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前男友更喜欢我诶》
1. 找骂
【你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白璐抱膝坐在沙滩上,正望着翻白的海浪发呆,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弹出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他该把系统音量调小一点的,让提示音被风声和浪声盖过去。
偏他在出神,一掏手机,把那行字扫了个正着。
刚刚才散出去的心,全都给糟蹋了。
发消息的是他前男友南砚舟,分手快一个月,这家伙还阴魂不散,变着花儿地拿新号骚扰他,拉黑再多也没用。
白璐为摆脱南砚舟前后换过三个手机卡,甚至搬到了国外,想尽办法隐藏个人信息,就为跟前任真正地一刀两断。
没想到才消停两天,又收到了这种东西。
白璐按灭屏幕,深吸一口气,想把手机砸进大海。
【公司被你糟蹋成这样还不够?你还想怎么惩罚我?】
【要我解释多少遍?我和罗辛不过是逢场作戏,就算跟他结婚,我心里也只有你】
【只要忍半年我就能吞并罗家,南阳地产就能变成京城龙头,白璐,你就非要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吗?】
消息一条接一条弹出,对方隐忍许久,终于迎来了爆发。
扔在沙滩上的手机嗡嗡个不停,震动着朝白璐缓慢靠近。
过了大约半分钟,震动才逐渐变少,白璐眼前清晰地浮现出南砚舟恢复理智的神态转变。
相识十二年,他太了解他了。
【抱歉,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是我对不住你】
【小璐,回来吧】
【你不在的这些天,我都快疯了】
【我爱你】
调整好情绪,白璐重新拿起手机,指尖生花,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发出一连串的黑哥怒骂。
南砚舟脸皮厚如城墙,先前几番国粹轰.炸收效甚微,重蹈覆辙也没意义,不如让对方以为是查错了号码。
【Who the hell is this tryna hit my texts with that weak-ass shit?】
(谁发这狗屁玩意儿骚扰我?)
【This nonsense? Quit cloggin’ my phone, you retard!】
(这玩意儿谁看得懂?别占我手机内存,傻缺!)
【Can’t even type straight? Fuck you, dumb motherfucker!】
(连话都说不明白?操**)
【This your idea of fun, huh? Harassin'' folks with your sorry-ass texts? You need a life, loser. And if I see your face, I''m knockin'' your teeth out—feel me?】
(你就找这乐子?发烂短信骚扰人?找点正事做吧,废物。让我见着你非把你牙打掉,听懂了吗?)
【Send one more, I’ll fuck you up, faggot!】
(再敢发一条就废了你,死基佬!)
粗糙的海风呼呼刮进肺里,白璐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飙车飙到180迈。
真爽,真痛快。
有种当初一拳揍在南砚舟脸上的舒适感。
等骂完最后一条,白璐才发现两根打字的拇指气得微微发抖。
有一种人很没出息,骂着骂着自己就先哭了,爽着爽着自己又先发抖了,偏这两种还都是生理现象,不是下定决心就能控制得住。
白璐垂下头,把脸埋在掌心,开始犹豫要不要去找心理医生看看。
尽管不想承认,但自从知道南砚舟出轨以后,他的精神状况就一直堪忧。
起先白璐以为自己是气的,等狠狠报复完渣男小三就能好,没想到过去那么久,还是这德行。
电话彻底安静,跟死了一样。
远处传来几声海鸥鸣叫,展翅在半空盘旋。
白璐用力抓抓脖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没法对陌生人吐露心扉,听对方冷静地剖析他最私密的情感世界。
白璐和南砚舟从学生时代就相识,初中高中都在一个班,不管班主任怎样调位都是同桌。
起初他以为那只是巧合,后来才知道,南砚舟家里给学校捐助过上百万,所有的偶然,都是对方刻意为之。
南砚舟长得帅,家世好,成绩又优异,经常柔声细语地给他讲题。
白璐并不讨厌这个暖心学霸,久而久之的,就习惯了这种陪伴。
南砚舟对他照顾得事无巨细,从生活到学习堪称全方位包揽。
对方就像堵温暖的墙,在整个青春期帮他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风雨,同时也隔绝了白璐和其他人亲近的可能性。
除南砚舟外,白璐甚至没有相熟到能约出去玩的朋友。
高考结束后,学生们长期累积的压力彻底释放,刷烂了的题山题海被痛快撕碎,扬洒满天。
白璐就是在这一天,收到了南砚舟的表白。
那年他刚满十八岁,呆站原地,被南砚舟炽热的爱意彻底弄懵,等回过神时,对方已经欺身吻了过来。
白璐晕晕乎乎的,好像在做梦,世界天旋地转,耳边学生们的吵闹声模糊成遥远的嗡鸣。
南砚舟吻得很急,像是隐忍许久的爱意终于寻到突破口,磅礴着将他吞没。
心跳震耳欲聋。
白璐被亲软了半个身子,迷迷糊糊地回应着南砚舟,迷迷糊糊地接受了对方的心意。
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仿佛当时的世界并不存在“拒绝”这个选项。
白璐情窦初开。
他知道,自己喜欢南砚舟。
他以为这种心意会永远持续下去,对方亦会如此。
哪怕六年后,在拿到南砚舟出轨证据的前一秒钟,白璐都如此坚信。
啧,想这些做什么。
白璐狠狠搓脸,被方才瞥到的【我爱你】三个字恶心得不轻。
就像被人塞进一口发霉腐烂的蛋糕,入口即化,吐都吐不出。
呵,南砚舟被他整得负债几百亿,苦苦纠缠,到底是真痴情,还是想哄他回国救命?
白璐冷笑,想象南砚舟破衣烂衫睡桥洞的景象。
肩膀忽然一沉,一只肥硕的海鸥歪头看他,企图讨要点食物。
白璐:……
他朝它摊开双手。
算起来,他搬到国外这个偏僻的小镇也差不多一周了,镇上娱乐设施较少,几乎每次想要散心,白璐都会来海边闲坐。
白璐喜欢鸟,前几次来都带面包,趁它们聚过来吃就顺手摸两把。
可惜,今天没带。
海鸥低叫两声,还是不走。
白璐摸摸它的小脑袋,没等打发走这只,天边呼啦啦一阵响,又飞来一群。
这会儿才清晨五点,海边孤零零的只有他,海鸥们目标明确,不要到食儿不罢休,一只只接连飞到他身上。
屈起的腿,抵抗的胳膊,耸起的肩,僵住的脑袋……
海鸥们发出短促的“啊啊啊”,聒噪又掉毛,有几根淡灰色的羽毛黏在他头发上,眨眼间就把白璐从阴郁冷都男变成了印第安野人。
白璐正狼狈着,忽听身后斜坡上传来阵爽朗的笑。
回头一看,只见一位金发的外国男人伸腿架住自行车,笑眯眯地盯着他看。
白璐绷住脸,起身,把海鸥们通通赶落。
不想被打扰时,摆个冰块脸能有效地在周围建起道空气墙,消除旁人搭讪的念头。
这招向来好用,偏偏今天失了效。
大抵是离得有些远,对方没看清他冷漠的表情,长腿一勾竟支起脚撑,翻身下车,貌似要过来。
白璐蹙眉,有些烦躁。
过分开朗的人很容易没眼色,他决定趁那金毛过来前直接走掉。
海鸥们扑棱翅膀,躲避着让出一条道。
环道上,吉恩·布鲁克笑容凝固,酝酿许久的开场白滞在喉里,愣是半个字都喊不出。
Hey,真巧。
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你。
Hey.
Hey.
* * *
小镇发展机会少,年轻人爱外出务工,留居此地的居民普遍偏老。
白璐住处的邻居,基本都是腿脚不便的老头老太太。
回去路上,遛弯儿的老人们朝他露出慈善的笑,随口聊聊天气,关心他住得是否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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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璐不想对老人家失礼,于是简单应和了两句,脚步不停。
擦肩而过时,邻居们多多少少都有点尴尬。
外国人很注重社交表情,但凡和人交流,笑容都会开朗而灿烂,露出的牙齿堪比空乘。
白璐笑不出来,单是掀动唇角的肌肉都觉得疲惫不堪。
糟糕的碰面很容易让人情绪低落,他硬着头皮走回家,背靠住门,盯着地板露缝的纹路发呆。
“拜托……”
白璐低声嘟囔。
这房子有些年头了,是带前院的独栋平房,位置偏深,离小镇最热闹的商业街很远,家具也老化严重。
白璐不在意,他就想图个安静。
缓过一口气,白璐将窗帘通通拉上,倒回床补觉。
没定闹钟,现在的他很自由,几点醒都无所谓。
白璐将多余的枕头抱进怀里,酝酿睡意。
起先还不困,脑子里都是杂乱无章的琐事,慢慢的,慢慢的,眼皮倒也沉了。
朦胧间,放在枕边的手机,好像又在轻轻震动。
拜托……
白璐阖眼,沉沉睡去。
* * *
咕噜~
咕噜噜~
肚子里一阵翻腾,白璐被自己给饿醒了。
他最近胃口不佳,三餐捏成一餐吃,就这点份量还拿去和海鸥们共享。
屋里头黑漆漆的,窗帘透不进半丝光,白璐摸过手机,眯起眼,好半天才适应屏幕光。
21:27
白璐像被按了慢放键,眼皮一点点撑大。
这串数字让他对时间的流逝莫名恐慌。
怎么睡了这么久?
难道是饿到低血糖,昏迷到现在?
白璐想起床,手脚却使不劲儿。
《重大新闻!X国X镇一健全华籍男子离奇饿死在出租房内!》
《21世纪最丢人死法诞生!懒到饿死,令人发指!》
《百亿富豪分手后一蹶不振,悲愤自杀,绝食而亡!》
想想缺德小报的骇人标题,再想想消息传回国内那对狗男男的嘲讽嘴脸,白璐两眼冒火,咬紧牙关,愣是靠意志力爬起来了!
丢人丢得出口转内销,他死也不瞑目!
站是站起来了,饭呢?
家里没吃的,他住得偏,就连最近的超市都要步行40分钟,订外卖,人工又相当佛系,等餐基本得一个半小时起步。
况且都这个点了,还会有餐厅营业么?
白璐猛灌两杯水,披上外套,决定先出门再说。
邻居家里都没光,估摸着已经睡了,街道清幽,偶尔有飞蛾撞击路灯,发出零星闷响。
白璐沿着单排灯柱走,希望自己能撑到那家24h超市。
这度假小镇风景不错,也适合疗养,但生活起来着实不便。
或许他不该留在这儿,市中心吵归吵,好歹能拦到辆出租车……
白璐身形一顿,在迎面吹来的风里闻到了饭香。
准确地说,应该是意大利面。
海边岔道多,去超市该往左边走,白璐仅用0.1秒就改了计划,寻香朝右而去。
从距离判断,那做饭的人应该离得不远,大概也就十分钟的路程。
白璐不记得这附近有餐厅,没关系,就算是住户他也得厚着脸皮敲门了。
只要钱给够,对方总能匀他点吃的。
香气越来越浓,像有人端着盘子在前头跑。
白璐不知从哪儿涌出股力气,步子越迈越大,终于在十字路口处瞧见家营业的小吃店。
店铺面积不大,从外观上看,应该只卖窗口餐,杵在店外的黑底招牌板差不多一米高,粗荧光笔线条流畅,明晃晃写着“Delicious Pasta”。
真是卖意大利面的!
“劳驾?劳驾!”白璐从喉咙里顶出两声喊,几步之遥,他能看到店老板就侧坐在柜台里。
老板应该是在打盹,听见有人来立刻弹射起身,用手指拢拢短金发,迅速站到柜台前。
“Un,hey!haha,好巧啊,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你、你这是怎么了?天呐,你的脸色……你生病了?!”
“面……”
“什么?”
“请来一份……面……”
2. 糙中有细
情况不太妙,单是喊出这两句,白璐的脑袋就开始发晕。
他摇晃着扶住小店的半开放玻璃柜台,听见里面一阵乱。
窗口右侧的小木门被豁然撞,店长拎把椅子箭步而来,让他赶紧坐下。
“怎么会这样?你受伤了?哪儿不舒服?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不好不好,得叫救护车!等等,你刚才说要面,你是不是低血糖了?”
“坚持住!我先给你拿蜂蜜水,这个见效快!”
对方语速很急,白璐脑内的信息处理器故障,半句话都听不懂。
几秒钟后,白璐歪来歪去的头被搂在怀里固定住,一只大手托起他下颌,紧接着,温呼呼的甜水就灌了进来。
白璐张开唇,求生的本能让他想要大口大口汲取,偏那杯子倾斜幅度有限,没法喝个痛快。
“慢慢来,不要喝太猛,容易呛到。”耳边有声音在宽慰。
白璐抓住水杯,想给自己多送一点,可他力气盖不过那只陌生的手,就算着急,也不得不跟随对方的力道。
当杯底见空,白璐的身体里终于长出骨头,有了支撑力。
“能坐得住吗?我再去给你倒一杯,然后就盛面。别担心,你留在这儿吃,想休息多久都可以。”
白璐点点头,察觉到那人小心翼翼松开自己,让他靠住椅背。
第二杯蜂蜜水送来时,白璐已恢复视力。
店老板个头很高,弯腰时,那头蓬松的金发放大靠近,就像颗毛茸茸的太阳。
许是在店里待得太久,这人身上还带着股淡淡的番茄清香。
“能握住吗?不会很烫,觉得难受就再喝点,面煮一下就行,我马上回来。”男人把杯子交给他,匆匆离开。
白璐半抬眼,越过玻璃柜台看男人回店里低头忙碌。
打火声短促,啪啪啪脆响几下后,传来火苗砰然铺开的声音。
水沸腾得很快,男人将细长意面下进锅,熟稔地用铝制长筷将面搅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随着手腕翻动的弧度轻晃。
白璐不再像方才那样疯狂地渴望糖分了,只是将杯子捧到胸前,让面部感受蜂蜜水的氤氲甜气。
没过多久,面煮好,泛着晶亮的水色被打捞入盘,男人掀开装肉酱的罐盖,用长木勺舀起暗红色的酱汁,淋浇在面上。
那是番茄肉酱,肉粒稀碎软烂,黏糊得诱人,还没等端过来,那股酸甜就勾得白璐口内生津了。
刚刚,他就是被这股香味吸引来的。
男人做饭时沉稳利落,给他送餐时又变得毛手毛脚。
店里没餐桌,对方临时收拾出张工作台,也不顾那上面有什么,稀里哗啦的全都推开,清空后一胳膊夹桌一只手端面,踢门就往外走。
动静那叫一个大。
别看人糙,心倒挺细,给他布置简易餐桌还没忘餐具和餐巾纸。
白璐很想兼顾用餐礼仪,但今晚的吃相估计不会太好。
他很喜欢意大利面,在国内每次去西餐厅都必点,番茄牛肉酱更是心头爱。
“谢谢。”白璐叉勺并用。
刚吃第一口,脑内就炸起烟花。
等咽下去,花瓣啊,彩带啊,光屁.股的小天使就转着圈儿的全来了。
好吃。
白璐不是美食家,给不出散文般的浪漫评价。
但他觉得,店外那块招牌没在 “Delicacy”前面加个“Finest”实在谦虚。
是他饿得太狠了么?怎么感觉比吃过的米其林餐厅还要美味……
肚子里有食儿,大脑是恢复正常了,手却不太听使唤,一个劲儿地往嘴里送面。
直到吃掉大半盘,理智才堪堪压住食欲。
白璐扯过张餐巾纸擦擦唇角,准备正式向店长道谢,一抬头,却被炙热的视线吓了一跳。
“喜欢吗?”店长虚坐在招牌板上,穿浅牛仔裤的两条长腿微屈,双手撑在膝头,盯着他笑,“这是我独门研制的秘方,嘿嘿,跟别家的味道可不一样~”
听听,这骄傲的,都快把“夸我”写脸上了。
“很好,”白璐嘴角弯了弯,忍不住补充道,“非常棒。”
听到这么直白的夸赞,对方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胡乱挠挠头,把一头金发搞得更加蓬蓬。
店内的灯光斜切过来,照得男人半明半暗,像美术生会围在一起画的石膏像。
平心而论,这男人长得很英俊,是典型的欧洲五官,轮廓深邃,碧色眼眸,笑起来右颊还会陷出个酒窝,显得很随和。
个头不矮,就这么随意坐着也比白璐高,目测得有一米九多,上身穿的简单T恤被肌肉撑起,扎扎实实的。
年轻,爽朗,还挺热心肠。
“刚才我身体不适,多谢你帮忙。”白璐礼貌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五百美金放在桌上。
金毛店长笑容一滞,连忙从招牌板上下来:“不不不,我请你吃,不用这样。”
“请让我表达下谢意。”白璐只当对方客气。
金毛难得蹙眉,整张脸都皱巴到一起。
白璐收回视线,将剩余的面吃光。
他不习惯欠别人东西,什么事都要处理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人情。
见白璐态度坚决,金毛店长闷闷不乐,等到他要起身,才别别扭扭道:“那,那就算你充值的,以后来这儿随便吃。我店里意面品种很多,番茄牛肉酱、番茄开心果大虾、黑胡椒奶油蘑菇还有蒜香培根。看,料备得很足,都很香的。”
这段贯口来得猝不及防,金毛动作更是快,长臂伸过半开放玻璃窗,乒乒乓乓的把柜台里的四个大罐通通打开。
白璐此刻腹内满足,瞧见那些备料也不馋,只觉得两眼一黑。
他掏出手机看,发现已经十点多了。
这种严重老龄化的小镇,这么偏的地点,这么晚的时间,这金毛居然还有满满四罐的货。
现在这种天气,酱汤放一夜保准坏,要是放冻冰箱里隔天接着买也行,可眼前这位明显不是那种黑心的,大概会将东西全部报废。
白璐面色凝重,脑袋里的计算机噼里啪啦响,没用多久就粗略估算出食材成本。
这哪里是酱汤,分明是打水漂的钱。
金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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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以为白璐对食材感兴趣,直接拿木勺挨样舀起来做介绍。
“这番茄果肉很绵,配的是M5和牛碎肉,得慢炖四小时才让肉香融进茄汁里,调味的是西西里海盐……”
“伊朗进口的开心果……当日到港的西班牙红虾……”
“马来西亚贡布胡椒……”
白璐血糖是升上来了,血压也跟着嗖嗖往上蹿。
他打断这位店长的激情演讲,发出灵魂质问:“你这一份,定价多少?”
“不贵,七美元。”金毛指指玻璃窗上贴的价格表,灿烂一笑。
白璐将唇抿成一条线,陷入长久、长久的沉默。
他可真是,开了眼了。
* * *
毛利小五郎:【天地良心呐老板!您的手机号真不是我泄露给那位的!】
毛利小五郎:【那位的手段您还不清楚嘛?身边能人多啊,哪儿轮得到我啊!】
毛利小五郎:【我承认,我是喜欢钱,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再贪也不能坏了规矩不是?】
毛利小五郎:【两头吃我成什么了?您借我俩胆子也不敢呐!这要是传出去我还混不混了!】
……
LINE上,白璐在京城雇佣多年的私家侦探拼了命地解释,发誓自己没投靠南砚舟。
“那位”是私家侦探给南砚舟的专属代号,这厮滑得很,怕把那三个字打出来惹老板不痛快。
白璐一目十行,掂量着手里的小罐蜂蜜,慢悠悠往厨房走。
这东西是他临走前那店长硬塞给他的,说家里还是备点应急的东西好,安全。
“对了,我叫吉恩,吉恩·布鲁克,平时没什么事都在店里,基本上是从中午十一点营业到半夜十二点!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电话,可以订外卖……我送餐不拖,到得快!”
金毛店长很爱讲话,唠叨的声音回家后还在耳边荡。
“店里就一个人,还送什么餐。”白璐把蜂蜜放进空荡荡的食品柜,临要关柜门又改了主意,转手把它丢上厨台。
这样用着方便。
私家侦探表完忠心又介绍白璐留在京城的不动产情况,想要尽数变卖需要时间,保守估计,还得等半年以上。
国内的业务,白璐没放手给其他人管,无论是助理还是律师,都有可能在他走后被南砚舟收买。
在京城商圈厮杀六年,他真正信得过的,也就这一个。
此人贪归贪,好歹有底线。
白璐从兜里拿出那店长的名片,打量卡面上的讯息。
姓名、地址、电话,还有LINE的ID。
怎么不介绍店名和菜品?
毛利小五郎:【对了,今天公司那边去警车和救护车了】
毛利小五郎:【有个被裁员的老员工比较极端,带着刀过去的】
毛利小五郎:【那位,好像进手术室了】
白璐拇指发力,掌心的名片倏然折断。
脆弱的小纸张在揉攥下蜷曲、变形,慢慢起了毛边儿,缩压成紧实的一团。
白璐将那团废纸掷进垃圾桶。
【我不关心这种事】
3. 搭讪(2更)
白璐不明白,想要彻底抹掉一个人的痕迹,怎么会难成这样。
南砚舟是死是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难道出席前任的葬礼,也是做人的基本礼仪?
白璐拽掉衣服,赤脚去冲淋浴。
老房子破是破了点,东西还挺全,不大的浴室里有喷头也有浴缸。
白璐入住后一次都没泡过澡,过去在公司里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业务,他习惯节省掉一切不必要的时间。
如今闲着,也觉得那东西麻烦。
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长期奔跑会很累,突然降速,脑子和身体却总有一个不适应。
老式水龙头阀门处有点生锈,拧时会咯吱咯吱的响,灯也发黄,换个胆子小的来独居,估计半夜都不敢洗。
还好,白璐现在不信神也不怕鬼。
按照最近的脾气,碰上拦路抢劫的都能迎着刀子上。
就觉得,都挺没劲的。
温热的水流砸下,在他发顶撞成一片碎白的雾。
白璐抬手抹脸,指缝间漏掉的水线歪斜,在潮湿与温热里,将现在与模糊的时光慢慢织缝。
他记得,自己以前其实很胆小,每次走夜路都会害怕。
怕树影,怕风滚草,怕小巷子拐角蹿出来东西,吓得心脏突突跳。
白璐家境一般,父母都忙,从小学二年级起他就自己上下学,放课后总贪玩,疯到天黑才揣着个兔胆儿往家跑。
他汗津津地跑了五年,直到上初中,他遇到了个愿意送他回家的同桌。
风雨无阻。
南砚舟是个王八蛋,白璐恨他到极致的时候,有几次想从学生时代的回忆里翻找出可疑处,证明这混蛋从一开始就不是人。
但无论怎么刨挖,他都没法指摘那个时期的南砚舟。
如果这家伙死在对他表白的那一刻,死在求他进公司帮忙那一天,不,哪怕是死在当上董事长之前,都会是个完美情人。
钱权加身,欲壑难填,南砚舟背着他悄悄腐烂,等他有所察觉,这人都已经烂透了。
白璐没想过挽回这段感情,他被巨大的背叛感折磨得怒火冲天,隐忍着,算计着,最后把这烂果子踩得稀巴烂,再狠狠踏进泥里。
也不知那老员工到底捅哪儿了,最好往心脏上招呼,让南砚舟早点下地狱。
白璐冲了很久的淋浴。
比泡浴缸花费的时间还要更多,更多。
* * *
私家侦探知道昨晚说错话了,生怕得罪财神爷,第二天一大早就往回找补。
【早!老板!】
【我查到您那边天气不错,很适合外出散心呐!】
【我最近新学的塔罗牌,一抽,您猜怎么着?说您今天红鸾星动,有艳遇啊!】
【打开胸膛,拥抱太阳!老板,您现在不差钱也不差事儿,得赶紧开启幸福新生活啊!】
【祝您万事如意啊老板!】
【祝你幸福快乐啊帅老板!】
最后附送满屏的emoji,眼花缭乱跟结印似的。
白璐刚起床就被这活力四射的片儿汤话糊一脸,绷了一会儿,到底给气乐了。
白璐:【滚吧】
毛利小五郎:【好嘞哥】
被子里沐浴露的淡香还没散,让人莫名的心情好。
昨天过得乱七八糟,能在上午醒来还真是个奇迹。
白璐坐在床上发呆,懒懒的不想动,刚准备再躺会儿,肚子隐约传来轻微的饥饿感。
昨晚才吃过,这么快就又饿了?
白璐摸摸肚子,发现自己的食欲在恢复常态。
……好现象。
倦懒被欣喜冲散,白璐品味着这份健康的饥饿,简单洗漱后,去厨房冲了杯蜂蜜水。
他舀得有点多,甜腻的味道仿佛在强势弥补体内的某种亏损,等一杯喝尽,白璐用手背擦擦唇角,蓦然想起私家侦探的那句话。
【新生活】
没错,他特地搬到国外,为的就是这三个字。
低血糖是警醒,他得把日子过起来。
他得活得像个人。
拉开沉闷的窗帘,打开窗户换气,白璐打起精神,检查一遍家里缺的东西,随后用手机备忘录列好采购清单。
食物、调味料、洗漱用品、清洁用品……他门前院子一直荒废着,杂草丛生很难看,是不是得加上除草剂?
白璐换身干净的衣服,心里想着家事,脚步轻快。
这种充实而满足的状态让他觉得踏实。
短期内,好好生活就是他的人生小目标。
* * *
白璐很想撅断那破侦探的塔罗牌。
才出门不久,他就被一个络腮胡男人盯上了。
这家伙大抵是外地来的游客,穿棕色开襟衫,西装裤,皮肤古铜,身上还飘着浓郁的古龙香水,呛得人直皱眉。
络腮胡起先是来找白璐问路的,刚走出两步,又插着兜回头看,没过多久就黏上来,嬉皮笑脸的。
这家伙东拉西扯一大堆,聊完天气聊景色,没话硬找。
白璐起先还能耐住性子,渐渐的咂摸出不对味来。
这家伙,是在和他搭讪。
狗日红鸾星。
他受不了这老外的浓密护心毛。
白璐摆出冰块脸,生硬拒绝对方同行,谁知对方就像听不懂话,还在纠缠。
“别这么冷淡嘛,我是个好人,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你喝杯咖啡!”
“或者我们直接去吃饭?嗯?哪家都行,全凭你喜欢!”
“看你也不是本地人吧,也是来旅游的?正好,咱俩可以搭伴走,喝酒逛街都不会闷嘛,你说呢?”
“哇哦,有没有人夸过你的眼睛?天呐,好像有魔力一样,真漂亮,我简直移不开视线~”
“别推我呀,你一碰我,我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你叫什么名字?不想告诉我?你就这么残忍,一个字都不想说?哈哈,真辣……”
真有病。
白璐拿出手机,决定报警。
见他动怒,络腮胡立刻摊开双手,笑着重复自己绝没恶意,一副讨饶模样。
“我不再跟了行吧?再见,美人,祝你度过美好的一天~”
白璐狠狠瞪着络腮胡,确认对方变老实才大步离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类似的情况了。
以前在国内,他从没接到过情书,更没被谁搭讪过。
上学那阵儿有南砚舟跟着,后来进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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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地产工作,身边也总有保镖护陪。
白璐几乎没有独自外出的时候,向来清净。
可这次出国,打从机场就总有人凑过来,吃饭逛街都不得安宁。
最邪门的是,跟他搭讪的男人数量远超女人,好像他脑门上贴着“GAY”,谁都能看出他的性取向。
真的有这么明显么?
白璐没GAY达,也认不出同类,最要紧的是,他没对南砚舟之外的男人产生过欲.望。
本以为躲到偏僻一点的小镇就能消停些,谁知还会遇见性.骚扰。
塔罗牌不靠谱,他该出门看黄历的。
* * *
因为要买的东西太多,白璐没去小超市,步行一小时,直奔小镇商业圈里最全的商超。
店里只有一层,没几个导购员,不过面积挺大,卖的东西也够用。
白璐推着购物车挨个区采买,小车刚装个半满,身后忽然传来阴魂不散的调笑。
“嗨~好巧啊~又在这儿碰到了~美人儿,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络腮胡两手空空,把墨镜推到头顶。
理智的弦轰然断裂,白璐从货架上拎起一打啤酒。
络腮挑眉,胡吹了声口哨:“看不出来你酒量还不小啊,这么多,一个人喝得完么?不如我……”
“Hey!”一只手从身后按住络腮胡的肩。
吉恩凭空冒出来似的,笑嘻嘻地跟白璐打招呼:“你也来这儿买东西?”
白璐把刚抡起的啤酒放下,应了声“嗯”,转身看其他酒的配料表。
快走,大金毛。
他要打人。
“怎么,你们认识?哈哈,我……嘶~”络腮胡忽然倒吸一口冷气。
白璐蹙眉,忍不住回头看。
不知为何,络腮胡后退两步,吃痛地用手揉肩,脸色难看。
好像那里的骨头碎掉了。
他没再看白璐,飞快扫视下吉恩,刚想说什么,眼底又泛出畏惧的光,低下头,小声咒骂着走了。
白璐:……
白璐:??
“你刚刚……”白璐迟疑。
那么短的功夫,吉恩的身体已然挡在他和络腮胡中间。
白璐看不到吉恩的表情。
“那家伙是不是在纠缠你?我把他赶走了!”吉恩不再看络腮胡的背影,转向白璐,脸上还带着怒气。
“你……怎么赶的?”白璐有点懵。
吉恩:“用脸。”
白璐:“啊?”
吉恩夸张地皱起眉毛,嘴角大幅度下拉,做了个漫画般夸张的愤怒相,双手握拳展示健美肌肉:“像这样!喝啊!”
绿、绿巨人?
白璐微微后仰。
吉恩:“怎样,吓不吓人?”
白璐:“呃……”
吉恩:“喝啊!!”
白璐:“好吧,吓人。”
吉恩:“我还有其他招没使呢!像这样!喝啊~喝啊~”
正展双肱二头肌、侧展胸.部、背展双背阔肌……
白璐嘴角抽搐,架起胳膊,挡住不断靠近的健美先生。
如果刚刚还有所怀疑的话,现在白璐很清楚。
这大金毛,是在逗他。
4. 喜欢我?
白璐记不得上次跟别人打闹是什么时候。
总归是在学生时代吧。
入职南阳地产后,他学着南砚舟的样子每天西装革履,硬是把一身孩子气藏在壳里。
久而久之,也就磨没了。
白璐没想到,他还会有被幼稚玩笑逗乐的一天。
等两人推着车离开酒水区,络腮胡带给他的油腻烦闷,已经被空调冷气吹得一干二净。
“你来买什么?备料食材?”白璐扫了眼吉恩的购物车,觉得里面的东西都有点眼熟。
放在最上面的洗洁精和卫生纸好像和他选的牌子一样,下面的牙刷缸也……
“咳,这个冰激凌口味的威化特别好吃,大包装,超级便宜,再拿个巧克力味的!你吃不吃?”
吉恩把俩超大袋零食按进车里,将里面的东西挡得严严实实。
白璐被威化饼干诱人的包装吸引,犹豫着,也拿了个小袋装。
他平时很少吃这些东西,偶尔尝尝也不错。
等走到生鲜专区,白璐瞧见吉恩又开始拿昂贵食材,不由眼皮一跳。
或许,他该提醒这大金毛控制成本?
可直接开口,好像又有点太冒犯。
许多厨师对选材用料都很坚持,这也是一种对顾客负责的态度。
回想起那意面入口时的绝妙口感,白璐又沉默了。
吉恩的厨艺是一流的,这点毋庸置疑,之所以赚不到钱,最根本的原因是店面选址和定价问题。
小镇客流量最大的地方,应该是商业圈里的圣德广场,有喷泉,有雕像,游客都爱往那去,周边的摊贩也不少,能形成经济效应。
但能挣钱的地方租金都不便宜,吉恩手里的预算可能不太够。
再者,去海边摆摊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这小镇的沙滩不算特别好,都是本地居民去那边闲逛,游客基本停一下就走了……
“还有需要买的东西吗?”吉恩忽然凑过来,碧眸清亮,淡色的睫毛随着眨眼频率轻颤,像狗狗甩动时带起的绒毛。
“呃,嗯,还要买除草剂。”白璐好奇,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他没仔细观察过外国人的眼睛,也是第一次见淡黄色的睫毛。
不知是不是错觉,对方的脸好像在变红,眼底比刚才还要亮,带着藏不住的雀跃和欢喜。
“怎、怎么了,”吉恩在笑,声音紧紧的,“我脸上沾东西了?”
“没,我只是在看……没什么。”白璐说到一半把话咽回。
他想起络腮胡搭讪时就夸张地称赞过他的眼睛,听起来很轻浮。
要是被误会就不好了。
吉恩鼓起的胸膛缓缓伏下,把捏皱的蔬菜包塞进购物车角落。
“你刚刚说要买除草剂?是要整理院子?地方大不大?”吉恩握车把的手张张合合。
“不大,小前院。”白璐推车往前走。
“那还是用除草机吧!我家就有,待会儿可以帮你弄!”吉恩通过狭窄的货台区立刻快走两步,把车推到他旁边。
“这个时间,你该准备开店了吧。”白璐纳闷。
“哦,对,那就明天?我上午去帮你,不会耽搁事儿的……你有空吗?”吉恩上半身压着车走,边滑边看他的侧脸。
“有,”白璐脚步放缓,“真是麻烦你了。”
“哈哈,没事儿,”吉恩重压了一下,小车轮离开地面,“你家住哪儿?”
白璐报出地址,吉恩眨眨眼,重复几遍,小声道:“啊,我记性不太好,有可能忘……你有LINE吗?不然加个好友,你直接把地址发过来?”
这倒是个办法。
白璐说出自己的ID,很快收到了申请。
吉恩头像是半身照,穿沙滩衫,扣子松开两三个,露出片健硕胸肌。
看上去是故意展示身材的风格,但笑容太过灿烂,站姿又随意,一眼扫过去,倒像是因为天气炎热的正常穿搭。
刚刚那个络腮胡带来的胸毛暴击太过猛烈,以至于让白璐觉得吉恩的光滑胸肌异常顺眼。
说起来,像吉恩这种身材高达,头发又茂盛的欧洲人,其他部位的体毛应该也会很旺盛才对,可吉恩却是光溜溜的,连露出的小臂都干净得很。
“你家里有亚洲人吗?”白璐随口问。
他觉得可能跟基因遗传有关。
“我祖母是华国的,上次去京城,主要也是为了看她。”吉恩拇指抚过白璐的系统自带头像,竖起手机,点进去看动态。
白璐没发过任何东西。
吉恩眨眨眼,比起失望,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万幸,那里没有另一个人的痕迹。
“你去过京城?”白璐意外,“好巧啊,我以前就住那里。”
吉恩脸上出现丝很明显的僵硬。
白璐不记得他。
……也好,忘了就忘了吧,毕竟是那样的场合。
“是吗?”吉恩重新抬起头,对他粲然一笑,“那还真有缘分。”
* * *
快到收银台结账时,吉恩忽然说还有东西要买,就此跟他分开了。
白璐东西比较多,付好押金,直接推着购物车推离开,回家的路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吉恩是个很热情的人,昨天搭手救他一命,今天又帮他解决掉跟踪狂,还答应明天帮他除草。
好像有点,太热情了吧。
是因为他付过很多餐费的缘故吗?
不对,白璐记得自己给钱时,吉恩明显很不高兴,好像在怪他把他们之间的关系物化了一样。
等等,关系?
白璐琢磨着这两个字,越来越觉得吉恩态度蹊跷。
难道说,吉恩,喜欢他?
不不。
白璐为自己的揣测感到愧疚。
吉恩没对他调过情,几次帮忙也看不出有其他目的,最重要的是,他看不出吉恩是GAY。
真是被那络腮胡搞昏头了,竟然胡乱想。
最有可能的情况,应该是对方想跟他交朋友。
白璐轻轻点头,觉得这个想法靠谱。
小镇年轻人不多,吉恩的店面选址太偏,平时又忙,大概没时间结识同龄人。
从外表看,吉恩也不像本地人,如果家人没在身边,是独自出来闯荡的话,就更容易寂寞了。
陌生的环境,不挣钱的店面,孤身一人实在煎熬,所以对方才会一直对他释放善意,想要快速拉进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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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感觉有点可怜?
啊,到家了。
白璐诧异,转头看看走回来的路,有些难以置信。
好像比去的时候快了不少。
还是把吉恩的事放到一边吧,先动手清理房间。
白璐拿出老式钥匙拧动,听到“咔嚓”声的那一刻,忽然又记起个令人在意的点。
昨晚去小吃店求助的时候,吉恩好像,也对他说了“好巧”。
后面还有什么?
“没想到能在这碰见你?”
门开了,白璐愣在原地。
怎么回事?
难道他们之前就见过面?
做家事用了两个小时,在这期间,白璐试图记起吉恩这张脸,结果却一无所获。
其实,白璐有轻微的外国人脸盲症。
就像有些欧洲人分不清亚洲人长相一样,那些浓眉大眼高鼻梁在他眼里很像连连看,区分特征只有身材和发色。
吉恩提到去过京城,白璐没在国际合作伙伴里找到这个人。
难道是在参加过的某场宴会上遇见过?
很遗憾,那些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外国宾客,全都在回忆里变成面目模糊的马赛克。
白璐不知不觉钻了牛角尖,好像那个答案近在眼前,偏偏他每次伸手都只能抓空。
要不,干脆问问?
白璐拄着拖布,打开LINE,犹豫不决。
单方面忘记一个人是件很失礼的事,对方知道,心里也不会舒服。
或许,能在动态里找到线索?
白璐原本没抱太大希望,谁知刚看到最新的那条,直接就发现了答案。
动态是昨天发的,背景在海边沙滩,主角是落在手上的一只肥海鸥。
配字:Lucky Day。
原来如此,那个在环形道上偷笑他的人,是吉恩。
心中迷雾破除,白璐摇摇头,没再接着翻动态。
为这么点事儿纠结半天,他还真闲。
* * *
晚上,整理好思绪的白璐再次光临吉恩的小店。
如他所料,店前依旧没人,金毛店仰躺在椅子里刷手机,懒洋洋的。
白璐以为生意不好,这家伙平时大抵会闷闷不乐,眼下看来,心情似乎还不错,偶尔还会抿嘴偷乐。
是在跟女朋友发信息?
白璐更加安心,彻底消除可能会处理麻烦感情的困扰。
上一段糟糕的恋情让他投入太多,毫无保留,最后满目疮痍。
白璐没有自虐倾向,不会再闭着眼往火坑里跳。
在谁都不认识的异国他乡,他期待能发展出一段纯洁干净的友谊,不夹杂半点算计和欲.望。
白璐觉得,吉恩就是合适的人选。
他不介意拉这个青涩的年轻创业者一把,甚至也不计较对方能对他有任何回报。
“Hey,”白璐抬手,跟懒洋洋的金毛店长打招呼,“来份意面。”
“你来啦!哈哈,想吃什么?肉酱面?奶油培根?或者其他的也行,不管什么口味,我都能给你做!”
熟悉的弹射起身,吉恩把手机往围兜里一揣,乐颠颠地趴到柜台前,朝他傻乎乎地笑。
5. 脱敏
白璐点的依旧是番茄肉酱面,他还没吃够。
“要在这儿吃吗?我给你搬桌子!”吉恩哗啦哗啦清工作台。
“不用麻烦了,我带回去。”白璐连忙制止。
“哦,好。”吉恩满脸失落。
白璐:……
真是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了,他就没见过这么好懂的人。
明明是爱热闹的性子,却只能困在冷清的小店里。
白璐好像看见一只掉进泥潭里的大金毛,对自己即将沉下去的命运一无所知,还对朝路过的人吐舌头笑。
“你,嗯,你晚上生意怎么样?”白璐很欣赏对方煮面的动作。
那双手的腕骨线条很流畅,发力时利落,搅动时又变得柔和,翻转晃动,悠闲着将蒸腾水雾绕成好看的圈。
“嗯,大概到六点以后就没什么人了。”吉恩诚实回答。
这结果,比白璐料想的还要糟糕。
“那要不要缩短下营业时间?现在天热,食物放太久了也容易坏。”白璐假装随口提议。
吉恩抬头看他,眼睛眨得很慢,似乎在思考。
末了,他观察着白璐的反应,不确定道:“怕我太累?”
“是啊,工作太久对身体也不好。”白璐贴心地没把实话说出来。
当付出与回报严重失衡时,过度的勤奋便成了徒劳的内耗。
还不如早点休息。
翻白沫的水漫出锅,浇得火苗嗤嗤直响。
吉恩瞥了锅一眼,淡定将火转小。
“没事吧?”白璐有点后悔在对方做餐时谈正事。
用心不专,很容易被烫到。
“嗯,面太软了,我再煮一锅。”吉恩把面捞到一边,重新刷锅烧水。
白璐对吃食向来不挑:“不用麻烦,就这份吧。”
吉恩摇头,态度难得强硬:“不行,口感不好,我不会拿残次品给客人。”
白璐暗叹先前猜得不错,这店长对品质要求很高,就算让他用便宜货降低成本也不会同意。
“谢谢你关心我啊……我看你LINE的昵称叫‘白璐’,这是你的名字吗?”吉恩捡起话头。
“对,”白璐这才想起还没跟对方做自我介绍,“我是华国人,来这里旅游,小住几个月。”
“白璐?真好听,像是一种鸟。”吉恩表现得像头一次听到。
白璐扯扯嘴角,想起刚上初中时班主任让大家轮流做自我介绍,后排的几个男生听到他这名字,立刻哄成一团。
【白鹭?哎呦喂,这也是人名?】
【你爸妈真有才啊,把你当鸟养!】
【嘿嘿嘿,鸟人!咱班出了个鸟人!】
小白璐脸臊得通红,腹稿十几遍的兴趣爱好也讲得磕磕巴巴。
他以前的学校氛围很好,从没遭遇过这种事,前面的同学做自我介绍也都很顺畅,唯独到他,卡在这里。
老师用力拍桌子肃清课堂纪律,后面的调皮蛋还不怕班主任,嘻嘻哈哈的接茬。
他微弱的声音被压了下去,根本没人听清,反倒有不少视线射过来,怜悯又好奇地打量这个开学第一天就出糗的人。
小白璐是乖学生,攥着拳头老老实实地把话讲完,得到老师的许肯后才敢落座。
那只是场小插曲,在小白璐眼里却宛如噩梦。
小白璐很要面子,紧绷着脸,坐姿端正,翻开课本看书,假装不在意。
【咳,你刚刚说,你喜欢画画?】
陌生的同桌忽然朝他搭话。
白璐点点头。
【听说会控笔的人,写字也很好看,你的名字也写得很工整呢。】同桌稍稍靠近,看他桌角上的姓名牌。
白璐抿嘴,默不作声。
【原来是这个璐啊,我记得这是美玉的意思。】
【《楚辞》里有‘披明月兮佩宝璐’,取这个字,肯定是希望你像玉一样美好、珍贵。】
【发音也好听,是好名字啊。】
白璐眼眶发酸,印刷整齐的课本一阵清晰一阵模糊。
明明刚才能忍住的,这会儿却怎么都不成了。
小白鹭想对同桌说谢谢的,一转头,不听话的眼泪却啪嗒啪嗒往下掉。
同桌怔愣,呆了两秒后,似乎想掏出纸巾帮他擦眼泪。
或许是他哭得太凶,同桌越找越急,最后直接扯过袖子,帮他把小脸擦干净。
【别哭别哭……】
【都是他们不好,故意欺负人……】
【我们是同桌,你放心,有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
【以后,我就叫你……】
“小璐。”
白璐后颈蹿过一阵电流。
他抬头看向吉恩,神色复杂。
父母习惯叫他“璐璐”,“小璐”这两个字,只有那个人会喊。
带有专属烙印的昵称就这么被新认识的朋友叫出,白璐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他怕每听一声,都会被迫想起某个应该遗忘的人。
不行,他得让吉恩换一下……
“那咱们说好啦,以后我就叫你小璐。”吉恩给意面淋上酱汤,语气轻快。
说好?什么时候说好的?
