品站正赶上 “全民献宝” 的热潮,院墙根堆着社员们送来的破铜烂铁。 几个戴红袖章的年轻人正抡着大锤往铁丝网上砸废铁锅,“哐当” 声震得人耳朵发嗡。 林晚拉了把陈志文:“去看看?说不定有旧凳子。” “这地方能有啥?” 李晓娟捂了捂鼻子,空气里除了铁锈味,还混着烂菜叶的酸馊气,“闻着就呛人。” 林晚的目光却被院子深处吸引。 靠里的角落里,旧书报堆得比人还高,用草绳捆成一摞摞的,露出的纸页边缘发黄发脆。 更远处的棚子底下,歪歪扭扭摆着缺腿的八仙桌、裂了缝的瓦罐,还有掉了瓷的搪瓷缸,缸身上 “劳动最光荣” 的字迹被磨得只剩个 “劳” 字。 “进去看看吧,” 陈志文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棚顶漏下的光斑,“说不定有旧版的农技书。” 看废品站的老汉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杆是磨得发亮的老竹根。 见他们进来,他用烟杆指了指:“铁器在东边过磅,书报论斤称,五分一斤。别乱翻,翻乱了不好点数。” 林晚没应声,悄悄扫过全扬。 生锈的铁器泛着死气沉沉的灰黑色,旧家具更是蒙着层霉味的浊气,连那堆看着最有希望的旧书报,也只有一片昏沉的灰白色 。 完全没有火车上那种老烟袋锅透出的温润黄光。她心里那点捡漏的火苗本就微弱,这下彻底凉了半截。 “我就说吧,” 李晓娟踢了踢脚边一块碎瓦片,“净是些没用的破烂。” 王芳正弯腰看一个掉了底的木盆,盆底隐约能看见 “互助组” 三个字的刻痕:“这木盆修修还能用,比买新的省票。” 林晚走到旧书报堆前,蹲下身翻看。 最上面是一摞《农业技术简报》,1956 年的,纸页被雨水泡得发皱,里面的插秧图解糊成一团。 她手指划过粗糙的纸页,忽然触到两本线装书,蓝布封皮上用毛笔写着《云笈七签辑要》和《黄庭经注疏》,边角磨损得卷了毛,却没遭虫蛀。 她悄悄翻开一页,泛黄的宣纸上印着竖排的小楷,字里行间夹着朱红色的批注,笔迹清秀,写着 “丹田气沉,与经络相济”。 林晚心头一跳 ,这批注里的经络说法,竟和前世学的中医理论隐隐相通。 “大爷,这两本书咋算?” 她把书往怀里拢了拢。 老汉磕了磕烟袋锅,烟灰落在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跟别的书一样,五分一斤。这两本轻,秤都不用称,给一分吧。” 林晚刚掏出一分钱,就见陈志文抱着本《果树嫁接图谱》过来,书页缺了角,却正好能看清关键的步骤图:“这本才一分钱,太值了!” 李晓娟在杂物堆里翻出个铁皮饼干盒,盒盖虽然锈了,扣合处还严实:“这个能装针线,比布包强。” 她扬声问老汉,“这个咋卖?” “三分钱,” 老汉眼皮都没抬,“昨天收的,原主说是城里亲戚送的。” 王芳也挑了个裂了缝的瓦罐:“回去用黄泥补补,能装咸菜。” 正说着,两个背着书包的半大孩子跑进来,怀里抱着个断了弦的旧二胡,琴杆上的漆皮剥落得露出白木:“大爷,这个能换多少分?俺娘说,这是以前唱大鼓书的用的。” 穿补丁褂子的男孩举着二胡,琴筒上的蟒皮都磨白了,露出细密的纹路。 老汉接过二胡掂了掂,用烟杆敲了敲琴筒:“这是好木料,给你们五分工分券。够你们换两本小人书了。” 孩子们欢天喜地地跑了。 林晚看着他们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线装书,忽然觉得这废品站不像表面那么破败 。 每个旧物件里,都藏着被生活磨旧的故事。 她又在书堆里翻了翻,指尖忽然触到个硬纸壳,打开一看,是本 1950 年的《药性歌诀》,纸页间夹着张供销社的老发票,上面印着 “每斤红糖三角二分,凭票供应”。 她刚想把书也买下,却见那戴红袖章的年轻人走过来,用脚踢了踢书堆:“这些旧书明天要送去化浆,赶紧挑,挑完了我们要装车运去造纸厂。” 林晚赶紧把两本书和《药性歌诀》捆在一起,付了钱。 走出废品站时,李晓娟正踮着脚往铁丝网上挂铁皮盒,想让风吹掉点铁锈。 陈志文抱着他的农技书,嘴里还念叨着:“嫁接的关键在形成层对齐……” 阳光穿过木栅栏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林晚摸了摸布袋里的书,虽然没找到带灵气的宝贝,可这意外淘到的典籍,说不定比那些虚无缥缈的 “宝光” 更实在。 门口,一个挑着菜担的老汉歇脚抽烟,见他们手里的旧书旧盒,咧嘴笑了:“废品站里藏宝贝呢?前儿我在这儿捡了个铜烟锅,用着挺顺手。” 说着,还得意地亮了亮别在腰间的烟袋。 回程时,牛车满载。林晚几人买的柴刀、镰刀、棉花等大件也放在车上。 他们步行跟在后面,沉重的脚步踏在土路上。 林晚心中盘算越发清晰:必须尽快适应农活,多挣工分才能填饱肚子。后山是资源宝库,得尽快熟悉。 回到靠山屯知青小院,大家看着所剩无几的柴火,一致决定午饭前一起去后山捡柴。 五个知青分散开来,各自在划定的区域埋头捡拾。 林晚负责一片靠近林子稍密的缓坡,李晓娟和王芳在稍下方开阔些的坳地,陈志文和沈默则在更远处。 林晚正弯腰捆扎一束枯枝,眼角余光忽地瞥见侧前方灌木丛一阵窸窣。定睛一看,一只肥硕的灰兔正警惕地探出头啃草根! 数日不见荤腥的肠胃瞬间起了反应,一股强烈的馋意涌上心头。 林晚几乎没怎么犹豫,馋虫压倒了理智和对陌生山林的谨慎。 她猫着腰,借着灌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那抹灰影摸去。 兔子异常警觉,在她靠近到七八米时,耳朵一竖,猛地窜向林子深处! 林晚想也没想,拔腿就追。 城市少女的身体素质在山林里显得笨拙不堪。追出不过十几米,脚下被盘结的藤蔓狠狠一绊。 “啊呀!”一声惊呼,整个人失去平衡,顺着一个小陡坡滚了下去,重重跌进一个被浓密灌木和乱藤遮掩的浅洼地里。 第六章获得储物玉简 那只肥兔早没了踪影,连点灰影都看不见了。 她懊恼地撑起身,环顾四周,树影森森光线明显暗了许多,显然已偏离了常走的路径。 正拍打着身上的泥土草屑,眼角余光猛地捕捉到洼地土坡根部一丝异样。 几块散乱的森白骨头半埋在浮土腐叶中,而在那骨堆旁,一缕极其微弱的淡黄色光晕正从泥土缝隙里透出,在她眼中异常清晰。 “人骨?!” 林晚心头一紧,寒意瞬间爬上脊背。 这荒僻处…… 是凶案还是意外? 念头纷杂间,那奇异的光晕却带着强烈的吸引力。 林晚强压惊悸,捡起一根结实的树枝,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没动静后才屏住呼吸凑近。 光晕核心就在骨旁。她避开白骨,用树枝小心拨开浮土和碎骨,很快一块约莫半个巴掌大小的古朴玉牌显露出来。 玉质普通,刻着繁复纹路,那淡黄光晕正是从里面流转而出。 指尖触碰到玉牌的刹那,一段信息如烙印般直接涌入脑海: 「蕴灵古玉(残):储物法器」 储物法器?! 林晚瞳孔骤缩,心脏狂跳。这世界果然藏着不寻常的东西! 她攥紧玉牌,这意外所得和其中的信息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洼地外,隐约传来人声。 “该回了吧?天暗了!” 是王芳的声音,带着收工的轻松。 “行!志文哥!沈默!回了!” 王芳扬声招呼着更远处的两人。 接着是短暂的沉默,然后是李晓娟提高了的嗓音:“哎?林晚呢?林晚!你那儿好了没?” 没有回应。 “林晚?” 李晓娟的声音也带上了疑惑,朝林晚负责的坡地方向走了几步,“林晚?听见没?该回去了!” 依旧只有风声。 “怪了,刚才还在那坡上呢!” 王芳和李晓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不安。 这荒山野岭的,可别出什么事。 “林晚 ——!”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缓坡上方林子边缘大声呼喊起来,声音在山风里传开,带着明显的焦急。 正盯着玉牌发懵的林晚猛地被这近在咫尺的呼喊惊醒! 声音已到了坡顶附近。 她迅速将玉牌塞进贴身衣兜,顾不得细究,胡乱用脚将泥土草叶踢回浅坑盖住骨堆。 本想着报警,可想想现在是 1958 年,哪有那么多科技手段查白骨来源?本着不惹麻烦的念头,她决定装作不知道。 她抓起散落洼地的柴火,一边奋力往上爬,一边高声回应:“哎!我在这儿!摔了一跤!在下面!” 李晓娟和王芳循声冲到坡边,探头看见洼地里一身狼狈、手掌带血的林晚正在往上爬,又惊又气。 “我的天!你怎么跑下面去了?摔哪了?” 李晓娟赶紧伸手拉她。 “吓死人了!喊半天不应!还以为你被狼叼走了!” “我看见一只大肥兔就去追了……” 王芳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语气带着埋怨,“追兔子?这荒山你也敢乱跑?不要命啦!” 林晚借力爬上来,喘着气,忍着痛:“就… 看见只兔子,一追脚下滑了… 没注意…” 她含糊解释着。 “行了行了,快看看伤!” 李晓娟蹲下查看她的伤口,“还好,皮外伤。赶紧回去处理下。” 三人会合了抱着柴火过来的陈志文和沈默,简单说了情况,大家便匆匆背着柴捆下山。 路过山腰时,碰见两个扛着锄头的社员往回走,其中一个问道:“这就回啦?看你们慌慌张张的,出啥事儿了?” “没大事,我同伴摔了一跤。” 陈志文应道。 “山里可得当心,前儿二柱家的羊就掉沟里了。” 另一个社员叮嘱道。 回到知青点,午饭依旧是稀薄的杂粮糊糊。 八月的阳光映着众人疲惫的脸,忙碌了一上午,大家吃完都回屋午休了。 下午,趁着这难得的歇息时光,李晓娟和王芳在院子里打水洗衣裳,木槌捶打衣物的 “砰砰” 声在院里回荡。 陈志文在屋里看他淘来的旧书,沈默依旧话少,靠在炕头闭目养神。 林晚趁着屋里没人,飞快地插上简陋的门闩,这才小心翼翼地从贴身衣兜里掏出那块在后山洼地得来的玉牌。 玉牌入手冰凉温润,质料不算上乘,却有种沉甸甸的古意。 她借着窗纸透进的光,翻来覆去地摩挲、细看,心里琢磨着:到底怎么打开? 想到以前看小说里的情节,她蹙紧眉头,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手掌上。 摔倒时擦破的伤口边缘,凝结着暗红色的血痂,周围皮肤还有些红肿刺痛。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带着点前世小说烙印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滴血认主? 这念头让林晚自己都觉得荒谬又心惊。 万一不是呢?万一有危险呢? 但想到这世界允许精怪存在的设定,想到那实实在在浮现在脑海中的玉牌信息…… 强烈的探究欲和一丝对 “机缘” 的渴望,压倒了恐惧。 林晚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而决绝。但是发现自己并没有小刀之内的。 于是悄悄溜进厨房,目光快速扫过,案板旁放着一把知青们公用的菜刀。她心跳如鼓,迅速拿起刀,又闪身回到自己睡觉的炕边角落。 没有犹豫,她咬紧牙关,用刀锋在自己手掌上那处已经结痂的擦伤边缘用力一划! “嘶……” 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殷红的鲜血立刻从翻开的皮肉里涌出,汇聚成珠。 林晚立刻将流血的掌心紧紧按在玉牌之上! 鲜血接触到冰凉的玉质表面,没有滑落,反而迅速渗透进去!玉牌内部那原本极其微弱、只有她能看见的淡黄色光晕活跃起来,渐渐变得明亮。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血脉相连之感从玉牌深处传来,清晰地烙印在她的感知中!同时,一个约莫一间仓库大小的空间出现在她的意识里。 成功了!巨大的惊喜和震撼瞬间淹没了手掌的疼痛。 她强忍着没有叫出声,身体却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空间里面存放的东西一目了然: 几套叠放整齐的衣物,样式古拙,布料是厚重的棉麻,颜色暗沉,虽历经漫长岁月却保存完好,款式明显不是近代的,透着浓浓的古风; 一小堆银锭码放在角落,约莫十几锭,每个约摸一两重; 几本线装书册纸质发黄,边缘磨损,静静地躺在衣物旁边。 看着这些明显属于过去时代的东西,林晚心中凛然。那具白骨…… 可能是几百年前的人!幸好当时没声张。 她意念微动,尝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几本书上。下一刻,三本薄厚不一、触感真实的线装书便凭空出现在她沾血的掌心中! 顾不得手上的血污,借着窗口的光线,她屏息凝神地看向封面: 第一本:《抱朴子内篇?吐纳导引疏要》 第二本:《青囊药性赋》 第三本:《金创瘰疬验方辑录》 养生吐纳!医书! 林晚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眼中爆发出灼热的光芒。 这本《抱朴子内篇?吐纳导引疏要》,会不会就是可以修行的书籍?毕竟这是一个精怪可以成精的世界。 她立刻翻开这本书,尝试着根据里面的方法开始学习。 突然发现面前慢慢汇聚了一丝淡淡的光晕。这难道就是书中讲的的气? 林晚看着这些气缓缓聚集在自己身边,随着自己的呼吸游动。 “林晚?你在屋里吗?” 门外突然传来王芳的声音,伴随着走近的脚步声。 林晚心头猛地一跳,飞快地将书收进空间,同时用没受伤的手抓起旁边一块破布,死死按住还在渗血的手掌伤口。 “在… 在呢!”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带着点疼痛的嘶哑,“手还有点疼,我正想找东西包一下。” 说着她赶紧过去打开门闩。 门被推开一条缝,王芳探进头来,一眼就看到林晚手上按着的、渗出血迹的破布,惊呼道:“哎呀!怎么又流血了?快别按那脏布了!我去灶膛扒拉点新草木灰来,那个止血好!”说完风风火火地转身跑向厨房。 听着王芳远去的脚步声,林晚背靠着冰冷的土墙,缓缓滑坐到炕沿。 怀里的玉牌紧贴着温热的皮肤,提醒着她刚刚经历的一切并非幻觉。 掌心伤口的刺痛依旧清晰,但心底涌动着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踏实感。 她手中多了一张无人知晓的底牌,心里盘算着,以后还是想办法自己住一个房间更方便。 第七章第一次田里劳作 露水打湿的豆叶沾着白霜,镰刀挥过带起细碎的水珠,在晨光里闪成一片银星。 记分员赵全背着手在田埂上踱步,像只巡视领地的老山羊,灰白的眉毛下那双鹰眼不停扫视着整片豆田。 他记分本别在腰后,每走三步就停一停,喉咙里发出 “咕噜” 声,活像在给地里的人记着账。 “哎哟!” 陈志文的镰刀脱手飞出,在泥土里划出一道歪斜的痕迹,差点削到自己的解放鞋。 他眼镜滑到鼻尖,慌忙扶眼镜时,豆秆上的硬刺勾住了袖口,扯得他一个趔趄。 旁边正在捆豆秸的赵老四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城里娃,镰刀不是钢笔,得用巧劲儿!” 他说着抄起自己的镰刀示范性地一挥,手腕翻转间,豆秆 “咔嚓” 应声而断,断口齐整得像用尺子量过。 “注意点!镰刀可不管你是城里人!”赵全吼了一嗓子,唾沫星子溅在晨露上。 转头看见大队长赵大栓过来了,他腰板瞬间弯了三分,脸上堆起褶子:“叔,今儿个天儿不错啊。” 赵大栓看着远处知青们东倒西歪的身影,眉头拧成个疙瘩,焦虑地叹了一声:“是不错,可这些知青干活跟绣花似的。马上还要来一批,这不是给村里增加困难么。” 他手里的旱烟锅在鞋底磕了磕,火星子落在草上,被露水滋得 “滋啦” 响。 田垄另一头,几个村里姑娘正麻利地收割着。 梳着两条粗辫子的赵小凤直起腰,擦了把汗,额前的碎发粘在脸上,她冲着知青方向撇撇嘴:“瞧那个戴眼镜的,割个豆子跟要命似的,还不如俺家二丫利索。” “人家是读书人嘛,” 旁边的李秀英故意拖长声调,手里的镰刀却没停,“说不定人家算算术能算出豆子产量呢。” 惹得几个姑娘咯咯直笑,笑声惊飞了豆丛里的麻雀。 李晓娟拄着镰刀直喘气,细嫩的手掌上水泡破了。 “这要割到啥时候啊……” 她带着哭腔小声嘀咕,抬头望了望望不到头的豆田,眼圈红了。 王芳咬着嘴唇没说话,但每次弯腰时皱紧的眉头暴露了她的痛苦。裤脚沾着泥,被露水浸得冰凉。 沈默一言不发重复着动作,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砸在豆叶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握镰刀的手抖得厉害,好几次差点割到腿。 林晚想着沈默被女鬼吸了阳气估计还没恢复,见状悄悄挪过去低声道:“沈默,你边上歇会吧。” “歇啥歇!” 赵全的耳朵比林晚想象的还灵,他几步跨过来。 “工分不要啦?秋收就是打仗!看看人家铁柱,发着烧还下地呢!” 众人望去,果然见一个裹着蓝布头巾的后生正埋头猛割,额头上搭着块湿毛巾,动作却快得像阵风。 他娘拎着水壶在田埂上跟着,时不时喊一声:“慢点!别呛着风!” 村民们的劳作扬面堪称壮观。 壮劳力们排成一排,镰刀挥舞间豆秆成片倒下,身后妇女孩子们麻利地捆扎,草绳在手里转得像花。 汗水浸透了他们的粗布衣衫,在晨光中蒸腾起淡淡的白雾,混着豆叶的清香,在田里漫开。 “快看,赵家二小子又超过去了!” 有人喊了一嗓子。 只见一个精瘦的年轻后生正以惊人的速度推进,腰间的毛巾甩得啪啪响,很快就甩开众人一大截。 他黝黑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镰刀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左挥右割,如行云流水。 “狗日的,显摆啥!” 他爹赵铁头笑骂一声,手上动作却更快了,青筋在黝黑的胳膊上突突跳。 这声骂像点燃了引线,田里顿时掀起一阵你追我赶的小高潮,镰刀碰撞豆秆的 “咔嚓” 声密集得像放鞭炮。 林晚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继续专注于自己的呼吸节奏。 她发现当镰刀挥动的频率与吐纳同步时,那股微弱的气流动会更加顺畅,顺着手腕往胳膊里钻,虽然微弱,却能悄悄抚平肌肉的酸胀。 这个发现让她精神一振,枯燥的劳动顿时多了分探索的乐趣。 “喂,新来的!” 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林晚回头,看见个扎着头巾的大婶正冲她招手,筐里的豆秸已经堆得冒尖,“过来搭把手,把这些豆秸抱到那边去!” “来了!” 林晚应了一声,悄悄调整了下呼吸,朝大婶走去。 路过时,瞥见大婶头上别着个旧银簪,簪头刻着朵模糊的兰花,隐隐有层极淡的黄光 ,看来个件老物件。 日头毒辣地悬在正中,灼烤着大地。 泥土被晒得发烫,踩上去像踩着烙铁,豆叶蔫头耷脑地卷着边。 下工的哨声一响,田地里劳作的人们都如蒙大赦,纷纷拖慢脚步往家赶。 林晚和知青院里的人也随着人流,沉默地走回知青院。鞋底沾着的泥块越来越沉,像拖着几块砖。 院子里热气蒸腾,她们草草煮了饭,各色的杂粮饭里飘着几叶野菜,就着跟村里婶子买来的咸菜囫囵吞下。饭粒粘在嘴角,谁也没力气擦。 饭后,连碗筷都懒得细洗,众人都栽倒在土炕上,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炕席的纹路印在脸上,火辣辣地疼,却没人愿意动一下。 短暂的午睡被下午上工那刺耳的哨声粗暴地撕裂,每个人不得不再次挣扎起身,认命地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重返那片令人望而生畏的田地。 林晚留意到沈默似乎缓过劲儿来了,握镰刀的手稳了些。 日头终于恋恋不舍地滑向西山梁,收工的哨声如同天籁之音骤然响起。 知青们个个像被抽了骨头的泥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余下粗重的喘息。 大家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一挪地蹭回知青点。 晚饭依旧是杂粮糊糊和捡柴时找到的野菜。 厨房里弥漫着沉默,只听见吸溜糊糊和偶尔勺子刮碗底的轻微声响。 陈志文舔了舔碗边,嘟囔了一句:“这农村的日子也太苦了,说好是来支援农村的,这养活自己都好困难……” 声音很快淹没在沉默里,没人接茬。 “对啊,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李晓娟习惯性地发出疑问,眼眶红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这话像块沉甸甸的石头,猛地砸进了知青点昏黄的灯光里。 灶火明明灭灭,映着一张张年轻却写满疲惫的脸。 刚才还窸窸窣窣收拾碗筷的声音停了,连空气都凝滞了。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被这直白的问题戳中了心底最深处那个不敢触碰的角落。 沉默中,各自的心事翻滚着: 陈志文低着头,当初热血上头,瞒着父母偷偷报了名,在动员大会上喊口号时觉得自己是时代的弄潮儿。可如今手掌磨出的茧子、腰骨传来的钝痛,磨掉了他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不敢想这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 “广阔天地” 何时是个头。 王芳望着屋外的夕阳。她算是替哥哥来的。家里就一个男孩,是爹妈的命根子,舍不得他来吃这份苦。于是逼她把自己考上的工作名额让给了哥哥。 回去?城里的纺织厂早没了她的位置,连邻居见了她娘都绕着走。 她嘴角扯出一丝极淡、极苦的笑意,端起碗喝了口糊糊,觉得烫得舌尖发麻。 李晓娟问完话,自己也像被抽干了力气。 她是被自己最好的朋友 “动员” 来的。那朋友说得天花乱坠,描绘着远离父母管束的自由和 “大有作为” 的激情。 她信了,满怀憧憬地报了名。 结果呢?朋友自己托关系留城了,她却被一脚踢到了这穷乡僻壤,连封回信都收不到。 沈默原本靠在墙边闭目养神,听到李晓娟的话,眼皮微微掀开一道缝,眸子里像结了层冰。 他下乡,更是扬赤裸裸的算计。 父母早亡,留下城里一间小小的房子。 大伯眼红,为了名正言顺地占了那房子,竟背着他偷偷替他报了名。 等通知下来,木已成舟。他冷笑一声,将空碗往灶台上一放,发出 “哐当” 一声轻响。 谁也没有答案。 那关于 “未来” 和 “归途” 的问题,沉重得让这些年轻的肩膀难以承受,只能化作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比白天的劳作更让人喘不过气。 王芳长长吁了口气,看向正揉着腰、眉头拧成疙瘩的李晓娟:“晓娟,陪我去外头透透气吧,屋里闷得慌。” 李晓娟整个人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声音带着哭腔:“不去不去,饶了我吧王芳姐,我这腰感觉要断了,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只想躺着,眼皮都抬不动了……” 王芳无奈地笑了笑,目光转向正在收拾碗筷的林晚。 林晚也觉得浑身像散了架,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 但看着王芳期待的眼神,想着出去走走或许能让气流转得更顺些,晚上能睡得好些,便点了点头:“行,走走吧,活泛活泛筋骨也好。” 两人刚走到院门口,就见张婶挎着篮子往家走,篮子里装着刚摘的野菜。 “俩丫头还没歇着?” 张婶笑着问,知道她们是第一天下地,还赶上了秋收的季节。 “明儿起得早,可得早点睡。” “婶子也刚回啊?” 王芳应道,“出来透透气。” “这秋老虎毒,你们城里来的细皮嫩肉可得当心,” 张婶指着西边的山,“看那样子,明儿怕是有雨,割豆子更得抓紧了。” 说着加快脚步,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林晚望着远山,夜色中的山影像头蛰伏的巨兽。 她悄悄运转吐纳法,经过两天的修行,气已经开始进入体内,白天积攒的疲惫正一点点被抚平。 或许在这艰难的日子里,这无声流淌的气,会是她最可靠的支撑。 第八章跟着黄鼠狼“吃瓜” 她们沿着村边那条不知被多少代人踩得发白的小路,漫无目的地溜达着。 夕阳将最后的金辉慷慨地泼洒在田野上,远处一个放牛娃吆喝着牛群慢悠悠走过,牛铃叮当,悠扬地回荡在渐渐宁静的村落。 “还是外头舒服,”王芳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空气,看着天边绚丽的晚霞,“再在屋里闷着,我怕真要憋出病来。” 林晚没说话,感受着晚风拂过汗湿鬓角的微凉。紧绷的神经和酸痛的肌肉,在这片宁静的金色里,得到了片刻珍贵的松弛。 她轻轻“嗯”了一声,脚步不自觉地放得更缓了些。 刚走到一片茂密玉米地的边缘,林晚的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 她的 “视野” 里,闯入了两个极其违和的身影: 两只个头只及人膝盖高的黄鼠狼!它们并非寻常动物的姿态,而是像小人儿般直立行走,毛色油亮得能映出夕阳光斑。 一只滑稽地套着件用碎红布头缝的歪歪扭扭小坎肩,针脚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手笨的家伙缝的; 另一只脖子上还煞有介事地挂了个瘪瘪的灰布小包,包带磨得发亮,像是用了好些年。 它们正兴奋地搓着前爪,绿豆小眼闪烁着贼亮的光芒,朝着玉米地深处指指点点,嘴里发出急促的 “吱吱” 声,那语调活像村口说闲话的婆子: “快!快!老灰家的,就在前头那片密匝匝的棒子地!” 穿红坎肩的用前爪扒拉着同伴,尾巴尖激动得直抖。 “嘿!俺俩眼贼亮,瞧得真真儿的,保管是王会计跟李寡妇!” 挂灰布包的拍着胸脯,小胡子翘得老高。 “啧啧,这‘瓜’又大又圆,汁水足!去晚了可就剩瓜皮啦!” 红坎肩咂着嘴,口水差点滴到胸前的碎布上。 “走走走!占个好位置看戏去!” 灰布包一挥手,俩小家伙踮着脚往玉米地钻,动作灵活得像两道黄影子。 林晚心中愕然,面上却波澜不惊。她飞快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王芳。 王芳毫无所觉,正皱着眉头揉腰,目光随意扫过玉米地边缘,对那两只人立而行的黄鼠狼仿佛它们只是两团模糊的空气。 幻术?认知干扰? 林晚瞬间了然,看来这些成了精的小东西,可以用某种法子让普通人类下意识地忽略它们的存在。 “王芳,”林晚语气自然,带着点闲聊的随意:“我腿走酸了,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哦,那边有个石头,我们去那里坐会儿。”王芳指着玉米地旁的大石头。 两只黄鼠狼熟门熟路地摸到一个玉米秆子长得格外密实、几乎形成天然屏障的角落. 贼头贼脑地趴了下来,小脑袋挤在一起,竖着尖耳朵,绿豆眼瞪得溜圆,聚精会神地“监听”着玉米地深处某个方位。 黄鼠狼们兴奋的 “实况转播”,断断续续传入林晚耳中: “嚯!钻进去了钻进去了!好家伙,苞米杆子摇得跟风车似的!” 红坎肩压低声音,爪子紧紧扒着玉米秆。 “哎哟喂!王会计这老小子,平时看着蔫吧,劲头挺足啊!” 灰布包啧啧称奇,尾巴在身后得意地扫来扫去。 “听听!李寡妇这声儿… 跟猫挠心似的… 啧啧!” 红坎肩吸了吸鼻子,小脸上满是猥琐的笑。 “快看快看!那手… 往哪儿伸呢… 哎哟!” 灰布包突然尖叫一声,又赶紧捂住嘴,眼睛瞪得快要掉出来。 “精彩!真他娘的精彩!比村头老瞎子讲《三侠五义》还带劲十倍!” 俩小家伙乐得直哆嗦,差点把旁边的玉米秆碰倒。 王芳侧耳听了听,只闻风吹过无边无际玉米叶的沙沙声。 她疑惑地看向林晚:“晚秋,你听啥呢?这儿除了风声,啥也没有啊?怪安静的。” “哦,没什么,”林晚面不改色,心跳却微微加速,“就是风吹叶子,一阵一阵的,听着挺舒适的。” 她心里却尴尬又新奇,这“现扬直播”的尺度让她这个现代灵魂都有些面红耳赤。 玉米地另一头,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带着兴奋与猎奇意味的议论声! 声音来自几个方向,显然不止一人。 “二狗子!你真瞅见了?确定是这片?”一个粗嘎的男声问。 “错不了!俺刚从坡上下来,亲眼瞅见有俩人鬼鬼祟祟钻进去了!一男一女,跑不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带着邀功般的亢奋。 “看清是谁了么?”另一个声音急切地问。 “离得远,没瞅清脸,但肯定不是咱村口那对!” “管他是谁!抓着了看他们怎么狡辩!非得挂牌子游村不可!给这些不要脸的立个规矩!”声音里充满了道德审判的亢奋。 是村里几个游手好闲的青壮!他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正从几个方向包抄过来,意图“捉奸拿双”。 那两只正听得津津有味的黄鼠狼小耳朵猛地一抖,红坎肩懊恼地拍了下大腿: “晦气!正到要紧关头呢!这帮瘟神把人吓跑了!” “快溜快溜!别被他们踩着尾巴!” 灰布包拽着同伴就往玉米深处钻。 两道黄影 “嗖” 地一下,如同两道贴地的黄色闪电,瞬间没入旁边更深更密的玉米丛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几片微微晃动的玉米叶,仿佛从未出现过。 王芳被骤然靠近的人声惊动,猛地站起身,紧张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晚秋,那边好像有人过来了?闹哄哄的?” 林晚也立刻站了起来,心脏砰砰直跳。她看到不远处玉米秆剧烈晃动了几下,显然里面的人被惊动,正仓惶逃离。 她一把拉住王芳的手臂,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听着像是村里人,可能有什么事。这里离知青院不远,我们赶紧回去吧,天快黑了。” 林晚不想让王芳卷入这难堪的扬面,更不想看到那可能的、残酷的“捉奸”现扬。 两人迅速转身,沿着来路,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玉米地。 身后,玉米地深处传来的惊惶低呼和村民的呵斥声隐隐交织,很快又被风吹玉米叶的沙沙声吞没。 晨露未晞,上工的哨声已像鞭子般抽打着疲惫的人们。 林晚随着知青和村民的人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田垄。裤脚被露水浸得冰凉沉重,空气里泥土和庄稼的清新气息,也压不住弥漫的沉沉倦意。 刚在分配的地头站定,锄头还没焐热,一阵刻意压低却异常清晰的议论就顺风飘了过来。 源头是几个聚在田埂边的大娘婶子,被围在中间的是王会计的媳妇李秀芬。 她脸上尽是八卦的神情,声音满是好奇: “听说了没?昨儿村西头那片老高的玉米地,钻进去人了!” 李秀芬的嗓门不高,却像投石入水,让附近几垄地的人都竖起了耳朵。 “昨天二狗子,放牛回来看见的。” “哎哟我的老天爷!” 旁边胖胖的田婶一拍大腿,眼睛亮得吓人,“钻玉米地?这得是多大胆儿的主儿?瞅清是谁了没?”她身体前倾,恨不得把耳朵贴过去。 “隔得太远了,就看见一男一女。” 李秀芬啐了一口,眉头拧成了死疙瘩,语气又急又冲,“天晓得是哪家裤腰带没拴紧的腌臜货!干这种下作勾当,也不怕天打雷劈!” 她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视着周围干活的男人们,带着审视和猜疑。 蹲在田埂边吧嗒旱烟的老烟枪张伯,慢悠悠吐出一口烟圈,浑浊的眼睛眯着:“嘿,林子大了啥雀儿没有?指不定是外村路过的盲流?又或者……” 他故意顿了顿,眼神瞟过几个年轻力壮的后生,甚至也若有若无地扫过知青堆,“是咱村哪个憋得慌的愣头青?” “张伯你胡吣啥!”李秀芬声音不可置信:“咱村可都是本分人!指定是外头的。” 林晚就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议论清晰地钻进她耳朵里。 想着黄鼠狼说的地里的人是王会计和李寡妇,一股强烈的同情涌上林晚心头。 她看着李秀芬站在那里,用最刻毒的语言咒骂着“外头的人”、“下作货”,却不知痛骂的对象,正是她夜夜同床共枕的丈夫。 “都干啥呢!舌头长草了?地里的活儿不用干了?!”大队长赵大栓长粗嘎的吼声像炸雷一样响起,惊散了聚拢的人群。 嚼舌根的妇女们立刻噤声,讪讪地散开,各自拿起农具。 第九章新来的知青 七天。整整七天,像在磨刀石上反复打磨。 知青院里的几人每天跟着大家顶着星星下地,背着月亮回来,即使再累每个人都坚持了下来。手上磨出的血泡破了又起,结成一层硬茧。 “林晚,李晓娟,快点儿!” 王芳的大嗓门在门口响起,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磨蹭啥呢?再晚大队长那大嗓门又该嚷嚷了!” 林晚应了一声,迅速套上劳动布褂子,蹬上笨重的布鞋。 走出门,院里另外几个人也正揉着眼睛往外走。 