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旬老太重生回八零》
1. 老太重生回八零
虽然是盛夏三伏天的上午九点多,但那轮高悬的烈日却像一头愤怒的猛兽,毫不留情地释放着它的威严。炽热的光芒如同一把把利刃,刺得人睁不开眼,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都烤化。
这两天的天气预报都是红色高温预警,说是最高温都超40度了,让大家注意放暑降温。所以虽然才九点多,但是农田里基本上瞧不见什么人影了。不过仔细看看,还能瞧着河边的一块玉米田里,有两个身影在顶着高温在劳作。
比人高的玉米农田里,已经八十五岁的老头子徐建华,只觉得胸口发闷,眼前一阵发白,整个人晃了荒。他抓紧了一棵玉米杆想要站稳,最终还是摔倒在玉米杆边,发出一声闷响。
在另一边摘玉米的老伴方爱红,正盘算着袋子装满了,就和老头子一起回家去,这天太热了,她觉得心跳的慌。当听见那声闷响后,就惊惶地丢下手里的玉米,踉跄着奔了过去。
“老头子?你怎么了?是热到了?我拿水壶来。”方爱红看着老头子黝黑消瘦的脸上不但满是汗水,嘴唇更是惨白。她忙想去田埂上拿带来的水壶,谁知太过慌张,被玉米杆绊倒,人也跌倒在老头子的不远处。
方爱红大半年前跌倒过,当时大夫就说了要好生注意,不能再跌倒了。毕竟快八十岁的人,这个时候跌倒骨折,恐怕就是人生里最后一次骨折了。方爱红都很注意,也没有干什么重活。但是这几天,正是玉米要收进屋里的时候,她和老头子上半年的收入就指望这两亩地的玉米了,她就跟着老头子一起下地了。
她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候竟然又摔倒了。她抬起满是汗水的苍老的脸,看向田埂上的人力三轮车上挂着水壶,再回头看向一动不动的老头子,只得往水壶爬去。
可天太热了,方爱红觉得这不过七八米的距离,竟然像是永远都到不了头似的。她爬得越来越慢,直到再也不动了,躺在晒得滚烫的田里,失去了呼吸。
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气温微微降低了两度,加上午后才下了一场雷阵雨,才有人来了地里收玉米,这才发现了死在地里的徐建华和方爱红老两口。
等两口子的尸身被堂侄徐海民和村干部给运回了老房子里,已经是入夜时分了。
“海民,你去联系你叔家的几个儿女。不能等他们回来了,明天人就要送火葬场;不然放在村里都臭了。真是造孽,养了六个儿女,最后却是累死在田地。比那些无儿无女的人都不如。”村支书徐大勇也是徐家本家人,他吸了口烟,朝徐海民说。-
徐海民点头说好,末了补充道:“是要火化,这火化的钱,我先垫着也成。”
徐大勇想道徐建华和方爱红的几个子女,一向宽厚的他都冷嘲起来了:“说起来,老大徐金发还是我的同学呢,当年可是咱们村,乃至整个大方镇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呢,在海城据说也是有家有业,可对自家父母,真不是个东西!”
徐海民想到徐金发,还有徐金发那几个弟弟妹妹们,苦笑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待人好,孝顺父母的大女儿徐桂兰早早的不在了,剩下的,孝顺的徐宝发没本事,又离得远;不孝顺的徐金发、徐银发反倒是混得人模狗样的;徐桂莲家做生意的,听说在江城里超市都开了五六家;徐桂芝是高中老师,丈夫也是体制内的,收入也不低。只要这剩下的4个儿女一个月给两老的一百块钱,两个老人也不至于要顶着四十度的高温,大热天的干活热死在地里。
正如徐海民所想的,离得最远的是真孝顺,老二徐宝发虽然远在新疆,却是第一个赶回来的。虽说一个月的工资就四千来块,但为了快点回来,八百多块钱的高铁票,他和他女儿一人一张票。至于混得好的其他四个儿女,老大徐金发,本来从上海赶回来动车也就只要四个小时,可他硬是比老二晚了一天多时间。
随着儿女孙辈们的归来,徐建华和方爱红老两口的丧事,在“道士”团队的吹吹打打和乡亲们的议论声中热闹的落幕,不过这一切和老两口都无关了。
………
胜利公社方家大队徐湾村的徐建华家里面,徐家人和陈家人正在争吵。
“你们老徐家欺负人!徐宝发他就是故意的,他把人打了,让他去劳改去!凭什么要拿钱去给他赔?我不管,我家菊香的彩礼六百块,一分都不能少!”
“就是啊!金发和菊香这就要办喜事了,要是把钱都给徐宝发了,这婚事还怎么办?新娘子的三转一响要办,衣裳要买,还有酒席,这里里外外都是钱。爱红嫂子啊,金发都是你们家老大呢,他这婚事要是办得寒酸了,可是说不过去的。”
“我妈和我姑说得在理,我这还没进你们李家呢,你们徐家就这么欺负我,呜呜呜呜~反正要是你们家给徐宝发赔钱了,我就不嫁……”
方爱红恍恍惚惚中听着这刺耳的争吵声,迷迷糊糊的回过神,眼前是徐建华年轻了好几十岁的面孔。
“爱红啊,爱红,你没事吧?”徐建华早就发觉妻子有些不对劲,素来泼辣又果断的她,怎么陈家这几个娘们吵吵闹闹的,她还一言不发,太不对劲了。
徐金发拉了拉陈金菊的衣袖,小声道:“咱们俩都好了两年了,你怎么能说不嫁我呢?”
说完,徐金发朝着方爱红走了过来,“妈,菊香她是个好姑娘,你之前不也夸她勤劳孝顺吗?她就是太着急了,也是宝发这事儿都快传遍整个公社了,哪怕拿出钱给人家赔了也没啥用了。再说了,保不齐人家还觉得我家好过,就狮子大开口。”
“就是啊,妈,我还要上学呢,总不能搞得我们的学费都拿不出来吧。”老三徐银发不满地说。
和老二徐宝发是双胞胎的徐桂兰不满地看看几个兄弟姐妹,瞪着陈菊香一眼道:“这还没进我们徐家的大门就管起了我们家的事儿了。老二这个事情,就是做好事过了头,人家父母闹腾也是因为那人没了,家里老人孩子生活困难。只要咱们家的赔偿给了,就不报公安。要是报了公安,老二有事不说,咱们家的名声也就坏了啊。”
方爱红看着儿子们年轻的面孔,再看看健壮的丈夫,不可置信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剧烈的疼痛,让她回过神来。
看着眼前二十出头的大儿子徐金发,穿着蓝色的的确良衬衣,人模狗样的;还有一脸算计的小儿子徐银发,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徐桂兰;再有大儿媳妇陈菊香的娘家妈和姑妈,她突然就记起来这一天是哪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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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1980年,二儿子徐宝发出事的这一年,也是徐金发和陈菊香结婚的年份。
想起自己的二儿子徐宝发,方爱红的双眼就猛地红了,再看向大儿子徐金发,想到自己和老头子八十多岁的人了,还得在地里劳作,辛苦大半辈子挣的钱多半都是被老大给“吸血”走的,她就忍不住冲上前,朝着徐金发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徐金发被打的脑袋一歪,捂着脸又惊又怒地瞪着方爱红:
“妈!你发什么疯?怎么动手打我啊?惹事的是老二,又不是我!”
“你干啥啊?”陈菊香也急了,冲着方爱红嚷道。
在场的人都震惊的看向方爱红,今天可是陈菊香到徐家定亲的日子,三个月后,他们就要结婚了。之前方爱红提起没过门的陈菊香,就是赞不绝口,亲口说了,等结婚时要给他们置办缝纫机和新衣服的。
可这定亲的时候提出彩礼只给一百,还给大儿子大巴掌,这是觉得陈家不会反悔,婚事板上钉钉了就露出本来面目了?
唯独小儿子徐银发,觉得大哥挨打挨得好。他是既不愿意爸妈拿钱给二哥平事,也不愿意让大哥结婚花掉了,留给他自己花那是最好不过的。
“你哪里是打你儿子啊,完全是打我们陈家姑娘的脸啊!要是真不满意,这亲事就算了,我们家菊香人好,离了你徐家,还能嫁得更好了!”陈菊香的娘家妈方想娣大声嚷嚷说。
方爱红定了定神,和男人徐建华说:“今天这事,你别管。”然后才和陈家人说道:“老徐家和我对菊香怎么样,爱娣你也是知道的。可咱们家现在出事了,宝发是我和建华得儿子,我们就得管他。你们现在闹腾,无非就是觉得我们把钱拿出来平宝发的事儿,金发和菊香结婚后会吃亏,彩礼少了,说好的东西也无法置办了。”
方想娣和陈菊香母女被说中了,陈家大姑倒是坦然,“就是说啊,家里的钱只有那些,要是现在拿出去平老二的事,其他儿子怎么办?总不能吃亏吧?”
“你们要是体谅我们家,两个法子。一是婚事再往后推个一年两年的,等我们家熬过了这一节,再办婚事。彩礼四百块,缝纫机也置办上。二呢,还是三个月后办婚事,彩礼就一百,没有缝纫机,买两身衣裳。等咱们家日子再好了,我们家给菊香补上三百块钱的彩礼。”方爱红说的直接,直接将选择权抛给了陈家。
方想娣和陈大姑互相看了一眼,起身拉起了陈菊香:“这事儿我们得回家去和男人商量好再答复。”
等陈家人走了,方爱红看向还捂着脸被打懵的老大说:“你觉得陈菊香选哪种?”
徐金发揉了下脸,不满极了,“妈,你真是太过分了。只要不管老二这事儿,我的亲事不用拖,还能办的风风光光的。我看你就是不想我和菊香结婚!”
方爱红冷笑道:“你倒是看出来了啊!你是我和你爸的儿子,宝发也是的。我告诉你,宝发这事儿,我们肯定是要管的。至于你和陈菊香的亲事,你要实在等不及了,上陈家门去我和你爸也不反对!”
方爱红说完,就让徐桂兰去赶自行车出来,催着徐建华骑上自行车,就往烂泥湖大队赶。
2. 带回老二徐宝发
烂泥湖大队和方家大队同属于胜利公社,不过十公里远的距离,土路颠簸不好走,在方爱红的催促下,徐建华踩的飞快,一个小时还是赶到了。
坐在二八大杠自行车的后座上颠得难受,方爱红和徐建华说了徐宝发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胡三宝欺负女知青,恰好被宝发撞见了。你也知道咱们家老二,最见不得这些事情。当即就上前解救了那个女知青,把胡三宝给打了一顿。那知道那胡三宝后头跑到湖边去解手,脚滑掉进去了就没命了。”
“老二这事儿没做错了,路见不平挺身而出。现在就是胡三宝家要拿这个事情不放。”
徐建华听方爱红这么说,蹬自行脚踏的动作都放慢了,点头说道:“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拿钱把事情平了?那能带回老二吗?还有老大,老二这边不花钱的话,老大结婚的钱就够了啊。”
方爱红瞪了徐建华一眼说:“老二的事情要平,但是这钱能不出就不出。胡三宝不是个东西,他爹妈又能好到哪里去?不过胡三宝的老婆孩子可怜,咱们可以多少给点他们。至于老大结婚,不能由着陈菊香家来。老大之前说要在家复习考大学,这都考两回了都。啥活都不干,还要吃好喝好。加上买资料的钱,一年也花了一百多,两年就是两百多。我们做爹妈的,对得起他了。”
“在家复习的人,谁知道他怎么就和陈菊香看对了眼的?”
“可见,他就是没有上大学这个命!”方爱红想到上辈子这个自私自利的大儿子,走了狗屎运,居然考上了中专,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两年里,家里内外的活计,就没见他动过手,心安理得的看爹娘兄弟妹妹们忙活,冷心冷肺的。却趁着我们在外面忙活,跑去陈菊香家里干活献殷勤。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子是替人陈家养的啊!”
方爱红想起徐金发和陈菊香两口子,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下,这两人明明这个时候就自私冷血得很,自己上辈子怎么就以为老大他发达了,会拉拨他的兄弟妹妹们呢?
徐建华犹疑地说:“可老大说这次他复习得不错,这次高考哪怕上不了大学,也能考上中专,那也是跳出咱们农门了啊!”
方爱红给了徐建华一个大白眼,“你就想想人家东岗村那个考到上海去的后生伢,听说人家那学习起来,鸡不叫就起床读书了,村里灯最晚熄的也是他,人家还不是一天那么学,而是天天那么学。再看看老大,没有人家聪明,还没有人家努力。”
虽然上辈子老大第三次高考确实考上了省城的中专,但是后来读书到工作,别说给家里一分钱了,那是不停地给她和徐建华画大饼,不停里从家里要钱。
大约也是这个原因,老三和老四老五老六,都一个个的学习老大,找各种借口从家里捞钱,完全不管自己老两口多么辛苦。想想自己和徐建华不到五十岁,头发都白了腰也都弯了,方爱红就觉得自己和徐建华傻到家了。
收回思绪,方爱红冷哼一声,这辈子,这几个白眼狼孩子谁敢朝着家里使心眼,就都给她滚!她方爱红要好好活着,和老头子过个不差钱的晚年!
才进了大队边的湖东湾,就看见一院子外头里三层外层的人,里头还传来女人的哭喊声。
方爱红分开人群,就看到了院子里被绑着双手,跪在正中间的二儿子徐宝发。
徐宝发瘦高个子,此时跪在地上,整个脊柱都弯成了弓。脸上也鼻青脸肿的,应该是被打的。
方爱红和徐建华都双眼冒火,“宝发!”方爱红上前就将跪着的二儿子给拉起来。
“干什么!他可是杀人害命的人!”立刻有湖东湾的人上前阻拦。
“妈!爸!“徐宝发颓丧无神地双眼,看到父母的身影,立刻就亮了。
方爱红安抚地看了儿子一眼,冷笑着大声道:“我儿子害谁了?你们东湖湾里也不能什么罪名都往我儿子头上甩!谁不知道死掉的胡三宝是个混子,不是调戏小媳妇,就是偷看寡妇洗澡!我儿子那是见义勇为,要不是我儿子挺身而出,胡三宝就是□□犯了!你们湖东湾就是出了□□犯的小队,不说你们村了,就是你们大队的名声都受影响!”
阻拦的湖东湾后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见方爱红一脸护崽的强大气场,都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你是方家生产大队的妇女主任方爱红?”穿着蓝色中山装外头,拖着露出脚趾头布鞋的中年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看见方爱红,皱起了眉头。
“你也是大队的干部,就这么包庇儿子害了人命?我要是告到公社去了,方主任你这干部恐怕就做不成了。”
“哟,我当是谁呢?烂泥湖大队的于队长啊!于队长,凡事都要讲个道理呀!胡三宝是死了,但是他是怎么死的?是脚滑掉进湖里淹死的。也不是我儿子推他的,怎么就能说我儿子是凶手?”方爱红理直气壮地说。
“你个不要脸的臭娘们,亏你还是村干部呢。要不是你儿子把三宝打了一顿,他就算掉进水里也能爬起来。不是你儿子害人那是谁?现在我家三宝没了,你要是不赔钱,我们就告公安送你儿子去劳改!”
胡三宝的妈,白胖的李小花指着方爱红大骂,她有三个儿子,平时最疼的就是胡三宝了,不然胡三宝也不至于成了十里八村出名的混子了。
“听听,这是明事理的人说的话吗?”方爱红冷笑着大声道,看向于队长,“于队长,您是烂泥湖大队的队长,是经过组织和政府认可的村干部,肯定是明事理的。您说胡三宝他妈这话有道理没?分明就是胡扯。要是这湖东湾和你这队长都不讲理,我只能找公安来说理了!”
上辈子这个时候,方爱红和徐建华在家里被老大和陈家人给缠住了,就没有及时赶过来。等第二天再过来的时候,老二已经在认罪书上签字了。
方爱红再去找公安,人家给出的理由是都白纸黑字认了罪就不好改了。最终老二就被送到西北去劳改十年。后来就在那边成了家。老二后来每年都给自己和老伴寄两千块钱,虽然钱不多,但是相较一毛不拔的老大和老三,已经强多了。
这辈子方爱红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老二又被送去劳改的。
于队长被方爱红这一捧一威胁的,态度立刻就软了两分。他也不是非要和胡三宝这混子出头的,只是碍于胡三宝的老娘比较难缠而已。
他当即就看向李小草,呵斥道:“好好说话,骂人不对啊!”
李小草完全不把于队长的话听进去,当即就招呼其他两个儿子:“大宝、二宝,赶紧的操家伙!你们兄弟都死了,这徐家人是半分责任都不想担啊!”
胡大宝和胡二宝立刻就拿起了扫把木棍,冲着徐家三口气势汹汹地冲来。
徐建华忙把方爱红和徐宝发护在身后,一米八的身高看着就气势唬人:“你们想干什么?想动手吗?我们在进你们大队前,就让人去公社报案去了!一会儿公安就来了。”
方爱红从徐建华身后探出头:“胡大宝、胡二宝,你们俩和胡三宝那混子连累了这么多年,现如今还要为他出头,确实是好哥哥啊。真要为了这个死了的混子兄弟进局子里吃牢饭吗?”
胡大宝和胡二宝两人对视一眼,脚步迟疑了,手上举起的棍子扫把都缓缓放下了。
一个穿着小碎花衬衫的女人从屋里冲出来,一把就强国胡大宝手里的扫把,拧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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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高声道:“赶紧给我回来!你要是被公安抓走了,我马上带孩子回娘家改嫁,让小牛和二妞都改姓!”
这应该是胡大宝的媳妇,她面色黑黄,一看就时常下地的农村女性,和李小草那白胖的样子完全不同。
另一个同样瘦削的妇女抹着眼泪朝着胡二宝说:“二宝,嘤嘤嘤,你要是出事了,我和小虎就跳湖里得了!反正也没活路了,呜呜呜……”
胡二宝的媳妇哭得凄凄惨惨,让胡二宝红了眼,丢了棍棒,朝着李小草吼道:“妈,三宝活着你偏着他;不能他死了,你还偏着他!”
“你们,你们这两个狠心得玩意,三宝可是你们亲弟弟啊!”李小草气得狠,眼见两个儿子被儿媳妇们劝住了,指着两个儿媳妇破口大骂起来。
方爱红也不理会李小草了,直接和于队长以及湖东湾的小队长一起商议这个“人道赔偿”来。
“虽然胡三宝的死和我们宝发无关,但是他人死了,留下老婆孩子日子不好过,我不多说什么,补偿着母子俩50元钱。”
“我才不要你们的臭钱!你们害了我男人,我,我和我婆婆一样,要害人的人去坐牢!”胡三宝的媳妇阎翠花头上缠着白色的孝布冲出来,说出口的话让包括方爱红在内的所有人都无语了。
湖东村的婆婆媳妇们也开始议论起来,还是从方湾大队嫁过来的媳妇走近方爱红和徐建华说,“叔,婶啊!这个阎翠花可中意胡三宝了,谁说胡三宝不好啊拈花惹草啊,她都会骂人的。我们村人都说,在她阎翠花的眼里,胡三宝放的屁都是香的。”
方爱红顿时明了,这阎翠花就是上辈子许多小年轻们嘴里的超级恋爱脑啊!那现在这事儿可怎么整?
“队长爷爷,我妈太伤心我爸去世了,精神不好,她说的话不算数,我是我爸的儿子,以后要顶立门户的,我们家现在我说了算。我爸去世和这个大哥没啥关系,这奶奶说的给我们家的人道补偿的钱,还是换成粮食更好些。”腰上缠着麻绳的十来岁的小男孩从阎翠花身后钻了出来。
大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让方爱红徐建华等人都不禁感叹歹竹出好笋。胡三宝家这娃子只要以后不长歪,肯定会是个有出息的。
方爱红是个敞亮的人,当即就表示了同意。和于队长以及小队长立好了字据,不顾李小草的不服,各自签了名。
事情了结,一家三口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呜呜呜……坐在横杠上的方爱红听着这大小伙子的哭泣声,加之天也快黑了,着实吓得不轻。让徐建华停下车,她气不打一处来地给了老二“爱”的大巴掌!
“哭什么丧啊!以后见义勇为也要有个度。看看,你帮了那知青,被湖东湾的人绑了打了,也不见那姑娘出面作证。算了,事情已经完了,以后啊,不要再给老娘惹麻烦了!”
徐宝发眼泪汪汪地瞅着方爱红:“妈,我就是到今天才晓得你和我爸心里头还是有我这个儿子的。我,我本来还以为你们都不会再管我了。”
方爱红想起上辈子确实没有赶上给老二救回来,也是从这之后,老二虽然给自己和老头子寄钱了,情感上有了隔阂一点也不亲近了。
“赶紧上车,省得一会儿摸黑回去,咱们连车带人摔进田里去了。”
徐建华笑呵呵地看着老婆子麻利的爬上横杠,也不等老二跳上后车架,就用力一蹬脚踏。想到只花了50元钱就把事情给平了,难得竟哼起了过年时,公社里的唱戏时的词,“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到大街前……”
方爱红听着直乐,却不知村里人如今都聚在他家门前,看老徐家的“恋爱脑”的笑话呢。
3. 恋爱脑老五
“听说了没?隔壁丛林大队的包翠花带着人去了方主任家了!”
“咋拉?方主任干啥了?不是说她和徐建华去解决他家老二的事情去了嘛?”
“听说是她家的老五桂莲闯祸了!哎呀,别说了,赶紧的,去了就知道了!”