难道是他刚才走神时,随口答应了?
白璐垂眸,五味杂陈。
他错过拒绝的最佳时机了,现在再提实在尴尬。
也许这是个好机会,多听听,没准就能对这两个字脱敏。
面已做好,打包进盒,还有一次性餐具。
白璐伸手接,对方却提到更高处,躲开了。
……真幼稚。
“咳咳,不公平,认识这么久,你一次都没叫过我的名字。”吉恩假装生气。
哪里很久?不是才两天。
“你几岁了。”白璐叹气。
“24~怎么,你比我大很多?”吉恩歪头看他。
居然是同岁。
白璐眼角抽搐,不知是自己太老成,还是这家伙太孩子气。
其实叫一声也没什么,只是这大金毛仗着身高捉弄他,得意洋洋的表情实在很欠揍。
白璐不想就这样乖乖听话。
“叫一声嘛,叫一声嘛。”
【看,这是我的名字。】
“哈!你该不会是忘了吧?好过分啊,明明几个小时前才说过的!”
【南、砚、舟。】
“友情提示:J开头,N结尾,怎样,是不是想起来了?”
【南方的南,砚台的砚,小舟的舟。】
“很容易的发音哦,像这样,把牙齿咬起来,跟我读: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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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以后,你就叫我砚舟……小、小舟也可以……】
“呜呜呜,教都不学,太过分了!好伤心啊,我要把你的面吃光!”吉恩捂住脸,一双碧绿色的眸子藏在指缝里,尽是笑意。
白璐招招手,示意吉恩过来。
吉恩俯身,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下一秒,耳朵就被揪住了。
吉恩:“呃啊,疼!”
白璐:“吉恩,吉恩吉恩吉恩!”
吉恩:“疼疼疼!疼!”
肉酱意面到手,白璐松开大金毛的耳朵。
四目相触间,他在吉恩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陌生又熟悉。
幼稚得像个孩子。
* * *
白璐只是想去买份面,顺便打听一下吉恩的经营理念。
消息是探到了,东拉西扯的,时间也浪费不少。
白璐也不知道怎么就站在柜台外跟对方聊了那么久,若非有其他客人来买餐,他好像还会站下去。
“别吃那个,面都坨了,我再给你煮一份。”高要求严标准的吉恩叫住他。
“能吃,别浪费。”白璐不想给。
“不浪费,待会儿我吃。”吉恩长臂一伸,越过玻璃窗,把意面提回去。
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等白璐到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店外面该放把休息椅的。
白璐捶捶发酸的双.腿,转眼又觉得这个念头可笑。
今天是特殊情况而已。
他以后不会跟那只金毛聊得太久。
打开笔记本电脑,白璐在餐桌上一边吃面,一边敲计划书。
吉恩的这家店是外祖母传给他的,一直都做意面生意。
因为有这份情怀在,吉恩没法撇下店面去繁华地段营业。
白璐听后没有再劝,而是琢磨起其他主意。
他在商场厮杀太久,闲下来还真有点手痒,挽救一家濒临倒闭的小店对他而言,玩跟解闷小游戏差不多。
既然人动不了,那就想办法把客流引过来。
如今是流量时代,他决定找几个美食博主过来探店。
讲述一段有情怀的故事,带个“小众宝藏店”的热门tag,再把吉恩的手艺描述得胜过米其林大厨,制造争议和话题……
此类视频多推几条,肯定会有好奇者过来探究。
白璐敢断定,所有尝过吉恩意面的人,都会被征服。
只要口碑扩散出去,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如果小镇的镇长敏感度高一点,极有可能会利用这个噱头做宣传,届时再将小店规划成游客的网红打卡点……吉恩长得不错,身材也好,没准还能营销成型男厨师……
初步的推流步骤在白璐脑海里自动形成。
白璐塞了一口面,打开推特,打算筛选在附近旅游的探店网红。
他的账号久违登陆,曾经关注过的“南阳地产”话题,立刻争先恐后地开始推送。
【董事长遇刺入院,命在旦夕!】
【惊险一幕!公司现场鲜血淋漓,独家画面,劲爆十足!】
【抢救仍在继续!董事长生命进入倒计时!】
【噩耗来袭!南阳地产董事长南砚舟心脏停跳!确认死亡!】
6. 听话
白璐僵住,视线定格在“确认死亡”四个大字上,双眼被背景打过马赛克的一地殷红刺得发疼。
南砚舟,死了?
思维生锈成卡顿的齿轮,任凭如何努力都动不得分毫。
白璐24岁的人生,有12年是和南砚舟搅和在一起的。
高中毕业前同窗6年,交往后又同居6年,每日同进同出,朝夕相对,从蜜里调油慢慢过成背叛崩离。
无论是爱还是恨,“南砚舟”这名字都如附骨之疽般存在于他的生命里,即便动刀剜除,余毒也还死死残留。
如今,纠缠他的噩梦终于清除,他却生出丝茫然。
恨的源头没有了。
他该高兴才对。
开瓶香槟庆祝吧,喝到东倒西歪,痛快大笑,再让人送个花圈,挽联:好死。
白璐呼吸不畅。
窗户是通风的,屋里也不闷热,他最近饮食恢复健康,睡得也安好。
他不该再生病。
白璐狠咬舌尖,强迫自己回神。
鼠标轻颤着移动到屏蔽选项,刚要点击时,忽然一转,点开了发布视频的账号主页。
不对劲。
白璐缓慢眯起眼,接连辨认五六个,发现这些都是南阳地产养的营销号。
再查下去,虽然也有正规的新闻媒体大面积报道,给出的信息却没那么严重。
至于“确认死亡”,更是只有这一家营销号在传,流量偏高,偏拿不出确凿证据。
白璐从大一开始就在南砚舟的邀请下入职了南阳地产,整整四年都是学校公司两头跑,跟头把式地陪那王八蛋历练。
从贴身助理到总裁,白璐从懵懂单纯的学生仔磨砺得工于算计,南砚舟更是蜕变得阴鸷狠辣。
利字当先,他俩向来都不择手段。
南砚舟当初为跟罗家二少爷罗辛苟合,特地把白璐派到外地扶植新公司。
白璐得知真相后并未立刻发作,而是含恨蛰伏了两个月。
南砚舟想吞并罗家,从罗辛那里套出罗家的核心资源后,背地里没少做手脚。
冻结地块审批、联合银行抽贷、举报招标黑幕……
南砚舟用尽阴招把罗辛大哥送进监狱,成为唯一继承者的罗辛乐不可支,还以为遇到了贴心良人。
罗辛生日宴那天,上流云集,南砚舟掏出钻戒,当众对其跪地求婚。
这是南砚舟的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步,按照他的推算,只要再付出半年的虚情假意,他就能彻底掌控罗家。
然而,变故突生。
浪漫的求婚音乐忽然变成南砚舟贬损罗辛的私密录音,大屏幕一张张放出他与白璐的恩爱旧照,紧接着又换成罗辛窃取自家机密的监控录像。
宴会大门豁然打开,白璐身穿笔挺西装,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来砸场子了。
跟随者有罗家大少爷的残党,还有南阳地产曾被排挤过的老派管理层,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外加白璐特地找来的一众媒体。
曝光罗家地产项目地基偷工减料,检举南砚舟恶意竞争,坑害友商……
珠光宝气的生日宴,霎那间闹得鸡飞狗跳。
罗家几位长辈受不住刺激,心脏病突发被送上救护车,罗辛与大哥党羽吵成一团互相甩锅,南阳老派更是群情激愤,怒斥南砚舟德不配位,连声嚷嚷着要“肃清整顿”,罢免现任董事长。
南砚舟撞开无数肩膀,在会场外追上要走的白璐,苦苦挽留后挨了记重拳,被媒体镜头咔嚓咔嚓拍个正着。
那一夜的雨很大,比依萍去找司令老爸要钱那天还大。
几日后,罗南两家资金链齐齐断裂,对赌危机引爆,股价疯狂跳水。
白璐精准抄底核心股份,尽数变现,顺利拿走百亿资产。
他没对南砚舟手软,也没给对方悔过的机会,把两人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公司拆得一片狼藉,还丢给南砚舟上百亿的负债。
按常理来讲,南砚舟应该是翻不了身的,但眼下这番操作,却让白璐嗅到一丝微妙的气息。
在商人思维方面,没人比他更懂南砚舟。
如果这真是一出苦肉计,接下来,南砚舟的操作应该是经历数日抢救,终于转危为安,宽容地原谅伤害他的老员工,再在媒体面前唱苦情戏,用卖惨和慈善在大众面前扭转企业形象。
最重要的是,罗辛是个恋爱脑,极有可能因此事心软,前去医院探望。
罗家大公子已经入狱,罗辛就算犯过错也是家里的唯一指望,只要能将其重新钓住,促成同为落水狗的罗南两家联合,南砚舟就有翻身的机会。
同时,再……
手机震动,传来短信提醒。
白璐划开屏幕,扫视一眼,脸上露出阴冷的笑。
【我没事,别担心,都是媒体乱写的】
【在鬼门关走一遭,这大概就是我的报应吧】
【小璐,我错了,我知道我错得有多过分,也知道你一直不肯原谅我】
【现在,你有没有解气一点?】
洋洋洒洒的小作文以缓慢的速度发来二十多篇,虽然拼命认错,却没有催他回国,反而劝他多在外面散散心。
【这边的事总会处理好的,大概两个月,我就能去接你】
【等我,好不好?】
【小璐,我想你】
白璐沉吟片刻,拨通私家侦探的电话。
“嗨~老板,什么指示?”
“罗辛有没有去医院探视过?”
“嘿嘿,就知道您会问,我早就查过了,今天上午一出新闻就去的,待到这会儿才走,眼圈儿红红的,在病房里俩人还抱一起了呢!我这儿有图有真相哈,老板,您看不?”
电话挂断,白璐将脸埋在掌心,面容狰狞。
呵呵,一石三鸟。
不愧是南砚舟,算计人都能算计到骨头缝里。
得知这王八蛋死讯时迷茫,滑稽得像个笑话。
南砚舟。
南砚舟。
白璐双眼胀出血丝。
他要再毁他一次。
手机再次传来震动,这回是LINE特有的送信声。
屏幕是解锁状态,消息流畅弹出。
白璐垂眸,脑内全都是狠毒的绞杀计划。
想拆穿南砚舟的把戏很容易,凡事必留痕,既然是收买老员工做戏,流水方面肯定会有证据。
吉恩:【面记得趁热吃,放久了就会坨!】
把南砚舟纠缠他的聊天记录通通发给罗辛,再冷嘲热讽几句,罗辛就算再蠢,也不会捡回那条毒蛇。
吉恩:【我刚刚一口气卖掉三份面,厉不厉害?】
吉恩:【全是吃过的回头客,都夸我手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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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恩:【[开心][阳光][跳舞]】
吉恩:【咳咳】
吉恩:【不夸夸我么?[耳朵][耳朵]】
白璐静止的睫毛颤了颤,微不可闻。
他移动手指,面无表情地回了个【棒】。
该把罗辛探视医院的监控画面发给罗家那群长辈,让他们对扶不上墙的新继承人彻底死心……
吉恩:【[满足][满足]】
吉恩:【你平时几点吃晚餐?】
再联系南阳老派……
吉恩:【看到你已读了~】
吉恩:【几点?几点?】
白璐抿唇,分出心想了一会儿,给出回复【七点】。
吉恩:【好,那我以后就七点半收工】
白璐挑眉,干涸的眼睛眨了眨。
吉恩:【哈哈,我很听话吧】
吉恩:【放心~我会注意休意,好好照顾身体】
吉恩:【你呢?你有没有乖乖听话?】
吉恩:【午餐有好好吃完吗?】
吉恩:【饮食健康很重要,不可以再低血糖[严肃][认真][摇手指]】
白璐滞涩地拿起那份凉透了的面,大口大口把剩下的吃完。
到底还是坨掉了。
吉恩帮他煮了三次,就为让他尝到最好的口感。
他该早点吃光的。
吉恩:【你别嫌我唠叨,低血糖危害很大,对大脑也有损伤】
吉恩:【万一晕倒很容易摔成骨折,可不是开玩笑的】
有点心虚,又有点着急,白璐争分夺秒地把最后一口面塞进嘴里,拍了张空荡荡的食盒给他看。
白璐:【[图片]】
白璐:【我有在好好吃】
吉恩:【哇!真棒!吃得好干净!】
白璐嘴巴塞得鼓鼓的,艰难嚼动。
打字的姿势不是很方便,他竖起手机,在屏幕里看见了自己模样。
怎么吃成这样?
有点像仓鼠。
吉恩:【晚上懒得动就别过来了,我去给你送面】
白璐:【不用了】
白璐:【我正好出门透气】
吉恩发来一张大金毛的憨笑表情包。
白璐没绷住,闷声偷笑。
好像啊。
这家伙,知道自己长得像大金毛么?
可爱。
吉恩:【在忙什么?】
吉恩:【我好无聊,在望天】
吉恩发来一张天空照,随后是自己的一张可怜垮脸照。
白璐点开照片,放大,再放大,对着那副八字眉笑了半天。
好丑。
长按照片,他点击了保存。
白璐:【我在看推特】
吉恩:【有什么好玩儿的?】
吉恩:【推给我推给我[期待][星星眼]】
白璐把视线投向屏幕,盯着那些糟心的新闻看了半天,忽然觉得,挺没劲的。
手下的鼠标好像自己在移动,关掉推送,屏蔽所有跟“南阳地产”有关的话题,再拉黑过去互关的友商。
最后一个,是南砚舟。
白璐打开搜索框,噼里啪啦输入“大金毛搞笑视频”。
探店网红待会儿再查吧。
他想先调戏一下这只大金毛。
7. 心急
当晚,白璐六点五十分出门,抵达吉恩的小吃店时,发现椅子和餐桌已经在外面摆好了。
“我有说过要在这吃么?”白璐拉开椅子坐下。
“正好,我也没吃,一起嘛。”吉恩从店里搬出另一把椅子,放到他对面。
先前来还只有一把,看样子是新买的。
“想吃什么?”吉恩回到店内,拿出只短粗的圆柱蜡,蜡身乳黄,外面的白蜡杯雕花镂空。
“番茄开心果大虾。”白璐摊开掌心,手指弯了弯。
“这位客人还真会点啊,我家的开心果可是手工碾压的碎粒,大虾是……”吉恩会意,没点打火机,把蜡拿给他玩。
“当日到港的西班牙红虾。”白璐摆弄蜡杯,觉得这镂空工艺还挺好看。
吉恩垂眸,喉间溢出声低笑。
十分钟后,两盘面摆好,烛火轻晃,给静谧的夜间添了一丝宁和。
白璐盘子里的虾堆成小山。
“特殊关照?”白璐忍笑,拿出手机拍照。
“对。”吉恩承认。
“你家回头客福利还真好。”白璐扫他一眼,发现这家伙居然对他摆出了拍照POSE。
竖起大拇指,对摄像头面带微笑。
呃,他只想拍面来着。
好吧。
白璐调整手机角度,给大金毛也来了两张。
吉恩:“请把我拍帅一点。”
白璐:“没那手艺。”
吉恩:“我右脸的角度更好看。”
白璐:“你两边脸长得不一样?”
吉恩:“每个人都有点差别,是你没仔细观察。”
白璐:“哈。”
吉恩:“不信?看我给你拍!”
白璐:“不要。”
吉恩:“拍嘛,来,帅哥,看镜头~左脸一张,右脸一张~”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怎么听起来不像是两张。
吉恩捧着手机笑,高大的身躯在椅子里东倒西歪。
白璐按住小餐桌,怕被这只摇头晃脑的大金毛撞倒。
这顿饭似乎吃了很长时间,连蜡烛都烧掉了一半。
吉恩收拾餐具准备关店,白璐说要去附近走走消食。
“一起一起,等我!”吉恩动作加快。
“我先走了。”白璐双手插兜。
“诶,等等!”吉恩以为他真要走。
“你去附近找我。”白璐慢腾腾转身。
“别别别,天太黑,我找不到!”店内稀里哗啦响个不停。
“不是有路灯吗?你夜盲症?”白璐重心偏移到一条腿上,原地转回身。
“……是。”吉恩摘开塑胶手套。
“骗人。”白璐一眼看穿。
拉下卷帘窗,锁好门,脱掉围兜的吉恩学他的样子双手插兜,耸着肩笑:“是骗人。”
白璐屈起食指和中指,用指节夹起吉恩的脸。
“啊,疼疼,疼。”吉恩弯腰,结实的身板随着他的两根手指晃。
这脸皮,真厚。
* * *
白璐没想到,吉恩居然跟他住得这么近。
两人的住处中间只隔了三间房,竟是在同一条街上。
“奇怪,你是我邻居?我平时怎么没见过你?”白璐纳闷。
“我也才刚来不久……你先前是不是不太出门?”吉恩和他并排走着,肩臂似擦非擦。
“嗯。”白璐闷声。
刚搬来这里时,白璐每天都躲在屋子里,只有清晨人少时才会去海边喂鸟。
“自己逛是怪无聊的,不如我们以后,一起?”吉恩望着远方,努力表现得不紧张。
夜色深浓,路灯隔远,白璐并未察觉。
这次的沉默比吉恩预料得更久。
他手心微微出汗,不知自己是否提前越过了某条界限。
或许他刚刚的声音太小,混在风里,白璐没听到。
亦或者白璐心里在想别的事,没留意他的话。
要再问一遍吗?
吉恩喉结滚动,关节僵得像木偶,每走一步都在嘎吱嘎吱响。
最有可能的,是白璐讨厌这个问题。
不知该如何拒绝,所以才保持了沉默。
吉恩疯狂反思刚刚的话是否冒犯。
他心思表露得很明显吗?
又不是约会,只是约着逛逛而已,真的很让人有负担吗?
糟糕,“以后”“一起”连着听,真像是在寻求某种承诺。
太心急。
他说错话了。
不行,得赶紧讲个笑话把这事糊弄过去……
“嗯,一起吧。”白璐伸手,拍了拍吉恩的肩,“奇怪,你肩好.硬。”
“……是肌肉。”
两个肩膀撞在一起,分开刹那,又撞了回去。
吉恩晃晃荡荡,笑成一朵花。
* * *
两人约好第二天要修理前院,时间定在上午。
这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白璐以为该在九十点钟左右,当某个精力旺盛的家伙过来敲门时,他还在抱着枕头睡。
几点了。
白璐蹙眉,哑着嗓子应一声“就来”,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
六点。
该死,他们昨晚十二点才分开。
这家伙怎么起得来!
得到回应后,可怕的敲门声就终止了。
白璐艰难从床.上爬起,困倦地去给吉恩开门。
“早!我推除草机过来了,还带了三明治,里面有生菜、肉、蛋和培根,还有你最喜欢的番茄片……”
吉恩活力满满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舌头竟是回不过弯。
晨曦漫进玄关,给白璐笼了层薄纱似的光晕,他显然还没醒透,头发微乱,黑眸半垂,往日锐利的眉眼皱得毫无攻击力,活像只绵软的包子。
吉恩知道自己不该乱看,可任凭他如何控制,视线都在持续下落。
这件天蓝色的丝绸睡衣领口松垮,肩部滑坠,将那截细腻的锁骨展露无疑。
料子太贴,顺着腰线蜿蜒,清晰勾勒出清瘦却不单薄的轮廓,单用眼看,就能摸到那层细腻微凉的肌理。
脚没穿拖鞋,随性地踩着地板,脚趾泛着和手同色的白,趾尖因用力而充.血,像是被冻到般透出抹粉色。
吉恩瞧得发愣,想要窥见更多,却只能止步于此。
脚背的部分,全都被略长的睡裤残忍垂盖住了。
“三明治……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番茄。”白璐嘟囔着,侧身让他进来。
擦肩而过,吉恩鼻子里充满了沐浴露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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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混合的香气。
这是白璐独特的气息,哪怕他在超市悄悄买了相同的牌子,终究还是复刻不出。
“你昨晚说的。”吉恩捏捏鼻尖,想抑制住那股痒.意。
白璐揉揉眼,记不清。
昨晚他们聊的很多,都是些杂七杂八的琐事。
“你来太早了。”白璐吃不下三明治。
“抱歉,”吉恩抓抓头发,看出白璐有点难受,“要不,你再去睡会儿?”
白璐摇头,软趴趴地坐到餐桌前。
客人都来了,他哪里还睡得着。
“咳,我上次在海边碰见过你还挺早的,就以为你习惯早起。”吉恩开始内疚。
他兴奋得一夜没睡,脑子里想得都是天亮之后就可以见面。
“那是……我现在喜欢睡懒觉。”白璐定定神,哗啦啦地撕三明治包装。
明明不是对外售卖的食物,包装得还这样仔细,袋子上又是星星又是心。
挺好看的。
吉恩盯着白璐困倦的模样,无声笑了笑。
吃完早餐,白璐总算精神起来。
吉恩收拾好餐桌,动作利落。
“你现在连我的早餐都包揽了,要不要来我家当私厨?”白璐按照惯例冲杯蜂蜜水,拿在手里小口小口喝。
“好啊。”吉恩处理掉垃圾,拿起台面上那罐蜂蜜,确认少掉的份量。
“清洁也在行,干脆连家佣的活也干了吧。”白璐揶揄着,吹散蜂蜜水的热气。
“没问题。”吉恩放下罐子,心满意足。
“那园丁的活也交给你。”白璐继续压榨。
吉恩双臂后撑台面,靠坐着看他:“我还擅长按.摩催眠,还会看病……让我想想,我打架厉害,还能给你当保镖。”
“这么全能。”白璐很给面子。
“这么全能的佣工,老板一个月要给多少?”吉恩有点期待。
“七美分。”
“哈哈哈哈!”
吉恩开心,好像听到的是七个亿。
白璐:“笑够了就教教我除草机怎么用,你推来的那台是电动的还是柴油的?”
吉恩:“新款充电式,操作按钮就行,不用手拉启动。”
白璐新款老款都没用过,他就没除过草。
这边招呼着人想走,那边吉恩却赖在原地不动。
白璐投去疑惑的目光,发现对方满脸哀怨。
“老板,开工前给点水吧。”吉恩把手握成空杯状。
白璐一时无措。
不是他抠,是家里压根就没有多余的杯。
白璐买生活用品时,完全没考虑过招待客人。
怎么办?
让对方忍着?好像也有点太黑心了。
“咳,等我刷个杯,你也用它喝吧。”白璐想去洗水池,还没等迈步就被拦了一道。
吉恩拿过杯,将剩余的蜂蜜水一饮而尽。
白璐的手停在半空,见对方这么渴,索性去取水壶,给他再倒一点。
吉恩呼吸沉重,转动杯身,将唇贴在白璐方才喝过的地方,仰起头,把仅剩的几滴液.体汲取得干干净净。
杯身温.热,残留着甜腻腻的水渍,像极了某种他渴望又不可及的触.感。
心脏狂跳,吉恩轻擦唇角,体.内有火在烧。
8. 反应
白璐为学除草特地换了身运动服,素色薄料,年轻得像个大学生。
吉恩让他手推除草机站好,咔嚓咔嚓拍照留念。
“要不要这么夸张?”白璐无奈。
“生活需要仪式感嘛,把点点滴滴都记录下来,以后看着多有意义?”
吉恩半蹲在地,熟稔地变换各种角度。
白璐有点不适应,他平时很少拍照,南砚舟更是少年老成,表达爱意的方式是送花送礼物,从没跟他凑在一起,举起手机情侣自拍过。
也很少单独拍他。
白璐分手后清理手机相册,发现关于他们的回忆留影少之又少,出镜率最高的,居然是毕业照和公司集体相。
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在学校能看到,回家能到看,去公司还是能看到。
生活节奏紧凑,他们都只顾着眼前和未来,没想过日后要靠照片来回忆某段时光。
吉恩拍照的手顿了顿,他看到屏幕里的白璐正在出神。
白璐总是会露出这种表情,不是动怒也不是疲惫,而是像踩空一级台阶,整个往下坠了半寸,落在某个只有自己知晓的旧地方。
吉恩知道,那里还站着另一个人。
“我教你怎么用。”收好眼底的情绪,吉恩语调爽朗。
白璐眨眨眼,把注意力转回吉恩身上。
“看,这是电箱,底下是割片,后面是收纳袋,推手中间最大的按钮是启动键,横杆这里可以调整割草的速度。”
“先按启动,机器会自动往前走,不用人力推,扶手的作用是控制方向。”
“割片的高度我在来之前就调整过了,现在是夏季,草长的速度比较快,所以要留5CM,等低温下降可以调到3CM保持美观。”
吉恩讲解得事无巨细,自己演示着推完一行后才换手给白璐。
眼看白璐要启动,吉恩从裤袋里掏出副新手套递给他。
“你准备得还真充分。”白璐感觉不带也行。
把手的位置很干净。
“毕竟是露天操作,安全第一。”吉恩很坚持。
白璐戴好,刚要按键,吉恩又提醒:“档速这样就行,不要调到最大,马力很足,握不住容易暴走。”
“嗯嗯。”白璐迫不及待。
随着“嗡”的一声,除草机开始前进,割草所带来的震动传到扶手上,弄得他两手发麻。
方才旁观白璐还觉得这档速正好,如今实操,却又觉得有点快。
车子不会笔直地朝前跑,需要时刻调整细小偏差,想推整齐还真不容易。
手臂和腕部都要持续发力才行。
白璐刚上手时很不适应,但他很会总结经验,没过多久就同机器磨合完毕。
吉恩跟在旁边,没像开始前那样碎碎念,只偶尔提点两句,让白璐自行摸索。
等推到第三行,吉恩啪啪鼓起了掌。
“好棒啊!真厉害!”
“我第一次用摸索大半天,你居然这么快就能学会!”
"Amazing!!"
白璐按下停止键,甩甩发酸的手腕。
这种夸赞很像哄孩子,奈何吉恩说得太过自然,他也就没觉得别扭。
而且,心情还不错。
“东西挺好用的,不过按键不太灵敏。”白璐用指尖敲敲启动键。
方才除草的过程中,机器偶尔会自己停下来,好像线路有点接触不良。
“那小子难道买的残次品……”吉恩嘀咕一句。
“这是你跟别人借的?”白璐问。
听吉恩的口气,对方年纪也不大,好像关系还挺亲近。
原来吉恩在小镇上有其他朋友。
怎么从没听他提过?也没见到过。
白璐拇指无意识地拨弄档位,心情有点微妙。
他以为吉恩和自己一样孤单,所以才总想陪这家伙来着。
没想到真正寂寞的只有他而已。
吉恩或许是人来疯,对新接触到的朋友过分上头,才总像小狗一样黏着他。
等新鲜感过去,发现他是个无聊的人,大概就会回到老朋友身边吧。
“嗯,原本是想买个新的来着,结果发现我哥们儿家里就有……我现在住他家,他搬去女朋友的城市生活了。”
吉恩挠挠头,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暂时停工,把这东西扔掉。
“我以为你住在外祖母家。”白璐停止拨玩档位。
吉恩一愣,好像在疑惑他怎么会突然提到“外祖母”。
“你不是说,小店是从外祖母那里继承过来的……”白璐提醒。
“哦,对对,是,呃,我外祖母的房子太老,实在住不了人,所以我就……小心!”
除草机忽然暴冲,在最大档位的加持下嗡嗡狂蹿。
这残次品!擅自启动了!
两人皆吓一跳,拔腿就追,好像在撵自家没牵绳的疯狗。
“抓住抓住!”
“啊,小心脚下!”
“震动太大了!”
“怎么关闭不了!”
充电式残次品最大的缺点就是,一旦开关卡顿,想要让其停下就只能暴力卸载电池。
问题在于,这条“疯狗”癫得要命,想扣开电池箱盖简直难上加难。
割片高速转动的声音恐怖至极,在一些欧美血腥电影里登场率极高。
就在白璐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拍现实版《死神来了》时,开关大老爷终于肯赏个脸了。
白璐气喘吁吁,双手还死死地把住推手不敢动,贴在他身后的吉恩也没好哪去,手臂上的肌.肉仍旧紧绷,提防这机器再度抽风。
“哈啊。”白璐长叹,慢慢缓过神来,刚想去摘电池,忽然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硌到他了。
灼.热的呼吸落在颈侧,白璐汗毛根根竖起。
吉恩倏然松开扶手,蹲下去捣鼓电箱。
“电池电池。”吉恩边拆边嘀咕,额头汗珠滚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白璐仍在石化。
刚刚那是错觉吧。
或许是别的什么,钥匙之类的。
他艰难移动视线,瞥了眼吉恩的牛仔裤,发现右侧的口袋空空如也。
至于左侧和某个危险区域,则被除草机的机身给挡住了。
吉恩似乎没察觉到他的视线,仍专心于眼前的工作。
那电池好像很难拆,半天都弄不出来。
烈阳高升,烤得人汗流浃背。
在一阵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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窒息的沉默后,吉恩率先开口:“要不,你先进去吧。”
接着,他又不抬头地补充一句:“天热。”
“不用扶着?”白璐松开把手。
“没事,电箱盖是敞开的,有安全保险,机器不会运作。”吉恩语气如常。
白璐点点头,道一声“辛苦”,逃避什么似的回了屋。
* * *
GAY达这东西,有时候还挺不靠谱的。
白璐反复回忆吉恩这几天对他的态度,始终没法确认那些相处是否超过了友情的界限。
应该没有吧。
可吉恩对他的照料确实有点多,难道……是在追他?
白璐趴在餐桌上,尽管打开了电脑,却半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昨天发布过助理招募,给出的薪资丰厚,这会儿邮箱里已经收到十多封简历。
刷掉一批经验匮乏者,再刷掉履历不干净的,然后剔除满嘴跑火车的家伙……
白璐一目十行,尽量不去想刚才的事。
所以,吉恩是GAY吗?
他和南砚舟在学校里朝夕相处六年都没发现对方的小心思,足以证明他很迟钝。
可万一误会了呢?
一想到要断绝这份刚刚培养起来的友情,白璐心里就一阵憋闷。
他没有再谈恋爱的想法,更不想跟追求者纠缠不清。
为了不浪费彼此的时间,果断拒绝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问题在于,吉恩从未跟他表白过。
接连PASS掉二十份简历,白璐嗓子有点疼,不知是刚才晒的,还是因焦虑而上火。
白璐深深吸气,想去倒杯水润润嗓子,想起吉恩也用这杯子喝过,忽然又觉得没那么渴了。
餐桌靠窗,用余光就能瞧见前院的情景。
吉恩把电池拆下来后,愣愣地发了会儿待,重新将其装回,启动机器,继续帮他修剪草坪。
看样子是打算独自将活干完。
今天气温分外的高,差不多有40°左右,吉恩没戴帽子,连那头蓬松的金发都被汗水湿透了。
白璐知道自己该出去帮忙,可刚才那一幕让他没法面对。
鼠标点击的频率逐渐慢下来,屋内空调的凉爽,外面却燥.热得连空气都在扭曲。
白璐心里长草,陷在进退两难的地步,只盼吉恩别太认真,能敷衍着尽快了事。
谁知那家伙做起事来轴得很,跟煮面一样,非要尽善尽美。
眼看吉恩不断用胳膊擦脸上的汗,还要操纵除草机重头规整一遍,白璐再也坐不住。
他起身,推开窗:“这样就可以了!”
“还有几根杂草没割掉……你忙吧,快弄完了!”吉恩甩甩湿哒哒的头发,朝他笑笑。
说完,将档位调大。
嗡鸣震耳,白璐的声音再传不过去。
关上窗,噪音和闷热又被隔绝在外。
白璐用力抓抓头发,对吉恩的感动和愧疚,终究还是压倒了那丝疑虑。
肯定是误会。
就算吉恩真的……原因也是天气炎热。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碰巧有肢.体触碰,擦.枪.走火都很正常。
那代表不了什么。
9. 意乱(2更)
暂时想通吉恩带来的困扰,白璐终于能静下心继续看简历。
挑选半天,终于有一份还不错的入了他的眼。
此人名叫迈克,今年28岁,有十年的相关经验,专门做短周期的临时代理,为有临时需求的顾客提供便利。
学历高,曾经的雇主给出的评价也极好,简介务实不虚浮。
五官端正,棕卷发,戴无框眼镜,下颌线收紧,外形谨慎干练,给白璐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邮件最后有留联系方式,白璐打过去,亲自和对方详谈。
窗外,把每一个杂草都仔细割除的吉恩再没有耽搁的借口,犹豫着要不要推除草机直接走。
他知道白璐现在大概不想看到自己,还是明天再见面比较好。
吉恩艰难地做出决定,正打算走,贪心地往窗内一看,脚底顿时生了根,再迈不开步。
白璐在打电话。
和谁?
吉恩浑身僵硬,连酷暑带来的炎热都感受不到。
难道是那个人。
不,或许是父母,或许是其他朋友……
可表情为什么这样严肃?
这不像是通轻松的电话,好像在谈很重要的事。
怎么聊着聊着还站起来了?
哦,是去厨房倒水。
这通电话也太久了。
还不挂断么……
吉恩蹙眉,两三下把除草机的电池扣掉,确认白璐没往外看,又迅速在地上滚蹭两圈。
现在,他浑身上下都是脏污了。
* * *
白璐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不错,这位迈克说话有条理,办事思路也清晰,而且很懂分寸,不会装熟跟雇主套关系。
公事公办,理解能力强,的确是位合格的助理人选。
将昨天拟好的线上合同发给对方签字,为期三个月的雇佣关系正式成立。
白璐把看好的网红资料给迈克发过去,让他负责联络相关事宜。
“对了,我的手机总受到骚扰,你有办法帮我强力屏蔽吗?”白璐懒得再换手机卡。
南砚舟没有被先前那通骂唬住,很确认这就是他的手机号,小作文叮叮当当发个不停。
白璐又拉黑过两次,可这家伙这次像疯了一样,非要得到他的回复。
【小璐,你还好吗?是不是在那边出了什么事?】
这是拉黑前的最后一条。
白璐知道这份清净维持不了多久,他急需摆脱这种没完没了的纠缠。
迈克认真听过后,思忖片刻道:“对方肯定是用黑客手段捕捉到您的个人信息,而且突破手机设施的防护网,就算设置陌生号码拦截也没用。”
“有办法解决吗?”白璐从对方沉着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希望。
“可以,麻烦您发一份白名单号码,除此外的所有来电,我都会帮您挡住。”迈克给出可靠的回答。
哈,还真是找对人了。
白璐坐回电脑前,十指快敲,很快发过去几个号。
父母的,私家侦探的,迈克本人的,还有……吉恩的。
除此外,他暂时不想被任何人找到。
要讨论的事太多,两人的电话一直在接听中,接下来就是网红的接洽问题。
刚聊个开头,门铃忽然响起。
白璐边打电话边往玄关走,一推门,被脏兮兮的吉恩吓了一跳。
“你、你摔倒了?”白璐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满脸诧异。
“好像是有点中暑,一个没注意就……”吉恩捂着胳膊,一副吃痛样,“你在打电话?啊,那我就不进去了。院子修剪好了,再见……嘶~”
“说什么?你这样子要去哪儿?”白璐匆匆告诉迈克“回聊”,直接把人拉进屋子。
“摔到胳膊了?要紧吗?挽起袖子我看看。”瞧吉恩这么痛,白璐怀疑有可能是骨折。
吉恩飞速瞥一眼那电话屏幕,发现通话记录显示的是“迈克”。
还好,不是他怀疑的那个人。
不过,迈克是谁?
白璐在华国应该没有这号朋友,难道是出国后新认识的?
吉恩心里乱乱的。
白璐见他不说话,以为是中暑晒晕了,索性亲自去挽对方的袖子。
吉恩没想到白璐会碰自己,身子一滞,连忙躲开:“别,我身上脏。”
“都这会儿了还脏什么?我看看你的伤!”白璐重新拉住他。
吉恩:“我摔的轻,没事!”
白璐:“那就让我看看。”
吉恩:“唉,我身上都是汗。”
白璐:“那怎么了?”
吉恩:“还有土和草屑!气味也……求你了,让我先去洗个澡吧!等我洗干净随你看!”
白璐:“真没事吗?你自己能洗?”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白璐想咬舌头。
他现在说话真是越来越不经大脑,万一对方说不能,难道他还要进去帮忙……
吉恩面色胀红,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浴室在那边,阀门有点生锈,你调水温的时候小心点。”白璐试图忽略掉空气中的微妙气息。
“谢、谢了。”吉恩喉咙发紧,连最简单的单词都说得卡顿。
望着吉恩慢慢走开的背影,白璐鬼使神差的往对方左裤袋看去。
和右边一样,空空荡荡的。
无论是哪边,都没有能让人产生误会的坚硬钥匙串。
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窘迫和困顿再度翻涌,白璐理解不了刚才的自己。
怎么就把人留下了?
还让对方用他的浴室?
他真是……
淅淅沥沥的淋浴声从浴室里传出,屋里空间不大,甚至连吉恩搓洗皮肤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白璐避无可避,干脆放弃在客厅办公,抱着电脑躲回卧室。
刚要关门,他忽然想起两件重要的事。
他家没有多余毛巾,只有自己用的那一条。
而且,吉恩得那套衣服脏得像抹布一样,根本没法再穿了。
白璐扑倒在床,用枕头大力蒙住脸。
待会儿的事待会儿再想。
起码在这五分钟内,他要狠狠逃避现实。
* * *
混迹社交场时,白璐很擅长伪装情绪,无论对方是笑脸相迎还是夹枪带棒,他都能压制住本心,做出最完美的回应。
把解决尴尬的处境当成一件工作对待,白璐立刻找回了自己的主场。
他从衣柜里翻出套最宽松的运动服放在洗手间门口,敲门通知吉恩后,顺便提醒对方可以用架子上的毛巾。
只要冷静下来,事情就变得很好解决。
吉恩用过的毛巾可以扔掉,穿过的衣服可以送出去。
多么简单的解决办法,根本不值得苦恼。
吉恩洗了大约十分钟,出来时白璐依旧在卧室,门敞开,方便他隔着一段距离表达关心和感谢。
白璐在床.上用小饭桌搭建个简单办公桌,把电脑放好,遮住半张脸:“衣服还合身吗?”
吉恩没拉运动服的拉链,把裤子穿成八分裤:“嗯,合适。”
白璐将视线散漫地放在他肩部,礼貌又不逾矩:“那就好,胳膊还疼吗?”
吉恩抬抬手:“没问题,连擦伤都没有。”
“那就好,今天真是麻烦你了。”白璐的道谢过于礼貌,好像在谢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
这份措辞的疏离意味太浓,吉恩低下头,明显有些落寞。
白璐深吸一口气,不知怎的,心里难受。
电脑屏幕上的空白文档打的全都是无序的混乱字母,丝毫没起到镇定作用。
无论怎么想,他现在的行为都是伤人的。
吃掉对方带来的早餐,吹着空调任由对方在烈日下修剪前院,对方受伤也没太关心,把人丢进浴室后扔下衣服就躺回床打电脑。
他甚至想就这样等吉恩自行离开,连送都不送。
做个人吧。
白璐细数自己的离谱行为,桩桩件件都槽点满满。
去送送他。
白璐在心里催促自己。
“毛巾我弄脏了,等我买条新的给你,还有衣服。”吉恩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朝他挤出一丝笑,没再留给他犹豫的时间,转身而去。
白璐张张嘴,喉咙里堵着不成句的话。
听到门“咔哒”关上,束缚他的定身魔咒霎那间就失了效。
白璐跑到窗边,目送吉恩推着除草机一步一步离开前院。
他站的位置很明显,如果吉恩突然回头,他大概连藏起来的机会都没有。
就算为了不尴尬,他也会朝对方挥挥,做个体面的道别。
那样,他们的这次碰面就还不算太糟。
可吉恩越走越远,没有回头。
或许,他该推开窗户,喊一声“中午见”?
白璐家里有调味料,却没买自炊的食材,唯一能果腹的就只有那罐蜂蜜而已。
不出意外,他肯定会去吃吉恩的意面。
还有另外两种口味,黑胡椒奶油蘑菇面和蒜香培根面,他都没有尝过。
吉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没有推开窗的必要了。
白璐没躺回床,仍旧站在那里。
说到底,那只是一个意外,他分明想通了的,可为什么一见到吉恩,就又在意起来?
白璐没能找到答案。
* * *
胃真是个很容易受到情绪影响的器官。
白璐中午没去吉恩的小店。
省掉一顿饭再次变得毫无影响,他只是机械地跟迈克对接工作,确认接下来的推流事项。
床铺宣软无比,让人一躺下就懒得起来。
LINE很安静,往常喜欢碎碎念的头像再没有未读的小红点。
白璐想发些什么过去,可每次打开对话框,都会犹豫着关掉。
没有合适的聊天契机。
对了,他记得吉恩拍过他手扶除草机的照。
【我的照片呢?】
怎么看起来理直气壮的。
【可以把今天的照片发给我吗?】
太疏远了,朋友间不会这样聊天。
【照片[太阳]】
呃……
【忙嘛?我想看看照片[戳]】
白璐盯着最新编辑的信息三秒,痛快按下删除键。
锁掉屏幕,把手机远远扔开,白璐拉过被子,彻底蒙住头。
睡吧。
他该好好睡一觉。
* * *
白璐不知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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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时候醒的,他没开灯,也没看时间,只是躺在黑暗里,思绪飘散。
外面天色很晚,大概是晚上七八点钟的样子。
罢工一天的胃终于开始运作,发出阵阵抗议。
健康的饥饿。
白璐掀动嘴角,露出个无声的笑。
经过长时间的冷静,乱麻一样的思绪再次被整理完毕。
白璐彻底弄懂如此纠结的原因了。
在潜意识里,他很害怕失去吉恩这个朋友。
现在这样的状态,就是他认识那只大金毛前的样子。
被时不时蹿出来的回忆弄得精神萎靡,疲惫地抵抗南砚舟的轰炸式骚扰,迷茫,空虚,在静到连根针掉落都能听到的房间里昏昏欲睡。
不得不承认,挽救吉恩的小店,在某种程度上给了他生活的动力。
就像《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里的男主角和猛虎一同在海上遇难那样。
海面空旷无际,很容易让人丧失斗志,无聊到发狂。
男主角是靠捕鱼饲养那只猛虎,才撑到获救的那一天。
白璐不知道他所需要的岸在哪里,但他清楚,吉恩的陪伴对他而言有多珍贵。
从商多年,哪怕是下意识的举动,他的出发点也永远都是利己的。
白璐厌倦这样的自己,在察觉到深层的利用企图后,更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泰然自若地去找吉恩。
友情不该混入杂质。
就算是其他情愫也一样。
等吉恩的小店火起来后,就搬离这座小镇吧。
重新找个陌生的地方,调整身心,努力融入当地的居民。
或者,继续离群索居也挺好。
他总有一天会恢复正常,拿着花不完的钱好好享受这个世界。
只要交给时间。
笃笃,玄关方向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白璐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是有人来?还是他听错了?