陈志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没说话,只点了点头。沈默依旧没什么表情,像块沉默的石头。 李晓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抱怨道:“这腰…… 咋感觉睡了一觉更酸了?” 一行人沉默地汇入村道上同样沉默的人流,朝着村外那片望不到边的苞米地走去。脚下是冻得硬邦邦的土路,踩上去嘎吱作响。 劳作到天擦黑才收工,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知青们拖着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挪回小院。 一到院子里大家就按照商量好的排班,做饭的做饭,打水的打水…… 各自忙了起来。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大队长赵大栓那魁梧的身影堵在门口,粗犷的大嗓门震得门框上的灰簌簌往下掉:“都回来啦?正好!来了新的同志!” 他侧开身,身后跟着三个同样疲惫但眼神里满是陌生和好奇的身影,旁边的赵全帮他们提着领的粮食。 “这间屋子是男知青的,那边那间屋子是女知青住的。不明白的问前面的知青,后天早上记得上工。”大队长指着院子里的屋子对新来的三个知青说。 大队长和赵全刚走,张扬便主动上前一步,朝着正在忙活的众人说道:“我叫张扬,北京来的,响应号召到农村锻炼。” 他指了指身边的苏晓梅,“这位是苏晓梅同志,从上海来。” 苏晓梅怯生生地抬了抬眼,细声细气地说:“大家好,我…… 我不太会干活,以后请多指教。” “陈卫国,抚顺的。” 敦实的青年说完,便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对不熟的人有些拘谨。 王芳手里还攥着刚和面的盆,笑着迎上去:“都是同志,别客气!我叫王芳,这是林晚、李晓娟,男同志那边是陈志文和沈默。” 林晚正往灶膛添柴,抬头朝三人点头:“灶上烧着水,先洗把脸歇歇。” “谢谢林晚同志。” 苏晓梅轻声应着,目光扫过简陋的灶台皱了皱眉头。要不是家里跟她一起在医院被报错的姑娘回来了,她也不至于来下乡。 张扬见状赶紧接过话头:“我带来了些城里的票证,回头匀些给大家。听说这儿布票紧俏?” 陈志文推了推眼镜:“现在公社供销社凭工分也能换些必需品,就是质量糙点。” 他指了指墙角堆着的农具,“后天上工先跟着割黄豆,镰刀用法得学,不然容易伤着。” 陈卫国突然开口:“我在家割过地,有啥不懂的能问我。” 声音虽低,却透着实在。 第三天一早,新老知青跟着村里的人一起下地。 苏晓梅没走多远,裤脚就被露水浸得透湿,细碎的啜泣从喉咙里滚出来。 林晚放慢脚步,从兜里摸出块粗布巾递过去:“擦擦脸,到地头太阳出来就暖了。” 苏晓梅指尖触到布料的糙感,眼泪掉得更凶:“我在家连菜刀都很少碰……” “谁不是练出来的?” 林晚弯腰捆好豆杆,抬眼朝不远处努了努嘴,“你看王芳,刚来那阵手磨得全是泡,现在比爷们还能扛。” 前头的张扬听见动静,回头喊:“晓梅同志,我干完了帮你!” 闷头走在最前的陈卫国恰好路过,丢下句:“跟着我,教你咋省力。” 苏晓梅犹豫了下,终究还是挪到陈卫国身后,学着他弯腰割豆的姿势。 歇晌时,社员们围着啃窝头。 陈志文给张扬讲记工分的规矩:“全勤一天十分,女同志干重活能评八分,新来的先按六分算。” 张扬啃着自带的白面馒头,眉峰皱起来:“早上那窝头太剌嗓子,你们天天吃这个?” “有的吃就不错了。” 李晓娟瞪他一眼,“往后挣不到工分,看你喝西北风去!” 林晚瞥见陈卫国正用苞米叶擦镰刀,刀刃被磨得亮闪闪。 她走过去:“你这磨法挺特别。” 陈卫国抬头:“俺爹教的,农活用器得省着使。” 他往张扬那边瞟了眼,声音压得低,“那北京知青太娇性,怕是熬不过冬就得跑。” 这话没说错。 田野里,镰刀割豆秆的 “唰唰” 声、掘土的闷响,缠成九月的劳动调子。 张扬的热情在汗水里一点点冷下去。 他想给知青念诗,被老支书李德全委婉劝住:“年轻人,得务实。” 他对苏晓梅暗生的情愫,也只化作笨拙的关怀,偷偷塞糖被苏晓梅红着脸退回,想帮她磨镰刀却把刀刃磨卷了边,反倒让苏晓梅更显为难。 果然,没过三天,张扬就呲牙咧嘴地找到了陈志文。他摊开手掌,一道被包谷叶划开的血口子赫然醒目。 “这地方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简直不是人待的,” 他一边往伤口上涂着刺鼻的红药水,一边抱怨,“得想办法回去!” 陈志文递过一小条干净的布:“城里岗位也紧,到处都在搞生产。小心别沾水,感染了更麻烦。” 他语气平淡,对这种抱怨似乎已司空见惯。 在他看来,下乡劳动本就是响应国家号召,吃些苦是必然的,像张扬这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又怎能适应这乡村生活。 苏晓梅不知何时悄悄站到了林晚旁边。 她手里紧紧捏着一块用糖纸包着的水果糖,见林晚看过来慌忙塞过去,声音细若蚊呐:“谢、谢谢你教我干活……” 林晚摇摇头,将糖推回她手心:“留着自己吃吧,干活费力气,你更需要。” 看着苏晓梅依旧苍白的小脸和磨红的手指,林晚心里暗叹。 自己前世何尝干过农活?如今为了在这方天地活下去,筋骨竟也在日复一日的磨砺中悄然强韧起来。 睁眼是没完没了的劳作,闭眼只想沉沉睡去,成了生活的常态。 唯有夜深人静时,她在无人角落悄悄练习那偶然得来的吐纳法门,才感觉身体深处积蓄着一丝不一样的力量。 她深知,在这艰苦环境中,唯有自身强大,才能有立足之地。 村头那棵老榆树下,永远是信息的集散地。林晚她们刚来的时候也被讨论,现在轮到新来的知青了。 婆娘们纳着鞋底,嘴也没闲着。 刘婶的嗓门最大:“瞧那上海来的苏丫头,细皮嫩肉的,风一吹就倒似的!还有那北京来的张扬,口号喊得震天响,锄头都拿不稳!” 旁边的李婶磕着瓜子,点头附和:“可不是!还是人家陈卫国那后生实在,闷头干活,一个顶俩!” 言语间满是对踏实肯干者的赞许。 在这朴实的乡村,人们的评价标准简单直接,谁肯出力干活,谁就是值得夸赞的好青年。 林晚的身体,在日复一日的劳作和修炼中,正发生着细微却持续的变化。 起初只是觉得疲惫感消散得快了些,后来发现自己竟能比别人多扛半袋沉重的粮食,手掌心也渐渐磨砺出厚实坚硬的茧子,不再轻易被农具磨破。 这一系列变化,让林晚自己都感到惊讶,同时也隐隐有了一丝底气,在这个不一样的世界似乎多了一份保障。 那天在尘土飞扬的打谷扬上,意外陡生。 赵铁柱扛着最后一袋沉甸甸的黄豆,脚下被石头一绊,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倒!那百多斤的麻袋眼看就要脱手,砸向旁边几个嬉闹的孩子! 时间仿佛凝固,林晚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比思维更快,像离弦的箭般冲了过去!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她竟单手稳稳托住了下坠的麻袋,随即发力,稳稳当当地将它举过了肩头! 整个打谷扬瞬间鸦雀无声,连老支书夹在指间的旱烟都忘了吸,烟灰无声地掉落。 这惊人之举,连林晚自己都有些恍惚,直到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声,她才回过神来。 自那惊人之举后,林晚察觉自身的变化愈发明显: 站在田埂上,她能清晰看见对面山坡树叶边缘泛起的枯黄尖梢。地里时,她能数清草丛里蚂蚱纤细的腿足; 当夜幕降临,她的眼睛可以看清只比白天差一些。 她心知肚明,这是修炼带来的奇异功效,却只能将这份惊异深埋心底。 毕竟在这思想单纯质朴的乡村,这般与众不同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豆子收完时,李晓娟看着所剩无几的存粮口袋,愁眉不展地拉住林晚: “最近活儿太重,大家吃得都多。后面这半个月得勒紧裤腰带,不然真撑不到分新粮了。” 话音未落,陈卫国扛着锄头走了进来。 他默默放下农具,回屋从随身的旧布包里掏出一个布包:“家里带了点粗粮,俺娘晒的土豆干,给你们添锅里煮糊糊吧。” 布包打开,是满满一包晒得干硬的土豆片。 陈卫国想着大家都在为村里劳作,如今粮食紧张,但能帮一点是一点。 恰在此时,张扬晃悠着进门,瞥见桌上灰扑扑的土豆干,嘴角不屑地撇了撇:“啧,这种东西,城里早八百年都没人吃了,猪食似的。” 他从小在城里养尊处优,哪里懂得乡村粮食的珍贵,只觉得这些食物难以下咽。 “等你真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就知道这是金疙瘩!” 李晓娟没好气地呛了他一句,一把抓过土豆干布包,拉着林晚就往灶房走,“走,烧水去!” 李晓娟虽然在家里时也是娇生惯养的,但是心里清楚,在这乡村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哪能像张扬这般挑剔。 打谷扬那惊世骇俗的一幕,让林晚成了队里瞩目的焦点。 张扬很快找上了她,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林晚,你老实说,以前是不是练过?你这力气,根本不是普通女同志能有的!” 在张扬看来,林晚的表现太超乎常理,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干农活练出来的。” 林晚头也没抬,语气平淡,继续将金黄的豆子灌进麻袋,动作麻利。 她并不想过多解释,只想用这种平淡的态度打消张扬的疑虑。也许京都来的张扬知道一些超自然事件,她更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的异常。 “我不信!” 张扬凑近几步,压低了声音,带着蛊惑,“肯定有啥诀窍对不对?教教我!只要能离开这累死人的鬼地方,让我干啥都行!” 张扬满心想着找捷径逃离这艰苦的乡村,认定林晚可以帮助他立功,便试图说服她。 林晚直起身,目光如淬了寒冰的镰刃,冷冷地扫向他:“劳动最光荣,这是毛主席教导我们的。张扬同志,我看你还是把心思用在踏实干活上吧。” 她的话语清晰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在林晚看来,张扬这种投机取巧的想法让她十分反感。 谷堆的阴影后,陈卫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等张扬悻悻地走远,他才慢慢踱出来,站到林晚身边,望着张扬的背影,瓮声瓮气地说:“甭理他。他那号人,眼里头除了自己,谁也装不下。” 朴实的话语里透着看透世事的了然。陈卫国一直都看不惯张扬的做派,只觉得林晚踏实肯干,与张扬形成鲜明对比。 林晚微微颔首,没有言语,只是弯腰继续干活。 第十章开始吃大锅饭 林晚正蹲在田埂边,手指灵巧地捡拾着那些遗落的金黄颗粒,仿佛在收集最后的秋光。 突然,“当当当 ——!” 一阵急促而洪亮的金属撞击声撕裂了靠山屯秋收后的短暂宁静,是村中央老榆树上那截旧铁轨被敲响了。 林晚直起身,拍了拍沾着泥土和草屑的裤腿,循声望去。 打谷扬上尘土微扬,社员和知青们正从四面八方涌来,汇成人流。 苏晓梅小跑着靠近,带着喘息,怯生生地拉住林晚的衣角,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村支书李德全已踏上那块磨盘大的石头,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压住了扬上的嘈杂: “社员同志们!知青同志们!静一静!上级最新指示下来了!” 他目光如炬,扫过底下攒动的人头和一张张晒得黝黑、带着疲惫与好奇的脸,猛地提高了声调,字字铿锵: “为了彻底解放劳动力,体现咱人民公社一大二公的优越性,靠山屯生产大队,坚决响应号召 :全体社员,统一在食堂吃饭!吃大锅饭!”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像滚油里滴进了冷水。 “都在一块儿吃?那敢情省事了!再不用烟熏火燎自家忙活了!” 梳着发髻的张嫂把手里的纳鞋底往围裙上一拍,眼睛发亮,仿佛沉重的家务枷锁应声而落。 “真不要钱?公家管饱?” 挑着空粪桶的王老五撂下担子,黝黑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 “恁多人,粮食够不够啊?别开头热闹,后头饿肚子!” 蹲在树根下抽旱烟的刘大爷重重磕了磕烟锅,眉头拧成了疙瘩,浑浊的眼里满是过来人的忧虑。 “大队长!食堂搁哪儿整?快说说!” 年轻的狗剩仗着身量小,泥鳅似的从人缝里挤到前面,手里还攥着半截啃得参差不齐的红薯,兴奋地喊。 赵大栓一步跨到李德全身旁,黝黑的脸上因激动泛着红光,粗壮的手臂如同铁铸的旗杆,笔直地指向村子东头那片破败的屋顶: “就那儿!把老仓库拾掇出来!地方敞亮够大! 明儿个天一亮,抽十个壮劳力、五个手脚麻利的妇女! 门框该换的换,屋顶漏雨的补!盘它三口结实大灶,砌上高高的烟囱! 桌椅板凳各家凑!咱们靠山屯的食堂,必须红红火火搞起来!” 他大手一挥,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仿佛那热气腾腾、饭香四溢的景象已然触手可及。 议论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妇女队长赵金凤的大嗓门像敲响的铜锣,力压群声: “都听见没?天大的好事! 往后咱们妇女同志算是从锅台灶边彻底解放了! 能一门心思甩开膀子搞生产,给国家多做贡献! 谁家要是藏着掖着桌椅板凳不往外拿,那就是存心拖集体后腿,可别怪我赵金凤翻脸不认人,到时候点名批评!” 她叉着腰,目光锐利地扫过人群里几个平日精打细算的婆娘,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李晓娟紧张地攥紧了林晚的衣角,指节用力到泛白:“林晚姐,这么多人一块吃…… 锅再大…… 会不会更…… 更吃不饱啊?” 林晚心头一紧,作为知晓历史走向的人,她自然清楚这表面的热闹背后潜藏着深重的危机。 她轻轻拍了拍李晓娟冰凉微抖的手背,低声安抚:“政策刚下来,先走着瞧。真到那份上,咱们不是还攒了点粮么?” 心底却在飞速盘算:必须抓紧一切机会,多存些实实在在的口粮过冬,这食堂的根基,在她看来如同沙上筑塔。 站在侧后方的张扬听得真切,鼻腔里哼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小家子气!鼠目寸光!这是共产主义的优越性,懂不懂?觉悟太低了!” “当农民碍着你了?” 旁边的王芳立刻像被点着的炮仗,猛地扭过头呛道。 “没有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累死累活种地,你喝西北风长这么大?城里人吃空气?” 一直沉默蹲在地上的陈卫国,这时闷闷地插了一句,声音不高却像块沉重的石头投入看似平静的水面,激起一圈涟漪:“俺老家抚顺那边…… 去年就办上食堂了……” 命令如山倒。 靠山屯的宁静被彻底打破,兵分两路投入战斗。 一部分人在赵大栓用木槌 “哐哐哐” 用力敲击仓库板门的急促催促声中,加紧清理田里最后残余的豆秸,务必颗粒归仓。 而另一支由十名村里的劳力和五名以麻利、能干著称的妇女组成的 “食堂突击队”。 扛着铁锹、斧头、锯子、簸箕等工具,浩浩荡荡开赴东头那废弃已久、蛛网尘封的老仓库。 破败的仓库院瞬间化身尘土飞扬、热火朝天的大工地。 赵大栓亲自坐镇,挽着袖子,吼声如雷贯耳: “二栓子!带俩人麻溜儿把那扇快散架的破门板卸了! 去柴房挑最结实的木料,天黑前新门框必须给我立起来!听见没?!” “三婶子!领着春妮、桂香她们几个,赶紧去河边挖上好的黄泥! 要和得黏糊劲道,稠稀正好!抹墙缝可半点不能含糊!这墙透风,冬天喝西北风啊?” 汉子们赤着膊,古铜色的脊背在秋阳下闪着油光,喊着粗犷有力的号子,汗流浃背地抬着沉重的房梁木柱。 妇女们用簸箕端着和好的草泥,手脚麻利得像穿梭的燕子,飞快地修补着墙壁上大大小小的破洞和裂缝。 知青们也被编入不同的队伍。 程志文和沈默被安排给蔬菜那边拔草、施肥。 林晚和王芳跟着大部队在空旷的田里做最后的清扫,将零星的豆秸归拢捆扎,整齐地码成垛。 李晓娟被分去和泥,不一会儿脸上、胳膊上、衣服上就沾满了黄泥点子,活像个刚从泥塘里捞出来的泥猴。 惹得路过的三婶子直笑:“瞧这城里闺女,干活实在!” 苏晓梅依旧被安排去摘棉田里最后一点零星的棉花,动作虽慢,但格外小心仔细,生怕漏掉一朵棉桃。 张扬则早早捂着肚子,眉头紧锁,一脸痛苦状,溜达到僻静处的柴火垛后,摸出根皱巴巴的烟卷点上,对着热火朝天的工地方向吞云吐雾,眼神飘忽。 陈卫国无疑是建食堂的绝对主力和核心。 林晚在田埂上直腰歇息的片刻,远远望见他正抡着一把沉甸甸的阔刃大板斧。 只见他双臂肌肉贲张如铁铸,下盘沉稳,腰身发力带动斧头,劈砍碗口粗的硬木时,动作简洁、沉稳、精准无比,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韵律感。 “咔嚓!”一声脆响,粗木应声而裂,断口整齐,木屑如雪片般纷飞四溅。 那远超常人的力量和控制力,让林晚心头微动:这绝非仅靠天生力气能达到,莫非…… 他也身怀某种吐纳强身的法门?而且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还未尽全力。 歇晌时,陈卫国走到水桶边,抄起葫芦瓢灌了几大口凉水,抹了把顺着下巴和脖颈滚落的汗珠。 目光下意识地投向远处田里那个忙碌的纤细身影。 陈卫国看着,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这时,大队长踱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咂咂嘴说: “卫国,瞅见没?那林知青,干活是真利索,一点不耍滑偷懒,看着就让人心里舒坦。” 陈卫国收回目光,瓮声瓮气地应道: “嗯,赵叔,是块好料。前些日子打谷扬那回,你是没亲眼见,百十来斤的麻袋,说扛就扛起来了,毫不费力。” 语气里带着肯定,也有一丝若有所思。 林晚将最后一捆豆秸码上垛顶,用力拍实,这才直起早已酸痛的腰背长长舒了口气。 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角和鬓边渗出的细密汗珠,抬眼望向喧嚣的东头工地。 那里尘土弥漫,人声、号子声、斧凿声、锯木声交织成一片沸腾的海洋。 几缕试探性的青烟已从临时垒起的简易土灶口袅袅升起,在深秋黄昏澄澈的天空中画出几道淡薄的痕迹。 她清楚地知道,这眼前红火喧嚣的表象之下,那根基如同这仓促修补的泥墙一样,脆弱而不牢靠。 在全村老少近乎疯狂的赶工下,食堂奇迹般地在正式秋收前宣告落成。 那破败的老仓库被草草装扮一番,焕然一新: 青砖盘起的三口大灶台里柴火熊熊,正冒着腾腾热气; 新刷的白灰墙上,鲜红醒目的标语: 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 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开伙第一天,成了靠山屯前所未有的头等大事。 村民们端着家里各式各样的家伙什 :豁了口的粗瓷碗、掉了漆露出铝底的饭盒、磕瘪了角的搪瓷缸,甚至还有洗净的瓦罐和葫芦瓢…… 在食堂门口排起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 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新奇、兴奋和一种过节般的期待。 掌勺的妇女队长赵金凤系着半旧的蓝布围裙,站在雾气氤氲的大铁锅后,嗓门洪亮得仿佛能震落房梁上的灰: “排好队!都别挤!管够!保证人人有份!” 她用长柄大铁勺在锅里用力搅动着,那玉米糊糊浓稠得几乎能立住筷子,舀起满满一大勺,手腕一抖,“哗啦” 一声,金黄的糊糊瀑布般倾泻进伸到锅边的碗里。 每人还额外分到了半个金灿灿、散发着诱人粮食香气的窝窝头。 王芳双手捧着碗,小口啜饮着热乎乎的糊糊。 带着点真实满足的笑意,侧头小声对旁边的林晚说:“真稠,香…… 暖暖的,比我们自己小锅煮的好多了。” 李晓娟也捧着碗凑近,脸上还带着点泥印子,笑着接道: “是啊,这下可不用天天发愁粮食、算计柴火了!”语气里带着卸下重担般的轻松。 张扬皱着眉头,带着城里人特有的挑剔,小口啃着手里的半个窝窝头,干硬的碎屑不断掉落在洗得发白的衣襟上。 他咂咂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周围几个知青耳朵里: “干巴巴的,喇嗓子,连点甜味儿都没有,跟嚼木头渣似的。比城里的富强粉馒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语气里满是嫌弃。 陈卫国则独自蹲在食堂背阴的墙根下,避开喧嚣的人群。 他捧着一个能装下别人两碗饭的粗陶大海碗,埋着头,“呼噜呼噜” 喝得飞快,喉结急促地上下滚动。 三碗浓稠厚实的糊糊下肚,他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仔细地、近乎虔诚地把粗糙的碗壁里里外外舔得锃亮,不留一丝糊糊的痕迹。 极致地践行着 “颗粒归仓” 的最高指示。 林晚也领到了自己的那份。 她端着那个掉了不少瓷的搪瓷碗,没有立刻动口。 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冷静地扫过这喧嚣的 “盛宴” 现扬: 三口大灶上翻滚着气泡的浓稠糊糊,灶膛里熊熊燃烧、噼啪作响的柴火,墙角堆着的那几摞鼓鼓囊囊、但体积正以肉眼可见速度缩小的粮食口袋…… 最后,她的视线穿透弥漫的蒸汽和晃动的人影,牢牢锁定在食堂最里面那个光线昏暗的角落 。 大队长赵大栓和王会计正头碰头凑在一起,几乎趴在了那张临时拼凑的旧方桌上。 王会计枯瘦的手指飞快地拨弄着算盘珠子,发出急促而单调的 “噼啪” 声,另一只手翻动着那本厚厚的、边角早已磨毛卷边的账本。 昏黄的煤油灯光线下,两人眉头紧锁,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脸色凝重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夕铅灰色的天空。 赵大栓的手指无意识地、焦躁地用力敲打着桌面,发出沉闷压抑的 “笃、笃、笃” 声,像是在为那飞走的粮食默数倒计时。 “刘婶!您老胃口好,身子骨硬朗,再来一碗不?管够!放开吃!” 赵金凤热情洋溢、带着几分炫耀的声音从烟雾缭绕的灶台那边传来,响彻整个食堂。 “不了不了!金凤啊,够了够了!这糊糊实在,一碗就顶饱了!肚里有食儿了!舒坦!明儿再来!” 刘婶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吃得油光的嘴,脸上堆满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步轻快地往家走,边走还边满足地用手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林晚看着这眼前红火喧嚣、人声鼎沸的食堂。 这 “吃饭吃到饱” 的乌托邦美梦,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第十一章山上捡柴 秋粮上交后,靠山屯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沉寂。 食堂的大锅虽未停火,但粥汤日渐稀薄,能见碗底,窝头也成了按工分兑换的稀罕物,攥在手里都透着珍贵。 食堂门口的铁皮桶前挂起木牌,墨迹未干:“凭票打饭,每人每日 2 两粮票。” 赵金凤叉腰站在桶后,铁勺敲得桶沿“当当”响,声音又尖又利:“都听好了!谁多拿一口,工分倒扣!饿肚子别怨人!” 人群里一阵压抑的骚动,很快又归于死寂,只余下勺刮桶底的刺耳声。 林晚捏着分到的半块窝头,指尖都泛白。 这点吃食,这点粮食,在即将到来的漫长寒冬面前,无异于杯水车薪。 秋收几个月高强度的锤炼,让林晚这具原本纤细的身体结实了不少,力气也大了许多。 秋收后的农活相对轻松——拾掇晒场、修补农具,不再像之前那样累得沾炕就睡。 这份多出来的精力,立刻被她全部投入了更紧迫的生存计划:为那场已知的饥荒慢慢囤粮。 得到的玉牌空间林晚发现,里头的空间能冻住时间。 所以每次在食堂垫了肚子,她总会偷偷把省下的半个窝头、一小块饼子塞进去。 看着那些吃食在里头保持着刚放进去的温热,成了她夜里能闭眼的唯一念想。 隔天派活,林晚被分到食堂捡柴火。这正合她意。 天刚蒙蒙亮,她便背着竹筐出了门。 清冷的晨雾里,溪涧边撞见刘大爷蹲在石头上,烟锅敲得梆梆响,火星子在薄雾里明灭。 他对着路过的林晚,更像是自言自语地嘟囔: “前儿个我家老婆子挖野菜,连马齿苋都让人刨光了,根都没剩……” 声音里透着深重的忧虑。 林晚心头一紧,没搭话,只加快了脚步。 山林的外围,已有不少村民在活动。 张嫂带着两个半大的孩子,正一寸寸地搜寻着枯枝落叶。 张大爷佝偻着腰,在枯草堆里仔细翻找着野菜,菌菇。 连几个拖着鼻涕的小娃娃,也挎着小篮子在落叶里扒拉,希望能找到点漏网的野果或菌子。 林晚有意避开了人多的地方,朝着更深的林子里钻去。 越往里走,人迹越少,但她的眉头却渐渐锁紧。 目光所及之处,但凡能入口的野菜,几乎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只剩下些老得发苦的根茎或无法食用的野草。 她只挖到了一些常见的车前草、几株瘦弱的蒲公英,聊胜于无地丢进筐底。 难道真要冒险去更深处?那里野兽出没的传闻可不是空穴来风。 就在她犹豫之际,一阵叽叽喳喳、带着炫耀意味的鸟鸣吸引了她的注意。 循声望去,只见一只灰扑扑的麻雀精正站在松树枝头,对着树下抱着松果的普通松鼠得意地扑扇翅膀: “吱吱!傻大个儿!就知道啃这些干巴巴的硬疙瘩!西边坡下,翻过那道梁子,嘎啦果!甜得赛蜜!吱吱吱,那才叫过日子!你这榆木脑袋,活该啃一辈子松子儿!” 麻雀精的小脑袋昂得高高的,满是炫耀。 嘎啦果?野苹果! 林晚心头猛地一跳,不动声色地将“西边坡下,翻过那道梁子”这个关键信息刻进脑海。 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低头找柴,等麻雀精炫耀够了,“扑棱”一声飞走,立刻朝着它指的方向快步走去。 翻过那道长满灌木的低矮山梁,面前的景象让她呼吸瞬间停滞! 眼前是片朝南的缓坡,阳光把这里晒得暖融融的。 十几株野苹果树扎根在坡上,虬曲的枝桠向四周伸展,像撑开的大伞。 枝头上,密密麻麻挂满了果子,红的、半红的,个个圆滚滚的,表皮泛着一层细密的白霜,被阳光一照,像缀满了小灯笼,晃得人眼晕。 熟透的果子坠得枝头弯弯,风一吹,“啪嗒” 掉下来一个,滚在草丛里,空气里弥漫着清甜微酸的果香。 “老天爷……” 林晚下意识地低喃,喉咙发紧,呼吸都忘了。 这哪里是野苹果,这分明是救命的粮! 狂喜像潮水似的涌上来,差点把她的理智冲垮。 她猛地抬手,狠狠掐了把自己的手心,尖锐的痛感让她打了个激灵。不能慌! 她迅速转身,后背抵住一棵粗树干,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四周 :坡下是茂密的榛子丛,坡上是齐腰的蒿草,除了风吹叶动,连只松鼠的影子都没有。 “没人……” 她松了口气,手心却全是汗。 林晚立刻扑过去,动作麻利的踮起脚,伸手够到最低的枝头,指尖触到苹果的刹那,只觉微凉的果皮带着露水的湿意,沉甸甸的,饱满得像要炸开。 她屏住呼吸,一边快速采摘,一边心念微动 。 大半红透的果子刚落进怀里,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被妥帖收进空间。 高处的果子够不着,她就搬了块石头垫脚,柴刀别在腰后,两手并用,摘得指尖都染上了果蒂的黏液。 偶尔有熟透的果子掉在地上,她也赶紧捡起来,用衣角擦了擦,一并收进空间。 摘到一半,她忽然停了手。 目光落在几枝向阳的枝头 ,那里的果子最红最亮,显然是山里雀鸟啄食的。 林晚咬了咬唇,把伸向那几枝的手收了回来。 “你们也得过冬啊。” 她低声说,像是在跟看不见的小生命打招呼。 最后,她只摘了那些稍显隐蔽、或者半红未透的果子,特意留下了向阳枝头上最饱满的一小片。 林晚观察收进空间的果子堆得像座小山,占了小一半的空间。 这些果子就够她过冬了,还可以去传说中的黑市换点东西。 拍了拍沾着草叶的衣角,林晚望着那片依旧热闹的果林,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像是被撬开了一道缝,透进点暖光。 回程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路过一片长满坚韧老藤的背阴处时,一阵轻微的挣扎和“扑簌”声让林晚停下脚步。 拨开浓密的藤叶,只见一只异常肥硕的灰兔被几根交错的藤蔓死死缠住了后腿,正徒劳地蹬着。 林晚屏住呼吸,眼中闪过惊喜,猫着腰,放轻脚步悄悄靠近。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兔子的刹那,那兔子仿佛预感到末日,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一挣! “嘣!” 藤蔓应声而断!兔子带着伤腿,化作一道灰影,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几根断藤和几缕灰毛在风中飘荡。 看着这场景林晚觉得有些无语,这是从她手中逃脱的第二只兔子了,难道自己真的跟兔子无缘么? “笨死啦!吱吱!笨死啦!” 那熟悉的带着尖刻嘲弄的嗓音在林晚头顶炸响。 灰麻雀精拍打着翅膀,在不远处的树枝头,黑豆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到嘴的肥肉都能飞!吱吱!没见过比你更笨的!那蠢兔子自己撞进藤蔓里,简直是白送给你,你都能让它跑了!吱吱吱!饿死你活该!” 林晚皱了皱眉,又是这只麻雀精。 看在它让自己找到了苹果的份上,就不跟它计较了。 林晚装作听不懂它聒噪的鸟语,弯腰仔细检查那有些熟悉的藤蔓断口。 粗糙的藤皮,带着特有的韧劲……等等!这藤蔓的叶子……心形? 她猛地拨开旁边茂密的藤叶,露出底下缠绕的根茎—— 是野山药!而且看这藤蔓的粗壮程度和蔓延范围,底下的块茎绝对不小,量也不少! 哈哈……真是柳暗花明! 林晚立刻放下筐,抽出柴刀,小心地顺着藤蔓挖掘起来。 泥土被翻开,果然露出了密密麻麻、粗细不一的褐色山药块茎! 大的足有手臂粗!她心中狂喜,手上动作不停,麻利地将山药周围的土刨松。 林晚正用柴刀刨着土里的山药,头顶忽然落进一阵叽叽喳喳的热闹。 是那只灰麻雀精,正歪着脑袋跟新来的黄雀精说话。 黄雀精羽毛还泛着嫩黄,扑棱着翅膀站稳枝头,尾羽不安地翘了翘:“啥大家伙呀?比后山那只抢我野莓的獾子还凶?” “獾子算个啥!” 麻雀精尖声打断,翅膀拍得更响。 “这主儿,没证儿!黑户!” 它特意把 “黑户” 两个字叫得又重又急,黑豆眼瞪得溜圆。 “昨儿个我打西边飞,瞅见它影子一闪,好家伙!那身量,比老黄牛还壮半圈!爪子跟铁钩子似的,扒得石头都冒火星子!” 黄雀精的圆眼睛睁得更大,翅膀往怀里缩了缩:“没证儿?那是不是跟村里抓的偷玉米的二流子一样,要被捆起来批斗呀?” “批斗?你懂个啥!” 麻雀精嗤笑一声,忽然压低嗓子,凑近黄雀。 “特派员带的那些戴黑帽子的,前儿个就在西头大山坳折腾!布的网,看不见摸不着,就为抓它!” 它说着,羽毛都炸起来半寸,“凶得很!我瞅见它用爪子拍断过碗口粗的树,跟掰小草似的!” 林晚握着柴刀的手猛地顿住。 特派员?黑户?没证儿的大家伙? 黄雀精还在追问:“那网能抓住它不?” “谁知道!” 麻雀精刚要再说,忽然猛地侧过脑袋,翅膀 “唰” 地竖起来,声音陡然拔高。 “是黑帽子的味儿!特派员的人!他们往这边来了!” 黄雀精被它吓了一跳,翅膀慌得打了个趔趄:“啊?!” “跑!” 麻雀精一声尖叫,率先窜了出去,翅膀带起的风扫得枝头乱晃。 黄雀精也顾不上多问,扑棱着嫩黄的翅膀紧跟上去。 两道影子像被谁用弹弓射出去似的,“嗖” 地钻进高空,眨眼就没了影。 枝头瞬间静了。 只有风卷着几片枯叶,慢悠悠落下来,擦过林晚的肩头。 她僵在原地,手里的柴刀还插在土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刚才麻雀的话像石子投进水里,在心里漾开一圈圈惊悸 —— 特派员的人在附近? 林晚的心跳骤然漏跳一拍! 她猛地抬头环顾四周,密林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跑?不行!现在慌不择路地跑反而更可疑!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上动作骤然加快,意念急转,迅速将大部分刚挖出的的山药块茎神不知鬼不觉地收进空间,只留下小半筐个头较小的。 