村里人你传我,我传她,一听说有热闹可看,跑得比谁都快。不过十来分钟,老徐家的泥巴墙院里院外,站满了来看热闹的村民。要知道村里的农民都穷得很,整个方湾大队,年初才刚拉上电线通了电用上了电灯,至于电视,那是没有的。
身材健壮的短发女人正是包翠花,她一把抓着徐桂莲的头发,一手猛地对着脸左右开弓扇了十来下,瞬间徐桂莲那青春俏丽的脸蛋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猪头脸。
“你个不要脸的贱丫头!明知道郭怀宁都要和我们家兰兰结婚了,明知道郭怀宁是学校的老师,还不要脸的天天缠着他。你就这么缺男人啊?还敢跑到兰兰面前去胡说八道,说郭怀宁不喜欢她,结婚不会幸福。敢情和你在一起了就幸福是吧啊?”
熊兰兰的妈妈包荷花边打边骂,“要是早两年,老娘就送你去公社挨批/斗了!不要脸的丫头!也不知道你爸你妈是怎么教你的。”
“呜呜呜……放手!你个死猪婆,我和郭老师是真心相爱的,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熊兰兰小学还没读完,配不上郭老师,只是我,才是和郭老师相配的人……”
包荷花气极了,扬起巴掌还要扇徐桂莲,被徐桂兰一把抱住了胳膊,“婶婶,别打了!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你就当她放屁,不要和她计较了。”
“就是啊,包荷花,这一个巴掌拍不响,桂莲的年纪小,可那郭老师总又二十来岁了,要是那郭老师是个正派人,桂莲这丫头也不会觉着她最配,还跑去找你家熊兰兰吧?”
方爱红邻居徐红军的媳妇郑金花和方爱红家关系好,出言相帮道。
“就是啊,这种事情肯定不是一方有意的。”
“是啊,不能只找桂莲这丫头打,那男的也该打嘛!总不能欺负人桂莲是个丫头。不是欺软怕硬嘛。”
徐家大伯徐建军拖着一条瘸腿出现,他不但是老革命,十几岁就跟着部队走了,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朝鲜战争,退伍回家后,在公社当着民兵联防队长,在整个胜利公社都是有名的。
他在人群后头把事情听了个大概,知道这事儿是自家侄女做错了,心里暗自埋怨弟弟弟媳将孩子都给养坏。当如今弟弟弟媳不在家里,他这个大伯撞上了,还是得出面。
“事儿是徐桂莲做错了,大妹子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徐建军看了眼不争气的侄女一眼,好声气地和包荷花说。
包荷花丢开徐桂莲,踹了一脚,看她跌在堂屋的石门槛上发出痛呼,才觉得稍微解了一点恨。
徐桂莲松开包荷花得胳膊,赶紧去扶人。“大伯,桂莲得脑袋开了!”
徐建军指着堂屋,“带她进屋里去,撒把香灰包起来!要是止不住血,就喊老大和老三送她去卫生院。”
徐桂兰终究担心妹妹,忙扶着徐桂莲进了屋。
徐建军又和包荷花道,“大姐,现在桂莲的头被你打破了,她也受到教训了。还是那句话,再打下去,你有理也变成了没得理了。”徐建军觉得徐桂莲都没打成这样了,后头应该不会再和那姓郭的搅合在一起了。
包荷花双手叉腰大声道,“徐队长,你不要觉得徐桂莲这个不要脸的丫头头破了就行了。你们是不知道啊,她不是一次跑到我们兰兰面前说三道四,最后逼得我们家兰兰跳水寻死。要不是我们村里人发现了,兰兰现在就没命了!你们说,逼兰兰寻死不是她徐桂莲的错,是谁的错?姓郭的不是好东西,起码没有逼我们兰兰去死!”
村里人,包括徐建军听了这事,也觉得徐桂莲这头被打破了一点也不冤。
“现在我就是要你们徐家一个说法!害得我们兰兰差点没命,该怎么赔?再一个,以后不许这臭丫头去找郭怀民了。郭家那边已经和我们家说过了,都是徐桂莲缠着郭怀民献殷勤。等兰兰身体养好了,就让他们结婚。彩礼五百块,还给置办缝纫机和自行车!”
包荷花扫过徐建军和方湾大队来看热闹的村民们,略显得意地说。
村里人顿时议论纷纷,都觉得熊兰兰家这要求部过分。一向羡慕嫉妒方爱红的曹寡妇不怀好意地说,“只怕徐家的桂莲还会去闹,你们家这婚还有得磨呢。”
徐建军冷冷地瞪了曹寡妇一眼,看她躲进人群后,这才同包荷花说:“我代建华夫妻俩答应了!以后桂莲不会再和郭怀民有往来,要是她敢去找姓郭的,建华不管,我这个大伯亲自动手,打断她的腿!至于赔偿,你说多少合适?”
包荷花才要说赔偿,就看见头被包着的徐桂莲冲了出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摸着了一把剪刀,她瞪着徐建军和包荷花道,“我是个人!你们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喜欢郭怀民,郭怀民也喜欢我,我不相信他会和熊兰兰结婚,他和我说过的,等我毕业了,就和我结婚!你们阻止我,就是逼我去死!”
徐桂莲拿着剪刀对着自己的脖子,大声嘶吼,“你们逼我和他分开,我就死给你们看!”
徐建军的脸都黑了,他指着徐桂莲,手指颤抖着,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包荷花也有点慌,她看向和她一起来得妯娌黄盼弟,儿子熊明亮,没了主意。
“桂莲,你干什么?赶紧把剪刀放下!”徐桂兰看见徐桂莲脖子都被剪刀尖刺开了,吓得大声喊道。
村里人也都惊呆了,多少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为了个男人拿着刀相逼的,可真是涨见识了。
“方主任这日子也不好过啊,老二是个棒槌,老五脑子里只有个男人。哎呀,还有他家老大、老三和老六,姐妹都这样了,也不见出来。”
“就是啊,老徐家这是咋的了?这段时间尽出事啊!”
“犯小人了?”
……
徐银发躲在房间里,翘着腿看着徐金发走来走去的,翻了个白眼说,“爸妈回来了会处理的,你要是真担心桂莲,那就出去呗。真不知道她脑子里都装的啥,竟然为个男人要死要活的!”
徐金发生气地说:“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招呢?菊香他们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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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口,我要是也学老五那刀相逼,你说妈会不会妥协?肯定会的!还是老五最奸诈了,要是老五抢先嫁出去了,置办嫁妆还有压箱钱肯定不少。至于男方给的彩礼,以爸妈的为人,肯定是不会留下来的。”
“合着你是担心老五把家里的钱给花掉了啊!”徐银发鄙夷地看了眼老大,真是没有半点做大哥的样子。
徐金发冷眼看向老三,“我就不相信你不担心你的学费和买工作的钱!”
徐银发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不过对着老大,他还是翘脚道,“爸妈一向疼我,我相信他们不会忘记我的。”心里却是已经思索开了,如今自己快读高三了,以自己的成绩应该过不了预考,那就没有半年就要想工作的事了,自己可不能回家种田。可是听说知青们都开始返乡了,城里的工作不好找,要找门路要花钱。看来,得多和爸妈撒娇了。
至于隔着土墙的另一间三姐妹的房间里,徐桂芝面无表情地看着书,耳朵却是把两个哥哥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抿紧嘴,眼里一片冷漠。
大哥和三哥是个自私鬼,二哥和三姐是个没能耐的假好人,五姐是个眼里只有男人的傻子。兄弟姐妹里头,只有自己会是老徐家最厉害的,爸妈怎么样都得供自己!
对于堂屋院子里闹成一团,徐桂芝只觉得闹心,人家城里人就不会这样吵!乡里人就是没素质!她是绝对不会自己跑出来,像个泼妇一样和人争执对骂的。
方爱红和徐建华夫妻俩才进村,就觉得不太对劲。太阳快下山了,正常这个时间点,家家户户的烟囱冒着炊烟,晚饭早的人家,现在都端着碗蹲在门前吃上了。但是现在却没几家人的烟囱在冒烟。
等快到家门口,看见自家土墙院外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方爱红的脸顿时绿了。
等听到里头传来徐桂莲那阻拦她和郭怀民在一起,就是逼她去死的话,脸色又从绿变黑了。
真是糊涂了,她怎么就把老五这事儿给忘记了?上辈子这一天,除了老大订婚的事情,还有老五这事儿,才耽误了去把老二带回来的。
当时是怎么处理的?和大哥一样,说老五再和郭怀民缠在一起,就打断她的腿,将她关在屋里三个月。等放她出去的时候,郭怀民和熊兰兰都结婚两个月了,熊兰兰肚子里都揣上小娃娃了。
方爱红以为这事儿随着老五长大后成家生子过去了,谁知道她把这事儿记在心里,恨上了自己和老头子。
等到自己和老头子老了,她才将这恨意给说出来,老爹老娘病了不出现,逢年过节露露脸就走,说什么她现在的日子虽然不缺钱,但是过得索然无味,丈夫在外头拈花惹草,儿女也都亲近丈夫。
“如果不是当初你们两个老不死的,非要拆开我和怀民,现在我肯定过得幸福又美满!你们现在想要我亲近你们?做梦去吧!”
方爱红至今还记得上辈子见老五最后一面时她说的话。想到这儿,方爱红跳下自行车,分开人群进了自家院子。
看到拿着剪刀对着脖子相逼的老五,她的眼都红了,冲上前去不顾后果,伸出右手抓住了剪刀,左手对着本就鼻青脸肿的面孔打了下去。
4. 打断女儿腿
“老娘生你下来不是让你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的!要知道你长成这样子,当初就生你下来时就丢进尿桶里淹死算了!”
方爱红边打边骂,想到上辈子徐爱莲这糟心玩意还因为这个男人怪了她和老头子一辈子,她打得更凶了!
“爱红,爱红!你放下,你手伤了,这糟心闺女不值得你气坏了身体!”徐建华看妻子少见的对疼爱的女儿动手,手也被剪刀给伤了,忙上前抱住了她。
再一看老大和老三都部见人影,只得让老二和桂兰扶着方爱红进屋。
徐建军看兄弟和弟媳妇回来了,心才落下了大半。瞪着徐建华说,“赶紧把这糟心玩意给捆了丢回屋里去,真不知道你和爱红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省心。”
徐建华点了点头,冷冷看着徐桂莲,“你真要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半点不管你爸你妈是吧?”
徐桂莲对父亲还是有些畏惧的,尤其是徐建华少见的黑沉着一张脸,眼神闪烁,避开父亲吓人的目光,“我想和怀民在一起,并不是不要家里人啊!我爱他和爱你们并不冲突的……”
徐建华懒得去分说女儿嘴里的爱啊情的,弯腰从靠墙的地上捡起了半块砖头,对着徐桂莲的左腿就敲了下去!
随着“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徐桂莲哀嚎声响起,“爸,爸,你干吗?好痛啊!好痛,我腿断了,好痛,妈,妈救我……”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徐建华来这么一手,居然亲手将女儿的腿给打折了!
“还以为徐老二年纪大了,脾气改了呢。今天才晓得,半点没变,狠得下心下得了手。”徐红军和媳妇郑金花嘀咕着,觉着自己从前羡慕徐建华孩子多真是脑壳进水了。
徐建军看着地上哀嚎的侄女,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徐建华看向包荷花和熊家其他人,沉声道,“我现在打断了她的腿,她要是还不死心去找姓郭的,我就打断她另一条腿。你们也告诉姓郭的,要是他来找我女儿,我也不客气断他两条腿。”
包荷花只觉得这老徐家上上下下都有点疯,小的为了个有主的男人要死要活的,老的打断孩子的腿眼睛都不带眨的。她心里有点发怵了。
不过这么多人看着,她还是强行提了点精神说道,“我闺女在卫生院住了三天院,医疗费花了58块钱,加上后面的误工费和营养费,你们家一共陪我们200块,这事儿就算了结了。”
徐建华没说拒绝的话,转头就回屋里问方爱红拿了两百前赔给了包荷花,末了还好心地多说了一句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家闺女是错了,那姓郭的也不是个好玩意。你们真将女儿嫁给他也不见得就得了好去。”
包荷花只当徐建华见不得自己好,哼了声,装好钱就带着妯娌、儿子走了。
徐建华这才没好气地冲村里人说,“天都黑了,还不回家烧饭去啊!我家可没饭给你们吃。”
村里人见没热闹看了,就三三两两地散了。不过老徐家这一天闹出的事情,够他们谈论好几个了。
徐建华见人都散了,看了眼地上的徐桂莲,弯腰准备抱起徐桂莲。徐桂莲双手用力往旁边爬,仇恨地瞪着徐建华,“你滚!不要你假好心!你不是我爸,你是魔鬼!你滚,不要你碰我!”
徐建华黑着脸不顾徐桂莲的挣扎,将人抱起丢进堂屋的竹床上,这才看向方爱红,期期艾艾地说,“我敲断老五的腿,你会不会怪我太狠心了。”
方爱红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只恨自己没动手,你打得好打得妙!”
随即又说道,“我只后悔从前你要教训孩子们,我总是拦着。老话说得好,小树不修不直,孩子不打不成才。我总想着,我小时候,和我几个兄弟姐妹,被我那不靠谱的暴躁爹打狠了,不想让我的孩子也像我一样,要做个讲道理爱孩子的娘。可真没想到,我护着他们爱着他们,只恨不得个自己的肉下来给他们了,可谁知道六个孩子,除了宝发和桂兰,其余四个都长歪了。”
徐宝发和徐桂兰这对双胞胎,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竹床上的徐桂莲哀嚎了半天,见老娘居然像没听见一样,正眼都不带瞧自己一下,当即就破防了。大声喊道,“方爱红!你还是不是我妈了?你没看见我的腿被这混蛋给打断了吗?你还和他说什么打得好,你们你们是不是真要逼我去死啊?”
方爱红当即就冲到徐爱莲面前,一巴掌甩了过去!
“你还有脸问我是不是你妈?我要不是你妈,那两百钱,我就不会替你赔给熊兰兰家,让你被他们家人打死算了!还直接喊我的名字,还说你爸是混蛋。有你数落我们的份吗?”
方爱红劈里啪啦,一连抽了五六巴掌,打得徐桂莲眼冒金星,整个人都打傻了样,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妈,妈!桂莲她收教训了,别打了!再打就真打坏了!”徐桂兰看着鼻血都被打出来的妹妹,一脸怒色的妈妈,慌得不行。
“是啊,妈。她小不懂事,你慢慢教她。别气坏了自己。”徐宝发笨嘴笨舌地说。
徐建华也要劝,被方爱红推开了,“老娘今天就和你们好好说清楚!”
话音一落,她扭头朝着儿女们的房间喊道,“徐金发、徐银发,徐桂枝,给我滚出来!”
徐金发、徐银发、徐桂枝早在徐桂莲被打断腿哀嚎的时候,就吓得不轻,只觉得父母今天狠布对劲,远远不是发脾气能说得过去的。也让他们更加不敢出房门了。
听见方爱红出声喊了,这才期期艾艾地出了屋。
方爱红看兄弟俩出来了,不见徐桂枝地影子,她也懒得猜小女儿在想啥,继续喊道,“徐桂枝,你今天不出来,明天起也不用去上学了!就在家里种地干活!一个个的吃老娘的穿老娘的,指望老娘擦屁股,老娘喊都喊不出来是吧?”
徐桂枝冷着一张脸出了屋,她平淡地看着方爱红,“妈,我正在做题呢,好不容易有点思路,现在被你打断了。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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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要现在说?要是五姐的事情,那和我没关系。”
方爱红冷笑着骂道,“你别跟我扯做题思路啥的,你老娘我不是傻子。说白了,就是你不关心爸妈布关心兄弟姐妹,不关心这个家而已。可惜了,你还离不得这个家。要是能离开了,估计你早就跑得远远的了。”
徐桂枝没想到一向支持自己学习的方爱红说话这么刻薄,气得涨红了脸,生气的道,“妈你不能生气了就逮着人就骂,我不说了行吧。”
方爱红才不惯着她呢,没好气地说,“被我说中了,心虚了是吧?还瞧不起你爸你妈,瞧不起这个家?没有我们,你还想读书?读个屁啊!”
方爱红骂完徐桂枝,看向徐金发和徐银发,继续骂道,“怎么你们还长了腿啊?妹妹被人在院子里又打又骂,你们两个是聋了还是瘸了?竟然躲在屋子里不出去?你们还是个男人吗?是当初我生你们的时候,给你们少了卵蛋子了啊?”
徐金发和徐银发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想回嘴,但是看着站着一边虎视眈眈的徐建华,顿时就怂了。耷拉着脑袋听着方爱红的各种人身攻击。
“徐金发,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你要是要和陈菊香结婚,就不要再说什么在家复习继续参加高考了。我们按照咱们这十里八乡的婚嫁情况,给准备三百块钱的彩礼,然后将你们分出去单过!等我和你爸五十五岁之后,按照当时的收入,每年给我们俩老的两个月的收入做养老费。”
徐金发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慌忙道,“不是啊妈,我和菊香的事情,和我要复习高考的饿事情是两回事啊!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方爱红气得踢了徐金发一脚,“老娘就是太讲道理了,给你脸不要脸!你要是不听,就给老娘我滚!”
徐金发求救的目光投向徐建华,徐建华只一句话:“听你妈的。你妈的话有道理!你要是想继续复习高考,就和陈菊香断了!”
方爱红嘲弄地看着大儿子,“你不是说在家复习高考和陈菊香在一起是两回事吗?你完全可以选择拿三百块钱和陈菊香把婚结了,分出去后再在你们小家里复习,正好两全其美嘛!”
徐金发气红了脸,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要是和陈菊香结婚了分出去,肯定没有在家里舒服自在,吃的用的只能自己和菊香想办法,自己只顾着复习的话,啥事都靠菊香一个人是不可能的。自己就别想着复习了,只怕过日子都成问题。
徐金发想到这里,就悲愤地抱着脑袋蹲下了,他很想像老五一样责骂质问爸妈,但是想到老五的惨样,又怂了。
方爱红轻蔑地看了徐金发一眼,只觉得这玩意也就比垃圾废物好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她看向徐银发,继续冷笑道:“你之前一直吵着闹着自己排行老三,明明比桂兰小一岁半,却不喊她姐!搞得全村的人都笑话我们家两个老三。从今天起,你老老实实给我做你的老四!”
徐银发看着方爱红的手掌,大有自己不答应,她就扇过来的趋势,赶紧识时务的答应了。
6. 妇女主任要继续干
这天晚上,方爱红本以为自己会很难入睡,没想到洗完脚躺床上了,听着徐建华的唠叨声,她很快就睡着了。等醒过来时,鸡都打鸣了三遍了。
看着床顶发黄带着补丁的蚊帐,身边徐建华的呼噜声,身体没有七八十岁的疲软无力,她才意识到,自己确实重生了!
从床上爬起来,方爱红边洗漱边敲敲打打喊儿女们起床了。
徐宝发相当自觉,不用方爱红提醒,就钻进厨房,拿了扁担挑起水桶就去村口的大水塘挑水去了。
“老大,你昨天没挑水,轮到老五做家务那天,你补上一回。”方爱红吐出嘴巴里的泡沐,冲一脸睡意的徐金发说。
徐金发已经体会到老妈变脸后的“狠辣”了,他除了接受也只有接受了。
徐建华飞快地洗了脸,推出二八大杠,“爱红,我机械站了,顺道将公社的吴医生喊来,让他今天找个时间给老五把腿上板子。”
方爱红应了一声,看除了老二、老五外全都在水沟前刷牙,转身就进了屋,翻出小柜子里的一个布袋子,倒出其中的钱数了起来。
四百五十八块二毛。
“真穷啊!”方爱红嘟囔着,虽然这继续在整个方湾大队绝对算得上过得去的人家,但她可是见识过二十一世纪中国的老婆婆的,可不是没有见识的老太太的。
“得想法子赚钱致富啊!”方爱红默默想着,工作得继续,还的想法子去赚钱才成。
方湾大队所在的胜利公社会在一年后变成胜利乡,又会在二十年后,变成胜利镇,在三十年后变成胜利街道。哪怕因为城镇化进程加快,乡下人口多流向了县城和城市。但是胜利街还是保持着一定的优势在的。
原因就是胜利公社的地理位置相当优越,就在公社西边两里处,是108国道;而省道也从公社穿过。西北边的三个县城去市里,都要经过胜利公社。哪怕后头修了许多条公路,也都无法逃开胜利街道。
可以说胜利公社应该是整个县里,除了县城几个镇和街道外,最为繁华的地儿了,是唯一有电影院的公社了。要想赚钱,公社的“优越地理”倒是可以利用起来。
“爱红,赶紧的,出事了,东边三小队的曹国良又打老婆了!他婆娘受不住,喝了药水了,人快不行了。”
方爱红还在屋里,就听见院里传来郑金花的声音,“周书记让喊你赶紧去呢。”
方爱红“嗖”地站了起来,将装钱的小布袋藏好了,想想不放心,找来一把铁锁将房门给锁起来了,跟着郑金花赶紧朝着三小队去了。
眼见村民们大多都往三小队跑,只有小部分人在往地里去,方爱红眉头抽了下,上工一个个的不积极,看热闹倒是比谁都跑得快。
“爱红,听说咱们这也要包产到户了啊?不知道是年前还是开年后呢?”郑金花可不知道方爱红心里的蛐蛐,拉着她打听消息。
“应该是开年后的事儿了,今年下半年大队的水田和旱地全部要丈量,村里的人口要统计。这些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理清的。剩下的半年工分还是要算的。”
郑金花觉得在理,正好看见村里记分员郭全军的媳妇肖巧翠。她忙拉了下方爱红,悄声说:“要说起来,肖巧崔和曹国良的老婆肖青翠还是叔伯姊妹呢,也不见她拉姊妹一把,反而处处挑唆。听说昨天从你家走了时,她和肖青翠的婆婆曹二婆婆说了会话。等到屋了,曹国良就在曹二婆的骂声中打媳妇了。”
方爱红厌恶地看了下肖巧翠,同郑金花说,“就是怕姊妹比她过得好呗。甭理她了。”等包产到户了,郭全军这个小队的记分员就做不成了,肖巧翠在村里得罪的婆婆媳妇们,会给她教训的。
等到了曹国良家,就见肖青翠躺在院子的地上,三个大小不一的女娃娃围着人在哭。周书记在一边指着曹国良大骂,曹二婆婆则护着儿子尖声辩解着。
“书记啊,国良也就是捶了青翠两下子,哪知道她想不开跑去喝药水了。这怪不上国良啊,她嫁到我们家十年了,就生了三个赔钱货,这是药绝了国良的根啊,国良也就打下她,也没没怎么样她嘛……”
郑金花等村里的做媳妇大都怒视曹二婆婆,这儿媳妇都快没命了,死老太婆还在这里叽歪,要是早几年,非得把这老虔婆给举报了,让她去公社接受思想改造去!