卧室的门也关着,能隔绝声音不少声音,他屋里又黑漆漆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招待客人的样子。
不会有人拜访这样的一间屋子。
白璐慢慢坐起身,瞪着屋门,侧耳倾听。
笃笃笃。
短暂的沉寂过后,敲门声变得更加果断,带着就算他还在睡也要将他叫醒的气势。
笃笃笃。
笃笃笃。
“小璐!”门外的声音有些急,像是怕他在屋子里出了什么事。
白璐起得有些猛,头晕眼花,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外走。
他按开几个灯的开关,随即后悔地眯起眼。
啊,强光。
眼睛好疼。
似乎是听到了他走路的响动,外面的人没再敲门,而是耐着性子等待。
终于,白璐成功按下门把手。
吉恩还是穿着白璐送给他的那套运动服,只不过内里加了件白T,即便敞开拉链也不会让人的视线无处安放。
可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哪怕是夜晚穿这么多也会闷热。
吉恩没像往常那样露出爽朗的笑,蓬乱的金发将他的双眼遮住大半,只能在缝隙中看出零星暗光。
“我关店了,给你带的晚餐,还有新衣服和毛巾。”他提起手里拎着的东西让白璐看。
“谢谢。”白璐接过,打开袋子,礼节性地扫视一眼。
毛巾有两条。
“正好遇到超市打折,买一赠一。”吉恩干巴巴道。
白璐捏捏毛巾的面料。
触感柔.软,不像是会便宜处理的东西。
“要进来么?”他没再追问。
吉恩提的意面有两份,应该是想和他一起吃。
“可以吗?”吉恩与他对视。
白璐被那目光烫到,下意识转头避开。
他给白天的小插曲找过很多种借口,企图维持住两人友谊的表象。
可是现在,吉恩的想法好像和他的不太一样。
“你、你也没吃?”白璐问了句很没营养的话。
在答应之前,他需要点缓冲的余地。
“嗯。”吉恩紧盯着他,将他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白璐沉默了很长时间,久到只要吉恩一转身,或者他一关门,就能解放般地结束这难堪的境地。
可他们谁也没动。
“一起吧。”白璐轻轻吐出这三个字。
吉恩庞大的身躯很显眼,哪怕是再细微的轻颤都能展露无余。
白璐把东西拎到餐桌上,动手打开食盒。
房门关闭的声音比预想得还要响。
白璐指尖一软,没能掰动盒盖。
扣得太紧了。
他再次尝试,猜测里面到底是哪种口味的意面,可这盒子偏要和他作对,不管怎么努力就是打不开。
一双大手接过他手里的餐盒,小心翼翼绕开他手部的每一寸肌.肤。
啪,盒盖开启,浓郁的奶油香气扑面而来。
其实意面的香味很浓,早在开门的瞬间他就闻到了。
“小璐,”吉恩声音沙哑,无比郑重,“我喜欢你。”
白璐猛地抬起头。
所有的掩饰在这一刻都成了无用功,吉恩眼中的爱意不再隐藏,汹涌得让他不知所措。
“我可以……追求你吗?”
10. 微妙
白璐的心慢慢揪起,紧着,紧着,又在某一瞬间倏然松散。
“坐吧。”他把餐具给对方分好。
吉恩没想到白璐只有片刻慌乱。
感情的萌芽或许悄无声息,但爱意疯长时必然是炙热的,强烈的。
至于表白,更是肾上腺素飙升后的冲动,莽撞,不计后果。
只要白璐对他有情愫,突然接受到如此澎拜的讯息,就不可能表现得平静无事。
或许,他也成功掀起过一丝涟漪,但那波动太小,还没在水面扩出几道圈就淡淡消散。
吉恩好像被沉重的巨石压过,从头到脚,无声地贯穿个遍。
在亲耳听到回复之前,他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看对方失魂落魄地坐到对面,白璐双手交叉,慢慢开口。
“吉恩,我刚刚结束了一段糟糕的感情。我和他相识十二年,同居六年,在交往期间几乎付出全部心血。”
“他出轨了,这段创伤带给我的打击很大,之所以搬到这里,就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自我疗愈。”
“吉恩,我很珍惜与你的友谊,也很感激你的喜欢,但是抱歉,我没法给你想要的回应。”
“我未来,也真的没有再展开一段恋情的打算。”
“对不起。”
白璐说得仔细,每一句都谨慎措辞,生怕伤害到对方。
吉恩和那些走在街上贸然向他搭讪的人不同,白璐也舍不得用潦草的“没兴趣”搪塞。
有些话说开了更好,彼此坦诚相待,不用再遮掩什么。
只是……
白璐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连心理医生都难以启齿的感情过往,居然能对着吉恩倾诉。
先前利用吉恩排解寂寞的负罪感稍稍减轻,白璐如释重负。
吉恩是个好人,值得一段更纯粹,更刻骨铭心的感情。
别再把精力浪费在他的身上。
这顿晚餐是吃不成了。
吉恩会直接走掉吗?
对方的表情藏在顶灯光照下的阴影里,让人捉摸不透,呼吸极轻,不像醒着,也不像睡着了。
白璐逐渐不安。
他想再说点宽慰的话,却难以确定是否会让情况更糟。
空气以一种微妙的速度搅动,吉恩调整坐姿,英俊的五官骤然挣脱阴影,棱角分明地撞入视野。
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白璐从未在如此安静的气氛下打量吉恩。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吉恩轻声道,碧眸如同浸在温水里的翡翠。
雾霭散去,只沉淀下柔情的底色。
说完这句,吉恩笑了笑。
和往常爽朗的模样不同,那笑容更像是束不肯熄灭的光。
在空无一人的深夜里,执拗而又沉静地坚守着。
等待着。
“你……”白璐有点局促。
吉恩的反应很出乎他的意料,在他脑内迅速形成的应对方案中,并没有最适用的一条。
“我不想让你感受到压力,也不会做你讨厌的事,我只是……想继续出现在你的生活里。”
吉恩拿起餐叉,拨弄意面里滑嫩的蘑菇片。
“哪怕只是友情,我也想和你产生交集。”
“我知道,刚才的表白很冒昧,但我不想做一个卑鄙的人,抱着别样的心思接近你,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所以,我们可以回到以前吗?一起吃饭,一起散步,无聊的时候互相发发LINE,如果你感兴趣,还能给我的动态点赞。”
白璐弯弯唇角。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得讲出来,咳咳!”吉恩握拳抵在唇边,煞有其事,“你有注意到我的头像吗?”
“嗯,怎么了?”白璐语气稍稍轻松。
“其实那是我新换的,故意摆的POSS,想展示身材勾引你来着,还露了胸肌。”吉恩丢出个炸.弹。
“什么?!”白璐没控制住音量。
“哈哈,”吉恩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坏坏的,像故意耍心机的小,呃,大狗,“我就想着,你每天都看我的帅照,总有一天会爱上我。”
白璐单手捂住眼睛,肩膀耸动。
这是能大方说出来的事吗?!
天呐,好厚的脸皮。
啊,为什么是他在害羞。
“露胸肌,嗯,真是个不错的计划,干得漂亮。”白璐无奈点头。
“还有还有,我其实根本不会除草,是昨天晚上熬夜现学的,就想着能在你面前耍帅,没想到那东西不好使,真是丢大脸了。”吉恩往嘴里塞一口面,继续吐槽。
“噗,所以机器失控你那么慌?”白璐也跟着舀起勺奶油汤。
味道真浓郁。
白璐食欲大开,正式吃了起来。
“我真是慌到不行。”吉恩闭眼,脑袋夸张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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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璐很少在进餐的时候含着食物说话,更没在餐桌上被逗笑过几次。
可每回和吉恩在一起,那些从未有过的体验却又变得稀松平常。
喝一口水,在听到某句话的时候被呛到,或者小小地喷出,描述起来总是像小品或电影里刻意设计的烂俗桥段,但白璐却挨个体验了一遍。
他没有在故意耍宝,也没想挖空心思逗笑某人,那股开心就像是从肺腑里涌出似的,温泉一样,汩汩顶冒。
或许疲惫的时候抽一根烟,喝两杯酒也能达到类似的效果,但他现在是神奇的清醒状态。
知道面前这家伙喜欢自己,知道自己刚刚拒绝了对方,也知道他们的友谊再回不到过去。
然后,和对方共餐,揶揄调笑。
他这是在做什么?
他们现在又算什么关系?
脑海里想不通的关节就那么卡着,反正也没人催,索性就撂在那里。
面吃光了,吉恩还是没走,赖皮地趴住餐桌,嚷嚷着不想离开。
“说起来,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白璐踢踢吉恩的小腿。
“呃~呃~如果我说一见钟情,你信么?”吉恩从臂弯里抬起脸,朝他神秘地眨眨眼。
白璐微微后仰,明显不信。
“真的,没骗你,那种感觉就像……整个世界都被按下静音键,周围的所有东西全糊成了马赛克,我的双眼着魔般跟着你移动,就像这样……”
吉恩伸出两根手指,模仿白璐在眼前来回,碧色的眼珠就跟着紧紧晃动。
“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还自带慢镜头?”白璐拍掉吉恩的手指,摇摇头,给出评价,“就是看上脸了?”
“不仅仅是脸,你的身材,你的着装,你的气质,还有神情,你走过时带起的气流,发梢颤动的频率,还有睫毛……”
吉恩努力描绘那种感觉,见白璐仍旧一知半解,两手在空中弯拧成团,有种说不清的无力感。
“反正那一刻,我确信,你就是我的命中注定。”掰扯到最后,吉恩笃定地总结道。
白璐很想理解对方,但他还是无法理解。
初次见面那会儿是在海边吧,他身上落满海鸥,头发还插着鸟毛。
所以,吉恩对他印第安野人的造型一见钟情?
嗯,好吧。
好抽象。
欸,不行,他还是理解不了。
这真的很难评!
11. 粘人
白璐本以为吉恩的表白会让两人的关系彻底翻覆,没想到一顿晚餐的功夫,一切都恢复到了常态。
吉恩还是那个吉恩,并不忸怩于自己的感情,却没表现得灼.热迫人。
就好像切开的一块干净透彻的水晶,毫无保留地摊给白璐看。
白璐的确没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令人烦躁的压力。
这是个他暂时驻足的小镇,只要他想,随时都能搬走,彻底切断和吉恩的联系。
但第二天,他还是很乐意看到吉恩顶着太阳走进前院,给他带来刚做好的早餐。
在知道白璐的生活作息后,吉恩调整了送餐的时间,完美契合他的生物钟。
送完餐,吉恩并没像昨晚那样赖皮地留下,连门都没进,道过几声爽朗的问候就径直离开。
白璐咬着墨西哥鸡肉卷,目送吉恩经过前院离去。
有些时候,吉恩的交往分寸真的很令他惊叹。
偶尔冒犯,又极为克制地后退,留给他充分的安全空间。
往后这种关系会不会变得令人困扰,白璐还不好说,起码现在,他觉得很舒适。
新助理迈克工作效率相当快,中午时分,第一位网红已经举着手机光临了吉恩的小店。
没有夸张的拍摄团队,网红像是个普通的背包客,戴着遮阳帽,独自拍记录生活的vlog,跟吉恩热切攀谈,还让他对着镜头打招呼。
网红买了份招牌西红柿肉酱面,拿到沙滩上边赏景边吃。
海鸥悠鸣,浪声惬意,网红以广阔碧蓝的大海为背景,架好手机,双手张开,半跪在地,对这份意面发出灵魂的称赞。
"This is fire!"
"Heavenly!!"
"Pure perfection!!!"
这份视频好笑又羞耻,白璐下午抱着电脑审核时,脸色那叫一个精彩。
好抓马。
不愧是表演型人格,吸睛力简直NO.1。
白璐爽快地付掉尾款。
他能预感这条视频所带来的流量,不过有一点让他很意外,那就是吉恩在得知网红要发推特时,笑着提出让对方给自己的脸打马赛克。
如此,型男厨师的营销恐怕会困难一些,但光是露身材也能引起网友的遐想,没准还会因为这份神秘更想一探究竟。
只是,吉恩并不知道他的推流计划,为何会不想露脸呢?
害羞?镜头恐惧症?
不太像,吉恩在视频里表现得松散自如,打招呼时也很热情。
那到底为什么……
白璐忽然发现自己又习惯性地在钻牛角尖。
他摇摇头,点开LINE,想看看吉恩有没有跟他分享今天遇到背包客的事。
消息倒是不少,全都琐碎得很,连柜台前爬了一只蜗牛都拍给他发了过来。
奇怪的是,唯独没有谈到那个陌生的网红。
难道打算见面聊?
白璐以为吉恩想攒些谈资来下饭,谁知等到晚上聚餐时,那家伙仍旧没有谈这个小插曲的打算。
即便白璐问他今天的生意怎样,也只是含糊地回答一句“不坏”。
好像,淡定得很。
* * *
白璐预感还真对了,吉恩的确对客流问题不太上心。
网红接踵而至,意面小店的生意越来越红火,短短一周内前来打卡的游客就在窗口前站起了长队。
按理说,吉恩应该高兴才对,但这家伙好像是觉得太累,每次白璐去,都能撞见对方在悄悄叹气。
“生意不错?”白璐朝他笑笑。
吉恩耷拉的脑袋倏然抬起,蓬松的金发里好像立出了耳朵。
“Hey,你来啦!哈哈,生意是不错,今天想吃什么?”
排队的游客顿时投来警惕的视线,提防熟人插队。
“你忙吧,我随便去买点别的。”白璐摆摆手,把份额留给其他客人。
“等等……”
“加油,晚上见。”
类似的对话几乎天天上演。
意面小店不再门可罗雀,白璐也不会像先前那样,站在柜台外面长时间地跟他聊天。
吉恩的四罐酱汤在顾客的强烈要求下增加到八罐,最后又变成十二罐。
可即便备货再多,晚七点之前也都能卖光。
吉恩的时间好像被精准地切割开了。
早九点,会在给他送早餐的时候,站在门口闲聊几句,晚七点,会和他一同聚餐,谈些令人放松的趣事。
其余时间,则分给热情的顾客和那家小小的意面店。
吉恩从没在白璐面前抱怨过工作的疲惫,也没兴奋疯狂上涨的营业额。
这只大金毛好像永远开心,永远有讲不完的乐子。
哦,不对,吉恩也愁过一件事,那就是白璐不再在午餐时间去找他了。
“我下次提前帮你备好餐,本来就是预定的,你可以直接拎着走……他们会谅解的,你是我店里的VVVVIP顾客……”
“那你能来看看我么?一眼就好,随便打声招呼……”
“LINE是LINE,不一样嘛。”
大金毛嘀嘀咕咕,用叉子把虾肉戳成肉沫。
白璐无奈,只得点头同意了。
本以为这样吉恩就能满意,谁知三天后,这家伙又嘀嘀咕咕地劝他在家休息。
“天气热嘛。”
“顾客太多,什么人都有……”
“那些上来就跟你要电话号的绝对不是好东西……马蜂一样,赶走赶不走……还有混蛋跟我打听你的住址……”
“小璐,现在的世道坏人多,我怕他们……”
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
白璐屈起手指,用力敲在他脑门上。
吉恩短促地“啊”一声,捂住眉心,夸张地拉长声线。
这大金毛,事儿还真多。
* * *
半个月后,助理迈克第一次踏入白璐暂居的小镇。
网红的事只是委托的一部分,确认过迈克的工作能力,白璐交给他更重要的任务,是找一位靠谱的理财师。
他现在手上的资产过百亿,数字的增长其实意义不大,但经商六年,白璐实在无法做出“把钱存进银行吃利息”这种暴殄天物的行为。
白璐想投资,看着账户里的余额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满足类似于“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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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癖”的奇妙心理。
挣钱是工作,让钱生钱,则是他后天培养出的乐趣。
迈克整理出许多资料,包括白璐比较感兴趣的项目企划书。
网上交接终究是有局限性的,出于对雇主高薪资的尊重,迈克很乐意来这里跑腿。
两人在下午一点碰头,办公地点就在白璐家的客厅。
迈克进入这间出租屋时,眼镜片后面的诧异一闪而过。
他知道雇主是来此地度假的,但没想到居住环境竟这样随便。
拥有那样的巨额财产,就算常年住在总统套房里也不为过。
还真是……隐士。
白璐办公时注意力比较投入,尤其涉及到数目较大的金额,审视各项企划也会变得更为慎重。
等屋内光线稍稍变暗,需要开灯才能让眼睛更舒适时,白璐才意识到时间流逝得有多快。
晚六半,夏日天长,只是近黄昏而已。
白璐食欲低,连续几天用饭时间规律,这会儿真没饿,但迈克就说不准了。
尽管对方还是副公事公办的礼貌脸,白璐也不忍心再继续压榨对方的休息时间。
虽然他报销了迈克的食宿车马费,但首次见面,还是该请一顿才对。
毕竟迈克是转乘六个小时飞机才赶过来的,就当接风吧。
“今天先到这里,我们去吃饭。”白璐关掉电脑,率先起身。
迈克点点头,没有拒绝。
做助理最重要的就是察言观色,迈克早已摸透新雇主的秉性,知道对方不喜欢浪费时间的社交辞令。
直来直去才更符合白璐的心意。
小镇比较好的餐厅都在圣德广场附近,白璐没太留意过那边的店面评价,打算问一问吉恩。
拿出手机一看,顿时被LINE上的99+未读镇住了。
好多。
往常他闲来无事,对吉恩的回复都很及时,很少出现消息积压的情况,也没留意聊天次数有多频繁。
这么一看,还挺壮观。
白璐快速扫了扫,确认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想随便挑两条回复,又不知该如何下手。
正犹豫着,迈克忽然在身旁问:“前面那家店,就是本次推流的目标吗?”
“嗯,对。”白璐对这附近的路已经走熟了,方才没留意,完全是凭借肌肉记忆往这边走。
好歹是迈克接手的第一个项目,带过去亲眼看看也好。
“记着,保密。”白璐收起手机,决定当面打声招呼了事。
字好多,看得他眼晕。
“好。”迈克牢记嘱咐。
雇主曾经提到过,不想让吉恩知道背后帮忙的人是自己,看情况,似乎也不愿暴露富豪身份。
迈克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比起“助理”,“朋友”这个关系更为合适。
白璐同意了。
距离小店关门还剩半小时,柜台前仍旧有七把个人在伸长脖子排队。
吉恩同时开了两个煮锅,双管齐下提高效率,正忙活着,忽然像有心灵感应似的抬起头,往白璐的方向看。
欣喜的笑容很快凝固在唇角,吉恩停下搅面的手,目光在白璐和迈克之间来回游移。
12. 吃醋
水煮得很沸,只是一个闪神的功夫就要漫出来。
白璐已经锻炼出耳力,忙提醒他把火转小。
这家伙做事很难一心二用,再加上最近气温升高,客人又太多,白璐时常担心吉恩会受伤。
推流计划早已停止,但口碑已经扩散出去,哪怕没有网红做宣传,前来探店的游客仍旧源源不绝。
吉恩的绝妙手艺,真的征服了所有食客的胃。
动作利落地打包好两份意面,吉恩重拾笑容,用目光对陌生的助理问好。
“迈克,我朋友,来小镇观光。”白璐简短为两人介绍,“吉恩,意面店老板,最近很有人气。”
吉恩眉心微蹙,像是被某个不舒服的字刺了一下。
迈克礼节性地点点头,扫视店内环境,评估菜品剩余和这个时间段的客流量,最后把视线落在吉恩本人身上。
那是种不带感情的审视,过程很短,觉没到冒犯的地步。
吉恩下颚绷紧,回视对方的目光却过于长久。
排在后面的顾客想提醒店长该轮到自己了,可不知怎的,竟不敢贸然开口。
“你忙吧,我们先走了。”白璐察觉到食客的为难,不由加快脚步。
“哦,好……你们去哪儿?”见两人就此经过,吉恩从柜台后探出头,急声追问。
“随便吃点。”白璐朝他摆手。
不知是否出现了错觉,听完这句话后,吉恩那头明媚的金发,霎那间有些黯淡。
* * *
步行一小时,白璐终于决定买台车。
迈克为显得体面还特地穿的西装,如今在闷热的海边小镇大汗淋漓,连喷过发胶的造型都快顶不住了。
白璐心里稍感愧疚,抵达圣德广场后,用肉眼判断出最贵的一家店,带助理进去弥补下心灵创伤。
两人在二楼选了个靠窗的座位,感受着窗外的夜景和惬意的冷气,迈克终于露出放松的表情。
服务员热情地递来菜单,白璐做出“请”的手势,兴趣缺缺地翻动页面。
当翻到意面那篇,白璐指腹勾了下纸边,忍不住轻笑。
这里也有番茄肉酱面,要不要点一份?
算了,肯定没有那只大金毛做的好吃,而且天天都是意面,他也该换换其他口味。
不过……
单是想想,舌尖和两侧就涌出那股熟悉的酸甜,让人口内生津。
好像,也没到腻的份上。
或许他该给迈克一笔丰厚的犒劳,让对方自行解决晚餐。
中午见不到,晚上也只是匆匆一瞥。
说实话,他有点怀念吉恩的小店。
迈克选了份招牌套餐,白璐懒得再挑,直接抄菜单,又增加两道黄油龙虾。
当菜端上,白璐没多想,径直拿起手机拍照。
和吉恩相处太久,他也染了留念的习惯,好像记录下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光阴就不会虚无消散。
白璐镜头感一般,拍照也不讲究构图,等给吉恩发过去才注意到,自己把迈克的那份也摄进去了。
现在是晚七点半,营业时间结束,吉恩应该同样在吃饭。
照片一秒内被“已读”,回复却迟迟没有。
白璐心不在焉地切着牛排,总忍不住往屏幕上看。
吉恩应该不忙才对,怎么还延迟这么久?
是在拍他自己的晚餐吗?
对面的迈克慢慢恢复体力,再次恢复工作狂的本性,跟白璐继续谈工作上的问题。
在白璐搬离小镇之前,迈克也会随之暂居此处。
他想给自己的雇主留个好印象。
在过去,边吃边办公对白璐而言是常态,忙起来有一顿没一顿的毛病也是从那时候落下的。
比起他,南砚舟更不在意健康问题,在酒局上喝到胃出血,次日还能强打起精神开早会。
但今时不同往日,白璐的生活节奏,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
并非刻意控制,而是深入骨髓的某些习惯,真的在慢慢褪去。
“用餐时不要谈工作,好好休息吧。”白璐举起香槟,和助理轻轻碰杯。
迈克一愣,下意识举杯,朝雇主迎了过去。
私企不好干,私人雇佣的活更是如此,只要站在资本家的角度,就总想让自己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物有所值。
迈克深谙其道,从不敢在雇主面前有丝毫松懈,兢兢业业十年,才获得个百分百好评,在同行之中脱颖而出的成就。
如今碰到位长良心的,迈克还真有点不适应。
咻,聊天框发来条视频。
白璐将声音调低,打开看,发现是段拉丁舞录制,地点就在圣德广场。
那是个小型六人团,三男三女,穿着清凉,在萨尔萨的伴奏下跳得热情洋溢。
广场周围的台阶上三三两两坐着起哄的观众,吹口哨随舞点拍掌,不断用西班牙语喊“?Baila!?Baila!”(跳起来)。
吉恩右手拎着罐啤酒,朝热舞的人群扬了扬。
冰镇的罐壁凝着层细密的水珠,顺着指缝微微滑落,给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添加几分湿亮的润色。
连带着指尖的弧度,都染上点慵懒的凉意。
视频只有几秒,欢腾的氛围戛然而止。
周遭仍旧是安静的用餐氛围,连邻桌的交谈声都是低语。
白璐移动指尖,下意识地从头放了一遍。
的确是圣德广场没错。
从这里走过去,用不了十分钟的时间。
吉恩:【来吗?】
吉恩:【我等你】
两条新消息接连冒出,相较于吉恩以往的碎碎念,句式要简短许多。
白璐估量了下迈克的进餐速度,没法给吉恩准备的答复。
白璐:【再说吧】
他是请客的一方,没有丢下客人独自离席的道理。
吉恩大概只是在那里小坐,让对方久等也不是办法。
想到这里,白璐敲敲屏幕,又回给他一句话。
白璐:【可能去不了,你好好玩吧】
吉恩已读,没再回复。
白璐垂眸,按灭屏幕。
一瞬间,手机黑面如镜,眼底的落寞甚至连掩饰都来不及,就这么被映了出来。
白璐指尖微顿,沉默着将它推到一边。
自己怎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他真的……很想去看拉丁舞么?
* * *
“不是哥们儿,你没事儿吧?”
电话另一端,尼尔·穆尔对好兄弟吉恩唾沫横飞。
“你是不是忘了你去那小镇的目的了?真想开店啊哥们儿,啊?你有瘾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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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你以前什么价吗?一份7美元,你可真舍得糟蹋你那双手啊!”
“也是邪了门了,这么偏的地方你都能火起来,这可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吉恩把空啤酒罐捏扁,堆在脚边,又开个新的。
拉丁舞团已然撤退,现在广场上表演的只有一位小提琴家,观众也已散去大半。
这首曲子是《Mozart: Divertimento In D, K.334 - Edited By Rolf Bender - 3. Menuetto - Trio - Menuetto - Live》,节奏明快活泼,旋律流畅优美。
这会儿留下的基本上都是情侣,扶腰搭肩,甜蜜地随音乐翩翩起舞。
吉恩无比憎恨那些轻快的音符。
“我被困在那个小店里了……每天每天……为什么?我想去找他,想24h和他在一起……”吉恩双眼迷离。
“那你就去啊!把那破店关了!你缠上去啊!莽啊!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尼尔恨铁不成钢。
“你不懂……我靠得太近,小璐就会跑……我不敢……”吉恩仰头,猛灌一大口。
“好啊,好,你不敢,有的是人敢!人家都吃上情侣餐了,你踏马还在这喝闷酒!”
“你知道你想慢慢来,可是哥们儿,真没那么多机会啊,近的不提咱说远的,我可打听到了啊,那个姓南的翻身了,和罗家紧密合作,先前被坑的那些亏空就快要填上了!”
“我跟你讲,那罗辛就是个废物,被吃得死死的,早晚得让人生吞活剥了。”
“等处理完京城那摊事,姓南的百分之百杀过去,到时候你拿什么跟人家斗?人家十多年的感情积累啊!”
“求和那套我熟,姓南的先猛抽自己几嘴巴,往地上一跪,搂过来再一亲,你还有个屁的戏唱!”
“真没时间了哥们儿,你可紧着点吧,我都替你着急,都千里迢迢追过去了,就这么点魄力?”
“你好歹别输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眼镜男啊!就算是一夜.情,你也得先……”
电话挂断,直接关机。
吉恩把一罐新酒捏爆,任由冰凉的酒液洒满手。
不不,他不会那样对小璐。
尼尔不懂。
他求的不是一段肤浅的缘分,他想要小璐的心里眼里只有他,要灵与肉的交.融。
他将来还要向小璐求婚,给他戴戒指,和他一生一世在一起。
他不能耍卑鄙的手段。
不……
一声尖锐又突兀的怪响忽然在耳旁炸开。
吉恩猛回头,看见白璐不知何时蹲在身侧,手里举着个花花绿绿的塑料玩意儿。
那是款小孩儿玩的东西,只要一吹,鲜红的“舌头”就会弹得老长,专用来吓唬人的。
许是对他震惊的表情相当满意,白璐肩膀抖个不停,把“舌头”弹出来又缩回去,黑眸闪烁,尽是笑意。
“怎么,吓傻啦?”见他还是没动静,白璐把那塑料玩意儿拿开,微微充.血的唇亮晶晶的,像沾了晨露的花瓣。
香槟与啤酒的气息在风里撞到一起,让人迷醉。
吉恩失神,用力将白璐扯进怀里。
去踏马的循序渐进。
他就是想吻他。
此刻,现在。
13. 良夜
白璐闷哼着撞进吉恩怀里,只觉得天旋地转。
吉恩手臂骤然收紧,湿凉的掌心烙在他腰侧。
大抵是对方长时间握冰镇酒罐的缘故,那股寒气突然刺.激到白璐敏.感位置,冰得他发颤。
鞋跟在台阶上碾出刺耳的摩擦声,吉恩带着痴迷的神情靠近,白璐大脑一片轰鸣。
他知道,那是一个即将发生的吻。
在此刻,在他们之间。
他该推开他的。
冷下脸,把对方搡得远远的,扯拽好衣衫尽快逃走,而不是默许对方一进再进,彻底侵.犯自己的安全领域。
为什么还不推开?
是他喝醉了吗?
那瓶香槟他只是礼节性地浅饮半杯,真能让他醉到四肢发.软,连抗拒的手都抬不起来?
动一动啊,笨蛋。
着魔了么?
吉恩的呼吸压迫而来,带着酒香热意。
白璐像被针刺到般回神,本能地把手里的塑料舌头怼了过去。
吉恩下意识叼住那玩具的软胶,眸底短暂闪过丝错愕。
那是白璐刚刚含.过的部位。
意识到这一点,吉恩的眸子再度漫开湿漉漉的暗。
他没移开视线,就那么盯着白璐的唇,轻轻咬.住那软胶,舌.尖碾动。
白璐很久没有过脊椎蹿电.流的感觉了。
超出掌控的心跳让他莫名不安,伸手就想把那玩具抢回。
吉恩稳稳攥住他的手,一吹,红舌头带着塑料特有的哗啦响动,精准弹中他的鼻尖。
好痒。
“幼稚。”白璐从吉恩怀里挣开,下意识揉了揉发.痒的胸膛。
“你先的嘛。”吉恩含.着那软胶说话,大手极其自然地拉住白璐,让他跟自己贴身而坐。
小提琴还在演奏,变成了甜蜜温柔的《爱的礼赞》。
两人膝盖碰靠在一起,用极轻的力道挤来挤去。
“怎么喝那么多酒?”白璐用下颌点点吉恩脚边的空酒罐。
粗略算算,好像都快十罐了。
吉恩拿掉玩具舌,清清嗓子,支膝挡住白璐的视线。
“不是说不来了么?”吉恩低头,用力抓抓后颈。
“怕你还在等,过来看看。”白璐坦诚道。
迈克真是饿狠了,因为急着赶路连午饭都没吃,用餐时间太长,远远超出白璐的预料。
那边一结束,他几乎是小跑赶过来的。
吉恩没再回过消息,白璐盼着对方别傻等,可当他看到吉恩坐在广场上时,心里竟被那落寞的背影填得满满当当。
这样的心思很不好,甚至有点卑劣。
欣喜没多久,白璐又开始自责,没多想就去附近的摊位买了小玩具,脑子里想的都是要逗吉恩开心。
垂头丧气的大金毛看起来很可怜,好像被人遗弃在路边,连回家的方向都找不到。
白璐想,自己该早点出来的。
眼下,大金毛的确是笑了,但这笑容和往常很不一样,总像带着心事,看起来闷闷的。
白璐手指微动,很想摸摸这家伙的头。
“其实,那些菜我也会做。”吉恩忽然冒出一句。
“嗯?”白璐没跟上对方的脑回路。
“就,你发来的那些菜。”吉恩嘀咕着补充,表情多少有点哀怨。
那些高档西餐全都大同小异,并没给白璐留下深刻的记忆点。
他甚至记不全方才都吃过什么。
“我也知道,总是意面,难免会觉得腻。”吉恩开启碎碎念模式,似乎对这件事很挂心。
“你觉得总卖一种菜品太单调?”白璐拍拍他的肩,“没办法,小店有小店的经营模式,在有限的条件下,做特色单品才更有利。”
正所谓贪多嚼不烂,吉恩的店面就那么大的地方,就算有手艺也卖不了太杂的东西。
或许还可以加上三明治和墨西哥鸡肉卷之类的小吃,但白璐觉得,这很没必要。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做得出来。”许是喝了太多酒的原因,吉恩试图解释,但大脑转得有点慢。
“有想法是好事,等你积累起原始资金,就可以去繁华地段开大店……外祖母的手艺也能继续传承,到时候能做的选择就多了。”白璐耐心劝导。
他相信吉恩的手艺,不过凡事都得慢慢来。
“大店……我是想开个大店来着。”吉恩目光飘渺,跟着白璐的话陷入某种回忆,“招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高标准,严选材,奉行‘品质第一’,永远不偷工减料糊弄客人。”
白璐表情变得认真。
这还是他首次听吉恩谈起未来和梦想。
很纯粹,很天真。
有种尚未经过风雨捶打的美。
“那如果,你的店租金过高,客源也少得可怜怎么办?坚持这套标准,餐厅很快就会面临倒闭风险。”白璐的问题有些尖锐。
如果吉恩还是稚气未脱的学生仔,白璐不会跟他讨论这些,只要称赞他的品格再温柔鼓励就行。
可成年人的世界从来不会风调雨顺,这个年岁的吉恩不能光有一片赤诚。
无尖不商,无奸不商,时代早就变了。
“嗯,你说的问题我有考虑过,想要开餐厅,客流是很重要的考量因素,虽然繁华地带租金会偏高,但高风险高回报,想要打响品牌,这部分风险敞口是我必须要承担的。”
“如果选址没问题,客流量依然下滑,那很有可能就是我的菜品已经过时,没法让顾客产生期待。”
“经典菜式值得保留,创新方面也不能大意,得时刻关注市场动向,研究顾客们的需求和追求风向……”
吉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讲半天才发现白璐一直沉默。
他堪堪收住话头,又拿起罐酒,自嘲地笑了笑:“你也觉得我很傻吧,很多人都这么说我。”
“我以前在餐厅打工,发现老板弄虚作假……都是些下作手段,把M3级的肉标成M7级,还修剪西冷的边缘肉冒充眼肉……我实在看不下去,就去找媒体曝光。”
“后来,我就被炒鱿鱼了。”
“一开始我义愤填膺,同事们也都支持,可后来那家店客流锐减,他们又开始骂我,说我做事不留余地,背刺自己人,坑得大家没饭吃。”
吉恩打开酒罐,拿在手里,却只是看着发呆。
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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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耳熟的两个字。
白璐盯着罐口飘出的凉气,倏然想起些尖酸的话。
【听说了吗?南砚舟让自己养的狗给咬了!】
【真是白眼狼啊,我听说那白璐家里穷得叮当响,全靠巴着南家才过得人五人六的,这么大的恩情还搞背刺?丧良心呦!】
【东郭先生与蛇知道么?蛇这东西啊,就不能捂透了,一醒过来,准咬人呐!】
【叛徒……恶心……】
“你呢?”吉恩拎酒罐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看?”
白璐接过酒,仰头喝了一口。
“如果站在老板的角度,碰到你这样的员工,还真是糟透了。”
“哈哈。”
“不过站在食客的角度呢,我会非常感激你。”
“嗯,的确。”
“站在同僚的角度,当然会觉得你多管闲事。”
“……那,站在你的角度呢?”
“嗯?”
“不是别人,是你,”吉恩仰躺在台阶上,眺望星空,“站在你的角度,你会怎么看我?”
白璐沉思,又喝了口酒。
半晌后,他给出答复:“要看时间吧。”
吉恩转头,静静地盯着他。
白璐依次举起手指,仔细道:“如果你维持这个想法从业一年,我会觉得你是个愣头青,若是能坚持五年,那我就会很欣赏你。”
“如果,你能维持这份初心十年,”白璐把酒放下,朝对方伸出全部手指,“那,我就会完全认可你,信赖你,然后……给你投资。”
在风中摇晃的手指忽然被捉住,吉恩后撑着胳膊坐起,紧握住他。
“给我十年,”吉恩的眼神仿佛淬了火般,亮得惊人,“我会证明自己。”
白璐愣住,不是惊讶于吉恩的话,而是诧异自己竟没半分怀疑。
十年很长,并非轻易能给出的承诺。
一个糟糕的十年险些让白璐丢掉半条命,再来一个,他还能承受得起么。
“干嘛这么执着?想要我的投资?”白璐轻笑,欲把手抽走,却被猛地拉回。
那力道带着股犟劲儿,像是认定了什么。
“不要投资,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吉恩语气坚定。
白璐失笑。
他回握住对方,被这话逗得发抖。
“都给我?哈哈,你,你知不知道上一个说这话的什么下场?我把他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你……”
“惹你生气是他的错,不是你的错!”吉恩倾身,用力抱住白璐,“惹你伤心也是他的错,不是你的错!小璐,你很好,非常好,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别这样说自己。”
白璐把头埋在他肩上,闷声轻笑。
“原来我是这么好的人啊。”
那笑声的尾音带着颤,细细听来,竟是和呜咽差不了多少。
自从知道南砚舟出轨后,白璐委屈过,也愤怒过,唯独没哭过。
拿到出轨照片时没哭,策划复仇时没哭,生日宴砸场子时没哭,揍完南砚舟独自乘车离开时也没哭。
可今夜,到底是怎么了。
白璐伸手环住吉恩,把他的衣服弄湿一片。
14. 抚慰犬
白璐一直觉得在别人面前哭很丢脸,不过现在,他发现自己的脸皮好像变厚不少。
情绪失控是霎那间的事,等泪滚落几滴,连曾经的委屈和悲伤都变得黯淡,仅留下很浅的痕迹。
被泪濡湿的衣衫贴在脸上很不好受,白璐推开吉恩,换了个肩膀重新趴过去。
圣德广场的空气里似乎都飘着啤酒的麦香,他觉得,自己大抵是醉了。
被海鸥弄成印第安野人,深夜半死不活低血糖,现在又把他衣服哭得一塌糊涂……
各种狼狈的样子都被对方见过,白璐干脆破罐子破摔。
吉恩发出声极轻的笑,一边拍他的背一边摸他的头。
动作温柔,耐心得好像能这样抱着他一整夜。
白璐微微闭上眼,心里感叹:我被大金毛安慰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抚慰犬?
真不错。
他有点想领回家。
白璐伸手遮住吉恩的眼睛,从对方怀里抬起头。
羞耻心来得迟了点,吉恩衣襟上的泪痕让他非常想把时间倒转。
耍酒疯啊,白璐,耍半杯酒的酒疯。
越活越出息了。
察觉到他的窘迫,吉恩也不躲,乖乖地任他捂住眼睛,两只大手把玩他另一只手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
白璐低头,顺势也捏了捏对方的掌心。
大金毛的爪垫很厚实,不喝冰啤酒后体温再度升高,变得像从前一样温暖。
仔细摸来,掌茧还挺明显的,可能跟常年烹饪有关。
“你做这行多久了?”白璐用指腹感受对方掌茧的纹路。
“7岁开始摸刀,差不多17年吧。”吉恩笑道。
“那么早?”白璐诧异。
“我家世代都是厨师,从小耳濡目染的,也就对厨房感兴趣了。”吉恩用眉骨磨蹭白璐的手,不满足地扩大被抚摸的部分。
“比起玩具,我小时候更爱摆弄那些厨具,把墙上的汤勺锅铲混成一团,再分类挂回去。”
“你这爱好还挺独特的。”
“是吗?对了,你玩过这个没有?蒙住眼睛挨个品尝同一种调料的不同产地,看看能不能猜中。”
“呃,没有……这好玩吗?”
“好玩啊!比如盖朗德海盐是潮间带的日晒结晶,晶体为多面体鳞片状,溶解速率中等,有明显的海藻提取物风味,尾韵还带有轻微的卤化物的清凉感,再比如柴郡岩盐……”
吉恩如数家珍,愉悦地描绘着另一个白璐未曾涉足过的领域。
白璐听得入迷,明明什么都没吃,却仿佛被人用筷子沾着那些调料挨样的喂,酸甜苦辣咸都尝了一点。
覆住吉恩双眸的手缓缓放下,在缩回去之前又被对方一把抓住。
十指无意识地交叉着,仿佛是这世间再自然不过的事。
吉恩眸光颖颖,神采飞扬。
类似的表情,白璐只在学生时代见过。
课间休息时间,同学们聊得天南海北,眼中尽是还未熄灭的梦想。
白璐每次都听得出神,一旦想加入,南砚舟就会用笔尖点点题纸,把他的注意力拉回去。
“你呢?”吉恩忽然问。
“嗯?”白璐眨眨眼,不知道自己跑神期间落下了什么话。
“你有喜欢做的事嘛?”吉恩摇摇他的手,又问一遍。
“呃,赚钱?”白璐说得很不确定。
吉恩失笑:“还有呢?”
投资,让钱生钱,买固定资产……
白璐陷入沉默。
他谈钱的时候并不觉得欢喜,倒像是在按部就班地运行提前设定好的程序。
钱很重要,钱是通过各种努力抵达的终点,这个思想是南砚舟一直灌输给他的。
包括在选专业的时候,他也听从南砚舟的意见,选择了金融。
【想靠梦想获得财富自由很难,但在有钱之后再去追求梦想,一切就会变得无比简单。】
不知怎的,白璐忽然想起南砚舟说过的这句话。
并不是他还在思念那个混蛋,而是当时的场景……他好像在做自己喜欢的事。
是什么来着?
哦,对了,画画。
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白璐拨开塞满脑子的钞票,依稀找到点特别的东西。
那年高二暑假,白璐一直借宿在南砚舟家里,和对方突击复习。
南家很重视儿子的教育,没让他顶着酷暑去补习班,而是直接请好几科的家教针对性地巩固知识。
课程从早排到晚,比上学时轻松不了多少。
南砚舟说需要个一起研讨的学伴,南家父母就同意他把白璐接到家里,共同补习。
长辈工作忙,偌大的别墅除了管家和佣人外,就只剩下他们俩在家教的监督下刷题。
若说消遣倒也有,那就是每天固定一小时的追剧。
剧情是豪门争斗和商战,亦由南家父母指定,为的就是从各方面培养南砚舟的商人思维,让逐利的念头根深蒂固。
这招还算有用,每次看完南砚舟都会讨论两句里面的计谋部署,再自行琢磨解局的办法。
白璐对那些没兴趣,倒是挺喜欢西装男们胸前佩戴的胸针。
碎钻拼缀的藤蔓、鸽血红宝石、复古款翡翠,还有线条利落的几何造型……
兴趣这东西从某方面来讲也是种“一见钟情”,没法细究理由,就是那么的不讲道理。
傍晚复习的时候,白璐看不进去枯燥的数字,笔尖移到练习册的空白处,下意识地就画了起来。
他跃跃欲试,想自己设计个胸针。
独一无二的。
半小时后,南砚舟揉着发僵的脖颈过来收题,打算和他一起对答案。
题纸空空如也,倒是某个涂鸦画得惟妙惟肖。
白璐设计的胸针很有特点,是一只小鸟停歇在一艘小舟上面。
南砚舟愣住了。
白璐很满意自己的作品,跟对方滔滔不绝地说创作理念。
小鸟想要渡海,却因飞行时间过长而变得精疲力尽。
幸好,它碰上了一艘随波逐流的小舟。
小鸟落在小舟里,既是安歇,也是归宿。
它不再执着要飞到海的尽头,愿意同小舟一同漂流,因为随便去哪儿,都是家。
【这款胸针很适合已婚人士佩戴,归属感很强,送丈夫送情人都好,有浓浓的情意在。】
【你说,我是不是很有设计天赋?】
【以后我当个胸针设计师好不好?一年抽出几个月到处采风找灵感,收集够素材后再闭关创作。】
【我想多走几个地方,最好能逛遍世界,看新奇的风景,听当地人的故事,再把综合起来的点子变成一个个胸针。】
【如果真能过这种生活,光是想想都觉得幸福啊。】
【咳,怎么不说话?】
【我这个稿子不好吗?你觉得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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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样?】
白璐问错了人。
现在……
白璐手指微缩,犹豫着吐出“设计胸针”四个字。
怪难为情的。
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提起,好像有点凑数的嫌疑。
白璐想赶紧把这个话题扯过去,没想到大金毛的眼睛竟慢慢发亮,好像挖到个只有自己才知晓的珍贵宝藏。
“设计胸针!小璐,你好厉害!”
“别别,别嚷!”白璐脸腾地胀红,“只是兴趣而已,我不擅长!”
“你有设计的成品吗?我能看看吗?”