同时,将空间里之前捡拾的枯柴快速覆盖在山药上面,伪装成满满一筐柴火的样子。 刚做完这一切,她才深吸一口气,继续埋头“专心”挖掘剩下的几根山药,身后就传来沉稳而清晰的脚步声,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林知青?”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林晚装作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手一抖,柴刀差点脱手。 她猛地回过头,只见陈卫国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的小径上,背上扛着一大捆沉甸甸的干柴。 古铜色的脸上带着汗珠,目光锐利如鹰,正扫视着她沾满泥土的裤脚、手上的柴刀和那只看似装满柴火的竹筐。 陈卫国难道是特管局的?看来以后跟他接触得注意点。 “陈……陈大哥?” 林 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带着一丝被惊扰后的喘息,“你咋也到这儿来了?” 陈卫国走近几步,视线在她脸上和筐上来回扫视: “给队里牲口棚备点过冬的硬柴。你咋一个人跑这么深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面上却露出一副“发现宝贝”的欣喜,指了指地上新翻的泥土和筐: “外面的柴都被大伙儿捡得差不多了,我就想着往里走走,兴许能多捡点。没想到运气好,发现了一小片野山药!你看!” 她弯腰,小心地从柴火缝隙里扒拉出两根沾着新鲜泥土山药,展示给陈卫国看,脸上带着点“捡到宝”的朴实笑容。 陈卫国的目光在那两根山药上停留了一瞬,又抬眼看向林晚,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 他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山药是好东西。不过,这地方也别久待,赶紧回吧。” 顿了顿,陈卫国目光投向西边更幽深的密林方向,眼神里透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后山深处,尤其是西边老鸦岭那片林子,千万别去。” 他似乎在斟酌词句,眉头拧得更紧: “大队长说民兵队的昨天巡山,在老鸦岭林子边上的湿泥地里,看见几个新踩出来的脚印……碗口大,深得很。不像是熊瞎子,倒像是……大猫的爪子印。而且……” “那脚印附近,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性劲儿,连林子里的老鸹都不敢往那边落。邪门得很。” 陈卫国语气加重带着警告。 邪性!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陈卫国的描述,和麻雀精口中的“黑户”瞬间重叠!他口中的“大猫”,极可能就是那个被特派员追捕的存在! 第十二章山脚的哭声 林晚和陈卫国并肩往知青点走。 到了知青点院门口,他把筐往墙根一放,只丢了句“稳妥些”,转身就扛着自己的柴捆往牲口棚去。 林晚看着那筐被柴火盖得严实的山药,心知肚明这份人情,赶紧把筐拖进自己那间小屋,反锁了门。 揭开表层的柴火,露出底下沾着泥的山药,她迅速将山药藏在不起眼的桌子底下。 歇了口气,她又背起空筐往后山去。 这阵子柴火抢手,筐里那点分量换不来多少工分,可总比闲着强。 刚走到榛子林边缘,就听见一阵乱糟糟的哭嚷声撕破了林间的寂静。 “呜呜…… 铁蛋哥不动了……” “都怪我,我不该撺掇他爬那么高……” 林晚心头一紧,加快脚步拨开半人高的蒿草。 眼前景象让她呼吸一滞,四个半大孩子围成一圈,小脸煞白。 地上蜷着的正是大队长赵大栓的宝贝孙子铁蛋,平日里皮实得像头小犟牛。 此刻却脸色惨白如纸,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软软耷拉在身侧,额头的冷汗浸透了鬓角的头发,整个人疼得直哆嗦。 “咋了这是?” 路过的张婶挎着半筐蔫巴巴的野菜,老远就喊,跑近了一看,吓得手一抖,筐子“哐当”掉在地上。 “我的老天爷!这不是铁蛋吗?胳膊……胳膊咋折了?!”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正乱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大队长儿媳妇桂英疯了似的冲过来,头发都跑散了。 “铁蛋!我的儿啊!” 她扑到地上,一把抱住铁蛋没受伤的胳膊,指尖抖得厉害。 “这是咋了?胳膊咋这样了?呜呜…… 你爹去修水库了,这可让我咋跟你爷交代啊……” 哭声又急又哑,听得人心头发紧。 “桂英,先别急!” 刘大爷拄着拐杖也赶来了,他眯着眼瞅了瞅铁蛋的胳膊,倒吸口凉气。 “这是摔断了吧?咋弄的?” “是…是野梨子……” 最小的柱子抽抽噎噎地指着旁边一棵歪脖子老树。 “树上还剩几个干巴梨,铁蛋哥说摘下来能甜嘴……他爬上去,脚一滑就摔下来了……” “哎呀!那老树杈子脆得很!” “快!快去叫大队长!” “套牛车!赶紧送镇卫生所!晚了这胳膊怕是要坏!” 村民们七嘴八舌,焦急又慌乱,空气中弥漫着无措的气息。 二十里山路颠簸,等赶到镇上,这手臂会怎样,谁心里都没底。 林晚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前世丰富的急诊和骨科经验让她瞬间做出判断:尺桡骨中段骨折,明显错位! 必须立刻复位固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轻则畸形愈合落下残疾,重则伤及血管神经导致坏死。 “桂英嫂子,让我看看。” 林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桂英的哭声戛然而止,泪眼婆娑地抬头,看到是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林知青,眼中充满了茫然和一丝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微弱希冀。 “林知青?你……你能行?” 桂英的声音抖得不成调。 林晚没做过多的解释,迅速蹲下身,手指避开肿胀最剧处,在铁蛋变形的手臂上几个关键骨点快速而精准地按捏探查。 铁蛋疼得倒吸冷气,小脸扭曲,却莫名地对这位知青姐姐清澈镇定的眼神产生了信任,强忍着没嚎出声,只从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呜咽。 “是骨折,骨头断了,我能治。” 林晚抬起头,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周围瞬间一静,随即响起低低的质疑声。 “她?一个城里来的女娃,能治断胳膊?” “别是瞎逞能吧?耽误了娃可咋整?” “就是,赶紧送卫生所是正经!” …… 林晚对议论置若罔闻,目光锐利地扫向周围:“ 别愣着!快找三根直的、手指粗细的光溜树枝!再找干净的布,撕成宽布条!越快越好!” 她前世处理过无数类似急诊,指令清晰、紧迫感十足。 “我去砍树枝!” 半大小子的二柱子像颗出膛的炮弹,猛地窜进旁边的林子。 张婶也反应过来,一把扯下头上的蓝布头巾:“我这头巾昨儿才洗的,干净!” 见桂英还在发懵,刘大爷用拐杖杵了杵她的小腿:“还傻着干啥?林知青敢揽这瓷器活,指定有金刚钻!听她的准没错!” 林晚深吸一口气,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一手稳稳托住铁蛋断臂下方的手肘作为坚实支点,一手轻柔而牢固地握住他伤臂远端的手腕。 她目光温和地看进铁蛋因剧痛和恐惧而湿润的眼睛里,声音异常沉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铁蛋,别怕,看着姐姐。姐姐帮你把手正回去,就疼那么一下下,像被大蚂蚁狠狠咬一口,咬完就好了。你是咱屯里最勇敢的小伙子,能忍住,对吗?” 铁蛋看着林晚那双仿佛能定住乾坤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死死咬住了下唇,小胸脯剧烈起伏着。 “好样的!” 话音未落,林晚手腕灌注巧劲,猛地一抖、一拉,同时一个精准无比的旋转推送! “咔哒!”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骨响,伴随着铁蛋一声短促到极致的痛哼! 错位的骨头瞬间复位! 铁蛋只觉得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猛地炸开又迅速消退,手臂那可怕的扭曲感和钻心疼痛顿时减轻了大半,只剩下肿胀的钝痛。 “好了,骨头接上了。” 林晚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时,二柱子气喘吁吁地抱着几根笔直光滑的树枝跑回来,张婶也递上了撕好的布条。 林晚动作迅捷挑选了三根合适的树枝,仔细垫在铁蛋手臂的内、外、下方,形成稳固的三角支撑,再用布带一圈圈仔细缠绕、打结固定,松紧适度,既牢牢固定了断骨,又确保了手臂的血流通畅。 整个复位固定过程行云流水,干脆利落,看得围观的村民目瞪口呆,鸦雀无声。 “暂时固定好了。” 林晚直起身,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对桂英和围拢过来的村民郑重叮嘱: “这只手,一个月内千万不能用力,不能沾水,夹板绝对不能自己拆动。过两天我再看情况换药包扎。现在最好让孩子平躺,减少移动,尤其路上别颠簸。” “哎!哎!记住了!都记住了!” 桂英看着儿子虽然还疼得抽气,但脸色不再死白,手臂也被固定得稳稳当当,巨大的后怕和感激冲得她语无伦次。 粗糙的手死死抓住林晚的胳膊,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林知青!你是我家铁蛋的救命恩人!是活菩萨啊!我…我给你磕头了!” 说着腿一软就要往下跪。 林晚赶紧用力架住她:“桂英嫂子,使不得!快照看孩子要紧!” 周围的村民这时才像解冻的冰河,轰然爆发出惊叹和议论: “老天爷开眼!神了!就那么两下,骨头‘咔吧’一声就正回去了?我亲眼瞅见那胳膊弯得吓死人!” “比咱去年去县医院看见那大夫接骨还利索!林知青真人不露相!” “铁蛋命里有贵人!正好赶上林知青在这儿!” “乖乖,这城里来的姑娘,还有这手本事?了不得!” “以后咱屯里谁再摔了碰了,可算有主心骨了!” 赞叹声、敬佩的目光瞬间将林晚包围,先前质疑的声音早已消失无踪。 大队长赵大栓此时也得了信,气喘吁吁地拨开人群挤进来。 看到孙子手臂被树枝布条固定得整整齐齐,听儿媳带着哭腔又激动地讲述经过。 看向林晚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惊和深切的感激。 “林知青!” 赵大栓的声音有些发哽,大手重重地拍在林晚肩上,力道沉甸甸的。 “这份恩情,老赵家记心里了!啥也不说了,我这就套车送铁蛋去镇上卫生所,再让公家的大夫瞧瞧,图个踏实!”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林晚一眼,显然对她的医术好坏还是有些存疑。 林晚神色平静,早有准备:“大队长言重了。家里老人懂点接骨的手艺,小时候跟着学了点皮毛应急,没想到今天用上了。” “皮毛?你这可不是皮毛啊!” 赵大栓感慨地用力摇头,转身吼了一嗓子,“栓子!套车!铺上最厚那床褥子!” 赵大栓亲自赶着牛车,车厢里铺了家里最厚实的棉褥。 桂英抱着铁蛋没受伤的地方,眼睛肿得像核桃。 老黄牛拉着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前行,十里路显得格外漫长。 镇卫生院是灰扑扑的两层砖楼,墙皮斑驳。 候诊室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和陈旧木头混合的气味。 几条掉漆的长木凳上,几个病人蔫头耷脑地坐着。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护士服的中年妇女正低头织毛衣,听见动静不耐烦地抬头。 看到赵大栓抱着个手臂捆着树枝布条的孩子冲进来,后面跟着哭哭啼啼的桂英,眉头拧成了疙瘩。 “大夫!大夫!快看看我孙子!” 赵大栓嗓门洪亮,带着庄稼汉救火般的急迫。 “吵吵啥!挂号去!” 护士撂下毛衣针,没好气地一指挂号窗口。 小窗口后坐着个戴眼镜的瘦弱青年,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姓名?住址?什么病?” 赵大栓心急如焚,强压着性子:“靠山屯,赵铁蛋!摔断了胳膊,俺们屯知青给接上固定了,不放心,请大夫再看看!” 他特意强调了“接上固定了”。 “知青?” 眼镜青年从镜片上方瞟了他们一眼,毫不掩饰眼中的怀疑,但还是刷刷登记。“挂号费五分。” 赵大栓赶紧从贴身内袋摸出几张卷了边的毛票,仔细数了五分递进去。 等了仿佛一个世纪,才被叫进诊室。 诊室里坐着位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大夫,姓孙,是卫生院的骨科“权威”。 他穿着同样洗旧的中山装,胸前口袋别着两支钢笔。 看到铁蛋手臂上那简陋却异常稳固的树枝夹板固定,孙大夫的眉头高高挑起。 “怎么回事?谁处理的?” 孙大夫示意放孩子上检查床,语气带着审视。 桂英抢着答:“是俺屯的林知青!铁蛋摔下来胳膊弯得吓人,林知青几下就给正回去了,还绑得可牢靠!” “知青?” 孙大夫重复着,怀疑之色更浓。 他不再问,麻利地解开布带,小心取下夹板。 先查看肿胀和皮肤颜色,然后一手托肘,一手轻转铁蛋的手腕和手指:“疼不疼?这样动呢?” 铁蛋咬牙:“不动不咋疼,林姐姐接那下疼。” 孙大夫点点头,手指沿着臂骨走向细细触摸、按压。 表情从严肃审视,到专注凝神,再到掩饰不住的惊异。 他反复触摸骨折处,又轻轻活动关节,眼神越来越亮。 “带他去拍个片子。” 孙大夫对护士说,语气里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角落的房间挂着厚重的铅帘。老旧的X光机嗡鸣作响。 穿着肥大铅围裙的操作员指挥赵大栓把铁蛋放上冰冷的台子。 刺眼白光闪过,“咔嚓”一声。 洗片等待的时间格外煎熬。桂 英紧张地搓手,赵大栓背着手在走廊踱步,烟锅捏在手里忘了点。 护士拿着湿漉漉、带着浓重药水味的X光片走进诊室。 孙大夫接过片子,凑到窗边光亮处细看。 灰白影像清晰显出尺桡骨中断的裂痕。 他的目光在片子上寸寸移动,脸上的惊异之色越来越浓,最后忍不住“啧”了一声。 “大夫?是不是……没接好?” 赵大栓心提到嗓子眼,声音发颤。 “不,不是没接好……” 孙大夫放下片子,看向赵家三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奇和赞叹,“是接得太好了!你们屯那个知青,了不得啊!” 他指着片子上严丝合缝的对接处: “看这里!骨折断端对位对线极其精准!这种小儿中段骨折,能徒手一次复位到这种程度…… 这手法,没十几二十年真功夫,想都别想!再看这固定,” 他拿起拆下的树枝布带。 “就地取材,但稳固有效,没压血管神经,又最大限度限制了活动。要不是你们说是知青,我以为是哪位经验丰富的老骨科大夫的手笔!” 孙大夫语速很快,带着专业上的兴奋: “孩子这种情况,要是当时没及时复位,或者复歪了、固定不当,拖到现在再来,轻则这手以后伸不直、使不上力,重则骨头长歪了得重新打断再接,甚至影响发育! 第十二章知青点的山药 林晚将今天收集的柴火垛在大食堂的墙角,扬起一阵细尘,便去前面打饭了。 赵金凤手里的铁勺“铛铛”敲了两下搪瓷盆沿,从大锅里捞出两个黄澄澄的窝头,又舀起一碗稀得照见人影的粥,倒进林晚的饭盒。 “快吃去吧,凉了更不顶饿。”赵金凤的声音裹着灶房的烟火气。 林晚小心端着饭盒,刚走到知青点吱嘎作响的门口,胳膊就被王芳一把拽住,不由分说拖进了昏暗的屋子。 王芳迅速掩上门,脸上带着紧张和兴奋,蹲下身扒开桌下的破麻袋,露出底下沾满新鲜湿泥的山药。 “林晚你看!”王芳想着今天只有林晚的工作在后山,压低嗓子问道:“我刚收拾桌子发现的,是你带回来的?” 林晚点了点头:“嗯,后山找的,想着……” 话未说完,门轴“吱呀”一响。 李晓娟端着空碗进来,眼风一扫便钉在了山药上,嗓门立刻拔高:“哟!山药!这玩意儿顶饿!够煮一锅了吧?可算见着硬货了!” 她身后的苏晓梅跟进来,目光也被山药牢牢吸住,手指绞着洗得发白的衣角,细声细气地说:“这…是林晚挖的吧?得看她……” 话没完,喉结却悄悄滚动了一下。这年头谁见了实在吃食不眼热? “看她啥?” 门帘一掀,张扬揣着手踱了进来。 他本是找苏晓梅,一眼瞥见地上的山药,习惯性的带着审视扫过林晚。 “知青点是个集体,有吃的就得共产!林晚,思想得跟上,别搞特殊化。” 林晚眉头微蹙,她本就打算分掉这些山药。 空间里的囤货足够她吃,分出去既能减轻点“独食”的负罪感,也算维系情分。 可张扬这顶“觉悟不高”的帽子扣下来,赤裸裸的道德绑架,瞬间浇灭了她心头那点温情。 是啊,这个年代活下去才是硬道理,虚头巴脑的情分算什么? 独食不香么? 张扬的“高调”碾碎了她最后的犹豫,反而激起一股冷硬。 “就是!共产!” 李晓娟饿得心慌,不管不顾的立刻附和,“我来煮!” 弯腰就去捡地上的山药。 苏晓梅看看林晚没表情的脸,又瞅瞅张扬,犹豫道:“林知青要是不……” “她有啥不的?” 张扬不容置疑地打断,眼神锐利地刺向林晚。 “都是来支援农村的知青,这点觉悟能没有?” 这话半是说给苏晓梅听,半是敲打林晚。他总觉得林晚藏着秘密,干活回来气色总比别人好一丝。 王芳张了张嘴,瞥见李晓娟的急切和张扬的强势,又把话咽了回去,默默退开。 她奉行得罪人的事少沾。 林晚冷眼瞧着:张扬的咄咄逼人,李晓娟的急不可耐,苏晓梅的懦弱,王芳的退缩…… 心头那点滋味凝成了冰。人呐,果然自私点好。 这世道,非亲非故,谁顾谁? 僵持间,门“哐当”被推开,陈志文和沈默扛着锄头进院里。 陈志文推推滑落的眼镜,一脸兴奋直奔林晚:“林晚!听刘婶说你把铁蛋脱臼的胳膊接好了?太神了!啥时候学的?” 走近他这才发现屋里气氛不对,大家都围着桌子站着,地上还有堆东西,疑惑地问:“对了,你们聚在这儿干嘛呢?” 张扬反应极快,换上笑脸抢先邀功道:“好事儿!林晚挖了山药回来,正说煮了大家伙儿填肚子呢!共产共享!” 边说边使眼色给李晓娟。李晓娟会意,麻利地拎起篮子钻进灶房。苏晓梅赶紧跟去生火。 “林晚你还挖了山药?”陈志文惊喜地凑近看,“今天晚上能吃得饱饱的了!” 一直沉默的沈默,目光却若有所思地在林晚平静的脸上停留。这么大方? 林晚对上他的视线,只牵了牵嘴角,露出个极淡的笑。 算了,就当交学费。看清些人和事,值这点山药。 灶膛火舌“噼啪”舔舐锅底,水很快翻滚。 不多时,一股甜暖的香气霸道地钻出灶房,弥漫小屋,勾得人直咽口水。 七个知青围拢灶台,眼巴巴盯着咕嘟冒泡的大锅。 王芳用刀把煮软的山药切成段,众人顾不得烫,龇牙咧嘴地抓起来,搓着手,小口小口珍惜地往嘴里塞。 面乎乎,带着山野的清甜,比刺嗓子的麸皮窝头实在太多。 林晚慢慢咬着手里的山药,舌尖的清甜压不住心底泛起的凉意。 空间里的苹果、吃食、山药…… 没一处私密角落,什么都藏不住,提心吊胆。 她想搬出去单过的念头,从未如此刻般清晰迫切。 一锅山药很快见底,连汤水都被喝光。 陈志文细心捞出最后几块完整的:“给卫国留着,他干体力活回来准饿坏了。” 暮色四合,土路上几个收工回村的村民被这异样的甜香吸引,忍不住朝知青点张望。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上工的钟声还没响。 林晚想着正准备按往常一样,去后山捡柴火放进空间,顺便修炼。 林晚发现靠近山林气的运行更为流畅。 结果一出门就看见大队长赵大栓背着手,在知青点院子外踱步,像尊门神似的立着。 他一眼瞅见正要出门的林晚,沉声叫住:“林知青,耽误你会儿。” 赵大栓表情惯常的严肃,但眼神比昨日和缓不少。“昨儿铁蛋的事,多亏了你。” 他开门见山的说道:“镇上医院的孙大夫,直夸你技术了得……手稳心细。” “我今儿来,是想正经问问,你这医术……除了接骨,旁的常见毛病能治不?头疼脑热、拉肚子、小孩惊风?认得不认得草药?”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明了,这是要验她的底了。 她定了定神,声音平稳:“大队长,接骨是跟家里长辈学的。 常见的小毛病也懂些,风寒发热、肠胃不适、皮外伤处理都行。 草药认些常用的,能采也能简单炮制。针灸也会点基础的。” 她没夸大,但清晰地划出了自己的能力边界。 赵大栓听得认真,不时点下头,最后抛出了村里最怕的问题:“那……要是碰上急症,像绞肠痧、大出血这号要命的,你有把握吗?” 林晚果断摇头,实话实说:“大队长,这些急重病,必须立刻送镇上或县医院,耽搁分毫都不行! 我能做的,就是在送医前尽量稳住,比如压迫止血、保持气道通畅,给救命多挣点时间。” 这回答似乎正合赵大栓心意,他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嗯,实在!行,我知道了。你先去上工吧。” 他挥挥手,背着手,若有所思地走开了。 林晚看着大队长的背影,觉着自己离开知青点的时机可能到了。 她转身走向了上工集合点的方向,暂时搁置了去后山的念头。 晌午收工的哨子刚歇,赵大栓没回家,径直召集了大队支书李德全、大队会计王有福、大队副队长孙强和大队妇女主任张桂兰,在大队部那间低矮的土坯房里碰头。 大队支书李德全和赵大栓在条桌后面坐下。 赵大栓把铁蛋送医的经过、孙大夫的原话、早上跟林晚的对话,一五一十说给几人听。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老李头走了快两年了,他那院子一直锁着落灰。 咱屯里没个懂医的,乡亲们有个头疼脑热,小病拖成大病,大病就得往镇上县里抬! 耽误工夫不说,那钱花得跟流水似的!今年这年景……” 他顿了顿,在座的都懂那潜台词。 “我的意思,把林晚提上来,顶老李头那个缺,当咱屯的赤脚医生! 就住老李头那院子,屋子拾掇出来,一间诊室,一间她住。” 大队会计王有福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精光: “我看行!上回我老娘拉肚子跑镇卫生所,挂号带拿药,一趟就花了八毛六! 够买多少盐了?这钱要是能省下,搁社员身上、搁队里都是好的! 再说了,有正经村医,咱才能按人头从公社卫生院领那不要钱的基础药:红药水、紫药水、纱布、止痛片啥的!” 妇女主任张桂兰立刻接话,语气带着急切: “太是这个理儿了!赵队长,你是不知道,家里娃娃半夜烧得滚烫,黑灯瞎火往镇上赶,那真是叫天天不应! 深一脚浅一脚,大人孩子都遭老罪了! 有林知青在屯里坐镇,哪怕先给瞧瞧,喂点草药汤,给颗定心丸吃吃,那也是好的! 我看那姑娘说话做事都稳当,手艺也好,铁蛋那胳膊就是明证!” 大队副队长孙强抽了口烟,问出关键:“给她啥待遇?工分咋算?” 赵大栓显然早有盘算:“工分按全劳力最高的算!一天顶满十个工分! 队里挤点钱,把窗户纸重新糊糊,门轴修修,再给她打张结实桌子当诊台。药嘛……” 他看向王有福,“王会计,队上账上还能挤出点不?先去卫生院批点最常用的救急。 往后,让她自己上山采些草药补充,能省则省。你们看咋样?” “没意见,这账算得过来,长远看是省!”王会计拨了拨手里的算盘。 “同意!早该这么办了!”张桂兰连连点头。 大队支书李德全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赵大栓身上:“既然大家都觉得行,那就这么定下来。 大栓,你抓紧安排人把老李头那院子拾掇出来,按你说的办。王会计,药钱你抓紧核算,该批的抓紧去批。” 孙强掐灭烟头:“行,支书定了就行。有个大夫在,安心。” 事情拍板定音。 赵大栓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惬意地卷了根旱烟。 屋外,几个下工路过的社员正巧在队部门口歇脚。 隐约听到里面传出的“林知青”、“看病”、“老李头院子”、“十个工分”,互相交换着眼色,小声嘀咕: “听见没?好像要让林知青当大夫了?住老李头那院?” “真的假的?她能行?看着年纪轻轻的……” “支书和队长都在里头定的事,还能有假?昨儿铁蛋胳膊脱臼,就是她给掰回去的!老孙大夫都竖大拇指!” “哎呦,那敢情好!以后娃半夜哭闹发烧,就不用摸黑往镇上赶了!” “是嘞,队里总算有懂医的了!知青里还真藏龙卧虎!” 议论声顺着风飘进靠山屯,赵大栓听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悬了两年的事儿,总算落定了。 第十三章成为村医 几天后,村东头那座沉寂了快两年的小院终于有了人气。 窗户糊着崭新的白纸,掉漆的木门装了结实的门栓。 东屋为诊室,新盘的土炕当病床,新打的方桌充作诊台,靠墙立着空荡荡的药柜。隔壁小灶间收拾出来煎药。 西屋是林晚的住处,带小厨房和后院茅厕。 最让她惊喜的是院角那口甜水井,清澈井水映着天光。 看着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独立小院,林晚心里的石头稳稳落地。 再也不用提心吊胆,这方小天地是她的堡垒。 林晚当村医消息传开,知青点的人羡慕不已。 林晚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去小院住,李晓娟凑到她的身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林晚,你这院子够大,一个人住多空啊?要不我搬来搭个伴儿?挤知青点大通铺真不是事儿!” 她眼里满是对独立空间的渴望,或许还有点模糊的直觉 , 跟着林晚日子能好过些。 林晚看着她坦率又天真的神情,知道李晓娟没坏心思,就是藏不住话。 她脸上挂着温和却疏离的笑,委婉拒绝: “晓娟,队里安排我住这儿是方便乡亲们看病,人来人往的。再说这院子也是诊室,怕吵着你。知青点大家伙儿一起也热闹。” 李晓娟眼中的光黯了下去,失望地撇撇嘴,小声咕哝了一句:“那倒也是……” 终究没再纠缠,转身蔫蔫地走开了。 这小小的插曲落在旁人眼里,心思各异。 王芳在一边默默整理着自己的东西,眼神复杂地瞟了林晚一眼,有羡慕也有对未来生活的担忧。 陈志文见状只是笑笑,还打趣了一句:“林大夫,以后有个小病小痛的,可得多照顾照顾咱们知青点自己人啊!” 沈默则是觉得林晚挺厉害的。 角落里,张扬倚靠在墙上,手里捏着一封从北京寄来的信。 那是家里寄来的,信里的字句像烙铁一样烫在他心上。 家里费尽心思托了关系,给他谋了个城里的工作机会,但有个条件—— 必须尽快结婚,户口才能跟着迁回去。 他下意识地抬眼,目光落在正在门口小凳子上低头补衣服的苏晓梅身上。 只见她微垂着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阳光给她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光。 林晚抱着铺盖卷和包袱走出知青点大门时,张扬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土路的拐角。 想起这几个月的在农村的生活,他深吸一口气,把信小心地折好揣进怀里。 站起身,整了整洗得发白的衣领,径直朝着大队部的方向走去。 大队部门口,会计老王正站在门用大瓷缸喝水,看着张扬一脸严肃地过来,抬了抬眼皮:“哟,张知青?找队长?” 张扬点点头,声音有点发紧:“王会计,麻烦跟大队长说一声,我……家里有点急事,想请探亲假回去一趟,麻烦开个介绍信。” 老王停下喝水的动作,看着张扬慢悠悠地问:“急事?啥急事啊?这农忙刚过,请假可不好批。” 张扬喉结滚动了一下,准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家里……家里老人身体不太好,拍电报催我回去看看。” 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真诚又带着点焦急。 老王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真假,最终答应:“行吧,等着,我进去跟队长说一声。” 这边林晚才搬到小院,正在收拾带过来的东西,院门就被拍响了。 林晚拉开门,正对上大队长赵大栓那张被日头晒得黝黑的脸。他手里捏着一张薄纸,神情是少有的郑重。 将手里的纸交到林晚手里:“林知青,这是生产队的介绍信,你明天去镇上公社卫生院找孙大夫,参加培训考核,走个过场,拿个凭证。” 林晚的目光落在那张薄纸上,是一张普通信纸,中央盖着一个鲜红的印章,“靠山屯生产大队革命委员会”。 赵大栓粗糙得像老树皮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那个红章上,仿佛要把它烙进纸里:“合格了,盖了卫生院的戳儿,你这卫生所才算是立了户头,名正言顺!上头才能按规矩给咱拨药!” 纸片轻飘飘的,可林晚接在手里,却感觉它突然有了千钧重量。这不是一张普通的介绍信。 这是赵大栓和整个生产队沉甸甸的信任,更是从此以后系在她肩头的责任。 林晚接过薄薄一页纸,却觉沉甸甸的。 这是通往另一种生活的钥匙,也是沉甸甸的责任。 她用力点头:“知道了,大队长。” 第二天一早林晚就踏进公社卫生院,消毒水混着草药的味道扑面而来。 林晚问了值班的护士才找到到孙大夫的诊室。 孙大夫接过介绍信,推了推眼镜仔细看,又打量眼前沉静的姑娘。 想起铁蛋恢的胳膊,露出由衷的和善笑容:“哦,是你啊,靠山屯的林晚同志!赵队长跟我提过了。当村医是好事,为乡亲们服务,担子不轻啊。” 所谓 “培训考核” 确实像走过场,孙大夫却问得仔细。 风寒感冒如何辨证施治? 小儿腹泻脱水怎么紧急处理? 简单外伤的清创包扎步骤? 林晚对答如流,条理清晰,还能说出几味对症的常用草药。 孙大夫眼中赞赏更浓,拿出简陋的手臂模型:“来,演示下前臂骨折怎么就地取材做临时固定。” 林晚动作麻利,三两下就在模型手臂上完成稳固包扎固定,手法娴熟老练。 “嗯!非常好!扎实!稳当!” 孙大夫连连点头,笑容更大了,“你这手法比我们这儿刚分来的卫校生还强!当个村医绰绰有余!我看行!” 他不再犹豫,在介绍信背面龙飞凤舞写下 “考核合格,同意设立村卫生室”,签上名字。 再带着林晚去了另一个办公司盖上卫生院蓝色业务章。 “拿着吧,林大夫。” 孙大夫递回信,语气亲切又带着嘱托,“以后遇到疑难,随时来找我。好好干!” 林晚开心的拿着合格证,走出卫生院,深秋阳光暖融融洒在身上,驱散了秋末带来的寒冷。 “靠山屯的林大夫”—— 从这一刻起,这个称呼正式落到她肩上。 回到村里,林晚第一时间把盖着卫生院蓝章的考核证明交给赵大栓。 大队长咧开嘴,脸上褶子都舒展了:“好!好!林大夫,这下齐活了!过两天让会计带你去卫生院领些免费药!再买些基础药品。” 第十四章遇见狐狸精 趁着农闲的空档,林晚背上药篓,拎着小锄头,准备去靠山屯背后连绵起伏的山林采草药。 路过刘大爷家的院子,看见他正佝偻着腰,小心翼翼地拾掇着自家晾在石板上的野菌子。 “林大夫,进山采药啊?”看见林晚,刘大爷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淳朴的笑意,“山里头好东西是多,可也得当心点,里面有人挖了陷阱,抓野味呢!。” “诶,谢谢您老提醒,我就在这附近转转,不走远。”林晚笑着应道,心里却留了意。 这年月,谁不想逮点野味添荤腥。 林晚踩着没过脚踝的枯枝进了山。 山林里新鲜的空气,混着松脂的清香漫进肺腑。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体内那股微弱却日渐清晰的气流自然地顺着经脉游走,最终汇聚丹田,带来融融暖意。 经过几个月的摸索和那本吐纳书的指引,她已能初步引导这股气感。 不知道其他修行者进度如何,这深山僻壤也无处印证。 林晚蹲下拨开带露蕨类,扯出嫩绿车前草,断根黏液滑腻。 将草丢进篓,又持小锄头剜蒲公英。 她小心地穿梭在林间,清热解毒的蒲公英、车前草,止血消炎的艾叶、小蓟,疏风散寒的薄荷、紫苏…… 不多时,药篓底便铺上了一层新鲜的绿意。 刚绕过一道草木葱郁的山梁,一阵极其微弱的求救声隐约传来。 “救……救命……”声音断断续续,虚弱不堪。 林晚心头一紧,立刻凝神感知方向,循着那意念的指引拨开茂密的荆棘丛。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微缩。 一个生锈的捕兽夹陷阱里,卡着一只毛色火红的狐狸,身上有淡淡的白光。 它的一条后腿被铁齿深深嵌入,身上也有几处伤口,血肉模糊,鲜血染红了周遭的枯叶,漂亮的皮毛沾满泥泞血污。 