方爱红也气得很,只是她分得清轻重缓急。
“赶紧的,曹国良,你不想坐牢,赶紧地找肥皂块冲水来给青翠灌下去!要快!”方爱红觉着周书记也糊涂了,这个时候救人要紧,怎么能放着肖青翠不管呢?
曹国良吓得抖了下,赶紧往他老娘的屋子里冲,抓了一大块曹二婆舍不得用的肥皂开始冲水,递给方爱红。
方爱红将半盆肥皂水给肖青翠给灌了下去,等人吐了两回才松了口气,赶紧让人送肖青翠去卫生所。
“她这吃的药都吐了出来,用不着去卫生所吧?咱们家可没钱给她看病的。”曹二婆婆拦着不让送卫生所。
方爱红气得很,她嗖地站了起来,厉声道:“曹二婆婆,郭二妮!我看之前那么多年的思想改造你是白改造了!她肖青翠是曹国良的媳妇,可不是你家的奴隶!你要是再阻拦,我充分怀疑你的思想有严重的问题,需要到公社去接受再教育!”
1980的公社,虽然不像前几年那么讲究思想教育思想改造了,但是下面的普通群众并不是太清楚的。曹二婆婆当即就吓住了,忙摆手后退:“我不拦着了,不拦着了。”
周书记叹了口气说:“没有钱,先挂大队的账上。等年底结算工分了,再从你家的工分里抵扣!”
周书记说完,看向看热闹的村里人,“都赶紧地上工去了。你们现在上工不积极,咱们大队再公社里落后了,包产到户可能就落在后面了。”
周书记这话一落,不明真相的村民们打当即做鸟散去,他们可都是盼着早点包产到户呢,到时候种自家的田地,交足了集体的,剩下的可都是自家的,再也不怕自家粮食不够吃了,想想就美死了。
方爱红看向拉着板车送肖青翠去卫生所的曹国良,指着他道:“曹国良,你要是实在不想和肖青翠做夫妻了,等从卫生所回来,我会代表大队村委做工作,带你们去公社离婚。正好包产到户后,你媳妇和三个闺女也能分到田地,不靠你也能养活自己了。”
曹国良愣了下,对着书记和方爱红鄙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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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下头低声说了句:“我不会和青翠离婚的。”说完拉着板车就跑了。
曹二婆婆在门后探出头,听见方爱红的话,也嘀咕起来,“几个丫头片子也能分田地吗?”
方爱红“呸”一声,看向周书记,“咱们村委几个也该开各会了。有些工作咱们得做在群众前头才行。”
周书记点头同意了,不过他倒是有些疑惑地看了下方爱红,“方主任你今天这样子,让我想起十多年前你刚做村里妇女主任的时候,这是咋了,突然有干劲了?这还是当初那个风风火火见不得妇女受半点欺压的方主任嘛,之前听徐会计说你想退下去了呢。”
方爱红哈哈一笑,“书记,我这才四十岁呢,正是干事情的黄金年龄。我还想为咱们大队,为公社的妇女儿童做些事情呢,可真不想现在就退下去。”
周书记笑道:“那可太好了。老徐还让我多劝劝你呢。你家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家建华是个明白人,姑娘这个时候不狠点教育,下半辈子都不能安生的。”
方爱红叹了口气,就着徐桂莲的事情说了自己的想法,“这两年社会的风气比前些年差了好多,思想教育放松了,许多不好的思想都悄悄冒出了头,很多年轻人都深受影响。我觉得针对这种情况,咱们可以给公社做些建议,甚至能在开年的县代会上提出来。”
周书记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好,当即就和方爱红商定了大队几个干部开会的时间。
方爱红看了下日头,恰好肚子也打起了鼓,就准备回家吃早饭了。
“方主任。”出声喊住方爱红的是叫邓方丽的女知青。
方爱红看向邓方丽,哪怕这才重生回来,她还是记得邓方丽。上辈子她从妇女主任职位上退下来的一个原因就是和邓方丽有关。
“邓知青啊,这时间不早了,你和我一道回家吃早饭吧,有什么话吃了再说。”方爱红叹了口气,直接打断了邓方丽要说出口的话。
邓方丽眼眶一红,露出不好意思的模样,跟着方爱红回家了。
方爱红摇了摇头,邓方丽这事儿得好好处理,她可不想再犯上辈子的错了。
老徐家,徐宝发已经煮好了早饭,一大锅参合红豆绿豆的细米粥,一大盘子酸豇豆,一盘子炒青菜,一大盆蒸好的红薯。
徐银发不满地说:“二哥,怎么不煮鸡蛋啊?之前放假在家里,妈可是都给我们煮鸡蛋补一补呢。”
徐宝发摸了摸头,憨憨地说:“妈出门前没说要煮鸡蛋。要不,我现在去煮?”
“煮什么?”方爱红黑着脸问道。
徐银发吓了一跳,忙说:“没煮啥,妈你听错了。”还机灵地给方爱红盛了一大碗豆粥。
方爱红也不客气,将粥放在了邓方丽面前,又给她拿了两个红薯,自己这拿起筷子喝起粥来。米少豆子多,很绿色就是口感很差。再吃两个红薯,也就差不多饱了。
她吃得香,也看清楚了几个儿女中,除了老二宝发和桂兰没嫌弃外,其余几个都是一脸勉强。
方爱红压住心里的火气,淡淡地说了句:“以后吃肉吃鸡蛋,除了逢年过节外,得有名目,要么你们谁替家里挣了钱,要么替家里挣了名。”
8. 劳动最光荣
方爱红觉着四十岁可真是太好了,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双腿腾挪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大队部。
两排青砖瓦房是方湾小学,背后一排土坯房就是方湾大队部了。星期天,小学生们都放假在家里干活,整个大队部特别清净。
中间最宽一间房门边,挂着一块木板,上面用白色粉笔写着胜利公社方湾生产大队/方湾大队党支部两排大字。
靠墙的两张长竹凳上各坐了两个大队干部,除了周书记外,大队长于炎明,会计徐田元,民兵队长方志武。
徐田元戴着厚厚的眼镜,穿着一身料子剪裁都很不错的中山装,一幅文化人的样子,见方爱红终于到了,不满地开口,“方大姐,您这家里事儿多顾不上大队部的事情,确实可以考虑退下去了。”
方爱红不搭理徐田元,同周书记和大队长于炎明说,“我刚被知青邓方丽拦着说了好一会儿话,要不是老娘我的腿脚还算利索,恐怕现在还来不了大队部呢。”
方爱红又将邓方丽的事情全给说了,“我是拒绝了邓方丽的。可是,书记还有大队长,现在上头的政策是知青可以返城了。那些个成了家的知青为了回城去,肯定会想各种办法的。我们得尽量做好工作,不能让咱们社员家失了人又失了财,更不能失了命。”
徐田元觉得自己被无视了,听了方爱红的话,不以为然地道,“失命?方大姐,你这是年纪大了说的话也喜欢夸大啊!”
方爱红烦死这个徐田元了,她瞪了徐田元一眼骂道:“老娘的智慧和也跟着年纪一起长,不像有些人穿着鸡毛装凤凰,四不像!你再瞎叽歪,小心老娘的拳头不长眼!”
民兵队长是方志武按照辈分算,是方爱红的堂侄子,他抬脚踹了徐田元一下,警告道:“好好说话啊,不会说话就闭上你那张嘴。”
徐田元一脸悲愤,他扭头就和周书记说:“书记,他们俩是亲戚,他们俩一起欺负我!您就不管管吗?”
周书记和大队长于炎明一直以来都不是很喜欢徐田元,他能当上这个大队会计不是社员们选的,完全是因为他大伯是县里的干部。
周书记清了下嗓子,对徐田元说:“方主任是老党员了,就是脾气火爆了些,你可别误以为她这是欺负你。反倒是徐会计你也要多尊重些老同志嘛。”
徐田元气得嘴唇都颤抖起来了,嗖地站起来,一脸委屈地道,“你们太过分了!”说完就怒气冲冲地走了,心里却是不停地骂方爱红。
“死老太婆,看我怎么整你!”徐田元想着:不把方爱红从妇女主任的职位上拉下来,他就咽不下这口气。
方爱红打了个打喷嚏,心想一定是徐田元那个鳖孙在骂自己,真是狗仗人势的东西。她翻了个白眼,直接和周书记等人说,“没有他在场,我们这会也能开得更顺些。书记,我真觉得邓方丽会搞事的,她都能诬陷于前进打她了,可好多人都晓得于前进就差没把她给供起来了。”
于炎明虽然觉着邓方丽可能会惹出事来,但应该闹不出大事来。“前几天就听见红旗大队有男知青被老婆家的人给绑起来,还打断了一条腿。事情闹到公社里,那家人动手伤人的父子三人,全都进局子了。于前进一家最多就是不同意和邓方丽离婚,不放她走,没有人和她动手,出不了大事。”
方爱红摇了摇头:“邓方丽为了离婚回城,肯定会想尽办法的。我是怕她对于家人做什么。”
只是周书记、于炎明和方志武都觉得方爱红想多了,一个城里来的女知青,在村里那是“弱势群体”,闹不出什么事儿的。
方爱红很无奈,但她也知道现在她说什么都不合适,也就不再说这个了,等到后面真出事了,再看看能不能帮于家一下吧。
周书记说:“现在咱们大队的知青还有八人,其中四人结婚了,四个没结婚的倒好办。现在重点就是那四个结婚了的,其中包含邓方丽在内的三个女知青,方主任你就多注意下。”
方爱红表示知道了,心里想着妇女主任这工作,大队一年算168个工分。方湾大队的收入还是不错,一个工分折合7毛钱左右,折合成钱的话,一共是117.6元钱。这一百多块钱,也不容易挣啊!
在大队部开完会,方爱红和其他干部都回自己所在的生产小队去上工了。是的,大队干部,全部都不能脱产,平时和社员一样都要参加劳动的。
方爱红到自家生产小队的劳动区,也不用去问小队长了,郑金花在沟渠里薅草,就喊她下来。
薅草这活动不算重,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一些长了长刺的半人高的野草野树,稍不注意就可能扎到肉里头。
方爱红干活是老手了,她顺着垄沟向前,很块就赶上了郑金花那儿了。
“你家老大和老六居然也出来干活了,看来你和徐二哥这一顿教训还是有些用的。”郑金花笑嘻嘻地说,示意方爱红看向另一处地里干活的人。
方爱红抬头一看,先是乐了,随即又怒了。
老大徐金发拿着锄头撅着屁股在一垄地上锄草,也不知是太用力了,还是手太酸了,居然将锄头给甩出去了,他自己也因为后坐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四徐银发正坐在锄头上抱着自己的手在“哎哟哎哟,痛死我了”,但看老二和老三都躲远了,也知道他的伤是装的居多。
老六徐桂芝拿着锄头像是在绣花,双脚也不打开,前面的人都快到一垄地的尽头了,她那垄地还没有锄多远。
“我现在是觉着领袖说的话真是在理,劳动是最光荣的,劳动也是最能改造一个人的。从前我总觉着能不让他们下地劳动,就不下地好了,最多我和建华辛苦些,也能供他们吃上饭。现在想想真不对!咱们老农民的孩子,如果也嫌弃劳动,不知道一食一饭来得艰难,不知道父母的辛苦,又怎么能指望我们老了不能动了他们孝顺呢?”
“爱红这话说得在理!”徐八婶也在不远处干活,听到方爱红的话很是赞同。
“金发也二十一二岁了,爱红你要是还像过去似的舍不得他吃苦啊,以后老了,就等着吃他给你的苦吧。”
方爱红呵呵笑,觉着村里这些人虽说没读多少书,但是这看事看人都厉害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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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自己怎么就半句话也听不进去,只觉自己做的才是对的?
方爱红这里在深刻反省,她决定了,老四和老六只要放假在家里,就拉到地里上工挣工分。至于老大,一个星期得上工三天才成。这半年挣工分,等明年承包到户了,也一样这么干!
方爱红越想越高兴,手里的活也干得越发快了。
“哎呀,瞧瞧方爱红,她那速度快得哟,莫不是觉得她几个孩子太丢脸了,所以才这么下力气得吧?”曹寡妇为首的几个妇女在一边悄悄蛐蛐。
“那还真说不准。徐金发徐银发还有徐桂芝三个,和咱们小队里最懒的那几个也差不多了。”卢四婶也停下手里的活说着。
“哎,说起来,她和徐建华是真的不管老五了吗?总觉得她像是变了一个人样!以前莫说是打断孩子的腿了,就是说上一两句都不见说的。这人还真是变化快!”
“确实有些奇怪了。不过老五也确实丢脸吧。倒是他们家老大和陈家闺女的事儿,居然真就没下文了?巧珍妹子,你和陈家是亲戚,到底是咋回事啊?”
陈巧珍脸色一板,哼哼两声才说,“鬼知道咋回事呢。说不得是她方爱红觉得自己是大队干部,瞧不起我娘家叔全家是普通社员呗。”
“哎呀,这可不行啊!”
村里女人说起八卦来,那是什么话都敢说得。别看她们面上叫着方爱红“主任”,心里还真没拿方爱红这个妇女主任太当回事儿得。
还是小组长瞧着这些妇女们全都聚在一起,手里得活计半天不见动,过来骂人了说再不敢就扣工分,这些妇女们才意犹未尽地散开了。
远处的方爱红不知道这些喜欢嘀咕的妇女们在说自己,她正在盘算着明天和小队长请半天的假,去公社中学给老五办休学后,顺道去公社卫生所看下喝了药水的肖青翠。
另一块小年轻干活的地里,徐金发、徐银发和徐桂芝三个人现在都事一样的感受了,太难了!干农活太苦了,做农民太难了!
尤其是老大和老六,老大这才做了不到半天的农活,就觉得自己的命都丢了半条了。他此时此刻才体会到,读书的苦相较干农活而言,还真不苦!
我从前怎么就不努力呢?要知道现在才是九月份,等到下次高考,还有九个多月啊!要是这九个月老娘总要自己来干农活,那可怎么办?如果,如果明年七月的高考,我再一次落榜了,后半辈子只能在村里种地了。
徐金发想到这个可能,只觉得眼前发黑,天都要塌的感觉!
老六徐桂芝只觉得浑身又热又痒,太难了!自己就不是干农活的人,一定要好好读书绝对绝对不要在家种田!
徐桂芝决定了,以后周末放假也不回来了,就在学校复习学习好了!
方爱红却不着有人偷偷摸摸去了她家里头,正是从大队部生气离开的会计徐田元,他先是和脑子不清楚得徐桂莲叽里咕噜说了一番话,还偷偷塞了十块钱给了徐桂莲。虽然他非常肉痛那十块钱,可是享受着徐桂莲感激的目光,想到方爱红一家将要遭受的报复,他又得意起来了。
11. 方主任找到方向
第二天一大早,方爱红就和徐建华就起了,方爱红同徐桂兰说不要煮他们夫妻俩的饭,就看见老四徐银发破天荒地起得早,和老六徐桂芝背着布包准备去上学了。
“妈,你和爸是准备去公社过早啊?带上我呗。”徐银发双眼发亮地凑上来。
“滚一边儿去!在外头过早不花钱啊?你要是不想吃家里的早饭,就饿着好了。”方爱红才不惯着他呢,一个白眼直接拒绝。
徐银发迅速从旧梦中清醒,哀怨地看了眼爸妈,满身忧伤地收拾东西去了。
徐桂芝也没有分到方爱红和徐建华的半个眼神,看爸爸骑着二八大杠载着妈妈出了农家小院,她垂下了眼眸,刷牙的力度不自觉地加大了。
从方湾大队到胜利公里不过五六公里,虽然泥土大路不是很平坦,不过四十来分钟就到了公社。
年初的时候国家政策放开,不再禁止私人摆摊做小买卖了。等下半年后,便是胜利公社这偏远的小地方,也允许私人摆摊做买卖了。街上除了国营饭店开着外,也有了三四个村民摆了炉子卖早饭。卖馄饨的,卖汤面的,卖包子馒头的,买油条的。
每个摊子边上的客人都不太多。几个摊主们看见方爱红和徐建华,忙大声招呼起来,“大哥大姐,来过早啊!刚蒸好的大肉包子,可香了呢。”
|”咱们家的汤面有肉丝的,鸡蛋的和素面,量大管饱不说,味道也好!”
油条摊主和卖馄饨的老婆婆也赶紧吆喝起自家的东西来。
“建华,你吃啥?”方爱红看了下,拿不定主意。
徐建华说:“包子和馄饨吧,有干的还有汤喝。”
方爱红觉着这主意好,她就去了包子摊,徐建华则去了馄饨边的小方桌前等着。
方爱红想着一会儿要去卫生所看肖青翠,就豪气地买了十二个包子——五个肉包,七个菜包。
徐建华那边要了两碗鲜肉大馄饨,加了点葱花,就招呼方爱红赶紧来吃。
方爱红闻着馄饨汤香味儿,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汤,又鲜又香!再咬了一个馄饨,皮薄馅儿香嫩,是方爱红年老后想吃也吃不到的那个味。
“建华,这馄饨真是好吃!幸好现在允许私人做买卖了,不然可就吃不到了。国营饭店的东西和这个相比,差了不是一点啊。”
徐建华也觉得好吃,他两三口就吃了个菜包子,递了个肉包子给方爱红,“馄饨好吃时好吃,可不便宜呢。这一碗馄饨都要九毛钱呢。”
方爱红接过包子,咬了一口,香!应该是老面发的,麦粉香味足还有点嚼劲,馅儿也调得好。
“我要是有这手艺,来街上摆摊肯定也能赚不少钱。”方爱红有些遗憾地说。
馄饨摊主是一对婆媳,婆婆姓蔡,她负责包馄饨煮馄饨,儿媳妇则负责上馄饨、洗碗和收钱。
蔡婆婆听到方爱红的话,笑道:“要是有法子,谁个想担惊受怕跑来摆摊儿呢?我们家这是没办法,我儿子病了三年撒手走了,家里剩下我这个老的两个小孙子,再不想法子,一天就只能吃一顿稀饭了。政策说是允许摆摊做买卖了,不知道能做几天呢,说不定哪天政策又变了。”
蔡婆婆黑瘦的脸上有着担忧,但是更多的是坦然。“我们现在是能挣一天的钱,就挣一天的钱!”
几个吃馄饨的人也都就现在的政策说了起来,还说起隔壁公社里有人跑去县里卖东西,被公安给抓了。
“投机倒把呢!”
“瞎!真的假的啊?”几个客人都吓住了,倒没几个人真眼红摆摊的人。
方爱红提着剩下的六个包子,和徐建华往公社卫生所去。
“建华,我还是觉着进机修厂稳妥些。就拿摆摊来说,瞧着是能挣钱,但是咱们这儿的客人多是村里的社员,大家现在手里就没有几个钱的,多少人舍得天天来街上过早呢?你要是要了车子,农忙时打谷什么的多少人舍得喊拖拉机呢?更别提我们现在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说白了,就是现在的市场虽然放开了些,但是在农村做小买卖并不是很好的时机。
徐建华摸了摸头发,叹了口气,“也是的,政策说不定还有变化呢。那就依你说的,不要车了,去机修厂。也不用去找启发了,虽然是咱的亲侄儿,但是人情还是用在刀刃上最好。”
夫妻俩商量好了就分开了,一个去了公社高中,一个去了公社卫生所。
卫生所外头也有一对老年夫妻摆着油锅在炸油条,搭着稀饭卖,生意倒是比街上那几个摊位要强点儿。
方爱红看见了肖青翠和曹国良家最小的女儿正站在摊子前面吞口水,两个丫头辫子没扎好,都散了一半,衣服上更是补丁盖补丁。
“三丫,你怎么跑出来了?走,跟姆姆进去看你妈妈去。”方爱红招手喊过来小丫头说。
“方姆姆,大姐和二姐看着妈妈。我太饿了,就跑出来了。”三丫看见方爱红,忙跑上前。
方爱红牵着三丫进了卫生所,很快就从孩子口里知道曹国良送肖青翠进了院治疗后,就回家干活去了,老婆就丢给三个女儿照看。她也是服了,这样的男人就不该结婚生孩子,真不是个东西!