啧,还真有。
南砚舟这人狗得很,高二的时候让他好好学习,别把心思放在涂鸦上,结果毕业表白的那天,直接把成品送给他了。
小鸟的羽翼用雾面白欧泊薄片层层叠嵌,鸟身覆着细密的珍珠母贝碎屑,经微雕后打磨成羽纹的模样。
至于小舟,舟身则是用哑光的黑玛瑙雕琢,边缘裹了圈细如发丝的铂金。
在鸟爪与舟板的衔接处,还用两枚鸽血红宝石作锚点。
这样既固定小鸟驻足的姿态,又能在黑白两色间投下一点惊心动魄的艳。
白璐收到礼物时感动不已,此后的每一天,无论穿何种装束,他都万年不变地佩戴这枚胸针。
后来去生日宴砸场时,白璐把那东西装进礼盒里,亲手送给罗辛了。
南砚舟的表情很精彩,脸色灰败,半丝血色都没有,死死地盯着那胸针,似乎快要当场暴毙。
白璐不想把那段黑历史展示给吉恩。
他宁可从来都没画过那玩应儿。
“都是些废稿。”白璐垂眸含糊。
忽然,指间传来一阵强力的挤压感,甚至到了痛的地步。
白璐眼睛睁大,瞪着面前的始作俑者。
“那就再设计个新稿吧。”吉恩笑容灿烂,完全看不出刚刚才使过坏。
“啊?”白璐把手抽开,起身,边甩边走,“都很久没画了,算了吧。”
不知不觉又跟这家伙待到深夜,该回家了。
“画一个嘛,就当是为我。”吉恩摇着尾巴追上来,脸皮厚厚地帮他揉。
“不要。”
“画嘛。”
“很麻烦啊。”
“我想看~我想看~”
“撒娇也没用。”
“小璐~小璐~”
吉恩锲而不舍,一路纠缠,直到解开锁在路灯下的自行车还在念叨这事儿。
见他拍拍后座,白璐犹豫片刻,坐了上去。
“你酒驾。”白璐不安。
“哈,我就两个轮儿,算不上!”吉恩把他的两只手放在腰间,“抱住哦!”
“好热,我抓后车座就行。”白璐不干。
“那小心颠下去,夜路可不好骑。”吉恩摇头。
白璐立刻抱紧他。
“你到底靠谱么?别把我带沟里。”
“哈哈,这可难说。”
“什么?放我下来!”
“晚喽~”
“你这家伙……”
“所以你要不要再画一稿嘛?嗯?嗯嗯?”
“你还真执着。”
“嘿嘿。”
唉,画画画,画就画。
画个什么呢?
白璐下颌贴住吉恩后背,望着那头蓬松的金发在眼前一颠一颠的,倏然间,脑海里就有了构图。
哈,他有主意啦。
15. 借宿
吉恩车技不错,说是会颠簸,白璐倒坐得稳稳当当。
小镇的路灯间距太远,起不了太大作用,还得靠自行车改装的车头灯。
白璐没坐过自行车。
儿时去哪儿都靠两条腿,蹦蹦哒哒的也不觉得累,再长大点遇到南砚舟,出门就有车接送了。
这东西速度不快,却很适合兜风,白璐有精神就仰起头感受夜风,疲倦了就贴着吉恩的背休息。
吉恩蹬骑时两条腿用力,肌肉运动的幅度也会传递给背部,一起一伏,一起一伏的。
白璐有点困。
他把双手在吉恩的腹前打结般握牢,将全身重量交给对方,闭上眼,昏昏欲睡。
不知是不是错觉,吉恩好像骑得更慢了。
再这样下去,该不会天亮才到家吧。
夜路果然难行,或许他们该在圣德广场附近的小旅馆住一宿。
白璐朦胧中浅短地眯了一会儿,再睁眼时,恰好看见住处的小院就在前方。
吉恩丝毫没有刹车的意思,快蹬几下,径直溜过去。
“诶!”白璐挺直腰,拍拍他的肩,“过了过了!”
“啊?是么?”吉恩还在往前骑,“唉,天太黑,不好调头。”
“那你停吧,我走回去。”白璐想下去。
“咳,前面就是我家了,”吉恩的语气听起来很不经意,“在我那儿住吧,方便。”
感觉到对方的身子紧张得发僵,白璐睡意全无。
什么骑过头了,这家伙百分百故意的。
白璐手指发痒,很想揪大金毛耳朵。
居然敢跟他耍心眼,还表现得这么明显。
真笨……
自行车依靠惯性滑进前院,吱呀一声停在门口。
吉恩伸腿撑住地,等对方下车。
白璐一翻身,车上的重量就轻了,连带着贴在他身后的温热也随之消失。
吉恩心里发空,整个人都不舒服起来。
匆匆锁好自行车,吉恩快步跑过去开门,生怕在这期间白璐会离开。
白璐默许了他小小的试探。
吉恩手忙脚乱,连.插钥匙都捅了几次才进去。
灯光打开,白璐简单环视这间小屋。
房屋布局和他那里差不多,面积也相等,只是装潢多以暖色调为主,到处都摆着满满当当的东西。
刚一进门,打眼就能看到客厅,沙发上随意搭着针织毯子,几个靠垫颜色跳脱,像是一排甜腻的马卡龙。
茶几摊着本美食杂志,页角微卷,中间夹了张手写便签,露出半行潦草却有力的字迹。
“坐,喝吗?我给你倒水!”吉恩匆匆把钥匙挂在玄关墙上。
白璐难得去别人家做客,没法放松地独自落座,索性跟他晃荡去餐厅。
和客厅的情况类似,吉恩的餐桌也生活气息十足,两只玻璃杯倒扣餐垫,还有装香料的小罐。
白璐打开闻了闻,粗略判断应该是风干的迷迭香和百里香。
不大的厨房码着一排锅,橱柜里挂有各种尺寸的刀具,料理台上有装水果的玻璃碗,冰箱外贴了大大小小的便签,写着日常生活提醒和采购事项。
白璐凑过去,打量片刻,发现还有一张什么都没写,只画着朝气十足的太阳笑脸。
好健康的精神状态。
旁边那张写的是……“Cheer him up”(让他开心)。
“他”是谁?
“给,柠檬水,解酒的。”吉恩用身子挡住冰箱。
白璐接过杯子,浅浅喝了一口。
不知怎的,他觉得那张便签的对象,应该是自己。
吉恩想让他开心?
难道他平时把“低落”两个字都写到脸上了吗?
白璐不觉得自己是如此情绪外泄的人。
也许吉恩想要鼓励的对象是他的那个哥们,或者是其他朋友。
但这种可能性,被吉恩流露出的窘迫彻底掐灭了。
白璐移开视线,庆幸那张便签上没有爱心之类的图案。
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某人当做生活目标,这种感觉有点怪怪的。
不过,还没到让他想离开的地步。
吉恩真的很关心他。
单凭这一点,就让白璐没法反感。
“我晚上不习惯喝太多水,还是洗洗睡吧,”他瞥了眼浴室的方向,忽然意识到上次的问题同样存在。
吉恩是独居,家里大概也没有多余的毛巾,睡衣也是。
这次留宿来的太突然,他们两个谁都没准备好。
还是走吧,反正两家离得很近,只隔了三栋房。
回到自己的浴室,痛痛快快的洗个澡,再舒舒服服地睡一觉,总比在别人家拘束着自在。
“我家里有新毛巾,我去给你拿!”吉恩接走他的水杯,闪进卧室,一阵翻箱倒柜后真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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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条带标签的,还有没拆包装的牙刷。
“你家常有客人来?”白璐纳闷。
“不,没有,就我自己!这些都是打折的时候买的!”吉恩解释得有点急。
“那睡衣……”
“也有干净的,待会儿我拿给你!”
白璐点点头,没想到对方的待客物资还挺充分。
或许大多数人家都会有类似准备吧,像他这种完全没想过让客人登门的,毕竟是少数。
浴室里有脏衣篓,白璐开始窸窸窣窣脱衣服。
脱到一半,他想起什么,猛然回头。
万幸,浴室门的磨砂玻璃外并没有可疑的人影。
白璐犹豫着把门反锁,这才彻底放心。
他知道吉恩不会突然袭击,但他在陌生的环境里需要一些安全感。
拧开阀门,调节好水温,白璐把自己淋湿,在旁边的洗漱架上找洗发膏。
满满一架子,都是和他同款的洗漱用品。
白璐愣在原地,淋了三分钟的水。
怎么回事?
连牙膏的牌子都……
就算是巧合也不会雷同到这种地步,难道是吉恩上次在他家洗过澡之后,把这些东西都挨样买回来了?
他选的东西有这么好用吗?
都是些很普通的牌子啊。
水温明明合适,白璐却打了个冷颤。
他不胆小,这会儿竟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白璐不敢再细看,加速洗漱。
他知道吉恩喜欢自己,采购暗恋对象的同款物品也不算特别离谱。
这是正常的,对吧。
但是,有必要连牙刷颜色都一样么?
白璐脑子里乱糟糟的,只想尽快离开这个狭小又潮湿的空间。
等他想要擦干身子时,瞟到挂在墙上的旧毛巾,顿时又两眼一黑。
这不是他当初家里的那条吗?
那会儿借给吉恩用来着,后来那家伙把它和衣服一起带走,白璐还以为肯定是扔掉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
放着新的不用,每天都拿他的旧毛巾擦……
“吉恩!”白璐停止想象,呼吸急促。
不能留在这里了。
他要穿衣服出去。
“我在。”一声低低的应答倏然从门外传来,离得那样近,好像从很久以前就站在那里。
静静的,耐心地等待。
16. 难耐
白璐没想到对方离得这么近,错愕着没能回答。
“洗完了?”吉恩轻声问。
“嗯?嗯。”白璐发现自己在紧张。
他想谴责下对方,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还赤身裸.体。
这显然不是个诘问的好时机。
“给,衣服。”吉恩屈指敲门。
那声音不重,白璐的心跳却乱掉半拍。
“放门口吧。”他瞥了眼门锁,试图让自己听起来平静。
浴室门老旧,固定锁头铁片的螺丝也有些松动,不用怎么费力就能撞开。
那并非安全保障,只是个心理安慰。
“地上脏,我递给你。”吉恩语气自如,仿佛在说再平常不过的话。
白璐攥紧毛巾,把它系在腰.间,心跳再次紊乱。
也许,也许是他反应过度了。
白璐安慰自己。
吉恩的语气听不出异常,请他留宿也没把东西藏起来,应该没意识到这样有什么不对。
这家伙,只是笨拙地想用收集同款物品的方式了解他、靠近他。
还是对大金毛宽容一点吧。
他不想看吉恩露出窘迫的表情。
划开滞涩的锁,白璐把门推开条窄.缝。
吉恩伸手,把衣服递进来,小臂肌.肉随着动作鼓绷,青.筋从内侧延伸而上。
水汽氤氲,覆裹住那手臂,看着像出了层薄薄的汗。
白璐别开视线,接过衣服。
高大的阴影沉默离开,那股让他呼吸放缓的压迫感也随之消散。
白璐稍稍放松,将衣服展开来看。
这是件素版白T,面料柔软,尺码不小,里面还裹了条一次性的男士内裤。
除此外,再没别的。
白璐眨眨眼,把T恤衫整个翻开,企图找到条睡裤。
没有。
真的就只有这两件。
白璐朝外喊了吉恩的名字,想把人叫回来,可试过几次都没有回应。
仔细一听,那家伙好像在和谁打电话,商谈食材进货问题。
算了,还是先穿上吧。
白璐扯开毛巾,换好内裤,很欣慰它正合适。
至于那条T恤,实在是宽松得离谱,肩部滑坠不说,下摆甚至能盖住大腿,效果堪比短裤。
照这情形看,还真不用拿别的。
白璐擦干头发,走出浴室。
吉恩正站在厨房打电话,听见动静,状若无意地转过身。
刚一抬眸,眼就直了。
白璐冒着暖湿的热汽,黑发微湿,发梢还有水珠,欲落未落,就那样吸附住柔软的发丝。
领口太大,松松垮垮的,几乎快要滑到肩头,把两道月牙般好看的锁骨展露无遗。
T恤不贴身,看不出腰.部的曲线,却让他幸运地看到了只在梦里出现过的裸腿。
那不是单薄的白,色泽透着温润,从大腿到膝盖再到脚踝的弧度是那么的干净、完美。
小腿削细,没有常年步行的硬肌块,也不似病人般羸弱,痩得恰到好处,细腻无比……
吉恩呆举着待机状态的手机,忘了念台词。
他见过白璐穿白西装的样子,潇洒,干练,锐利得像一把刀,闪着寒光,能毫不费力地刺进人心里。
让人生畏,却又让人的视线着了魔似的追随。
没想到,同样是白色,竟能穿出这般火辣的效果……
吉恩捂住口鼻,庆幸那里还干爽。
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和白璐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也不会有交集,没想到现在,对方会穿着他的衣服,沾染着他的气息,站在他的家中。
就好像,彻底属于他一样。
察觉到好不容易压住的欲.望再度复苏,吉恩赶忙背过身,生怕会被白璐看见。
“你,呃,你睡卧室,我睡沙发就行,”吉恩想起自己还在演戏,把手机捂住拿离耳侧,做出仍在通话中的样子,“不早了,晚安。”
很少有谁会打扰工作状态中的人,无论是想换其他衣服还是想离开,都会下意识延后。
直至等不到谈话的机会,彻底作罢。
果然,白璐没再多说什么,迟疑地“嗯”了一声,走向卧室。
吉恩调动起所有感官,探知白璐的步调、呼吸频率,还有衣料摩擦肌.肤时发出的轻微响动。
当那些珍贵的讯息不断远离,再次被隔绝在另一扇可憎的门之后,吉恩扶住厨台,重重呼出一口气。
冷静,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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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一点。
终于等到白璐来家里做客的机会,绝不能操之过急把人吓走。
吉恩蹙眉,试图想些其他事转移注意力。
他打算继续琢磨新研制的菜谱,看看是否还有能改进的地方,可体内的火越燎越旺,几乎在瞬息间就将那些东西付之一炬。
吉恩站在荒芜又焦灼的世界里,溃不成军。
意识混乱,耐心告罄,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推开那扇门,闯进去。
白璐大抵会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咒骂他,抗拒他。
那样……似乎也可以。
他想看到那样的白璐。
他想做些不可饶恕的事。
* * *
白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被子松软得很,有阳光晒过的气息,还有淡淡的番茄清香。
这里是大金毛的卧室,到处都是那家伙的痕迹。
不知是否跟换床有关,白璐明明很困却怎么也睡不着。
从门底透进来的光倏然消失,屋子里漆黑一片。
他猜,吉恩大概也睡了。
白璐试图闭上眼,可没过多久又无可奈何地睁开。
淋浴的水温调得有点热,弄得他现在口干舌燥。
没准失眠都是因为口渴闹的,喝点水就太平了。
念头一起就难以压抑,白璐纠结地翻几个身,最终败给生.理需要。
他把手机调到小手电模式,放轻脚步,打开屋门。
厨房肯定有水,再不济冰箱里也能找到饮料。
白璐把手机放低,只照地面,防止光晃到吉恩。
客厅离卧室很近,隐隐约约能看到沙发上的被子。
白璐特地绕开那边,贴着墙往厨房走。
前面是浴室,再往前应该就是……
一声闷哼忽然从浴室内传来。
白璐顿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是……听错了吧。
白璐渴意全无,想赶快回去,脚却像生根一样,动弹不得。
吉恩在里面?
他、他在做什么?
“小璐……哈啊,小璐……”
难耐的呢喃在耳边炸响。
白璐失神,手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17. 来电
白璐感觉自己的动作很快。
“啪”的一下捡起手机,“嗖”地一下跑回卧室。
关门,上床,盖好被。
白璐无比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他知道单身的男人自我疏解很正常,可吉恩是疯了吗?怎么连今晚都敢……
还叫他的名字。
笨蛋,好歹忍着点啊!
明明已经躺下,胸腔却还是震得厉害。
白璐想自欺欺人地忘掉刚刚那一幕,可脑子里萦绕的,全都是吉恩压抑的闷哼。
那声音沙哑至极,像是在沙漠里渴久了的旅人在哀求咫尺间的绿洲。
迫切、热望地想要得到。
自蔚的明明不是他,白璐却双颊滚.烫,连脖.颈到耳.根都烧红成一片。
或许是禁欲太久的缘故,他很久没接触到纵.情场面了。
越想忘就越是忘不掉,每一声叹.息,每一个咬字都回荡得无比鲜活,不断刺.激着脑神经。
他叫他小璐。
细密的癢意自腹.部传来,白璐一滞,被自己惊到。
荒谬。
他真是素得狠了。
未来得及上锁的屋门被悄然推开,当白璐察觉到时,那人已站在那里。
空气凝固,安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听不到。
扑通,扑通,扑通。
白璐被自己的心跳震得轻.颤。
大脑罢工,思维彻底混乱。
那犹如实质的目光寸寸逼近,仿佛能穿过被子,看透让他无地自容的秘密。
白璐不知道这种僵局会持续多久,也许在某个瞬间就会被全然打破。
更让他不安的,是那种名为“害怕”的情绪中,似乎还掺了其他杂质。
白璐一时间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
他只想藏起来,深深地躲进黑暗之中。
吉恩在那里站了很久。
久到被子内的空气不流通,让白璐憋闷得想探出头来。
咔哒,门被轻轻带上。
那股灼.人的视线悄然消散。
白璐无声地汲取空气,口鼻里却灌满了吉恩的气息。
过度紧张后带来的疲惫感席卷全身,可头脑却仍没有困意,还在和某处一样,保持着丝丝隐秘的兴.奋。
白璐平躺在床,目光涣散地盯视褪色的天花板,逐渐接纳身心给予他的真实反馈。
事实无可争辩。
他被另一个男人,激.起了欲.望。
* * *
白璐是在天亮之前醒来的。
大概睡了一小时?还是两小时?
混乱的思绪并没有扰乱他的梦境,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得到充沛休息,睁开眼后,毫无倦意。
昨晚吉恩应该没有再来过,外头静悄悄的,不知对方是否还在睡。
白璐靠坐床头,觉得只待在房间里有些憋闷。
他想出去走走,随便去什么地方。
干脆趁吉恩没醒直接回家吧,省得碰面尴尬。
回避的念头愈发强烈,白璐翻身下地,放轻动作整理床铺。
好歹借宿了一晚,睡完就走也不太适合。
白璐将被子铺展开,整理被角时,忽然摸到右侧床垫里好像有东西。
昨晚他睡在左面,没碰到这边。
是什么?
白璐下意识把手伸.进去摸,等察觉到不该随便乱翻时,他已经把那东西拿在手里了。
打火机?
还是卡地亚的Santos,磨砂镀钯饰面,金色镀层螺丝图案,工业风和时尚感都不错。
白璐顺手颠了颠,判断燃料大概剩一半。
拇指微动,盖板“咔哒”弹起,擦动开关,一簇稳定的防风火苗倏然拢现。
把玩几次,白璐打量着这东西,神色微妙。
他偶尔抽烟,对热销的各款打火机也有所了解。
Santos的话……他记得设计的灵感应该是源自于同主题的腕表,一个差不多要三、四万左右。
白璐很意外,他没想到吉恩的财力够消费这个。
直到这会儿,他才发现床头的确有烟灰缸,但里面还算干净,可以看出使用频率并不高。
起码,吉恩没在他面前抽过烟,也没把它拿出来充排面。
塞床垫里,不像舍不得用,更符合对一个不重视的消耗品的态度。
白璐沉默片刻,把它放回原位。
也就是说,吉恩的经济并不窘迫,反而还很富裕?
现在想想,可疑的地方似乎不止一两处。
吉恩小店原本的运营模式根本就是烧钱,在网红引流成功后,那家伙也没流露出发财的喜悦,反而一直在惋惜和他见面的时间变少。
昂贵的食材,高超的手艺,还有谈及未来开店时的敏锐思维……
白璐简直越想越糊涂。
吉恩聊到家里的情况时,说过世代都是厨师。
都说三代从事同样的行业,就会出一个天才,虽然白璐不懂料理,但他也隐约察觉到,吉恩对烹饪的热爱和天赋不一般。
家族垂直领域做到这份上,资产以及人脉积累应该都不会太差。
细究起来,吉恩好像从未提过自己生活拮据,完全是那个小店生意太差,他才主观臆断的。
白璐慢慢拼凑细节碎片,沉思半晌,终于得出个靠谱的结论。
吉恩在被前老板炒鱿鱼后心灰意冷,暂时来小镇休整,顺便重开外祖母留下的店铺。
或许,对方手上已经积攒够了去繁华地区开大店的资金,如今只是静待时机而已。
原来如此。
白璐觉得自己分析得有理有据。
大抵是受到那个私家侦探没事就秀推理的影响,他有种暂时被柯南附身的错觉。
或许这猜测有某种程度上的偏差,但那属于对方的秘密范畴,白璐虽然好奇,却没有窥探的打算。
如果有一天,吉恩愿意亲口告诉他……
手机铃突兀响起。
白璐扑到床上,摸向左床头柜,慌乱着把铃声静音。
糟糕,响得太久。
这下不管吉恩醒没醒都肯定听到了。
来电显示是“妈”。
白璐捂住话筒,压低声音:“喂?”
“诶,璐璐啊!”电话那头,叶家慧调门调高,“在国外咋样?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这小镇风景不错,邻居也和善。”白璐宽慰道。
他和家里人通话的频率不多,以前在国内差不多半个月会打一次,问问二老的身体状况,需不需要买东西之类的。
这个习惯出国后仍旧保持,不过通话时间有所缩短。
父母还不知道他和南砚舟分手,每次聊天都会不可避免地谈到那混蛋。
简直像受刑。
白璐简短说了下自己的近况,竭力提防母亲把话题转移到感情方面。
父母都是老观念,认为选定一个人就该从一而终,不管有什么磕磕碰碰都属于“摩擦”范畴,哪怕是出轨、变心这种混账事,也能含混成“一时糊涂”。
白璐是在大学时期跟父母出柜的,南砚舟陪他回家,共同面对长辈的斥责,最后一齐被扫地出门。
此后一个月,流水似的礼物送往白家。
当三层楼高的别墅也砸过来时,老两口总算一改怒容,对南砚舟眉开眼笑。
【行啊,这年头,上哪儿找这么实心实意对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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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传宗接代是要紧,但爸妈主要还是怕你晚年孤苦,没儿女照顾。】
【现在这样,也成吧。砚舟有钱,又肯花在你身上,还这么孝顺我俩,这不比娶个媳妇儿强!】
【璐璐啊,你可千万记着他的好,平时有啥矛盾都忍忍,不许耍性子哦,记得不?】
【这下美啊,我和你爸有俩儿子啦!】
把人带回家的是他,言之凿凿要跟南砚舟过一辈子的也是他。
骤然分手,白璐实在没法跟父母开这个口,坦白的时间也一拖再拖。
不过,早晚都得说。
择日不如撞日,干脆现在就……
“咳,你爸不让我告诉你,不过我也不敢瞒呐,最近啊,他那心脏病又犯了,血压也有点高,医生给开了药,让他静养,说什么不能再受刺.激。”
“璐璐啊,你要是玩够了,就回来看看吧,要我说,国外的月亮也不比咱国内圆,风景嘛,在哪儿不是看呢。”
“回来吧,听话啊。”
像是要堵住他的话似的,叶家慧不住地劝,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
白璐蹙眉,仔细询问病情的同时,隐约觉得哪里有点怪。
他请了私人医生定期照料父母的健康,哪怕有再细微的异常,都会立刻向他汇报。
父母已经产生习惯性依赖,平时自己连血压都懒得测。
怎么这会儿能自行检查出这么多病,还严重到需要他回国的地步?
况且他父母向来不干涉他的私生活,连过年也没这么迫切地要他回家过,总说他过得幸福就好。
现在这是……
白璐右眼皮狂跳,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没立刻答应母亲,简单敷衍两句后,决定先挂电话。
察觉到他的抵触,叶家慧有些急,也懒得再绕来绕去。
“璐璐啊,妈告诉你,这做人呐,可千万不能忘本。”
“咱家这些年生活条件直线上升,多亏了砚舟那孩子。”
“他每周都派人送东西来,补品呐衣服什么的从来都没断过,昨天还给我送首饰呐,那项链,啧啧,还有证书呐,可都是真钻……”
“别的不论,砚舟总是你人生中的贵人吧,都一起过这么长时间了,知根知底的,有啥事不能好好说?”
“璐璐啊,怎么没声?哎呀,那边是什么破地方呀,信号都不好。”
“他爸,你看看……”
“哎呀,你废什么话!”白兴业在旁边粗着嗓子,醉醺醺道,“就让他回来!告诉我他说的!当儿子的敢不听老子话?有点出息就翅膀硬了?惯的他……”
电话中断。
白璐垂下发酸的手,麻木地接受两个事实。
他爸妈已经知道真相了。
多年侵染,他爸妈,不再只是他的爸妈了。
打开LINE,联络私家侦探,让他把这些年父母收到的南家恩惠汇总列单。
还有他收到的。
是他没有整理清楚,当时怒火攻心,只顾着让姓南的万劫不复,忘了把该还的都还回去。
这是最后一次牵扯。
汇款,跟父母说清,交给他们足够的赡养费,然后……
要拉黑吗?
白璐看着单薄到只剩一页的联系人,酸意从鼻腔涌至眼角。
他没有能回去的地方。
他还有能回去的地方么?
钻心般的疼阵阵翻腾,白璐擦掉滴在屏幕上的热泪,移动指尖,按下吉恩的名字。
电话铃很快在客厅响起。
“喂?小璐?”吉恩听起来不像从睡梦中惊醒。
“进来,”白璐捂住眼,吞下一声哽咽,“抱抱我。”
18. 别走
这次情绪相较于昨晚更容易控制住,没有酒精干扰,眼泪也只流了两滴。
吉恩进来得很快,仅仅几秒,白璐已擦干脸,但神情仍旧落寞。
“小璐!”吉恩听出他刚才语气不对,冲进屋后一把将他抱进怀里。
力气惊人,像是看见珍视的易碎品即将摔碎。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吉恩焦急,“你刚才接过电话?谁?他让你不舒服了?”
白璐抬起双臂,默默环住吉恩。
吉恩不知道谈话内容,白璐将声音压得很低,他在客厅听得模糊。
他猜,无论谈话对象是谁,多半都跟那个男人有关。
南砚舟很能牵动白璐的情绪。
悲伤、愤怒,甚至是麻木,还有他彻底被摒除在外的,过去那两人共同拥有过的甜蜜时光。
吉恩从未这样憎恨一个人。
那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阴险、卑鄙地占据过白璐的心,薄情背叛后,又像毒瘤般死赖着不走,继续侵蚀白璐的生活。
他跟南砚舟只见过一次面,老实说,他甚至记不太清对方的长相。
一个面目模糊的混账,被白璐揍倒在泥水里,浑身狼狈的负心汉,究竟凭什么……
“吉恩,”白璐闷在他怀里,恹恹道,“我想抽烟。”
“……好。”吉恩愣了愣,小心翼翼把白璐放开,从床头柜摸出盒烟,顺带拿来打火机。
白璐坐在床边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吉恩犹豫了下,从盒里敲出一根,递到白璐唇边,待其含.住后,帮他将烟点燃。
咔哒,烟雾缭绕。
白璐深吸一口,出走的神思被慢慢拉回。
他用食指和中指把烟夹到眼前,发现是百乐门的银冰。
白色烟身纤细,烟嘴有薄荷晶体,滤嘴能温感变色,才吸一口,花纹就从蓝色渐变成了粉色。
这种烟能缓解燥热,烟气轻柔,从口腔到喉咙都很清爽。
点燃后能散发出雪松木燃烧的香气,以及独特的烤面包香。
回味中,似乎还带股淡淡的甜意。
真是场及时雨。
白璐沉默着吸完一支,直到快燃尽才被吉恩拿走按灭。
“你喜欢?”吉恩从柜子里拿出整条新的坐回他身边,“给。”
白璐把玩片刻,还给吉恩。
他抽烟是南砚舟教的。
当时他俩推进的重要项目颇为棘手,连熬几个大夜都没啃下来。
白璐实在太累了,他想睡一会儿,可神经绷得太久太紧,就算闭眼心脏也在突突狂跳。
酒精没用,催眠曲也收效甚微。
就在白璐一筹莫展时,南砚舟给他递了支烟。
【试试,可以解乏。】南砚舟满眼倦色。
烟这东西很呛,入口辛辣,弄得白璐涕泪横流,只想把它拿远。
南砚舟帮他拍背,耐心地等他适应,待不再咳之后,又让他试了一次。
就这样,在南砚舟的引导下,白璐慢慢接纳烟的味道,将那浓烈的烟雾吸进肺里,短暂停留后,再缓缓吐出。
吸至一半,南砚舟不知道哪里的神经被刺.激到,压.住他,动.情地索要很久。
烟,酒,性,金钱,权利。
所有这些,都是南砚舟带他接触到的。
白璐不想再沉溺。
“我先回去了。”他站起身。
这句话后边该接个约定,比如“中午见”“晚上见”之类的,但白璐没法保证。
父母那边的事想要彻底解决很难,没准还真得回国一趟。
他甚至说不好以后还能不能再和吉恩见。
手腕突然被攥紧,用力到有些发痛。
白璐回头,盯着这只拽住他的大金毛。
“别走。”吉恩低头。
不是恳求,也不是命令,更像是……不管不顾的耍无赖。
白璐轻轻推了推那只大手,发现这家伙倔强得很,纹丝不动。
“疼。”他提醒对方注意力道。
吉恩立刻卸劲儿,帮他揉揉发红的手腕。
随后,拉住他的另一只手。
这次用力不多,但还是不打算放。
白璐眸光里的决绝,倏然转为连自己都未能察觉的柔和。
望着那头蓬松的、毛茸茸的金发,好像世上的糟心事儿全都消失不见了。
某篇报道写过,撸狗能让人心情愉悦,甚至能缓解心脏病。
白璐试着摸了摸,发现那篇文章还真有几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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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吉恩感受到他的触碰,用上目线仰头看他时,白璐心里顿时软成一片。
委屈巴巴的吉恩很惹人怜,像是只知道自己快要被抛弃的大狗,迫切地希望主人回心转意。
白璐搂住吉恩,把那双碧绿的眼眸埋在胸前。
他受不了这样可怜的目光。
“我要陪着你。”
“别走。”
“或者,你带我走吧,去哪儿走行,我永远都跟着你。”
“我想待在你能找得见的地方,就像刚才那样,一个电话,哪怕只是喊一声,我都能立刻出现。”
“让我陪着你。”
“我不会再讲多余的话了,无论什么事,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不会让你有负担。”
“小璐……”
“别丢下我。”
白璐知道动物的第六感很强烈,但他没想到,吉恩居然也有这么敏锐的直觉。
对方好像知道,这次的告别跟平时很不一样。
那些碎碎念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甚至还带着丝淡淡的绝望。
如果他拒绝,会怎样?
白璐一下下抚摸着吉恩的金发,思忖着那种发展的可能性,却想象不到对应的结局。
这种情况有点熟悉。
明明不是必选题,却仿佛不存在其他答案。
在哪儿遇见过呢?
白璐想不起来了。
他只是抱着这颗毛茸茸的大脑袋,一会儿摸摸头,一会儿拍拍肩。
吉恩长得很结实,身材又高大,站在他面前,能毫不费力地将他整个人都装进去。
可这会儿,竟脆弱得没法离开他半步。
白璐捏着他的耳垂,感受从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
空气是如此舒适,房间陈设的色调,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晨曦,还有吉恩身上的番茄清香,都在安抚他混乱的思绪。
一切都静了下来。
白璐深深抱住这个肌.肉结实的大块头,喟然长叹。
真想留在这里。
哪也不去,谁也不见,跟所有烦恼都离得远远的,怀里眼里,都是这只暖烘烘的大金毛。
他真不能这样做么?
这是他的人生啊。
不是么。
19. 草莓尖
“吉恩啊。”
“嗯?”
听见白璐叫自己的名字,吉恩在他怀里蹭了蹭。
动作幅度太大,无意间蹭到不该乱碰的地方。
布料单薄,没法阻隔吉恩的体.温,连触感都很清晰。
两人皆是一愣,身.体瞬间紧.绷,却仍旧维持着相拥的姿.势。
察觉到自己并未被推开,吉恩呼吸放轻,将脸重新埋回安全区域,确保不会再冒犯眼前那颗小小的草莓尖。
吉恩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一直盯着看很失礼,他不是为了占便宜才抱住白璐的。
他只是,想留住他。
长长久久地和他在一起。
白璐思维断线,想不起刚刚要说的内容,话锋转了转,竟将脑海中的疑惑脱口而出。
“昨晚……你经常会那样吗?”
两秒钟后,白璐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
奇怪的是,他并未觉得窘迫,反倒真有点在意答案。
白天和夜晚的氛围不一样,怀里的吉恩不再是那个沉默地站在门口、压迫感十足的家伙。
这是他熟悉的吉恩,是只要他觉得对方过分,就能掐住耳朵教训的吉恩。
“嗯,”吉恩犹豫片刻,坦诚回答,“经常。”
“……”
“每晚都会。”
“有时是看你的照片,有时是用那条你送我的毛巾。”
“哈啊。”
“昨晚我本来想克制一下的,可是你穿这套白T的模样太……性.感,它消不下去。”
“什么?”
“我怕被你发现才躲去浴室的,正巧,那里有你换下来的衣服,”吉恩深吸一口气,回味道,“都是你的气息,真好。”
白璐后.颈发麻,昨晚的那种感觉又来了。
其实成年人聊限.制级话题很正常,公司茶水间里的八卦比这还劲爆。
白璐以为自己能保持淡定,没想到才两句话的功夫,身上又烧.灼起来。
吉恩的鼻息离那颗草莓尖太近,总有热.浪涌过。
白璐忍了忍,终究还是耐不住地把他推开。
他不着痕迹地揪起T恤,企图减少一点衣料和那脆弱地方的摩.擦。
“你整天都想什么呢?满脑子黄.色废料。”白璐用手点指吉恩脑门。
怪不得长金发,敢情是颜料外泄。
“想你嘛。”吉恩长腿跨坐,双手小狗一样撑在膝间,微微眯眼,主动将大脑袋往前凑。
好像被他点舒.服了。
承认得坦荡,脸皮又厚,白璐发现自己居然拿这家伙没办法。
也不知道吉恩到底是多久没做过了,兴致竟能高成这样。
白璐使劲揉揉这家伙的头。
年轻人,精力旺盛啊。
* * *
吉恩磨人的功夫有一手。
他哼哼唧唧地留白璐吃早餐,又赖赖唧唧地跟他一起去散步消食。
等送到家门口,还眼巴巴地往里看,潜台词无比明显。
让我进去嘛。
我想进去。
留留我,留留……
“去准备食材吧,快开店了。”白璐慢慢把门从他眼前推上。
动作很轻,生怕夹到这个粘人的家伙。
门外没有远去的脚步声。
白璐坐在餐厅,打开电脑。
五分钟后,他终于透过窗户看到吉恩离开门口,在前院晃来晃去的身影。
抓完头发揉脖子,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草坪,垂头丧气的,走一步能荡出三个弯儿。
白璐偷偷笑了会儿,抬手敲窗户。
吉恩猛然回头,脸上的表情像花朵倍速绽放。
好夸张啊。
才分开五分钟,只不过是重新见到他而已,有必要开心成这样么?
白璐支住下颌,看着吉恩朝自己跑过来,一把将窗拉开。
外面的风带有湿润的泥土气息,还有浓郁的青草香,灌入屋内,让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干嘛呢?”白璐的话带着笑意。
“没干嘛,”吉恩露出满口小白牙,扒住窗框,把上半身探进来,“想我啦?”
这么短的时间,这可能么?
“没想。”白璐不承认。
“真的?”
“你不是刚走。”
“我不想走。”
“走吧。”
“呃……”
“别迟到了。”
“呃……呃……”
又在哼唧。
吉恩拉住他的手,贴在脸侧,让他摸摸自己。
这家伙,好像有离别焦虑症。
还有点肌.肤饥.渴症。
网上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这大金毛,人瘾犯了。
白璐被他哼哼得没办法,站起来抱他:“听话,我晚上去找你。”
“要晚上啊,”吉恩手臂收紧,两只指节分明的大手一上一下,几乎覆住了他整个背,“中午呢?中午不行么?”
“今天有事要忙。”
“那我给你做完午餐再走。”
“算了吧,我自己也会做,随便吃点。”
“我想做给你吃。”
察觉到事情有门,吉恩立刻保证做饭的速度超快,做完就走,绝不磨蹭。
听起来好像还可以。
白璐没再坚持,妥协了。
“对了小璐,给你这个,”吉恩从裤兜里摸出个钥匙,“我家的,以后你想来就来,方便。”
“哦。”白璐愣愣接过。
“你家的呢?也给我一份吧。”吉恩顺势道。
“我家没有多余的……”
“没事没事,给我吧,我去配一把,一会儿就回来!”
吉恩要走钥匙,风似的跑走了,十分钟后,又乐颠颠地再度出现。
插.入,拧动,开锁。
大金毛食指转着钥匙圈,哼着小曲儿从正门进来了。
白璐眨眨眼,再眨眨眼。
这小子,鬼心眼还真多。
* * *
吉恩是赖到能留下的最后一分钟才走的。
才待两小时,屋内好像到处都残留着大金毛的身影。
白璐视线落在冰箱前,就能记起那家伙嘟囔他家蔬菜太少。
看向客厅,就能想起那家伙在沙发上打滚儿。
连这张餐桌也是,被某人靠着,静静地陪他工作。
白璐哪里还能敲得下键盘。
吉恩的存在感和影响力比他想象得还要大,总弄得他心神不宁,直到这会儿才重新专注。
私家侦探整理出的赠予列表很详细,目前已经完成三分之一,相关细节还要跟他再沟通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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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迈克则找来数位在行内颇有名头的理财师履历,供白璐挑选。
另外,还有车辆购买事项。
白璐懒得去车行挑,只说了个牌子,让迈克去办。
事情繁琐,处理到一半时,母亲的电话再次打来。
白璐盯着视频上的来电显示,面无表情。
早上那通电话算是把冷刀,捅得他猝不及防,如今有所防备,硬起心肠,远在华国的烦恼似乎也都不算事了。
划动接通键,白璐没再跟对方兜圈子。
“妈,我和南砚舟分手了。”
沉寂两秒后,对面彻底爆发。
反应跟他预想得大差不差。
白璐将手机搁在桌上,哪怕没开免提也能清楚听到母亲的话。
半分钟后,指责他的变成了父亲。
老两口混合开战,从词汇量和饱满的情绪来看,似乎也早有准备。
白璐继续处理工作,在对方嚷嚷累了,短暂停歇的档口“嗯”两声,表示自己还在听。
水油不进,哪怕父母又拿身体做借口也无动于衷。
健康问题,家庭医生会妥善处理。
等老两口折腾得精疲力尽,嗓子也发哑,白璐终于下达最后通牒。
过去南砚舟送过的东西,他今天就会拢账完毕,明日汇款,从此两清。
他每个月会打足额的生活费给父母,确保他们衣食无忧,就算父母再接受南砚舟的东西,也记不到他的头上。
他不会原谅南砚舟出轨,永远不会。
如果二老实在喜欢,也可以选南砚舟当儿子,他不会再回华国。
白璐心软,也够孝顺,往日但凡父母有所求,没有不应的。
但他也倔。
只要是认定了的事,不管谁劝,结果都是一样。
没有用。
老两口初次见到儿子如此强硬的一面,措手不及,含糊着挂断电话。
半小时后,铃声再响。
母亲叶家慧对着他泣不成声。
“璐璐啊,爸妈没有别的意思,这样做,也是盼着你能好好的……”
“你说的那些话太伤妈妈心了,什么换儿子啊,妈就你这一个儿子,除了你,谁都不认……”
“唉,行吧,孩子大了,什么事都有自己的主意,妈以后再也瞎劝了,不让你为难……”
“你个糟老头子!闭嘴!天天把姓南的挂嘴边,不然你就滚出去!搬那姓南的家里去!没咱儿子,你看人家还理不理你!”
“唉,也都怪妈,年纪一大就糊涂了。璐璐啊,妈就想跟你说,不管发生啥事儿,妈都最在意你……”
白璐眉心微动,眼角的酸意刚刚上涌,立刻又被理智压回。
自己的父母自己最了解,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套组合拳他从小看到大,知道母亲是在以退为进。
骨血亲缘和恋人关系不同,不是揍一拳,买张机票就能彻底了断的。
但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父母再舍不得南家这艘大船,也早晚得认清事实。
南家不是能永远捧在手里的金饭碗。
他们的亲生儿子才是。
温言安慰几句,挂断电话,合上电脑,揉揉发痛的耳朵,站起来活动筋骨。
天色渐晚,快到约定好碰面的时间了。
他要去找吉恩。
去见自己喜欢的人。
20. 越线
白璐到店的时候,还有三名女生在排队。
吉恩心情似乎特别好,搅拌酱汁时嘴角都挂着笑。
“再多说点嘛!你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类型的?”
“就是呀,只会说‘好’,这也太模糊了!”
“提一提都害羞啊,哈哈哈!”
吉恩低头一个劲儿地乐,好像被起哄的新郎。
到底在美什么。
白璐故意没打招呼,悄悄排在队尾。
本来以为这家伙要过一会儿才会发现他,没想到吉恩像有雷达似的,忽然起抬头。
“小璐!”吉恩声音之大,吓了三个姑娘一跳。
嗓门好亮。
“忙吧。”白璐很悠闲。
他们约好不在店里吃,吉恩买了食材,要回家给他煎牛排。
他是来接吉恩下班的。
“进来坐?”吉恩朝门口示意。
“坐一天了,我站会儿。”白璐活动发僵的筋骨。
那店不大,忙活起来空间更小,单是容纳吉恩这个大块头,看起来就满满登登的。
白璐喜欢宽敞的地方。
“哦,好。”吉恩手上不停,眼睛总不自觉地往队伍后面瞟,“饿不饿?”
“不饿。”
“卖完这三份我就关店,正好备料也光了。”
“好。”
“待会儿吃饭,要不要顺便看个电影?最近上线个悬疑片,评分还挺高的。”
“恐怖吗?”
“还好吧,应该不会太吓人……不然换一部看?”
“没事,我喜欢恐怖的。”
“哇啊,你胆子真大!”
“你会害怕?”
“哈哈,是有点,鬼突脸的时候会害怕,血太多也不行,满屏红红的……我抱个抱枕吧,受不住就躲一躲!”
白璐笑意融融,满眼都写着“你真可爱”。
三个女生:……
她们刚刚听到了什么?
怕鬼还好说,一名厨师怎么还怕上血了?
还有,快一米九的肌肉男真的需要靠抱枕获得安慰么?
男人不都很好面子么?就算害怕,在哥们儿面前硬撑着不才是基操么?
就这么大大方方承认了是怎么回事?
还有说话的语调,尾音为啥要上调?
跟她们聊天可不是这样啊,语气又低又沉啊。
装可爱?
是在装可爱没错吧。
三名女生面面相觑,嗅到一丝不寻常。
其中一名叫梵妮的黑长发女生跃跃欲试,准备跟白璐探口风。
谁知目光刚对上,白璐就手机震动,走到旁边接电话去了。
三名顾客的视线下意识同金毛店长一起移动,齐齐盯住白璐。
谁的电话?