更让林晚心头剧震的是,那狐狸看见她,琥珀色的兽瞳里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一个清晰的男声出现:“救救我!好心人,必有重谢!” 林晚心头一震,这狐狸精居然直接说人话了,瞬间意识到这绝非普通精怪。那发着白光的就是修炼有成的精怪。 “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林晚扬声试探问道,紧握手中的锄头暗自用劲,提防着可能的凶险。 这陷阱不过是猎户随手挖的土坑,对付寻常野兽尚可,要困住能说人话的精怪,简直是笑话。 狐狸精琥珀眼眯成道缝:“跟新来的黑户打了一架,回来时没留神……” 它挣扎着想抬前腿,却疼得低嘶一声,“那厮是个硬茬,若不是特管局的人来得快,我这条命得交代在那儿。” “黑户?”林晚脑中想起前几日麻雀精说的话,确认这狐狸不是坏妖怪。 她手上动作利落,用巧劲和随身带的简易工具撬开了兽夹的卡簧,同时好奇地问:“特管局的人……还没逮住那家伙?” “昨夜收网的。”狐狸精疼得龇牙,尾尖却得意地翘了翘。 “我还去搭了把手围堵那黑户,不然哪能伤成这样。嘶……轻点!” 林晚小心翼翼地将它血肉模糊的后腿从冰冷的铁齿间解放出来,狐狸精痛得浑身剧烈颤抖。 林晚想起送完山药后,这几天一直没有回知青点的陈卫国。看来他跟特管局有关系! 林晚脱下外衣,轻柔地将虚弱得几乎无法动弹的狐狸精裹住抱起:“先别说话,撑住,回卫生所处理伤口。” 回村的路,林晚特意选了僻静的小径。 快走到卫生所小院时,恰巧了王会计,他老远就喊:“林大夫,捡着啥宝贝了?” 林晚刚要应声,怀里的狐狸突然往她胳肢窝钻了钻,喉咙里发出普通兽类的呜咽。 她顺嘴道:“看这狐狸可怜,带回去治治伤。” 王会计走近瞅着狐狸火红的皮毛咂嘴:“这皮子真亮堂,可惜伤成这样。要不……” 林晚抱着狐狸精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他贪婪的目光,“治病救人,畜生也一样。” 王会计看着林晚义正言辞的样子,撇撇嘴摇着头走开了。 回了卫生所,林晚把狐狸精放在铺着粗麻布的长凳上。 她刚要取草药,狐狸精突然开口:“那老小子眼馋我的美丽的皮毛呢。” 看着狐狸精气愤的样子,林晚打趣说道:“那你怎么不开口骂他两句解解气?” “办身份证那年考了三个月的人伦课,‘隐匿法则’第一条就是绝不能在普通人面前暴露异常,这点忍耐力我还是有的。” 它忽然歪头打量林晚,“你师父……没教过你这些最基本的常识?” 林晚包扎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心跳如擂鼓。 师父?她哪来的师父教这些异世规则? 她面色平静,继续将绷带打结,头也不抬地岔开话题。 “你伤得那么重,怎么就能一口咬定,我不是‘普通人’呢?”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狐狸精。 只见那狐狸精原本萎靡的精神似乎瞬间抖擞了一下,尽管伤腿还疼,却努力地昂起头,蓬松的大尾巴得意地在地面上扫了扫,毫不掩饰的自傲: “嘿!这算什么?我胡英俊虽然一时落难,可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你身上那股子修行者的气息,虽然藏得深,可瞒不过我这种妖力深厚的大妖!这是天赋神通!” 它昂着脑袋,努力想摆出一副睥睨的姿态,却因身上的伤和腿疼而显得有些滑稽。 林晚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思绪,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将药瓶收好。 妖力深厚的大妖…… 胡英俊的自吹自擂,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为她撬开了这个隐藏在日常表象之下的、光怪陆离的隐秘世界的一角。 帮胡英俊处理完伤口后,林晚的目光转向了药篓里还带着山林潮气的收获。 小院向阳的一角立刻成了她的战场。她利落地打上一桶井水,澄澈冰凉的井水哗啦啦地注入大木盆里。 蒲公英、车前草、艾叶、小蓟……她一遍遍仔细地淘洗,冲掉根茎上附着的泥土和枯叶碎片。 洗净的草药带着水珠,被她均匀地摊开在几个宽大的竹匾上,搁在阳光充足的石阶上晾晒。 胡英俊虽然蔫巴,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没闲着,滴溜溜地跟着林晚忙碌的身影转。 看着她将一株叶片肥厚的车前草摆正,它懒洋洋的声音飘了过来:“这车前草成色不错,后山溪水边向阳的坡上,成片都是,比你在前山采的壮实多了。” 林晚手上动作没停,将一束带着紫色小花的益母草理顺,用意念淡淡回应:“哦?溪水边?那地方湿滑,采药得格外小心。” “那是,”胡英俊的尾巴尖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带着点“本地通”的得意。 “不过好东西也多。往深里走,背阴的石头缝里,还能找到年份不错的黄精,那玩意儿补气,对你……嗯,对大夫应该也有用。”它及时刹住了差点顺口而出的话。 林晚指尖在益母草的紫花上顿了顿。黄精补气,她那本旧册子里提过,说是能助气感流转。 这狐狸虽爱吹牛,说的倒都是实在话。 她把晾得半干的薄荷拢到竹匾中央:“谢了,过几日去看看。” 日头渐渐升高,晒得竹匾上的水汽氤氲蒸腾,散发出愈发浓郁的、混合着泥土清香的草药气息。 林晚搬出小马扎,拿出砧板和锋利的药刀。 她神情专注,手法娴熟地将晾晒得半干的草药分类、切段。 薄荷、紫苏这类芳香类药材被切成均匀的细丝;艾叶、小蓟等则需切段备用;蒲公英根则需单独切片晾晒…… 刀刃与砧板接触,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笃笃声,仿佛一首宁静的劳作小调。 一股令人心安的、混合着阳光味道的草木清香弥漫了整个小小的卫生所,连蔫蔫的胡英俊都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嘀咕了一句:“闻着倒挺舒坦……” 第十五章麻雀小灰 第二天午后的日头正烈,晒得竹匾里的艾叶卷成小筒。 林晚翻草药的手刚碰到薄荷,院墙上就传来 “扑棱” 一声轻响,灰扑扑的影子带着风掠过来,惊得竹匾上的紫苏叶抖落几片碎末。 “这叶子闻着冲鼻子!” 麻雀精歪着脑袋,尖喙啄了啄紫苏。 它翅膀上还沾着松针,显然是刚从后山飞下来。 林晚正疑惑这小精怪是来干啥的! 就见麻雀精猛地蹦起半尺高,翅膀支棱得像两把小扇子,语气里充满了惊讶,直指卫生所屋檐下阴影处趴着的胡英俊: “胡英俊?!你怎么在这儿趴着?不是跟那些‘黑帽子’去抓凶巴巴的黑户了吗?” 胡英俊原本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养神,被小灰点破行踪,琥珀色的眸子瞬间闪过一丝尴尬。 它可不想让这山里的小喇叭精知道自己是被凡人放的捕兽夹困住的糗事! 赶紧用兽语,语气带着刻意拔高的傲气,还特意瞥了林晚一眼:“哼!那黑户确实有两下子,我不慎着了道,受了点小伤!在林大夫这里静养几日罢了。” 它顿了顿,岔开话题反问道:“倒是你,小灰,不在山里扑腾,跑这儿来做什么?” “哦 。。。” 小灰拖长了调子,蹦到胡英俊面前歪头打量。 “这伤看着不轻啊。我听村里上山的人说,有了新的村医。过来瞧瞧八卦。” 它的小黑眼睛又滴溜溜转向林晚,语气里充满了探究:“哎,胡英俊,这位林大夫……她是不是……?” 它没明说,但那意思很明显。是不是修行者? 胡英俊瞥了眼正往竹匾里添蒲公英的林晚,懒洋洋地甩了下尾巴,回道:“可不是么,不然我能来这儿?” 小灰充满期待又好奇地看向胡英俊,又看看林晚,“那咱山里的能来找林大夫瞧瞧不?” 胡英俊忽然换了人声,尾音带着点不确定:“林大夫,山里的精怪能来瞧病不?” 林晚翻动草药的手顿了顿。 她抬眼看了看一脸期待的小灰,又看了看趴着的胡英俊。 治疗精怪?这念头初听有些荒诞。 但转念一想,这或许正是深入了解这个隐秘世界,收集更多珍稀药材甚至信息的绝佳途径。 “可以。” 林晚的声音平静而清晰,目光扫过一竹匾的草药,“不过,诊费和药费,但得用草药当报酬。” 后山深处的药材她一个人采不完,若有精怪帮忙,药柜很快就能填满。 小灰的小脑袋猛地一点,意念里充满了欢喜:“用药材换?这好办!山里最不缺的就是好东西!” 随即,它又带上了一丝羡慕和决心,小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胡英俊。 “胡英俊,我也要像你一样,努力修炼,炼化喉骨!不然跟林大夫这样的好人聊天都不方便。” 小灰忽然压低声音,开始跟胡英俊吐槽:“说起来就气,山谷里的嘎啦果,不知被哪个缺德的摘了大部分,就给我剩下一点点!” 听着小灰愤愤不平地抱怨着,林晚的耳根微微发烫。那果子正是她摘的,现在就放在空间里,还是小灰自己说的地点。 胡英俊想起林晚早上吃的果子,琥珀色的眼珠若有所思地转向林晚。 林晚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默默转身走进屋里。 片刻后,她抓了一小把小米出来,轻轻撒在离小灰面前的石板上。 “喏,这个给你。” 林晚对着小灰的方向说道。 小灰正吐槽得起劲,突然看到眼前出现一堆金灿灿的谷物,小眼睛瞬间瞪圆了! 它难以置信地看着小米,声音里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感动: “天哪!林大夫!这是给我的?你真是好人!比偷果子的强多了!!比我偷……啊不,比我找到的最好的谷子还香!” 它欢快地扑到小米堆前,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啄食起来,幸福得小翅膀直扑棱。 胡英俊看着小灰那副没出息的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嘀咕:“一把小米就收买了,这小傻鸟。” 小灰饱餐一顿,心满意足。 它用小爪子梳理了一下羽毛,精神抖擞地蹦到墙头,冲着林晚和胡英俊的方向清脆地叫了几声。 “胡英俊你好好养伤!林大夫,谢谢您的小米!我这就去告诉山里其他的伙伴这里可以看病!再见啦!” 说完,它小小的灰色身影“扑棱”一下腾空而起,迅速消失在院墙外。 院门处恰在此时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只见张婶挎着个竹篮,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篮里是水灵灵的大白菜,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林大夫!在家不?想着你才搬过来,刚摘的大白菜,给你捎点尝尝鲜!” “谢谢张婶。”林晚接过大白菜放进厨房,在空间里拿了几个长得丑丑的苹果。 张婶一眼就看见了屋檐下长凳上趴着的胡英俊,吓了一跳:“哎哟!这就是你从山上捡回来那只吧?瞧着可真俊!” 她放下篮子,好奇地凑近两步。 胡英俊在张婶进门的瞬间,已迅速将脑袋埋进前爪,身体蜷缩,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温顺而虚弱的呜咽,尾巴也无力地耷拉着,伪装得天衣无缝。 “嗯,伤得不轻,等养好了就放归山里。” 林晚将苹果放进张婶的竹篮里。“这是昨天采药时在山里摘的果子,你拿回去尝尝。” “嗯,好。谢谢了!”张婶想着家里的娃娃没有拒绝,这时候果子可是稀罕物。 想着以后多帮帮林晚,毕竟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在这里。 张婶看着狐狸可怜的样子,伸手想摸了摸,念叨着: “唉,造孽哟。对了林大夫,屯里要办扫盲班了,就在大食堂,我得赶紧去报名占个座!回头聊啊!”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又风风火火地挎着篮子走了。 等院门重新关上,胡英俊立刻抬起头,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哪里还有半分虚弱的样子。 它舔了舔前爪,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用意念对林晚说:“这老太太眼神是真好,不过嗓门也够大。不过嘛……” 它顿了顿,看着林晚院里晒着的草药,尾巴尖愉悦地扫了扫。 “你这买卖做得是真值。让山里那些家伙帮忙找药?它们翻山钻洞的本事,可比你们供销社的采购员强多了。” 第十六章卫生院领药 几日后,天刚蒙蒙亮,林晚就跟着王会计坐上了生产队去镇上的牛车。 此行的主要任务是去公社卫生院领卫生所的基础药品。 到了镇上公社卫生院负责对接的还是孙大夫,他核对完开的介绍信和卫生所的批条,带着林晚和王会计去了库房。 “林大夫。”孙大夫指着库房里堆放的纸箱。 “按政策,大队卫生所每月能领这些免费药:阿司匹林片、磺胺粉、红药水、紫药水、碘酒、脱脂棉、纱布绷带、还有十滴水、仁丹这些防暑的。” 库管员麻利地清点着,王会计在一旁紧张地盯着,生怕少给了一卷纱布。 领完免费药品,孙大夫又特意把林晚叫到一边,低声道: “林大夫,光靠这些基础药,处理些头疼脑热、皮外伤还行,遇到复杂点的就抓瞎了。我建议你,队里条件允许的话,最好再备点这个。” 他指了指旁边柜台上摆放的一些小瓶子。 “像黄连素片、APC片、氯霉素眼药水、还有消毒用的高锰酸钾片。这些都是最常用、最实惠的常规药,关键时刻能顶大用。”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啊,咱们响应‘三土四自’(土医、土药、土方;自种、自采、自制、自用)的方针,你们大队靠山,野生药材丰富,鼓励社员采集中草药送到卫生所。 这样既能丰富药源,减轻队里买药负担,也能给社员增加点工分收入,一举多得。 你们卫生所要是药材收得多,处理好了,也可以按标准售卖给公社卫生院换点现金补贴。” 林晚眼睛一亮,立刻转身跟王会计商量: “王会计,孙大夫说得太对了!咱们靠山屯守着宝山,发动大家采集中草药,既能解决一部分用药,又能给大家增加点进项,您看?” 王会计一听能减少现金支出还能调动村民积极性,脸上的苦瓜相终于松动了些: “嗯……这倒是个法子!上头是有这个精神。 不过林大夫,收什么药,怎么收,给多少工分,这可得立好规矩,不能乱。 还有卖给卫生院的药,品相要求更高,价钱也得谈清楚。” “您放心!”林晚信心满满。 “我这里有常用草药的图谱和说明,回头就贴卫生所墙上。咱们按药材种类、品相,定个合理的工分标准,您来把关!” 王会计这才点点头:“行!这事回去跟大队长碰个头,开个会,把章程定下来。” 最终,在林晚的坚持和孙大夫的帮腔下,王会计还是肉痛地掏钱买了少量急需的常规药。 结账时数着那几张毛票和钢镚,他依旧心疼得直嘬牙花子:“唉,这钱花得……回头收草药可得把好关!” 离开卫生院,林晚抱着领到的免费药品和刚买的几小瓶药,王会计则提着沉甸甸的纱布棉花等耗材。 路过废品收购站时,林晚脚步顿了顿。那斑驳的木板门敞着,里面莫名地吸引了她。 虽然上次在这里只淘到了几本旧书,但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收购站还是跟上次来时一样乱。 “想买点啥?自个儿看吧。” 一个穿着打满补丁藏蓝色褂子的老汉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一堆旧报纸按日期分拣捆扎,头也不抬地说道。 林晚的目光扫过这杂乱的景象,忽然被角落里一个蒙着厚厚灰尘的硬木小盒子吸引。 那盒子只有巴掌大小样式古朴,虽被污垢覆盖,在林晚眼中却透出微微的黄光。 在周围一堆破烂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走过去,拿起盒子吹了吹灰,入手沉甸甸的,颇有分量。 “大爷,这盒子咋卖?” 林晚问。 老汉这才抬起头,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哦,那个啊,今儿刚收上来的,瞧着像是个老物件,就是锁鼻坏了打不开。你要稀罕,给五分钱拿走。” “五分钱?!” 跟在后面的王会计一听就急了,凑上来小声劝林晚。 “林大夫!五分钱能买两盒上好的‘经济牌’火柴了!这破木头盒子又脏又旧,锁还坏了,买它干啥?装药都嫌小!” 他觉得林晚这钱花得实在冤枉。 林晚没解释,只是从口袋里数出五分钱递给老汉:“就它了。” 老汉接过钱,随手丢进旁边一个装零钱的破搪瓷碗里。 “就……就买这个破盒子?” 王会计看着林晚将盒子收进随身的挎包,一脸的不解和肉疼,仿佛那五分钱是他自己出的。 林晚将盒子放进包里,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看着挺别致的,回去装些零碎也好。” 离开废品收购站,坐上回程的牛车,到靠山屯卫生所小院,已是午后。 王会计没急着走,他放下东西,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塑料皮仔细包着的硬壳笔记本和一支用线绳拴着的旧钢笔,神情严肃地对林晚说: “林大夫,药领回来了,这账目可得记清楚。这是咱卫生所的账本,上头有规定,得日清月结。” 他翻开账本,指着上面画好的格子:“你看这儿:日期、社员姓名、病症、用了啥药、数量、还有折算的工分数,都得一笔笔记清楚。” “工分数?具体怎么折算呢?” 林晚不太懂这个,便虚心向王会计请教。 “对!这是关键!” 王会计来了精神,这是他最能发挥的地方。 “社员来看病抓药,不直接收钱。按咱大队的规定,不同的病,用的药不同,记的工分也不同。 比如,感冒发烧开几片阿司匹林,记1个工分;外伤包扎用了红药水纱布,记2个工分; 要是用了你新买的黄连素这种贵重药,那得记3个工分! 年底结算,队里会从这社员的总工分里扣掉这部分。”他强调着“扣掉”二字。 他指着账本上另一栏:“这买的药花了多少钱,也得记清楚。这是队里出的现金,跟工分账是分开的,但总账要对得上,一分钱都不能差。” 王会计拿起算盘,噼里啪啦熟练地打了几下示范。 “比如你今天买药花了三块二毛五,就记在这儿。我月底会来对一次账,跟队里的总账房汇总,要盖章的。” “还有这新加的,”王会计翻到账本后面几页,指着新画的表格。 “收社员草药,也得记!日期、送药社员姓名、药材名称、数量、按咱们定的标准折算的工分数。 具体的收药种类、品相要求和工分折算标准,等我跟大队长他们开完会定下章程,再详细告诉你。” 王会计絮絮叨叨地讲着各种细节:什么病大概记多少分,贵重药怎么折算,赊账的社员要按手印,收草药怎么验看品相、称重、定分…… 林晚听得认真,不时点头。 这小小的卫生所,不仅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也是嵌入了整个生产队经济运转体系的一环。 每一片药,每一卷纱布,每一株社员采来的草药,都连着社员们一年到头辛苦劳作挣来的工分。 第十七章获得特殊银针 送走王会计,小院里恢复了宁静。 暖洋洋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晚将新领的药品分门别类放入药柜:阿司匹林、磺胺粉归入片剂格,红药水、紫药水、碘酒摆上液体架,脱脂棉、纱布绷带整齐码放。 看着药柜里渐渐充盈的药材和药品,她对办好这个扎根乡土、连接山野与村民的卫生所,又添了几分沉甸甸的踏实感。 当她的手从挎包里拿出那个沉甸甸的硬木盒子时,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浮上嘴角。 上午在废品站的发现,此刻才有机会仔细探究。 她小心地尝试打开盒子,锁鼻虽然锈蚀得厉害,但盒盖本身并未完全锁死。 指尖稍加用力,“咔哒”一声轻响,盒盖应声而启。 她瞳孔骤然一缩,盒子内部铺着已经褪色发暗的深红色绒布,绒布之上,整整齐齐地躺着一副银针! 针体细长,虽因年代久远光泽有些暗淡,却根根笔直,毫无锈蚀缺损,更难得的是,每一根的针尾都精细地錾刻着细密的云雷纹! 就在她指尖轻轻触碰到那冰凉银针的瞬间,一段关于这副银针的“信息”浮现在眼前: 【古法银针·云雷纹制式,材质:秘银合金,状态:微瑕,特性:导气通络效果+25%】。 林晚心头剧跳,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银针微凉的触感。 这副意外得来的银针,其价值远非金钱可以衡量。 在废品站没打开是对的,若让那老汉看出门道,怕就不是五分钱了。 “哟,这是得了什么好宝贝啊?”一个带着戏谑的男声突兀地从诊室门口传来。 林晚缓慢合上盒盖,转头望去。 只见胡英俊不知何时回来了,正慵懒地倚着门框,琥珀色的眸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手中的盒子,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后悠闲地扫着地面。 它身上的绷带已经拆了,后腿的伤处只留下浅浅的痕迹,几乎看不出受过重伤。 这才几日?精怪的恢复能力着实惊人! “你昨晚不是走了么?”林晚有些疑惑胡英俊现在出现在小院,早上出门时院里空荡荡的,她还暗忖这狐狸精该不会赖账。 胡英俊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问,线条优美的下巴微微一扬,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点被小觑的傲娇: “哼!我胡英俊一言九鼎!说了会给你报酬,岂会做那赖账的小人行径?不过是回趟老巢取东西罢了!” 它着重强调了“报酬”和“赖账”两个词,仿佛林晚的疑问是对它妖格的极大侮辱。 话音未落,它便用爪子扒拉过一直拖在地上的那个灰扑扑的旧布袋。 布袋口子用一根草绳随意系着,看着跟村里装杂粮的口袋没什么两样。 胡英俊伸出爪子,三两下解开绳结,开始往外掏东西。 “看!” 它用爪子尖推了推最先掏出来的一块东西,语气带着炫耀,“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千年何首乌!” 林晚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 那根茎静静躺在有些磨损的木桌上,约莫成人巴掌大小,形态酷似盘坐的小人,深褐色的表皮布满深邃褶皱。 在林晚眼中它散发着属于宝物的黄色光芒。 这宝贝在现代只在古籍里见过,没想到穿越到 60 年代竟能得见真容。 旁边还有几株形态奇异、散发着浓郁独特药香的植物,虽不及何首乌夺目,但也绝非山间寻常野草。 林晚盯着那布袋 ,粗麻布上打了三个补丁,绳结处磨得发亮。 她暗自思忖:看来储物法器当真稀罕,连大妖都得用这寻常物件。 好奇心驱使她忍不住试探:“你就用这布袋装东西?像你这样的大妖怪,不是该有几件芥子纳须弥的宝贝么?” 胡英俊闻言,没好气地连翻了好几个白眼,蓬松的大尾巴都顿住了,显然认为林晚在揶揄它穷酸。 “你当那玩意儿是地里的大白菜啊?” 它语气带着被戳中痛处的微恼,“空间石本身就稀罕得要命,万金难求! 寻到了还得找精通空间阵法的炼器大师开凿! 就算走了狗屎运弄到一小块,巴掌大的空间玉,里面能塞下的东西怕是还没我这破布袋能装的多!” 它泄愤似的用爪子拍了拍那灰布袋,“也就勉强能藏点见不得光的压箱底私货!装这些‘土特产’?还是布袋实在管用!” 似乎不想再纠结于自己“囊中羞涩”的问题。 胡英俊迅速转移话题,爪子再次点了点那块人形何首乌:“喏,这宝贝可是那黑户压箱底的珍藏,便宜我了!” “所以你上次被打得那么惨,是偷了人家东西?” 她故意拖长语调,看胡英俊炸毛的模样。 “瞎说!污蔑!纯粹的污蔑!” 胡英俊像被踩了尾巴,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尾巴毛炸开一小撮,语气充满了被冤枉的愤懑。 “天地良心!我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去帮忙特管局抓捕那凶残黑户的正经妖!这宝贝……” 它爪子又得意地拍了拍何首乌。 “这是我后来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回去打扫战场时,在那厮藏东西的老巢最犄角旮旯都算不上的地方发现的! 特管局那帮粗心大意的家伙,搜查得毛毛躁躁,这才漏下了这网之鱼,可不就便宜我了么!” 它昂着头,蓬松的大尾巴愉悦地左右扫动,一副“我聪明绝顶运气爆棚”的得意模样。 林晚看着它那副样子,忍俊不禁,刚想伸手接过那块散发着诱人微光的何首乌仔细端详。 “哎哟!疼死俺啦!轻点儿!轻点儿啊三哥!” “忍着点忍着点!快到了!麻雀精小灰说这儿能治!再忍忍!门关着呢,俺敲门!” “砰砰砰!林大夫!林大夫救命啊!” 一阵带着哭腔的尖细嚎叫和另一个焦急万分的劝慰声,伴随着急促的“砰砰”敲门声,如同炸雷般骤然在院门外响起! 林晚心头一凛,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双手极其迅速地将桌上那几株药材连同那块引人注目的千年何首乌,一股脑儿扫进了旁边药柜半开的抽屉里,“哐当”一声利落地关上锁好。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她一边迅速起身,一边对胡英俊递了个眼色,快步朝发出响声的院门走去。 刚才送走王会计时,她确实顺手把院门给闩上了。 第十八章黄鼠狼求医 院门吱呀一声被林晚拉开,眼前景象让她微微一怔。 门外,一只黄鼠狼正奋力伸长脖子往里探,背上还驮着另一只。 被驮着的那只右后腿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暗红的血色浸透了原本油亮的棕黄皮毛,在粗糙的门槛上蹭出点点刺目的红痕。 两只黄鼠狼的眼睛都骨碌碌转着,透着远超寻常野兽的机灵劲儿。 “林大夫!” 底下那只黄鼠狼张口,尖细的嗓音带着哭腔,正是能说人话的黄大,“求您发发慈悲,救救俺兄弟!它腿断了!” 背上的黄二疼得龇牙咧嘴,却还忍不住用兽语插嘴: “嘶…都怪那对黑熊精夫妻!在山坳里吵得地动山摇,唾沫星子飞得比石头还快,俺俩就是… 就是多瞅了两眼热闹,不知哪里飞来的大石头,呼啦一下就把俺腿拍断了…… 哎哟喂,疼死俺了!” “闭嘴吧你!还嫌不够丢人!” 黄大烦躁地用尾巴抽了弟弟一下,语速又快又急: “是小灰告诉俺们您这儿能救命!它说胡英俊那傲娇狐狸精都在您这儿养好了伤,您的医术准没错!林大夫,您行行好!” 林晚没多言,侧身让开通道。 两只黄鼠狼刚踉跄着进来,她便迅速关上了院门。 黄大立刻小心翼翼地将黄二卸下,安置在就诊室的长条木凳上。 一直在林晚身边跟着的胡英俊慢悠悠地过来,琥珀色的眸子瞥了眼黄二狼狈的伤腿,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呵,看个八卦能把腿看断,二位这本事,倒真是稀罕。” 黄大瞬间炸毛,尖声道:“总比某些被兽夹夹了还嘴硬装没事的强!俺们好歹是为了看热闹,不像某些人,自己不小心栽了跟头还死要面子!” 它可是在林晚救胡英俊时远远瞧见过那副惨样的。 话一出口,黄大才惊觉失言,赶紧缩了缩脖子,眼神躲闪。 心里直打鼓:坏了坏了,这狐狸精小心眼得很,可千万别记仇啊!它可打不过胡英俊! 胡英俊眼神一冷,盯着黄大,心中冷笑:这多嘴的蠢货,看来得找个机会好好“提点”它一下,让它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林晚没理会它们的小龃龉,俯身仔细检查黄二的伤腿。 她的指尖刚轻轻触到肿胀的伤处,由于黄鼠狼身型太小,不太好查看伤处。灵机一动,尝试着将她体内的气缓缓输入黄鼠狼受伤的地方。 刹那间,奇妙的景象在她眼前展开! 那股气息如同无形的探针,清晰地勾勒出黄二腿内的状况: 裂的骨头茬像小枯枝般支棱着,周围的经脉紊乱,淤血在气息的映照下泛着不祥的暗紫色。 这……金手指和气的结合,竟能‘内视’?! 林晚心头剧震,这意外发现让她对伤情的把握瞬间提升到了难以想象的精准度。 她默不作声,专注地引导着气流,小心地检查伤处。 还发现了断裂处的淤滞在气流的温养下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意,声音平静:“骨头断了,得先接回去,会疼。” 黄二疼得胡须都在抖,却强撑着挺起胸膛:“俺…俺能忍!只要能好利索,以后还能满山跑!到时候俺给您挖最好的草药!” 在这神奇的“内视”视野辅助下,林晚的动作异常沉稳利落。 牵引、复位、固定……每一个步骤都恰到好处,行云流水。 黄二起初疼得吱哇乱叫,但随着骨头被精准地归位,那钻心剜骨的剧痛竟如潮水般快速退去,变成了可以忍受的钝痛。 它惊愕地瞪大了小眼睛,看向林晚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一旁的胡英俊,目光紧紧追随着林晚的动作和她指尖那若有若无的气机,琥珀色的眸子里翻涌着极度的惊讶和深沉的探究。 当林晚利落地固定好夹板,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林大夫……你这一手以气导引、通络正骨……莫非,是道医一脉的嫡传真法?” 林晚正用清水净手,闻言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 道医一脉? 她心中疑惑,刚想含糊其辞应付过去…… “林晚!你在家吗?” 一个清脆的女声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在院门口响起。 是知青点的李晓娟,挎着个小布包,脸上带着兴奋又好奇的神情走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木凳上绑着夹板的黄二、旁边焦急守着的黄大,以及蹲在一边毛色漂亮得惊人的胡英俊,不由得愣了一下。 “哇,林晚,你这儿好热闹啊!给这些小东西治伤呢?” 她只当是寻常动物。 “嗯,山里捡的,腿断了,刚接好。” 林晚直起身,神色如常地招呼,“晓娟,找我有事?” 黄大立刻耷拉下脑袋,耳朵也垂了下来,一副懵懂家畜的模样。 只用鼻尖轻轻蹭着黄二的耳朵,用只有它们能懂的低语提醒:“嘘,装傻,这人是普通人类。” 黄二也配合地发出几声虚弱的“吱吱”叫唤。 李晓娟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她伸出手臂,露出一片擦伤: “嗐,不小心摔了一跤,蹭破好大一块皮,流了不少血。大队长说你这儿领了药品,让我过来包扎一下。” 林晚看了看她手臂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动作麻利地拿出碘酒、药粉和纱布,熟练地为她清洗、上药、包扎。 “好了,这几天尽量别沾水,小心发炎。” 李晓娟看着包扎好的手臂,夸了林晚的医术,话匣子也打开了: “林晚,跟你说个事儿,张扬回城了!听说他爹妈给他找了个铁饭碗,八成是不回来了。 陈卫国也还没回来,现在知青点就只有五个人了。大队长安排我们去当扫盲班的老师,明天就开课!” “吱!扫盲班?” 长凳上的黄二突然激动地抬起头,小眼睛亮得惊人。 开心地用兽语跟黄大嘀咕:“哥!哥!扫盲班!俺们能去偷听不?学会了认字,俺就是有文化的黄鼠狼了!以后就能自己看那些话本子了!” 这滑稽的一幕让旁边的胡英俊没绷住,喉咙里发出几声压抑的,类似咳嗽的“吱吱”笑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林晚心中有些疑惑陈卫国的情况,面上却波澜不惊,对李晓娟温和地笑了笑: “当老师是好事。扫盲是正经事,能帮乡亲们认字就是大功德。张扬回不回来,都影响不了你这份工作。” 她转身从屋里拿出记工分的本子,让李晓娟签收签字并摁手印。 李晓娟一边操作,一边点头:“也是。哦对了,王会计让我顺道问问,你明天要是有空,也过去帮忙看看?” “好,明天得空我就过去瞧瞧。” 林晚应承道。 “行,那我先走了,还得回去跟他们商量商量明天教点啥呢。” 李晓娟说完,挎着小布包风风火火地走了。 李晓娟前脚刚走,院门又被轻轻推开,溜进来两只探头探脑的黄鼠狼。 林晚一眼认出,正是之前在玉米地里看王会计和李寡妇八卦的那两位。 其中一只稍胖点的,背着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 它走到黄大身边把袋子放下,还用爪子往前推了推。 另一只则好奇地打量着黄二的夹板腿,又偷偷瞄了眼旁边气度不凡的胡英俊,显得有些拘谨。 黄大赶紧把袋子扒拉开,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捧出几株还带着新鲜泥土和露水的草药,根须完整,叶片碧绿,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它献宝似的捧到林晚面前,声音带着感激和讨好:“林大夫,俺弟刚挖的,都是好药!”