公社卫生所的病房就是一溜平房中的三间房,肖青翠和另外三个妇女住在最西边的一间里头。
除了一个妇女有家人陪伴照顾,其他两个和肖青翠一样苦命,一个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一个只有瞎了一只眼睛的老娘照顾着。
肖青翠的大女儿,才九岁的大丫正捧着一只铝制饭盒喂她喝水,七岁的二丫站在一边紧张地看着。
方爱红进了病房,等大丫忙完,就将包子递给了她,“大丫,你爸昨天走前没给你留钱吗?三丫刚饿得跑到外面去了。”
大丫委屈地说:“就留了一块钱,昨天买了中饭花光了,晚上我们就都饿肚子了……”
肖青翠的脸色还很差,她示意大丫接过包子,嘶哑的声音说,“方主任,包子我厚脸皮收下了,后面我好了,一定还您。”说完让大丫带着妹妹们吃包子去。
“青翠,你也先吃个包子吧。”方爱红叹气,“曹国良和你婆婆是改不了的,你后头怎么打算的?大队最多就是劝说,根本阻止不了他们对你和三个孩子动手。你看看三个孩子,她们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了。你要是真出了事,你觉得曹国良和他老娘会好好养大三个闺女吗?”
方爱红自然是希望肖青翠自己能想明白,最好的方法就是同曹国良离婚。但是作为妇女主任,她不能直接说“离婚”的话,只能引导肖青翠往这上面想。
肖青翠很瘦,真可以说是皮包骨头了。村里头现如今还真没有人像她这么瘦了。一双眼睛就显得格外的大,她哆哆嗦嗦地吃着包子,边吃边流泪,再看三个像旧社会包身工样的女儿,眼里一片死寂。
“方主任,我如果和曹国良离婚,是带不走三个女儿的,曹国良和他妈肯定会拿着孩子做把柄,一分钱一粒粮食都不给我,我娘家也不可能帮我养孩子的。但是不离婚,我和孩子迟早被他们母子给折磨死。方主任,我该怎么办?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咱现在难道不是新中国吗?为什么我和几个女儿还像活在旧社会啊?”
方爱红被肖青翠的问得,又是难堪又是难过。是啊,为什么呢?她当大队妇女主任多年,一个大队十个小队七个自然村,近两千户人家里,妇女被毒打,儿童被虐待,老人被赶去猪圈里等等,这些事儿村里从来就没有断绝过。
“闺女啊,谁叫咱是女的呢?新中国也好,旧中国也好,女人啊,总是做牛做马被欺负的。”瞎了一只眼睛的老大娘开口了,她指着自己瞎的一只眼说。
“知道我这眼是怎么瞎的吗?不是被日本人还有那些个反动派给害的,是被我亲兄弟打瞎的。那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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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是旧社会,我在我家啊,还没有一只老母鸡值钱呢。”
“等到了新社会啊,说是妇女能顶半边天,男女平等了。可我这闺女啊,被她那应该平等的男人给推倒流产了,不能生孩子了,现在离婚了。幸好我一个老婆子在村里还有个土坯房子,我这闺女还有地方住。”
老大娘说得很慢,但是字字句句都是母女的痛苦过往。
“大娘,您闺女至少还有您这个亲娘在,还有地方住。我呢,亲娘心里只有她男人和她儿子。爸妈爷奶,眼里只有男丁,我这个女儿就是赔钱货。十年前我才十六岁,就被她报名下乡来了。十年了,我在乡下十年了,从没干过农活的人也要挣口粮,吃了不知道多少苦。”
“现在政策放开了,我终于能回城里去了,谁知道被亲爹亲妈给打了出来。最后,收留我的,还是这乡下……”
方爱红心里堵得慌,眼眶也红了。无论是新社会还是旧社会,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可就没少过。
哪怕再过十年、二十年,也多得是重男轻女的人,多的是不做人的男人和女人。方爱红一个乡下大队的妇女主任,连大队的妇女儿童受到不公对待时,也无法及时且有效地提供保护,更别提其他了。
“哎呀,这么说我男人早早就没有了,反倒还是幸运了。我生了三儿两女,一个人将几个儿女拉扯大,吃得苦受得累那就别提了。现如今同你们一比,反倒是我这早早没有男人的妇女日子还好过些。”被儿媳、女儿守着的妇女出声,说出了几个人一直想说却说不出的话。
没有男人,日子反倒好过些!
方爱红记得上辈子村里的老头老太每每抱怨孙子孙女个个都不想结婚,一催说结婚成家。孙子就说不想养一大家子做牛马,孙女呢,就说什么不婚不育保平安。
现在想想,还真是挺有道理的。
方爱红看向肖青翠,郑重地说:“现在是新社会,法律都说男女平等。不管那个男人是什么人,打人就是不对!你的事情,我代表大队承诺管定了!”
“之前我吓唬曹国良说,他要是再不做人对你和孩子们动手,就让你和他离婚。你别担心没地方去,离婚了,可以继续在方湾大队落户,还可以落户回你娘家所在大队去。落户了,不管是男是女,是可以申请宅基地的。”
“住的地方解决了,过日子养活一家人也不用太愁。很快就要承包到户了,无论是咱们大队,还是你娘家大队,只要落户了,就可以分到田地,只要勤劳些,温饱是没问题的。”
“大领袖曾说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青翠,你如果不反抗,我刚才说得那些就都是废话了。你和你的女儿,大队就想想管想救,也救不了。你好好想想吧。”
瞎眼大娘却不赞成,“这离婚可不好呀,以后三个姑娘大了,没有爹只有个离婚的娘,只怕婚事都难了。我闺女离婚,那是她婆家想要孩子,非得和我闺女离婚。这闺女男人是不好,但也不能轻易离婚嘛。”
方爱红真不知道怎么说这个大娘,刚才还说女人命苦,这一提离婚马上就变了说法。
“大娘,还闺女大了不好说亲事,要是不离婚啊,怕三个闺女还没长大,就被亲爹亲奶奶给祸害没了。”方爱红直接说,又拍了瞎肖青翠的手。
“你好好想清楚,也可以问问孩子,是想跟着你继续受虐待,还是过没有亲爹但是也没有虐待毒打的日子。这是五元钱,你先拿着。后头有钱了再还我就是了。”
方爱红说完想说了,又嘱咐了大丫好好照顾病人和妹妹,就起身出了卫生所。她暗想,要是把肖青翠还有瞎眼大娘和她闺女的事儿,甚至是村里头其他受到虐待的妇女们的故事宣传出去,是不是就能帮她们一把呢?
方爱红边想,边四处寻找徐建华的身影,却没看见人。她有些疑惑,怎么退个学都这么慢?她也不等了,直接就杀到公社高中去了。
12. 夫妻一起去上学
算上老大徐金发,老徐家有四个孩子进入了公社高中。每个学期多多少少徐建华都会给孩子捎些吃的用的,和看大门的老大爷也算是比较熟悉了,顺顺利利地进了学校里。
学校一位姓胡的副校长是方湾大队七小队的人,和徐建华比较熟。熟人好办事,徐建华就直接找胡校长去了。
胡校长听了徐建华是来办退学的,也没有多劝,只是同情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家老五退学了也好,现在看她确实鬼迷心窍的。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保留她的学籍,要是后面人清醒了,再回学校来读书不迟。”
徐建华虽然对徐桂莲近来的言行弄得心寒,但毕竟是做父亲的,还是盼着孩子能懂事,忙不迭地答应了。
“胡校长啊,今天来得匆忙,等你哪天放假回村了,到时候一定到我家去喝两杯哈。”
胡校长笑了,直接说:“等你哪个孩子考上大学了,我一定去你家讨杯水酒喝得。”
徐建华又谦虚了两句,随即又低声问起了学校对肖老师是个怎么样的处理办法。
胡校长推了下大黑的眼镜框子,低声道:“要是早几年,他这样品德败坏的人开除都是轻的,现在嘛,本来是要调离教学岗的,换到后勤岗上去的。只是咱们书记和熊长去县里开会被点了名,明年咱们学校是要达到县里定下的指标的。郭老师道德水平不过关,可他是恢复高考后第一届师范专科生,教学能力突出。学校只在教职工内部会议上对他做了批评。”
徐建华没想到学校竟然对郭怀民就这样轻轻放下。他气愤地说,“怎么能这么算了呢?不说他是有未婚妻的人,只说他作为老师,勾搭不满十八岁的女学生就是不对啊?怎么能因为他有学历教学水平高就放过呢?要是以后他在勾搭其他女学生怎么办?”
胡校长忙安抚徐建华:“老徐,学校也有学校的难处嘛。再说了,他已经在教职工大会上挨了批评,现在学校的领导到同事都盯着他了。一旦他再犯肯定就会严惩的。另一个关键的原因,是人家未婚妻家里过来说了,小两口生了口角吵架了,姑娘家一时想不开导致的,说郭老师对未婚妻好得很。”
胡校长摊开双手,“熊家这么说了,学校自然也无法追究了。老徐啊,我知道你生气,终归最吃亏的是你女儿嘛。可要继续追究下来,你家可还有两个孩子在学校里读书呢。”
徐建华心里憋闷,知道胡校长能够敞亮地说出来都是看在一个大队的熟人份上了,领了胡校长的好意,又跑去学校的档案室和校办里,将退学手续办好。
徐建华和胡校长出了办公室,就看见走廊另一头走过来一个高高瘦瘦、白净又斯文的男老师,正抱着一摞书笑得格外显眼。
徐建华听有经过的学生和男老师打招呼说老师好,他就在猜测,是不是这狗东西勾的老五不好好读书的。然后就听见了郭姓男老师好奇地扫了自己一眼,同胡校长打招呼。
“胡校长,您看,这是我以我们学校为背景写的一篇文章,被这本杂志刊登了,您有时间的话看看,也给我提点意见呀。”
胡校长接过了散文周刊,随口夸了郭老师几句,应付他走了,才和徐建华说:“瞧瞧,人家还能往杂志上发文章,咱们一个公社高中难得出了一个有真本事的老师,自然不会轻易地舍弃掉的。”
徐建华看着一楼小花坛边被几个女生围着的郭怀民,看胡校长像看智障一样,“呸!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觉得学校得处理不到位!咱们这可是学校!我这没读多少书的人都懂得道理,我不相信你们不懂!往深处说,是你们领导的想觉悟不够。”
徐建华横了一眼那啥杂志,也没有心思去寻老四和老六的班主任关心下他们的学习了,憋着气出了学校。
“你这是怎么了?”校门口方爱红看着气呼呼出来的徐建华,问道。
徐建华也不瞒着她,将公社高中对郭怀民的处理方式说了,“你说是不是他们学校不对?一个巴掌拍不响,要不是那姓郭的有暗示,我就不信桂莲会这么昏头。”
方爱红气得跺脚,冲着公社高中的大门狠狠“呸”了三下,“姓郭的那种人什么有学历有教学水平?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高中的领导们也都是傻的,一个个的都被那狗东西给迷糊了眼;难怪这两年,咱公社高中一个考上本科的都没有!”
几个考上的学生,可都是自己在家复习的!
“一会儿我们去县里,要是时间够,咱们往教育部门去一趟,我就不相信了,县里的领导会让这样的害虫留在学校里!”
方爱红说完,就扯着徐建华赶紧骑自行车去县里。徐建华被催着双腿像蹬风火轮,也用了快七十分钟才到县里头。等她从自行车后车架上下来,方爱红的腿都颠簸得麻了,蹲了好一会儿才能正常走路。
“建华,你要是真来了机修厂了,还真得在县里租房子才成。这路不好走,又没公交车,骑自行车时间太长了,碰上刮风下雨,那歇菜了。”
徐建华扶着方爱红,为难道:“租房子要花钱不说,咱还一个人住,这和你分开了,我总觉得不踏实啊。”
方爱红上辈子和徐建华相互扶持过了一辈子,可不代表这辈子夫妻长时间分离不会出啥变故。可自己也不能跟着徐建华跑来县里,不工作不干活了吧?
“这事现在不急,后面我们再想法子吧。咱们先去夜校。然后再去政府找大侄子启发,对了,那主管教育的部门也应该在同个院里。”
方爱红恢复精神气,又认命地跳上了自行车的后车架,还好县城的路还算平整,总算没继续颠簸了。
新县夜校,也称为新县函授学校,校门口看着和胜利公社的大门差不多朴素。方爱红等徐建华停锁好自行车,夫妻俩还互相整理了下衣服,这才踏入了夜校的大门。
“同志,这是我们夫妻俩的介绍信。我们俩想打听下夜校都开设了那些班,有啥入学条件。不知道找谁去打听?”方爱红笑着问。
那门卫看了介绍信,他还是头次见到像方爱红夫妻这么大年纪的人来夜校的,他稀奇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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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两人好久眼,一边指着院子里西边一排平房的最右边一间。
“负责招生的宋老师和蔡老师应该都在,你们进去问他们吧。”
果然,最右边的办公室里有两位老师,两人看到有人进来时先是眼睛一亮,等看见来的人是四十多的“老人”,又都有些泄气。年纪大点的男老师哀声叹气地抓起一只玻璃瓶起身,“蔡老师,你接待下这两位大叔大婶,我去打点水喝。”
蔡老师给了溜出去的林老师一个白眼,挤出笑容看向方爱红、徐建华,“叔,婶,你们这是想读夜校吗?今年年初,□□批转了《教育部关于大力发展高等学校函授教育和夜大学的意见》,咱们县的函授学校和夜校目前的上课老师,都是市里头大学的老师,那水平都是好的。你们看看这些专业。”
蔡老师拿出两张手写的纸张,递给了方爱红和徐建华。
“……文学与写作……中小学教育……机械设计与维修……”
方爱红看到“文学与写作”这个专业,心儿猛一跳:她在看望肖青翠时,隐隐就有的想法破土而出了——如果自己能把村里像肖青翠一样的妇女的遭遇写出来,肯定会对她们有极大的帮助的。
至于中小学教育与教学,桂兰来学习那是正正好。机械设计与维修,建华也可以学。
方爱红笑着问蔡老师,”蔡老师,我和我爱人早年参加了村里的扫盲班,拿到了小学毕业证书,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放弃学习,如今我是我们大队的妇女主任,我爱人是公社机械站的拖拉机手。我想报名读这个文学与写作,我爱人读这个机械设计与维修,我女儿初中毕业,现在是村小的老师,她报名这个中小学教育与教学。”
蔡老师顿时高兴起来,从函授学校和夜校开办的大半年里,招生情况很不好,今天一下子有三个人报名,自己这个星期的招生任务就完成了一半了。
她热情地让方爱红和徐建华填写了报名表,又将上课的时间,上课要用到的书本等都介绍得一清二楚,上课的证明信也给了三份,最后更是亲自送夫妻俩出了函授学校的大门。
“爱红啊,咱们俩以后每个星期都得往县里跑两趟上课了啊!”徐建华有点儿忐忑更有点懵,不是给桂兰报名吗?怎么他们夫妻俩这老大的年纪,也要跟着女儿一道来上学了?怪不好意思呢。
“哎呀,咱们一家三人来上学,说出去整个大队、胜利公社都是独一份的,咱们这是积极响应大领导的号召呢,活到老学到老!本事学到手最重要,那些议论咱们的人,心里指不定多羡慕呢。建华,你可别告诉我,这名报了你不来上学了啊?”
徐建华摸了摸头发,强笑道,“那不能,你这么好学上进,我肯定也不能落后了的。”心里却是像吃了黄连一样苦。他还记得,当初扫盲学习的时候,每天晚上自己在油灯下头学得眼睛都痛了。那时候自己二十出头得年纪,现在都四十多了,肯定学得更吃力了。
徐建华这心里不得劲,等到了县政府大门外头,那苦意还没有下去呢。
13. 没想好章节名
徐启发听到门卫来说有人找,忙把手头上的资料放抽屉里,又去和办公室主任说了一声,这才赶紧去了大门前。
“二叔,二婶?真没想到是你们找我?走,跟我去家里坐坐。”徐启发如今二十七岁,从公社干事调到县里也有四年了,去年的时候,在政府大院家属院里分到了一套房子,除了徐启发和陈晓燕以及女儿徐珍珍一家三口外,还有陈晓燕的母亲马凤娇也跟着女儿女婿住。
方爱红看了徐建华一眼。
他忙将买的两斤饼干和两个水果罐头递给侄儿。而方爱红想着侄儿的丈母娘在侄儿家里,就边走边和徐启发说了机械站的事情,“启发啊,我和你叔的意见是来机修厂,只是你叔的年纪也不小了,就怕后头转正困难。”
徐启发无奈地说提着网兜,听了方爱红的话,立刻就领会到了她的意思,他年初调到了县经济发展办公室,和机修厂那边办公室的人员也打过交道,只能说人家是县里的大厂,厂长和书记都是有本事有原则的人。
“叔先进机修厂干着,后面再去谈转正的事,到时候需要找人什么的再来和我说一声。”
方爱红忙道谢:“有启发你这句话我和你叔就放心了。到时候花钱什么的,只管和我们讲。对了还有一个事,你看我们是写好材料再找去教育局,还是直接去教育局反映呢?”
方爱红就将老五和郭怀民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如今老五满脑子都是那个姓郭的,你叔今天一早就去公社高中给她办退学了。她现在断了腿,又退了学,该我们父母能做的我们都做了。但是那个姓郭的只凭着有个高学历会写点儿文章,犯了这么大的错,却屁事都没有,这样的毒瘤子留在公社高中,那就是个大隐患啊!”
徐建华也道:“我今天离开学校的时候,还看见好几个女学生围着他说话呢。启发啊,你妹妹做错了我们打她罚她,我们都认了。可这个姓郭的错更大啊,他更该罚嘛。”
徐启发自然是站在方爱红和徐建华这边的,但对于公社高中的做法他也能理解,这种事情,只要没人去细究,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谁让这姓郭的招惹谁不好,招惹自己堂妹呢?
“叔、婶,你们将事情举报到教育局去,可以让金发或者桂兰动笔写好举报信;另外我也会往教育局那边走动的时候,将事情和那边的同事提一提。”
话说完了,就进了政府家属大院里头。徐启发目前的级别虽然不算高,但是他媳妇陈晓燕也是在卫生局上班,夫妻都是县委的干部,所以他们分到的房子也不小了,四层高的一排苏式小楼的一楼最西边的两间房。
徐启发的岳母帮他们照看孩子,所以这两间房也隔断了下,变成了三间房和一间小小的饭厅,至于做饭的地方,就在门外走廊下用红砖搭了一个简易小厨房,只能放下两只碳炉子,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启发回来啦?这是亲家叔叔和婶娘吧?真是稀客呀!快请进来!”马凤娇正在门边坐着边打毛衣边听收音机,看徐启发领着人来了,她看了好几眼,才记起这是女婿的叔叔和婶婶,心里有些猜测,说出的话却格外的热情。
她引着徐建华和方爱红在小饭厅里坐了,又是倒水又是去找红糖罐准备往杯子里放,言语却是七绕八绕地打听方爱红他们来的目的。
方爱红上辈子就帮几个扮演狼儿子带过孩子,知道带孩子看起来是轻松,但也费神。对于马凤娇的态度,她还是很理解的。
“我家老三不是在我们村小学当民办老师嘛,她的文凭不高,总想提高自己把孩子们教得更好些。我听说咱们县里有函授学校和夜校,就和他叔一起过来看看,没想到老师误会了,以为是我和他叔想学习,给我们将课程都给介绍了一遍。哎呀,没想到了,不但有真适合桂兰学习的课程,还有适合我和他叔学的课呢。那边报完名了,想到有段时间没见启发了,就顺道来看看他。”
马凤娇虽然没有工作,但是素来以自己城里人的身份而骄傲,尤其是她是正规小学毕业生,同徐建华、方爱红这样子通过扫盲才拿到毕业证的人不一样,她自认自己是有文化的城里人。现在听方爱红说她和徐建华都要上函授学校,真是惊讶得那嘴都可以塞进鸡蛋了。
“你们家孩子去读正常,你们俩这么大年纪了还去上学,这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呀?还有啊,从你们大队到县城来,骑自行车要个把小时,这来上学也太不方便了啊!”