吉恩将刚煮好的面打包装盒,心不在焉地制作第二份。
白璐没走出太远,却背过了身,连表情都看不到。
是家人?还是……
吉恩蹙眉。
店里的风扇似乎故障了,炉火烤得闷热,连咕噜咕噜的水声都沸腾得心烦。
无论对象是谁,那都不像是通能轻松应对的电话。
掌勺十余年,吉恩首次在烹饪过程中,萌生出离开厨房的冲动。
但,就算他出去了,又能做什么呢?
抢走电话?劝白璐不要再跟过去的人联络?
吉恩垂眸,将意大利面均匀地撒放锅内。
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做这种事。
他不能越线。
* * *
白璐早猜到父母还有后招,只是没想到会出得这么快。
母亲这次打电话来不再哭哭啼啼,而是换成惆怅的语气。
白璐静静听着,终于弄懂父母为何会竭力劝和。
在他和南砚舟交往的这些年,家里的亲戚、朋友的儿子,都被他们悄悄塞进南阳地产里了。
还都是瞒着他做的。
白璐不会滥用职权,在挑选人才方面向来谨慎,那些想托关系走后门的在他这碰过钉子后并未放弃,而是带着礼物去找他父母说情。
父母原本都是普通职工,平凡一辈子,鲜少被人吹捧,听几句夸就飘上了天,拍胸脯保证会把事儿办成。
为了在外人面前显摆,父亲白兴业在酒席上直接把公务繁忙的南砚舟叫过去,让他当场表态,同意亲朋入职。
南砚舟知道白璐的性子,也就没告诉他,直接给那些人安排边缘闲差,把事儿压下。
白兴业和叶家慧彻底被那些亲朋捧上神坛,摇身一变,在各自的交际圈里成了香饽饽,对外吹嘘时,都快把南阳地产改姓白了。
如今白璐和南砚舟分手,这座由泡沫堆起的高塔也彻底破碎。
父母怕南砚舟翻脸,将那些吃干饭的废物通通赶出公司,让自己脸上无光。
白璐现在是有钱,却不会像南砚舟无底线地纵容他们。
老两口现在是富惯了,也牛惯了。
钱和名,他们都舍不掉。
白璐攥紧手机,气血翻涌。
如果说早上那通电话是让他伤心,现在这通,则是让他出离的愤怒。
入职多年,不任人唯亲一直是他坚守的行事准则,也是他和南砚舟并肩而战的最大底气。
家世悬殊,越级提拔,白璐受到的非议都比雪花还多。
为了堵上那些人的嘴,也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白璐做事向来拼命,永远把公司利益排到第一位,哪怕因颠倒的作息得胃穿孔都咬牙硬挺,边吊水边参加视频会议。
白璐自认从没有对不起南砚舟的地方,后来在瓦解南阳地产时下狠手,更是觉得问心无愧。
可现在呢?
父母居然背着他把一堆蛀虫撒公司里,还一蛀就是好几年!
白璐好像被谁迎面狠扇了一耳光,太阳穴血.管直跳,几乎快要崩裂:“你、你们……”
“璐璐啊,妈知道这事儿是我们做得不对,可人家都求到家里来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们也没办法呀!”
“听砚舟说,现在公司那边出了点状况,经营不善,大家伙儿的工作可能要有变动,唉,这可咋办呐?”
“人都说‘送佛送到西’,工作是我和你爸联络的,当初说得好,能让他们一直干到退休,总不能才过几年就出尔反尔吧!”
“再说了,现在这社会做什么都不容易,他们也就是想混口饭吃,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一没工资,老老少少的可咋活?”
“璐璐啊,咱家现在是富了,但也不能把亲戚朋友都忘了不是?能帮的咱还是帮衬一把,别的不说,就说你二姑,小时候对多好?哪次来家里串门不给你买零食?”
“你表哥跟你关系也不错啊,都有微信,他现在也在公司里呢,你说说,咱不看僧面看佛面……欸,好好,妈不说了,正好砚舟在这儿呢,具体情况你们俩聊吧!”
“可不许挂电话啊,有啥事儿都好好说,知道不?”
白璐大脑空白一瞬。
杂音过后,对面通话环境彻底安静下来,似乎是有人拿着电话去了其他屋子。
“小璐。”
熟悉的声音倏然钻入耳道。
白璐应激,触电般将电话拿远。
耳膜阵阵不适,像游泳时进了水,鼓.胀难受。
白璐有种将手机捏碎的冲动。
严防死守这么久,没想到还是给南砚舟抓到联络他的空隙。
简直跟蚰蜒一样,无孔不入。
呵呵,也好。
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好顾及的了。
干脆一次性把话说开吧。
白璐深吸口气,重新拿起电话,冷漠道:“我不在乎那些人,随便你是留是赶,都跟我无关。”
白家,客房内,南砚舟打开录音键,不真切地回味着白璐方才说的每一个字。
闹别扭的这两个月漫长得像两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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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砚舟已经很久没听到白璐的声音了。
其实现在联系白璐并不合时宜,如今正是吞并罗家的关键时刻。
只要能手握对方一线商圈违规审批的证据,再引爆短期债务危机,整个罗家就再没有能跟他对抗的筹码。
罗氏集团即将变成他的掌中物,从此,南阳地产便是京城无可争议的NO.1。
南砚舟筹谋许久为的就是这个,再熬三天,一切就都可以尘埃落定。
在此期间,稳住罗辛仍旧十分关键。
他不该撇下公务来,冒险来白家找这两口子当说客。
一旦被罗辛发现,先前的努力很有可能会前功尽弃。
可他就是忍不住。
蚀骨的思念折磨得他身心俱疲,理智也再压抑不住情感。
南砚舟亟需听到白璐的声音。
哪怕是骂他。
他想听到白璐的呼吸,听到对方说话时,唇舌发出的柔.软响动。
南砚舟喉结滚动,关心的话几乎脱口而出。
他想问问白璐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是否适应国外的环境。
有没有……想他。
南砚舟竭力克制自己。
在白璐态度缓和前,贸然叙旧情并不是个好的选择,先前短信受阻便是例子。
他得抓住机会,争取跟白璐多说几句,最好能想办法恢复通话。
徐徐图之,未来,他们有的是时间。
白璐在意父母,他必须先拿捏住这一点,聊聊公司里的人事安排。
他了解白璐。
只要谈的是正事,白璐肯定会理他。
南砚舟态度柔和,慢声细语的同时,装若无意地带出丝疲惫感。
“小璐,别这样,他们都是爸妈看重的人,就算公司运转困难,我也会妥善安排的。”
他要让白璐听出他很累,辛苦支撑,精神憔悴。
“实在不行,就从我的私人账户里拨款,总会开出工资的。”
他的小璐对他向来心软,平时打个喷嚏都紧张得不行,上次遇刺,肯定是强撑着才没关心他。
“爸妈上年纪了,不能受刺激,情绪波动太大,对健康也不好。”
白璐很孝顺,肯定不忍让父母为难。
“你出去散心,照顾他们就是我份内的事……没事的,我还能撑住,就是职位方面,可能还是要调动一下。”
那也是他的父母。
要记住,他们是一家人。
“你那个表哥,原先的职位是后勤设施优化顾问,平时只负责看看设备的运行记录,写点优化建议,我现在想让他去法务部做归档,你觉得怎么样?”
抛出诱饵,把草包放在不合适的位置上,让白璐着急,激起对方的对话欲。
白璐不会沉默下去,肯定会再跟他说一句话。
南砚舟耳朵发痒,呼吸因期待而微微急促。
什么都好。
小璐,让我多听听你的声音。
果然,如他所料,电话那头一阵深呼吸,随即,白璐开口了。
“南砚舟,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吉恩?怎么了!”
杂音响起,白璐好像在跑动。
南砚舟愣住。
谁?
吉恩?
白璐不再对着话筒,声音断断续续,嘈杂得很,有女生们的惊呼,开门声,关心声,还有冲水声。
一个模糊的,陌生的外国男人在呻.吟,似乎很痛苦,含糊地叫着什么“疼,好疼”。
白璐不停地哄,言语关心,紧张得不行。
南砚舟呆呆地听了十分钟,到最后,白璐似乎才想起电话还没挂,敷衍地抓起手机,丢给他一句:“算了,随便,别再烦我。”
南砚舟无措,刚想挽留,又听到对面那个外国男人黏腻的、撒娇般地拖长了嗓音。
“小璐~”
电话干脆挂断。
南砚舟维持着拿手机的姿势,僵在原地。
21. 情侣店
白璐把吉恩的手按在水龙头下,嘱咐他一定要用冷流水冲够十分钟。
被锅烫伤的皮肤红.肿一片,看上去情况不妙。
“店里有烫伤膏吗?”白璐急道。
“有。”吉恩瓮声瓮气。
“冲完水我给你上药……还疼吗?”白璐展臂,抱住吉恩的肩。
“疼,”吉恩往他怀里缩了缩,“但是好一点了。”
“怎么烫成这样?”
“唔……”
“要小心啊,操作明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能是太热,再加上天气闷,被炉子的热气一熏就晃神了。”
“那就休息几天!身体最重要!”
“嗯!”
见吉恩大力点头,一副乖巧模样,白璐焦.灼的心这才安定。
对了,还有客人等在外面。
面已煮完,只要淋上酱汁、打包装盒就可以。
这套流程白璐看过无数遍,虽然是第一次上手,动作却流畅得很。
当他把餐盒递给女生们时,还不忘露出营业微笑:“抱歉,久等了,欢迎下次光临。”
梵妮接过打包袋,看一眼白璐,又打量了眼后面的吉恩,忍不住试探道:“谢谢……你是店长的朋友吗?”
“嗯——”白璐没立刻回答,屈起食指抵住下颌,摆出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朋友啊。
真的只是朋友么?
虽然他们还没确定关系,但认下这个词,某位大金毛会不会悄悄emo?
不过,换成别的词好像也怪怪的。
哥们儿?邻居?
会用他脱下的衣服,悄悄打手.枪的暖心弟弟?
嗯,都不合适呢。
哈哈,这些姑娘怎么都在捂嘴笑。
好像察觉到什么了。
真要选一个准确的词,应该得说暧昧对象……
“是店长!”吉恩侧过身,边冲水边替白璐回答。
“哦~店长啊,那你呢?”梵妮跟姐妹们互相交换着眼色,心照不宣。
“我?我也是店长。”吉恩干脆道。
白璐诧异。
嗯?他名下资产什么时候增加了?
虽然店小了点。
行吧,蚊子肉也是肉。
起哄声豁然响起,闹得白璐也有些脸红。
他很少被其他人这样开玩笑。
学生时代有南砚舟这堵墙挡着,周围都是些点头之交,等进了公司,职员间更加疏离客气。
像这种让人难为情的感觉,还挺新鲜的。
闹了一阵,临别前梵妮还给5个人拍了张合照,纪念打卡网红店。
“放心吧,我会把你们的脸遮掉的!拜拜~”梵妮笑着跟他们道别。
吉恩不喜欢在社交媒体上露面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不过跟顾客合照还是很愿意的。
把意面暂时交给朋友拎着,梵妮飞快打字,将刚刚的照片P好之后发到推特上。
她带了“意面小店”“店长吉恩”等tag,叠加七八个后,又写了个吸睛的标题。
【不可置信!网红意面店居然是情侣店!两个老板都是大帅哥,甜蜜又养眼!!】
接下来,她又把今天看到的事情详细写一遍,最后加上定位,点击发送。
“哈哈,看着吧,我这条肯定能有好几万点赞!”
梵妮对朋友们扬扬手机,充满期待。
* * *
“所以,我什么时候成店长了?”白璐用棉签帮吉恩涂抹烫伤膏,不抬眼地问。
“最近生意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嘛,”吉恩时不时倒抽冷气,“连账都算不明白,你就帮帮我呗?”
白璐动作放轻,仔细帮他吹了吹。
“找免费劳力?”看到吉恩面色缓和,白璐打趣道。
“我是免费劳力,以后店里的营收都给你,偶尔给我发发零花钱就行。”吉安坐在椅子上晃来晃去,像个大号不倒翁。
还挺大方的。
白璐直起腰,打量小店内部。
这里的空间比从外面瞧还要宽敞,别说站两个人,就算三四个也绰绰有余。
打眼一看,会觉得东西堆得杂乱,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吉恩摆得乱中有序,无论是厨具还是打包盒,都放在顺手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环境卫生,小店内竟然找不到脏污死角,连食柜的滚轮底下都扫得干干净净。
这食品安全,还挺令人放心的。
“既然手受伤了,那就休息几天吧,正好避一避高温。”白璐挽袖,打算帮他洗酱罐。
“我来我来!”吉恩腾地一下站起,说什么都不让白璐碰油污。
“别逞强,你手上有药。”
“没事儿!你帮我吹半天,药早就干了!再说我还能戴手套……真的,你看,我现在一点都不疼!”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捏呀!”
吉恩没再蹂躏自己的手,抱着罐子去水池刷,边刷边傻乐。
“还有哪里需要收拾?”白璐用膝盖顶他的腿,“不是说我是老板么?”
“咳,那你去拉卷帘,钥匙在我兜里。”吉恩飞快洗刷,挑了个最轻的活给他。
白璐在他的牛仔裤兜里摸索一阵,突然想起当初给前院除草时的尴尬。
那会儿他还以为是钥匙硌到自己了,现在掂量下钥匙串儿,发现差别还挺大的。
“缠胶布的那把就是。”吉恩提醒。
这钥匙看上去有些年头,还有点生锈。
“你外祖母是不是用很多年了?”白璐出店,把玻璃柜台上方的卷帘哗啦拽下。
“嗯?哦,对,”吉恩似乎在专注洗碗,反应稍慢,“大概二三十年了吧。”
“还真是家老店。”白璐转动钥匙,将卷帘锁好。
如此一来,半开放的窗口小店就变成密闭环境,只要关上门就可以走了。
收拾期间,又有两名游客姗姗来迟,懊恼自己来得太晚。
“明天大概几点营业?我们是下午的车票,应该还来得及吃。”背包游客很执着,但行程似乎很紧。
“抱歉,我家店长受伤了,大概要休息三天。”白璐带着客气的笑,礼貌回绝。
游客顿时发出遗憾的叹息,浅浅表示关心后摇头离开。
白璐答得太快,把人挡走才反应过来,这恐怕不是他能做的决定。
店长之类的话只是玩笑,店终究是吉恩的。
他这样擅自做主,吉恩会不会……
“怎么才三天?老板,多歇一歇嘛,不如停业一个礼拜?”吉恩摘掉手套,利落关灯,拉下电闸。
刚刚提起的心倏然放下,仿佛连那小小的顾虑都变得可笑。
白璐轻叹,伸手,掐住吉恩的耳朵,把这个大块头拉出小店:“生意刚好点就翘尾巴?说好的要对顾客负责呢?”
“顾客是重要,店长也很重要嘛!我想有更多的时间跟店长在一起,一天只见几面实在是太少了!”
“不是有LINE?”
“那不一样~”
“好吧,最多休5天,不许再讨价还价了。”
吉恩扬起脸,灿烂得像朵向日葵:“反正也休息,明天要不要去看棒球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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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真是个突然的决定。
白璐不太懂棒球规则,对这项运动也没兴趣。
吉恩关好门,把早就买好的球票掏出来。
那是明天11:30的票,一共两张,比赛的场地离这里很远,开车要两个半小时。
大热天的,长途跋涉,还要跟一大群陌生人挤坐在体育馆……
这就是吉恩琢磨出来的约会?
难道不应该逛逛街,看看电影什么的吗?
哦,对了,他们今晚就要看电影,不过是在家里。
白璐把两张票并排掐在手里扇风,琢磨着要不要拒绝这个呆头呆脑的家伙。
还是算了吧,他喜欢躲着太阳吹空调。
“你会开车吗?”白璐问。
“会!自动档手动档都行!”吉恩显得很兴奋,“我明天开车载你!”
“嗯,我最近刚买了一辆,你就开那个吧。”白璐妥协的速度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是因为不用另外雇佣司机,所以觉得划算?
这家伙看起来体力挺好的,开个来回应该不成问题。
正琢磨着,LINE忽然接到一笔转账,点开一看,居然是吉恩。
“今天的营业额。”吉恩挠挠头,跟着他慢慢往家走,“说好要帮我管账的,要算话啊。”
白璐盯着那串数字,纳闷自己真答应了么?
收益不错啊,比他预估的还要高3倍。
这么小的店面,这么短的营业时间,几乎可以说是奇迹了。
瞥见吉恩的局促样,白璐只觉得好笑,转手又给他拨回去一笔。
数额不大,7美分。
“这是明天的司机费加比赛讲解费。”
白老板很慷慨。
吉恩把手机捂在胸口,被剥削得甜蜜又安心。
小璐肯管他的钱欸!
这真是,太幸福了!
* * *
京城,顶层公寓,南砚舟坐在床边抽烟,床.上一片狼藉。
罗辛裹在被子里,浑身都是黏腻的汗,连清洗的力气都没有就昏昏睡去。
南砚舟登门白家的事,终究还是走漏了风声。
罗辛又气又委屈,找过来大吵大闹,非要南砚舟给他一个交代。
南砚舟处理问题的方式也很简单,直接把罗辛按住一顿草。
罗辛就是这么好对付,只要干得凶,干得猛,不出几分钟就能把什么都忘了,光会摇着月要喊爸爸。
他一连抽了两支,却还是觉得不解乏,好像骨子里的疲惫仍旧存在,无论如何都缓解不了。
抽到第三根,他收到助理发来的信息。
南砚舟知道白璐的手机号,也能定位对方的住处,缩小范围之后再调查吉恩这个人,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
助理发来的是关于吉恩意面小店的热门话题,有不少照片、美食评论,以及对店长本人的评价。
知道自家董事长最想查的是什么,助理特地把今天爆火的那条推特放在了第一位。
推文是一位叫梵妮的用户发布的,图片给两个男人打了马赛克,但其中一人的穿着和身材,南砚舟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清晰复现。
那是他的小璐没错。
站在拥挤肮脏的窗口店里,和旁边的人一样,冲着镜头摆出大拇指。
烟灰久未被弹,直至积攒到长长一条才疏然掉落。
情侣店。
南砚舟掐住烟头,用指腹将火星一点一点揉灭。
情侣店。
他盯着这三个字,好像在看从未见过的怪异词组。
情侣,店。
22. 电影夜
晚餐是惠林顿牛排,吉恩没吹牛,除了煮意面外,做其他餐手艺也是一绝。
外层酥皮烤得金黄,餐刀轻碰就能发出“咔嚓”的酥脆声,浓郁黄油香顷刻溢出,令人食指大动。
夹在中层的蘑菇酱鲜香,最里层的菲力牛排嫩而多汁,粉色的切面完美得恰到好处,光靠视觉和嗅觉都能让白璐觉得满足。
浅尝一口,层次丰富到拍案叫绝,像初尝吉恩做的意面时那样,彩带啊,鲜花啊,光屁股的小天使又转着圈儿的浮现了。
这次白璐没低血糖,属于吉恩的味蕾魔法却依旧存在。
配餐红酒是意大利的桑娇维塞,偏果味,很好地平衡了牛排的油脂感,既解腻又不会掩盖风味。
白璐过去晚餐吃得很少,自从认识吉恩,每次都能贯彻光盘行动。
过瘦的身形逐渐调养正常,连面色都变得红润,不再是病态的苍白。
吉恩调整自己的进餐速度,几乎跟白璐一同放下餐具。
好像他们心有灵犀,存在着旁人不可及的默契。
收拾干净餐桌,拉好窗帘,再关掉灯,吉恩营造出完美的看恐怖片气氛,打开电视。
新上线的影片需要单独购买,白璐躺靠沙发,注意到吉恩选择的这部已然解锁,且有过播放记录。
“你看过了?”白璐随口问。
“没,”吉恩点击播放,神色自如地紧挨着他坐下,“我胆子小嘛,想等你一起。”
白璐:……
这小子,撒谎脸都不红。
算了,看在他做出美味牛排的份上,就先不计较吧。
电影开始播放神秘气息十足的片头曲,白璐调整坐姿,突然发现哪里不太对劲。
沙发上抱枕,好像都消失不见了。
那些抱枕的配色像马卡龙一样鲜艳,给他留下的印象还挺深刻的。
是收起来了吗?
BGM在镜头转向镜子的时候忽然蹦出一个重音,吉恩瑟缩,顺势抱住白璐的胳膊。
动作自然无比,好像把他当成了抱枕。
“还什么都没出现呢。”白璐觉得好笑。
“哈哈,我怕有鬼突脸。”吉安健硕的身板靠了靠,跟他挨得更近。
亲密无间。
白璐以拳抵唇,尽量让自己不笑出声。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小心思还真够多的。
白璐以为这样一来吉恩就会安分点,没想到在尝到甜头之后,这家伙反而变本加厉,蹭来蹭去不说,在第一个鬼跳出来时竟直接枕到他腿上。
两条粗.壮有力的胳膊紧紧环住他,仿佛如此就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似的。
问题在于,这个姿势让吉恩完全背对电视,只把头埋在他月要腹里。
“喂,”白璐无奈,觉得这家伙演得有点过,“你好歹看一眼啊。”
吉恩把蓬乱的脑袋埋得更深,一副被吓破胆的模样。
夏季炎热,屋内虽开了空调,到底也穿得少。
白璐的衬衫料子不厚,只有薄薄的一层,磨.蹭之间,几乎有种对方吻在小.腹的错觉。
吉恩体温很高,唇也热得很,呼出的鼻息更是灼.烫,弄得白璐时不时的扭月要,想要避开。
本来没其他心思,抱着抱着,还真燥了起来。
当又一股鼻息喷到肚.脐处,白璐呼吸一滞,月要部不可抑制地发颤。
要命,那里不行。
比起锁骨之类的部位,肚.脐是他最敏.感的地方,一碰就……
白璐咬了下牙,用力推开吉恩的大脑袋:“坐开点,挡到我了。”
其实不是挡,是干扰。
半小时过去,他连男主角的名字都没记住,演的剧情更是云里雾里。
要是看完吉恩想找他讨论怎么办?
白璐不想丢脸。
“哦。”吉恩很会读白璐的情绪,知道什么时候撒娇会被宽容,什么时候该乖乖听话。
环顾一圈儿,吉恩靠着沙发,一屁股坐到地上。
坐在了白璐的双.腿中间。
白璐:……
这次倒是真不挡,就是位置……
一定要坐在这里么?
他别扭地将腿撑开,总觉得过不了多久就会发酸。
吉恩抱住他的一条腿,像无尾熊抱树,很是满足。
白璐清清嗓子,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电影本身。
哦,原来是梦境追杀题材,梦魇鬼伪装成主角团中的一个,接下来就是边逃亡边分析真凶。
还得收集神父留下的道具,才有打败梦魇的可能。
故事挺老套的,但拍摄手法和节奏还不错,尤其是主演的演技,很有代入感。
这种长相在欧洲也是受欢迎的类型吧,浓眉大眼,笑起来阳光,严肃时又有种靠谱的成熟魅力。
白璐看着看着,目光忍不住腿上瞟。
是他有外国人脸盲症的缘故么?
总觉得,比起男主,好像还是吉恩更英俊点。
无论是个头还是身材,明显都更加优渥。
性格也……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说怕鬼多半是装的,有几个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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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明明很吓人,但吉恩光顾着跟他说话,反应都非常淡定。
真遇到恐怖桥段,或许吉恩会是冷静处理那一派的。
从肌.肉紧实的程度来看,武力值应该也不低。
白璐思绪飘散,将片中男主替换成吉恩,在脑海中倒带,悄悄复播了一遍。
嗯,剧情的精彩程度好像能翻倍……
“嘶~”白璐倒吸一口气,用膝盖撞撞吉恩,“麻了麻了。”
果然,他就知道,这姿势不能摆太久。
吉恩一惊,急忙将他两条.腿搭在肩上,帮忙按摩。
不得不说,这家伙手法还行,手指有力,捏捏揉揉的,还真把那短暂的酸麻感消除了。
白璐试着动动,刚挪开腿,却被那家伙扣回原处。
“喂,”白璐抓住那头蓬松的金发,让他仰头和自己对视,“放开。”
“噗,你看这像什么?”吉恩从上到下顺了遍白璐的小腿,偷笑道,“安全带!”
“啊?哪里像?”白璐将手指.插.入吉恩发根,扯得这家伙脑袋微微摇晃。
“就是坐过山车的那种安全带啊,像不像?”
“哈。”
“坐好坐好,我要绑着安全带看。”
“谁是安全带啊,那是我的腿。”
“我的。”
“我的!”
“我的~”
白璐叹气,任由这家伙抓住小腿,摆来摆去。
怎么好像身体的控制权都被夺走了似的。
吉恩这小子,泡泡糖成精么?好黏。
大腿内侧的肉.皮最.嫩,夹在吉恩耳侧,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东西的轮廓。
为了让自己能坐得惬意,白璐索性身子前倾,抱住这颗毛茸茸的大脑袋。
别说,手里有个东西,还真挺解闷的。
白璐不自觉地摆弄着,揉揉头发,揪揪耳朵,偶尔还会捏住吉恩的鼻子,故意让他憋气。
吉恩相当配合,挺了几秒做出溺水状,强有力的四肢胡乱扑腾,不断拍沙发求饶。
“哈哈~”白璐放开他,看吉恩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怜爱地抚摸他的下巴,“这么乖啊。”
吉恩仰头,舒.服地眯起眼,浑身的毛孔都快要展开了。
电影终于赢来高.潮,坏人被男主拼凑成的十字架击退,遁入黑暗。
黎明降临,男主和女主劫后余生,在肾上腺素飙升时激.情拥吻,配合浪漫的、充满希望的BGM,迎来安宁。
这是部好电影。
白璐俯身,轻吻住吉恩的眉心。
23. 贪婪
白璐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做。
只是看着吉恩,自然而然就吻下去了。
肌.肤相触的霎那很短,吉恩瞳孔骤缩,下一秒,碧绿色的虹膜圈圈晕开,荡出涟漪。
就像带了几分水汽的宝石,润亮着,泛晃无法掩饰的悸动。
吉恩,好像真的很喜欢他。
白璐能感觉到自己笑得温柔。
瞧见漂亮的花、可爱的狗,还有喜欢的人,下意识流露出的表情都是这样。
而三种令人心怡的美好事物叠加在一起,就是眼前的吉恩。
电影的片尾曲播放过半,在平缓的节奏中滚动演员表。
白璐垂眸,拍拍他的脸:“走了。”
“嗯?”吉恩还在出神,似乎大脑已被刚才那个吻彻底占据,无法思考,只是下意识地白璐的声音做出回应。
白璐把腿从他肩上挪开,站起身捶捶后背。
腿是不酸,月要却有点受不了。
他该锻炼锻炼身体。
“等等,”吉恩本能地随白璐而动,稍慢些才意识到对方在告别,“你要走?”
“嗯,得回去一趟,还有些事要处理。”白璐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谁知刚解锁屏幕,就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
白璐眼前黑了一瞬。
“你、你轻点儿。”
这家伙力气到底有多大,居然让他体验到短暂的窒息。
“哦,抱歉,”吉恩肌.肉不再紧绷,却还是将人牢牢地圈在怀里,“可是,都这么晚了……不能早点休息么?”
“我习惯有事要立刻处理,拖下去很容易产生变数,”白璐右手覆上吉恩颈侧,安抚那里隆.起的青.筋,“把问题解决掉,明天才能安心约会。”
低落的情绪被简单的两个字轻松吊到半空,吉恩头皮发.麻,像被热.泉浸泡一般,舒适到近乎颤.栗。
在理智回笼前,身体率先做出决断。
吉恩将头埋在白璐后颈,貪婪汲取那里的香气。
白璐颈部线条很漂亮,天鹅般优雅,每次从后面看,都让人移不开视线。
吉恩自.渎时,有时会想象白璐的神态,有时则会确切到各种地方。
在闭上眼才能靠近的幻想里,吉恩曾无数次亲吻这段白玉般的脖頸,研磨着,留下深淺不一的印记。
如今,无比渴望的画面就在眼前,吉恩再也无法隐忍。
某根绷着的弦,断了。
吉恩开始任意而为。
白璐呼吸沉重,缓缓闭上眼,感受吉恩的鼻梁如何划过凉滑的肌膚。
火是他点起来的,如今被燎得焚軀,也是早就料到的事。
察觉到面前的手掀開衬衫,白璐心跳加速,胸腔震顫。
吉恩手掌很温暖,也有些米且糙,每每相揉,都能感应到其掌心的纹路。
当他摘到那两颗樱桃,采得匆促,白璐终于发出声抑製不住的輕呼。
吉恩一顿,受到极大鼓舞般,动作愈发过分。
白璐按住他的手,靠在他怀里喘氣。
“还、还要早起……”
他喜欢吉恩,也不排斥和对方亲近,但从后面那个小吉恩的size判断,想要一两次就结束,应该不太可能。
明天可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票都买好了。
白璐不想筋疲力尽。
吉恩眸色加深,有种把球票撕碎的冲动。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
同白璐一样,他也无比期待他们的第一次约会。
最重要的是,吉恩接受到了白璐释放出的信号。
可以。
只要时机恰当,就可以。
再一次深深嗅闻白璐的体香,吉恩嗓音低沉,带着染上情.欲的哑。
好吧,好吧。
“我送你。”
* * *
回到自己的出租房,白璐隐约觉得,好像刚从某种饥饿的食肉动物嘴下溜走。
吉恩残留给他的气息浓郁,仿佛还在他身边,只要一个转身就能看到。
他神情恍惚,脚下轻飘飘的,好像踩在棉花上。
打开电脑,调出私家侦探汇总的赠予清单,吉恩的存在感仍旧强烈。
是……还站在院子里么?
白璐坐在窗边,下意识往外面看。
和白天不同,夜晚只要屋内开灯,外头就是黑漆漆的一片。
吉恩或许回去了,或许还在。
如果他敲敲窗户,那家伙会不会突然现身?
白璐揉了揉后颈,脸颊发烫。
他不是个思维散漫的人,平时进入工作状态的速度特别快,可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总忍不住跑神。
或许,他该把窗帘拉上。
外面露重,很容易感冒,就算吉恩还在,看不见他,应该也会离开吧。
白璐探身,切断外界窥探屋内的可能。
大抵跟心理安慰有关,放下窗帘后,那种被暗中凝视的感觉当真有所消减。
他想了想,点开LINE,给吉恩发信息。
白璐:【赶快回家】
白璐:【听话】
消息在瞬间被“已读”。
过了好久,对方才慢腾腾给出回复。
吉恩:【好吧】
吉恩:【晚安】
吉恩:【我明早六点半来接你,咱们简单吃个早餐,七点出发】
吉恩:【路上要开两个半小时,如果堵车可能还要更久,你可以在车上补觉】
吉恩:【一切顺利的话,我们会在九点半~十点到埃索维亚,到时随便逛逛,再吃个午餐】
吉恩:【然后十一点检票】
吉恩:【我会带饮料和零食的,留着在车上解闷,还会准备几个歌单】
吉恩:【明天不下雨,多云,也不会太热,是个好天气】
吉恩:【早点休息】
吉恩:【晚安】
信息轰炸接连不断,对方的精神似乎处于极度亢.奋状态。
瞧这情形,大抵会睁眼到天明。
白璐读得认真,反复看好几遍,感慨吉恩做事还真有条理。
以后旅游,估计也可以把查攻略的事交给他。
欣赏一番后,白璐双手打字。
白璐:【早点睡,不许疲劳驾驶】
白璐:【不然我会换司机】
窗外那股残存的视线倏然消失了。
吉恩:【我这就睡】
吉恩:【晚安!】
白璐肩膀耸动,忍俊不禁。
到底说过多少次“晚安”了呀。
真可爱。
白璐:【[摸摸头]】
白璐:【晚安】
敲定完赠予总额,白璐让迈克将清单发给南砚舟过目,并将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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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的电话也转接给了迈克。
不管华国那边还有什么招,他都懒得再去应对。
只要父母还坚持跟南砚舟有牵连,就永远都无法联系到他本人。
约定好让迈克明天七点之前把车开过来,白璐合上电脑,仍旧没有入睡的打算。
他从行李箱里翻出笔和纸,试图将脑子里的设想复现。
比起用ipad,他还是喜欢老式涂鸦。
白璐答应过,要新设计枚胸针给吉恩看。
这次他打算从头到尾都自己来,最后直接把成品送出去。
对了,还不知道吉恩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LINE上资料里有没有显示?
白璐点进去,一无所获。
其实直接问也可以,但他想给对方个惊喜,聊到这个话题,吉恩肯定会提前产生期待。
不然,让迈克去查?
迈克业务能力很强,想来并非难事。
白璐琢磨了下,还是决定作罢。
他不想在背后搞些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私自调查是件很失礼的事。
经历过糟心的算计和欺瞒,白璐就想跟吉恩干干净净的。
再等等好了。
吉恩性子急,藏不住事,临近生日多半会自己透出来。
想起那家伙灿笑的可爱样,白璐唇角上扬,连笔下的大金毛都乐得幸福。
他画了只大狗,还有只小鸟。
鸟儿站在金毛的背上,低头看它,金毛仰头,黑豆般的圆鼻正好和小鸟的尖喙相对。
欲碰未碰,中间隔的距离只有离得非常近才能看见,从远处瞧,就像是贴在一起。
侧面涂鸦,仅有剪影,却能清楚瞧出大狗的欢快和鸟儿的依恋。
至于颜色……
白璐做了几次尝试,起初想把狗狗和鸟儿的部分区分开,可是不管选什么配色,都越看越别扭。
比起泾渭分明,还是融为一体的好。
这样想着,白璐再度动笔,将涂鸦添上金与白叠加,最后呈现出的,是介于浅金与米白之间的柔和暖色。
既保留金的光泽,又有白的轻亮,不会太浓郁,也不会太素净。
白璐举起纸张,在灯光下调换各种角度,欣赏好久,差点忍不住给吉恩发过去炫耀。
真是件满意的作品,他几乎能想象到吉恩收到这份礼物会开心成什么样。
好想现在就给吉恩看。
好想现在就得到夸奖。
想让快乐提前一点,再提前一点。
是跟吉恩厮混太久的缘故么?连他的性子也变急了。
白璐看一眼挂表,发现才凌晨两点。
距离天亮还有那么那么多的时间,要再等四个半小时才能见面。
白璐叹气,收好涂鸦去洗澡,出来后发现自己仍旧精神,丝毫没有困意。
唔,反正他不是司机,还可以在车上补觉。
劝别人早睡,自己反倒熬夜了。
白璐擦干头发,打开衣柜,把衣服挨件拿出来,在镜子面前来回试换。
是偏商务风好,还是休闲风好呢?
发膏放在什么地方了?
唉,都是以前的旧衣服,看起来没有新鲜感呢。
等看完球赛,顺便拉吉恩去购物一下。
旧的干脆让迈克全都处理掉吧。
他该买点新衣服了。
24. 占有欲
吉恩是六点十分来到白璐前院的。
他身背双肩包,手拎食盒,考虑到白璐可能还在睡就没敲门,径直拿钥匙悄悄进去。
“早。”白璐翘腿坐在沙发上,姿态懒散,捧着杯热腾腾的蜂蜜水跟他打招呼。
“早!你醒啦!”吉恩立刻从静音模式切换成响铃,拎起食盒开心摇晃,“我做了舒芙蕾,还有芒果和烟熏三文鱼……天呐,你今天真帅……不,我是说,你平时也很帅,但今天特别……OMG……”
吉恩满眼惊喜,语无伦次。
他的心上人穿了件白色短袖衬衫,面料顺滑,领口挺立,亚麻短裤高腰修身,既显腿型又利落。
左腕戴玫瑰金表,脚下搭米白哑光鞋,发型蓬松有支撑,纹理细致,光泽也柔和。
干净夺目,衬得肤色宛如名贵瓷器,不可轻触,需得置在玻璃柜内,认真欣赏才好。
吉恩看呆了。
这么帅气的人,居然要跟他约会。
身体擅自动起来,吉恩放下东西,展臂熊抱。
“欸,水!”白璐举高杯子。
吉恩置若罔闻,在他怀里乱蹭一气,非要给白璐沾满自己的气味不可。
他的。
是他的。
永远都不给别人。
他的他的他的他的!
白璐痒得直躲,边笑边推,差点把蜂蜜水弄洒。
这反应给的也太足了。
咳,有点开心。
白璐发现,自己很吃这一套。
闹过一阵,两人同时觉得饿。
在各自的家中忙活大半夜,谁都没闲着,撑到这会儿腹中早就空空如也。
吉恩把东西拿到餐厅,熟稔地打开食盒,拿出餐盘,挨样摆好。
“喝点什么?”白璐问。
“黑咖或红茶都行……不不,普通的水就好。”吉恩临时改口。
这两样都是提神的东西,会刺.激神经。
不知道白璐昨天忙工作到多晚,他想让对方在车上补觉。
白璐迟疑,最终端来两杯柠檬水。
柠檬是吉恩先前买来的,他冰箱里现在有不少鲜果蔬菜,看上去很像饮食健康的养生专家。
想起外国人爱喝冰饮的习惯,白璐又翻冷冻柜,拿出袋超市卖的冰块。
吉恩一眼扫到,急忙拦住:“没事儿,喝常温的就行。”
方才白璐那杯蜂蜜水温度不低,冷热交替,很容易胃痛。
说着,他把白璐按到椅子上,自己将冰块放回去。
白璐“嗯”了声,开始吃饭。
吉恩做的是法式舒芙蕾松饼,表面撒着糖粉,还有少量的烤杏仁片。
白璐浅尝,只觉得像舀了勺云朵,柔软至极,刚入口就迫不及待吞咽,顺畅得像从未嚼过。
餐盘旁抹的那勺是……无糖酸奶。
绵密细腻,正好平衡了甜度。
白璐意犹未尽,又拿起那份迷你的烟熏三文鱼贝果咬了一口。
酱放得很少,咸鲜与舒芙蕾的甜对比鲜明,正好形成“甜咸永动机”。
还有芒果,切块规整,柔润多汁,搭配着吃,口感更丰富了。
白璐认真考虑,要不要给胸针上的大金毛再加顶厨师帽。
他的胃,真是彻底被征服了。
“好吃吧!喜欢吗?”吉恩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拿起贝果满脸骄傲,身后似乎有尾巴在摇。
夸我。
夸我夸我夸我。
白璐腾出手,递到他面前啪啪鼓掌:“Mind-blowing!!!(好吃到上头)”
吉恩笑出眯眯眼,傻乐个不停。
“你这是球迷帽?”白璐指指他头顶。
那是顶深蓝色的棒球帽,中间的logo是只蓝羽腹白的振翅鹰,身后为圆形海浪背景。
“对,布鲁克林的‘潮隼队’,我一直是他们的球迷,”吉恩摘下帽子给白璐看,“今天对战菲尼克斯的‘骄阳队’。”
白璐全都没听说过。
他打量半晌,随口问:“只有一顶么?”
“还有!我给你也准备了,在包里!”吉恩兴奋,“你想支持哪个队?”
“怎么,你两种帽子都有?”白璐诧异。
“是啊,‘骄阳队’是红帽,我不知道你喜欢哪种。”吉恩说着去帽子翻找,把叠在一起的两顶都拿出来。
另一顶是太阳logo,火焰形态弄得很漂亮,比“潮隼队”更显眼。
白璐举到眼前对比,饶有兴致:“我真可以选红色的?”
“当然!”
“和你坐在一起,不会被打吗?”
“哈哈,我们不坐‘死忠区’,大家都混坐,很和平的。”
“你想让我戴哪个?”
“都行……不过蓝色很适合你嘛,看看这海浪印的,栩栩如生,再瞧这浪花……隼的眼睛也很锐利哦,炯炯有神……”
白璐忍笑,把小红帽还回去。
行吧行吧。
他就当一天“潮隼队”的球迷吧。
* * *
六点五十分,一辆保时捷准时停到屋外。
这款车两门两座,纯黑哑光,短前悬、宽体轮眉,固定式尾翼硕大,轻量化的赛车座椅非常贴合人体曲线,包裹性很强。
单是停靠在路边,都能让人体会到压迫感和贵气。
有几位早起的邻居驻足观看,赞叹之余,忍不住拿出手机拍照。
迈克钻出驾驶室,也不敲门,只站在车边静静等待。
一分钟后,大门开,吉恩单臂拎双肩包率先出来,对着靓车吹出声赞叹的口哨:“Nice car!”
白璐稍慢些出来,目光却没看车,而是停在吉恩的背影上。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速干短袖,小方领口,面料轻薄,将半身肌肉凸显无虞。
卡其工装短裤,多口袋设计,直筒裤型,裤长刚好到膝盖下方,露出结实紧密的小腿,实用又……性.感。
再配双浅棕马丁靴,腕搭黑色户外手表,属实比平日宽T牛仔裤的打扮用心太多。
白璐自认不是个瑟瑟的人,可今天不知怎么了,目光总往吉恩身上瞟。
吃饭时瞄他胸大肌,换鞋时看他鼓鼓囊囊的胳膊和腿,现在,又悄悄打量他宽阔的后背。
吉恩平时多半有撸铁的习惯,上次去他家看电影,在窗帘后面还发现过哑铃。
沉甸甸的,拎起来很费劲。
真是个自律的男人啊。
白璐边看边感叹,再次萌生出锻炼的冲动。
倒不是说想练成吉恩这种大块头,起码腹肌该更明显点。
现在只有薄薄一层,还得屏住呼吸才能显出来。
他想恢复健康状态。
不然把散打捡起来接着练吧,塑形带健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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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场诡谲,使什么阴招的都有,白璐在京城前后共经历过三场绑架案,虽然身边有保镖,每次也都险象环生。
这手段本是用来防身的,他和南……他几乎每周都会抽空去上课,经年累月练下来,倒也学了个一招半式。
可惜,自从他练会后,南阳地产势大,京城也在南家的强力镇压下变得太平。
他再没遇到需要防身的机会,慢慢的也就荒废了。
过去的恩恩怨怨如蜻蜓点水,荡起的涟漪微不可察。
白璐抚上吉恩的背,带他过去和迈克打招呼。
“嗨。”吉恩这才注意到迈克是那天见过的人,和白璐吃过情侣套餐的神秘“朋友”。
迈克礼貌回应,得体却稍显冷淡。
他喜欢公事公办,不是愿意在工作时发展友谊的类型。
不过,体恤员工的老板另算。
迈克很满意自己的高价薪资,进而将这种“满意”具象化到对白璐的态度上——露出微笑。
吉恩表情僵了一瞬,在白璐看过来的瞬间又飞快地调整好。
“我去放包。”吉恩笑道。
知道吉恩要开车,迈克用眼神向白璐确认过后,将车钥匙交给吉恩。
每辆车的中控台都略有不同,迈克原本打算教一下,没想到吉恩熟门熟路,全然不像初次接触这种豪车。
几秒钟的功夫,连蓝牙都连好了。
见吉恩在调整座位,迈克凑到老板面前,低声汇报昨夜的情况。
白璐母亲叶家慧后半夜打来过电话,得知号码被转接后勃然大怒,开始和丈夫轮番轰炸。
迈克对付此类棘手的长辈颇有经验,安排的都是混不吝的员工接招,片汤话张口就来,变着花儿的跟对方兜圈子,边打游戏边陪老两口扯皮。
战况焦灼到凌晨,老两口总算偃息旗鼓了。
至于南砚舟那边,收到赠予清单和即将汇款的信息后毫无反应,迈克那边甚至没拦截到陌生的华国来电。
白璐蹙眉,表情严肃。
南砚舟的沉默很不寻常,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难道是公司事多,牵扯住那家伙的精力了?