先前麻雀精小灰跟它们说了,林大夫收药材当医药费。 胖黄鼠狼也在一旁连连点头,爪子还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似乎跑这一趟累着了。 林晚接过药材看了看,居然是自己没有找到的草药。 “这就当这次的药费了。” 第十九章用胡英俊试针 黄大看着黄二被妥善固定的腿,小眼睛转了转,带着另外两个弟弟窜出小院。 不多时,它们便拖拽着几根柔韧的藤蔓和一些细长的树枝回来。 三只黄鼠狼围着材料一阵忙活,竟用藤蔓和树枝编成了一个简易却结实的担架。 它们小心翼翼地将黄二挪到担架上,用剩余的藤蔓固定好。 林晚看着这充满灵性的一幕,心中暗赞:这些小精怪,还挺聪明的。 她叮嘱道:“三天后记得带它来复诊,看看骨头长得如何。” 她心里也存了个念头,想对比一下胡英俊和其他精怪的恢复速度差异。 “哎!俺们记下了,多谢林大夫救命之恩!” 黄大感激地连点小脑袋,和同伴们一起,抬着担架,摇摇晃晃却异常迅速地消失在通往山林的小径尽头。 小院恢复了宁静。胡英俊并未离开,而是优雅地蹲坐在一旁。 林晚想起方才的疑惑,便直接问道:“胡英俊,黄二它们既称精怪,为何还会被碎石轻易砸断腿?精怪不该有些护身本事么?” 她印象中的精怪,多少带些神异色彩。 胡英俊舔了舔爪子,琥珀眼透着不屑: “林大夫,此‘精怪’非彼‘精怪’。天地间生灵,凡启了灵智,能思能悟,超脱蒙昧者,皆可称‘精怪’。然此‘精’字,重在灵性初开,而非道行深厚。” 它顿了顿,尾巴扫过桌角。 “如黄二这般,不过是刚得了灵智的懵懂小妖。听得懂人言兽语,心思活络些罢了。 其筋骨皮毛,比之寻常黄鼠狼,跑得快些,耐摔一点。 那熊精夫妇争吵,妖力激荡间溅射的飞石,力道不亚于强弓劲弩,砸断它的腿,实属寻常。” 林晚恍然:“原来如此。那开智之后,便能修炼神通了?” “开智,仅是踏入修行门槛的第一步。” 胡英俊语气平静,却自有一股沧桑感,“机缘巧合下得了造化,或蒙道行高深者点化,方能开智。 开智之后,方有资格引天地之气,淬炼筋骨,蕴养妖力。 黄大能口吐人言,非其自身修为,乃是承了它们族中那位黄老祖的恩泽,借了一丝血脉之力。 至于修炼道法、化形为人……更是千难万险。 现在这个时代能真正化形者,屈指可数。” 它琥珀色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的光,既是对自身道途的自持,亦是对修行艰难的慨叹。 林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走到蹲坐的胡英俊面前:“差点忘了,我帮你看看恢复得如何。” 她将指尖轻轻搭在胡英俊光滑的皮毛上,凝神静气,调动体内的气息缓缓探入。 刹那间,奇异的“内视”视野再次展开。 胡英俊体内经络气血的流转如一幅清晰的画卷呈现眼前。 大部分地方气血充盈,奔腾顺畅,之前被兽夹伤的腿和身上的伤口,此刻已被坚韧的新生组织完美接续,愈合速度之快远超常人想象。 然而,在几处经络节点上,仍能看到几缕不易察觉的暗色淤滞,如同清澈溪流中的大石,阻碍着气血的圆融。 “外伤基本痊愈了。” 林晚收回手,语气肯定,随即又微微蹙眉,“就是内里气血运行在几处关键节点上,还有淤塞不畅。” 看着胡英俊,林晚想起了那套新得的云雷纹银针,正好一试。 她起身走进里屋,取出一个古朴的木盒,从中拈出一根细长、针尾隐现云雷纹路的银针。 “啪凳子上,我给你扎几针,疏通一下。”林晚拿着银针,笑得像容嬷嬷一样。 胡英俊琥珀色的眸子扫过那闪着寒光的针尖和林晚脸上的表情,本能地绷紧了身体,火红的皮毛微微炸起,显露出一丝警惕。 但它并未退缩,反而依言伏上长凳,姿态虽优雅身体却像一张拉紧的弓。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林晚凝神于指尖,尝试着将气缓缓注入银针之中。那冰冷的金属针体仿佛被赋予了灵性,针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精纯能量。 她目光如电,凭借“内视”的指引,出手稳准,银针精准而轻柔地刺入胡英俊体内一处气血淤滞的关键穴位。 针尖刚没入寸许,胡英俊就低低嘶了一声,琥珀眼瞬间睁大:“你这针……” 话音未落,它明显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针尖涌入体内,原本淤塞的经脉像是被疏通的河道,舒畅感顺着脊椎蔓延开。让它忍不住发出一声极低的喟叹。 林晚一边捻转银针,一边观察胡英俊的反应,眼中浮现的经络图里,气流正顺着银针轨迹缓缓流动。 “你内里还有淤气没散,多扎几针能好得快些。” 她又取出两根银针,分别刺入腰侧和后腿穴位,手法稳准轻快。 胡英俊起初还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甚至舒服得眯起了眼,尾巴无意识地轻轻摆动:“没想到你这手艺…… 比特管局那帮家伙的给药膏管用多了。” 林晚专注运针,并未答话。 约摸一刻钟后,她感知那几处淤塞已彻底消散,气血运行再无阻碍,这才缓缓起针。 银针离体的瞬间,胡英俊猛地站起身,原地轻盈地跃动了两下,又伸展四肢。 惊喜地发现那股萦绕不去的滞涩感荡然无存通体舒泰,妖力运转比受伤前似乎还要圆融几分。 “果然松快多了!”它声音里带着难得的轻快。 它轻轻抖了抖蓬松的耳朵,那点惊异迅速被惯常的矜傲掩盖,但语气却带着一丝真切的缓和与认可,“算你…确实有点真本事。” 踱步到院门口,回头望了林晚一眼,目光在她手中的银针上停留了一瞬。 “我回后山静养了。那黑户的老巢里,说不定还有些漏网的的东西。” 说完,它不再停留,化作一道迅捷的红影,离开了小院。 林晚目送着胡英俊那道火红身影矫捷地消失在小院,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满足感。 这次试针的效果远超预期!那套云雷纹银针与自身“气”的奇妙结合,在“内视”的精准引导下,竟能如此的效果,这无疑为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然而,成功的喜悦尚未平息,一股强烈的虚乏感便骤然袭来。 林晚撑着门框,微微喘息着,她这才惊觉汗水正顺着脸颊滑落,后背的衣衫更是洇湿了一大片,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不禁感叹:这可是东北的十月!早晚都该裹棉袄了,她竟能扎针扎出一身透汗…… 方才那看似行云流水的施针过程,实则每一刻都需心神高度凝聚,对精神与体力的双重压榨远超想象。 林晚感觉丹田里的气也明显稀薄了许多,传来一阵空乏之感。 一阵冷风适时地钻进汗湿的衣领,让林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方才施针时凝聚的热意瞬间被深秋的凛冽驱散殆尽。 第二十章处理收获 林晚赶紧从空间中拿出苹果,几个苹果下肚。 她才觉得那股掏空般的虚乏感缓解了些许。 拖着还有些发软的身子回到里屋,在床上躺了好一阵子,精神和体力才渐渐恢复过来。 这以气御针,消耗实在太大了。 她揉着还有些发沉的额角,心里盘算着以后施展得更加谨慎,最好提前备些吃食。 休息够了,她打起精神,开始处理今天的收获。 首先是将黄鼠狼们送来的新鲜草药仔细分类、清洗、炮制。 这些常见的药材是卫生所日常消耗的主力。 接着,她珍而重之地取出胡英俊留下的那株千年何首乌以及另外几味极其罕见的草药。 这可是能固本培元的宝贝,直接存放容易流失精华。 她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收进空间深处单独存放。空间里恒定的环境是最完美的天然储藏室。 林晚看着空间内码放得井井有条的物资,占地足有一间小仓库大小,林晚再次感叹这玉牌空间的神异。 想起胡英俊提过的储物法器,据说只有布袋大小,而自己的空间却如此广阔…… 这玉牌的来历绝对非同小可。 必须把它藏得更稳妥些。 林晚摩挲着掌中温润的玉牌,琢磨着将它缝进贴身的衣襟内侧。 正思量缝入衣襟,掌心却骤然一空! 林晚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腕。 只见腕内侧的皮肤上,悄然浮现出一粒芝麻大小的黑痣。 她屏住呼吸,指尖试探着轻轻触碰那粒黑痣。 熟悉的界面瞬间在眼前展开,但上面的信息已然更新: 【蕴灵古玉:储物法器,可变化外观】。 之前标注的“(残)”字样彻底消失了!还多了一个新功能! 残缺……被修复了? 林晚的心跳骤然加速,一股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 会不会是,每日贴身佩戴,修炼时运转的气无意中滋养了它? 不管如何现在能随心变化外观,甚至隐匿于肌肤之下……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困扰她的秘密,终于找到了最完美的隐匿方式。 林晚尝试着用意念控制空间外观,那粒黑痣的颜色似乎又淡了一分,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除非凑到眼前仔细寻找,否则绝难发现。 解决了玉牌存在的隐患,林晚看着空间里的满是泥土的山药堆,她心里盘算着。 趁着午后难得的清静无人打扰,林晚立刻行动起来。 她走到院子相对隐蔽的角落,从空间中取出前几天挖的山药。 打来清水,搬出小板凳仔细地清洗掉山药表面的泥土。 然后开始分类处理:留了几根品相最好的新鲜完整山药,也收进空间角落备用。说不定以后还能当种苗或者其他作用。 将一小部分山药切成均匀的薄片,小心地摊开在干净的竹簸箕里,搬到向阳通风处晾晒。 这些晒干的山药片是很好的药材,日后可以入药柜使用。 剩下的大部分山药,则被她切成小段,放进灶台上的大铁锅里,添上水盖上锅盖开始蒸煮。 随着灶火渐旺,锅盖缝隙里开始冒出白色的蒸汽,一股清甜的山药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林晚揭开锅盖用筷子戳了戳,山药段已经变得软糯。 林晚想着空间能保鲜,她想着便将热气腾腾的蒸山药收进了空间单独存放,作为储备的方便食品。 林晚独自在小小的后院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时间在劳作中悄然流逝,直到远处生产队下工的铜锣声。 “铛——铛——铛——”地穿透渐浓的暮色,她才惊觉夕阳已将半边天空染成了橘红色。 忙了一下午,竟忘了去大食堂吃午饭……林晚揉着有些酸胀的腰,直起身。 随即又微微一愣,细细回想起来:这几日那种前胸贴后背的强烈饥饿感似乎比前几个月减弱了不少。 好像自从能更自如地控制并吸收更多这气后,对食物的渴望就减淡了。 林晚想起古籍中“食气者不饥”的说法。 莫非,这气本身就能提供身体所需的部分能量? 那以后饥荒的时候这岂不就是天然的作弊方法。 虽然有此猜想,但为免被人误会她私藏了大量食物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林晚还是拿起饭盒和饭票,汇入下工归来的喧闹人流,走向村中央热气腾腾的大食堂。 大食堂里烟气缭绕,人声鼎沸。 林晚打了份稀薄的玉米糊糊和一碟咸菜疙瘩,找了个角落安静地吃着。 同桌的两个年轻媳妇正压低声音抱怨:“唉,这工分真难挣,娃他爹累死累活一天也就十个工分,年底能分多少粮心里都没底。” “可不是,院子里那点菜也就刚够塞牙缝,想换点灯油都抠抠搜搜。” …… 林晚默默听着,琢磨着小院的地也可以种点东西,可以用在城里买的肥皂,跟张婶她们换些蔬菜过冬。 在农村的肥皂票可不好得道,更别说肥皂了。 刚放下碗筷,王会计那熟悉的大嗓门就在门口响起: “林晚!吃好了吧?去大队部开会,赶在落雪前把药材收购的事定下来,大家都等着换工分呢!” “好,这就来。”林晚应了一声,快步跟上。 …… 第二天清晨,寒意更浓,林晚依旧背着大背篓进了山。 东北的冬天说来就来,她必须赶在大雪封山前多储备药材和柴火。 山林间秋色斑斓却也透着肃杀,枯叶在脚下沙沙作响。 她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地面、树根和岩缝,不放过任何有用的草药根茎和可食用的菌类。 同时凭借前世采药时学的一点野外知识,她在几处野物常走的兽径旁,精心设置了几个绳套陷阱,希望能有点额外收获。 日头升到半空,背篓已经沉甸甸地装满。林晚估算着时间,背着收获返回卫生所小院。 刚走到院门,就传来带着喜气的招呼声:“林大夫!可算回来了!” 只见的刘大爷背着一个半旧的荆条筐,脸上笑开了花,身后跟着他孙子狗娃,小家伙也一脸兴奋。 第二十一章草药换工分 刘大爷跟着林晚一起进了小院,放下筐掀开盖着的破麻袋片,露出里面分门别类捆扎得整整齐齐的药材: 一小捆根须粗壮、表皮黄褐的黄芪,几把晒得干透、叶片完好的蒲公英,还有一小堆洗刷得干干净净的深褐色桔梗根。 “林大夫,您快给掌掌眼!” 刘大爷语气里满是期盼,“都是老婆子和狗娃在生产队划分的边角荒坡上和河沟边仔细寻摸来的,一点泥星子都没留!您看看,这些能换多少工分?” 狗娃也仰着小脸,紧张地看着林晚,这可是他第一次挣工分呢! 林晚蹲下身,仔细翻看筐里的药材。 黄芪根条匀称饱满,质地坚实;蒲公英干燥清爽;桔梗根也处理得干净利落。 “刘大爷,您家这活计做得真细致!” 她赞许地点点头,“这黄芪品相好,算甲等;蒲公英和桔梗收拾得干净,都算乙等。我这就给您记上。” 她拿出记工分的小本子和印泥,熟练地翻到刘大爷的名字,在“药材采集”栏下清晰地写下“黄芪(甲)”、“蒲公英(乙)”、“桔梗(乙)”以及对应的工分数额。 “来,您在这儿按个手印确认一下。” “哎!好!好嘞!” 刘大爷喜得眉开眼笑,粗糙的手指在印泥盒里使劲摁了摁,又在本子上自己的名字旁,郑重其事地按下一个鲜红清晰的指印。 刘大爷爷孙俩刚走,又有三四个村民陆续背着筐、挎着篮子来了。 有送来晒干车前草的,有送来一些品质不错的五味子的,还有一个老大娘送来一小包自己摘的野菊花。 林晚一一耐心接待,仔细检查品相、评定等级、登记工分、摁手印,忙活了好一阵子。 村民们拿到记好的工分,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离去。 林晚将新收来的药材分门别类铺开,墙角的竹匾很快摆得满满当当。 药香在小院弥漫,处理完最后一批药材,林晚揉看着药柜里码放整齐的瓶瓶罐罐,忽然想以后出诊,没个像样的药箱可不行。 村里有没有手艺靠谱的木匠?她心里没底,寻思着去找相熟的张婶问问。 午后抽空,林晚去了张婶家。土坯房檐下,张婶正在院子里晾衣服。 “张婶,忙着呢?” “哎!林大夫!”张婶直起腰,在围裙上抹了抹手,脸上笑出褶子,“快进屋,外头冷飕飕的!” 林晚没进屋,就在当院低声说:“我想打个复杂点的药箱,方便以后出诊装东西。村里有没有手艺好的木匠?” “嗨,就这事啊!包在我身上。” 张婶一拍大腿,嗓门没收住,又赶紧压低:“老张头啊!祖传的手艺,队里犁杖、大车轱辘都归他拾掇!你等会儿,我把这几件衣服晾好。就带你去。” 张婶带着林晚去了村东头的一个院子,一进院子就闻见松木香混着陈年木屑味儿。 张木匠裹着件露棉絮的旧袄,正佝偻着背,眯眼对着块木板推刨子,木屑打着卷儿落下,脚边积了厚厚一层。 “老张大哥!林大夫找你做点活计!”张婶的大嗓门惊飞了院墙上的麻雀。。 张木匠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头发花白,背微驼,但眼神很亮,手上布满老茧。 他正坐在小马扎上,用刨子细细地推着一块木板,木屑像雪花一样飘落。 听见声音张木匠抬起头,看到是林晚,放下手里的活计,用围裙擦了擦手:“林大夫?稀客啊,快坐。啥事?” “张师傅,我想请您帮忙打个药箱。”林晚客气地说,并详细描述了自己的需求。 “要结实耐用,轻便些最好,里面最好能分分层,放药瓶、纱布、针具什么的不会乱晃,还得有个搭扣能锁上,背着进山也方便。” 张木匠听完没说话,拿起炭笔在废木板上勾勾画画。 炭痕很快勾勒出个长方体箱子,上面画着几道横线: “用樟子松做,木质硬实还轻。里面给你做活动隔板,想调多大调多大。盖子用铜合页,搭扣也用铜的,不怕锈。” 他指着草图上的背带,“宽帆布带,垫上棉絮,勒着肩膀不疼。” 林晚看着草图心里一亮,这比她想象的还周到:“张师傅,您想得太细致了!就按这个做。多久能好?工钱怎么算?” “料有现成的,”张木匠盘算着,“紧把手,三天吧。工钱……” 张木匠盘算了一下,“工钱嘛……给五毛钱,或者……给二十个鸡蛋也成。” 他知道林晚是村里的大夫,想着以后可能会找她帮忙,要价很实在。 “成!谢谢张师傅!过两天我把钱送来。”林晚应得干脆。 “妥了!保管给你弄板正!”张木匠脸上皱纹舒展,又抄起刨子。清冽的木香在寒风中散开。 解决了药箱心事,林晚顺势提起另一桩:“张婶,还有个事想麻烦您。我想用肥皂跟村里婶子们换点过冬的菜,您看……” “肥皂?!”张婶眼珠子都亮了。 她下意识地左右瞄了一眼,声音压得极低,透着股紧张又兴奋的劲儿,仿佛在传递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那可是稀罕东西!屯里都难淘换肥皂票! 供销社柜台上摆着那几块,多少人眼巴巴瞅着呢! 你等着,婶子下午上工时就挨个问,保管给你凑齐过冬的菜!这事儿包我身上!” 她风风火火地转身要走,又猛地刹住脚,回头凑得更近几乎是耳语: “对了,晚丫头,你这里……有多少肥皂啊?我看找多少人合适,别嚷嚷得满村皆知。” 张婶深知明白分寸的重要。 林晚被她这份谨慎感染,也放低了声音:“有十块的样子。” 下乡前在城里碰巧遇上不要票的肥皂,她一咬牙买了二十多块。 除了自己日常用的,再留几块备用,拿出十块来换菜是盘算好的。更重要的是,她心里还藏着以后制作中药皂的念头。 张婶一听“十块”,眼里的光更盛了,忍不住拍了下大腿,又赶紧捂住嘴,只发出“啧”的一声。 “十块!好家伙!”她脸上笑开了花。 “够了够了!这分量正好,够换不少好菜还不至于太扎眼。婶子这就去办,悄没声儿的!” 张婶像得了军令状,脚步轻快地出了门,那背影都透着股子按捺不住的喜气。 第二十二章换蔬菜 远处生产队下工的铜锣声穿透薄薄暮霭,“铛——铛——铛——”地荡开在空旷田野,宣告着一天劳作的结束。 铜锣声余音刚落,林晚正忙着把晾晒的药材收进屋里,小院外便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张婶打头,身后跟着三四个挎篮背篓的妇人,脸上是按捺不住的好奇与热切。 刚下工的村民也好奇地在院门外探头张望。 “林大夫,真能用肥皂换菜?” 李寡妇腿脚快,挎着一篮子水灵灵的大白菜挤到最前面,声音急切: “张婶一招呼俺就来了!家里几个皮猴,泥里滚水里爬的,洗澡费胰子得很!这不用花钱的……” 她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眼神紧紧锁在林晚手上。 林晚看着那嫩生生的小白菜,确实是好货。 但一块肥皂该换多少斤菜?她心里没谱。 不动声色地,她微微侧身靠近张婶,压低声音:“张婶,您看这兑换……多少合适?” 张婶心领神会,眼珠飞快一转,掂量着油纸包里肥皂的大小、供销社的稀缺、菜的成本,立刻有了计较。 她同样低语:“晚丫头,这肥皂少,一块……换十斤菜,正合适!不亏你,她们也乐意。” 得了准信,林晚心里踏实了。 她转向李寡妇,举起一块方方正正、透着洁净皂香的肥皂,温和笑道:“是哩,李嫂子。一块肥皂,换十斤菜,您看成不?” “成!太成了!”李寡妇喜得笑开了花,赶紧把沉甸甸的菜篮子往前一递,“林大夫您快挑好的拿!都是刚下地的,嫩得掐出水!” 路过的老汉李有田,叼着油亮的旱烟袋,正好瞧见。 他探头瞅瞅肥皂,又看看那顶好的小白菜,咂咂嘴,烟锅里的火星子一亮一暗。 “乖乖,肥皂换菜……林大夫这手面,真大方!”院门外看热闹的村民也纷纷点头附和。 “大方啥,各取所需罢了。” 张婶笑着接话,顺势拉过来一个背着大半筐还带着新鲜泥土萝卜的妇人。 “孙大娘,快着点!你家的萝卜林大夫指定稀罕!” 孙大娘佝偻着背,一手死死按在腰眼上,指节泛白,鬓角汗湿,疼得龇牙咧嘴:“林大夫,你看俺这萝卜中不?唉哟……” 林晚眼尖,注意到她的痛苦,赶紧扶她到小马扎上坐下:“大娘您先别动,我给您瞅瞅。” 指尖在她后腰轻轻按揉,掌心能清晰摸到僵硬的腰肌和劳损凸起的筋结。 孙大娘疼得直抽冷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放松些。” 林晚从药箱取出碘伏,仔细擦拭选定的穴位,冰凉的触感让孙大娘瑟缩了一下。 她捏起一根云雷纹银针,手腕轻抖,银针带着细微嗡鸣精准刺入。 孙大娘随即舒了口气,紧绷的后背渐渐放松。 “哎呦……林大夫,你这手真神!不疼了,反倒麻酥酥的,舒坦多了!刚才来的路上疼得腰跟断了似的,直冒冷汗。” 林晚指尖捻转针尾,气流顺着针体疏导淤塞:“您这是老毛病了,天冷别沾凉水,晚上睡觉多垫个棉垫。” 孙大娘紧皱的眉头随着林晚指尖的捻动渐渐松开,忍不住咂嘴惊叹:“怪了!这针一捻,那股钻心的疼劲儿就往边上跑,浑身都松快了!闺女,你这手可真神!” 见孙大娘面色舒缓,气息也匀了,林晚这才放下心来。 她起针时动作轻快利落,只在孙大娘膝上留下几个几乎看不见的针孔。 “好啦大娘,您试着活动活动看。” 林晚一边收拾针囊,一边看向墙角那堆水灵灵的红皮萝卜。 “这萝卜瞧着真新鲜,我拿几个回去熬汤。您看,这肥皂您拿着用,” 林晚将一块用油纸包好的新肥皂递过去。 孙大娘连忙摆手:“哪能让你又治病又吃亏!菜你随便拿,肥皂俺不能要!” “拿着吧大娘,”张婶在一旁劝道,“林大夫是照顾你,再说你家萝卜甜,换块肥皂不亏。” “拿着,孙大娘,”林晚不由分说地把温润的肥皂塞进她粗糙的手里。 “菜是菜,治病是治病,该换的。您这萝卜看着就脆甜。”说着,利落地从筐里挑出十来个又大又水灵的萝卜。 孙大娘攥着肥皂,心里又暖又过意不去,赶紧招呼小孙子:“狗娃!快,帮林大夫把萝卜搬进去!再给多装两个大的!” 她又压低声音对林晚说:“林大夫,回头让狗娃给你送点自家晒的红薯干!” 狗娃机灵地跑过来,搬起装好的萝卜篓子就往屋里送。 孙大娘扶着腰,慢慢站起来,感觉松快多了,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当换完最后一块肥皂,大家都满意的离开了,这时林晚的小院里已堆起了一座带着泥土清香的蔬菜小山。 张婶帮着把最后一筐萝卜码在墙角,拍了拍衣襟上的尘土,围裙带子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晚丫头,收拾收拾,咱该去大食堂了,扫盲课可不能迟到。程老师说今晚要教新字呢。” 张婶说起扫盲课,林晚才想起昨天去开会讲收购药材的事忘了去看看。 也不知道那几只黄鼠狼精有没有去偷听课。 张婶目光扫过满院水灵的蔬菜,又补了一句:“这大白菜最是耐存,晒半干了撒把盐腌在缸里,能吃到开春。萝卜切条晒成干,就着玉米粥喝,比鲜的还香。” 林晚看着那些沾着泥土的白菜萝卜,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的黑痣。 本来想着全部放空间里,听张婶这么说,倒是可以将一部分制成咸菜。 她点点头:“还是婶子懂行,等明儿我就找口缸来腌菜。” “要不是家里缸满了,我高低帮你腌一缸。” 张婶笑着起身,“走吧,再晚食堂的玉米糊糊都要凉了。” “那正好,”林晚接口道。 锁好院门,钥匙在锁孔里发出清脆的“咔哒”声,仿佛将小院里的喧闹与收获的暖意都暂时封存。 “明天中午您来教我腌白菜,可得把您那点压箱底的手艺都使出来。” 她语气带着点俏皮的请求,知道张婶吃这套。 “走吧,张婶。”林晚应道,和张婶并肩走出小院柴门。 第二十三章李婶说相亲 大食堂里,林晚正耐心地指点着几个进度稍慢的妇女写笔画。 扫盲课一结束,这刚才还没精神的人们立马三三两两说笑着离开。 屯里兼职“红娘”的李婶就凑到了林晚身边,脸上堆着热切的笑容,压低了声音:“晚丫头,忙完了?婶子跟你说个事儿!” 她不由分说地拉着林晚往旁边站了站。 “隔壁屯赵会计家的大小子,高中毕业在公社当文书,家里三间大瓦房,人长得也周正!婶子瞧着,跟你这稳重的性子正般配!” 旁边收拾黑板擦的张婶也点头附和:“是哩,那小伙子我见过,上回帮公社送报表,见人就打招呼,确实是个能干懂事的。” 林晚被这突如其来的说媒弄得有些窘迫,连忙摆手:“李婶,张婶,快别拿我打趣了!我读书早,今年才十六,离成年还远着呢!” 她语气坚决,带着不容置疑。心里却不由得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前世孤儿院长大,从未有人操心她的婚事。这一世倒体验了一把乡村红娘的热情。 望着窗外即将黑暗的夜空,她忽然有些恍惚。也许,这辈子漫长的岁月都要在这靠山屯里度过了。 二十年后那场改变无数人命运的高考?她轻轻摇头,那太遥远了。 或许在屯里开个小小的卫生所,或者再攒攒钱,去城里盘个医馆,安安稳稳,日子舒心便好。 至于姻缘,随它去吧,有或没有,都无妨。 李婶一拍大腿,满脸可惜地咋舌:“哎哟喂!才十六?瞧你这处事稳妥的样子,我还以为二十大几了呢!得,这红线婶子可不敢乱牵了,犯法的事咱不能干!”” 她目光飞快一转,像雷达似的扫过食堂,立刻锁定了角落里正安静看书的程志文。 这位戴眼镜的斯文知青,是屯里不少姑娘私下念叨的对象。 “志文啊!” 李婶风风火火地转移目标,几步跨过去,“你年纪正合适,婶子给你说个……” 程志文抬起头,鼻梁上的眼镜滑到鼻尖,他推了推眼镜。 温和却坚定地打断:“李婶,谢谢您费心。我现在只想专心教大家认字,响应号召建设农村,个人问题暂时不考虑。” 他语气平静,眼神里带着知识分子特有的疏离。 李婶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气馁,又瞄准了正在正收拾教具的王芳。 “芳丫头!别忙了,过来过来!婶子给介绍个好对象!”李婶走到王芳的身边,小声地跟她商量。 王芳握着粉笔盒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她今年二十一了,在城里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可在屯里已被悄悄称作 “老姑娘”。 家里指望不上,回城的路更是渺茫,这几个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早已把她初来时那点城里姑娘的清高和心气磨得精光。 知青点那几个男知青的面孔在她脑中闪过: 程志文,人好家境也好,可除了对沈默和林晚,对其他人都是客气疏离; 沈默闷得像块石头,陈卫国整天忙着大队的事,人影都难见; 张扬眼里只有苏晓梅,这次回城探亲,谁知道还回不回来…… 她目光下意识地瞟向另一边,苏晓梅正笑语嫣然地教村支书的儿子写字。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涌上心头。 王芳深吸一口气,转向李婶,脸上努力挤出一点笑容:“李婶,您给说说……是啥样的人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保管你满意!”李婶来了精神,“公社刘部长的亲外甥!在部队当军官!眼下正好休假探亲!小伙子那叫一个精神,浓眉大眼,跟画报上的英雄似的!家里条件更不用说!”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王芳听着,心里那点不甘和茫然似乎被这具体的“军官”形象冲淡了些。 找个依靠,一起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走下去,似乎成了眼前最现实的路。 她抿了抿唇,声音清晰了些:“那…那麻烦李婶您帮着牵牵线,看看人家啥时候方便?”算是应下了。 李婶喜笑颜开,拍着胸脯保证包在她身上,立刻和王芳低声商量起见面的具体时间和地点。 等王芳走开去继续收拾,李婶又溜达回张婶和林晚这边,脸上换上了神秘兮兮的表情,声音压得更低:“哎,你们听说了没?隔壁山里屯出怪事了!” 张婶一听这话,立刻被勾起了兴趣,停下手里的动作,满脸都是好奇和急切:“咋了?出啥事了??” “老赵家的二小子,前天大清早,跟平常一样进山砍柴火去了……” 李婶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到现在!整整两天两夜了!还没回来!!” “不会是遇见熊瞎子了吧!”张婶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神里充满了惊惧。 “不知道。昨个儿民兵队拉网似的搜了一整天,啥都没找着!你说邪门不邪门?”李婶目光灼灼地看着张婶和林晚,仿佛在寻求认同。 …… 食堂角落里,柴禾堆叠起的阴影浓稠如墨。两只皮毛油亮的黄鼠狼,本是来蹭扫盲课的。 此刻却支棱着耳朵,小脑袋几乎碰在一起,听着李婶讲着关于隔壁屯失踪案的八卦。 黄大立刻用只有同族才懂的尖细气音嘶嘶道: “准是特管局那帮人抓黑户时,把封印山魈的阵法踩坏了!我前儿在后山看见阵法边缘的石头都移位了。那老东西精得很,肯定趁机溜了!” 黄二缩着脖子抖了抖:“那山魈逃出来,不得吃人啊?听说老辈说山魈专吸活人精血阳气,凶得很!” “特管局的人正偷偷修阵法呢。急得火烧屁股!” 黄大扒拉着柴草往灶膛挪了挪。 “还派了带枪的人抓山魈,隔壁屯那倒霉蛋,我看指不定就是被老山魈布的迷魂阵给困住了,普通人哪走得出来?” 两只黄鼠狼交换了一个忧心忡忡的眼神,小脑袋凑得更近了,继续嘀嘀咕咕讨论着山魈的可怕习性和特管局的补救。 林晚在一旁听着李婶的八卦和黄鼠狼方向传来的讨论,原来如此。 这桩透着诡异气息的失踪案,源头竟是精怪作祟。不知这山魈的事要多久才能解决。 第二十四章又是一个学习案例 眼见天色擦黑,林晚脚步匆匆赶回小院。她可不想在野外撞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进了院门,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她迅速将墙角那堆蔬菜小山收进空间。 简单洗漱后,林晚终于能放松下来。 她点上那盏熟悉的油灯,昏黄的光晕立刻填满了小小的堂屋。 她小心地从空间里取出那本一直没来得看的《青囊药性赋》。 搬进这个小院独居后,她才有了这份清静,能安心研读这些“特别”的书籍,不怕打扰别人,也不怕别人打扰。 之前从废品站淘来的杂书和空间里另外两本,早被她翻来覆去研究透了。 带着一丝期待,林晚翻开了《青囊药性赋》那厚重的封面。 只看了几页,她的眉头就惊讶地扬了起来。 “咦?这……跟我知道的那本完全不是一回事啊!”她低声自语。 前世作为医学生,她接触过同名的医典,但眼前这本,内容大相径庭! 那些熟悉的药性歌诀只占了极小部分,取而代之的是大量闻所未闻的植物插图。 她凑近油灯,指尖点在一幅奇特的草图上:七片边缘泛着银光的小叶簇拥着一朵月牙形的花朵。 图下小字注解清晰写着:“七星伴月草,性子阴寒,喜腐土沃壤,月华之下叶脉隐现银纹,善调和烈性药毒,中和火煞之戾……” 她继续往后翻,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 里面记载的方子也透着古怪:“化淤丹方:取地精(百年何首乌为佳)三钱,血藤汁液半盏(需现取),辅以无根水(晨露或初雪)熬炼……可化解邪祟侵体、阴气郁结所致之血瘀气滞……” 更让她屏息的是后面记录的病例:如何用特殊手法引灵气催动药性,拔除附骨妖气;如何以银针为媒,疏导被邪煞堵塞的经络…… 这些描述,完全超出了普通医书的范畴,直指一个玄奇诡秘的领域。 油灯的火苗在她专注的眉眼间跳跃,时而照亮林晚因困惑而微蹙的眉头,时而又映出她若有所悟时眼中闪过的亮光。 她不时拿起旁边的炭笔,在草纸上飞快地记下心得,或画上几个简图。 她调动着所有学过的知识来理解学习:《青囊药性赋》里提到的灵草,《金创方》里记载的外伤药方,《抱朴子》里的吐纳法又能增强施体内的气感,若萃取灵药,再结合特定的行针手用和“气”的引导至体内,会能达到什么样的效果?…… 这些来自不同体系的知识碎片,此刻仿佛被《青囊药性赋》这本核心典籍吸引着,在她脑中旋转、碰撞、逐渐拼接。 一块块散落的拼图,正慢慢在她手中勾勒出一幅关于“修行医术”的、模糊却令人心驰神往的轮廓。 直到油灯的火焰猛地跳动了一下,光线骤然暗淡下去,林晚才惊觉灯油即将燃尽,夜已深沉。 她恋恋不舍地合上书页,小心地将它收回空间。 一股强烈的遗憾也随之涌上心头。 书上描绘的“血藤”这些灵草,她连影子都没见过;《抱朴子》里提到的某些辅助练气的药方,里面的药材她有好几味都没见过。 “唉……”她轻轻叹了口气,对着摇曳的灯火低语,“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这些神奇的书为她打开了一扇门,但门后的路,显然布满荆棘,且资源匮乏。 天刚蒙蒙亮,院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林晚刚打开,就见大队长领着陈卫国闯了进来,陈卫国背上还伏着个昏迷的男人。 “林大夫,快来看看!” 