马凤娇担心女婿的叔婶娘带着女儿上学是假,跑来女婿家蹭住才占便宜才是真的。
方爱红摆了摆手,“现在还没到冬天,天气也还好,骑自行车也还好。等了冬天,我们会再想法子的。”
肯定是想冬天赖在女婿家了。马凤娇暗自嘀咕着,态度上就不那么热情了。
徐启发在县委工作,精明厉害,马上就看出来了。当即就说:“妈,我叔和婶婶好不容易来一回家里,劳您去市场或者蔬菜代销点看看,能不能买点鱼啊肉的回来做两个菜来。”
马凤娇对女婿还是有点儿怕的,当即就提起菜篮子出了门,心里却想着得把消息告诉女儿一声才成。
方爱红和徐建华再开口说话就少了很多拘束,方爱红将村里知青的事情,像肖青翠那样受到伤害的妇女的事情,都和徐启发说了。
“启发啊,你婶我是党员,你也是。你就说那些妇女们的疑问该怎么回答她们呢?我就想到了要是能把她们的事完完整整地写出来,说不定就能帮到她们了,帮到更多的妇女了。”
“婶娘你这想法不错!”徐启发由衷地敬佩,他同样也夸了下徐建华,还跑去自己的房间里头,抱出好几本书出来。
“叔、婶婶,这几本书你们带回去看,看完了我这还有其他的书。其实你们也可以在县图书馆办张借阅证,那边这两年里书也渐渐多起来了。等叔你进机修厂的事情落定前,我会在县里留意合适的房子。其实婶婶和桂兰也经常来县里上课的话,这房子还不能太小了。”
徐建华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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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他侄儿办事就是周全,“你觉得怎么办好,就全听你的。”
方爱红偷偷踩了徐建华一脚,朝徐启发道了谢,想着下次再过来,得多给侄孙女珍珍买点东西才成。
徐启发将书本塞给徐建华抱着,突然他猛地一拍脑袋,急切地说:“县邮政要招乡村邮递专员,这个活儿虽然辛苦,但总归比种地强些。你们回村里去后,问问宝发和我弟重发他们,可以来县邮政报名,参加考试。”
方爱红和徐建华惊喜地对视一眼,连连点头,他们也不打算吃饭了,坚定地拒绝了启发侄儿的挽留,匆匆忙忙地回村去了。
方湾大队最西边的水库边,是大队的一片百多亩的林场。方湾大队的工分之所以少有的拖欠,便是这林场的功劳。
巡林员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巡视,这就给了一些野鸳鸯可乘之机。这不,本该在秧田里除草的徐金发,此时就偷偷摸摸地和陈菊香在茂密的林场一角偷偷见面。
徐金发和陈菊香两个人不过几天没见面,却像是被分割了好些年一样。两人手牵手靠在一眼,四只眼睛都泪汪汪的。
“金发,你黑了,瘦了。”
“菊香,你憔悴了。”
“金发,你妈现在到底怎么打算的?她是不答应我们俩的亲事吗?”陈菊香一脸难过地问。
徐金发满脸都是疑惑不解,“我妈她突然就变了,之前是真的疼我,现在却完全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别说亲事了,她甚至让我一个星期下地三天,还要做家务。她说,要是我明年考不上,就老老实实在家种地。”
陈菊香恨红了言,她怜悯地看着徐金发:“金发,你怎么就碰上了这样的一个妈呀?你放心,我会等你的!我爸妈也说了,他们就看中你做他们女婿。这是我偷偷攒的十元钱,你拿去买资料,再买点吃的。学习累了就吃点东西,可不能再瘦了。”
陈菊香恋恋不舍地看着自己的十元钱,心里都在滴血。虽然这十元钱好像是不久之前,她从徐金发手里“哄”到手的,但是现在已经是她的钱了,再给出去,真是舍不得啊!
可惜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方爱红那个老不死的自己作自己将儿子推远了,那就别怪她把徐金发套得更牢了。
徐金发感动极了,他接过钱,紧握着陈菊香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复习考上大学,然后和你结婚,让你跟着我享福去!”
两人越说靠得越近,很快就抱成一团了。
“呀,有人在那边大树下搞对象!”
几个割草的小孩子背着背篓进了林子,其中一个四处张望,眼尖地看见两个抱在一起的人影子,立刻就大叫起来。
徐金发和陈菊香被惊开,两人脸蛋红红,嘴唇红红地起身,冲到几个孩子面前威逼利诱一番。但村里的小孩子岁数虽然不大,但是将父母们的大嘴巴学了个十成十,还没等到方爱红和徐建华回到村里,徐金发和陈菊香在林场里抱在一起搞对象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半个方湾大队了。
14.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
“金发哥,怎么办?村里人肯定又会各种议论咱们俩了。”陈菊香咬着唇,一脸的难过。
“要是我们之前能够顺顺利利地定了亲,现在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说来说去,还是怪你爸妈!他们一直都说最疼你这个大儿子,我看也未必。”
陈菊香小心翼翼地瞅着徐金发的神色,见他没有让自己不说,脸色也变得难看。她就知道自己说到了他心坎里去了。
“金发哥,他们不真心疼你,不关心你的前程,我心疼你。我知道今天事情传来了,你爸妈他们肯定又会骂你的。你就和他们老老实实认错,先安心复习。”
“他们看你一心一意复习了,说不定后面又变得和从前一样,最看重你了。等明年高考上了大学,你就是那高飞的雄鹰了,到时候就是你爸妈他们巴结你,看你脸色了。”
“所以金发哥,你一定要把你妈哄的乐呵呵的,记住了吗?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拿出真金白银来支持你继续复习。”
陈菊香非常严肃地拉着徐金发的手说道。
徐金发被陈菊香说得心动,他只要想到父母和弟弟妹妹们,乃至村里的人全都仰望着自己的情景,他就浑身充满了干劲儿。
“菊香你放心,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舍下你的。你对我的好,我时时刻刻记在心里。”
“就是我担心我妈非要我去上工,还说什么一周里头一定要上工三天才成。时间都花在种地挣工分上,我哪里还有心思好好学习呢?”徐金发纠结痛苦极了,满怀希望地看向陈菊香。
陈菊香也不是个爱干农活的,但是被徐金发这么哀求无助地看着,她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呵护的感觉。
“你放心,这活儿我来想办法,我替你干。我不能来的时候,就找人替你干。”
“菊香!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徐金发一脸感动地拉着陈菊香的手说,心里却是大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不用干农活了,真是太好了!
徐金发和陈菊香两人能看对眼,说明他们俩还真是同类的人,各自和对方倾诉了委屈,找到了未来的道路的“方向”,只觉得眼前人就是一生认定的人!
眼看小孩子们都要围上来看热闹了,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了。
“去去去,鬼叫什么?真是没教养,再胡乱嚎叫,小心我揍你们啊!”
徐金发将几个小孩子臭骂走了,等他一路进村回家,不少喜欢看热闹的社员都凑上来打趣。
“金发啊,听说你和陈菊香还是在搞对象啊?你爸妈他们不是不同意你们的事儿吗?”
“是啊,你妈改主意了?”
“真的呀?那你妈是同意陈家的要求,不但给五百块钱的彩礼,还置办缝纫机和自行车啊?”
“哎呀,她陈菊香是金子做的那?估计咱整个胜利公社都找到比她更贵的媳妇儿了。”
……
“大哥,你居然还要和陈菊香谈对象?你是被她迷昏了头吧?她和她那个妈,纯粹就是想把咱家的钱都给抠走了。”徐桂莲想到陈家开口要的高彩礼和缝纫机等大件,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不由得喊出声。
“我看你是没将妈的话听进去,等着她回来收拾你吧!”
徐金发冷冷瞪了翘着断腿在矮凳上的徐桂莲,不满地说,
“行了,你以为你是谁?轮得到你来教我吗?好好养你的腿吧,别真的变成了瘸子,以后没人要了,就只能留在家里做老姑娘。到时候,给不给饭吃,就看我的心情了。”
徐桂莲要不是腿断了,气得都要站起来了,她指着徐金发骂道:“徐金发,你还是我哥吗?你哪里有做大哥的样子?这两年在蹲在屋里白吃白喝的,还各种抠爸妈的钱!”
“呵!就你这个样子,再让你复习一百年都考不上大学!我看你就干脆在家里种田得了。不是说和陈菊香是真心相爱的吗?真好了,一个农民配村姑,太般配了!”
徐金发本来就被社员们问得火气往头顶上冒,再听徐桂莲讽刺自己考不上的话,直刺他的软肋,当即就火冒三丈,冲上前去,一个大耳光就甩了上去。
“啊!”徐桂莲摸着火辣辣的脸颊,半晌才反应过来,“徐金发,你竟然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我和你拼了!”
徐桂莲抓起圆椅边三姐放着的搪瓷杯,也不管里面还有半杯水,就往徐金发的脑袋上丢,又抓起放杯子的小马扎也丢了过去。
徐金发头一偏,差点被打到了。本来有点内疚的心思立马就没有了,看着小马扎砸到了桌脚下的暖水壶,“碰”的一声,开水在夯实的泥土地面上四处流淌。
“你就砸吧,小心爸妈回来看到了,把你另一条腿也给打断!”
徐宝发挑着两个箩筐进了屋,看见屋里乱成一团,皱眉道:“大哥,老五,你们俩干什么呢?咱们家可就两只暖水壶,这只破了剩下一只可不够用的,爸妈肯定会骂人的。”
可惜,无论是徐金发还是徐桂莲,都没将徐宝发这个弟弟(哥哥)看在眼里,完全无视他,继续争吵着。
方爱红和徐建华夫妻俩在大队部外的大路边,碰上了红着眼,刚从大队小学下班的老三徐桂兰。
方爱红跳下自行车,拉着徐桂兰的打量问道:“怎么红着眼?是哪个调皮鬼不听话捣乱,还是谁家大人不讲理,闹到学校去了?”
徐桂兰被母亲一关心,红着的眼眶里流下了泪水,委屈地哽咽道,“今天中午刘小阳和四小队的几个孩子课间的时候,跳厕所外头的粪池玩儿。没想到刘小阳和于东东两个人比赛,面对面跳时撞在一起,然后一起掉进粪池去了。”
“妈你晓得小学里那个粪池快有两米深了,等学生通知我赶了过去,两个小孩已经被救了起来。”
方爱红奇怪道:“被救了起来不就好了?虽然埋汰了点儿,丢进池塘里泡一泡就好了嘛。”
“救了两个孩子的是之前拦过您的知青邓方丽,她不怕脏地救了刘小阳和于东东,我也是很佩服她的。可是,当于东东的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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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后,他们就认定是我没有管好,是我的错。说我没救他们孩子,让孩子差点淹死在粪池里,说我没资格再呆在学校里……”
方爱红听了却没有多生气,她对邓方丽出现在大队小学那儿有些奇怪,她印象里的邓方丽,就不是一个能忍着屎尿邓脏东西救人的人啊!
她拍了拍闺女的肩膀,“我知道你肯定和那些小娃子们说过不能在粪池那边玩,是他们不听话。但是孩子确实掉进粪池了,他们家长担心气愤之下,肯定会说些不中听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们说你不配当老师,没资格呆在学校里,就是气愤话。要知道学校里贺校长他们提议让你去大队小学当老师,是考核过,也在整个大队征询了社员的意见的,那是他们说不让你当就不当的?”
“好了,不生气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和你爸给你在县里的函授学校报了名,下个星期开始,每个星期三晚上六点到八点,星期天的上午八点半到十一点半上课。”
徐建华也笑眯眯地道:“我们都和老师打听过了,函授学校的老师说了,等学完了课程后通过考试,就能拿到国家承认的大专毕业证书!”
徐桂兰当即就将学生和家长们闹出的糟心事抛到了脑后,问起了函授学校的事儿来。当她得知父母也和自己一起去上学时,高兴地跳了两下。
“方主任,你们还在这儿呢,你们家老大和陈家的菊香是不是还在谈对象啊?你是同意了陈家的要的彩礼啊?”
村里的最喜欢八卦的蔡丽红端着一只碗走到村口,瞧见方爱红一家三人,忙高声说道。
方爱红看蔡丽红的大嗓门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社员,扬声道:“我是徐金发的妈,又不是徐金发,他有没有和陈菊香断了我是不知道的。至于陈家要的彩礼,我是不同意的。他要是非要和陈菊香在一起,要么他自己去挣彩礼,要么入赘陈家好了。”
“他们俩今天在村后的林场里抱在一块儿,好多村里的小孩子瞧见了呢。”
“方主任,金发可是你和徐二哥的第一个儿子,怎么能让他入赘呢?陈家要的彩礼高,你们再谈嘛。”
方爱红本来就对徐金发不抱啥希望,如今知道他和陈菊香还在来往,也没有多生气。和想看热闹的村民又说笑了片刻,这才和徐建华、徐桂兰一道回了家。
方爱红几人才进院门,就看见了厨房的烟囱在冒烟,徐桂兰忙放下布挎包,跑去厨房烧饭,见到里头并不只有二哥,还有大哥徐金发时,惊讶极了。
“妈,大哥和二哥一起在厨房做饭呢。”
方爱红和徐建华对视了一眼,方爱红看男人脸上有些欣慰的笑容,嘴角扯了下,她可是不相信徐金发改好了的。等着吧,狗改不了吃屎。老大总有一天会装不下去露出真面目的一天!
屋里,地面上撒着草木灰,但还有一些不大平整的小凹处有一些水渍;暖水壶的碎片扫在一处堆着。徐桂莲肿着半张脸,坐在圆椅上哭着。
她瞅见方爱红和徐建华进屋了,哭泣声立刻就变大了。
15. 脑子有坑的儿女(半章)
徐桂莲哭得撕心裂肺,一开始还是带着假哭在里头,到了后面,想到了和喜欢的郭老师分别,想到被父母狠心打断的腿,想到父母对哥哥弟弟和妹妹的偏心偏爱,就真的伤心得眼泪止不住了,和鼻涕泡一起糊满了整张脸。
徐建华看着哭成这个样子的老五,内心是有些动容的。不由得看向方爱红。
方爱红对徐建华摇了摇头,又嫌弃地看了眼满脸眼泪鼻涕的老五,再看摔成一堆碎片的暖水壶内胆,忍了忍没有吭声。
徐桂莲泪眼模糊地看着方爱红,尖叫道:“妈,你还是我妈吗?你看看我脸上的巴掌印,就一点都不担心我吗?我真怀疑我是你们从田间地头捡来的,你们心里就只有哥哥姐姐和老六。要是真疼爱我,怎么会狠心打断我的腿,怎么会让我从学校退学?你们,你们不但毁了我的感情,还要毁了我的一生!我恨你们,恨你们!”
徐建华的那点动容被她这几个“恨”字冲得烟消云散了,他本来还想和老五说道理的,就被方爱红拦住了。
方爱红将一只搪瓷杯塞进了徐建华手里,“喝点水吧,跑了大半天的路,你不累吗?”
等徐建华开始喝水了,方爱红又说道:“你要知道,有的人那脑壳是听不进别人的好赖话的,她只认定她自己的那一套,你说再多都没用。”
徐建华放下杯子,叹口气道:“我这不是想着终归是咱们的闺女嘛,又哭得这么伤心。好好,我都听你的。没得我们为她好,反倒落得了埋怨。”
夫妻两个完全无视了一边流泪控诉的徐桂莲,说完又各自忙活去了。一个去自留地菜地里看菜地去了,一个则进了厨房。
留下的徐桂莲,傻眼了!她没想到自己都这样了,父母居然无视了自己,完完全全地将不再把自己放在了心上了。
难道自己真是他们捡来的?
徐桂莲猜想起来,可自己和三姐,尤其是老六长得很像啊,和方爱红也很像啊!难道自己是哪个姨妈的亲生孩子?
大姨?嗯,她见自己冷谈得很,肯定不是自己妈。三姨?她那唯唯诺诺的样子,三姨父又是个一脸胡子的瘦麻杆,他们家三个儿子没有女儿,如果有女儿不会丢了的。那就只有五姨了?难道真是五姨吗?据说五姨年轻的时候是十里八乡著名的美人儿,唱歌也唱得好听,所以从村姑变成了文工团的女兵。
五姨父还是个军队的官儿呢,就是年纪比较大。老徐家以及外婆家和五姨家的来往都很少,只听说过五姨有一个儿子,其他的事儿都不清楚。
如果自己是五姨的亲女儿,那自己就是城里人了,父母还是有身份的城里人了!
徐桂莲被自己的猜想惊得眼泪鼻涕都忘记擦了,脸上的神色也变来变去的,一会儿喜一会儿惊的。
自己的猜测肯定是真的!不然徐建华和方爱红怎么会这么对我呢?徐桂莲暗暗想着。
她摸了摸贴身藏起的大队会计徐田元“借”的十元钱,暗自下做了一个决定:等腿好了,就和肖老师一起去省城找亲生妈妈去!
徐桂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她就没想过,如果猜测是真的,人家方爱平干什么把亲生女儿丢在乡下呢;也没想过如果她是方爱平的亲生女儿,怎么这么多年就没见人来瞧过,也没有任何东西过来。
方爱红完全没想到许桂莲的思考轨迹异于常人,她去了厨房里。见老大徐金发老老实实地在灶膛下添柴火,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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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宝发正在大力揉着面团,老三桂兰一手抓着揉好的面团,一手扯面。
“老二,你吃了晚饭就和你爸一起去找你大伯,明天请他带你去公社武装部借一张咱们县乡的地图来。你启发大哥今日说了个消息,邮政局要招乡里的邮递员,咱们公社有三个名额呢。”
“借到地图好好记一记,后天就去县里邮局报名去!考上了就是咱公社的邮递员了!是正式工,以后就是铁饭碗了!”
徐宝发揉一惊,圆溜溜的面团顿时变成了瘪球了。他又惊又喜地道:“妈,我,我行吗?”
方爱红白了徐宝发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不行了?你读了初中,学历附和要求!会骑自行车,咱们乡里地图学会了,加上咱们家成分好,你长得也好,为人勤劳踏实。你要是不行,咱们公社就没小伙子行了。”
方爱红这番夸赞的话,让徐宝发激动坏了,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它,只能咧开嘴傻笑,“我,我这么好啊!哈哈哈……”
徐桂兰和徐宝发的关系最亲近,她也觉得自己二哥很好,但是有妈说的这么好吗?她怎么不知道呢?
灶膛前的徐金发则又是嫉妒又是不服地看了眼老二,随即又低下头掩饰眼中的不满和愤恨。
明明自己处处比老二强的,自己才是十里八乡最好的后生。妈真是为了老二能得到乡里邮递员的工作,都睁眼说瞎话了。
要是老二失了这份工作,要是菊香家的兄弟得了这份工作……
徐金发暗自盘算起来,他觉得与其让老二得了这份工作,还不如让菊香家的兄弟得去了好!
方爱红完全没有想到灶膛下的老大的心思,又鼓励了老二几句,这才出了厨房。
16. 没有章节名
大队部里,周书记正在和会计徐田元说整个方湾大队的田地的事儿,他们已经接到通知,说是在81年的春播前,大队的水田和旱地不仅得测量完整,还得完全地包干到户。
“咱们老农民就是靠着土地吃饭的,所以这个土地测量是我们大队部年前几个月的工作重点,其他的事情可以放一放的,就放一放。”
徐田元笑了笑道:“书记您说得是。我肯定是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了。只是咱们大队的社员都是没啥文化的人,每天事情都不少。这不,大队长现在还没来,肯定是被事情给绊住了。”
徐田元早就等着看方爱红的笑话了,徐桂莲那边一时半会不会有动静,邓方丽那边闹起来了就更好了。
“说起来邓知青也不容易,人家城里来的文化人,见咱们村的孩子掉进粪池里都能将人救起来,咱们村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书记啊,我觉得咱们大队真要好好感谢邓知青才是。”
徐田元赞扬了邓方丽一番,然后说起了徐桂兰,“要说还是学校老师没尽到责任,要是孩子真没了,说不定还会连累咱们大队部呢。听说掉进粪池的两个娃娃都是方主任女儿班级里头的。这小徐老师年纪也不大,应该是还做不来这老师的工作吧。”
周书记抽了根眼,看了眼徐田元,“你家孩子不会背着大人下水摸鱼跳粪池了?老师就那么几个,村小的孩子多少个?当然了,确实也该表扬邓知青,但是追究老师的责任就没必要了,口头批评两句就可以了。小徐老师是贺校长亲自点头的,有责任心,也有耐心,孩子们都很喜欢他。”
“至于这次娃娃掉进粪池的事情,说穿了,一个是在家长的管教;再一个就是村小那个厕所外头的粪池,得想法子封起来了。”
方志武翻了个白眼,瞪着徐田元道:“你难不成比人家贺校长和林老师都厉害?贺校长可是从首都的大学来的高级知识分子呢!去年的时候,省城的重点学校都来请他了,他都说了小徐老师做得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那个邓知青有什么关系呢?”
徐田元急了,扯着嗓子道:“你胡说八道啥?我和人家邓知青话都没说两句!我只是站在公正的角度说的,倒是你,徐桂兰是你表妹,你自然就维护她了。”
方志武哼了声,“她是我表妹和她能胜任这个学校老师的工作有关系吗?说她能行,做得好的,可是贺校长、周书记、于大队长痘认可的。”
徐田元可不想这样算了,还要再说,就见方爱红推门进来了。
“书记,我刚绕道去学校厕所那粪池看了看,哎呀昨天有孩子掉下去,今天还是一点遮挡都没有,太不安全了。我觉得应该封起来,要是下次再有孩子掉进去又没有大人及时捞起来,那就糟糕了。”
方爱红不见大队长于炎明,想到他和于光明是叔伯兄弟,那于老栓和沈三福正是于炎明的叔叔和婶婶。
“周书记,告诉你个好消息,昨天我和我家那口子一起去了县里,给我家老三在函授学校报名了,以后每个星期去上两次课;上课的老师是省城大学的老师教授,等桂兰所有的课程学完后再考试合格了,就能拿国家承认的大专毕业证书呢。”
周书记听了,笑得脸上的褶子更深了,连声说好,“我们村学校的老师们要是都能有大专大学的文凭,我们大队的孩子们有福了啊!”
徐田元急了,忙道:“方主任,你说的这个函授学校真的还是假的啊?不会被骗了吧?要是真的,那么多没考上大学的年轻人不都能跑去报名了,还用得着高考啊?”