白璐沉吟片刻,勾勾手指,让迈克附耳:“在我回来之前,把我家、吉恩家和小店周围全都安上监控,要隐秘……另外再去雇20个保镖,随时待命。”
或许是他多虑了,但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不管姓南的打什么算盘,这边都得做万全准备。
事情交代完毕,白璐拍拍迈克的肩,准备上车。
驾驶室倏然打开,吉恩刚想去帮白璐开门,却发现近水楼台的迈克已经接了这差事。
吉恩扶车框的手紧了紧,慢慢松开。
门关闭,两人坐稳,吉恩俯身,伸臂帮白璐系安全带。
“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吧。”白璐往后靠,方便吉恩把带子扯过来。
吉恩低头,蓬松的额发挡住双眼,让人看不出表情。
嘴巴微动,好像在碎碎念。
“早点下去就好了……”
“我该早点的……”
“臭小子,献殷勤……”
“真碍眼……”
“嘀咕什么呢?”白璐捧起吉恩的脸,让他正视自己。
吉恩眸光黯淡,嘴角下压,脸垮得超级明显。
白璐吃惊,瞳孔地震。
他家大金毛,怎么受委屈了!
25. 跟踪
“你跟迈克……”吉恩问到一半,迟疑了。
他怕白璐认为现在的自己还没资格过问。
大抵是昨夜过界的亲昵给了他太多幻想,对白璐的渴望和占.有欲愈发旺盛,以至于神经也更为敏.感。
他不该贸然问出口的。
笑吧,打个哈哈,把这事儿圆过去,别坏了白璐的心情……
“迈克?他怎么了?”白璐纳闷,见吉恩不语,猜测的语气有点急,“他、他欺负你了?”
吉恩摇摇头。
“你不喜欢他?”白璐捏捏他的耳垂。
吉恩抚上白璐的手,继续沉默。
“把你心里的话说出来好不好?嗯?”白璐反握住他,语气温柔,没有丝毫不耐烦。
似乎对他有足够的耐心,无论他说什么,都会无条件地偏爱纵容。
吉恩感觉自己在融化。
没有理智,也无法思考,只能遵循本能听从白璐的话。
“你和迈克,好像很亲近的样子……他、他是不是也喜欢你?”吉恩喉咙发紧,不安地观察白璐的表情。
白璐愣了愣,满脸疑惑:“什么?”
“他对你很照顾啊,大早上的送车来,还殷勤地帮你开门。”
“呃。”
“还只对你笑。”
“……”
“你们还在一起咬耳朵。”
“不是……”
“还吃情侣套餐。”
“……啊?等等,什么套餐?”
吉恩拿出手机飞快翻到“罪证”。
那是LINE的聊天记录,白璐发给他的晚餐照。
“你看,”吉恩把图片放大,用手圈出每一道菜,“一模一样嘛。”
白璐眨眨眼,表情逐渐从疑惑转变为揶揄。
哦~他终于知道吉恩在别扭什么了。
噗,哈哈。
天呐。
这傻小子,真的好可爱。
* * *
吉恩羞哒哒掉头,转方向盘开出居民区。
好想让时光倒流。
原来不是朋友,是助理。
吉恩耳根红得像用铁板烫过,都不好意思瞄白璐那边的后视镜。
太尴尬了。
那不是情侣套餐。
唉,早点问就好了,亏他在广场上灌了七八罐酒,还在脑子里循环播放失恋小曲儿。
真是的,怎么能看不出来是助理呢?
白璐还在盯着他笑。
吉恩装得镇定自若,脸整个爆成番茄。
开窗吧,他想吹吹风。
将正副驾驶和天窗都打开,三秒钟后,吉恩再撑不住,正式向白璐告饶。
“我错了。”
“我又没怪你。”
“那你不要笑嘛。”
“我笑了么?”
“笑了。”
“没有,专心开车。”
“求你,别笑了。”
“咳,好吧好吧……噗。”
“小璐~”
白璐从座旁找到桶薯片:“烧烤味的?”
“对,饮料在那边,还有旅行糖果。”吉恩用眼神示意。
“我喜欢吃黄瓜味的。”白璐拧开盖子,拿出一片。
“薯片吗?还有这个味?”吉恩显然没尝过。
“华国就有,很清凉的,吃起来像……呃,黄瓜脆片。”白璐安利。
吉恩想象着那种味道,考虑回去烤烤黄瓜片平替一下。
真的会好吃么?
他单手操作中控台,边琢磨边放音乐。
第一份歌单是轻快悠闲的乡村民谣,很适合刚启程时听,有种“在路上”的自在感,等半小时再换安静的催眠曲。
待保时捷驶到十字路口,吉恩短暂停车,给小店挂歇业牌。
【Closed for 5 days】
返身上车,临要关门,吉恩发现有四五个流里流气的男人聚集在200米远的路灯下,正边抽烟边朝他这边看。
目光说不上友善,带着点挑衅意味。
“新搬来的?”白璐也看到了那伙人,眉头微皱。
这个偏远的小镇向来和平,嫌少有流氓出没。
“估计是游客,可能待一会儿就走了。”吉恩缓踩油门,把那群混混甩开。
本以为这只是个小插曲,没想到快驶离小镇时,一辆绿色的甲壳虫车忽然出现,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
坐在前排的那两人,就是方才瞪他们的人。
“你能看清他们的车牌号吗?”白璐放下薯片,用湿巾擦手指。
“嗯。”吉恩盯了一会儿,把号念出。
白璐拿出手机,面无表情地把车牌发给迈克。
【派人解决一下】
【两个半小时之内】
迈克回复很快,不问缘由,利落做事。
“我在下个路口靠边停,看看他们有什么事。”吉恩鼓了鼓咬肌,眼底闪过一丝狠色。
“不用,接着开吧。”白璐重新拿起薯片,顺便喂他一口,“他们开不到埃索维亚。”
* * *
白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短暂地做了一场梦,内容记不太清,模糊的画面里,似乎有吉恩。
到底是在刷车还是浇花?
都是些过去根本不会做的事。
不过有一点白璐很确定。
梦里的他,很开心。
这一觉睡得解乏,白璐醒来后,发现连座椅都在不知不觉中被放倒,身上还盖着件薄薄的外套。
“醒啦?”吉恩双手交叠趴在方向盘上,似乎安静地看了他很久。
“到了?现在几点?”白璐裹着外套调整躺姿,懒倦地侧过身,“怎么不叫我?”
“Lucky day!路上没怎么堵,你可以再睡十分钟。”吉恩把腕表伸给白璐看,好让他安心。
“你困么?”
“不困~”
“养会儿神吧。”
“嗯,”吉恩下意识答应,眼睛却闭不起来,“我想看着你。”
白璐弯起嘴角,用食指点玩他的鼻尖:“那辆车还跟着吗?”
“消失了,大概一小时前。”
“嗯,还有其他可疑车辆吗?”
“开上公路后车流很大,前后左右的几乎都往埃索维亚来。”
“都是来看球的?”
“差不多吧。”
“这场比赛人气很高啊,票也很难抢吧。”
“哈哈,还好。”
“还能休息几分钟?”
“三分。”
白璐揉揉眼,想把睡意赶走。
“小璐,”吉恩拉住他的手,轻声问,“那些小混混是你派人解决掉的?”
“嗯。”白璐很坦率。
“哇哦!”吉恩解开安全带,一股脑扑他怀里,“好可靠!好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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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重。
白璐逐渐习惯吉恩的体重和力道,在被扑的瞬间下意识屏住气。
御气抵御,他的防护力好像增加了。
白璐艰难腾出两只手,一只摸大金毛的头,一只检查迈克的留言。
小混混们被截停后经过“专业人士”审问,承认是看中那辆保时捷,想找机会打劫抢车。
他们一口咬定是见财起意,扛了很久都没改过说辞。
迈克谨慎给出判断:不能确认没受他人雇佣。
人还在扣着,等待白璐指示。
白璐:【这路货色,身上肯定还有别的官司】
白璐:【录下口供送警察局】
迈克:【好的】
迈克:【您那边还需要再增派保镖过去吗?】
白璐:【派十个人过来,跟远点,给我领班的联系电话】
迈克:【收到】
电话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吉恩却没有起来的意思。
白璐工作的声音是种令人舒服的白噪音,吉恩越趴越惬意,环住对方的腰蹭来蹭去。
唔,打字好像变得更困难了。
白璐举高胳膊,忍住痒意,把赠予总额转到南砚舟卡上。
现在是银行工作时间,总算可以转账了。
跨国大额资金,估计最少也要两个工作日才能汇到。
白璐锁掉屏幕,拍拍还在怀里撒娇的家伙:“起来。”
吉恩顿了下,把他的体香深深吸进肺里。
十点钟,按照计划,他们简单吃个午餐正好去检票。
白璐离开躺了两个半小时的车,边抻懒腰边打量四周。
不得不说,埃索维亚比他住的小镇热闹很多,偌大的停车场几乎没空,稍晚一步进来的车都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企图捡到个被众人遗漏的车位。
穿同款衣服的情侣举手机自拍、带骄阳队和潮隼队帽子的球迷拉横幅对呛、推婴儿车抱小孩儿的家庭团艰难穿行,还有刚下车就开始喝酒的醉汉在大着舌头嚷嚷……
这是个杂乱无序的空间,拥挤又吵闹,哨子喇叭时不时就会冒出一声,惊得人群齐齐扭头,边笑边用中指亲切问候。
白璐本该觉得这一切都难以忍受的。
可当又有人吹喇叭时,他戴起潮隼队的球帽,跟那些醉汉骂得一样脏。
吉恩从后面抱住他,无奈地把人往场外带:“别跟他们学呀。”
“Bastard!(狗杂种)”
吉恩捂住白璐的耳朵,改用胸推着他走。
轻微的震颤由后脊传到吉恩的胸腔。
他知道,白璐在笑。
来看球赛的人实在太多,单是走出停车场就花费他们十分钟的时间。
吉恩早就订好了餐厅,离体育场很近,吃完饭溜达着过去也来得及。
正当两人看手机地图时,不远处忽然炸出一声喊:“Chef Gene(吉恩大厨)!”
白璐抬头,发现是位肚子圆圆的小个子男人在兴奋招手。
“你朋友?”他好奇道。
“不……我应该不认识。”吉恩摇头,目光有些迟疑。
“Chef Gene!”小个子踮起脚,边挥手边往这边挤,“真的是你啊!天呐,我太幸运了!布鲁克先生,我是你的超级粉丝啊!”
“我在纽约吃过你的菜,我们还合照过!”
“感谢上帝!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
“缘分呐!”
26. 超速
小个子热情呼喊。
吉恩神色一变,似乎找到了和他的相关记忆。
“你是……本森先生?”吉恩主动迎上去,张臂给粉丝一个热情的拥抱。
“巴尔克,叫我巴尔克就好!感谢上帝,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这真是我的荣幸!”
这位粉丝有种歌剧演员的夸张,不是白璐常接触的类型。
他站开几步,等两人重逢的喜悦稍淡才跟着打招呼。
吉恩的手回到白璐腰间,把他带到近前给两人介绍。
巴尔克是他过去的食客,对他的厨艺很着迷。
可惜两人只见过一次,没多久吉恩就离开那家餐厅了。
巴尔克情绪激动,溢美之词弹珠似的啪啪啪往外射,连吉恩都没有招架的余地,直到他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在身后喊他才堪堪停下。
两拨人隔空致意,巴尔克依依不舍:“再见偶像!再见白先生!祈祷咱们待会儿看比赛还能碰到!”
待回到家人身边,巴尔克一拍脑门,懊恼道:“OH,SHIT!我忘记问他们的座位号了!”
* * *
吃午餐时,白璐有点好奇吉恩在纽约的过去,刚要聊就职餐厅,服务员就上了主菜。
谈话中断,等人走后,吉恩切换话题,告诉白璐自己计划在埃索维亚住两晚,好好玩一玩再回去。
酒店很高档,不过他们要下午才能办入住。
白璐倒是无异议,他只是好奇吉恩怎么昨天没提过。
吉恩埋头切牛排,看起来有些心虚:“我没说么?”
白璐手撑下颚,轻踢他的小腿:“你说呢?”
吉恩一惊,抬头看看四周,红着脸把腿移开。
在公开场合做这种肢體接触太刺.激,他怕自己会石更。
白璐没打算放过他,像是寻到了乐趣,不断用小腿去蹭,弄得吉恩避无可避。
洁白的桌布垂长,遮挡出一片只有两人知晓的私密空间。
吉恩握住餐具的双手紧攥成拳,呼吸逐渐黏重。
眼见他眸底盈满慾色,白璐悠然收回腿,若无其事地继续用餐。
旖.旎戛然而止,变成种求而不得的折.磨。
吉恩被撂在那里,不上不下,倏然捂住脸,从指缝中挤出声求饶的呻.吟:“小璐……”
白璐端起香槟,轻轻摇晃。
耍心机哦。
那就,多坐一会儿吧?
* * *
吉恩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消下去。
每次快要成功白璐都故技重施,还不准他离开餐桌。
吉恩第一次受这种惩罚,整个人都被吊在半空,只会跟着白璐走,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
等到出餐厅,他几乎是黏贴着白璐在移动,对整座城市的风土人情都视而不见。
白璐反思自己是否撩拨太过。
白天还好说,等到酒店,他有点怀疑还能不能控制住对方。
他是愿意接纳吉恩,但他不想受伤。
应该会慢慢来吧。
白璐下意识揪领口散热,看见吉恩两眼发直,又赶忙把衣服按回去。
要命,的确玩过头了。
单看吉恩现在的状态,他甚至不知待会儿能不能看完球赛。
“咳,坐哪儿?”白璐试图转移这家伙的注意力。
吉恩艰难从他身上挪开视线,拿出票后把白璐重新圈回怀里:“202区,F排,15号和16号。”
“这里啊,视野怎么样?”
“绝佳。”
“真的?”
“相信我,这里正对内场的本垒板和投手丘,一点遮挡都没有,每次投打都能看清。”
“这么棒啊。”
“那当然!而且这里离VIP服务台很近,叫餐超级方便……”
吉恩的话匣子慢慢打开,重新燃起对球赛的兴趣。
白璐强忍笑意,牵着他在人群中缓步移动。
不愧是大金毛,真单纯,稍微逗逗就上套。
体育场外面还挺挤的,检票时走vip专享通道反而顺畅。
两人用了15分钟找到座位,白璐环视一圈,发现这个位置还是有点靠后。
再往前面坐坐,似乎能看得更清楚。
“要不要去找他们换票?”白璐指指前排,那边已经坐了不少人。
价钱好商量,毕竟是临时起意,对方想要翻几倍都可以。
“不不,这边有遮阳棚,前面很晒的!” 比起观赛效果,吉恩更在乎头顶的这片阴凉。
大金毛向来不怕晒,平时也没有戴帽子的习惯,反倒是白璐,更喜欢在清晨或者傍晚的时候出门。
白璐垂眸,心脏像被适温烘烤的奶油,甜甜的融化了。
吉恩就是这样,在各种细枝末节上关心他却不宣之于口。
这是一种很笨拙的追人方式,不为在对方面前表现加分,只是想对喜欢的人好。
白璐庆幸自己不粗心,能发现藏在生活中的小感动。
距离比赛开场还有20分钟,观众也越进越多。
吉恩拿出手机看两眼,忽然有些坐立不安。
“想去厕所?”白璐问。
方才在餐厅,是他拦着不让去的。
“不,我去买点饮料和爆米花。”吉恩把手机揣回兜里,局促地抻了抻衣服。
“一起去吧。”白璐想起身。
“不不,不用,我动作快,自己去就行!”吉恩拒绝着蹿到F排末尾,边看他边下台阶,“想喝什么?”
“雪碧。”
“爆米花要什么口味的?奶油还是焦糖?或者巧克力?”
“都行。”
“还要不要其他……”
“看路看路!你看着买吧!”
白璐怕吉恩摔倒,忍住不再理他,等吉恩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楼梯口才又瞟一眼。
其实他肚子很饱,完全不想吃零食。
与其买那些东西,还不如留下陪他。
白璐叹出一口气。
时间好像过得很慢。
周遭全都是皮色不同的外国人,操着五花八门的口音,相互混杂,变得一句话都听不懂。
白璐觉得吉恩有可能会错过开场。
要不要打个电话催他快点?
白璐低头看表,时间才过去两分钟。
这表很久没戴,该不会不准吧。
他纳闷,掏出手机对时间,却发现一模一样。
白璐傻眼。
更令他惊奇的是,他发现自己居然在抖.腿。
烦躁,不安,还有些神经质。
他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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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焦虑症?
对吉恩?
间隔稍远的死忠区传来整齐划一的口号,似乎在和路过的敌队较劲。
没过多久,那声音又变成押韵的嘲讽战歌。
闹到最后,则是蜜蜂般的哄声压盖住一切。
白璐望着那片模糊的骚动,有些混乱。
他知道自己喜欢吉恩,但他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己会依赖吉恩。
产生这种情愫,难道不需要感情沉淀吗?
白璐此前拥有过的那份感情,是日增月长养起来的。
按部就班,水到渠成。
如今骤然超速,让他有种失去掌控的无措感。
“白先生!”一声响亮的招呼从楼梯口传来,巴尔克满脸惊喜,两只短胳膊不停摇晃,“我就知道还能遇见你们!”
思绪被强行扯回,连带着那丝纠结也烟消云散。
巴尔克的真诚很有感染力,白璐露出笑容,见他想过来,便主动朝他招招手。
吉恩很重视自己的食客,眼下暂时不在,白璐觉得应该替他寒暄几句。
巴尔克喜出望外,跟妻儿们交代后,搬抬粗腿爬了上来。
“呼~我恨台阶,这身子真要命!哈哈,你们这座位真好啊!我们家在死忠区!”巴尔克一屁股坐到吉恩的位置,用手扇风。
“那里也不错,很热闹啊。”白璐笑道。
巴尔克也支持潮隼队,从帽子到球服再到鞋全都是蓝色,脸上还涂了油彩,应该是刚才在体育馆外头找小摊画的。
白璐就着这身装扮夸赞,立刻美得巴尔克心花怒放,当下认定这位“白先生”极有品味,跟他聊得更加火热。
“吉恩大厨呢?”
“买吃的去了,很快就回来。”
“哦哦,是在那边的服务台吗?”
“……不,他往下面走的。”
听巴尔克这么一说,白璐才发现卖饮食的地方近在咫尺。
这是VIP区的优待,吉恩还特地介绍过。
奇怪,吉恩干嘛舍近求远往外跑?
巴尔克再度抛来话题,夸赞吉恩在纽约的疯狂人气。
白璐眨眨眼,暂时将疑虑抛开。
他忽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可能比他还要了解吉恩。
既如此,那吉恩的生日,是不是也有机会打听到呢?
白璐接过话茬,继续把内容往吉恩身上引。
或许,不止是生日。
他想听到关于吉恩的更多故事。
他想和这个超级粉丝一样,了解吉恩。
* * *
【听我的准没错!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别辜负了哥们儿帮你抢的票!】
尼尔那边接连发送LINE轰炸,让吉恩按照计划行事。
棒球赛休场期间,摄影师会把镜头随机转向观众席,被拍到的人会出现在大屏幕,在无数起哄声中当场接吻。
尼尔的主意是,让吉恩买通摄影师,把自己和白璐也拍上去。
【名分很重要的,兄弟】
【京城那边一直在给我发消息,罗家完了,彻底被姓南的吞了,现在正收尾呢】
【你真的,抓点紧吧】
【光亲额头能代表什么呀?】
【你得亲嘴啊!】
27.卑劣的求爱者
吉恩把厚厚一叠钞票塞给摄影师,心里没底。
对方眉眼上挑,确认过座位号后连比OK,并保证给他们的镜头多些时间。
“祝你好运!”摄影师大笑。
“谢谢!”吉恩很感激这声祝福。
他希望待会儿能一切顺利。
交涉花费的时间比他想象得要短,摄影师告诉他这种事并不稀奇,甚至有人专门利用大屏幕向爱人求婚。
“时机很重要,你懂的,氛围造势!勇敢上吧小伙子,观众的欢呼声会把他推到你怀里!”摄影师说着和尼尔同样的话,经验老道,更增强了吉恩的信心。
他用力搓搓脸,感受着血液循环带来的振奋。
得赶快去买东西,不能露馅。
饮料好说,爆米花到底要选什么味的?
午餐刚吃过布朗尼蛋糕,那巧克力味就先pass,还剩焦糖和奶油……雪碧很甜,没必要再加一份糖。
把白璐口中的“都行”变得确切,吉恩加快脚步。
“嘿!是你!”有人拦住他,“最近生意好吗?”
吉恩觉得对方面善,尤其是那顶遮阳帽,怎么看怎么眼熟。
哦,对了,是第一个宣传他小店的网红!
生意莫名火爆后,吉恩曾在推特上搜索过,知道是这网红的功劳。
虽然在小镇挣钱不是他的目的,但他依然很感激对方。
“多亏你了兄弟,我现在生意不错!”吉恩抬手,和网红击掌般握在一起,“你真是个好人!”
“哈哈,我吗?”网红抬了抬遮阳帽。
“当然!我是说,我搜到过你的账号,百万多粉,这种量级号召力很大,如果收钱推广肯定能狠赚一笔,但你却愿意免费帮我做宣传,视频还剪得那么用心,真不容易!”
吉恩由衷赞叹。
网红开朗的笑容变得尴尬,他拿掉帽子,挠挠头,似乎对这番话感到难为情。
见吉恩要走,他纠结地低头嘟囔了几句,忽然开口叫住他。
“嗯,好吧,按照合同来讲其实我不该说的,但我不想白占你的尊敬……你说对了,我的确是个商人。”
吉恩心思转回到爆米花上,一时没搞懂他在说什么。
“天呐,老兄……诶,我说得再直白点吧,你、你遇到贵人了。”
“那人给我砸了大笔的钱……不止是我,这件事话题度很高,我也在持续关注,后续去的那些网红,差不多都是拿钱办事的。”
“咳,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或许你应该知道,有人很关心你,也很在乎你,愿意隐姓埋名帮你做这些事……”
“名字我就不透露了,但我猜,你应该能知道是谁?”
“好好珍惜他,兄弟。”
“这么好的人,不多见了。”
* * *
吉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
爆米花好像洒了一些,又好像没洒。
他似乎撞到过什么人,到底是说过抱歉,还是径直走掉了?
202区、202区。
他得找到202区才行。
吉恩越走越快,心像油煎一样,莫名着急。
白璐还会坐在原来的位置吗?
没由来的恐慌席卷全身,在VIP通道里的几秒,吉恩竟闪过数个荒谬念头。
白璐觉得球场太吵走掉了。
白璐觉得天气太热走掉了。
白璐觉得他离开太久,不耐烦等待走掉了。
白璐又接到了华国的电话。
白璐遇到南砚舟了。
南砚舟追到这里,把白璐带走了。
出口处的刺眼白光逐渐显示出赛场模样,更为嘈杂的声音充斥鼓膜,激得他阵阵晕眩。
吉恩呼吸困难。
他踉跄着跑向202区,肺部隐隐作痛,手腕发软,连怀里的饮食都快要抱不住。
临近开场,观众几乎快要坐满,吉恩努力眺望,竟看不见白璐的身影。
爆米花慢慢下滑,即将掉落时,又被猛地抱紧。
“小璐!”
吉恩长腿迈跨五级台阶,冲刺着跑回F排。
“借过、借过,不好意思借过一下……”吉恩从其他观众的膝盖前挤过,磕绊着坐回白璐身边。
难怪他方才看错了,整个202区全都是人,现在只剩这一个空座。
白璐没走。
他还愿意等在这里。
吉恩气喘吁吁,抱着东□□自调整呼吸。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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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刚才还想见得紧,这会儿却不敢往旁边看。
是他的错觉么?
白璐好像很安静。
没问他为何去了那么久,也没拿饮料喝。
是他带回来的雪碧不够冰吗?
现场放着活跃气氛的音乐,都是耳熟能详的歌,不少人跟着唱,身体晃动,偌大的体育场已然变成露天K歌房。
鼓点振奋人心,主持人亮相,开场白说得慷慨激昂。
吉恩知道自己不该沉默下去。
像往常一样,讲些笑话活跃气氛吧。
他肚子里攒了很多讨白璐欢心的点子。
临场发挥也不错,吐槽下这主持人的装束,好像在参加复活节游行,五颜六色的,还真是夸张。
不然开始科普棒球规则吧,等他讲完,比赛也差不多要开始了。
白璐很聪明,肯定听一遍就能懂,不懂也没关系,他可以一直讲下去……
“吉恩?”白璐轻轻开口,“你哭了?”
眼泪大滴大滴砸进爆米花里,毁了这桶属于白璐的美食。
吉恩把东西放下,双手捂住脸,嘴巴灌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是个卑鄙的求爱者。
为了引起白璐的注意,故意开个濒临倒闭的小店,还编造继承外祖母小店的谎言打造孝子身份,博取白璐的好感。
他没想到白璐会悄悄为他的谎言做这么多事。
上帝,他怎么配得起白璐这样的喜欢。
如果白璐有一天发现自己在骗他该怎么办?
如果他发现真实的吉恩是个满口谎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该怎么办?
他不会原谅他的。
老天爷不会允许他这样卑劣的人获得真爱。
吉恩有种即将受到命运惩罚的绝望,无论离白璐多近,都无法消除从骨子里蔓延出的恐惧。
他可能,很快就要失去白璐了。
永远的。
干脆继续撒谎吧,他能瞒下去,只要白璐不知道……
【好好珍惜他,兄弟】
【好好珍惜】
吉恩双手脱力,在白璐错愕的目光中,露出满脸泪痕。
“你……”
“小璐,我有话对你说。”
28.钟情
数月前,铂锐宴厅内,吉恩喝下第三杯红酒,听好友尼尔继续聊京城八卦。
此处位置偏僻,偶尔有人来寒暄,发现吉恩谈兴不浓,也都识趣地离开了。
吉恩对豪门恩怨没兴趣。
商战、出轨、小三……
一群奢靡败类整日勾心斗角,悬浮的生活夸张到离谱。
这是罗家二公子的生日宴,吉恩跟宴会的主人公没交情,参宴者更是一个都不认识。
但尼尔很喜欢此种场合。
他是个富闲的浪荡子,大学毕业后满世界吃喝玩乐,偶尔去老爸跟前报个到,表明自己除败家外未沾染任何不良嗜好。
尼尔的桃花运遍地开,前阵子正好绽放在华国,没过多久就成功混入京城的上流圈层,也进了罗辛的狐朋狗友行列。
吉恩和尼尔家里是世交,从小就认识,比起朋友,更像是家人。
就算秉性不合,也早就习惯彼此的陪伴了。
吉恩祖母喜欢华国,已在京城定居数十年,得力于此,吉恩也能听得懂华语,简单地和当地人交流。
此次来探亲,他正好被尼尔逮住,说什么都要带他出来散心。
理由是自从他被老板炒鱿鱼后一直情绪不佳,忧郁得像一朵蘑菇。
“哎呀,你就跟我走吧,我保证今晚有热闹瞧!”
尼尔眼冒精光,一再坚持。
于是,此行就成了。
罗辛的生日宴门槛极高,除尼尔的引荐外,吉恩本身的名头也极为闪耀。
意大利厨师世家的天才后代、国际厨师大赛冠军、米其林三星级餐厅主厨、新派料理先锋军、年薪千万资产丰厚……
吉恩当时没兴趣把这些光环带在身上。
被赶出餐厅时,老板的咒骂和同事的冷漠历历在目。
他揭发老板以次充好,明明是做了正确的事,如今茫然四顾,居然无人站在身边。
连尼尔听完都扼腕叹息“你这个人,就是太倔”。
他很倔吗?
大概是吧。
原本前途光明,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安静静地拿自己的年薪就行。
混个几年,上上节目,在大众面前刷刷存在感,成为明星主厨,再开创自己的品牌和餐厅……
吉恩本可以顺利地走完这一切,而不是凭一时之气,在纽约的餐饮界疯狂得罪人。
在食材品质上动手脚的不止他老板一个,找来媒体曝光后,外界哗然,整个餐饮界都迎来更为严苛的审查。
吉恩带着摄像机和记者的麦克清除掉不少餐饮界毒瘤,也毁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水至清则无鱼”,这是他来到华国后,祖母教给他的话。
吉恩知道世界的道理和运行规则,他也懂该如此参与其中。
可他就是觉得,这一切都他*的恶心到操.蛋。
“我敢说,姓南的今晚百分百会求婚,看着吧,罗辛最近美得都快开屏了,话里话外的透露这事儿……我猜他肯定知道南砚舟和白璐好过……那又如何呢?罗辛就这样,越得不到就越想要……”
“不是我说,他多少有点那个癖好……喜欢人夫?虽然他们也没结婚……不懂……我是真没想到南砚舟能跟他搅在一起,这孙子平时看着人模狗样的啊……”
“你说,白璐今晚会来吗?”
吉恩摇摇头,示意服务员再倒一杯。
白鹭黑鹭都跟他没关系。
他不关心。
“我猜他会,”尼尔信誓旦旦,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其实我也挺讨厌罗辛这人的,不为了瞧这热闹,我早和他掰了……哦哦,舞会要开始了!我知道流程,看到那大屏幕没,求婚专用的,待会儿音乐起,那边就会放他们俩的合照,接着南砚舟再跪地求婚……”
“我出去抽根烟。”吉恩撂下空杯,决定去外面透透气。
今晚来这里绝对是个错误的选择。
他没心思看劈腿男演深情。
厅内开始回荡罗曼蒂克的音乐,四周尽是香氛和饭菜混合的气味,外头下了雨,将这些气息跟人群闷在一起,变成让人急于逃脱的恶心蒸笼。
吉恩用胳膊挡住口鼻,迫切地希望能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干脆借着抽烟的功夫走吧。
他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宾客们在某个瞬间开始欢呼,像潮水般往舞池的中央涌去。
吉恩没回头,他猜,大概是那个房地产巨鳄要开始求婚了。
不少人掏出手机,伸长胳膊,准备记录下这珍贵的一刻。
路变得更难走了。
吉恩有种在跟全世界逆行的错觉,他坐的角落离宴厅出口太远,想要离开,几乎得横穿过去。
躲开刺耳的尖笑,绕过疯狂鼓掌的手,再避掉端着托盘的服务生,吉恩步履维艰,呼吸困难。
大概是雨天气压低的缘故,也可能是这几天光喝酒没吃什么东西,某个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会原地晕倒。
眼看宴厅的门把手近在咫尺,吉恩伸出胳膊,努力朝前抓去。
他扑了个空。
华丽的大门倏然向外分开,一阵冷冽的雨夜寒气灌入他肺部,将所有恶臭通通吹散。
吉恩踉跄着止住身形,险些撞倒面前的那个人。
好干净的白西装。
吉恩侧过身,下意识让开路。
浪漫的音乐戛然而止,场内似乎出现某种变故,到处都是私语和惊呼。
世间万物都在这一刻按下暂停键,唯独吉恩脑内,独自将老唱片的唱针拨回原位。
吉恩家族骨子里流淌着股浪漫基因,从他曾祖父那辈起,一直到他父亲和几位叔伯,都是跟各自的伴侣一见钟情的。
【那是种什么感觉?】
未坠入过爱河的吉恩曾如此问过。
当时父亲首次面对儿子的感情问题,沉吟良久,最终给出个很暧昧的答案。
【这事儿很奇妙,我也说不好,不过有一点老爸可以肯定】
【当你遇见那个人的那一刻,你就会有种强烈的预感】
【这个人,这辈子,就是他了】
【你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会为那个人倾倒,那是种强烈到能让你忽视一切的吸引力,仿佛终于找回了灵魂的另一半】
【别笑,儿子,真的是这样】
【你说这叫‘见色起意’?】
【哈哈,好吧,或许是这样,但我敢跟你保证,你对他产生的冲动,远远不止身体欲.望那么简单】
【总之,这种事只有降临到自己身上才能充分体会,你的命中注定可能来得晚了点,但是别急,终有一天会遇见的】
【如果你将来能明白我今天说的话,别犹豫,孩子】
【抓住他】
白璐步伐很快,双目直视,迅速从他眼前走过。
宛如一道不会为他停留的流火。
十数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带着有所倚仗的气势紧随其后,将吉恩视野内的白璐彻底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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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无人敢高声语,连最吵闹聒噪的宾客,在看到白璐的瞬间都本能地捂住了嘴。
大门已开,再走一步,他就能彻底摆脱这个恼人的宴会。
吉恩脚底生根,定在原地。
他拿出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听着那“咔嚓咔嚓”的脆响,心跳不再乱拍,趋于平静。
吉恩烟瘾不大。
他随手拉了把椅子,坐在通风处,寻思着,太早回家也没什么乐趣。
瞧瞧现场版的豪门狗血剧,同样算是一种消遣。
吉恩决定再留个十分钟。
短暂的,看场热闹。
最重要的是,外面的雨还在下。
他没有带伞。
* * *
吉恩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挤到前排围观的。
尼尔端着杯酒凑到他身边,满眼兴奋,不断给他科普现场战况。
吉恩对房地产行业毫无了解,一些专业术语哪怕尼尔解释过也是一知半解。
他只是觉得,能流畅说出那些话的白璐很了不起。
白璐口才真好,面对罗辛的怒骂和罗家长辈的讥讽泰然自若,抓痛点强回击,每次反驳都能恰好地打中对方七寸,让那些出言不逊者脸色一青再青。
现场出现过几次抑制不住的惊呼,无一不是白璐引起的。
他就像是个娴熟的指挥家,游刃有余地调度场内的所有声音。
对手的反应,友方的附和,看客的赞叹……
白璐始终处于高位,冷漠无情地碾压着这场宴会的核心焦点。
吉恩无法把目光从白璐身上移开。
那并不是张能蛊惑众生的脸,却长得恰到好处,眉眼口鼻搭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让人舒服。
还有那说话的声音,清冷,沉稳,偶尔讽刺,便像裹着凉气的刀,直直地插.进人心里,叫对方死瞪着眼,梗住脖子,连一句话都反驳不出。
最妙的是白璐的气质,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股信步闲庭的优雅,还有他的身段……肤色……眼眸……
吉恩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白璐的小迷弟。
一小时后,闹剧落下帷幕。
罗家和南砚舟的追随者面如土色,彻底败下阵来。
“你、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们董事长提拔你,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白璐!你丧尽天良,居然在恩人背后捅刀!”
“没人性的混蛋!你、你不得好……”
最后的“死”字来不及出口,南砚舟突然暴起,把自己的手下揍出了满嘴血。
白璐身姿挺拔,冷冷地注视着扭打在地上的人,抽身而去。
混战正式开始,尼尔高吹声口哨,拿出手机疯狂录像。
“OMG!我等的就是这个!对啊,打起来啊,打起来才够劲儿啊!嘿嘿,快看,罗家老爷子捂胸口了!刚才还骂得起劲儿呢,这会儿怎么倒下了!哈,你说待会儿急救车能抬走几个……吉恩?吉恩?”
吉恩拨推开众人,朝白璐离开的方向追去。
虽然白璐隐藏得很好,但当那人骂他“白眼狼”的时候,有那么一刻,白璐的完美面具出现了裂痕。
不知怎的,吉恩觉得,流露出刹那间脆弱的白璐,竟像是不久前的自己。
他知道听到那种话是什么心情,实在没法放任白璐在这种情况下独自离去。
外面还在下雨。
很不巧,吉恩也没带伞。
但,他想送白璐回家。
29.倾心
吉恩发誓,他追上去的时候真没有过度的妄想。
他只是想送他回家而已。
白璐步伐依然快,跟来时一样,利落得要吉恩小跑才能追上。
要不要喊住他?
望着白璐的背影,吉恩犹豫了。
这样做太突兀,他们不认识,或许该等白璐在大门口站住再搭话。
自然一些。
离外面越近,雨声就越大,雷声闷滚,似乎整夜都不会停。
吉恩整理了下跑乱的衣衫,拨拨头发,努力让呼吸平复。
他不想气喘吁吁地出现在白璐面前。
出乎意料的是,白璐并未放缓脚步,速度不改,径直走入雨中。
“诶!”吉恩一惊,慌忙又追跑起来。
糟糕,白璐是不是太伤心了才……
黑色的大伞平稳地撑在白璐头顶,数名黑衣保镖悄然从夜色中出现。
那身干净的白西装滴雨未沾,连丝寒劲的风都吹不到。
吉恩哑然,留在门口,目送白璐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向不远处的豪车。
他短促地笑一声,用手搔搔头,从裤兜里摸出根烟,叼在嘴里。
即便没有他,白璐也能安全到家。
这样很好。
那些黑衣保镖是比雨幕更牢固的屏障,将所有伤害都隔绝在白璐的世界之外。
包括无关轻重的人和事。
吉恩远远窥见的,只是白璐璀璨人生中的一角。
他就像电视剧里的路人甲,仅有的戏份,便是被男主角的光芒所惊艳。
到此为止而已。
吉恩擦亮打火机,在潮湿的雨气中点燃香烟。
“小璐!”
一阵焦急到破音的喊叫忽然从身后响起。
吉恩侧头,吐出口烟,目睹豪门戏剧的男二号匆匆赶来,如飓风般掠过他,追寻白璐而去。
叫住了他不敢叫的人,跨过了他越不过的界限。
吉恩狠抽一口,把烟吞进肺里,看见那如洪水般的黑色保镖在白璐的默许下悄然打开闸门,容许南砚舟靠近。
“小璐,等等,听我解释,我们好好谈谈……”
南砚舟没机会说完剩下的话。
白璐挥出的拳很重,又快又准。
昂贵的高定西服摔滚进泥水里,南砚舟似乎有些懵,倒在地上,用手捂住口鼻。
吉恩垂眸,视线落在白璐被雨淋湿的右臂。
负责打伞的那位显然是个不称职的保镖。
无论如何,他都不该让主雇弄脏衣角。
“滚!!”
白璐红着眼,嘶声怒吼。
吉恩没了抽烟的心思。
他短暂地移开目光,胸口闷得很。
刚才他还觉得这被揍的家伙活该来着,这会儿不知怎的,竟生出丝诡异的羡慕。
像南砚舟这种混蛋,居然能牵动白璐的情绪。
那个高贵、冷漠,如寒刃般不可靠近的白璐。
黑车启动,扬长而去,更多的人从宴会场上追出来,尖叫着把南砚舟扶起。
吉恩踩灭烟头,独自走进雨里。
他刚才该试着叫住白璐的。
毕竟,那是仅有他们两个人的珍贵时光。
* * *
吉恩不知这是第几次梦到白璐了。
他在梦里的位置和身份总是不同,有时是替白璐撑伞的保镖,有时是站在白璐身后的追随者。
最离谱的一次,他拿了南砚舟的剧本,从宴会上追出来,被白璐揍倒在地。
【滚!!】
吉恩躺在地上,与那双悲伤又愤怒的眼眸相对,呼吸急促,浑身颤.栗。
离开梦境,他茫然坐起,望着明显高.隆的被子发呆。
吉恩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是这种程度的变.态。
宴会厅一别,他再没机会见到白璐,对方似乎投入到很棘手的事情中,尼尔发动人脉多方打听,探到是在财产清算。
白璐即将离开京城去国外居住。
目的地在哪里、住多久都没人知道,唯一能搜索到的,就只有航班信息。
吉恩彻夜未眠,在凌晨三点收拾好行李,给自己也订了张机票。
同一班次。
白璐应该是跟南砚舟分手了。
那场决裂闹得沸沸扬扬,整个京城的上流圈层几乎都知道。
他想,白璐是自由的。
那他或许也有机会,走进白璐的生活。
尼尔这些天一直在看吉恩平静地发疯,起初还能劝一劝,提醒好友他跟白璐压根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惜,完全不顶用。
吉恩就是陷进去了,不遗余力地打听白璐相关的一切,无论是过往还是爱好都搜罗得事无巨细。
尼尔劝无可劝,只能在送他去机场时,出于良心最后做出提醒。
“我不想在你面前说白璐坏话,兄弟,我只是希望你记得,惹恼他的后果有多可怕。”
“那是个爱恨都很极致的人,看看姓南的现在的下场就知道了……你、你可别当第二个。”
吉恩用力抱抱尼尔,入耳的,全都是让他兴奋的好消息。
他想获得白璐极致的爱。
刻骨铭心,深入肺腑。
“我有信心带给他幸福!祝我好运,兄弟!”吉恩摆摆手,走向登机口。
“好吧,老兄,祝你好运。”尼尔无可奈何,送上祝福。
吉恩过去潜心钻研厨艺,勤勉刻苦,从未有丝毫松懈,这次,是他给自己放的第一个假期。
前路未卜,但他决定鼓起勇气。
他要弥补遗憾,跟对方好好地打个招呼。
Hey.
Hey.
* * *
体育场内,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
白璐完全不知道现在谁胜谁负。
见吉恩说到一半停下,又吸了吸鼻子,他叹口气,再次递过去一张纸。
吉恩还真是……吐了个干净。
连梦.遗这种事都没忘讲。
“谢、谢谢……天呐,真丢脸,我应该控制住自己……”吉恩狠狠擤着鼻涕,鼻头肿得像被蜜蜂叮过。
白璐顺着他的描述努力回忆了一下,还是没能在那天晚上的记忆中想起吉恩。
当时他怒火冲天,表面上情绪隐藏得很好,实则五脏俱焚,眼里只顾着南砚舟和罗辛,誓要把他们一点一点割碎。
至于其余人,似乎都自动模糊成了马赛克。
他入场时见过吉恩?
好像,是有个人挡路来着。
他揍南砚舟时吉恩也在?
似乎,是有个人站在门口抽烟来着。
当晚他的表现,真的很精彩么?
白璐一直以为那时的自己就像条发疯的狗,见谁咬谁,咬住就不松口,非要连皮带肉扯下来一块不可。
怎么琢磨,都跟吉恩描述的那个天人般优雅的“白璐”不一样。
这家伙到底给他套了多少层滤镜。
说起来,为什么要羡慕别人被他揍倒……
白璐深低着头,面红耳赤。
他能坐着听吉恩说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曾经的黑历史居然是别人迷恋上自己的契机……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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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不是海边的印第安野人。
那套白西服可是他的战袍,出门前让人熨了很久的。
这大金毛,还挺有品味。
“所以,你从那之后就一直跟着我?”白璐勉强接起话头,揉捏手里的纸包,“怎么这一路都没跟我搭过话?”
他该把所有纸都塞给吉恩的。
一张张的递,好麻烦。
吉恩望着他,眼里忽然盛满委屈。
“没机会啊。”
“每次我想跟你搭讪,都有人抢先开口。”
“你那会儿心情很不好,态度非常冷,所有人都是碰一鼻子灰走的。”
当然,不识趣的那些,都被吉恩私底下勒住脖子“请”走了。
“我怕贸然打扰会被你讨厌,就只能悄悄跟着。”
“吉恩,”白璐深吸一口气,“虽然你很深情,但你知道自己这样做有点吓人么?”
无论如何辩解,吉恩都是个不折不扣的跟踪狂。
从京城尾随他到国外,连他在哪吃饭,下榻什么酒店都了如指掌。
吉恩捂住脸,默默点头。
知道,但是不改。
有个屁用。
白璐有点冒火,想教训两句,倏然想起吉恩刚才说,在此之前从未谈过恋爱。
第一次啊。
懵懂地喜欢上了一个人,追得毫无章法,跌跌撞撞,在可能性几乎为零的情况下还舍不得放弃,只好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仔细想想,好像还有点可怜。
毕竟,吉恩从没袭击过他。
知道守分寸又过分得很……
白璐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拧巴的人。
“后来,我看出你不喜欢吵闹的地方,就趁你吃饭时,故意在邻桌跟服务员聊起那个小镇,夸它环境优雅,人少偏僻……果然,你真的动心去了。”
白璐:……
白璐:???