大队长急得直搓手,嗓门都劈了。 “林晚?是你啊!” 陈卫国显然也很惊讶,“大队长说屯里有大夫,没想到是你。” “快,抬进诊疗室!”林晚顾不上寒暄,立刻指挥道。 林晚赶紧引他们进诊疗室,让陈卫国把人平放病床上。 陈卫国把人放下时,林晚才看清伤者穿着便装,却透着股军人的精悍气,左肩一片暗红,血渍已浸透了粗布衬衫。 林晚迅速上前检查伤口。那伤口皮肉翻卷,边缘呈现不规则的撕裂状,分明是猛兽利爪留下的痕迹。 然而,更让林晚心头一凛的是,在那狰狞的伤口深处,竟缭绕着一缕极淡灰黑色气息! 这气息带着一种阴冷的邪异感,与她昨夜在《青囊药性赋》某一页描述的“邪气”、“瘴戾”何其相似! “别愣着啊!” 陈卫国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林晚压下翻腾的心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立刻投入救治。 先用银针精准刺入穴位止血,接着仔细清理创口污物……一系列动作麻利而沉稳。 然而,当伤口清洗干净后,那缕如附骨之疽的灰黑气息,依旧顽固地盘踞在血肉深处,没有丝毫消散的迹象。 林晚眼神一凝,昨夜书中所载的一个应对“邪气侵体”的古老法门瞬间浮现脑海。 她不再犹豫,凝神静气,尝试着调动体内“气”,将其缓缓灌注于手中的银针之上,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缕灰黑气息。 银针刺入的地方泛起淡淡的白光,灰黑色气息像是遇到克星般剧烈扭动,渐渐被逼出伤口,化作青烟消散。 看到这情况林晚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完成伤口的缝合、上药和包扎。 整个过程,陈卫国的目光如同鹰隼般紧锁着林晚的动作,特别是当她以银针驱逐那常人无法察觉的邪气时,他眼神骤然锐利如刀! 大队长见情况稳定,先一步回大队部报信。诊疗室内只剩下林晚、陈卫国和昏迷的伤员。 陈卫国搬了个凳子坐下,目光紧锁林晚疑惑的问道:“你是修行者?” 林晚动作一僵,知道瞒不过去,索性坦然地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是。机缘巧合捡了本功法,自己瞎摸索着练的。” “自己摸索?” 陈卫国脸上掠过一丝真切的惊讶,“那你的天资可真是……万里挑一了!没有师傅引路,全靠自己瞎琢磨就能引气入体?厉害!”他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陈卫国随即想到什么,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那你备案了吗?” “备案?”林晚茫然地摇摇头,“去哪里备案?我不知道。”她确实对此一无所知。 “你是‘野生修行者’?!”陈卫国这次是真的惊讶了,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一点,随即又赶紧压低,“就是没在特管局登记过的‘黑户’!” 他语气带着一丝急切,“黑户可不好!出了事没人管,要是被其他不怀好意的修行者或者精怪欺负了,特管局想帮都师出无名。而且……”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声音更沉。 “前几天我跟着特管局行动,抓了个到处抢劫精怪灵物的大妖,就是没备案的黑户。那家伙以为被抓就要被杀,拼命拘捕,结果被打成重伤,还得坐牢做工还债,何苦来哉?” 陈卫国建议道:“你还是得备个案。” 看见林晚有些不愿意的样子,陈卫国赶紧解释: “放心,就是登记个名字、大概住址和修行方向,留个联系方式,方便以后有事能找到你。 不干涉你自由,也不会强迫你做什么。 现在这世道,像你这样有点本事的‘散修’其实不少。 只要遵纪守法,不祸害乡邻,特管局巴不得你们安安稳稳过日子,谁有闲工夫找麻烦?” 第二十五章在特管局备案 “那在哪里备案?”林晚看向陈卫国。鬼才知道特管局在哪里,想到这里林晚赶紧打住,因为有些鬼真的知道。 陈卫国示意林晚看床上昏迷的伤员:“喏,特管局的。” 他见林晚脸色有些苍白,额角还带着细汗,显然是刚才救治消耗不小,语气缓了缓:“饿了吧?忙活大半天了。” “你等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垫垫肚子!” 说完,不等林晚反应,就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陈卫国一走,诊疗室里安静下来。 林晚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状态。 咦?虽然也累,但比起上次给胡英俊施针后那种近乎虚脱的感觉,这次明显好多了。 她心里暗喜,看来这段时间看书学习没白费,对气的掌控越来越精准了。 看着陈卫国快步离开的背影,她才想起自己刚从床上爬起来就忙活,连脸都没洗,赶紧转身去洗漱。 等林晚洗漱干净回到诊疗室,两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男人走到病床前,仔细检查周明的伤口和状况,伸手搭在伤者的腕脉上,动作熟练。 “伤口处理得非常及时、干净!邪气也被拔除得很彻底。” 检查的那人直起身,对领头的中年人点点头,语气带着赞许,“队长,不用服清心丹了,老周底子厚,静养几天就能恢复。” 队长闻言,视线立刻转向林晚,脸上绽开真诚的笑容,大步上前伸出手:“林晚同志,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援手及时,老周这情况就棘手了。” 几乎同时,门被“哐当”推开,陈卫国提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铝饭盒回来了。 “林晚,给!趁热乎!”他不由分说地把饭盒塞进林晚手里。 林晚道了声谢,捧着沉甸甸的饭盒走向旁边的小厨房。 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肉香混着米香扑面而来。 油汪汪的炒肉片盖在雪白晶莹的米饭上!这在靠山屯绝对算得上顶好的伙食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饭菜倒进自己的粗瓷碗里,坐在小凳上,安静而迅速地吃了起来。 温热的食物下肚,驱散了疲惫,四肢百骸都舒缓开来。 外间,陈卫国低声汇报着什么,隐约能听到“散修”、“自己摸索”等字眼。 队长听着,目光若有所思地朝厨房方向瞥了一眼。 林晚吃完,仔细洗净饭盒擦干,走回诊疗室还给陈卫国。 这时,病床上的周明也恰好发出一声低吟,悠悠转醒,眼神虽然还带着虚弱,但已恢复了清明。 “林晚同志,”队长再次开口,语气温和却透着一股正式的意味,“你的情况卫国同志已经跟我详细说明了。按规矩,我们需要先给你做个备案登记。” 他朝旁边的年轻人示意了一下,“这是对你身份的一个确认,也是一种保障。” 年轻人立刻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张表格和一本蓝色封皮、印着庄严国徽的薄册子。 在陈卫国小声的提示下,林晚在登记表上一一填写了姓名、年龄、籍贯等基本信息。 病床上的周明忍着伤痛,声音沙哑地补充道:“小册子……是规矩,务必……看看。核心就一条:遵纪守法,别扰民,有不对劲的……赶紧上报。” 登记完成,年轻人将手册郑重地双手递给林晚。 队长看着她妥善收好手册,眼中欣赏之色更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招揽: “林晚同志,你的医术,特别是处理这类‘特殊伤势’的能力,非常难得。特管局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有没有兴趣正式加入我们?” 秘密!这两个字像警钟在林晚心中敲响。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摇头,语气平静却斩钉截铁:“谢谢您的好意。但我只想在靠山屯安安稳稳做个大夫,给乡亲们看看病,这就挺好。” 队长眼中掠过一丝遗憾,但并未强求,点点头表示理解:“也好。扎根基层,服务群众,同样是贡献。” 他转而给林晚介绍起当前的修行界格局。 “现在国内的修行者,大致分两派。一派是像龙虎山、武当山、青城山这些传承久远的名门正派,底蕴深厚;另一派就是你这样,机缘巧合踏上修行路的散修,人数也不少。 咱们东北这片地界,情况特殊点,长白山是妖族盘踞的大本营,精怪众多。特管局在哈尔滨设有东北大区分部,统筹处理相关事务。 以后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或者发现异常情况,可以按手册上的方式联系当地部门。” 林晚握着那本薄薄的《修行者行为规范及管理条例》,感受着封面上国徽凸起的纹路。 里面还有张盖了章的身份证明。备案完成,她不再是“黑户”了。 周明的伤势虽已稳住,但经不起长途颠簸,便被安置在林晚卫生所小院静养。 特管局人手紧张,便托付陈卫国就近照看。 清晨的阳光洒满小院,林晚将屋里的黄芪、当归等草药搬出来,仔细摊开在竹簸箕里翻晒。 陈卫国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正准备去给周明喂药喝。 林晚随口问道:“陈大哥,看你这照顾人的架势,也是特管局的?” 陈卫国把药碗放旁边的桌上凉一会,笑着摆手:“我可不是,就是来帮忙的。” 他压低声音解释,“我是崂山派的俗家弟子,来靠山屯是正经下乡支援的。这回是老周他们进山追那东西,人手不够,从山下临时征调的。咱多少算懂点行的人,就跟着去了。” 林晚手里的簸箕顿了顿,突然想起周明伤口处的异常:“伤周大哥的……到底是什么?” “是成了精的山魈!” 陈卫国过来帮她翻动药材,“这次行动动静大着呢,不光有特管局的人,龙虎山、武当山的宗门弟子来了不少,连山里几个有头有脸的大妖都出面帮忙了。” “大妖也会帮忙?” 林晚更惊讶了。 “规矩不能破嘛。” 陈卫国嘿嘿一笑,“那山魈不守规矩伤了人,还破坏了山里的平衡,其他精怪也不待见它。再说特管局给的好处不少,谁不乐意搭把手?” 他话锋一转,神色凝重起来,“周明就是追山魈的时候被伤的,那老东西活了几百年,凶得很,力大无穷,爪牙带毒,还能惑人心智。最擅长布迷魂阵。” 林晚感叹着:“那是挺不好抓的!” “可不是嘛。” 陈卫国叹了口气。 “山里范围太大,光靠特管局的人搜不过来。我们这些熟山路的俗家弟子主要在外围巡逻警戒,防止那东西溜出来祸害山下村子;宗门弟子和大妖们进深山搜捕,特管局的人一边修阵法一边接应,各司其职。” “不过,还好抓住了,还被直接打死了。”他指了指就诊室,“周明得在这儿养上几天,才能归队。” “不说了,我把药给他端过去!”陈卫国看药不烫了。 林晚低头继续翻晒药材,心里却多了份踏实。 有这么多人在守护着山里的安宁,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修行者,都在为这片土地尽力。 第二十六章给树精治病 周明在小院养了几天,待伤势稳固、行动无碍,便匆匆归队了。 小院重归宁静,林晚趁着空闲,在热心肠的张婶指点下,腌了满满一缸脆生生的大白菜,为即将到来的寒冬做准备。 .林晚想起《青囊药性赋》中描绘的灵草图谱,心头微动想去山林里找找。 提起背着药篓子刚准备出门,她略一沉吟,回头将那只散发着淡淡松香的新制樟子松药箱也背上,这才锁好院门,朝云雾缭绕的群山走去。 刚到山口,一个熟悉的灰影“扑棱棱”落在她肩头,正是常来卫生所窗台讨食的麻雀精小灰。 它灵巧地蹦跳着,小脑袋歪了歪:“吱吱……林大夫,进山?我知道哪有好草药!” 小灰扑腾着翅膀,轻盈地在前方盘旋引路。 有这熟悉山林每一寸土地的小向导,林晚轻松避开了几处野猪新拱的泥坑和潜伏在枯叶下的毒蛇,朝着人迹罕至的密林深处行进了约莫一个小时。 越往深处,林木越发高大蔽日,光线被浓密的树冠筛成细碎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与厚重腐叶混合的气息,带着深山的凉意。 林晚正仔细辨认着岩缝和树根旁的植被,前方一棵需数人合抱、枝叶遮天蔽日的巨大古树下,一点柔和的绿光骤然吸引了她的目光。 只见巨大的树下,一株半尺高的植物,周围萦绕着一层薄雾,叶片形状竟和《青囊药性赋》里记载的 “月华草” 一模一样。 这是一株灵植! 原来在她眼中发绿光的是灵植。 她心头一喜,刚要走近细看,粗糙的躯干上突然浮现出一张布满褶皱的脸,树皮的纹路化作眉眼口鼻,看着竟有几分慈祥。 “你就是小灰说的林大夫吧……” 一个苍老缓慢的声音响起,像是树皮摩擦石块,带着岁月的沙哑。 林晚吓了一跳,随即看清树干上萦绕的淡淡白光,和胡英俊身上的气息相似,才定下心神点头:“嗯,是的。” 树精的 “眼睛” 眨了眨,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老身…… 这躯干里,疼了好些年头了…… 林大夫可否帮我看看?” 林晚心里有些打鼓,她治过人,治过动物,可给千年古树看病还是头一遭。 但看着树精那痛苦的模样,又想到小灰的信任,她深吸一口气:“晚辈尽力一试。” 她抱着谨慎的态度,靠近那布满青苔和岁月裂痕的巨大树干。凝神静气,将一丝极其柔和的气小心翼翼地探入树干内部。 她的“气”在坚韧的木质纹理间穿行,感受着其中磅礴却紊乱的生命力。 探查良久,终于在树干深处发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异物!那东西深深嵌在木质里,散发着微弱却顽固的金属气息。 林晚的手指轻轻拂过树干外部对应位置的一处颜色暗沉、微微鼓起的巨大树瘤。 “嘶——!”树精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整个树冠都簌簌抖动起来,落叶纷飞。 “是…是了!想起来了!是那年头…东洋鬼子!他们的铁鸟在天上飞,丢下会炸开的东西!轰隆一声!一块滚烫的铁片…就…就钻进了老身的身体里…好烫…好疼啊……” 那苍老的声音充满了久远的恐惧和刻骨的愤恨,仿佛那场战争的硝烟再次弥漫开来。 “前辈,您忍着点,我这就把它取出来。”林晚轻声安抚,眼神变得无比专注。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薄而锋利的柳叶小刀,凝聚心神,将一丝柔和精纯的气包裹在刀尖之上,使其带上一种温润的莹光。 她如同进行一场最精密的解剖,刀尖避开树干内流淌着灵力的主要脉络,小心地切开坚韧的树皮和木质层。动作精准而轻柔,不敢有丝毫差池。 终于,一枚锈迹斑斑、边缘扭曲的铁片被她的气轻柔地裹挟着,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掉落在积满腐叶的地上。 看着那带着战争烙印的铁片,林晚心中沉重:原来那场浩劫,受难的不仅是人类,连这扎根大地千百年的生灵也未能幸免。 她再次凝神,调动气,帮助树精疏导淤积,温和地滋养那被铁片侵蚀多年的伤口,引导木质脉络缓缓弥合。 这次治疗,她明显感觉比当初救治胡英俊时轻松不少,对“气”的掌控更为得心应手。 她擦了擦额角的细汗,从随身药箱,实则是从空间遮掩下取出一根蒸熟的山药,默默吃了几口,温热的甘甜迅速补充着体力。 “呼……”树精发出一声悠长而舒畅到极致的叹息,如同松涛拂过山岗。 “松快了…终于松快了…像是搬走了压在心头的大山…”它苍老的声音充满了感激,“林大夫,你的恩情,老身记下了…无以为报,这株灵草,就当做是我的诊费吧。” 随着树精的话语,那株散发着光晕的月华草周围的薄雾如同被无形的手拨开,清晰地显露出来。 林晚看着这场景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有主的灵药,刚才的薄雾是障眼法。自己的眼睛居然能直接看到本质。 她后怕地吐了吐舌头,幸亏没贸然采摘。看来这山林里的精怪各有地盘,以后采药可得更小心才行。 小心采下那株光华流转的月华草妥善收好,林晚又在熟悉路径的小灰带领下,于附近寻到了几株图谱上记载的、品相不错的辅药。 日头渐渐西斜,林间光线开始变得幽暗。林晚不敢耽搁,背起药箱,在小灰的啾啾声中踏上了归途。 沿着熟悉的山道下行,途经前些天顺手在几处野兽出没的小径旁布下的简易绳套陷阱时,林晚习惯性地停下脚步,打算查看一番。 只见其中两个套子里,赫然困着两只肥硕的灰毛野兔和一只羽毛艳丽的山鸡,正徒劳地挣扎扑腾着。 林晚将获得的猎物装进药篓子底部,普通药草遮住它们。珍贵的药材转移到空间里,朝着山下屯子稳步走去。 沉甸甸的收获,让归家的脚步都显得踏实了许多。 第二十七章苏晓梅的难言 靠山屯的第一场雪来得悄无声息,温柔地覆盖了院角堆叠整齐的柴垛,像盖上了一层蓬松的新棉被。 林晚没闲着,在卫生所里支起小炭炉,借着暖融融的火光加工药材。 此刻,她正盘腿坐在小马扎上,面前摊开一块干净的粗布,上面堆着还带着泥土气息的当归。她垂着眼,手指灵巧地除掉虫蛀的部分,指尖很快染上当归特有的微苦气息。 窗边矮桌上,几只敞口的竹匾里,躺着早些时候炮制好、切片晾晒的黄芪。 林晚透过卫生所的小窗前看着外面漫天的雪花,感受屋内药香的氤氲,终于让她觉得自己的根须,正缓慢而坚定地扎进这片北方的冻土里。 这份沉静的体悟尚未完全沉淀,便被一阵急促的声响打断。 “林大夫!林大夫在吗?”粗嘎的喊声伴着院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响起,寒风裹挟着几片雪花卷了进来。 是屯里的张老汉,肩上扛着个半旧的麻袋,眉毛胡子上都挂着白霜,跺着脚在门槛上磕掉鞋底的雪泥。 “在呢,张大爷,快进来暖和暖和。”林晚忙应道。 张老汉把麻袋小心地放在门边干燥处,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呵着白气: “嗨,暖和啥,几步路的事儿。这不,家里小子前些天进山,运气好,挖到几棵像样的防风,还有些零碎的地丁草,知道您用得着,趁着雪还不算大,赶紧给您送来。您给瞧瞧,成色咋样?” 他解开麻袋口,露出里面还带着潮气的根茎和枝叶。 林晚蹲下身,仔细翻看,捡起一根粗壮的防风根,凑近嗅了嗅,又掰开一小截看断面:“嗯,不错,根壮,香气也正。地丁也鲜亮。辛苦您和小山子了,这天还跑一趟。” 她脸上露出真心的笑意,这新收的药材,意味着能配出更多有效的药来。 “咳,辛苦啥,这可是能换工分的。”张老汉憨厚地笑了。 林晚没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将记工分的本子递给张老汉。 张老汉接过小本子,看着林晚麻利地将那袋带着寒气的防风根和地丁草归置到墙角干燥处。 “林大夫,您这地方,闻着味儿就让人心安!”他搓着手,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寒风裹着雪花又从门口涌入,伴随着一个焦急的声音:“林大夫!给俺家孩子配点药吧!” 一个半张冻得通红脸的中年汉子挤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缩着脖子、不住吸溜鼻涕的半大小子。 汉子脸上写满焦虑,一把将蔫头耷脑的孩子往前推了推:“这皮猴子,昨儿疯跑出汗着了风,夜里就烧起来了,咳得跟拉风箱似的,直喊头疼!” 林晚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神色专注起来。 她走到孩子面前,蹲下身,温声问道:“头疼?嗓子疼不疼?咳嗽有痰吗?”一边说,一边自然地伸手探向孩子的额头,指尖传来的热度让林晚眉头微蹙。 她又示意孩子张嘴:“啊——”看了看咽喉,果然有些红肿。 孩子怯生生地照做,带着浓重的鼻音回答:“疼……干咳……” “是风寒入里,有些发热了。”林晚心里有了数,转身走向靠墙那排整齐的药柜。 她拉开几个小抽屉,动作利落精准地抓取了桂枝、生姜片……,配了三副药。 熟练地用黄草纸将药材包好,系上纸绳,递给那汉子。 “三碗水熬成一碗,早晚各一次。让孩子多喝温水,发发汗,但别捂得太严实,汗出太多反而伤身。” 林晚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汉子连声道谢,接过药包提在手上。 记了工分后林晚给汉子嘱咐道:“这风寒来得急,若是吃了药烧还不退,或者咳得更厉害,听见痰音呼噜呼噜的。”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汉子骤然紧张起来的脸色,语气更添了几分郑重,“千万别耽搁,一定把孩子带来给我看看。 拖重了,孩子遭罪。” 汉子忙不迭地点头,像小鸡啄米:“记住了林大夫!谢谢您!”他拉着孩子,又一阵风似的冲出了门,留下被风卷起的几片雪花在门口打着旋儿。 张老汉目睹了这一切,他摩挲着手里的小本子,看着林晚迅速清理了刚才配药散落的零星药材,又坐回小马扎上继续拣选当归。 他心里暗叹:这林大夫,年纪轻轻,做事是真有章法。不再打扰,将小本子轻轻放在问诊台上。 临近夜晚卫生所的木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苏晓梅裹着打补丁的棉袄缩着脖子走进来,脸冻得通红,眼神却躲躲闪闪。 “林晚,你能帮我配副药么?” 她声音压得极低,手指紧张地绞着棉袄下摆。 林晚抬头,见她虽脸色发白却不像生病的样子,疑惑地问:“什么药?你哪儿不舒服?” 说着便要拉她的手把脉。 苏晓梅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往后退了半步:“不用把脉…… 我就是…… 就是想配点药。” “你这样我怎么开药?” 林晚皱起眉,以为她是害了什么羞于启齿的妇科病,“有病得说清楚,不然药不对症更伤身。” 苏晓梅咬着下唇纠结了半天,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才支支吾吾地说:“我…… 我好像是怀孕了,想配副堕胎药。” 林晚愣住了,连忙重新拉过她的手腕。 指尖搭上脉门,清晰的滑脉传来,确实是怀孕一个多月的脉象。 “你确定要打?跟孩子父亲商量过吗?” 她看着苏晓梅单薄的肩膀,忍不住劝道,“这药伤身子,万一以后想怀了……” “他不会要的!” 苏晓梅的眼泪唰地掉下来,声音带着哭腔,“是张扬的,可他来信说在北京结婚了,不回来了!这要是被屯里人知道,我还怎么活?” 林晚看着她颤抖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这会儿的农村,未婚先孕可是天大的丑事。 她取来药材配药,一边打包一边反复叮嘱:“这药喝下去得躺三天,别沾凉水别吹风。我再给你配几副补气血的,喝完一定得好好养着。” 苏晓梅攥紧药包,千恩万谢地走了,临出门还回头求道:“林晚,这事你千万别说出去,求求你了。” 林晚看着她消失在风雪里的背影,点了点头,医者守秘,本该如此。 第二十八章屯里的流言蜚语 苏晓梅走到半路想起知青点没有熬药的锅具,便返回了卫生所。 “林晚,我…… 我想借你这熬药的陶罐和药碾子用用。” 林晚正疑惑她怎么又回来了,就听见苏晓梅的话。 想了想知青点确实不太方便,便说道:“我帮你熬吧,省得你来回跑。” 苏晓梅慌忙摆手,声音压得极低:“不用不用,卫生所人来人往的…… 我自己回去熬方便。” 她眼里的慌张藏不住,林晚瞬间明白她的顾虑,点点头从里屋拿出一套旧陶罐和药碾子。 “用完洗干净还我就行,记得按方子熬,火候别太大。” 苏晓梅抱着工具匆匆离开,脚步在结霜的土路上打滑。 这阵子没有上工,她正好借着 “养病” 的由头躲在知青点吃药。 灶台边,她按林晚教的法子,把药倒进陶罐里,苦涩的药味很快弥漫开来。 刚从外面拾柴回来的王芳探头进来:“晓梅,熬药呢?咳嗽还没好啊?” “快了快了,林大夫说再喝几副就利索了。” 苏晓梅头也不抬地应着。 旁边啃着冻窝头的陈卫国含糊道:“这药味够冲的,喝完捂严实点发发汗。” 知青点的人都当她风寒没好透,谁也没多问。 药熬好了,她等着傍晚天色昏暗的时候,把漆黑的药渣匆匆倒在屋后雪堆里,想用雪盖住。 谁知刚倒完直起身,就瞧见隔壁屯里的老接生婆赵大娘挎着篮子路过,那双浑浊的眼睛不经意地扫过雪地上还冒着热气的药渣堆,脚步顿了一下。 苏晓梅心里咯噔一声,慌忙低头钻进屋里。 可没过两天,闲言碎语就像长了腿,在屯子里溜着墙根散开了。 村头井台边打水的几个老娘们儿,抱着胳膊跺着脚,声音压得低低的: “听说了吗?知青点那个苏知青怀了孩子……” 张婶正用力拧着刚提上来的冰水,闻言手一抖,水溅湿了棉裤腿。 “不能吧?那丫头瞧着挺规矩的……” 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王婶子撇撇嘴,带着一种掌握独家秘闻的得意,“规矩人能闹出这事儿?昨儿还在喝堕胎药呢……” 她下了定论,声音里混杂着鄙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那名声,算是彻底臭沟里了!往后在屯子里,可怎么抬头做人哟!” 旁边挑着空桶等水的李大叔,听了这话眉头拧成了疙瘩,瓮声瓮气地插了句嘴:“唉,造孽啊!这大冬天的……可别整出人命来。” 他摇摇头,挑起沉重的木桶,踏着厚厚的积雪,心事重重地走了。 …… …… …… 这话很快传到知青点。 王芳揣着刚领的饭菜冲进屋里:“晓梅,外面都瞎传你…… 喝堕胎药!” 她满脸急色,“你别往心里去,肯定是造谣!” 苏晓梅正蜷在冰冷的土炕角,听见这话浑身一僵,牙齿死死咬住嘴唇,喃喃低语:“是林晚!一定是她!就她知道我的事!” 土炕的寒气渗上来,冻得她发抖,心里的恨意却烧得滚烫。 这时卫生所也来了人。 李婶搓着手进门就问:“林大夫,你给苏丫头开的啥药啊?屯里都传疯了。” 林晚正在包药,头也不抬地应道:“就是普通的风寒药,她咳嗽老不好,我给加了几味润肺的。” 她把药包好递给李婶,“您帮我跟大伙说说,别瞎传,影响人家名声。” 李婶点点头走了,有林大夫这话兜底,流言才渐渐歇了些。 三天后,李晓娟抱着洗干净的陶罐站在院门口,棉袄领口和帽檐上都结了层白霜,鼻尖冻得通红。 她看见林晚在院里收拾东西,犹豫了半天,才怯生生地开口:“林晚姐…… 我好像闯大祸了……” 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枯叶。 林晚见她冻得直跺脚:“快进屋,外头风大。” 把人拉进暖和的屋里,从灶膛边拿过灌了热水的烫婆子塞进她怀里。 “手都冻僵了,暖暖再说。” 烫婆子的热度透过粗布棉袄渗进来,李晓娟冰凉的手指才渐渐有了知觉。 “是…… 是晓梅姐的事……” 李晓娟攥着汤婆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那天捡柴火时,我听见王婶子她们念叨,说李家媳妇俩月没来月事,八成是怀上了……” 她抽噎着抹了把眼泪,声音越发低微,“我嘴快接了句‘那也不一定…… 晓梅姐上月好像也没来……’ 话刚说完就后悔了,可收不回来了!” 屋外的风雪突然变大,窗纸被刮得哗哗响。 李晓娟咬着嘴唇,眼泪掉得更凶:“这两天见晓梅姐被人指指点点,背后戳脊梁骨,我夜里都睡不着觉。她本来就够难的了,我还添乱…… 可我真不是故意的。” 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受惊的小鹿。 林晚看着她被内疚压得几乎喘不过气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姑娘的手冻得冰凉,还在微微发抖。“傻丫头,话像泼出去的水,落地就收不回了。” 她望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声音里带着无奈,“这屯子里的闲言碎语就像冬天的风,无孔不入。以后上工闲聊,嘴上多道把门吧,别再随口接话了。” 这时院门口闪过两个挎着篮子的村民,缩着脖子匆匆走过,嘴里还念叨着 “这天儿可真冷”。 屋里的炭炉噼啪作响,映着李晓娟满是泪痕的脸,她吸了吸鼻子,把汤婆子抱得更紧了 。 李晓娟回到知青点时,一进门就看见苏晓梅蜷在炕角发呆。 “晓梅姐……” 她声音发颤,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走到炕边,“都怪我嘴快,那天捡柴时乱说话,才让大家误会你的……” 苏晓梅猛地转过头,眼神像冷冰冰地刺过来:“你当我傻?” 她往炕里挪了挪,拉开两人的距离,“你随口一句话能让她们联想到药?” “是真的!我听见她们说李家媳妇怀了,嘴快接了你的事……” 李晓娟急得眼泪又涌上来,抓着苏晓梅的胳膊想解释,却被她猛地甩开。 “别碰我!” 苏晓梅的声音带着尖利的寒意。 这时隔壁屋的王芳端着水盆经过,听见屋里的争执声,脚步顿了顿,又轻手轻脚地走开了 。 这种时候掺和知青的事,只会惹一身麻烦。 李晓娟被她吼得愣住了,眼泪啪嗒啪嗒掉在炕席上:“我真的没骗你,林晚姐还劝我以后说话要小心……” “够了!别说了。” 苏晓梅别过脸望着结满冰花的窗户,声音冷得像屋外的风雪。 任凭李晓娟怎么抽噎着解释,她都一言不发,心里的怨恨像墙角的野草,在寒风里疯狂滋长。 第二十九章雪夜接生 雪越下越大,通往镇上的路全被大雪封了。 夜里,卫生所的门被敲得砰砰响,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门砸开。 林晚心里一紧,披上棉袄快步去开门,冷风瞬间裹挟着雪粒灌进来,打在脸上生疼。 门口站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军绿色棉袄上积了厚厚一层雪,棉帽檐和眉毛上都挂着白花花的雪沫子,一说话就喷出大团白气: “林大夫!快!快救救我媳妇!她…… 她一直生不出来!”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急得直跺脚,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 林晚见他冻得嘴唇发紫,却顾不上自己冷,心里咯噔一下:“别急,我这就去!” 她转身回屋抓起药箱,又揣上几包应急的草药,“带路!” 青年连忙在前头引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没膝的积雪里,留下一串慌乱的脚印。 林晚跟在后面,棉鞋很快就被雪浸透,冰冷的雪水顺着鞋口往里钻,可她顾不上这些,只想着能快点赶到。 风雪太大,两人说话都得扯着嗓子喊,声音刚出口就被风雪吞没。 路过王大叔家时,昏黄的灯光下隐约能看见有人影在窗边晃动,大概是被这急促的脚步声惊动了。 但此刻谁也顾不上打招呼,只有风雪在耳边呼啸,催促着他们快点、再快点。 青年时不时回头看林晚,眼里满是焦灼:“再快点…… 再快点就到了……” 林晚点点头,咬着牙加快了脚步,药箱在怀里随着动作颠簸,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雪地里的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积雪没到小腿肚,每抬脚都要费很大力气,没走多远两人就气喘吁吁,额头上冒出细汗,却又很快被寒风冻成冰凉的水珠。 但想到炕上危急的的产妇,谁也不敢停下歇口气,只能在漫天风雪里,朝着青年家的方向奋力前行。 青年家在屯子最东头,老远就看见土坯房的窗户透出昏黄的光。 推开门的瞬间,暖气混着浓重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屋里烧着旺旺的柴火,炕上铺着新晒的稻草,特意铺了块洗得发白的红布。 产妇躺在炕上,盖着厚厚的棉被,额头上敷着粗布巾,每喘一口气都伴随着痛苦的呻吟,脸色白得像纸。 炕边摆着铜盆,里面盛着温水冒着热气,旁边放着磨得发亮的剪刀和几卷粗布,墙角堆着四五个烧得滚烫的火炭盆,把屋里烘得暖洋洋的,却驱不散产妇脸上的冷汗。 青年的娘正搓着手在炕边打转,见林晚进来,眼圈一下子红了:“大夫您可来了!这娃折腾大半夜了,宫缩一阵比一阵密,就是不肯出来,我儿媳妇都快没力气了!” 林晚放下药箱就跪在炕边,先摸了摸产妇的脉,指尖传来微弱而急促的搏动,又轻轻按了按宫口,眉头紧锁:“宫口开得慢,产妇气虚乏力,得扎针催生。” 她让青年娘倒来温水给产妇擦脸,自己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在火上烤了烤消毒。 产妇疼得浑身发抖,抓着炕沿的手指关节都泛了白,声音气若游丝:“大夫…… 我…… 我不行了……” “别怕,跟着我深呼吸。” 林晚轻声安抚,指尖凝聚气流,将银针精准刺入催产的穴位。 针尖刚没入皮肤,产妇就闷哼一声,原本紊乱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些。 林晚一边捻转针尾调节气流,一边耐心引导:“宫缩来的时候用力,间隙就抓紧喘气,保存体力。” 青年在门口急得直搓手,时不时往屋里探头,他娘则不停地往灶膛添柴,铜盆里的水凉了就赶紧换,粗布巾拧了一遍又一遍,始终保持温热。 