方爱红带着点轻蔑地看向徐田元,“徐会计,你这就不懂了吧?这是国家才下来的政策,是为了提升广大人民群众的知识文化水平的。参加高考上大学,那毕业了可是国家干部呢,能分配工作。读函授学校,就像是古时候拜师傅学手艺一样,学到了就是自己的,师傅不会管你后面去哪里干活啥的。”
周书记点头道:“是这个理,不然谁还去高考了。方主任,你告诉小徐老师,好好读,咱们村小啊,就是需要她这样上进爱学习追求进步的老师!”
方爱红笑道:“我一定将书记您的话说给她听!对了书记,昨天我去卫生所看了肖青翠,曹国良和他老娘真是不做人,老婆丢在医院看医生,三个孩子也丢在医院里,说是让孩子照顾病人,还不去送饭,只给了大妮两块钱。你说说,这是人做得出来的事吗?咱们现在可是新中国了,总不能站看着作人媳妇的被恶婆婆和毒丈夫给逼死呀!”
周书记点了点头,“是不能闹出人命来,不然咱们大队可就要臭名远扬了。”
徐田元插嘴道:“可这总归是曹国良家的家务事,咱们只能劝说,总不能把曹国良和他妈捆到大队里来嘛。要我说,还是肖青翠太没得用了,咱们大队里脾气不好的男人不少,婆婆喜欢磋磨儿媳的也不少,但谁个敢像曹国良和他妈那么做?还不是肖青翠太懦弱了。”
方爱红“啪”地一声拍了下大木桌子,“徐会计,你这话就不对了啊!完全不是一个党员应该说的话。什么叫做是肖青翠的错?照你这么说,当年小日子人杀我们中国那么多人,是因为我们错了?什么时候侵害者没错,受害者反倒错了?”
徐田元被怼得脸色青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书记,我问了肖青翠的意见,她说要是离婚了,咱们大队里允了她和三个孩子的户口留在咱们村,她就离婚。要是不能留户口在咱们村,就分家!她和三个孩子一家,让曹国良和他老娘过去。”
徐田元心理素质强大,很快就调整过来,叫道:“离婚了怎么能留在咱们大队?多她们母女四个,其他人就要少分田地了!”
方爱红冷淡道:“我是问书记!再说了,你不同意,你能代表咱们大队党支部吗?”
周书记轻咳了两声,他不满地看了徐田元一眼道,“离婚了是否还在咱们村落户,我们几个党员举手表个决好了。一会儿于队长来了,就举手表决。”
徐田元真是憋屈啊,同事的都是这么些食古不化的老家伙,不行,得找大伯帮自己一把,让周书记这个老东西滚蛋才好。
徐田元还在心里琢磨着坏心思,于炎明一脸无奈地进了大队办,后头跟着他的堂弟于光明,以及救人的邓方丽。
书记皱了皱眉头,“于光明,邓知青,你们先去外面等会儿,我们大队党支部有事儿要商量。”
于光明不想出去,被方志武推着出去了,邓方丽看了眼屋里的几人,眼珠子转了下,主动跟着出去了。
周书记将肖青翠的事儿说了,“事情就是这样,现在我们党支部表决,赞成留下肖青翠和三个孩子户口在咱们大队的,举手。我赞成啊。”
说着,周书记举起了自己干瘦的右臂。
于炎明、方志武和方爱红都举手赞成,徐田元面无表情地沉默着。
“多数服从少数,肖青翠户口的事情就这么定了。曹国良和他老娘要是闹腾,志武,你带着民兵队上门去!不用方主任你再去费嘴皮子了。”
“炎明啊,于光明和邓知青怎么跟着你一起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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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炎明苦笑道:“我好说歹说,加上我老爹老娘也出面了,才拦住了我叔和我婶娘。只是他们人不过来,还是让光明过来了。至于邓方丽,她救了东东,现在光明一家是站在她这边的。支持她和于前进离婚不说,还说支持她进学校做老师。”
方爱红有些疑惑,“邓方丽不时想回城吗?村小的民办教师,她看得上?”
于炎明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其中的内情。
很快于光明和邓方丽被请进了屋,“邓知青,我代表我们方湾大队对你表示诚挚的感谢!”
邓方丽微笑道:“周书记,我也不说谦虚推辞的话,是人都知道粪池多脏多臭,我直到现在都觉得自己身上还有臭味儿呢。大队真感谢我的话。一,给我一个村学校的教师工作;二,同意我提出的和于前进离婚的请求。”
于光明插话道:“周书记,我们家全家都对邓知青非常感谢,要不是有她帮忙,我们家东东就没了。再说了,她提的两个要求一定也不过分。徐桂兰那样没有责任不会看顾小孩子的小丫头片子都能当老师,邓知青肯定能做得更好!”
“我爸妈还说了,要是书记您不同意,他们就去公社,去县里,将小徐老师不负责人,还有邓知青的英雄行为都给宣传过去。”
周书记看了眼邓方丽,又看了看屋中的几个村干部,见大家神色平静,直接拍板道:“好,学校那里我会和贺校长说,一个村小学的教师工作,咱们大队还是给得起的。但要是贺校长那边说学校现在不缺老师,我们大队也没有办法的。至于说和于前进离婚,你要是铁了心想离,我们大队自然也不会阻拦。”
于光明插嘴说:“学校要是不缺老师,那就让邓知青顶替徐桂兰的工作岗位好了!她班上两个娃掉进粪池了,她肯定是要负责人的!”
方爱红冷冷道:“你是我们大队的书记还是村小的校长啊?说不要谁就不要谁啊!我还要说,怎么不是别人家的娃娃掉进粪池偏偏是你们家的?就是你们做父母的不好好教育孩子,你们才是最该负责的人!”
邓方丽没理会方爱红的话,继续说:“我需要大队的干部去做于家两个老人的工作,于前进是支持我回城的,他同意和我离婚,但是两个老人不同意,一直在阻拦。”
邓方丽说着看向方爱红:“我知道方主任您最会处理社员家庭矛盾的,希望您能代替大队部出面,做通两个老人的工作。”
邓方丽还是想回城,为什么要村小的工作?除非,她不是为自己要的工作!方爱红双眼一亮,她笑道:“这个工作我当然可以去做。我就是不明白了,邓知青你一心想要离婚回城,怎么还需要村小教师的工作呢?”
邓方丽直接说道:“我要回城和我需要这份工作一点儿也不冲突。方主任,周书记,我的要求并不过分,我毕竟救了两个孩子!”
周书记点头道:“确实不过分,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你。你先回去吧!”
邓方丽心理顿时一松,这个教师工作到手了,后面就能卖掉还钱了。至于离婚,于前进那头自己说什么他都会照办,现在由大队部搞定两个老东西,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回城了,再也不用待在这又臭又脏的乡下了!
方爱红也发现了,周书记答应邓方丽的要求后,于光明看起来是最高兴的人。
一定是邓方丽要到这个工作后转卖给于光明家!等等,那于东东掉进粪池里到底是一开始预谋的,还真是意外?
方爱红心里一阵发凉——那两米深的粪池,可是真能淹死人啊!他们怎么敢呢?
17. 劝动于前进父母
于光明和邓方丽一走,方爱红就和大队长于炎明、周书记说了自己的猜测。
“也不是我多想,前些年为了回城,知青们闹出了多少事儿来?现在虽然政策说了知青可以回城,可邓方丽和于前进是正经了领了结婚证的。她要回城,就得先离婚。”
“咱们大队的学校,在整个公社都是有数的。邓方丽要是安心留下做老师,那是顶顶好的。就怕她只要这份工作,转头就把工作给转卖了,贺校长那边就不好说了。”
周书记和于炎明对视一眼,脸色都有点儿难看。他们俩知道方爱红说得是极有可能的。
徐田元有点幸灾乐祸了,“不管邓知青怎么想的,她的要求,你们可是同意了的。”
方爱红可不惯着徐田元,“不是我们同意的,是整个大队委都同意了,包括徐会计你。”
“再有就是,假使我做通了于家老两口的工作,他们同意让于前进和邓方丽离婚。那后头于家再出啥事了,我们大队部也是要担起责任的。”
方爱红可不想又像上辈子一样,出了事儿稀里糊涂的,责任全在自己一个人身上了。
于炎明出声道:“于前进家倒不是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人家。一会儿去他家,我和方主任一道过去。现在就是怕贺校长那边有意见,书记,要不你先去跟贺校长那边打个预防针?”
周书记点头同意,大家就各自散去忙起来。
往四小队去的路上,方爱红同于炎明说:“炎明啊,刚在大队里,我看于光明对邓方丽的事儿格外关心,可不像是只对一个恩人的态度。”
于炎明摇头说:“方主任,这个事上,光明不会错误的。他贺老子娘是有些不讲道理,但绝对不会搞破鞋的。”
“我不是说于光明会难搞男女关系,而是担心这整件事情从开始就是个设计好的。”
方爱红忙说,“于老栓、沈三福是你的叔婶,还有于光明两口子,护孩子是出了名的。可整个大队都晓得,他们不是那么念人好的人家。邓方丽是救了他家的孩子,最多,就是表示下感谢,可现在是帮着邓方丽奔走。要说是他们一家子全都转变性格了,我是不相信的。”
于炎明立刻就明白了,他作为于老栓的侄子,可比谁都清楚自家叔的为人的。想到他们一家子可以为了看不见的好处,可是让自家小孩子掉进两米深的粪池里去,他的心里也发冷起来。
“方主任,这事儿我知道了,后面我会盯紧些他们家。”
有了于炎明这句话,方爱红叹了口气,继续道:“还有那个邓方丽,她本来就是城里人,一向比咱们村里人讲究。可是这次都肯下粪池救人了,可见是被逼急了。若是于前进家两老人继续逼着不松口,只怕邓方丽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来。”
于炎明紧缩眉头思考了片刻,才咬牙道:“一会儿我去地里头喊于家老叔说话,于老婶那边,就看方主任你的了。”
方爱红知道于炎明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却说于前进家里头,半截土墙的院子里,一棵歪脖子枣树下,小妞妞一边玩泥巴,一边抬头看枣树上挂着的半青半红的枣儿流口水。于老头和于前进吃完早饭就上工去了,只余下于家老婆子在家带孩子兼收拾家里。
邓方丽那身沾满粪池脏东西的衣服全都堆在院子里的一只大木盆里头,于老婆子也不嫌脏地搓洗着。
“妞妞啊,你妈这是真的变好了吗?连粪池子都愿意跳下救人,老婆子我怎么就不怎么相信呢?”
小妞妞不懂奶奶的话,玩泥巴捏了一个个胖娃娃,嘴里嘟囔着“爸爸、爷爷、奶奶,妞妞”,就是没听到妈妈。
“哎,咱们家上上下下这两年对你妈妈真是就差把她供着了,没用她上工不说,家里头的事情,也都没要她动手过。就是妞妞你,还没满月就是奶奶我带着。咱们家吃穿上是比城里头差,但是咱们家也尽力给她能给的最好的了。”
于老婆子嘀嘀咕咕半天,就听见木门推开。抬头一看,邓方丽一脸喜色地进门。
邓方丽嫌恶地看了那还有异味的衣服,脚步自然绕远了点才往前走。瞧着盆边玩泥巴的妮妮,眉头皱成了蚯蚓,嫌弃地扭过头,眼不见为净。
邓方丽嫌恶地挥了挥手,“妈,那些衣服你别洗了,丢了吧!就算洗干净了我也是不要的。现在弄得家里到处臭烘烘的。”
于老婆子头也不抬地说:“你不穿就不穿吧,洗干净了,给妞妞姑姑们穿,都是好料子的衣服呢。”
邓方丽假意道:“我也是心疼妈你。妞妞姑姑缺衣服穿吗?我那里有两身衣裳,就是怕她穿不合身。”
于老婆子暗自奇怪,嘴里说着:“洗衣服而已,累得到哪里去?妞妞姑姑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好几年了,你有给她的那真是太好了。”
“那我一会儿收拾出来送去她屋里。对了妈,大队那边为了表扬我这次救人,给了我一份教师的工作。哎,要是妞妞她姑读过书,等我回城了,这工作也可以转给她的。后面等我卖了工作,就把钱给你们,前进也可以和我办理离婚了。”
于老婆子虽然没啥文化,确实给眼明心亮的人,她盯着邓方丽看了片刻说:“是我们前芳没那个福气。倒是那个教师得工作,可不值五百块钱!”
邓方丽幽幽地道:“你们就非要这么为难我吗?就不能多留点余地?我好了,妞妞也才能更好啊!说不得以后我能给前进、前芳介绍工作,能接妞妞回城去呢。你看看她,只晓得玩泥巴,以后就是种田的命,有什么好?”
于老婆子冷笑一声,“老婆子我啊啥事都见过了,就是不相信那些以后才能兑现得东西,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总之一句话,你要和前进离婚,五百块钱拿来,我和你爷爷就把户口本给你们离婚转户口去!”
邓方丽气得慌,还要说什么,就听见院子外头有人来了,正是方爱红过来了。
“方主任,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谁家娶的媳妇吃穿住也要花钱的?难不成不是一家人吗?”
于老婆子丢下手里的脏衣服,大声嚷道:“是,谁家都不会和媳妇算吃穿的钱,但是人家媳妇干活啊!难不成你们城里头人结婚了,媳妇就是啥事都不干,就等着吃喝啊?队长,主任,我和我家老头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要离婚可以,但是也得把这几年的花用给出来吧?还有妞妞是她生的,她就这么一走了之也不说出过去啊!”
方爱红忙拉着于老婆子的手劝说道:“老嫂子,大队部知道你们全家都是讲理的人。所以你听我说几句话,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方爱红看了看那盆里散发着臭味的衣服,对于老婆子道:“老嫂子,走,我和一起把这盆里的衣服拿去西边水库里洗去,正好边走边说。”
于老婆子有些迟疑,方爱红忙和邓方丽说:“邓知青啊,你就陪着妞妞,我和你婆婆说说话去啊。”
于老婆子叹了口气,将脏衣服都丢进了一箩筐里头,又拿起一根棒槌,这才和方爱红一起出了家门。
“方主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劝我们看开点儿。强扭的瓜不甜,邓方丽心都不在我家里,留着她终究不是个事儿。可是方主任啊,真不是我们不讲情理啊,是她邓方丽真是半点不做人!结婚花钱我们认了,生妞妞花钱我们也认了,嫁进来后啥事不干我们还是认了。可是这大半年来,她有了回城的心思,却还是找前进说各种理由要钱。”
“前进哪里有什么钱啊?还不是我家老头子农闲时烧瓦窑赚的辛苦钱,是前进他妹子前芳,在公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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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竹编厂里上班攒的几个辛苦钱。”
方爱红上辈子可是有三个儿媳妇的,除了老二媳妇离得远没啥交集外,老大和老四的媳妇,她是彻底见识到啥是“双标”了。所以她是非常能够理解于老婆子的。
她握了握于老嫂子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咱们是一个大队的,老嫂子你是知道我这些年处理咱们大队的婆媳纠纷家庭矛盾,那是尽心尽力没有啥私心的。”
“我知道老嫂子你和于老哥辛辛苦苦攒点钱不容易,好不容易给儿子娶了媳妇了,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走,想着一家子就能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了。谁知道你们不是恶毒公婆,儿媳却不是过日子的人。这个时候放她回城了,这些年的花费确实不小,但是你们老两口更大的还是咽不下那口气,想着拿出五百块钱来逼得她放弃回城。老嫂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于老婆子干瘦的脸上扯出一丝苦笑来,“我和我家老头子的心思都被方主任你猜中啦。”
“邓方丽进了你家门快三年了,你觉得她是一个舍己为人的人马?她现在都能跳下粪池去救人,就是冲着大队能够给她的东西去的。她一个极为讲究的城里人,为什么走到这一步?自然是你和于老哥逼她太紧了啊!后面若是再不松口,你猜邓方丽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呢?你就想想你家前进,想想妞妞。”
“在前进眼里,邓方丽千好万好,就算回城了,也是逼不得已的。现在估计你二老在前进心里头,就是恶人了。还有妞妞,她那么小,懂什么呢?要是邓方丽后面再她身上使手段来,你们怎么防?又怎么办?”
“付出了那么多,拿一颗真心待她,她却半点也不留恋,想想是不甘心。可是有些人的心就是比石头还硬,是捂不热的。再强留下去啊,害得是自己一家人。真的,老嫂子,真到了那个地步,那才是损失最大的,那就晚了。”
“所以说,放她走,话说漂亮些,她也不至于被逼得想些歪心思去谋划离婚回城了。”
于老婆子被方爱红的话吓得神色变化不停,她也听说过公社里其他大队的个别知青,为了回城使出的匪夷所思的手段。邓方丽现在回自家住,她真要使出什么手段来,那自家人可是防不胜防的。
“主任,你的话我记在心里了。等中午老头子回家吃饭,我就和他商量让前进和邓方丽离婚的事!她走了也好,等前进想通了,再给他娶个村里的好姑娘进门来!”
方爱红忙道:“前进那里,也好好和他说清楚,他和邓方丽就没那个缘分。”用后世的话来说,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勉强在一起也只是暂时的。
于老婆子叹了口气,到了水库边的石板上,将几件脏臭的衣服就丢在石板上,浇水冲洗。
方爱红也拿起棒槌来帮着捶打起来,“再过些日子,村里就要开始丈量土地了,你可以和大队长说下,让于前进也加入测量队伍里来。有了事情做,他也不会整天再想着邓方丽的事情了。”
于老婆子脸上露出一丝笑来,用力地点了点头。
方爱红想着邓方丽这事儿算是解决大半了!
和于老婆子一起回去,还没进院门,就听见邓方丽的责骂声和妞妞的哭闹声,两人赶紧进院子,就看见妞妞跪在泥巴水里头,满脸满身都是泥,哭得厉害。而邓方丽衣服上有一个小小的泥巴手掌印,脸色难看。
眼看于老婆子要发火骂人,方爱红赶紧冲过去抱起妞妞哄了起来,“老嫂子,你赶紧去把孩子干净的衣服找两件出来,得个她洗洗换干的衣服,这样子一会儿就病了。”
于老婆子狠狠瞪了邓方丽一眼,这才转身去找孩子衣服去,心里却在想着方爱红之前的话——邓方丽对妞妞这个亲生女儿确实没啥感情,逼急了她,她真是啥事都干得出来的。看来,真得放她走了。
18. 村里事儿多
夜色渐渐变浓,家家户户的屋里飘出了饭菜的香味儿,昏黄的灯光下,有的人家围着饭桌欢声笑语幸福满溢,有的人家吵吵闹闹愁苦哀怨。
方爱红家堂屋里的灯泡足足由四十瓦,难得晚饭时候没有停电,她催着徐宝发赶紧吃饭后再多看会儿地图,又问了徐桂兰在学校的事情。
“贺校长知道我要去函授学校上课,特别高兴。他和林老师非常支持,还将我带得周三下午课程都给调了一下,让我每个周三下午都能空出来了。”
“妈,明天下午我和你还要爸一起去县里上学了!”
徐金发之前只知道老三要去县里读函授学校,并不知道老爹老娘一把年纪了也要去读书,现在听说方爱红和徐建华都要去上学,他惊得手里的筷子都掉了下来。
“爸妈,你们,你们也要去上学?”
徐建华有点不好意思,方爱红白了徐金发一眼,不以为意地说:“你爸和我怎么就不能上学了?我们也想要进步,想多学些东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徐金发难受了,“可你们都这么大年纪了,学了东西还能有什么用嘛,又不能参加招工,更不要提啥分配工作了。”
如果爸妈把他们去学习的学费省给自己用,说不定自己还能找个县城的学校去补习去呢,也就不会都复习两年还没有考上大学了。
果然菊香说得对,爸妈以前说重视自己疼爱自己,也都是做做样子。现在他们是原形毕露了!看来,最在乎自己的,还是菊香而已。
徐金发本来还因为把邮局招乡下邮递员的消息透给陈家有些内疚和不安,现在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垂下头,掩饰眼里的不满。
只是那表情,方爱红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懒得说什么了。反正她已经想好了,等明天高考完了,是上大学还是在家务农,说亲成家后就把他给分出去!
徐桂莲有点嫌恶地喝着放了红心红薯的大米粥,暗想徐建华和方爱红一把年纪还去上学,自己呢?才十七岁,却让自己退学。真是自私到家了。幸好,自己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等找到亲爸妈了,她绝绝对对要好好嘲笑他们一蕃!
“明天早上老二你早点出门,考试时也不要紧张,考完了问问结果啥时出来,免得错过了。我和你爸还有桂兰下午才动身去县里。”
方爱红又嘱咐了老二两句,放下碗等徐建华吃完,夫妻俩就一起出门了。
“你是和我一起去大哥家里坐坐?还是自个先去三小队?”徐建华背着手,就着邻居家大门里头露出的灯光,看了看三小队那边问。
方爱红不假思索地道:“我和你一道去大哥家,小三对曹国良家明天上午再去。我先回屋里去拿手电筒,免得一会让停电了要摸黑走路。”
方爱红风风火火地回屋里拿了手电筒,屋里几个儿女是感受各不相同了。
另一头的于前进家里,气氛就点儿古怪了。
于前进从地里回来在院子里洗了手脚,本想先回屋里去和媳妇儿说说话,就被老娘给喊进了厨房。
老头子正坐在灶膛下面,边添柴火边抽着大旱烟,额头上的皱纹就像是旱地里被暴雨冲刷出的沟壑,诉说着老人养家糊口的不易。
他抬头看了下了儿子,叹了口气,和于前进开口道:“一会儿你去和你媳妇说,我和你妈同意你们俩离婚了,也不要她五百块钱了,给两百块钱算是妞妞的抚养费就可以了。”
于前进一时间呆愣住了,他呐呐无言,摸了摸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父亲,又看了眼站着炒菜的母亲,说:“你们不是一直不愿意小丽回城吗?哦,我知道了,肯定是这次她救了于光明家的孩子,你们才看清她的为人,相信我说得话了,对吧?”