“等等,我听见不少人谈论那小镇,犹豫了两三天才去的,难道……都是你?”白璐刚平稳的心再度受到冲击。
吉恩眼泛泪光,委屈地“嗯”了声:“果然,无论我怎么在你面前晃,你都对我没有印象。”
“呃,不,我记得,我应该……吉恩,我先前住的市中心人实在是太多了,金头发的满大街都是,我……”
吉恩沉默着点点头,啪嗒一声,滚下两滴饱满的泪。
白璐熟稔地替他抽出纸,忽然有种举白旗的冲动。
其实他跟巴尔克聊了很多,已经把吉恩的老底都问出来了。
这家伙的外祖母住在意大利,压根就不是那小镇的人。
米其林三星主厨、名厨后代,巴尔克知无不言,听得白璐一愣一愣的,以至于吉恩刚回来时,他态度的确有点冷漠。
被人骗的滋味不好受,白璐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吉恩,甚至琢磨该如何跟这家伙算账。
谁知还没等发难,吉恩居然主动交代了。
白璐揉揉太阳穴,想在这大金毛面前绷住,好歹给对方个教训。
可听到现在,再硬的心,也被这一声声委屈巴巴的哭给融化了。
比起教训,他更想抱抱这只大金毛。
吉恩的生日,正是他们在海边碰面的那一天。
他竖起的空气围墙把这只大金毛隔绝在千里之外,连打声招呼的机会都没有,就那样被晾在环道上。
孤零零的,满腔热情被兜头浇灭。
一想到那副场景,白璐的心脏就像被谁狠狠捏了一把,说不出的难受。
唉,毕竟对方已经承认错误了。
那他,要不要就这么原谅吉恩呢?
30.过度迷恋
吉恩没想到自己会说这么久,等回过神,旁边的观众都开始走动。
休息时间到了。
骄阳队领先,潮隼队暂时落后。
他们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
白璐盯着球场,看不出情绪。
吉恩忐忑,他很怕白璐这样,哪怕骂两句,打两下也好。
爱和恨都需要累积到一定程度才够浓烈,他担心连激怒白璐的资格都没有。
欢呼声忽然如浪潮般涌起,吉恩抬头,发现球场上的大屏幕开始和观众互动。
糟糕!真是最差的时机!
吉恩懊恼没记下摄像师的电话,这下连临时取消都做不到。
他的脸哭得一塌糊涂,肯定蠢到不行。
他不要上大荧幕。
白璐也根本不会吻他。
这太尴尬了,他得找个借口带白璐离开!
“要、要不要去厕所?”吉恩硬着头皮问。
白璐摇头,把膝盖挪了挪:“你去吧。”
不不不,不行。
白璐右边的德国佬也是金发,万一摄像师记错了人,把那家伙拍进去了怎么办?
“那,要不要出去走走?”吉恩满头大汗,“休息时间很长的。”
白璐看上去心不在焉,闷闷地应了一声,还是没有动的迹象。
眼见镜头不断切换,越来越靠近202区,吉恩坐立难安:“其实,这球赛还挺无聊的,天又热,不如我们……”
“吉恩,”白璐侧过头,淡淡地看他一眼,“你又有事瞒我?”
吉恩脸色灰败,觉得自己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察觉到对方真的在隐瞒什么,白璐蹙眉,环视一圈,发现吉恩似乎很在意那块大屏幕。
镜头中,又一对情侣兴奋于自己被选中,抓紧机会激动拥吻。
198区,199区,摄像师很规律地按顺序互动。
到了200区,被选中的男人像早有准备般掏出戒指,单膝下跪,对捂嘴尖叫的女友求婚。
回想起吉恩在开场前舍近求远的消失,白璐挑眉,嘴角微不可闻地抽搐了一下。
笨蛋,居然在搞这种花样。
他们现在的关系离求婚还差很远,吉恩想要的,多半是一个吻。
一个在大众面前,坦荡而又热烈的吻。
真是个矛盾的人,既然想耍花招,怎么会选在这种时候交代出所有秘密?
难道是事到临头才良心发现?
200区的镜头给得特别长,男人结结巴巴地说着求婚词,尽管听不见声音,却也能读出些许单词。
“喜欢”“忠诚”“爱”“永远”。
最后一句:你愿意和我携手,过完此生吗?
女人流泪点头,伸出手,允许对方将戒指戴在她无名指上。
白璐悄然握拳,用拇指摸了摸那空荡荡的位置。
他没戴过戒指。
交往多年,南砚舟从未提及过结婚的相关事宜,白璐还以为那家伙是不婚主义者,想要维持恋爱关系一辈子。
他当时觉得,这没什么要紧的。
反正两个男人不可能有孩子,国内也办不了证件,既然两情相悦,又何必拘泥于一纸约束。
只是偶尔,他也会羡慕在朋友圈十指相扣的情侣,觉得他们戴对戒的模样温馨甜蜜。
后来他才知道,南砚舟的婚姻也是那家伙谋利的一部分。
哪怕白璐在罗辛的生日宴狠狠闹过一场,南砚舟挽回他时,也没想过要取消这个计划。
【我和他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你为什么非要在乎一个名分呢?】
【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
【小璐,我保证,就算跟罗辛结婚也绝对不会怠慢你,有时间我还是会回我们的家,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或许只有绝对坦荡的关系,才能展露在阳光下。
白璐忽然想起前段时间,他曾动过念头,让迈克调查吉恩的过往来着。
当时是因为什么忍住了?
对,坦荡。
他打算和吉恩干干净净,毫无保留地开始这段关系。
或许现在的吉恩,也是这样想的。
201区,这次被拍到的男女没有接吻,男人像早有准备般从包里掏出张大纸,上面手写着一个单词:sister!
欢脱的笑声洒满全场,大屏幕出现过场动画,镜头再度神秘调转。
吉恩僵坐在旁,姿势规整得像参过军,在放弃挣扎的同时似乎也放弃了思考。
逃跑不成,会强吻他吗?
白璐好整以暇,对吉恩的反应充满兴趣。
戒指、婚服、教堂、钟声。
在大屏幕重新显出人影的刹那,白璐脑海里突兀地浮现出一些画面。
模糊的,暧昧的360P像素,他和一个金发蓬乱的男人站在神父面前,倾听肃穆的誓言引导。
原来他也想结婚吗?
被世间的规则和另一个人牢牢地系在一起,紧密束缚,不离不弃。
他真正渴望的,是这种跟“自由”全然相反的关系吗?
白璐一把揪住吉恩的衣领,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中,大方吻上他的侧脸。
吉恩是个缺乏教训的家伙,私底下做过很多足以惹恼他的事。
秘密调查,跟踪尾随,撒谎欺骗,无论他怎么想,都不能这样轻飘飘放过。
大笨狗,你本来可以得到一个真正的吻。
白璐打定主意,即便是做.爱,他也不要亲这家伙。
在消气之前,他绝不会撤销这份惩罚。
笨狗,笨狗,过度迷恋他的笨狗。
他好像真的,超级超级喜欢。
* * *
下半局,主客场交换,潮隼队逐渐发力,短打成功上一垒,安打送跑者到二垒,到了第3棒,高飞牺牲,跑者成功推进到三垒。
第4棒安打得分,第5棒二垒安打,送回三垒跑者,终于把比分拉到了5:5平!
全场沸腾,双方进入延长局。
原本下午2:30能结束的比赛仍在激.战,球迷们的喊声更是震天响。
当骄阳队的进攻被三振收场,潮隼队第一棒直接轰出本垒打,热浪也被掀到最高潮。
最终比分 6:5,潮隼队逆转胜利!
蓝色的队旗疯狂高挥,带着横扫一切的气势舞个没完,更有兴奋的球迷直接脱掉上衣,在庆祝音乐中朝对手挑衅扭跳。
白璐预感这两方人迟早要打起来,事实上,还真让他猜对了。
散场时,两边的死忠粉撞到一起,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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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单个人的摩擦扩散战火,很快就变成了一群人的斗殴。
保安扯着嗓子维持秩序,企图把纠缠在一起的红蓝色分开。
白璐注意到,巴尔克·本森也搅在里面,时不时的拿帽子砸人,被对方揪住再嬉笑求和。
真是蓬勃的生命力。
这次白璐没跟过去凑热闹,他被吉恩紧紧牵住手,从vip通道离开了。
吉恩和他并肩走着,没有聊刚才的比赛,只是在不需要看路的时候,盯着他的脸傻笑。
一吻过后,大金毛又恢复成乐呵呵的模样,兴奋却不吵闹,仿佛把所有的甜都藏在心里,舍不得露出一点。
什么都好,就是手劲儿有点大。
白璐抽出不过血的手甩了甩,在对方焦急的目光中,把另一只伸过去。
“轻点。”
“哦,好!”吉恩失而复得,这次牵得小心翼翼,勾住他的手指晃个不停。
看上去还真开心。
气氛跟进体育场时不同,好像有什么悄然改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过。
吉恩还是一样的黏人,尾巴摇得依然起劲。
“接下来去哪儿?”跟球迷大军分开后,白璐随口问。
吉恩制定了一大堆计划,他不太记得详细内容。
当个甩手掌柜是件很轻松的事,白璐喜欢这份悠闲。
“回车上取行李,然后去酒店办入住,休息一会儿,咱们再去吃晚饭……或者可以叫餐,如果你觉得累……”
吉恩似乎想装得镇定些,但飞扬的语气出卖了他的心。
白璐揉揉后颈,企图把逐渐爬上来的热意驱散。
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即将发生,偏偏还要装得若无其事。
好尴尬,还不如直接做来得痛快……
要顺路买些东西吗?
不过酒店里应该是有的,大概就摆在显眼的位置上。
吉恩是第一次,可能不太会,还得他慢慢教……
白璐压低帽檐,感觉自己好像中暑了。
他从来没想过会在这种事情上成为谁的老师,更没当过主导的一方。
好羞耻。
这事儿似乎比他想象的还难,不然还是改天吧。
白璐垂眸,瞄一眼吉恩的帐.篷,发现里面已然是备战状态。
怪不得这家伙从刚刚开始就沉默寡言,没准脑子里已经开始放小电影了。
白璐侧过头,不想被对方发现脸上的温度。
正当他思索着要不要去买瓶冰饮降降温,手机倏然传来震动。
点开一看,是迈克发给他的保镖领班来信。
领班:【有一伙人在跟踪您,我们把他们截住了】
白璐盯着这条短信,慢慢蹙起眉。
先前那伙惹事的人是从小镇里跟出来的,他没想到在埃索维亚居然也有。
不过这个城市人口密度很大,没准是些蟊贼见财起意。
白璐按下疑虑,却在5分钟后,收到了同样的短信。
保镖们又拦截住一伙人。
10个人分出去7个,现在就剩三名跟在他们后面。
领班:【老板,好像不对劲】
领班:【请您尽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领班:【那两拨人很难缠,我的人被绊住了】
31.深吻
白璐简短回复,锁掉屏幕,避免被吉恩看到内容。
停车场就在前面,上车后直接开到酒店,再避免晚间外出就好。
没必要让吉恩跟着担心。
保镖人手不够可以加派,就算是南砚舟搞的鬼,对方也不敢把事情闹得太大。
真是南砚舟派来的人么?
目的是什么?绑他回去?
白璐太阳穴有些痛,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南砚舟不是个莽撞的人,前段时间放言要亲自来找他,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除非是发生什么事,刺.激到那家伙的神经了。
难道,南砚舟知道他和吉恩的关系?
右眼皮悄悄跳了两下,令人烦躁。
“小璐?”吉恩的情绪紧密地随白璐变化,“有事?”
他一直在看他。
哪怕是最细微的反应,也能尽收眼底。
“有点累了,”白璐捏捏吉恩的掌心,“快走吧。”
街上的人比上午稀疏不少,他们穿的这条小巷更是荒凉。
红砖墙喷绘着各种下流的涂鸦,最精彩的部分被人用黑漆叠盖,旁边骂着挑衅的脏话。
吉恩目光往后瞟了瞟,忽然站住,把车钥匙掏给白璐:“出了这条街右拐就是,能找车吗?记不记得车牌?”
白璐没接钥匙:“你干嘛?”
“呃,我想去个厕所。”吉恩揉揉肚子,笑容尴尬。
“……就不能忍忍么?”
“哈哈,忍不住了,刚才看球一次都没去过。”
“这附近哪有厕所?”
“就地解决?”吉恩耸肩,“你先走吧。”
白璐深深看他一眼,转头望向身后。
他们来的路被三个人堵住了。
跟寻常游客不同,街头混混单凭站姿就能透露出“来者不善”的气息。
头发染得像红绿灯,脸上打满钉环,其中一个手持棒球棍,邪笑着张开嘴,露出裂开的“蛇舌”朝他们灵活挑动。
“诓我走?”白璐握紧拳。
“没事的,我能行,”吉恩用身体挡住他,威慑地盯着那群人,“放心,打不过我就跑,你先……”
“看来是没机会了,”白璐拍拍他的肩,示意他看前面的巷尾,眨眼间,那里同样也堵了两个人,“这算什么?夹心饼干?”
吉恩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小璐,你听我说,”眼见两波人慢慢逼近,吉恩压低声音,冷静道,“待会儿我撞出个突破口,你抓紧机会跑,记着往人多的地方跑……先别回停车场。”
这些人看起来不像临时起意,似乎是早有预谋。
没准停车场那边也有埋伏。
白璐点头:“听上去不错。”
“记得报警,但别抱太大希望,他们出警很慢。”
“好。”
“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回头,也别回来找我,听话。”
“好。”
棒球棍一下下敲击红砖墙,发出“铛、铛”的噪音后,又贴着墙体划动。
跟在蛇舌男后面的蓝发小弟吐了口唾沫,露出满嘴黄牙。
小巷里的空气愈发浑浊,劣质酒和大.麻的气味搅在一起,还有阵阵死老鼠般的恶臭。
吉恩先发制人,冲向那领头的混混。
蛇舌男显然刚“嗨”过,精神亢奋到极点,被吉恩的举动激得“哇哦”一声,挥棒迎击。
白璐刚看完整场棒球赛,知道那东西打击力有多恐怖。
哪怕吉恩身体强壮,挨上一击也会骨裂。
他们该把双肩包背着的。
起码在这种时候,还能当个护盾。
“小心!”白璐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平静。
棒球棍挥舞的破空声异常可怕,跟看比赛或看电视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短短几秒,白璐甚至幻听出了它击中肉.体的沉重闷响。
吉恩看准时机,矮身躲过这棒横扫,屈肘,用尽全力把蛇舌男撞向红砖墙。
蛇舌男锐声尖叫,被酒色掏空的身子本就发虚,剧痛下连棒球棍都握不住。
当啷一声,武器掉落。
“FUCK!!”其余混混见状立刻蜂拥而至,有几个还掏出了弹簧刀。
“走!”吉恩反手勒住蛇舌男的脖子,用他当护盾继续朝前面的两人撞。
白璐箭步弯腰,抄起那根棒球棍,狠狠砸中蓝发混混的小腿。
嘭!
球棍传来恐怖的回震,蓝发混混抱腿摔倒,哀嚎得仿佛在汩汩流血。
白璐猛吸下鼻子,来不及多想,凭借本能扫开朝自己闪过来的一道寒光。
这次他打中的是某人的手。
那人手指纹着刺青,被击到的部分立刻呈九十度扭曲,若无皮.肉粘连,恐怕会就此脱落。
白璐头皮发麻。
接下来的事,白璐记不太清了。
他变成了个无视法律的疯子,抱着杀人的决心痛击所有靠近他们的人。
咬紧牙关,毫不留情。
他有最长的武器,按理说是混战当中最有利的人,可眨眼的功夫吉恩就放开那个蛇舌男,再度挡在他面前。
吉恩看上去比他疯得更厉害,全无理智,简直像头披着人.皮的野兽。
拳头带血,嘴角也带血,白璐经常能看到猩红的血液喷洒而出,却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吉恩受伤了吗?
他好像在被三个人围住痛殴。
有刀子插.在他身上吗?
白璐不停咒骂,他搞不懂那些人为何热衷于围攻吉恩,好像堵住他们的真正目的,就是要毁掉吉恩的某样东西。
可能是脸,也可能是器官。
白璐希望有更多的拳头挥向自己,他努力激怒那些人,但每每快要成功,吉恩都会高声咒骂,拉回混混们的注意力。
他的保镖在哪儿?
巷子里打得这么激烈,怎么连一个过路的人都看不到?
是了,这里是在国外。
一般人遇到街头斗殴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他们可能有枪,流弹不长眼。
念头刚转,白璐当真在混乱当中听见了枪上膛的声音。
是那个蛇舌男。
他虚弱地倒在地上,鼻血流得像刚吃过火龙果。
最重要的是他手里的东西。
那个在国内,绝对不会出现在普通斗殴里的危险之物。
白璐睁大眼,血液在瞬间凝固。
或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蛇舌男已然失去理智,枪口没有对准吉恩,而是瞄向更近的白璐。
嘭!嘭!
接连两声巨响在咫尺间炸开。
白璐本能地用胳膊挡住脸,耳朵被崩起的碎砖擦出血迹。
那真的只是擦伤吗?
还是,他已经被射中了……
令人晕眩的嗡鸣持续数秒才消散,身体稍慢些才将“安全”的信号反馈给大脑。
没有哪里传来无法忍受的疼痛。
暂时。
白璐放下胳膊,看见吉恩不知何时扑在蛇舌男身上,奋力抢夺那把枪。
另一个穿鼻钉的家伙趁机猛踹吉恩的背,用劲儿之大,险些把自己晃倒。
又有发子.弹射.出,碰巧打中想扶墙站起的蓝发混混。
他捂住那条二次受伤腿,大声惨叫,再没掺和这事儿的心思,滚爬着逃出这条小巷。
另外两名鼻青脸肿的混混也心生畏惧,彼此交换个眼神,脚底抹油溜了。
不管在哪个城市,开.枪绝对是召唤警察最快的方式。
况且蛇舌男变嗨后精神状况向来不稳定,血气上头简直六亲不认。
那把枪现在有可能打中任何人。
他们没必要搭上自己。
“放手!你这狗娘养的混蛋!我要杀了你!”蛇舌男四肢胡乱扑腾,叫声刺得人鼓膜发痛。
然而不管他如何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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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枪的那条胳膊都被吉恩死死按住。
穿鼻钉的家伙显然比其他混混更忠心,嘴里叫骂不休,见踢踹没用,索性去捡掉在旁边的刀。
等再抬头时,白璐的棒球棍迎面而来。
嘭。
是西瓜被砸裂的声音。
白璐脸上迸溅了几滴血。
他拎着粘稠的球棍,步履踉跄,随后高高举起。
这次,他瞄准的是蛇舌男的脑袋。
吉恩跟那家伙离得很近,想要做到零误差很不容易。
白璐的精神从未像现在这般集中过,奇妙的是,紧张到极致,心跳反而慢了下来。
他屏住呼吸,像捕捉猎物的鹰,凝视,锁定,随后,精准出击。
蛇舌男两眼发直,宛如被施了定身术,额角如小溪般流出红色的液.体。
吉恩迅速卸下他的枪,顺便将这家伙的手反方向掰折。
蛇舌男不再动了。
白璐怔愣地望着地上大滩大滩的血迹,又看看手上的球棍,仿佛还沉浸在梦里,没有实感。
用力到发麻的手指慢慢松开,球棍从一件可怕的武器变回普通的运动器材,“当啷”掉落。
白璐腿有些软。
他们该立刻离开这鬼地方的,回到车上,报警,去个没有血的、干净的空间,庆祝劫后余生。
白璐很想这么做,但发.软的两条.腿根本不受控制,本能地后退,再后退。
直至靠到那堵喷满涂鸦的红砖墙。
白璐贴住凹凸不平的墙体,失神跌坐。
缓了几秒,吉恩也拿枪走过来,闷哼着坐到他身边。
远处传来警笛的鸣叫,让人感到迟来的安心。
“有烟么?”白璐张张嘴,却认不出自己的声音。
吉恩把枪扔到脚下,窸窸窣窣翻了会儿,掏出根烟,塞到白璐唇间。
火苗擦亮,凉爽的薄荷香沁入肺腑。
白璐仰头,长长地吐出口气。
嗡嗡,嗡嗡。
手机震动。
或许刚刚就在响,只不过他现在才有余力听见。
烟灰累积成短短的一截,该弹一次了。
白璐歪头,靠在吉恩肩上。
掏出手机时,他的手指还在颤抖。
或许是在痉挛。
发信人并非莫名消失的保镖领班,而是串从未见过的外国号码。
纵然无名无姓,在看到那短信的第一眼,白璐就清楚发信人是谁。
绕过迈克为他设置的防火墙,如梦魇般纠缠不休,死追不放。
【白璐,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适可而止】
【不要再继续任性】
白璐盯着这三条短信,反复地看,好像在辨认一种曾经熟稔,却遗忘多年的文字。
所有揣测都在这一刻变为现实。
真的,是他做的。
南砚舟想杀了吉恩。
丧心病狂的,派了一波又一波人。
他是个疯子。
他疯了。
短信需要保存,固定证据。
在交给警察前,他不该私自回复。
烟灰继续变长,终于燃到即将掉落的临界点。
吉恩拿掉白璐嘴角的香烟,低头,吻了上去。
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吻,在精疲力尽的混战后,狼狈的,疲惫的,有薄荷香烟的辛辣,还有血的铁锈味。
以及,白璐的气息。
蜻蜓点水的吻小心翼翼,不得章法,却又在一片荒芜中,开出最绚烂的花。
白璐忽然涌出股力气,扣住这家伙的脑袋。
唇.舌交.融,抵死缠.绵。
在迫近到震耳的警笛声中,他忘情地告诉吉恩,什么叫法式深吻。
那不是小孩子的幼稚把戏,而是属于成年人的索.求,充满情.欲。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这一刻,他就是想要吉恩。
无比渴望。
32.玻璃门
警察到场三分钟后,白璐的保镖团才狼狈赶到。
这些人个个都是大块头,看上去身手也不低,受得伤却很重。
有两个甚至还被打掉了牙。
领班满头大汗地解释,他刚给白璐汇报完情况就又遇上了批棘手的人。
战斗力很强,打起来都不要命。
初步分析,最危险的已经都被他们拦住了,白璐和吉恩遇到的,算是剩余的残渣。
只是没料到,这群弱鸡手里居然会有槍。
蛇舌男和穿鼻钉的家伙受伤不轻,白璐原以为这两人已经死了,没想到被警方探过鼻息后,判断出还能抢救一下。
三人在逃,警方立即按照白璐的描述实施抓捕,不过国外街头很少有摄像头,短时间内找到人的可能性不大。
万幸的是,其余混混皆被保镖团扣下,人证充足。
救护车还要一会儿才能赶到,重伤者皆留在原地等待送医,其余人则通通带回警局做笔录。
吉恩忧心忡忡,用拇指輕撫白璐紅腫的嘴角,以为他这里有被打到。
“那你是咬的。”白璐仰头,目光复杂。
他承认,刚才那种氛围很容易動情,他也做了一定程度的引导。
但他没想到,吉恩居然会这么受不住撩.拨。
那不是他熟悉的“法式深吻”,唇.舌都差点被吞噬殆尽。
想要安撫上头的大金毛并不容易。
白璐花了点力气,才让吉恩在警察过来之前放开自己。
受到指责,吉恩的表情立刻变得有趣起来,窘迫、内疚,还有无法隐藏的渴.望。
他想要吻得更.深,并且无法忍受只得到一个吻。
喝过一次海水的人,根本没法凭借意志力停下。
直至精疲力尽前,都会不知足地一再索.取。
白璐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
他扭过头,避开对方灼.热到宛如实质的视线。
笨蛋,冷静一点。
真想在乱哄哄的警局搭小帐.篷么。
* * *
警方盘问得很详细,由于此次涉案人员太多,局长特批,抓捕的力度也成倍增加。
一小时后,在逃的三个顺利落网。
算上从小镇跟出来的那批,想找白璐麻烦的混混们,居然超过了四十人。
警方告诉白璐,这些家伙都是在当地频繁作案的流氓,进警局就像回老家。
零元购是日常,偶尔还做绑架之类的特别生意。
混混们的手机都被收缴,现在审讯室分批受审。
有几个人的相册里存着偷拍照,都是白璐和吉恩在体育馆的样子。
尤其是大屏幕放出的脸颊亲吻照,让他们更加轻松地锁定了两人的具体座位号。
这显然是场有计划、目标明确的堵截,接单的头头还在抗,但是有几个胆子较小的没过多久就撂了。
据悉,混混们的老大透露过,主雇来自华国,通过中间人临时联系上他们,出手相当阔绰。
下达的指令是:毁容吉恩,断手断脚,废除他的功能。
至于白璐,老大明确过要确保安全,不过适当的时候,可以给点轻微教训。
不能留伤,重点在恐吓。
最好让他对国外产生心理阴影,麻利躲回华国。
白璐听完,沉默片刻,跟警方谈起南砚舟这个人。
他们的恩怨,南砚舟对他的纠缠,以及手机里那几条威胁短信。
警方对白璐的遭遇深表同情,详细记录过后,又委婉地表达出案件推进的难度。
真正跟主雇对接的头目是老油条,到现在还没吐口,摆明是收到了值得顶罪的好处。
白璐提供的线索只能作为参考,若无其他证据,恐怕难以给南砚舟定罪。
更何况,跨国案件难度很大,光是申请传唤就不是件易事。
除非南砚舟能离开华国来到这边,且露出曾雇佣过这些人的马脚,否则……
白璐读懂了警方的意思。
他打电话给迈克,让对方尽快来埃索维亚,还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金牌律师。
南砚舟狡诈多端,混迹商界多年,树敌无数,却鲜少被谁抓到把柄。
上次栽到他手里,算是南砚舟唯一的一次失策。
想要按住那家伙,肯定没那么容易。
但,事在人为。
白璐不要再给他第二次东山再起的机会。
三小时后,警方允许他们离开,白璐和吉恩才动身去医院检查伤势。
万幸,他们受的都是些皮外伤,并没有哪处骨折。
白璐悬着的心稍稍放下,疲惫顿时涌遍全身。
吉恩没事。
这真是他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 * *
不得不说,吉恩精力实在旺盛。
在警局泡了那么久,到医院仍像上满弦般跑前跑后。
等坐上车去酒店,这家伙甚至还有心情哼小曲儿。
丝毫不像几个小时前才死里逃生的人。
办理好入住手续,把行李交给服务生运送,白璐站在电梯里,脫力地半靠住吉恩。
电梯门光滑如镜,忠实地反射出他的形象。
白璐精心打扮的一身全都毁了。
好好的衣裳满是泥灰,还有血迹,头发也像鸡窝似的乱成一团。
身边的吉恩更没强到哪去,浑身破烂,仿佛四海为家的流浪汉。
白璐开始感叹这酒店的包容性。
他们进大厅的时候没被保安赶出去,还真是个奇迹。
楼层停在“12”,划卡,开门,灯光亮起的瞬间,白璐有种再世为人的错觉。
这是间豪华套房,宽敞,整洁,还有落地窗。
客房服务提前布置过,那张大到离谱的床上铺满浪漫的玫瑰花瓣,很有情调。
门一关,白璐眼疾手快,挡住吉恩凑过来的大脑袋。
他现在脏得厉害,绝对,绝对不能直接来。
初吻没事前嚼糖就算了,初体.验,一定要给这家伙留个好印象。
“我先去洗澡。”白璐用力,艰难推开不想被拒绝的吉恩。
吉恩错愕,好像小狗接收到意外的指令。
他其实根本不介意。
他喜欢白璐身上的所有气味。
白璐一直很香,即便是现在,也有种汗液混合着残存沐浴露的独特香气。
吉恩没被推开多远,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引,亦步亦趋地跟着白璐。
直到浴室门关闭,玻璃门差点撞到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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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恩短暂地恢复清醒,呆了呆,很快又遵循本能,等在门外。
他用额头抵着门,手掌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光洁的表面,猜测这里何时会被淋浴的热气氤濕,变得滑.腻。
忽然间,吉恩身體一僵,连呼.吸都不自觉屏住。
这扇毛玻璃门,居然在白璐关上之后,变得透明了。
而且,好像是单向的。
浴室内的白璐显然没察觉到这一点,望向门口的目光并无异常。
他就那样丝毫没有防备,一件件脫掉衣物,扔到洗手台上。
眼见最后的遮挡也去除干净,吉恩瞳孔骤缩,眨也不眨地盯着那里。
上帝,他是不是会下地狱?
急.促的鼻.息将玻璃门喷.出一小块椭圆形的雾,在即将消散之际,又悄然蔓.延。
吉恩咽了下口水,怀着满腹的愧疚感,继续窥视那禁.忌之物。
小白璐颜色很淡,跟他的完全不一样,没有骇人的青.筋,看起来洁净又乖巧。
白璐开始走动,迈步站到喷头下,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用浴缸。
那浴缸自带按.摩器,空间很大,能容纳成年男性彻底躺在里面。
光是想想,都觉得会更解压。
美中不足的是放水时间长,白璐脫得很快,没法这个样子等太久。
于是,在吉恩阴暗的祈祷下,他仍旧选择了淋浴。
站在离门口更近的地方。
阀门打开,温水倾泻。
当第一股水.流描.绘着白璐的躯體,最终蜿.蜒直脚下时,吉恩大脑轰鸣一片,忘记了祈祷。
圣经中的地狱绝不是这幅模样。
门的那边,是天堂。
吉恩悄然推开这扇玻璃,寻着光而去。
他听见白璐发出声错愕的惊呼,听见他爱的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吉恩!”
“天呐,衣服,你的衣服都弄濕了!”
“吉恩,吉恩,等等。”
“喂,你有听见我说话吗?”
吉恩觉得,自己应该是听见了。
他腾出一只手,胡乱扯掉濕衣,似乎力气大了点,有布料破裂的声音。
白璐好像受到些惊吓,再次被他抱.住时,貌似在轻.颤。
【别怕。】
吉恩安慰的话藏在心里,屡次想说出,却总是没有机会。
【我不会伤害你。】
相爱的人总是心有灵犀,吉恩坚信自己的小璐就是这样。
唇舌缱.绻,那些心声用另一种方式更好地传递给了对方。
【小璐,小璐】
慌乱之中,吉恩听到一声呜.咽。
他好像太急,真的弄.疼了对方。
白璐泪眼蒙眬,重重踩住吉恩的脚背,把这只大金毛赶远一点。
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啊。
怎么能直接来呢?
这家伙对小吉恩的size完全没有概念!
白璐深吸一口气,把手伸到背后,努力地放松。
真是的,他从来没自己做过这种事。
吉恩愣住,低下头,注视白璐的手指是如何奇妙地运作。
他向来擅长学习。
很快,他也伸出食指,着魔般加入其中。
33.坏狗
白璐没想到吉恩会突然加入,他局促退出,双手撑住滑溜溜的瓷砖壁,紧盯着一颗由热蒸汽凝结而成的水珠在不断积攒。
在某个瞬间,悄然滑落。
这一下很突兀,出乎了两人的意料。
吉恩动作稍滞,片刻后,又再度试探。
更大颗的水珠滚掉而下,被白璐勾起的手指抹出道长长的水.痕。
吉恩发现了新大陆,兴致昂然,甚至忽略掉小吉恩的感受。
白璐从未对他显露出这种模样。
为烧热锅炉而添加的柴从一根变成两根,而后又加到第三根。
火苗燃着干.燥的木柴噼啪作响,烘得白璐后.颈和耳垂嫣.红一片。
小白璐在寒冷的地方待得太久,终于再次感受到惬意的温暖,难掩雀.跃。
吉恩注意到小白璐的心思,腾出一只手,照料他的情绪。
白璐起先还不自觉地咬.住唇,想竭力克.制。
但很快,他意识到,根本没必要压.抑自己。
他是自由的,这里是他的房间,身后是他的爱人。
光明磊落,不用再在办公室遮遮掩掩,也不必在另一半忽然接工作电话时竭力忍.住。
他有资格悠闲地享受这一切。
白璐闭上眼,彻底放松自己。
牛奶浴来临的时刻比他想象得还要早,他用额头靠住冰凉的瓷砖,进而又转过头,贴靠发.烫的脸颊。
降温的感觉很舒.适,如果这个时候,能喝些水就好了。
一只大手温柔地扳过他的头,白璐目光迷离,和朦胧中的爱人接吻。
小吉恩看准时机,缓慢的,寸寸锲进。
放松的效果很好,吉恩做得无可指摘,但真正接纳的时候,还是有点勉强。
小吉恩实在是太夸张了。
白璐甚至觉得,比自己第一次的时候还要疼。
眼见实在困难,吉恩后背出了层薄汗,时不时就停止,等白璐适应后再继续。
白璐知道,这样煎.熬着只会将战线拉长。
有时,还是一鼓作气要更好。
吉恩太在意他了,舍不得让他遭受半点疼。
“没、没事,”白璐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很自如,“我喜欢这样。”
这话并不只是安慰吉恩而已。
白璐的确沉迷于微微失.控的感觉。
“……真的?”吉恩声音哑得骇人,像是隐忍许久,理智即将崩坏的前夕。
白璐听得头皮发.麻,双臂更是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本能地有些后悔,害怕自己容许了某件不得了的事,可与此同时,小白璐竟兴.奋着再度探起头。
吉恩闷.哼一声,无比确切地感知到白璐的情绪变化。
是真的。
他会容许他做些过分的事。
白璐豁然睁大眼。
他忘记呼吸,高高的仰起头,看到了盘旋雾气的天花板。
霎那失神后,世界开始震颤。
吉恩真的没有经验,完全是凭借本能在行事。
但也正是这种原始般的热.情,让白璐体会到了磅.礴爱意。
吉恩一直把他锢在怀内,几乎是钉在那面墙上。
白璐语言破碎,再也无法说出完整的话,跟过去全然不同的事物暴力地充斥着他的身.心。
陌生的方式,陌生的频.率。
白璐没法在熟悉的领域游刃有余,一切都跟他预料得不同。
吉恩的特性是如此明显,独一无二。
“小璐,我该怎么办?”
半小时后,吉恩紧紧按住他的双肩,在他耳边急迫地问。
临界点将至,他不知要如何是好。
“直接,身寸在里面。”白璐尾音尖颤。
吉恩发出野.兽般低沉的咆哮,一口咬.住他的后.颈。
白光闪过,余韵绵长。
吉恩在发抖。
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终于彻底实现,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这两者的差距有多大。
经过这种尝试,他再没法像以前那样,只靠白璐的旧毛巾或穿过的衣服就能知足。
吉恩深深呼吸,将空气中属于他们的荷尔蒙,尽数吞.入肺腑。
这是比香烟更令人着迷的美妙。
白璐的脑袋靠在手肘上,难耐地蹭了蹭,试图将流窜到大脑皮层的电.流消除。
在小巷子里混战后的疲惫不知何时消失殆尽,试过才知道,他的体.力居然也这么好。
丝毫困意都没有,反倒越来越精神。
白璐像终于游到岸边的人一样,总算能有空闲调整气息。
小吉恩没出去,仍旧留在里面,仿佛跟他长到了一起。
白璐伸手,关掉水阀。
他分不清他们现在到底是洗干净了,还是变得更脏。
但他知道一件事:运动加淋浴让他很难获取空气。
短暂的休息很快结束,小吉恩在白璐的家中舒服地伸展了个懒腰,再度出发。
这次,有牛奶浴身,游戏也变得更为顺畅。
白璐已经丢过两次了,长时间站立让他难以维持。
或许是察觉到他在强撑,吉恩从身后抱起他的一条月退,替他分担大部分重量。
“没关系,我可以擎住你。”
吉恩说着安慰的话,在白璐的惊呼中调转他的身.子,让他的双月退彻底腾空,环在月要侧。
白璐可没教过他这招。
这家伙,无师自通。
毫无着力点的脚趾不断悠晃,白璐搂住大金毛的脖子,侧头枕上他结实的肩。
颠颠荡荡,颠颠荡荡。
白璐沉醉在这幸福沼泽里,不想结束。
他竟是如此贪.婪的人么?
不知道,不想思考。
白璐两月退用.力,月要主动晃.起。
* * *
迈克找来的律师,是在两天后才联系他们的。
这位助理很有眼色,看出老板需要充分休息,尽量把事情压住,没立刻打搅。
被抓捕的混混们初步审讯完毕,还得继续拘留。
这一阶段不会超过两个月。
据悉,该团伙所犯罪行庞杂,涉及到槍支、贩.毒、绑架、暴力、恐吓等多项罪状,有几人甚至还是非法移民。
警方欲铲除这团毒瘤,决定全方位调查,确保事实清楚,证据链完整。
等侦查结束后,案件将会移送至检察机关,由检察院进行审查。
若检察院认为犯罪证据足以支持指控,便会向法院提起公诉。
等法院受理,才能安排开庭审理。
这套程序很漫长,哪怕律师团再努力,也没法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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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混们在很短的时间内被判决执行。
但律师团可以保证,会最大程度地让法官加重那帮家伙的刑期。
除此外,截止到目前为止,混混团伙的头目仍未承认自己受雇于华国。
被问到“南砚舟”这三个字,更是连连摇头,一副从未听过此人的模样。
态度非常坚决。
律师团曾尝试过提供“好处”,让这家伙尽快说实话。
迈克得到过白璐的授意,有相当大的决策权,因此他们开出的价码很高,足以让普通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遗憾的是,那个头目竟毫不动摇,软硬不吃。
可见其背后主使给出的条件有多丰厚。
最让律师团担忧的,是他们觉得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显然已经打草惊蛇了。
为保安全,南砚舟很可能会留在华国,不给他们任何按住他的机会。
这很难称得上是好消息,因此迈克在汇报时,语气也特别谨慎。
他清楚,比起那些拿钱做事的混混,自家老板更想把那个始作俑者送进监狱。
如今最好的办法,是远远地离开这座城市,去另一个国家居住,更深度地隐姓埋名。
这样才能防止南砚舟再次雇凶,做出更极端的勾当。
迈克揉揉眉心,猜测老板大抵不会就此退缩。
相处时间虽不算长,他却已摸清了老板的秉性。
果然,沉默片刻后,白璐并没有安排出国的相关事宜,而是淡淡地抛下两句话。
“那混蛋绝对会来找我。”
“我了解他。”
迈克推了推眼镜,没再追问其他,迅速调整话锋,将备套方案汇报给白璐。
假若南砚舟当真拎不清,情愿以身犯险的话,他们现在就要做好准备。
这次,白璐给出的指令很明确。
要让对方,有来无回。
* * *
退房之前,白璐算是切身了解了这间豪华套房的所有构造。
这只大金毛摆脱绳子后,彻底失去束.缚,撒欢打滚,把角角落落的地方都闹了个遍。
床自不必说,浴缸、餐桌、沙发,还有那扇能俯瞰夜景的落地窗,他们都没有放过。
白璐教得好,那家伙学得也快,到最后举一反三,琢磨出的花样简直跟小电影里的差不多。
最后一次,白璐被抱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羞得全.身都红透了。
灯光太亮,所有细节都一览无余。
吉恩直勾勾盯着镜子里的两人,加快速度,低喊他的名字。
“小璐,小璐。”
每次快要到的时候,这两个字都会如祷告词般被吉恩念出。
饱含深情,虔诚无比。
干净的镜子洒上污.浊,那是白璐的东西。
吉恩给予的牛奶,永远都在里面。
白璐气.若游丝,总算知道大块头多年单身的含金量了。
两天是他的极限,却远远不是吉恩的。
这不成,不能再跟吉恩混在酒店里。
退房日已到,旅途结束,他们却没逛过埃索维亚。
实在是说不过去。
当吉恩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商量着想续房时,白璐严词拒绝,一脚把他踹出浴室。
坏狗!坏狗!
收拾行李,退房!
34.回程
吉恩被踹得美滋滋,斜靠在门外,笑声清爽。
难以想象,同一副嗓子,动.情时会发出那般低沉的喘。
白璐耳尖发.痒。
他用手捻了捻,加快动作洗漱。
这两日,房里到处是暧.昧气息,连客房清扫都没能进来。
只要稍稍晃神,思绪就会被无数交叠的画面侵染,激发出原始的渴求。
吉恩第一次是半小时,有过经验后,维持得时间也越来越长。
若要再来,肯定会超过退房时限。
白璐可不想在途中被敲门声或电话铃惊扰。
所以,还是回去吧。
回到他们的小镇,他们的小屋。
也许在夜深人静之时,可以试试前院的草坪?
白璐掬起一捧水洗脸,笑得差点呛水。
自从和吉恩肌.肤相亲后,他的某种东西也被点燃,进而一发不可收拾。
要不要真的说出来,逗逗吉恩?
呃,还是算了吧。
吉恩多半会非常感兴趣,然后哼哼唧唧地缠磨他实践。
白璐没法保证能一直拒绝。
退完房,他们在市中心购物了几个小时,大多数都是当季的休闲装,还有不少高定西服,需要过些时日才能制作完毕。
吉恩对情侣款很上头,从衣服到鞋搭配好几身,甚至还买了情侣腕表。
他希望自己和白璐能有明显的情侣特征,最好走在路上也能被旁人一眼看出
白璐不在意钱,财富积累到这个地步,于他而言只不过是数字,但每次要付款时,吉恩都会坚决地掏出自己的黑卡。
“划卡可是男人的魅力之一,拜托,给我个表现的机会!”
“我想让你更喜欢我一点。”
“对了,以后我的卡也给你保管……求你了,别拒绝,之前说好要帮我管账……”
这家伙很热衷于给自己增加魅力点,并且对从白璐这里领零花钱这件事非常着迷。
白璐接过那张卡,象征性的晃了两圈,又还给吉恩:“这就是我给你的零花钱,拿着。”
当时吉恩的表情很精彩。
有点失落,又有点开心,整个人异常纠结,顺利地路过一家纹身店。
白璐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这家伙暂时没考虑情侣纹身。
“小璐?”
“嗯?”
忽然被吉恩叫住,白璐心头一跳,生怕他会提及纹身的事。
刺青很疼,后期护理不当很容易发炎。
白璐不太想试,更怕自己会为了这家伙妥协。
吉恩撒娇的功夫有一手。
起码到现在,但凡是吉恩所求的,全部都在他这儿实现了。
“你看那边的大屏幕!”吉恩有些兴奋,拎着明显过载的购物袋,像举哑铃一样抬手指过去,“首饰设计师大赛,半年后在法国举行!”
白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目光定格在那耀眼的屏幕上。
宣传语一直在滚动播放,评审家是业内有名的大师,态度亲和,鼓舞着非专业人士前去参加。
“挖掘你的潜力!”
“你远比你想象得更优秀!给自己一个机会,把你的才华展现给大家看!”
“报名方式就在下方,答应我,一定要参加好吗?”
“期待你的邮件,我在法国等你!”
白璐站在那里看了5分钟,直到这个广告播完,切换到其他画面。
这场比赛是素人崭露头角的好机会,如果能拿到名次,就可以正式在设计界出道。
不限国籍,专业评审,从海选开始,要经过层层选拔,每一期都要拿出新作品。
电视台全程跟播,封闭式的拍摄环境,所有的作品都要在镜头的监督下完成,防止作弊。
整个过程听起来极为严苛,但奖品也相当丰厚,如果夺得第一,就能跟法国最著名的珠宝行签约,成为他们的正式设计师。
并且所有杀入决赛的作品,都能进入专门为比赛准备的拍卖会,有机会获得行业大佬的青睐。
这比赛其实已经举办过两次了,每三年一次。
白璐是这个节目的忠实粉丝,期期收看。
在结束枯燥乏味的项目对接和刀光剑影的酒局后,他都会戴上耳机,反复看这档节目。
南砚舟曾经跟着他瞟过两眼,很快就失去兴趣,不是独自休息,就是把他拉去交.欢。
有时白璐看到激.动处,想跟谁讨论一下,能找到的却只有素未谋面过的网友。
在现实生活中,他身边从未有谁跟他一样,对这节目产生浓厚兴趣。
不,现在不是了。
吉恩满脸胀.红,发现新大陆似的,竭力推荐白璐去试一试。
“这真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小璐,半年的时间很长,你从现在开始做准备,到时候一定可以的!”