屋里只有产妇压抑的痛呼声、柴火噼啪声和林晚沉稳的指令声。 林晚守在炕边寸步不离,时刻关注着产妇的状态,见她额头冷汗直冒眼神发飘,又取了支银针轻扎在人中穴旁,缓解她的晕眩。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风雪声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产妇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随即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 “生了!生了!” 林晚连忙用消毒剪刀剪断脐带,用温水把浑身是血污的婴儿擦洗干净,裹进早就备好的小棉被里,递给凑过来的青年娘,脸上露出笑意,“是个大胖小子,六斤多呢,哭声这么亮,将来准结实!” 产妇虚弱地侧过头,看着襁褓里皱巴巴的婴儿,眼角沁出泪水,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放松下来,长长舒了口气。 青年跟着林晚回卫生所拿药,林晚麻利地配了副药材,用纸包好递给他,仔细叮嘱:“每天煎一剂,连喝七天,月子里千万别让她沾凉水,多喝小米粥和鸡蛋羹养身子。” 青年连连点头,把药包小心揣进怀里,从棉袄内兜掏出两个还带着体温的鸡蛋硬塞给林晚:“林大夫,您熬夜受累了,这鸡蛋您一定收下补补身子,家里就这条件,别嫌弃。” 林晚推辞不过,只好接过来放在桌上,看着青年千恩万谢地消失在风雪里。 关上门的瞬间,林晚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但是还是撑着身体去烧炕的灶膛添了些柴火。 进到房间林晚连脱棉袄的力气都没了,鞋都没来得及脱,倒在炕上就沉沉睡去,药箱还歪斜地放在炕边。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等林晚再次醒来时,灶膛里的火早就灭了,只剩下一丝余温。 她挣扎着坐起来,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似的酸痛。 林晚揉着发沉的太阳穴走到院门口,推开门一股清新的寒气扑面而来。 天上的雪都停了,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给白茫茫的大地镀上了一层光辉。 院角的柴垛像盖着厚厚的奶油,屋檐下挂着晶莹的冰棱闪着光。 “林大夫醒啦?” 张婶端着盆子路过,见她站在门口,笑着打招呼,“你可是睡了大半天,上午听铁柱说你熬夜接生,我们都没敢来打扰。” 林晚笑着摆摆手:“累狠了,睡过头了。” 她进就诊室看见桌上的鸡蛋,想起产妇平安生下孩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意,总算是有惊无险。 第三十章民兵疏通道路 鹅毛大雪连下几天,靠山屯通往镇上的土路早被厚雪吞没,连往年最深的车辙都成了模糊的雪丘,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分不清田埂与道路。 林晚的小院相对安宁。炉火映照着她沉静的侧脸,她正翻阅书看着得到的灵草的记载,思索着如何将其炼制成辅助修炼或疗伤的良药。 “哐当!” 院门被猛地推开,一股裹挟着冰碴的寒流汹涌而入。 大队长赵大栓像个移动的雪人闯了进来,棉帽檐和眉毛上堆满了厚厚的雪霜。 他身后跟着几个缩着脖子、脸色青紫的青年,棉袄后背竟冻出了一层硬邦邦、闪着寒光的冰壳子。 “林大夫,快给这几个小子瞧瞧!都冻成傻瓜了!” 赵大栓嗓门洪亮,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散开,带着焦急把人往前推。 林晚赶紧让他们进诊室,炭火盆里的火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他们身上裹挟的寒气。 见状她拿了些柴火加进火盆里,又给几个人倒温水,想让大家更快的暖和起来。 赵大栓喝了水后,搓了搓了冻红的手说道:“这都是开路的民兵,为了加紧疏通道路,都冻伤了也没管。我过去的时候看见了,就带他们过来了……” 林林晚的目光迅速扫过这几个裹着厚厚棉袄却依然狼狈不堪的年轻人。棉袄能护住躯干,但长时间暴露在外的手和耳朵却成了严寒肆虐的重灾区。 她立刻上前,神情凝重地凑近仔细检查每个人的冻伤情况。 有的手指红肿得像发面馒头,有的关节处甚至裂开了血口子;耳朵更是惨不忍睹,紫红发亮,边缘溃烂渗水……浓重的寒气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和冻伤特有的腥气扑面而来。 在室内相对温暖的环境下,那伤口一跳一跳地疼,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在扎刺。其中一个年轻的后生检查的时候疼得直抽冷气,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民兵队长李强目光急切地追随着林晚的动作,声音带着压抑的焦虑和关心::“林大夫,麻烦您了,弟兄们这手脚耳朵……没太大问题吧!” 这几个民兵都是今年才加入的知青,没有应对东北寒冷天气的经验。 “冻伤是厉害,但只要处理得当,后面好好保暖休养,血脉通了皮肉自然能慢慢长回来,废不了!”林晚的话语像一股暖流,瞬间冲散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霾。 检查完后她去药柜那边拿上需要的物品后,仔细地为每个人先处理严重的溃烂伤口,清创、上药,包扎,动作轻柔利落。 最后从药柜最下层取出陶罐,这是她特意提前熬制的冻伤膏,打开封口就有浓郁的药香散开。 “都坐下,一个一个来。” 林晚用小木片蘸着药膏,将药膏均匀涂抹在那些红肿、冰冷但未破皮的皮肤上。 药膏接触冻伤的瞬间,带着细微刺痛感的暖意渗入。民兵们忍不住齐齐“嘶”了一声,冻得麻木的手指本能地微微蜷缩,随即又下意识地舒展开,贪婪地感受着那一点珍贵的暖流。 “早晚各涂一次,用温水洗净手再烤火,让热气把毛孔打开。” 她一边涂药一边叮嘱,指尖的气悄悄输出,帮他们驱赶寒意促进伤口愈合。 看着最后一个民兵的都涂上了药膏,林晚放下小木片,轻轻舒了口气。 走到药柜拿了一些小罐的冻伤膏,给每人都都分了一个。 涂完药没一会儿,民兵们的冻伤就有了明显变化。 原本红肿如发面馒头的手背渐渐褪去紫红,紧绷发亮的皮肤松弛下来,那些没溃烂的地方泛着药膏温润的光泽。 铁柱低头呵气时,发现冻僵的手指能灵活弯曲了,他试着攥了攥拳头,之前钻心的刺痛减轻了大半,只剩下微微的麻痒。 “林大夫,这药膏真管用!” 他举着手给李强看,原本僵直的指关节终于能活动,冻疮处的灼热感慢慢化作暖流。 窗外的雪又大了些,风卷着雪粒拍打窗纸,发出呜呜的声响。 看着他们冻得发青的脸和疲惫的样子,林晚转身进了小灶间。将防风、荆芥、桂枝这些驱寒的药材,添上几块生姜咕嘟熬煮。 没多久辛辣的暖意就漫了出来,混着灶膛里柴火的烟味,驱散了灶间的寒气。 不一会儿,林晚端出一口冒着腾腾热气的大铁锅,稳稳地放在桌上。 “李队长,”她把大锅放在诊室中央结实的桌子上,热气蒸腾,“这锅驱寒汤,给路上干活的人送去!一人一碗,务必趁热喝下去,能顶一阵寒气,预防冻伤!” 听见林晚的话,赵大栓连忙对李强说:“你歇着,我去借推车!” 赵大栓看着那口分量惊人的铁锅,咂舌不已,这别说林晚一个姑娘家,就是他端着走也够呛!“好!林大夫,你真是咱村的活菩萨!” 他猛地一拍大腿,转身就往外冲,“我去借车!老刘头家那板车结实!” 他冲到隔壁院门,对着里面大喊:“刘叔!刘婶!借您家小推车使使!林大夫熬了驱寒汤,急着给路上开道的民兵娃子们送去!” 屋里很快应声,一个裹着厚棉袄的老汉麻利地把推车推了出来,嘴里还念叨着:“林大夫心善啊!这么大的雪还想着娃们!” 诊室里,林晚给留下的人每人盛上一碗滚烫的驱寒汤。 辛辣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一股暖流瞬间从胃里炸开,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驱散了骨髓里的寒意。 李强帮忙往车上架铁锅时,跟赵大栓感叹:“林大夫这汤神了!比供销社的烧刀子还带劲!喝下去浑身是火,现在回去抡镐头都能多刨二里地!” “谢谢林大夫!” “林大夫,您受累了!” 民兵们呼着白气,七嘴八舌地道谢,声音里充满了暖意和感激,脸上也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林晚只是温和地摆摆手,又将几小罐冻伤膏塞给赵大栓:“大队长,这些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路过刘老头家时,看到那口热气腾腾的大锅,老汉又赶紧回屋抱出条旧棉被,“快,垫车上,盖上点,省得药汤凉了!” 第三十一章冬日里的暖情 院门外的积雪被踩得咯吱响,赵大栓推着推车进来时,棉帽上的雪沫子簌簌往下掉。 他把铁锅从车上卸下来,往灶台上一放,语气里满是佩服:“林大夫,你那药汤神了!小伙子们灌下去一碗,浑身冒热乎劲儿,顶着风都能多刨俩钟头雪!” 说着搓了搓冻红的手,眼神里带着期盼,“就是这药材…… 还够每天熬两锅不?” 林晚闻言回头笑了笑:“够呢。我前阵子收了些,自己也上山挖了不少防风、荆芥……存量足着呢。” 她指了指墙角码得整整齐齐的药捆,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泛着干燥的光泽。 赵大栓看着那些药材,心里踏实下来,忍不住念叨:“当初让你当村医真是选对了!这汤啊,往后每天晌午头儿和下半晌,还得麻烦你熬上两大锅,账都记大队部!” “嗯,好的。” 林晚应得干脆,看着赵大栓冻得发紫的鼻尖,往他手里塞了杯热水,“趁热喝,暖暖身子。” 张婶挎着篮子路过,看着赵大栓推着个空推车从卫生所出来,笑道:“大队长给林大夫送啥来了?” “林大夫给挖路的那帮小子熬了防风寒的药汤,这不来还锅呢!” 赵大栓笑着应和两句,还要就去刘老头家还推车,只留下两行车轮印。 张婶听赵大栓说林晚给的防风寒的药这么管用,赶紧去卫生所叫林晚给她配了一副。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一到时辰,准有两个脸蛋冻得通红、眉毛结着白霜的年轻半大小子出现在林晚院门口。 二柱子和栓柱一起来,每次都小心翼翼接过那口大铁锅,用旧棉被捂得严严实实,两人再合力抬上小推车,一步一个深脚印地往雪地里的 “前线” 推,车轱辘碾过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林大夫,今儿这汤闻着味儿更冲、更辣了!光闻着就觉得身上热乎!” 二柱子一边奋力推车,一边不忘回头朝倚在门边的林晚喊上一嗓子,声音在风里有点飘。 旁边闷头使力的栓柱也瓮声瓮气地接话:“可不是嘛!李强哥说,这汤比裹三层老棉袄还顶用!灌下去一碗,那热乎劲儿从嗓子眼直烧到脚底板,跟揣了个小火炉似的,顶着刀子风干活都不怵!” 路过王大爷家篱笆时,正遇着老人扫雪。 “俩小子又去送药汤啊?” 王大爷直起腰笑着问,手里的扫帚往雪堆上一靠,“这汤真是可以,我家老三昨天回来念叨,喝一碗顶俩钟头暖。” 这阵仗被路过的刘婶看在眼里,等二柱子他们走远,她径直进了卫生所。 “林大夫,给我也配点防风寒的药呗?” 刘婶搓着手笑道,“看那帮小子喝得热乎,我家那口子天天在院里劈柴,也得防着冻着。” 林晚正往药柜里取药材,闻言应了声好。 她一边称药一边叮嘱,“熬的时候大火烧开,小火再炖一刻钟。” 林晚熬制的驱寒汤效果显著,名声渐渐在屯子里传开了。 不只是民兵队家里,一些家里有老人孩子体弱怕寒的,或者自己在外头受了冻的村民,也陆陆续续寻到了卫生所。 这天,一个裹着破旧棉袄、不住咳嗽的老汉佝偻着背进来,带着浓重的鼻音问:“林…林大夫,听…听说您这儿有防风寒的方子?俺这老骨头不争气,昨儿扫雪呛了风,半夜就烧起来了,家里那点姜汤不顶事啊……” 林晚仔细询问了症状,点点头:“大伯,您这是风寒入体了。” 她转身到药柜前,利索地配了副药。 “这些您拿回去,加三碗水,放两片姜,大火烧开转小火熬成一碗半,趁热喝下去,蒙着被子发发汗。一天一包,连喝三天。” 老汉接过药包,像是捧着救星,连声道谢:“哎!哎!谢谢林大夫!劳您费心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药包揣进怀里最暖和的地方,佝偻的背似乎都挺直了些,蹒跚着离开了。 没过多久,又有个年轻的媳妇抱着个裹成粽子小脸烧得通红的孩子,急匆匆跑来带着哭腔:“林大夫,快给俺家狗蛋瞧瞧!早起还好好的,玩会儿雪回来就蔫了,浑身滚烫!” 林晚给孩子量了体温,检查了一下,也是风寒发热。她同样配了药,仔细叮嘱了煎服方法和注意事项,特别强调:“孩子小,药熬得淡些,分几次喂,注意保暖但别捂太严实。” 年轻媳妇千恩万谢,抱着孩子和药包匆匆走了。 这些天,类似的情景时有发生。林晚小小的卫生所里,药香混合着烟火气,成了靠山屯抵御严寒的另一个温暖据点。 村民们拿到药包时那如释重负和充满希望的眼神,无声地诉说着对林晚的信任与依赖 连续鏖战七日后,当李强带着民兵们把最后一段积雪清开时,欢呼声在山谷里荡了老远。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进每一户挂满霜花的窗户,屯子里紧绷了多日的气氛终于松缓下来,家家户户都长长舒了口气,压在心头的大石头落了地。 这天擦黑时分,卫生所的木门被 “咚咚咚” 敲响。 林晚拉开门栓,一股寒气裹着熟悉的身影卷了进来,正是李强。 他肩上扛着个鼓鼓囊囊的旧麻袋,脸上带着连日奋战的疲惫,眼窝深陷,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嘴角使劲咧着:“林大夫!路通了!后面不用熬药了。” 他把麻袋往地上一放,“咚” 的一声闷响,解开绳结露出里面的野物:“兄弟们心里都记着您的好!没啥像样的谢礼,巡山时撞见这些冻僵的野物,拾掇拾掇还能吃,您别嫌弃,千万收下!” 林晚刚要推辞,李强话音未落,转身往院外跑,棉鞋踩在雪地上 “咯吱” 响,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林晚看着地上的麻袋里,几只野兔和山鸡冻得邦邦硬,羽毛上还沾着新鲜雪沫,显然是刚从雪地里拾来的。 这哪是野物,分明是最朴实厚重的情谊。她弯腰把麻袋拖进厨房,掩上门将风雪关在外面。 昏黄的煤油灯下,她解开麻袋,拿出冻得像石头般的野物放在灶台边。 她找出菜刀,打算等野物化冻了,好好拾掇拾掇,也算不辜负这份心意。 第三十二试验新的药方 这些天,林晚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配出更好的修炼辅助药。 她的笔记本写得密密麻麻,全是各种药材搭配的心得,就盼着能代替书里写的那种神奇方子的效果。 现在她一眼瞥见灶台上收拾干净的鸡,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主意:嘿,正好!昨天琢磨的那个药膳方子,正好可以拿它实践一下。 林晚将需要的药材一一准备好。 她指尖凝起一缕气,小心翼翼地拂过何首乌切片,气流如细筛般滤去附着的杂质。将处理好的首乌片放在瓷盘里。 接着取来相配的灵草,指尖气流萦绕间细心剔除经脉中的杂质;连带着当归、枸杞等药材和山鸡也都用气扫过一遍。 一番操作下来林晚感觉自己有些累了,休息补充体力后才开始下面的操作。 林晚想着以前学过的:“药膳之道,讲究君臣佐使,火候时序。” 首先将砂陶罐添足清水架上灶台,山鸡块放进去,灶膛里的火苗慢悠悠舔着罐底。 等到水沸腾时轻轻搅动着翻滚的鸡块,按照不同的时间依次放入药材。 然后用气在罐口形成无形的屏障,将升腾的热气和药力都锁在汤里。 时间在柴火的噼啪声中流逝,汤汁已变得金黄浓稠。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林晚揭开锅盖,一股醇厚到化不开的香气扑面而来。 林晚盛出一碗金黄油亮的鸡汤,起一小勺金黄油亮的汤,吹散热气,细细品味 汤汁入口醇厚,肉香与药香完美交融,没有丝毫苦涩杂味。 更令她惊喜的是,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药材中蕴含的精纯药力被温和地激发出来,彼此调和,其蕴含的药力也变得更易于吸收。 效果与《青囊药性赋》中丹药效果基本吻合! 成了!林晚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喜悦光芒,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这不仅仅是一锅成功的药膳,更是她对气精微操控和药性理解的一次重大飞跃! 林晚心里一阵雀跃,舀着汤连肉带药喝了个精光,最后就在陶罐剩了个底。 林晚打了饱嗝,立刻修行吸收药力,比起前些天喝药汤时那股冲劲,这次的药力更加温便于吸收。 过去月余,丹田内积蓄的“气”已趋近饱和。此刻,在这股药力的推动下,这些原本略显混沌的“气”竟开始自行分离、压缩! 如同沙中淘金,在吐纳功法的引导下,一股更为精纯的能量被缓缓提炼出来。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灵气。 与此同时,大量无法被同化的、相对驳杂的能量,则随着她悠长的呼吸,丝丝缕缕地排出体外。 丹田仿佛化作了一座无形的熔炉与过滤器,高效地甄别、提纯着涌入的能量。 随着丹田核心的灵气越积越厚,满溢的灵气如同决堤的暖流,开始主动沿着体内玄奥的路径奔涌,冲刷着闭塞的经脉,浸润着干涸的穴位! 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感传遍全身,林晚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深处仿佛有什么沉重的枷锁被打破了。 皮肤表面缓缓渗出一层黏腻乌黑的油垢,散发着刺鼻的腥臭。这分明是洗筋伐髓的征兆! 就在这脱胎换骨的过程中,林晚的意识仿佛挣脱了有形躯壳的束缚。 一种全新的“视野”豁然洞开!无需睁眼,无需侧耳,整个小院十米方圆内的一切,纤毫毕现地映射在她的“心”中! 跳跃的煤油灯火苗、灶膛里未熄的炭红、墙角蛛网的震颤、院中积雪的厚度、柴垛上挂着的冰棱……所有细节都如同掌上观纹般清晰。 这不再是依赖五感的外在观察,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精神力外放! 她下意识地将这新生的感知力延伸开去,如同无形的触须扫过小院的每一个角落。 当精神力掠过屋后那棵被厚雪压弯的老树根部时,异变突生!在厚厚的冻土和积雪之下,一点微弱光芒骤然在她精神感知中亮起。 林晚心头一跳,看来她的金手指竟也随着精神力的质变而同步进化了! 从前必须用肉眼直视才能触发,如今精神力感知所及之处,宝物同样无所遁形! 搬来数月,屋后这片荒地她从未踏足,竟不知地下埋藏机缘。 正欲深究,一股浓烈的腥臭钻入鼻腔,将她从玄妙境界中拉回现实。 低头一看,浑身覆盖着厚厚一层乌黑油垢,黏腻不堪。 “我怎么这么脏啊……” 她苦笑一声,立刻起身。 修炼突破的喜悦暂时压下,当务之急是清理这身污秽。 她迅速将烧炕大铁锅里温着的水舀进木桶,兑好冷水,在屋里里仔细清洗。 污垢褪去,露出底下莹润如玉、透着健康红晕的肌肤,身体感觉前所未有的轻盈有力。 林晚迫不及待地再次内视。 在精神力的洞察下,身体的奥秘清晰展现: 肌肉纤维不再是前世所知的条状,而是编织成更致密、更具爆发力的网状结构;骨骼莹白如玉,密度远超普通人。 林晚眼中精光闪烁。有了这外放的精神力,《青囊药性赋》中记载的炼丹术,终于不再是空谈! 以精神力剔除杂质、萃取精华、控火凝丹的法门,终于有了实现的根基。下一步,便是锤炼精神力的精细操控。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林晚下意识放出精神力探查。 院墙外,一只红狐狸正悄然靠近。 正是胡英俊! 它刚走到院门口,却猛地顿住脚步! 狭长的狐狸眼瞬间眯起,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虚空,浑身肌肉绷紧,蓬松的尾巴高高竖起,根根毛发炸开,一股带着野性威压的妖力波动隐隐透体而出! 被发现了? 林晚连忙收回精神力。 看来这胡英俊确实不简单,竟能察觉到精神力的窥探。 院外,胡英俊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炸开的毛发也平顺下来,但眼中的疑惑未消。 它甩甩头,低声咕哝了一句:“怪哉……错觉?” 警惕地四下张望片刻,未再发现异常,便不再犹豫,身形灵动地一跃,翻过矮篱笆落入院中,熟稔地喊道:“林大夫?在家吗?” 浓郁的鸡汤药香立刻钻入它的鼻子。 胡英俊抽动着鼻翼,循着那诱人的香味精准地窜向了厨房的方向。 林晚这才猛地想起灶台上那忘记收起的,只剩锅底的鸡汤陶罐,暗道一声“糟”,也赶紧起身快步向厨房走去。 第三十三章裂缝即将开启 林晚刚踏进厨房门,便见胡英俊正围着灶台上的陶罐打转。 尖尖的鼻子几乎要探进罐口,蓬松的红尾巴不安分地扫着地面,带起细微的尘土。 它嗅得异常专注,狐脸上交织着惊奇与困惑,小声嘀咕:“怪哉!这味儿……香得邪门!比俺洞府里藏的百年陈酿还勾魂。闻着……嗯……妖心都跟着馋得慌!” 那股融合了精纯药力与肉香的奇异暖香。 霸道地冲击着它的嗅觉,完全颠覆了它对“食物”的认知。 一见林晚进来,胡英俊立刻抬起脑袋,琥珀色的眸子瞬间亮得惊人。 那份属于大妖的矜持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毫不掩饰的垂涎和急切: “咳!林大夫!你……你总算来了!快,快给本……给我盛一碗!这汤味儿,勾得我尾巴尖都打颤了!肉!里面的肉渣也给我!” 它努力想维持点体面,爪子却急切地指向陶罐,蓬松的大尾巴摇得像风车,彻底出卖了它。 林晚看着它这副强装镇定又馋相毕露的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心中了然。 她走到灶边,掀开罐盖里面只剩一层浅浅的、金黄油亮的汤底,还顽强地冒着几缕细小的热气。 “只剩这些了。” 林晚拿起勺子,动作麻利地将那点汤底连同细碎的鸡肉渣滓刮得干干净净。 盛进一个小碗里,递过去。 “喏。主要用的,还是你那根千年何首乌。” 胡英俊哪里还顾得上形象和分量,迫不及待地用爪子,甚至带点笨拙接过小碗。 凑到嘴边,“哧溜”一声,吸得那叫一个响亮。 温热的的汤汁裹着碎肉滑入腹中,它那双狭长的狐狸眼瞬间瞪得溜圆,瞳孔都放大了! 一股精纯温和却后劲十足的暖流迅速在体内化开。 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无声却坚定地扩散,精准地汇向妖丹核心。 虽然那增长的一丝妖力对它浩瀚的修为来说如同杯水车薪,但关键在于——它清晰地感知到了! 这在一顿“凡俗”的鸡汤里发生,简直匪夷所思! 它咂咂嘴,回味着口腔里残留的奇异醇厚和腹中持续散发的熨帖暖意,再看向林晚时,眼神复杂极了。 之前的“有点本事的人类村医”印象被彻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震惊和一种…… 捡到稀世珍宝般的灼热感,虽然它努力想把这份灼热藏在傲娇的表象下。 “哼!还……还行吧!” 胡英俊强行压下喉咙里舒服的呼噜声,偏过头。 用爪子捋了捋并不乱的颈毛,装作不甚在意地评价。但那竖得笔直、微微抖动的狐耳和发亮的眼睛却瞒不过人。 “千年何首乌本就是好东西,算你没糟蹋!能把它的药性融进汤里,让本……让我都尝出点甜头,你这手艺……嗯,马马虎虎过得去!” 它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懊悔像蚂蚁啃噬: 亏了亏了!早知这老树根熬汤如此神效,本大妖就该留着给自己! 不过光是千年何首乌,药力有这么好么? 难道里面加了其他灵药? 她能轻易找到其他灵药? 灵物自晦,在不懂的人眼里跟路边的杂草没两样! …… 念头飞转间,胡英俊猛地想起此行的核心目的。 脸上的那点“勉强”立刻收了起来,换上一副“本大妖提携你”的傲然表情。 它清了清嗓子,凑近一步,琥珀色的眼中闪烁着精明与热切交织的光芒。 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天大秘密的郑重:“咳,林大夫!我这次来,可是念在你医术尚可,特意给你送一场泼天机缘来了!” 它故意停顿,满意地看着林晚洗耳恭听的样子,才用充满诱惑力的腔调继续: “长白山深处,有一处空间裂隙,连通着一方遗迹!十年八年才开一回,飘忽不定,这回就在下月初七子时现世!” 它微微扬起下巴,仿佛在施予恩惠:“那地方,可是真正的洞天福地!遍地都是上了千年份、外界早已绝迹的灵植! 运气够好,说不定还能撞见上古修士遗落的丹道秘卷、绝世功法。甚至……传闻里面藏着比空间石更稀罕万倍的‘空间玉’!芥子纳须弥,懂不懂?” 随即,它话锋一转,语气刻意带上几分凝重,尾巴也微微绷紧,显出事情并不简单: “不过嘛,福缘深厚之地,必伴随凶险。里头不但盘踞着守护灵药的凶悍妖兽,实力不容小觑, 更要命的,是那些红了眼、杀人不眨眼的修行者!为了得到资源,背后捅刀子那是家常便饭!凶险得很!” 它着重强调了“凶险”二字,观察着林晚的神色。 看到林晚听得专注,眉头微蹙。 胡英俊立刻抛出最重磅的筹码,也是它认为对方无法拒绝的诱惑: “还有一桩顶顶要紧的事!那遗迹里的时光流逝,与外界截然不同!里头你待足一个月,出来一看,外头才堪堪过去一天! 这是什么概念?这是凭空多出来的时间是采撷仙草、探寻秘宝的天赐良机!” 它挺起胸膛,用爪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至于安全回来,你大可放心!只要那空间裂缝时辰一到,自行弥合,管你是啥。只要还活着通通都会被一股脑儿、干干净净地‘吐’出来!绝无滞留之忧!如何?” 它眼中闪着期待的光,努力让语气显得更“诚恳”一点:“跟本……跟我搭个伙儿?有我护着你,保你周全!你通晓药性,正好负责辨识灵草、处理伤势。咱们双剑合璧,定能满载而归!这机缘,错过可就没下回了!” 林晚静静地听着,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掀起波澜。 遗迹、千年灵草、时间秘境、空间玉…… 这些词汇勾勒出光怪陆离的机遇,凶险也显而易见。 而且胡英俊实力虽强,但毕竟非我族类,其心难测。 遗迹内情况她也只听胡英俊说过,也许风险不是她目前的修为所能轻易应对的。 她抬眼迎上胡英俊期待的目光,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谨慎:“我考虑一下。” 胡英俊虽有些急,但见她没直接拒绝,尾巴又摇了起来,傲娇地哼了声:“行,给你三天时间!这等机缘,过这村可没这店了!” 说罢跳上窗台,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叮嘱:“想通了喊我!” 火红的身影转眼消失在风雪里。 第三十四章了解情况 十一月的东北,寒风像裹了冰碴子的鞭子,呜呜的风声里裹着雪粒,打在脸上生疼。 林晚裹紧棉袄,领子竖得老高挡住小半边脸,踩着嘎吱作响的积雪拐进知青点院子。 程志文和沈默正在扫雪,竹扫帚划过冻硬的地面,扬起细碎的雪沫子。 看见林晚进来,程志文抬起冻得通红的鼻子,瓮声瓮气地招呼:“林晚?这天寒地冻的,你咋来了?” 寒气钻进骨头缝,说话都带着颤音。 林晚朝他们微微颔首,手指拢了拢围巾:“有点事找陈卫国帮忙。” 院子角落,陈卫国正吭哧吭哧劈柴,斧头抡得又高又稳,砸在冻得梆硬的木头上,发出沉闷的 “梆梆” 声。 他就穿件单薄的旧绒衣,额头上却沁着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手臂肌肉绷紧时,嘴里呼出的白气格外浓重。 林晚走近几步,声音压得又轻又稳,几乎被风声盖过:“陈大哥,劈柴呢?下午得空的话,去我那小院一趟。” 她顿了顿,嘴角努力向上弯了弯,带着点分享秘密的亲昵,“刚得了些野物,一个人吃不完,正好谢谢你帮我劈了那么多柴!” 陈卫国停下动作,抬手用袖子抹了把汗水,眼里却难掩欢喜:“这咋好意思……” 这年头粮食金贵,知青点顿顿窝窝头,能吃上肉简直是美事。 “客气啥。” 林晚没说话,只朝他使了个眼色,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分,带着“你懂”的暗示。 陈卫国想林晚估计有什么事找她帮忙,不好让别人知道。他也是修行者,知道一些保密规则。 “成!一定去!”陈卫国咧嘴一笑。 看陈卫国答应了林晚放心了,还跟知青点里的其他人唠了几句嗑才离开。 日头早早西沉,下午四点多,天色已经昏沉沉。 陈卫国踩着厚厚的积雪,如约推开林晚卫生所小院那扇被风吹得半开的柴门。 一股霸道滚烫的焦香混合着浓郁的酱料气息,如同实质的热浪,猛地驱散了门外凛冽的寒气,兜头罩脸地将他包裹住。 小院里屋檐下,一个用土砖临时垒的小泥炉烧得正旺,炉膛里通红的炭火跳跃着。 上方一只肥硕的兔子烤得通体金黄,表皮滋滋作响,晶莹的油珠不断沁出,滴进炭火里,“嗤啦”一声腾起更浓郁的香气和一小股青烟。 林晚挽着袖子,脸颊被炉火映得微红。 正专注地用一把小刷子往兔肉上涂抹最后一遍红亮亮的酱料,甜咸交织的霸道香味在寒冷的空气里显得格外诱人。 “好家伙!这味儿,绝了!”陈卫国狠狠吸了一大口滚烫的香气,五脏庙立刻擂起了响鼓。 他几步跨过去,跺了跺脚上的雪,眼睛像被磁石吸住一样,黏在那只滋滋冒油的烤兔上挪不开。 “民兵队昨儿巡山打的冻兔子,硬塞给我。”林晚笑着解释,用小刀利落地片下一条烤得焦酥、裹满酱汁的后腿肉,放在一个厚实的粗瓷大碗里递给他。 “快,趁热乎吃,暖暖身子。” 陈卫国顾不上烫,接过碗,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 烫得直呼气却舍不得松口:“真香!比我在山里自己烤的香多了!” “那当然我专配了烤制的调料。”晚脸上掠过一丝小小的得意,也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端起一碗温热的草药茶。 两人坐在屋檐下的小马扎上,就着温热的草药茶吃烤兔。 陈卫国将碗里的肉都吃完了才想起问林晚:“你找我啥事啊?还专门叫我来这儿。” 他心里清楚,那点柴火的情分,远不值当这么一顿硬菜。 “我不是只认识你一个修行者么!” 她斟酌着用词,筷子尖轻轻拨弄着碗里一小块带肉的骨头。 “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书上说的那种上古遗迹啊,洞天福地什么的?是真有其事,还是古人瞎编的?” 陈卫国听到林晚说的顿时来了兴趣,往林晚这边凑近了些,眼睛在炉火映照下闪闪发亮。 压低了本就洪亮的嗓门,带着点分享重大秘密的郑重:“嘿!你算是问着了!这可不是书里瞎编的!” 他往前倾了倾身子,炉火的热气烘着他的脸,“书上说的上古遗迹,其实就是‘秘境’,藏在空间裂缝里。” “秘境?”这个词语林晚倒是在前世的修仙小说里见过。 对!”陈卫国用力点头,“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天地间会存在一些‘空间裂缝’,裂缝后面连接的地方,就被叫做‘秘境’。” 看林晚皱着的眉头,陈卫国以为她没有理解:“陶渊明的《桃花源记》知道么?” “嗯,知道!”林晚点点头。 “我师父说,那保不齐就是一处秘境!”他拿起一块肉,狠狠咬了一口。 “这空间裂缝啊,邪门儿得很!有的地方,十年八年才冒一次头,开那么一会儿就没了影儿; 有的地方,可能上百年都悄没声息,突然开一下,眨眼就关! 还有更神的,位置会挪!今儿在这老林子,明儿说不定就跑到冻河沟里去了!你说吓人不吓人?” 他咽下嘴里的肉,表情认真,“搞不好你走着走着道儿,噗通,脚下一空,就掉进另一个天地了!不过别怕,” 他补充道,语气笃定:“但只要裂缝一合上,甭管是人是鬼,只要是喘气的,全给‘吐’出来!” 他陈卫国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更关键的事,油亮亮的脸上显出几分神秘,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声:“最玄乎的还不是这个!是里头的时间!” “时间流速也不一样?” 晚适时地接了一句。 “太不一样了!”陈卫国用力点头,枯枝在地上戳着点。 “秘境里头的时间,有比咱外头快的,你在裂缝里头待上十年,感觉过了老长日子,历经沧桑,等被‘吐’出来一看,外头兴许才过去一两月!甚至就几个时辰!” “要不里面的天材地宝早就被薅秃了,哪能轮得到后来人。