“嘿嘿,其实小丽真的是个好姑娘,你们之前还一直不相信。她和我说了好多次,说了等她回城了,有机会就会接妞妞过去,后头要是有合适的事情,就让我也过去。”
“那两百块钱就算了吧。她回城之后手里也要有点钱傍身才行。再说了,妞妞跟着我们,吃穿都有我们,哪里用得着小丽出钱呢?”
于前进越说越高兴,虽然对于和邓方丽离婚有那么丁点的难过,但是更多的是为妻子被父母理解接纳而高兴。
于家老两口看着还傻乎乎乐呵的于前进,心里堵得慌。尤其是于老婆子,真的有些想不通,她和老头子都不笨,女儿前芳也聪明伶俐,但是儿子前进怎么就这么笨呢?真是邓方丽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是起了坏心,自己和老头子两个人怎么防得过来。
方主任确实说得有道理,再强行阻拦下去,最后吃亏的只会是自家了。随即于老婆子虎着脸说道:
“你告诉邓方丽,两百块钱,一分都不少。要知道妞妞才三岁,哪怕养到妞妞十八岁,还有十五年,一年不过十四块钱,一个月才一块二毛钱。有这个抚养费,等她老了,咱们妞妞也会给她尽孝心的。”
于前进见老娘神色坚定,知道没有半分商讨的余地,只得摸了下头,只看靠着老爷子一眼抱着烤红薯啃的小女儿,就出了厨房。
邓方丽在屋里正写着信,见于前进来了,才不慌不忙地将书信收拾好,心里盘算于前进的私房钱。
“小丽,刚爸妈和我讲,他们同意我们离婚了,也不要五百块钱,只要两百块钱,说是留给妞妞的抚养费。”于前进讨好地说。
“小丽,我知道你回城需要用钱,本来求爸妈这个抚养费也算了,可他们不同意。不过这个钱要是不趁手,我来想办法吧。我瞒着爸妈偷偷攒了有六十多块钱呢,再找人借一借就可以凑满数了。”
邓方丽三年多来,从来没有真正将于前进放在心上过。但是这个时候,她难得的有点感动了,“前进,你真是个好人!你放心,我回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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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不会忘记你和妞妞的。”
于前进得了邓方丽的夸,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小丽,只要你好好的,我和妞妞也就安心了。”
邓方丽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来——只要回城了,自己当然就会过上好日子了。
于前进帮忙掏这两百块钱,大队小学的教师工作卖给于光明的老婆的钱,还有自己偷偷攒下的近九十块钱,就可以都带在身上回城了。
想到这里,邓方丽的笑容也更灿烂了,对着于前进更是和颜悦色起来。而于前进受到了“鼓励”,对邓方丽更好了,比围着邓方丽转悠的小狗还要殷勤。
徐建军家中,徐建华和方爱红夫妻俩正和徐建军说着话,堂屋里的灯泡突然闪了一下,很快就熄灭了。
徐建华忙起身站在堂屋门口往外看,见整个村庄都陷入黑暗之中,他才回头说:“是停电了。大哥,后面机械站那边的活儿会更少了,我和爱红每个星期又要往县里去两趟。我和爱红商量了,尽快在县里租个房子。到时候屋里几个小的,要你多费心看着些。”
徐建军其实不是很赞成弟弟和弟媳妇一大把年纪还去读啥函授学校,但是看他们夫妻俩都是一副想要进步的样子,又不好说泼冷水的话,只得答应说:“只要我在村里,能看顾我就多盯着。就是金发和陈家那丫头的事,你们到底怎么打算的?这样一直拖着,乡亲们也会议论咱们家不厚道的。”
方爱红忙道:“大哥,现在金发说要好好复习,就等他明年高考结束了再说这个婚事。他要是认定了陈家姑娘,我们也不会棒打鸳鸯,只是那个彩礼和置办东西,我们肯定只出我们该出的那些,拿不出来的部分陈家又要的话,就让老大自己想法子去了。”
徐建军看方爱红这么说,也算是有个章程了,就没有多说啥。他摸出火柴,将煤油灯点亮,瞅了下屋里最贵重的物件,一件老式的石英摆钟,“时候不早了,你们明天事儿多,还要去县里上学,赶紧回去吧。在县里有啥不趁手的事情,就去找启发。”
“知道了大哥,你也早点休息。”徐建华也起身,拒绝了老大哥的相送,晃了晃手电筒,就和方爱红一道往家里走。
经过曹国良家外头的时候,伴着狗吠声传来的,是曹国良老娘曹二婆婆正在边洗碗筷边骂人。
“……真是个懒婆娘,都在卫生所里住了三天了,还不回来!这是要花多少钱啊?家里这么多事儿,是想累死我这个老婆婆啊。还有那三个赔钱货,也不回来!真是欠收拾。国良,你明天就去卫生院里把肖青翠那个懒婆娘她们接回来,她们要是再不回来,以后都别回来!”
坐在门口抽烟的曹国良不耐烦地道:“接什么接,前天我给她们没留啥钱,她们明天肯定自己就回来了。”
曹二婆婆这才高兴了,觉得自己儿子聪明,心里开始盘算着等肖青翠和三个贱丫头回来了,怎么整治她们了。
19. 徐家琐事(未完)
“走吧!”徐建华见方爱红气得不行,拉了拉她,“肖青翠的事情,大队里管不了太多的,还是要她自己强硬起来才成。”
方爱红知道,想到肖青翠和她三个女儿,气愤道:“只看曹国良他老娘,就知道肖青翠和孩子们的日子过得多难。曹二婆这样子的恶婆婆,等肖青翠离开了,再来个新厉害媳妇治治她!”
方爱红想起上辈子的曹家事情,肖青翠寻了短见后,很快就娶了一个寡妇进了门。那寡妇是个厉害的,将曹国良收得服服帖帖的,曹二婆更是家里家外都要做事,稍慢了一点,就被新儿媳打骂得厉害。
现在肖青翠没死,却要和曹国良离婚,说不得上辈子那个寡妇这次依旧会进曹家门呢,到时候有得曹二婆哭的,好儿媳不珍惜,碰上硬茬了后悔却也迟了。
第二天鸡才打鸣,徐宝发就起床了,他特地穿上自己最新的白色衬衣和绿色军装裤。见徐建华和方爱红都露出赞许的神色,他这才略带着点忐忑地骑着自行车出了门。
过了公社之后的大路上,往县城去的人明显变多了。只要是个穿得正式的年轻人,徐宝发就下会下意识地看一眼,总觉得这些人和他一样,是跑去县里邮政局参加招工考试的。
“不要慌,不要慌!”徐宝发一路给自己打着气,一路来到了邮政局所在的那条街上。
县城里摆摊卖早点的明显比公社多,徐宝发找了家人多的摊子,买了两只素包子,就着自己带的水,三两下就把包子给吃下去了。等他再到邮局旁边的大铁门前,就看见等待的人群边上,大堂哥徐启发的身影。
“大哥!你怎么来了?”徐宝发赶紧迎了上去,相对徐金发这个亲大哥,徐启发这个堂哥可是要合格许多。
“我怕你来晚了,就来看看。对了,吃了没有?”徐启发说着,将手里装着包子的纸袋子塞到徐宝发的手中。
“大哥,我才吃了两个大包子的。”徐宝发推辞半天。
徐启发见状,只得自己收好包子。他看了眼外头等着考试的人,拉徐宝发走远十来步,低声说道:“我一个老同学在邮局里头是个小领导,我昨天和他说了你是我弟弟,好好表现,不要紧张。”
兄弟俩这边说话的时候,人群中有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正在四处张望,看见徐宝发和徐启发兄弟俩,居然朝两人跑了过来。
“你们是徐家兄弟对吧?”青年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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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了他们的身份,肩膀用力将徐宝发给挤开了,凑到徐启发面前:“徐家大哥,我是胜利公社肖方大队的人,我叫肖鹏飞。大哥你肯定不认识我,但是以后说不定我们就是亲戚了呢,我姐姐是方湾大队陈家湾里陈菊香的嫂子。”
“陈菊香和徐金发在谈对象,你总知道的。所以现在相信我们是亲戚了吧?大哥,我听说您在县里政府里头工作,肯定认识邮局的人。咱们是亲戚,你可得帮帮我啊。”
肖鹏飞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大段话,不但徐宝发被弄懵了,就是徐启发都有点无语了。他看神经病一样看了眼肖鹏飞,“你认错了人,我不知道你说的人和事。”
说完就扯着徐宝发远远地避开了,才低声问道:“那个肖鹏飞说的陈菊香,就是金发正在谈的对象?今天来这里参加招工的,多数都是有亲戚朋友在县里上班才知道消息的,那个肖鹏飞是怎么知道的?算了,不想这个了。你离他远点,我瞧着他那自说自话的样子,脑子有点不正常都。”
徐宝发暗想不会是老大徐金发透出去的吧?可若真是他投出去的,那也是告诉陈家人知道啊,怎么来的人是陈家大嫂的娘家兄弟?难道不是老大透消息出去的?
20. 解决一件事
方爱红去找了贺校长,就在小学一排教师后头的四间屋子的屋顶上找到了人。
贺校长正在捡瓦。他的头发在早秋的风中显得有些凌乱,洗的褪色的中山装,捏惯了笔的双手,此时满手乌黑,正在小心翼翼地清理着瓦片。完全不像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读书人,就是个村里常见的干惯了活的小老头。
“贺校长,您当心当心。是我,方爱红。您和林老师隔壁的那间屋子是不是还空着啊?要是空着的话,我给您和林老师找了个住户,是村里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妇女,带着三个女儿。您看成不成?”
贺校长点了点头:“都让你方主任过来说了,那肯定是成的。”他知道方爱红做妇女工作,带着孩子住到学校的妇女,又不是头一次了,区别只是住的时间有长短的区别。
“方主任,我听说你和徐建华也要去读夜校?这我倒是真没想到。整个大队里我钦佩的人少,你们夫妻俩算两个。”
方爱红自得一笑,“我要是有贺校长您的文化水平,就用不着去读夜校了。以后我要是碰上不明白的就来向校长和林老师请教了啊。”
说完,就钻进了贺校长他们那间屋的隔壁去,一看,墙脚有一个一米五宽的木架子上下铺床,床边放着一张瘸腿的课桌。另一边靠墙放着学校用的多余书本等物。
肖青翠带着三个女儿,这床正好合适。有了住的地方,吃饭的饭,跟着学校老师们吃食堂就可以解决了。
方爱红乐呵呵地回了村,在村口池塘边,就听见曹国良的妈在石板上边洗衣服边骂肖青翠和三个孙女,骂得脏得哟!让村里的喜欢说人是非的老少妇女都纷纷皱眉,懒得搭理她了。
“既然你们家既然百般看不上我家青翠,现在我这个亲妈做主,让她和曹国良离婚。赶紧地,去把你们家户口本拿出来!现在就去公社离婚去。”
不等方爱红开口,竟然是拉着木板车的肖青翠的亲妈,秦凤莲抬起瘦削的脸骂出了声。
曹二婆半点也不见心虚,手里的衣服和棒槌一丢,叉腰就指着秦风莲骂了起来:“我呸!你个没用的糟践货,生个女儿是个不下蛋的母鸡!想离了我们家?哼,当初我们家可是花了66块钱的彩礼的!钱还回来先!”
秦凤莲红着双眼,从口袋里闹出一个手帕小包,颤抖着数了里的毛票子,一共是57块8毛钱。
她扫视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最后看向方爱红,“方主任,您能不能借我十块钱?”
方爱红心里暗叹,扬声道:“当然可以!我一会儿就把钱送来。”说完,她看了下木板床上的躺着的肖青翠,瞧着比在卫生院里的时候好些了。
“秦大姐,青翠要离婚,我们大队是支持的。考虑到她和三个孩子的困难,我们还在村小学找了间屋,让她和三个孩子先住进去。您先送人去大队学校那边吧,贺校长已经同意了。”
秦凤莲感激地都快给方爱红跪下了,被方爱红拦着了,又连连喊三个外孙女给方爱红磕了头。
“不许走!”曹二婆急了,她冲上前去拦在木板车前,看见几个孙女一个个地恶狠狠地瞪着自己,想也不想,一脚就踹在了三妮的身上。
“三妮!”大妮和二妮又气又怒,她们俩忙去抱踹了三四米远的三妮。
“你个老不死的,烂心烂肺的狠毒婆娘!自己亲孙女都能下这种狠手啊,真不是人啊!当着我的面就这么对孩子,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作践青翠她们娘几个。我不教训下你,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秦凤莲怒了,也顾不得埋怨闺女不争气,冲上前一把抓住草二婆的头发,几个大耳光子就甩了过去。
“啊!你个贱货,竟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曹二婆反击。
可惜自从肖青翠进了门,家里家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肖青翠的活,她倒是落了个清闲自在,看着人泼辣厉害,完全不是秦凤莲这把自己当男人使的女人婆的对手,不过片刻功夫,就被秦凤莲给打得鼻青脸肿的。
村里的妇女们多看不惯曹二婆,等她受够教训了,这才出声劝架拉开了两人。
曹二婆仰着面目全非的脸,吐出一颗断牙,对方爱红说:“主任,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她秦凤莲欺负人啊……”
方爱红示意秦凤莲带着板车和人赶紧先去村学校,她才和曹二婆惋惜说道:“曹二嫂,你和秦凤莲是亲家,你们发生矛盾纠纷撕打,那是一家子的事。真要村里做主,先让曹国良和肖青翠把婚给离了,两家人打架,村里才好来做主,是不是?”
曹二婆呆傻住了,肖青翠要是走了,家里的事儿岂不是又全都落到自己身上了?再说,现在66块钱可娶不到一个媳妇了。可国良没儿子,不行,一定要生儿子的。
曹二婆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我这就回家去拿户口本去!等我儿子不要肖青翠这不下蛋的玩意,我再告秦凤莲去!”
等曹二婆人走进了村巷子里头,妇女们才“轰”地一声议论开开,“肖青翠不会真的和曹国良离婚吧?”
“离婚可不好听啊!”
“其实肖青翠离了也好,就曹国良和他老娘那恶毒样,只怕她和三个闺女没几年好活的。”
方爱红心想要是今天肖青翠就能离了这婚,倒是好事!自己得赶紧回家拿钱去。
到了家里,屋里屋外静悄悄的,老大也不知道是在房里复习还是跑去上工了,至于老五,她是懒得多看的。方爱红从藏起的钱里拿了一张大团结,想了想,又多拿了一张。
又将钱藏好了,这才出了门。
等方爱红出了门,老大徐金发从蒙着白色塑料的窗外站起了身,然后才偷偷摸进去了,摸出了藏在床板下面的钱。徐金发也不敢全部偷走,想了想,从里头偷了一张五元的纸币,才又将钱藏回了原处。
还别说,方爱红还真没察觉到钱被偷走了五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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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方爱红匆匆赶去了村小学,把二十元钱塞进了秦凤莲的手里,让这个坚强倔强了一辈子的老人红了双眼,抓着方爱红的手,半天才哽咽着说:“方主任,您的大恩我们祖孙三代都记着!”
“方主任,谢谢您!谢谢大队。我知道贺校长能让我住到学校来,肯定也是大队提出来的。”肖青翠本来还惶恐离婚了没地方住,尤其是现在娘家亲妈也被赶出来了。
“方主任,我妈被我奶奶和大伯一家给赶出来了,她,能不能和我们住一起?”
方爱红看向头发都半白,黑瘦的秦凤莲,暗自骂了句他们大队的干部不顶事,都什么年代了,还能有这种婆婆赶儿媳的戏码发生?
“自然是可以的,这床有两层,你们母女俩睡下面,让大妮三姐妹睡上面去。”
“秦大姐,快别这么说,我是咱们大队的妇联主任,青翠受到了伤害,我们就该保护她和三个姑娘。大姐,其他的事儿先放放,一会儿曹二婆来了,就赶紧去公社把这婚给离了。”
“另外,曹二婆和你们要彩礼,你也可以同她要青翠的嫁妆,还有三个姑娘的抚养费。国家法律规定的,孩子无论男女,父母都得好好抚养,不管就是遗弃罪。”
方爱红把自己知道的能帮上的法律知识全说了,见秦凤莲和肖青翠都答应了,她摸了下三妮的脑袋,说,“好了你们先安顿,我也要忙去了。”
方爱红抬头看了下天色,听见学校里打了放学的铃声,伴随着孩子们欢呼冲出校门往家里奔的身影,等到了徐桂兰收拾好了,和贺校长说了一声,母女俩就骑一辆自行车往公社去了。
“妈,青翠姐是真的要离婚了吗?她娘家妈怎么也跟着啊?”徐桂兰感慨说道。
“肖青翠的妈秦凤莲也是个命苦的人,她嫁给肖青翠她爸后,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就是遭遇也和肖青翠一样,曹被婆婆和男人不是打就是骂。直到十五年前吧,咱们县修秀山水库,肖青翠的爸在水库爆破的时候出事走了。虽然寡妇说出去不好听,但是总算没有男人打骂,也不用伺候男人了。”
“那秦大娘一个人拉扯大三个女儿?她真是挺不容易得。”
“听说她本来要留一个女儿招坐堂女婿的,也不知道为啥,最后是三个女儿都嫁了。这都五十好几的人了,竟然被老婆婆给赶出来了。”
方爱红摇了摇头,“她们大队村委的工作太不到位了!”
不想继续说这个事,她想起老二的考试,方爱红边蹬车边说,“也不知道老二考试咋样了!”
“二哥肯定能行的。”徐桂兰对徐宝发是相当有信心的。“在乡里做邮递员,就是要热心耐心,要一心一意为人民群众服务,思想觉悟得高。二哥在这方面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我相信县邮局的领导一定能慧眼识珠的。”
方爱红也觉得徐宝发这工作是十拿九稳的,却不晓得许宝发的工作差点被郭鹏飞给闹腾没了。
21. 一波平一波将起
上午十点的时候,邮政局外头的布告栏上张贴出了前二十名的名单,大家挤成一团去看。徐宝发仗着身板高大,挤在了最前面。当他瞅见自己的名字排在第五的时候,若不是左右都是人,他真是要高兴地跳起来了。
等他挤出人群外,就听见肖鹏飞的尖叫声,“不可能,我答得可好了,不但全部题目都答了,连反面都写满了!怎么会没有我?有黑幕,肯定有黑幕!一定是有人走了后门!”
徐宝发还没来得及跑开,就被郭鹏飞指着喊道:“徐宝发,其他人我不知道,你一定走后门了!你大堂哥在县政府里的干部,你肯定不是正经考到前头去的。”
众人刺眼的目光探照灯一样射向徐宝发,让他浑身如针刺一般难受。徐宝发怒视着郭鹏飞:“你胡说八道!我凭自己本事考的。你别自己考不好,就以为别人考不好。考得好就是走后门。后门是你家开的啊,你说走就走的。”
郭鹏飞才不管那么多,他冲过去抓着徐宝发的衣袖,朝四周的人大声说道,“考试前给他送包子的男人就是他大哥,你们记得的,就是在政府工作的!他就是走后门了!”
众人的眼光都变了,他们多是记得早上徐启发见徐宝发的情形。互相议论以来,“难不成这次招乡村邮递员的考试真有黑幕啊?”
“不是说公平公正招工吗?怎么又有人搞特殊啊?”
“你还真相信上头说的那些公平公正啊,肯定是说一套做一套呗。”
众人议论纷纷,不但徐宝发成了走后门搞特殊的人,就是邮局的领导们都成了不公平不公正,说一套做一套的小人了。
这情形很快就传到了邮局领导的耳朵里头,不但是书记和局长生气了,负责这次招工考试的李主任也气得不轻,他再三和书记、局长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受任何人打招呼收受好处,保证一定处理好外头的事情。
“那个闹事的不能要,引得大家议论的小伙子,实在不行也不要了。”局长生气地说。
还是书记更知道普通人对工作的看重,劝了局长说:“那个小伙子要是答卷没问题,也并没人谁和咱们局里的人打招呼走后门,该是他的工作还是得给他。不然岂不是让人以为真有人为他给咱们打招呼了?”
局长觉得书记说得有道理,这才没有说不录徐宝发的话了。而在外头的徐宝发可不知道,他只知道要是由着郭鹏飞这么闹下去,自己不是屎也是一身臭了。
他气红了眼,怒吼一声,朝着郭鹏飞就挥起了大拳头,边打边骂:“老子凭自己的本事考的好!你嫉妒我考上了就害人!你要害我没工作,我也不让你好过!咱们一起死!”
郭鹏飞是爸妈连生了三个闺女后得到的宝贵儿子,从小到大都养得精细,在村里那是被人碰到点皮了,都没父母上门骂人的。故而他从小到大就没有被打过。
现在被徐宝发狠狠揍着,他是毫无反手之力,一开始还嘴硬骂人,后来就变成了哭着求饶,“别打了,是我瞎说的,别打了,好痛啊!爸,妈,救命啊!我要被打死了……”
围观的人都在看热闹,直到李主任来了,才有两个胆大的上前想表现表现,才将徐宝发和郭鹏飞给分开。
李主任黑着一张脸,高声说道:“都说了这次考试公平公正,既然大家心里有疑惑,现在我把你们所有人的答卷都公开,大家进来看看,就知道到底有没有黑幕了!”