“哈……你都没看过我的设计,干嘛这么笃定?万一我的水平很差劲呢?”
“有什么关系!就当去玩一玩!我唱歌不好听,还总参加歌王赛呢!”
“真的?”
“那当然!不过我海选的时候就被刷下去了……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重在参与’!相信我,为自己喜欢的事而奋斗,那种感觉非常美妙!”
“可,万一我也卡在海选怎么办?那多丢脸……”
“不丢脸!去参加比赛这个过程本身就相当有趣!你会认识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全部都志同道合,你们谈论的全都是比赛相关的事,那些经历肯定会成为你难忘的回忆!我电脑上现在还有录像!虽然在节目中只出现两秒,但我花了点钱,买了自己的花絮!”
白璐忍笑,把吉恩推得摇摇晃晃。
这只大金毛很神奇,无论什么事被他说出来,都能变得轻松愉快。
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游戏,他只要参与其中,充分享受就好。
正说着,大屏幕音乐变换,首饰比赛的广告又回来了。
“快!把报名方式拍下来,这次可不能错过!”吉恩把购物袋放到地上,掏出手机严阵以待。
白璐静了静,也学他的样子空出两手,从身后环抱住他,跟他一起看镜头里的小画面。
“我答应报名了吗?”
“哈,我觉得你会去!”
“这可说不准。”
“我的第六感一向很强的,我预感你会接受我,也预感你会成为这场比赛的冠军!”
呦呦,得意的。
镜头中出现了那串报名方式。
两人同时安静下来,默默在心里又记了一遍。
“吉恩。”当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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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闪动,白璐轻轻叫他。
“嗯?”吉恩脸侧过来,眼睛却仍盯着手机,打算把这条广告录全。
这家伙,个头还真高。
白璐挂住他的肩,踮起脚,在他右颊的酒窝上落下一吻。
滚.烫的视线瞬间移过来,蓬勃着高涨的情绪,如此灼.热,连那双清澈的碧眼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情慾。
笨蛋吉恩。
白璐想。
你怎么不早点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 * *
回程的路上,吉恩帮他把座位放倒,白璐半合阖着眼,想睡却又没那么困。
他这两天被折腾得不轻,昼夜颠倒,按理说很需要休息。
可方才广告里的比赛内容一遍遍在脑海中回荡,让他忽然产生了种紧迫感。
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他经验不足,需要恶补的知识也很多,拔得头筹是不指望了,但他希望能多挺几轮。
起码杀进半决赛圈。
三年一次啊,这算得上是国外规模最大的首饰设计赛,错过这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得联系一下指导老师才行。
车内的歌单悄然切换,变成让人精神放松的安眠曲。
白璐来时没发觉这小巧思,眼下倒是听出了来。
这家伙,为了让他舒.服,居然开车的时候陪他听安眠曲。
想在这种昏昏欲睡的氛围里集中精神,需要更大的毅力。
白璐伸手,把歌单切换到欢快的乡村小调。
“不睡吗?”吉恩没想到他还醒着,懊恼自己是不是把声音开的太大了。
“干嘛总让我睡,”白璐把座椅调回原位。
“咳,养养精神嘛。”
“等你开回小镇都6点多了,觉得困也正常。”
“嗯,那你吃零食?”
“不了。”
“喝饮料?”
“看前面。”
“我怕你无聊嘛,你还是睡会儿吧,等再睁眼就到了。”
“总劝我睡,回去想打坏主意?”
“……小璐,别……”
“什么?”
“我在开车,不能石更。”
白璐默默放下座椅,不再招惹这只精力旺盛的大金毛。
“待会儿回去,先上店里看一眼吧,”吉恩缓了一会儿,艰难恢复平静,“电路老化,我有点担心,还得看看有没有老鼠偷溜进去。”
白璐翻身,轻哼一声,表示同意。
吉恩说的对,一路安静,的确有点无聊。
所以……
“Hey,帅哥,想玩车.震吗?”
“小璐!!”
白璐用帽子盖住脑袋,笑个不停。
* * *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的宾利悄然驶入小镇,在白璐的出租屋外停下。
南砚舟没立刻下车,足足做了十分钟的心理建设,才抱起那束玫瑰。
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显然无法轻易挽回。
白璐的脾气他知道,这束花大概率会直接砸在他脸上。
但,这并不要紧。
他现在有充足的时间来哄白璐。
他知道,白璐迟早会原谅他。
只是早晚而已。
35.一门之隔
想要查到白璐的地址并不难,南砚舟一直都知道对方在哪儿。
即便求和被拒,他也有种托底般的心安。
只要忙完这阵,他就能抛下一切,找到他。
白璐仍在他的可控范围内,悲伤、忧郁,沉浸于痛苦之中。
他们的距离,不过是一张机票而已。
情侣间有摩擦很正常,哪怕是结了婚的夫妻,也很少能和和气气过到老。
他们相爱十二年,偶尔冲突,并非大不了的事。
当然,勾引罗辛是他不对,但他没有移情别恋,纯粹是为谋取利益。
这段吵架的空隙,不该是白璐在国外出轨的理由。
南砚舟呼吸急促,捏紧花束,华美的包装纸被攥得哗啦作响。
不行,先别计较这个。
他受够了和白璐吵架的日子,无论如何,得赶快结束这种状态。
最要紧的是,先把人哄回来。
南砚舟想,白璐之所以不信他,大抵还是缺乏安全感。
所以这次来,除了玫瑰,他还准备了求婚戒。
白璐对他的忠诚度要求很高,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从另一方面来看也是好事。
这足以证明白璐有多爱他,以至于为他精神失控,变成了个没有理智的疯子。
南砚舟被白璐整得焦头烂额,说不生气是假的,可每当夜深人静,他心底总会升起股怪异的满足感。
他无比确定,世上再没有比白璐更爱他的人了。
这个他从学生时代起就精心呵护,一手培养起来的爱人,就该为他疯魔到这种程度。
无数次耳鬓厮.磨,亲昵交.缠,他们早已把对方深深融进骨子里。
白璐怎么会不爱他呢?
只要他们把话说开,将误会解释清楚就好。
经此一事,南砚舟也不敢再打乱联姻的主意。
他决定老老实实跟白璐结婚,彻底让对方踏实下来。
至于那个金发混蛋……
南砚舟紧咬后槽牙,下颌绷出清晰的线。
没关系,那只是个小插曲。
今后,白璐不会再有离开他的机会。
他会把他看得紧紧的。
一刻不放。
攥瘪的包装纸慢慢回弹,南砚舟调整呼吸,走入白璐的前院。
这栋房子很老旧,位置偏僻,外墙剥落,屋檐也有严重破损。
仅一处较为顺眼的,就是院内被修整过的草坪。
白璐不该住在这种地方。
南砚舟蹙眉,抬手按门铃。
门铃是坏的。
见鬼,这东西难道只是装饰?
勉强压.下去的燥意再度浮现,南砚舟直接敲门,尽量让脸色不太难看。
屋内静悄悄的,似乎主人还没回来。
南砚舟在门口立了片刻,眉间皱纹愈深。
他知道白璐前两天在埃索维亚,但根据他打探到的消息,今天应该回来才对。
是路上堵车?
还是……去了那个吉恩的家?
精心打理过的发型渗出一层细汗,南砚舟垂下手臂,拎着花,绕到窗边,朝里窥探。
他阴沉地扫视着屋内的一桌一椅,在目之可及处搜索,是否有另一个男人残留下的生活痕迹。
不不,现在不是做这些事的时候。
南砚舟揉揉内眼角,心脏好像灌满了半凝固的废油,黏着,沉重,每一次疲惫的跳动,都让他觉得生.理性反胃。
他深吸两口气,强打起精神,转身,往吉恩的家走去。
* * *
傍晚,天微暗,晚霞将整个小镇笼罩在温暖的橘色之中。
白璐沿途拍照,大多数是风景,偶尔几张,把正在开车的吉恩也照了进去。
当然,还有他调转镜头,把两人全都收入其中的自拍。
“你要传到推特上吗?”吉恩将车驶入小路,缓缓停在小店前面。
他们终于到了。
“推特?”白璐没这个打算,“我不怎么玩。”
“咳,那我能传么?”吉恩解开安全带,顺手过来帮白璐。
“嗯……你先前不是讨厌在网上暴露个人信息么?”白璐记得吉恩跟食客合照从来不露脸。
“哈哈,其实不讨厌,但我当时怕被以前的老顾客认出来,就……总之,你答应了!”吉恩溜下车,模样欠揍。
打开门,拉起电闸,暖暖的光从卷帘窗的底.缝和门口溢出,像是藏在里面的霞光。
白璐按下车窗,能听见吉恩在店内走动的脚步声。
还有轻微的搬抬响动。
叮叮当当,乒乒乓乓。
车停的位置有点偏,不是正对着店门,看不见里面的场景。
白璐单臂倚着车窗,食指轻敲,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动。
他不太舒.服地歪着头,哪怕只能看到灯光,也维持着这个姿.势。
一分钟后,吉恩从里面探出脑袋,看他一眼。
“再等等,马上就走。”
吉恩笑笑,好像这一眼是供给呼吸的氧气,足够他支撑几秒,再度扎入水中。
好粘人啊。
真是……
白璐升起车窗,推门,下车,抻个懒腰。
坐了那么长时间,也该下来活动活动。
白璐抓抓头发,四处看看,确认这个点附近没人,轻咳着迈入小店。
他喜欢逗吉恩。
这家伙每次的反.应都很有意思,稍稍撩.拨,星点火苗就会变成燎.原之势。
慾望总是以惊人的速度弥.漫,让原本稳据上风的白璐慌乱无措。
这套戏码在过去两天里经常上演,他却仍旧乐此不疲。
白璐隐隐升起股挑战慾。
他真的不能从头到尾,都控製住这只大金毛么?
或许,他该从一开始就将节奏放慢,按照他喜欢的频率,逐步提升。
白璐跃跃欲试。
过去的日子循规蹈矩,大概是物极必反的缘故,如今,他总想去框架外看看。
店门悄然关上,落锁。
在吉恩错愕的声中,橘色的灯也倏然关闭。
天色渐晚,路灯将亮未亮,宁静的氛围再度笼罩整个小店。
停业的牌子仍挂在那里,尚未到营业期。
哪怕是有人路过,只要不细听,也会以为店里依然空无一人。
白璐坐在那张案桌上,月退分开,将吉恩的中指和无名指晗住,用舌頭教导对方,待会儿该如何取悅自己。
吉恩学习能力很快,却不是个乖学生。
他没法认真听老师讲到最后,才到中途,就急不可待地跪到桌下,实践起来。
眷恋的親吻隔着布料轻落,好学生盯着老师,用牙齿徐徐扯动拉鏈。
那视线烫得白璐渾身發顫,想要避开,却又在羞恥中悄然興奮。
好听话的学生。
好乖的狗狗。
白璐眸光迷离,按住吉恩的头,不断靠近。
负责教导的人该有始有终才对,可惜白璐并不是位好老师。
他忘记了教导,只不清不重地咬.住吉恩的手指,堵回喉里的声音。
幸好,吉恩没跟他学这个。
美味棒是种很耐吃的零食,可以供吉恩享用很久,但他实在是太饿,太想尝到里面的夹心了。
吃的速度越来越快,远远超出白璐的预料。
失.控的感覺再度袭来,白璐松开吉恩的手,企图找回节奏。
遗憾的是,他的月要背叛了自己的意志,以更配合的幅度,不断舞动。
鼓点急促,将这场浪漫的音乐推上最高峰。
倏然间,糖壳破裂,吉恩终于尝到了盼望已久的奶油夹心。
这是他亲口得到的宝贝,舍不得浪费一点,抢在白璐反对前,立刻貪婪地吃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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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白璐思维涣散,稍慢些才看到这家伙在做什么。
笨蛋。
不要乱吃东西啊。
笨蛋大金毛意犹未尽,乐颠颠地伸出舌頭,开始品尝另一份美味。
这份甜点就在美味棒后面,是白璐不允许他吃的隐藏菜单。
“吉恩!”白璐惊呼,试图推开他的脑袋。
才吃过前菜的食客腹内仍旧饥饿,似这种软绵绵的劝导,根本阻止不了。
白璐捂住嘴,悬空的脚踢来踢去,最后踩住那家伙的肩。
“够了,够了!”
白璐的声音从最初的命令变成恳求。
大金毛终究还是摆脱了锁.链,反客为主。
在这种事情上,无论吉恩最初装得有多乖,最后都会变得肆.意妄为。
五分钟过去,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响动,白璐的小屋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吉恩侧头,抓过白璐的脚.踝,细细親吻。
这是只有他们俩才懂的暗号。
正式开始前的最后安撫。
* * *
南砚舟再次扑空,吉恩的屋子同样没有人。
复杂的情绪在胸口翻涌,他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变得更加焦躁。
难道情况有误,白璐要明天才会回来?
正当他思忖是否该去埃索维亚时,留在车里的司机给他打来电话。
“老板,我好像看到您说的那两个人了,开的是保时捷吗?在十字路口的那家店门前停下了。”
司机是南砚舟雇佣的本地人,并不认识白璐。
南砚舟心跳骤然加快。
来不及思考,他捧着那束屡遭蹂.躏的花,按照司机指引的方向,快步疾行。
小璐!
他的小璐!
南砚舟的神经欢.愉地跳动着,脑内充满重逢的喜悦,再没其他念头。
分离的这数月,是他人生中最煎熬的时光。
若非吵这一架,他甚至不知道白璐对他究竟有多重要。
是他的错。
一切都是他不好。
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无论白璐如何骂他、打他、当众羞辱他,他都接受。
只要,那双深情的眼睛,能再次望向他就好。
小璐……小璐……
南砚舟跑得气喘吁吁,几乎乱了发型。
他看见了那家窗口式的意面店,也看见了那辆保时捷。
店内没开灯,但根据司机的证词,他的小璐就在里面!
南砚舟在距离店十几米远的地方堪堪停下,用仅剩的理智快速整理着装。
久未相见,他要拿出最好的状态才行。
白璐会接受他的花吗?
电话里嘴硬,不代表见面后不会心软。
也许白璐会在看到他的瞬间热泪盈眶,无可奈何地任由他抱住,吻上他的唇。
南砚舟喉.结滚动,耳边尽是自己的心跳声。
忽然,他停住脚步。
瞳孔扩大,随后,错愕地瞪住眼。
是错觉吗?
他好像听到,店里有奇怪的声音传出。
像是白璐发出的,只该属于他的隐秘。
空气很快恢复寂静,蝉鸣阵阵,似乎在宽慰刚才那仅仅是幻听。
南砚舟缓了缓,艰难地迈动脚步。
离店越近,这份诡异的安静就让他越不安。
明明人就在里面,为什么关着门窗,也没有开灯?
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在……做……
门板忽然震.颤,像是有东西狠狠地撞了上去。
一下,两下,沉重的,用力。
随后,又以极高的频率不停颤动。
南砚舟望着眼前的门板,呆若木鸡。
这次,他听得更为清晰。
那的确是白璐。
他的小璐,在跟别人,发出原本只属于他的声音。
36.泡芙
在门口做料理声音太吵,很容易打扰到过路人。
白璐也不知他们是怎么从案桌那边过来的。
筷子搅面的速度太快,让他觉得酸.麻,却又无法停下。
白璐一手撑着门板,一手反搭住吉恩的小臂,感知对方操作的幅度。
私人料理,非营业时间,他该竭力保持安静。
白璐以为自己能做到。
“小璐,”吉恩暂时停下,发出声喟叹,“你好棒。”
这份夸赞太过羞.耻,白璐只觉得有蚂蚁爬过脊椎,顺着后.颈一路向上。
料理的技术明明是他传授的,现在居然会被学生夸赞。
真是反客为主。
白璐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吉恩看准时机,故意一撞。
那美妙的音乐,便毫无阻挡地流淌了出来。
这坏心眼的家伙!
白璐咬.住唇,不给对方第二次得逞的机会。
吉恩低声笑了,虽然在笑,却和平日爽朗的模样全然不同。
那是只有在做私人料理时,才会冒出的吉恩。
坏坏的,让他想咬一口的大金毛。
料理进入最后阶段,需要更高速的搅拌才能激发出食材的潜能。
白璐再没余力顾忌其他。
他双手撑门,不自觉屏住呼吸,等待着完成的时刻降临。
“小璐?”
门外忽然传来沙哑的轻唤。
离他如此近,几乎是在咫尺之间。
白璐一惊,緊得吉恩额角青.筋暴起,差点交代。
嘭嘭的敲门声响起,震得白璐手掌发.颤。
他像被毒蝎蛰到般猛地后退,靠在吉恩怀里。
汗涔涔的,呼吸未平。
门外是……南砚舟?
白璐大脑一片空白,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小璐!我知道你在里面!”砸门声逐渐变大,趋于愤怒,“开门!你在做什么!!”
浪漫的私人空间就这样被无情入.侵,小白璐愣在半空,逐渐有躲起来的趋势。
世上再没有比前任砸门更糟心的声音了。
短暂错愕后,取而代之的就是突然被打断的愤怒。
白璐推开吉恩。
他要冲出去,再给那恬不知耻的混蛋一拳!
温暖的家即将消失,眼看小吉恩就要彻底离开,吉恩用力一拉,将白璐重新锁进怀里。
“你……”白璐惊讶,紧接着,声音破碎。
吉恩好像忽然间聋了,什么都听不到,旁若无人地继续。
“等等!”白璐轻呼。
他试图阻止,却发现自己根本用不上力。
狂乱的爱肆.意宣.泄,每一次共振,都撞得白璐震.颤。
吉恩始终沉默,霸道又不讲理。
白璐闭上眼,耳边再听不到杂音。
心跳,心跳。
两个人的频率由肌.肤传递,在炉火最旺盛之际,合二为一。
小白璐仰起头,在吉恩的掌心,乖乖交出珍藏起来的牛奶。
白璐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泡芙。
新出炉的,热腾腾的,松软的泡芙。
被身后这家伙用甜蜜的奶油,彻底灌满。
* * *
南砚舟不知何时停止了砸门的动作。
他呆呆站在原地,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里面的料理还在继续。
甚至更为火热。
那分明是白璐的声音,却与他记忆里的人差别很大。
白璐向来克制,鲜少有縱情的时刻。
真正在一起的六年里,两人无数次欢.好,他一直以为,自己能给对方带来最好的体验。
可刚刚,冲刷着白璐的快乐,仿佛是他从未给予过的。
南砚舟踉跄后退,下意识否认这家店里的一切。
或许是司机看错了。
在里面乱来的人并非白璐,而是声线相似,放.浪形骸的亚洲人。
南砚舟有种掉头就走的冲动。
他该守在白璐的出租屋前,耐心等对方回来的。
迟疑的步伐刚要迈动,身后忽然传来转锁的响动。
店门吱呀打开,像是把上.膛的槍,把想逃的人生生逼停。
南砚舟僵硬着转身,看见了头蓬乱、碍眼的金发。
男人很高,低着脑袋往外出,左臂向上扶着门框,肌肉绷紧,显出结实的线条,肩膀宽阔,如同一座小山,将店内挡个严实。
究竟有多高?
一米九?两米?
尚未散尽的热.气和浓重的交歡气息扑面而来,吉恩抬起头,碧眸深沉,眼底透着危险的情慾。
跟南砚舟收到的照片里的形象,判若两人。
如此强烈的压迫感,当真是那个只会对白璐傻笑,蠢兮兮的黄毛外国佬?
“没看到休业中的牌子吗?乱敲门可是很没礼貌的,大叔。”
吉恩语气轻挑,脸上却毫无笑意。
霞光渐褪,笼得他面部阴影更重。
南砚舟从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到如此强烈的割裂感。
对方的拳头松松散散垂在胯边,却好像蕴含着可怕能量,随时都能将他的脑袋轰烂。
惊疑以极快的速度达到顶.点,却又在眨眼间消散。
南砚舟稳下心神,冷静地审视目前的状况。
这种混混很容易被激怒,如果真能动手打他,倒是个绝佳的突破口。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把这家伙送进警局,从白璐身边赶走。
羁押的天数不要紧,只需几个小时,他就有办法让白璐回心转意。
“是么?”南砚舟努力控制面部表情,挑衅一笑,“可是我的爱人就在里面,劳驾让让,别挡在这碍眼。”
果然,听到“爱人”两个字,吉恩神色一变,整个身体都如同上满了的弦,蓄势待发。
“你是小璐叫的鸭子?一次多少钱?”南砚舟从怀里掏出一叠钞票,在他眼前晃了晃,“干完活就快点滚?嗯?”
吉恩的视线越过钞票,死死盯住南砚舟的脸。
“嫌不够?”南砚舟把钱摔在他脸上,从怀里又掏出一沓,“你这种品质的鸭子还这么贪心,不怕以后没生意做?”
动手啊。
南砚舟在心里催促,竭力压住想要退缩的本能。
如果对方正面给他一拳,他的鼻梁骨很可能会就此骨折。
南砚舟不想受太重的伤。
他来得匆忙,没在当地雇佣保镖,司机也是临时找来的,拿钱做事,不太可能在危机时刻帮他。
南砚舟不打算回手,这样对方的罪责会判得更大,而且还能赚一波白璐的同情。
但他必须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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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伤势控制在安全范围内。
如果他就此毁容,事情会变得更加棘手。
白璐不是个看脸的人,可将来的事儿,谁又能说得准。
南砚舟不想增加隐形的婚姻危机。
或许他该在对方挥拳的同时侧头,这样就能保住五官……
身.体在抑制不住地发抖。
南砚舟挺直腰杆,将第二叠钱也砸了过去。
只不过这次,他的钱下移半分,瞄准的是对方的胸口。
南砚舟咬紧后槽牙,对自己悄然流露出的畏惧感到愤怒。
他鲜少有这种直面危险的情况。
过去在京城,无论什么场合,他身边总是前呼后拥的一大堆人。
哪怕陪白璐学过防身术,也没机会在实战中应用。
在商战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靠的是头脑而非蛮力。
南砚舟从未如此觉得屈辱。
他这种身份的人,不该沦落到这种境地。
好在很快,他发现对方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
怒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累积,双方离得如此之近,他甚至能听见拳头捏紧时,骨骼摩.擦出的瘆人脆响。
来吧,动手。
南砚舟当着对方的面,又刻意摆弄了下那束花。
像这种大块头,基本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尤其他们刚刚才交.缠过,正是占有.欲爆发的时刻。
南砚舟不信对方能忍得住。
被侵.犯领地的畜生,绝对没办法冷静……
“吉恩,”一双手忽然从身后出现,揽住吉恩的月要,“让开吧。”
吉恩瞳孔骤缩,注意力顿时从面前的南砚舟身上转开。
比起暴揍这家伙一顿,他更想把白璐锁回屋内。
藏得严严实实的,绝对、绝对不让别人看一眼。
南砚舟盯着那双手,呼吸一滞。
魂牵梦绕的爱人终于露出了身.体的一部分,却如此吝啬,不让他窥见全貌。
上帝。
他只是想亲眼看见白璐的脸。
为何过去稀松平常的事,现在却变得这般艰难?
南砚舟心如刀割,却移不开视线。
哪怕这双手,正抱在另一个男人的月要上。
“乖,让我和他谈谈。”
那双手温柔地在吉恩月复部安撫,宛如驯兽师娴熟地哄回即将脱笼的猛.兽。
吉恩喘.著粗氣,倔了片刻,终究还是长长地叹一口气。
随后,妥协般,覆住白璐的手。
听话的大狗可以得到奖励。
感觉到后.颈落下一吻,吉恩舒.服地缩了缩肩。
“小璐~”
“痒么?”
“哈哈,别,别闹。”
“磨蹭什么呢?让我出去。”
“没磨蹭。”
“快点。”
“啊~我的腿~站麻了,动不了~诶诶,痛痛痛~”
白璐揪住大金毛的耳朵,艰难把这堵墙移开。
该面对的迟早都要面对,既然对方找上门来,那就没有躲的道理。
其实他早该出来的,奈何被灌的奶油太多,清理了好一会儿。
虽然用小雨伞能省掉很多麻烦,但白璐还是更爱这样。
他喜欢吉恩的礼物,残留着的感觉。
37.覆水难收
南砚舟呆呆地望着白璐,忘了言语。
愤怒也好,伤心也好,都在看到他的瞬间,被难以言喻的酸胀感所代替。
时隔数月,他再次见到了这个突然发难,又狠心离开的爱人。
南砚舟发现,自己可能从来都没真正的怪过对方。
哪怕是现在,他亲眼看到对方跟别人厮混,居然也在短短的几秒钟内,给对方找到借口。
一定是因为“寂寞”。
人在孤独时,的确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没关系。
现在他来了,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小璐……”南砚舟局促地摆弄着手里的花,再看不见那个碍眼的金毛混蛋。
他渴望白璐注视着他的眼睛,再一次跟他说话。
什么都好。
疑惑他怎么会突然出现、质问他刚才的粗鲁举动,解释刚刚在小店里的行为。
或许……或许默默无言,只想要他一个拥抱。
南砚舟微微张开双臂,思念如潮水席卷,心跳紊乱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时间好像格外难熬。
过去了多久?一秒?两秒?
亦或者,他们足足这样对视了好几分钟?
在无尽的等待中,白璐终于动了。
他单手拿过那束花,掂量下重量。
随后,狠狠砸向南砚舟的脸。
花瓣散落,漂亮的包装纸也彻底变成垃圾,掉在地上,跟刚刚的钞票一起滚进泥里。
白璐撞开南砚舟,朝外走去。
干扰思维的嗡鸣持续了一阵,似乎有致聋的风险。
南砚舟用手捂住被重击的右耳,返身跟上。
“小璐!小、小璐!”
他嗓子发紧,连最简单的两个字都喊得艰难。
吉恩表情阴沉,注视两人一前一后离去。
那记花束耳光并没有让他好过,反而更加难受。
过去这么久,南砚舟仍然能挑动白璐的情绪。
就像那个把他隔绝在外,只有他们俩人的雨夜。
吉恩慢慢握紧拳,五脏俱焚。
无论爱恨,只要是白璐的,他都不要分给别人。
哪怕是一丝一毫。
* * *
步行10分钟,回到出租屋,白璐扫视眼停在外头的黑色宾利,拿出钥匙,径直进去。
南砚舟紧随而至,顺手把门反锁。
咔哒一声,屋里只剩他们两人。
白璐烦闷不已。
他强忍住开窗通风的冲动,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蜂蜜水。
在店里的愉快时光有点消耗体力。
他需要短暂休整。
南砚舟摘掉夹在发丝里的花瓣,打量屋子,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小屋谈不上规整,很多杂物都随手乱摆,显然没有家佣定时清理。
果然,离开他,白璐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南砚舟叹气,下意识替他收拾。
把沙发上的抱枕按照相同的倾斜度摆好,再将电视遥控器从横放改为竖放……还有笔记本电脑,简单合上不收纳也就算了,怎么还夹了张A4纸?
南砚舟皱眉,把纸抽出。
纸上画着涂鸦,是一只小鸟站在只大狗的背上。
南砚舟审视片刻,摇摇头。
白璐以前画过类似的东西,说什么要做胸针。
纯粹浪费时间。
但那会儿南砚舟想讨白璐欢心,还是悄悄将胸针定制出来了。
说实话,他觉得白璐毫无设计天赋。
与其痴迷于难有建树的梦想,还不如去实打实地工作。
而且,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画一只狗?
南砚舟不养宠物,对这种必须费心照顾的东西也没好感。
他暗自思忖,要不要为了白璐,买一只放在家里。
大狗还是算了,存在感强不说,气味还重。
还是买只小点的吧,等白璐过去新鲜劲儿再扔掉。
“谁准你碰我东西的?”白璐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寒声把涂鸦抽走。
好像被他窥见了隐秘。
南砚舟疑惑对方的反应,忽然一怔,脱口道:“你、你要把它送给那个外国佬?”
“不关你事。”白璐态度冷淡,把纸重新夹好。
南砚舟眼睑神经质地抽搐,猛地夺回那张纸,狠狠团成一团,砸进垃圾桶。
“够了!”
强装出来的绅士风度太单薄,让妒火一烧,就什么都不剩了。
南砚舟气血翻涌。
他打算用.强,把白璐摔到沙发上,蛮横地盖掉另一个人留下的可憎痕迹。
白璐身上的吻.痕太多了,多到他无法忽视的程度。
锁骨有,颈侧有,甚至连小腿和脚踝处,都被极其貪婪地疼.爱过。
只要想象一下那金发混蛋伏.在白璐身上為所欲為的样子,南砚舟就崩溃得快要发狂。
没有谁能容忍爱人糜爛至此。
白璐怎么能放縱到这种程度!
所有的激情和愤恨,都被一把彈簧刀止住。
白璐用刀尖抵.住南砚舟的喉.结,不许他再进一步。
这把刀是他跟吉恩逛街时买的,遇到小混混时手无寸铁的遭遇让他很糟心,为防不测,他和吉恩一人一把。
刀柄部分,还有商家帮他们刻的单字缩写。
他的这把有个吉恩的“J”,吉恩那把,有个白璐的“L”。
大金毛对情侣款很着迷,这点小事,他自然会应允。
“这里是国外,小镇老旧,到处都没有监控,我劝你想清后果。”
白璐声音森冷,说出话的真假,连自己都有些分不清。
当真只是威胁吗?
南砚舟浑身僵硬,慢慢抬起双手,示意对方冷静。
白璐其实是个很情绪化的人。
他没必要激怒对方。
“冷静点,小璐,我们都冷静点,”南砚舟深呼吸,试图找回谈话节奏,“大家都是成年人,该用更理智的方式解决问题。”
“好,理智。”白璐收起刀锋,把玩着它,坐到沙发上,“说吧,到底要怎样,你才会不再纠缠我?”
南砚舟抻平西装上的褶皱,在白璐警告的目光下,坐到安全距离的边缘。
“我这次来,是真的想跟你道歉。”
南砚舟努力摆明态度。
“先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背着你跟罗辛乱来……”
“南砚舟,你从来都不是个真诚的人。”白璐打断他的话。
南砚舟默了默,试图解释:“很多时候,我都不是有意要欺骗你,因为我知道,我的一些做法你接受不了……”
“所以才要分手,”白璐正视对方,语气冷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管做多少保证,你都改变不了自己……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
“不,小璐,给我个机会……”
“从始至终,你都听不进我说的话,”白璐闭上眼,有种无法沟通的无力,“你在意的,只有你自己。”
“不不,你说什么我会听!我发誓!小璐,你好好想想,我们交往这么长时间,我也才犯过这一次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真就这么狠心,连改正的机会都不给我?”南砚舟眼圈泛红,想拉住对方的手。
彈簧刀上扬,挡住了他的动作。
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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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舟咬牙,一把扯开衣襟,把才愈合的伤口露给他看。
“我已经挨过一刀了,医生说再偏几厘米,就能要我的命!”南砚舟急切,恨不得把心剖开给他看,“小璐,我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白璐盯着那道疤,良久才移开视线。
骤然得知南砚舟受伤那会儿,他还会实打实地感到心痛,现在直面刀口,反倒能淡然处之。
好像是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
不知不觉中,那些牵连在他们之间的情感,已经悄然崩断。
南砚舟也从让他憎恶的混蛋,变成了能平静提起的前任。
只是前任而已。
见白璐反应平平,南砚舟心脏猛地一缩,竟滚下泪来。
他从来没哭过,更别提在喜欢的人面前落泪。
这不在他预料之中,更非演技的范畴。
恍惚间,他从白璐冷淡的目光里,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已然彻底改变。
不,不!不能这样!
南砚舟颤抖着掏出戒指,近乎绝望地跪在白璐面前。
“小璐,过去的种种就让它过去吧!给我一个机会,也给我们12年的感情一个机会!”
“我可以把我的所有财产都转到你的名下,我也可以听你的话!”
“我保证,以后什么事都不会瞒着你,也不会反驳你的任何决定!”
“我们可以做到的!做一对坦诚的情侣。”
“我对未来有很多设想,但无论是哪一种,里面都有你。”
“小璐,你可能不知道自己对我有多重要……离开你,我根本活不下去。”
“就让一切都归零吧,所有的所有都回到原点。”
“拜托,给我一个回到你身边的机会,好吗?”
“往后余生,我一定会用心照顾你!”
“小璐,和我结婚吧。”
说到最后,南砚舟满脸是泪,泣不成声。
“我、我……我爱你!”
白璐愣住。
他没想过事到如今,南砚舟还能妄想至这个地步。
还哭得这么惨。
白璐烦躁地抓抓后颈,刚要拒绝,兜里的电话突然响铃。
是吉恩。
他眨眨眼,在南砚舟错愕的目光中,按下接通键。
“小璐。”电话那头的声音同样哽咽,让他吃了一惊。
“吉恩?”白璐慌乱。
好好的,他的大金毛怎么又哭了?
“别答应他。”吉恩声音发颤。
白璐一惊,猛然看向窗外,发现吉恩就站在前院,手持电话,泪流满面。
再来不及多想,白璐抛下眼前的一切,推开窗,朝吉恩张开怀抱。
“过来!”白璐急道。
吉恩抿唇,跑过去,重重撞进他怀里。
“傻瓜!”
白璐不住地抚.摸吉恩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像是要把他刚刚看到的脏东西全部抹掉。
“你在这里站多久了?”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只是想跟他把话说清楚而已,没有要答应他。”
“吉恩,你听到我的话了吗?吉恩?”
吉恩哼唧一声,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给白璐一个咸湿、黏.腻的吻。
白璐心疼地回应着,任他纠缠。
一吻结束,吉恩仍是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将乱蓬蓬的大脑袋枕在白璐肩上,把白璐抱得更紧。
然后,在白璐看不到的地方,朝他身后还跪在原地的南砚舟,挑衅地扬了扬眉。
【他是我的】
吉恩嘴角诡异上扬,对南砚舟露出阴冷的笑。
【我的】
38.挣脱
南砚舟双眼爆红,睚眦欲裂。
这狗崽子!故意的!
到底有几条命,敢在白璐面前给他难堪!
白璐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他悄悄叹气,惋惜自己的计划被全部打乱。
兜里的录音笔正在录,是离开埃索维亚前律师团所赠。
想送南砚舟入狱,就必须拿到决定性证据。
比如,录到对方亲口承认罪行。
白璐是为套话才让南砚舟进屋的,没想到会让吉恩受刺.激。
事发突然,他后悔没跟大金毛提前通气。
眼下,恐怕是问不出有用信息了。
南砚舟骨子里是相当傲,放低姿态这一幕被吉恩瞧见,绝对会爆炸。
果然,他所猜不错。
“好啊,好,”南砚舟下颌线绷紧,咬牙起身,“你们,等着!”
“还记得我那晚发给你的短信吗?”白璐拍拍吉恩的脑袋,并未回头。
南砚舟身形一僵,脸色更加难看。
罗辛生日那晚,他忽遭背刺,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时,白璐已然离场。
南砚舟艰难撂下烂摊子,急急地追了上去。
他当时脑子一片乱,连解释都没想好,却觉得好歹得拉住白璐。
就像是种强烈的第六感。
南砚舟强装镇定,试图挽回局面,谁知刚说两句就被白璐一拳撂倒,跌得满嘴泥水。
几分钟后,赶来的众人惊呼着将他扶起。
他捂住发痛的脸,在雨里发愣。
就在那时,他收到了一条短信。
发信人:小璐。
【南砚舟,我们分手吧】
南砚舟干张着嘴,不断用手指抹去屏幕上的雨水,好像擦得干净些,就能瞧见全然不同的话。
可不管怎么看,【分手】两个字,都是刺目般清晰。
思维经历过卡顿后,滞涩运转。
他当即给白璐打过去,却发现自己已被拉黑。
那封分手短信,就是白璐给他们这十二年感情画上的句号。
单方面的。
南砚舟不认。
他迅速把它删掉,甚至清空了回收箱,权当它从未存在过。
分手就像告白,要两个人都同意才作数。
只要他不认,他们就还是情侣。
这场危机,也能弱化成可解决的争执。
南砚舟是如此笃定,宛如倚靠酒精不断麻痹神经的醉鬼,此刻才被冷水兜头浇醒。
南砚舟避开白璐的视线,逃避什么似的撞开门,回到宾利上。
出师不利,是他太草率了。
没关系。
他还有下次,下下次。
刚才那个狗崽子说什么?【他的?】
呵呵。
白璐从头到脚,都永远、永远只属于他。
* * *
不速之客消失,白璐暂时松了口气。
他觉得,那家伙不会就这样离开小镇。
大金毛努力扬起笑脸,擦干泪,去厨房给他做晚餐。
看上去还蛮正常的,只是偶尔会盯着空气发呆。
不知在想什么。
白璐走到他身后,伸手环住吉恩的腰,在对方耳边轻语。
吸取教训,接下来的计划,他要提前告诉大金毛。
“南砚舟做事向来不择手段,如果我猜得没错,你的小店可能有点危险……”
“别担心,我派人在周围安过监控,方才也记住了他的车牌号。”
“那个司机应该很好收买,一旦他有所行动,我这边就能得到消息……”
牛排被黄油小火滋滋慢煎,散发出诱人香气。
吉恩身体不再紧绷,连眉头也逐渐打开。
用锅铲将牛排翻了个面,他关掉火,让余温锁住肉香。
白璐缓缓松开手,说完才觉得不安。
“咳,你会不会觉得我……做得太过分?”
即便有12年的感情基础,他也能不眨眼地对南砚舟下重手。
白璐怕吉恩设身处地,推测自己同样会有这么一天。
更尴尬的是,白璐没法对吉恩作任何保证。
彼此情浓,总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可一旦遭遇背叛,一切就都会在刹那间土崩瓦解。
白璐能接受正常分手,只是无法忍受恶意的欺骗。
哪怕是吉恩。
如果有一天,吉恩真做出对不起他的事,他也绝不手软。
他会愤怒,会憎恨,会不惜一切让对方付出代价。
这就是他的真面目。
若吉恩有所顾虑,从而退缩,也很正常。
趁一切才刚刚开始。
所以……
吉恩有在重新考虑他们的关系吗?
正纠结着,吉恩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小璐,我好开心。”
白璐:……
白璐:“嗯?”
吉恩回身,猛地抱住他,在白璐的呻.吟中,又慌慌张张收起力道。
“你哪里过分?对待垃圾就该这样!”
“真的千刀万剐也无所谓!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处理尸体!”
“只要你不再喜欢他就好!只要他不再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就好!”
“小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安心!”
“你的计划,真是我这辈子听到过的,最甜蜜的话了!”
“哦,不,我不是说你其他的话不甜蜜!”
“如果你说爱我、喜欢我、愿意跟我交往、答应跟我结婚,那这些话就是甜蜜加倍!”
“不说这些也没关系,跟我打声招呼,和我聊天,叫我名字!只要是你说的,我通通都……”
白璐满脸通红,一把捂住他的嘴。
唉,本来以为交往后,他就能慢慢对吉恩的甜言蜜语免疫,没想到听到现在,还是会起鸡皮疙瘩。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适应呢?
感觉到吉恩在趁机舔他的掌心,白璐抽回手,笑骂着把口水抹在他胸.肌上。
笨蛋大金毛。
不要总逗他笑啊。
* * *
用餐前,吉恩特地跑回自己家去拿酒,说什么都要让白璐放松一下。
选品是他喜欢的香槟,跟晚餐很配。
白璐没少喝,一个人就干了一瓶,连何时离开餐桌的都没印象。
意识混沌,他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自从喜欢上吉恩,白璐便没再梦到往事。
他以为自己早就摆脱掉了阴影,谁知一遇见南砚舟,又有些无聊的回忆被迫唤起。
梦里,他还是学生模样,高考结束的那一天,无数张撕毁的试卷满天飘落。
南砚舟掏出悄悄准备好的胸针,满目深情。
白璐惊恐四顾,未来六年的岁月顷刻间如潮水席卷全身。
枯燥乏味的房地产事业,没完没了的酒局。
投标会、宴会、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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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跟进的项目、公司内斗、欲.望,钞票……
白璐的脚死死陷在泥潭里,动弹不得。
他很快意识到这是梦,并非真实世界,可让人崩溃的是,他没法靠意志从梦中醒来。
白璐大声呼叫,嘴巴发不出半点声。
他双臂乱挥,想推开不断靠近的南砚舟,却被对方一把攥住手,强行跟他十指相扣。
南砚舟还是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他听不见他的话,也看不见他的挣扎,只是自顾自地倾吐满腹爱意。
然而,让白璐印象深刻的表白词在这场梦里变了调。
【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是将来,你也不要太任性】
【我做的一切都是以公司的利益为优先,哪怕是跟别人上.床也一样】
【那些愚货就算不被我用,也会被其他人用,不过是扔在地上的肥肉罢了,何乐而不为呢?】
【你的心智应该成熟些,站在我这边】
【放心,哪怕我跟别人结婚,你也永远是我最喜欢的人】
【我们可以瞒着那些蠢货,转成地下情】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只是不能活在阳光下】
【小璐,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我对你很好,对你父母也很好,对你那群八竿子打不着的废物亲戚,更是好上加好】
【你的一切都是我塑造的,包括人格,没有我,你甚至都不是现在的白璐】
【所以,答应我吧】
【看着我为别人戴上婚戒,答应我吧】
【你很爱我,不是么?】
【小璐】
【我喜欢你】
“不!!!”
白璐声嘶力竭。
泥潭里不知何时伸出无数只手,拉扯住他的双.腿,飘拂在空中的试卷眨眼间自燃,带着可怕的热浪贴粘在他身上。
白璐站在水深火热之中,眼睁睁看着南砚舟靠近,再靠近。
对他俯身,作势要吻上他的唇。
“不!不要!”
“我不喜欢你,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我不要再过那样的生活!”
“滚开!别碰我!”
“滚!滚呐!滚!!”
南砚舟置若罔闻,骤然加速。
就在两人的唇瓣即将碰上的那一刻,忽然间,耳边传来声焦急的喊。
“小璐!”
世界翻覆,梦境破碎。
白璐大汗淋漓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
吉恩摇晃他的肩,见他醒转,又担忧地拍拍他的脸。
“小璐,你做噩梦了?”
“梦见什么了!”
“梦都是假的!你看看我,我是吉恩,我在你身边!”
“小璐,清醒了吗?”
白璐鼻子一酸,滚下泪来。
吉恩心如刀割。
他像抱小孩似的把白璐抱在怀里,边拍边哄,胡乱安慰一气,发现效果不大,索性轻轻含.住了他的唇。
这是个轻柔的吻,不带任何情.欲,有的只是无尽的怜惜和疼爱。
白璐睫毛微颤,眼皮慢慢变重。
困意再度袭来,方才那让他惊慌的梦魇,此刻连内容都记不清了。
外面似乎在下雨,隐隐有闷雷滚动。
在令人安宁的白噪音和吉恩的气息中,白璐揪着他的衣襟,困倦呓语。
“笨蛋,你怎么不早点吻我。”
随即,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