但听说也有时间比外面慢的,不过没人验证过。”他解释道,手用力点着地面,留下浅浅的划痕。 “记得我那回进那个每年开一回的‘新手村’,感觉在里面采药、找石头、跟里头的小兽较劲,折腾了起码三四天,累得跟孙子似的,结果爬出来一看日头…… 嘿,你猜怎么着?拢共才过了不到几个钟头!我当时就懵了!” 到这儿,他忽然压低声音,带着点后怕:“但你可别觉得这是好事!时间快,危险也翻倍! 里头的妖兽长得快、性子野,上回我就撞见只比狼还大的雪狐,爪子跟冰锥似的,要不是我师父给的护身符,差点交代在那儿!” 林晚静静地听着,碗里剩下的一点兔肉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滋味。 她用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碗底冰冷的粗瓷,声音放得更轻,像是随口一问:“那……你最近有没有听说,哪条裂缝快开了?” 问完,她立刻夹起一小块肉送进嘴里,咀嚼的动作很慢,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牢牢锁在陈卫国被炉火映红的脸上。 陈卫国正埋头对付手里那块多汁的兔肋骨,闻言茫然地抬起头,腮帮子还一鼓一鼓地动着:“最近?这我哪儿知道啊?” 他用力咽下食物,坦诚地摇摇头,呼出一大团白气。 “我这点见识,全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告诉的。我自己,就进过那一次‘新手村’。 每年到日子就准时开,跟生产队上工敲钟似的,里面光景跟咱这边的老林子差不多,就是稀奇古怪的草啊、石头啊多点,能弄点用得上的东西出来。”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打量着林晚:“你咋突然问这个?” 林晚喝了口草药茶,笑着打哈哈:“看书看得好奇呗,觉得挺神奇的。” 陈卫国把最后一块兔肉塞进嘴里,抹了抹嘴:“书里写的别太当真!真要是运气不好撞上了空间裂缝,可得小心,不是啥地方都能进的,有些里头凶险得很!” 他是真心实意提醒,怕她不知深浅乱闯。 林晚点点头,脸上带着受教的神情:“嗯,知道了,就是好奇问问。” 心里却已翻腾起来:陈卫国说的和胡英俊透露的信息基本一致,印证无误。看来那处遗迹……可以进去看看。 陈卫国终于风卷残云般扫光了碗里最后一点肉渣和脆骨,满足地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拍拍鼓起来的肚子,脸上全是油光和满足的笑:“林医生,你这手艺,绝了!国营饭店的大师傅来了也得服!”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炉火映照下投下晃动的影子,“天都擦黑了,我得赶紧回知青点里,晚上还有学习会。” 林晚:“嗯,好的!” 陈卫国走后,林晚看着还未熄灭的火光若有所思。 第三十五章烤鸡烤红薯 林晚心里盘算着该怎么通知胡英俊自己决定组队的事。 直接去找?狐狸窝可是藏在深山老林里;托人传话?这等关乎秘境的事又不能让外人知晓。 正犯愁时,院墙外传来 “叽叽喳喳” 的细碎声响。 她探头一看,只见麻雀精小灰正蹲在隔壁家的屋檐下,小脑袋歪着,两只黑珠子似的眼睛滴溜溜转,显然又在偷听人家说话。 这小家伙自雪后就常来卫生所小院烤火,仗着飞得快,整天在屯子里串来串去,哪户有动静都逃不过它的耳朵。 林晚眼睛一亮,轻手轻脚推开院门,朝小灰招了招手:“小灰,过来。” 小灰吓了一跳,扑棱棱飞起来,见是林晚才落回她肩头叽叽叫:“林大夫!找我干啥呢?” 林晚笑着从屋里捏了把玉米,摊在手心,“帮我给胡英俊带个信儿,就说我答应了,让它来找我细说。” 小灰啄了颗玉米,歪着脑袋问:“就是那只凶巴巴的红狐狸?它上次还凶我不让我靠近它的窝!” “回来给你留烤红薯。” 林晚轻轻摸了摸它的羽毛,语气放柔,“这事得悄悄说,别让别的精怪听见。” 小灰立刻拍着翅膀应下来:“保证送到!它要是不给我好脸色,我就啄它尾巴!” 说罢快速吃完起林晚手里的玉米,“嗖” 地一下蹿上天空,便朝着深山的方向飞去。 林晚看着它飞远,有小灰这空中信使,消息准能安全传到胡英俊耳中,既稳妥又不会引人注意,再好不过。 林晚回到屋子里从针线笸箩里挑了根绣花针,轻轻放在光滑的木桌上。 拉过小马扎坐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尝试着用精神力去“抓住”那根针。结果针躺在粗糙的木桌上,纹丝不动 林晚缓了缓调整着呼吸,将所有的精神力凝聚成一点,不再试图粗暴地“抓取”,而是轻柔而坚定地“包裹”住那根细针。 终于,那根细小的钢针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拂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强压下激动,不敢有丝毫松懈。 又开始尝试,许久后那根针开始晃晃悠悠地地离开了桌面,颤巍巍地向上离开桌面。 她嘴角刚要扬起笑意,院门外突然传来 “咔嚓” 一声轻响,像是干枯的落叶被踩碎。 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刚才那瞬间的悬浮虽短暂,却让她真切摸到了精神力控物的门道。 进门后胡英俊抖落满身雪粒,冰晶簌簌而下,露出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 他抬眼看见林晚,开门见山地问道:“小灰说你点头了?”尾巴尖无意识地扫过地面,语气里藏着几不可闻的雀跃。 林晚收起桌上的银针,看见胡英俊踏雪而来,林晚脑海里瞬间闪过陈卫国的身影。 她闻言抬头,斟酌着开口:“其他人能跟着一起去么?” 话音未落,胡英俊原本慵懒半眯的金色瞳孔骤然收缩。 “不能!”他斩钉截铁地打断,声音淬着不容置疑的寒意,甚至隐隐透出被冒犯的不快。 “林晚,你当这是什么?赶大集吗?谁都能吆喝一嗓子进去?” 他警惕地环视寂静的四周,才压低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矜解释:“这裂缝的消息,也就附近几个山头有点道行的大妖,还有极少数根脚深厚的修行者圈子里心照不宣地捂着。 这次开启的时间,是我家老祖宗捕捉到裂缝外泄的一丝微弱能量波动,耗费心神结合星辰推演才勉强掐算出来的! 多一张嘴,就多一分泄露的风险,多一个抢食的豺狼!” “要不是那裂缝本身就有修为桎梏!修为太高、能量太强的个体,根本挤不进去。”金色的兽瞳紧紧锁住林晚,语气放缓了些,却更显郑重:“你又是散修,还救过我,医术也不错,我才不会找你组队。别把这份机缘,想得太轻巧了。” 林晚觉得自己太想当然了,便歉意道:“明白了。是我考虑不周。” “知道就好。”胡英俊从鼻子里轻哼一声,算是揭过这茬。 “既然应了,就别拖后腿。离裂缝开启还有些日子,从明天起,特训。” “特训?”林晚有些意外。 “不然呢?”胡英俊挑眉,语气带着惯常的傲娇。“指望你进去被里头的妖兽当点心,还是被其他红了眼的修士顺手灭了?首要任务,是活着出来!” 说着,他从胸前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背包里,珍而重之地掏出一本册子递给林晚。 那册子入手沉重,纸张泛着古旧沧桑的黄褐色,边角磨损得厉害,显然年代久远。 “喏,先把这个背熟!我家老祖宗压箱底的《百草图鉴》,里面记了不少秘境里可能冒头的灵植宝药,都写得清清楚楚。不求你全记住,把关键的、值钱的——” 他特意加重了这三个字,“给我刻在脑子里!咱们能不能盆满钵满地回来,你这双眼睛和脑子,至关重要。” 林晚接过这本充满岁月痕迹的古籍,指腹下意识摩挲着封面上模糊的字迹。 胡英俊竟把老祖宗珍藏的典籍都偷出来给她看? 这份沉甸甸的“投资”让她心头震动,同时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这书的价值,恐怕远超她的想象。 “从明天开始,我就和你一起去训练。”胡英俊不给她太多感慨的时间,仿佛下完命令就耗尽了耐心。 他几步走到屋内唯一的土炕边,毫不客气地往上一躺,尾巴随意搭在炕沿。 指着门外他刚才丢下的猎物,一只被利齿咬断脖颈的山鸡,理所当然地吩咐:“饿了,烤只鸡。” 看着这前一秒还冷酷现实,后一秒就瘫着等吃的家伙,林晚无奈地牵了牵嘴角。 重新点燃烤兔子的泥炉,炭火噼啪声里。 看着屋里胡英俊已经把自己圈成个暖和的毛团,只留双眼睛盯着炉火,满是理所当然的傲娇模样。 林晚想了想又拿出来了一个张婶换的红薯烤,准备给小灰的报酬。 第三十六努力学习 胡英俊用尾巴尖狠狠戳了戳林晚结着薄霜的窗户,响声惊碎了晨梦。 “起来!磨蹭什么?等太阳晒屁股!”胡英俊语气里的傲娇混着不耐烦,仿佛林晚多睡片刻都是在浪费性命。 林晚几乎是瞬间弹坐起来,没有半句抱怨。 她借着窗外的微光套上两层棉袄,指尖触到冰凉的布料时打了个寒颤。 脑海里闪过胡英俊说的话 ,秘境里反应慢半拍,估计就死了。 三分钟后,林晚背着药篓站在院门口。 胡英俊抖了抖耳朵:“还算有点觉悟。” 说罢转身扎进莽莽山林,火红的身影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划出醒目的弧线。 林晚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紧随其后。 训练从一开始就简单粗暴。 胡英俊充分利用了山林的每一处障碍,踩着积雪在陡坡上疾行: “跟上!这点坡度都怕,秘境里的悬崖能直接吓破你的胆!” 话音未落,他突然转身甩出一截枯枝,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逼林晚面门。 林晚早有防备,借着惯性矮身翻滚,枯枝擦着头顶飞过,“啪” 地砸在树干上。 “算你反应快。” 胡英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不知何时已蹲在横枝上,尾巴悠闲地晃着。 “但刚才那下要是妖兽的利爪,你肩胛骨已经没了。” 接下来的训练更像是一场极限求生。 荆棘丛挡路,胡英俊只给她三息时间:“钻过去!用灵力保护自己!” 溪涧结冰,他一脚踹碎薄冰:“跳过去!注意落脚点,冰下的石头能硌断你的腿!” 盘根错节的古树间,他突然从树后窜出,爪子带起的雪团精准砸向她的后颈:“背后!背后的危险最致命!” 林晚咬紧牙关,汗水浸透的衣衫被寒气冻得僵硬,贴在身上像层冰壳。 她调动全部精神,在崎岖山路间狂奔、急停、翻滚,借着古树的虬枝借力攀爬时,掌心被磨得生疼也浑然不觉。 每一次狼狈躲避后,她都会迅速调整呼吸,将胡英俊的呵斥牢牢记在心里 。 那些刻薄的话语里,藏着最实用的生存法则。 当她终于在一块巨石后喘匀气息。 抬头就看见胡英俊蹲在树上,正用爪子慢条斯理地梳理皮毛。 “休息一刻钟。” 等林晚休息好了,胡英俊突然从树上跃下。 “站好,现在练对练。” 冰雾从他鼻尖喷出,琥珀色的眼睛亮得惊人,“我出招,你只管躲,不用硬接 。” 话音未落,他已如离弦之箭扑来,锋利的前爪带着刺骨的冷风直扫林晚面门。 林晚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猛地向后仰身,后背着地的瞬间,鼻尖堪堪擦过他的爪尖,能清晰嗅到他皮毛上的味道。 还没等林晚借势起身,胡英俊的尾巴已如钢鞭般横扫过来,带着 “呼” 的风声抽向她脚踝。 林晚心头一紧,顺势向侧翻滚,积雪被压出个浅坑,尾巴擦着她裤腿扫过,带起的冰碴子打在腿上生疼。 她刚想调整姿势,就见胡英俊借着前滚的力道拧转身体,后肢猛地蹬向她胸口,毛茸茸的后爪几乎要贴上她衣襟。 糟了! 林晚急中生智,右手死死抓住旁边矮树的枝桠,借着这股拉力向后翻出半尺。 胡英俊的后爪擦着她棉袄前襟掠过,带起的劲风掀动了她额前的碎发。 “太慢!”胡英俊甩了甩尾巴上的雪,雪沫子溅得满地都是。 “刚才第二招要是带毒的藤蔓,你小腿现在已经麻痹得站不起来了!” 他原地转了个圈,特意放慢动作弓起脊背,尾巴尖轻轻点着地面。 “看好了, 我弓起脊背时,前爪是虚招,真正的杀招在下方!” 他边说边重复刚才的动作,爪子悬在半空却迟迟不落下,尾巴却悄无声息地在雪地上划出残影。 “妖兽可能会故意露出破绽引你上当,这时候就得盯着它的尾巴和后肢!” 见林晚认真点头,他才傲娇地抬了抬下巴,“再练十组!什么时候能在我碰到你衣角前躲开,什么时候回去!” 林晚揉了揉被冻得发麻的脚踝,看着胡英俊再次弓起身子的背影,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虽然每次躲避都狼狈不堪,但她能感觉到身体的反应在变快。 那些看似严苛的训斥,正一点点变成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雪地里,火红的身影再次扑来,林晚眼神一凛,迅速躲避…… …… 当疲惫不堪的林晚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小院,往往已是日头当照。 草草用过午饭,连喘息的时间都有限。 “别以为上午完了就没事了,” 他大喇喇地霸占了屋里最舒服的椅子,尾巴悠闲地搭在扶手上,监督的眼神却锐利如鹰。 “下午是动脑子的时候。上午灌进四肢的水,别给我倒进脑子里去。” 林晚顾不上浑身乏力,立刻在桌前端坐,翻开那本充满岁月气息的古籍。 里面图文并茂地记载着各种奇花异草,从形态、气味、生长环境到年份辨识,甚至是否有伴生妖兽,无不详尽。 看到‘七叶星纹草’没?” 胡英俊突然伸爪把书往自己面前拉了拉。 爪子尖点着其中一页,声音懒洋洋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说说,它旁边常伴生的危险是什么?” 林晚凝神回想然后地复述书里的内容。 她记忆力极好,又深知此事关乎重大,每一个细节都力求精准。 …… “嗯,勉强过关。” 胡英俊轻哼一声,把书推回给她,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心里暗自嘀咕:这丫头记性倒好,比我当年对着图谱打瞌睡强多了 。 要不是自己记不住这些弯弯绕绕,才不会费力气培养个 “活图鉴”。 整个下午就在这样的一问一答中度过。 期间来了个村民看病,胡英俊立刻装作普通狐狸。 等外人一走,他又冒出来继续考校。 胡英俊看似漫不经心,一会儿舔舔爪子,一会儿拨弄炭盆里的火星。 可林晚稍有卡顿,他就会看着书出声提醒。 这狐狸心里门儿清,这些知识关系着秘境里能捞多少好处,半点马虎不得。 林晚深知这本图鉴的分量,也明白胡英俊的“投资”意味着什么。压力如山,却也化作了动力。 夜深后,胡英俊窝在隔壁里睡得正香,林晚却悄悄起床,从针线笸箩里拿出根银针。 她凝神静气,调动精神力包裹住银针,看着它在空气中颤巍巍地悬浮,直到精神力耗光才停下。 窗外风雪呼啸,屋里灯光昏黄。 第三十七章村支书家的婚礼 林晚刚拖着被胡英俊训练得散了架的身子挪进院子,连口热水都没来得及喝。 就看见苏晓梅进来了。 “林晚在呢?” 苏晓梅攥着蓝布帕子,棉袄袖口磨得发亮,声音里带着股疏离,眼神瞥向别处。 林晚擦着冻红的手:“有事?” “我后天结婚,请你去吃席。” 苏晓梅说完就抿紧嘴,像是多待一秒都难熬。 林晚指尖微顿,淡淡应道:“好,知道了。” 苏晓梅没再多说,转身踩着积雪走了,背影绷得笔直。 胡英俊懒洋洋地抬眼:“这女的身上带着股怨气,跟你结仇了?” “没有吧!”林晚想了想自己好像没有得罪苏晓梅,还帮了她呢。看来后天的训练得暂停了。 知青点门口围了些人,多是屯里的妇女和孩子,眼神里带着探究。 屋子里苏晓梅穿着借来的红棉袄坐在炕沿,王芳帮她梳辫子。 见林晚进来,苏晓梅斜睨她一眼,林晚没理会,默默帮着往桌上摆花生瓜子。 窗外鞭炮声响起来,迎亲队伍到了。 新郎李建国穿着洗得发白的劳动布褂子,胸前别着红纸花,拘谨地站在门口。 两个小伙拎着红布包袱,里面是新布鞋、花布和两斤水果糖,这在 58 年的农村已是体面彩礼。 “走吧,晓梅。” 李建国搓着手,鼻尖冻得通红。 苏晓梅被他扶着下炕,红棉袄在油灯下泛着暖光。 出了院门李建国把苏晓梅扶上铺着条旧麻袋的独轮车。 “接新娘子喽!” 有人喊了一嗓子,声音在空旷里显得有些突兀。 看热闹的人群跟着独轮车往回走,脚步声和车轮碾过积雪的咯吱声成了主调。 孩子们跑前跑后,喊着些听不清的顺口溜。 林晚远远地站在人群最后面,看着独轮车上那个单薄背影,心里沉甸甸的。 村支书李德全家院子早热闹起来。 东墙根支着两口大铁锅,灶膛里劈柴烧得噼啪响,火苗舔着锅底。 李大娘挥着大铁勺在锅里搅动,蒸汽裹着淡淡的酸气飘散开;旁边锅里炖着土豆野菜,咕嘟咕嘟冒着泡。 妇女们围着灶台忙乎,有的摘冻白菜有的刷粗瓷碗,男人们在院里埋木桩搭木板当桌子,孩子们穿着臃肿棉袄追着玩,冻得嘶嘶哈哈还不肯进屋。 林晚送完礼后帮着摆碗筷,张婶拉她到炕桌边:“林大夫快坐,这炕烧得热乎。” “晓梅这丫头总算安稳了,建国实诚人。”张婶往她手里塞了半把炒黄豆。 “前阵子她总愁眉苦脸的,现在结了婚就好了。” …… 说话间绕村走的迎亲队伍到了。 苏晓梅和李建国被簇拥着进屋,对着墙上的毛主席像鞠三躬,就算拜了堂。 李德全举着搪瓷缸子说:“今天简单办,大家吃好喝好!” 话音刚落,菜就端了上来。 一大盆酸菜炖粉条先上桌,里面翻滚着切得粗犷的酸菜帮子和粉条。唯一能勾起食欲的,是零星飘着的油梭子。 李大娘挥着大勺吆喝:“捞底下!好东西都沉底儿喽!” 另一盆是炖得稀烂的土豆块,混着冻野菜干。 李建国赶紧给苏晓梅碗里舀了两勺土豆,又往李德全碗里送:“爹,您多吃点。” 苏晓梅红着脸小口抿着,眼角余光扫过林晚时,敌意更浓了些。 主食是一筐堆得冒尖的黄黑色窝窝头,掰开能看到粗糙扎手的颗粒和明显的植物纤维 —— 那是玉米芯粉和榆树皮粉的混合杰作,入口像砂纸磨着喉咙。 旁边是一盆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碴子粥。 下饭的只有两小碟:齁咸的芥菜疙瘩丝细如发丝,咸得发苦的萝卜干软塌塌的。 林晚掰了半块窝窝头,就着酸菜慢慢嚼。 同桌的李大叔倒了碗土法酿造的薯干酒,酒液浑浊发黄。 他咂咂嘴说:“能有这席面不错了,今年交了公粮之后……” 张婶赶紧打断:“大喜的日子说这干啥!” 她给林晚夹了块带油梭子的酸菜,“尝尝这个,建国娘特意炼的猪油渣。” 旁边的赵大婶接口道:“李德全为了这婚事,把家里留着过年的土豆都拿出来了。” 席间满是筷子碰撞粗瓷碗的脆响,有人就着薯干酒聊天,有人埋头啃窝窝头,妇女们低声说着家长里短。 李大娘端着锅铲挨桌添菜,嗓门洪亮:“都敞开吃!不够锅里还有!明年开春好好干活,争取年底都能吃上白面馒头!” 众人跟着应和,笑声里却都带着股心照不宣的苦涩。 林晚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心里沉甸甸的,这顿在村里人看来已是体面的婚宴,终究掩不住年月的清苦。 林晚吃完席面,踏着厚厚的积雪回到卫生所小院。 刚推开冰冷的屋门,一股熟悉的的暖意扑面而来。 就见胡英俊正蹲在炭盆边,慢条斯理地舔着爪子,火红的皮毛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像一团温暖的火焰。 “哟,吃席回来了!” 他抬眼瞥了瞥林晚沾满雪沫的裤脚和冻得通红的鼻尖,语气里带着惯有的戏谑,“人类的宴席好吃吗?油梭子的香气飘了一路吧?” 林晚没理睬他的打趣,径直往屋里走,脱下棉袄时带出一股淡淡的酸菜味。 她把从宴席上悄悄包回来的半块窝窝头放在桌上 —— 这是给胡英俊留的。 胡英俊鼻子动了动,尾巴尖不自觉地晃了晃,却嘴硬道:“谁要吃你们人类的粗粮。” 话虽如此,等林晚坐下翻开《百草图鉴》时,他已经叼着窝窝头蹲到了桌角背,对着她小口啃了起来。。 林晚的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她边看边在心里默记,偶尔在小本子上画下灵草的形态特征。 胡英俊啃完窝窝头,就蜷在旁边的炕假寐。 夜深时,林晚终于合上了厚厚的书,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胡英俊突然站起身,把书收了起来:“这本看完了,我也该回山了。” 林晚有些意外:“你要走了?” “总不能一直赖在你这儿蹭吃的。” 胡英俊傲娇地扬起下巴。“秘境开启前我会再来。记住,每天必须到后山特训,我在那儿等你!。”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王大娘的声音:“林大夫睡了吗?我来开点退烧药!” 林晚赶紧起身开门,胡英俊趁机蹿上墙头,只留下句 “别忘了特训”,火红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里。 第三十八章黑夜挖宝 林晚送走了焦急的王大娘,看着手里的药瓶,思绪却飘到了别处。 突然想起了一件被自己忘了的事情。屋后那棵老树下的东西还没有挖出来呢!怎么把这个忘了!她心里咯噔一下。 胡英俊在时,那狐狸精得很,她不敢轻举妄动。 后来又被严苛的训练和厚重的《百草图鉴》填满了所有时间,竟将这桩心事彻底抛在了脑后。 她下意识地望向窗外面的天色,现在太亮了。 必须等到夜深人静,等到这漫天飞雪织成最厚实的幕布,才能行动。。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 林晚拿出前些日子又去废品站淘来的旧书看了起来。耳朵却始终支棱着,捕捉着屯子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隔壁人家关门落闩的哐当声,远处几声零星的狗吠,风掠过屋檐的呜咽…… 直到一切声响渐渐沉寂下去,被越来越密的落雪声覆盖。 夜色终于浓稠如墨,只有雪地反射着一点惨淡的、死气沉沉的光。 林晚悄无声息地起身,寒风裹挟着雪粒劈头盖脸打来,她立刻缩紧了脖子,用力裹紧身上棉袄。 她探出头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四下无人。从门后拎起那把平时用来铲雪的小铁锹,冰冷的铁柄激得她一哆嗦。 她屏住呼吸,像一道影子般滑出屋门,反手将院门轻轻掩上,只留下一条细缝。 屋后的寒风更烈。借着雪地反射的惨淡月光,林晚目光精准地锁定了老树散发着微弱光晕的地方,在黑暗中如同萤火。 将铁锹尖对准光晕中心,冻土坚硬,每一锹下去都带着沉闷的回响,让她心惊肉跳地时刻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一铲又一铲,不知挖了多久。 “咔!” 一声清脆的,不同于冻土的硬物撞击声传来! 林晚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动作更加轻缓。 扒开浮土,一个尺许见方、沾满泥土的陈旧木箱被挖了出来。 打开箱子的瞬间,林晚屏住了呼吸。 里面铺着褪色的绒布,中央放着个巴掌大的青铜小鼎,旁边是柄乌沉沉的匕首,还装着几十锭金元宝和一些珠宝,在雪光下泛着冷光。 看着小鼎和匕首都闪烁着宝物的黄色光。 她心脏怦怦直跳,居然有两件宝物,迅速将箱子收进空间中,这才敢松口气。 这箱子里的东西不是普通村民的,而且在这缺衣少食的年月,这些金银珠宝就足以引起轩然大波。 快速赶回院子,林晚确认无人后才迅速插好院门的门闩,这才快步回屋。 她反手扣上房门,从空间取出木箱放在炕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林晚深重新打开木箱,昏黄的油灯下,目光落在青铜小鼎上。 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鼎身。 「青玄鼎:炼丹法器」 信息瞬间涌入脑海! 林晚猛地僵住,瞳孔骤缩。 炼丹炉!狂喜如电流窜遍全身,她死死咬住下唇才压住惊呼。 这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她这些日子专研的医书,再结合她以前学习的知识,早已在脑子里反复推演、琢磨出了好几个针对常见伤病。甚至能微弱提升体质的普通药材丹方,就差一个合适的炼丹工具! 本来想用普通的砂锅陶罐,但发现它们根本无法承受炼丹所需的高压流转和药性融合,这青玄鼎的出现,无异于雪中送炭! 林晚强压住激动,强迫自己冷静。 将青玄鼎放回绒布上,她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探向小鼎。 嗡……鼎身似乎发出极其轻微的共鸣。 瞬间关于青玄鼎的使用方法清晰地烙印在她的意识里:可随心念控制大小变化,以自身灵力为薪柴驱动,维持鼎炉运转。 林晚眼中精光闪烁,这意味着隐蔽性和可控性大大增加! 她尝试着心念微动。 “小。” 那青玄鼎果然应声缩小。 “大。” 鼎身又缓缓变大。 她又反复试了几次,直到确认操控无误,才满意地停下。 接着,她的目光转向那柄乌沉沉的匕首。 同样的,当她拿起那柄入手微沉、触感冰凉的匕首时,信息流再次涌入脑海: 「如意匕:攻击法器,可随心意变化形态」 攻击法器!还能变化形态! 林晚立刻意识到,这匕首不同于青玄鼎,它需要认主! 就像她那个空间玉牌一样,她毫不犹豫滴血认主。 嗡!匕首在她手中轻轻一震,仿佛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乌沉的匕身似乎掠过一道极淡光,随即恢复沉寂。一种奇妙的、血脉相连的感应在她与匕首之间建立起来。 成了!巨大的新奇感和安全感涌上心头。 她握着匕首,意念流转:“剑!” 手中的匕首无声地拉长、变薄,眨眼间化作一柄寒光内敛、长约两尺的乌黑长剑!剑身线条流畅,虽无耀眼锋芒,却自有一股沉凝锐利之气。 “刀!” 长剑形态瞬间扭曲、加宽,化作一柄厚背宽刃的短刀。 “针!” 短刀急剧收缩,化作一根细如牛毫、几乎肉眼难辨的乌黑细针。 “飞镖!” 细针又瞬间膨胀,变成一枚三寸长的柳叶镖,边缘薄如蝉翼。 林晚如同得到了一个梦寐以求的玩具,爱不释手地在手中把玩、变化。 长剑、短刀、细针、飞镖、甚至尝试了钩、刺、环等奇门形态……每一种变化都圆转如意,心念所至,形态即成。 “这……太神奇了!” 她忍不住再次低呼,脸上是无法掩饰的兴奋红晕。 她像捧着稀世珍宝般反复试验,直到灵力几乎消耗殆尽才停手,额角渗出细汗却浑然不觉。 有了这个,她的攻击手段将不再局限于拳脚,而且还有灵活性与隐蔽性倍! 兴奋过后,林晚将匕首和小鼎都收进了空间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真正松懈下来,疲惫袭来,精神却亢奋。 有了炼丹炉,推演的丹方终于能实践;有了如意匕这防身利器,面对未知的秘境更有底气。 窗外风雪拍打着窗棂。 林晚又开始了她每天修炼精神力的时候,只是控制的对象从绣花针变成了如意匕首。 第三十九章继续训练 接下来的日子,林晚的生活变得更忙碌。 天不亮就揣着窝头往后山赶,胡英俊的特训严苛依旧 —— 先是负重爬坡练耐力,积雪没到膝盖,每走一步都像灌了铅; 接着是近身对练,胡英俊火红的身影在雪地里闪转腾挪,爪子带起的雪团总在她鼻尖前半寸炸开; 最后是妖兽突袭模拟,他藏在树后突然扑出,逼得她在荆棘丛里滚爬躲避。 回来时林晚往往一身雪水,棉裤冻得硬邦邦,发梢还挂着冰碴子。 可她连烤火暖身的功夫都舍不得多花,灌下几口温热的稀粥,驱散些许寒意,便一头扎进狭小的灶间。 灵力注入,青玄鼎应念化合适的大小,稳稳架在熬药的小泥炉上。旁边,是分门别类码放好的普通药材。 林晚盘膝坐下,凝神静气,强大的精神力如无形的触手,瞬间包裹住鼎身。 意念集中,精神力精准探入鼎内核心,细致调控着温度升降。 同时,另一股精神力如细密的网,覆盖住投入鼎中的第一味草药。 在恰到好处的温度下,药材内部的精华被丝丝缕缕精准剥离、抽取,化作淡绿色的精纯药液悬浮鼎中。 杂质则在精神力引导下被甩出鼎外。 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火光映得她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这双重精细操控,对精神力的消耗极大,如同在走钢丝。 炼制普通药材与灵药截然不同。 灵药蕴含灵力,相对稳定。而这些凡俗草药,在不同温度下释放药性精华的程度差异极大,对精神力的微操要求苛刻到极点。 药材融合的顺序更是关键,稍有差池,轻则药效减弱,重则产生异变。 “嗤…”一股微弱的焦糊味毫无预兆地窜出。 林晚眉头猛地一拧,迅速撤回精神力。 鼎内,原本清亮的药液变得浑浊粘稠。 “火候过了……”她低声自语,抹了把汗,毫不犹豫地清理鼎炉,再次凝神投入新的药材。 墙角那里已经堆了不少类似的药物残渣。 失败是常事。 但每一次药渣被倒掉,都让林晚对药材的理解更深一分,对精神力的掌控也更精微一寸。 终于,在一次对融合时机近乎完美的把握下,数股精纯药液在精神力的引导下缓缓交融,散发出清冽的药香。 林晚眼神一凝,双手在胸前迅速结出一个玄奥古朴的凝丹手印。 丹田内稀薄的灵力被精神力催动,化作一道微弱却精纯的能量流,透过指尖打入鼎壁! 嗡!鼎身轻鸣。 交融的药液在精神力的束缚与灵力注入的瞬间,飞速旋转凝聚。 光芒一闪,三颗黄豆大小色泽温润的褐色丹丸静静躺在鼎底。 林晚捻起一颗放入口中确定药效。 丹丸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暖流迅速散入四肢百骸,疲惫感立时消减许多,远比熬煮的汤药吸收快了数倍。 “成了!”她眼中闪过难以抑制的喜色,长舒一口气。 这“益气丹”虽不能增长修为,却能快速补充气血,恢复体力,是保命的良方。 林晚试着把萃取精华的法子用在药膳上。 她将精心萃取的黄芪、党参精华融入炖鸡汤,陶罐里飘出的香味比上次单纯用气剔除杂质时更加醇厚十倍。 这天清晨,林晚用厚布裹着陶罐带去后山。 特训间隙,她坐在背风的巨石后歇脚,刚打开陶罐盖子,那股诱人的香味就漫了开来。 “这鸡汤怎么这么香!” 胡英俊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火红的身影从树上跃下,尾巴不自觉地竖了起来,眼神直勾勾盯着陶罐。 林晚笑着往石上放了个粗瓷碗:“新研究的做法,补体力。” 她盛了半碗递过去,“你今天教的躲避步法,我总在第三步慢半拍。” 胡英俊吃着鸡肉含糊不清地说:“那是你灵力没跟上,下午加练灵力调控!”说话间,尾巴却在身后欢快地晃着,连碗底的汤汁都舔得干干净净。 这天特训结束,林晚往回走路过前几天布置的陷阱时,特意绕了过去查看猎物。 积雪下的机关绳微微绷紧,她心里一喜,拨开雪堆果然看到只肥硕的野兔被绊住了后腿,正不安地蹬着爪子。 “运气不错。” 林晚刚解下猎物,身后就传来窸窣的响动。 回头一看,胡英俊正叼着只五彩斑斓的雪鸡从树丛里钻出来,火红的皮毛在雪地里格外显眼。 他轻巧地跃到林晚面前,把雪鸡往她脚边一丢,雪沫子溅了满地。 “我可不白吃你的。” 胡英俊抖了抖耳朵,尾巴却不自觉地翘了起来,语气傲娇得像是在施舍。 林晚忍着笑弯腰捡起雪鸡,掂量着足有两斤重:“多谢胡大爷赏赐。”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 胡英俊轻哼一声算是应了,却没立刻离开,跟在林晚身后慢悠悠地走着。 路过第二处陷阱时,他突然用爪子指了指雪地里的异常:“那边还有动静。” 林晚过去一看,果然又收获了。 自那以后,胡英俊几乎天天带着猎物来给林晚。 有时是清晨训练前,把野兔扔在院门口就蹲在墙头等她;有时是傍晚,叼着雪鸡或山雀从墙头跃进来。 “今天的食材,本大爷赏你的。” 他每次都这么说,然后就理所当然地蹲在灶边等开饭。 林晚乐得照单全收,把猎物处理干净,或炖或烤,再加入用精神力萃取的药材精华做成药膳。 天天吃肉的日子在这个时代可谓是十分奢侈了,可谁叫有人给她天天带食材呢! 这天林晚正在处理胡英俊给她的野猪肉,院门外传来张婶的声音:“林大夫在家吗?借你的药碾子用用。” 她赶紧擦手开门,张婶看到院里挂着的腊肉,眼睛一亮:“这野猪肉真肥!是你自己打的?” “托朋友的福。” 林晚笑着把药碾子递过去,瞥见胡英俊正蹲在院墙上假装看风景,尾巴却在身后欢快地晃着。 张婶用完药碾子临走时,林晚塞给她块腌制好的野猪肉:“您拿回去尝尝。” 张婶推辞了一番才收下。 这猪肉算是林晚给张婶的封口费,让她不要说出去。 等张婶走远了,胡英俊才从院墙上跳下来,鼻子嗅了嗅:“你还挺会做人的啊!。” “可不是比你会做人!”说到这里林晚笑了起来,和一只狐狸比谁会做人。 看到林晚笑了,胡英俊突然理解了她的意思:“本大爷,才不和你计较。” “那谢谢您的宽容了。”林晚没理他的傲娇,把切好的肉放进陶罐:“今晚做红烧肉,多加些山楂解腻。” 胡英俊立刻凑到灶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陶罐,哪还有半点刚才的矜持。 一人一狐就这样形成了奇妙的默契,胡英俊负责提供新鲜猎物,林晚则将其做成美味的食物。 暮色中的小院总飘着诱人的香气,火光映着一人一狐的身影,竟冲淡了冬日的苦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