“谁在造谣抹黑我们邮局,我们会报公安!”
徐宝发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其他人也觉得邮局敢把答卷公开,那肯定就没有猫腻了。
躺在地上哎哟叫痛的郭鹏飞,没有人理会了。
徐宝发看了自己的试卷,他能拿到第五名,确实答得不错。而郭鹏飞的答卷,让大家都笑死了,简直就是小学三年级的水平了,许多语句都不通顺,还错别字连篇,也不知道他那来自信觉得他能考得上?
徐宝发担心去大堂哥家里吃中饭又引得人说三道四,觉得还是避嫌点好。中午就去找个面摊吃了一碗大肉面,听了几个吃面的大爷大妈说县里的八卦,快一点了才慢悠悠地往邮局走。
徐宝发下午的面谈很顺利的过关了,他得到了邮局乡村邮递员的工作,明天开始县邮局学习一个星期后,将到胜利公社邮政所报到,成为一名正式的乡村邮递员!
徐宝发高高兴兴回家去时,方爱红、徐建华和徐桂兰正在往县里赶。
徐建华难得用了一回拖拉机,方爱红和徐桂兰坐在车斗里头,虽然一样颠簸,但是好歹地方够大,屁股和腿不会麻了。
等到了函授学校的时候,时间还早,方爱红就提议他们去吃点东西再去函授学校。
徐建华是没意见的,一家三口没去国营饭店,而是去了私人小饭馆,好吃又实惠。
“爱红,你看人家这小馆子生意多好!”徐建华怎么想都觉得后头自己干也不会太差。
方爱红白了徐建华一眼,“都说好的事儿,你可别又三心二意的。”
徐建华只得将满肚子的话都给吞了回去。一边的徐桂兰在偷笑,不过爸妈这样子,她只会更加高兴。
一家三口吃完饭,扶着肚子出了小饭馆的门,一路慢慢悠悠走到函授学校去,才不觉得撑了。
“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也有吃撑的时候!”徐建华感叹说道。就是方爱红也脸红了,上辈子后面虽然儿女们不孝顺,但是自己和老头子可一直都是体体面面的,没在外头吃撑过呢。
看到很多年轻人来函授学校,都在往上课的教学楼去。方爱红他们也不耽搁了,跟着人群往前走。
方爱红上课的教室和老伴以及女儿的教室是分开的,她上课的教室在二楼的最西端,她进教室的时候,老师没有来,来了七八个上课的年轻人,正围在一起说笑,只角落里戴眼睛的青年,让她有点眼熟。
瞅见方爱红进来了,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子惊讶道:“大娘,你走错了地方了吧?这里是上课的教室。要等人的话得再外面等。”一句话将年轻人的注意力都带到了方爱红的身上。
方爱红呵呵一笑,她找个前排靠近讲台的位置坐下后,这才不慌不忙地笑道:“姑娘,我知道这是上课的地方,我就是来上课的啊!谁规定只你们年轻人能上夜校了啊!大娘我也追求进步的。”
高马尾姑娘脸一红,觉得自己确实狭隘了。确实没有谁说人老了不能来上学的。
倒是个戴眼镜的男青年,略有些疑惑地看了眼方爱红,就移开了目光。
其它人都面面相觑,随即像看稀奇一样看方爱红,直到授课的老师进来了,众人才回过神。
老师姓吴,也是第一次见年纪和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学生。但神色不变,也不多问就开始讲起课来。
这个时候的人还是很尊重知识和老师的,一个个都听得认真极了。方爱红也不例外,恨不得将老师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一堂课下来,她的笔就没有停过。
很快一个小时过去了,课间休息的铃声响起,吴老师也没有拖着继续讲,他喝了一口水后,不知怎么想的,走到了方爱红面前。
“这位同学,作笔记也要择重点的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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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把老师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下来。”
吴老师拿起方爱红的笔记,神色极其和蔼,对于方爱红的那只能称得上整齐的字多说了一句,“可以买字帖每天练练字。”
方爱红顿时肃然起敬,连连应是,“多谢老师指点,我以后一定多练字。”
吴老师难得多说两句话,也是见方爱红年纪不轻,衣着简朴,皮肤显黑双手的关节粗大,一看就是农村妇女。这个年纪的农村妇女来上夜校,那的确是有上进心的。
等吴老师出去了,教室里的年轻同学们,尤其是几个女孩子,互相推着,走到了方爱红的面前。最后还是那个高马尾辫的女孩子开口道:“大娘,我和你道歉!你这个年纪还能来学习,勇气可嘉!值得我们学习!”
“是啊大娘,那个吴老师刚刚和你说什么啊?你们以前认识吗?”
方爱红知道这些小年轻脑子里想得是啥,她将自个的笔记本收好,笑嘻嘻地说:“大娘我就是个村里人,怎么可能认识吴老师这样的文化人呢?估计他也是第一次见我这么爱学习的人,所以就来提点我两句,让我笔记要记重点,平时多练练字。”
一个狐狸眼的女孩子不大相信地说:“真就说这个?”
方爱红摇了摇头,“好了好了,大娘我赶走去厕所呢。姑娘们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几个女孩子都羞红了脸,“上厕所干嘛嚷这么大声啊!很丢人的。”
“哎呀,谁不吃喝拉撒呀?怎么就丢人了?大娘我不怕丢人。”方爱红赶紧分开女孩子,往事前就探听好的女厕所奔去。
“还真是没脸没皮的村里人!”狐狸眼女孩子冷哼一声,“也不知道吴老师看重她哪一点了?竟然放着我们不提点,只和她说了话。”
高马尾的女孩子看了她一眼:“高春丽,大娘也没有说错啊,只要是人就得吃喝拉撒,干嘛骂人家?我看你就是对农村人有偏见!”
“有偏见怎么啦?农村人本来大多就是没脸没皮的,净占便宜的讨厌鬼还不讲卫生。反正,我讨厌死农村人了。”高春丽大声嚷着。
“哼!”戴眼镜的男青年,想到自己“村里人”的身份,就没有凑上去的冲动了,心里却把方爱红当成了“祸头子”。这个同学的妈妈,一如既往地讨厌!
男青年,也就是高云天沉默着走出教室,走廊拐弯处看见了正说话的方爱红和徐桂兰,本就黑的脸更黑了。心里暗骂果然是徐桂兰的泼妇妈,真是没脸没皮,一把年纪了还要和年轻人坐在一起学习。
方爱红知道徐桂兰担心自己不适应,她安慰说道,“你妈我特适合上学了。我小的时候可是几个姐妹里头最聪明的,你外公最喜欢我了。好了,你自己用心学,我和你爸也不会拖后腿的。”
“妈,我知道了。”徐桂兰撒娇说。
两人都不是迟钝的人,察觉到打量的目光,转头看去,就看见了黑着脸的高云天。
徐桂兰一怔,神色有一瞬的变化。方爱红察觉到了,想到了什么。等高云天一走,就问:“他是你的同学?”
徐桂兰神色有些不自然,半晌才回神,点了点头,“他是咱们公社沥水大队的人,成绩挺好的,听说他去读高中了啊,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
方爱红听徐桂兰这么说,只当他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了。正好上课的铃声响起了,就没有说话回了各自的教室去。
上课的时间过得很快,方爱红很快就把课间的事情都忘光了,认真地听老师讲课,更是把老师推荐的书名都记在本子上,决定有机会就去找来读。
22. 事情发展不由人(未完)
方爱红在夜校门口看见耷拉着脑袋的徐建华,她一开始有些生气的,觉得徐建华脑壳有点钝,听老师讲课,不管懂不懂都记下来回家琢磨不就是嘛,干嘛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只是等徐建华将他抄写的笔记递给方爱红后,方爱红也沉默了。不是笔记本山的字太难看,而是那写下来的字连在一起她完全看不懂,更别提那些弯弯曲曲蝌蚪文了。
“建华,确实是为难你了。”方爱红承认自己太想当然了。像这种教授机械类的课程,不是技校专门教授技术的。对于没有啥文化基础的大老粗来说,确实太难了。
“等星期天我和桂兰过来时,我再找老师说你不学的事情吧。”
徐建华惊喜地抬起了头,“爱红,你愿意我退学?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今天晚上在教室里坐着听老师讲课,一直在怀疑我是不是中国人,怎么老师的话连在一起我一句都不懂了。”
方爱红心想老头子不适合在这里学就算了,不然不是为老头子好,不过是满足自己的私心而已。
想通了的方爱红,看徐建华那如获新生的样子,心里真是一哽。等徐桂兰出来了,一家人就准备坐着轰隆隆的拖拉机回乡里去了。
这个时候的拖拉机前头是没有照明的灯的,徐建华是把手电筒绑在把手的中间,他也不敢开得太快,就怕太颠簸了将手电筒给颠掉了。这黑灯瞎火的,加上路况不好,拖拉机要是熄火了就糟糕了。
初秋的夜里,漫天星斗像颗颗钻石散落在漆黑的夜空,伴拖拉机的轰鸣声,方爱红和徐桂兰裹着厚夹衣坐在车斗里,说了一会儿话,方爱红就发觉徐桂兰有些不对了。
想起夜校的那个戴眼镜的男青年,方爱红问道:“桂兰,你那个和我一个教室上课的同学叫啥名字啊?你们读书的时候来往多吗?怎么今天不见他来和你打招呼?”
徐桂兰苦涩一笑,“妈,我其实也不知道怎么说,上学的时候,我经常和高云天探讨学习上的问题;在学校的劳动上,他也常常帮我。他有两次还和我说了他家中的烦心事,我以为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也约定初中毕业后,无论是升学还是在家干活,都要写信联系。”
“可是,两年前的暑假,我没有收到一封信。鼓起勇气给他写了一封信后,也没有受到回信。”
“所以,我当时就在想,是不是他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朋友,所以过去的朋友就不打算联系了。后来听说他去了县里读书了,就没有再见过了,直到今天。”
方爱红想起了上辈子桂兰的事,她大姨给说的亲,嫁到了齐家村的齐嘉明,这个齐嘉明是公社中心小学的老师。小两口一开始也还不错,后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突然就关系冷淡了。
方爱红记得自己还问了两次,每次都没桂兰找借口给岔开话题了。她只得把事情放下,希望让齐嘉明看在她和徐建华对女婿好的份上,能多爱护桂兰。
因为齐嘉明小时候患了幼儿麻痹症,长大了一条腿不能太过用力,和正常人还是有点点区别的。他虽然是小学的老师,家里也种着地。每次都是方爱红和徐建华去帮忙双抢和秋收,直到粮食送进粮仓为止。
但是最后,桂兰是死在了难产上的。因为齐嘉明全家都不同意桂兰去医院生孩子,接生婆根本就无法处理突然出现的难产情况。等方爱红和徐建华赶到的时候,桂兰的身体都凉了。
她恨死了齐家的上下人,把齐嘉明家里都给砸了,和齐嘉明的老娘还打了一架。直到过了许多年,她还记得齐家那老娘们给桂兰身上泼脏水,说她搞破鞋,水性杨花,浪荡,不要脸等等。还说是村里人在县里看到了桂兰和一个男人来往,就是姓高。
难道齐家老虔婆不是空穴来风,姓高的男人就是这个高云飞?
这一辈子的事情和过去虽然很多不一样了,桂兰也肯定不会嫁给齐嘉明那个混蛋,但是有些事情却不会改变。像是这个高云飞,方爱红就很不看好。
太假了!一看就在装样子!小姑娘可能看不透,但方爱红这种活了七八十岁两辈子的人哪里不清楚?这样的人,处处算计着,利益至上,只要有好处就会往上冲,没有好处就是他脚底的泥。
不管是不是高云飞在桂兰的婚姻中搞过破坏,这个人最好保持距离。
“桂兰,答应妈,不要和高云飞有太多的来往。过去的交情已经过去了,我觉得这个高云飞不是个值得来往的朋友。”
徐桂兰虽然看不清方爱红的神色,但是只听她的话,就能听出其中的郑重来。
徐桂兰眨了眨眼,半晌才应了一声。
方爱红不知道说什么好,摸了摸孩子的头发当作安慰,想了想说起了她的打算,“妈想将肖青翠一样的妇女的事迹写出来,希望真心有人关心和帮助她们。今天妈听了吴老师的课,听他说所谓的创作,最重要的是真情实感,是贴近生活。”
“我很有真情,也贴近生活啊,但是想要将那些故事写出来,肯定还是有很长的路要走的。桂兰啊,你有时间也可以多教教妈。”
徐桂兰失落的心神被拉了回来,她从小学时作文就写得好,忙应了,还和徐桂兰说起了写作文的一些要点来。
而这个时候的徐家,正热闹着呢!
事情得从徐宝发那说起,他下午得了工作后才骑了自行车回家去。而被打了一顿的肖鹏飞,被他大姐和姐夫接回了家。
肖大姐是个护弟的人,她本来看弟弟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就想冲到邮局去闹。幸好肖大姐夫是个有点眼力的,早就察觉到别人眼中的嘲笑讽刺。等他从地上将肖鹏飞的卷子看了,他的脸青了又红,这,还好意思说是初中毕业生写的?自己只上过三年学堂门,都写得比这个好。
肖大姐夫赶紧拦住了肖大姐,一起扶着肖鹏飞灰溜溜地走了。
“小弟被打成这个样子回去,我爸妈肯定要怪我们的。”肖大姐担心又有点心疼,“我们送小弟去卫生院看看吧。”
肖大姐夫虽然很想撒手不管,可是想到老丈人和丈母娘护儿子的疯魔样子,闭上了嘴巴。
于是,在卫生院里涂了药水的肖鹏飞看起来更恐怖了,不说话的时候,连他大姐都认不出了。等他回到家里,立刻惹来了肖老娘的哭天喊地声,“儿啊,到底是哪个该死的畜生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随即又恶狠狠地看向肖大姐和肖大姐夫。
“你们俩个陪着鹏飞去的县里的,他被打了你们都不知道护着他?”
肖老娘都不敢摸宝贝儿子的脸,那青青紫紫的样子,让她的心痛的直抽抽。实在忍不住满心的怒火,再看大女儿一脸的无辜,当即就冲了过去给了肖大姐一个耳光,“你还有脸委屈?现在伤的你亲弟啊!你怎么有脸回来?”
肖老爹对大女儿和大女婿也很有意见,等肖老娘打了肖大姐,才出声制止:“好了,鹏飞到底是被谁打的?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是二姐小姑子陈菊香对象的弟弟,是他打的我!呜呜呜,爸妈,好痛啊,我以为他要打死我!”肖鹏飞想到徐宝发的铁拳,浑身都害怕得一抖一抖的,可是要他咽下这口气,他又实在不甘心,当即就告状起来。
“他走后门考上了邮政局的工作,怪我揭穿他走后门,所以才打我的。”混淆黑白,肖鹏飞从小到大都很拿手。
“老大,你去几个叔家将堂兄弟们都喊上,我们这就先去陈家打听打人的徐宝发家是哪个大队的,然后一起去给你兄弟讨回公道来!”肖老头眼里闪过狠厉的光芒,他可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全家都指望着他呢。
很快,肖鹏飞上十个的堂兄弟们中有五六个是不愿意来的,根本就不愿意理会肖大姐说的。剩下四五个完全是碍于家长长辈压着,不得不来。他们心里都很厌烦肖鹏飞,不过看到他被打成猪头样子了,那份不满消失了不少。就都跟着肖老爹一起,先去了陈家湾陈菊香家中。
等肖家人找上门了,陈菊香大嫂瞒着陈家人,把招工消息送回娘家的事就遮掩不住了。
等肖家人气势汹汹地到了陈家湾里,引得秋后在地里磨洋工的社员们一个个地丢下手里的锄头,跟着一道去看热闹了。
方想娣是个泼辣的,和肖家老娘放在一起就是针尖对麦芒,她一看肖家人面色不善地上门,就气得不行,自家是娶了肖家二姐做媳妇,不是娶了肖家全家人啊!怎么有点啥事就跑来自己家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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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家公、亲家母,你们这是来干什么?哟,鹏飞这是被人打了?该找打人凶手去啊?来我家干什么啊?”
肖二姐挺着肚子神色惊慌,她尖叫一声就往屋里躲。陈菊香看见了翻了一个大白眼,真是不知道大哥脑袋是不是进水了,看上这么个女人。真是家门不幸!
肖老娘一把推开方想娣,朝着屋里得肖二姐冲了过去。方想娣慌叫道:“菊香,赶紧拦着点!你大嫂肚子里怀的可是我们陈家的种!”
陈菊香只得拦着肖老娘,“大娘,有话好好说,大嫂肚子里可有孩子呢!”
肖老娘虽然生气,却没昏头,放过肖二姐,而是抓住了陈菊香恶狠狠地骂道:“你那个对象是哪个大队哪个湾的?打了我们家鹏飞的就是你那对象的弟弟!真是不做人,和这样的人搞对象,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陈菊香懵了,等反应过来,气得脸都红了,用力推开肖老娘,还嚷道,“我谈什么对象和你个老东西有关系吗?别自家儿子干了坏事被打了,就找个人顶岗吧?你当我陈菊香好欺负啊?”
陈菊香年轻身体也好,但是肖老娘干惯了农活,力气不小,两人很快就成互相挠伤地状态。
“菊香,你干啥呢?这是我妈,你不能动手!”肖二姐畏畏缩缩地,看肖老娘被挠伤了,马上又上前为老娘撑头。
肖老头不快地瞪了肖老娘一眼,老娘们真是没啥用!他朝肖老娘吼了一声:“干啥子?老婆子没个数,赶紧放开亲家姑娘。亲家母,打上鹏飞的人是你们女儿对象的弟弟,我们就是来问问他们家在哪里,不是来和你家闹啥的。”
肖老娘松开了陈菊香,还是不忿地轻轻打了下肖二姐一下,“让你多嘴!什么招工消息,害得你兄弟被打了。”
方想娣和陈菊香听在耳里,心里一动,招工消息?肖二姐能知道啥招工消息?
方想娣哼了一声,见肖老头还算客气,没好声气地说:“他们家是方湾大队的一小队的。和我家菊香处对象的是老大徐金发,他有两个兄弟,一个叫徐宝发,在村里干活,一个叫徐银发,在公社高中读书。”
肖老头立刻锁定了打儿子的凶手,是徐宝发。他们也不管陈家人会怎么逼问肖二姐,只管往方湾大队去了。
肖家的人很快就到了徐家的矮院里,肖老娘把一脸青紫的肖鹏飞往前一推。
肖鹏飞指着徐宝发道:“徐宝发,你考试走后门还不许我说,还打我!现在就要你好看。”
肖鹏飞的一个堂兄弟肖金梁从院门后头的地上摸到了一块石头,往墙边的酸菜缸子砸了过去:“今天不赔五十块,徐宝发就等着送派出所吧!”
徐金发吓得躲在直接往屋里躲,“事情没问清,别先喊钱。”可肖老娘已扑上来,一把揪住徐宝发的衣领,指甲抠进他衣服扣子,“噼啪”崩飞两颗。她唾沫星子溅到徐宝发脸上:“你个走后门考了个乡里邮递员就了不起?还敢打了我儿子,我就你倾家荡产!”
徐宝发脸涨得通红,腕上青筋暴起,却死死攥住拳头不挥出去。他才要还手,就听见徐金发低声说:“还手就完了!”话音未落,肖家老头子就突然抡起从墙角摸到的锄头柄,横着扫向徐家晾在屋檐下的衣服,“哗啦”一声,竹竿上晾晒的衣服全都给掉在了地上。
躲在房中的徐桂莲吓得不轻,单蹦着一只腿去将房门给关得紧紧的,心里把二哥徐宝发骂个半死。
徐金发完全没把肖家人上门闹事和自己给陈家送口信给联系起来,他看肖家人一个个又凶又恶,吓得不轻。
迁怒徐宝发,“老二,你惹出来的事,你自己去摆平!就你这爱惹事的样子,早晚有一天进局子去。”说完,他还把徐宝发往肖家人面前推!
徐宝发心里一冷,大哥还是真半点也没有兄弟情啊!可只有自己一个人,也不能任由肖家人在自家打砸!
他握紧拳头就要上前,
肖鹏飞的老娘已经伸出爪子挠了上来!肖老头更是挥起锄头柄朝着徐宝发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院门外徐家大伯徐建军领着村里同姓的后生就到了,还有见机快的小年轻往大队部跑,去找民兵队长方志武去了!
23. 没完
徐宝发瞳孔一缩,眼看那锄头柄带着风声就要砸到头上,他本能地侧身一躲。锄头柄擦着他的耳畔砸下,“砰”地一声闷响,重重敲在他的肩胛骨上。徐宝发痛得闷哼一声,半边身子都麻了。
肖老头见一击未中要害,眼中凶光更盛,抡起锄头柄又要再打。就在这时,院门口炸雷般一声吼:“住手!哪个敢在方湾大队撒野!”
徐建军高大魁梧的身影堵在了院门口,身后跟着七八个徐家同宗的青壮后生,个个手里抄着扁担、铁锹,面色不善地瞪着肖家人。徐建军一眼就看到捂着肩膀、脸色发白的侄子和院子里被砸烂的酸菜缸、散落一地的衣物,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肖家的!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到我们徐家院里来砸东西打人?当我们方湾没人了吗?”徐建军声如洪钟,一步跨进院子,直接挡在了徐宝发身前。他带来的后生们也立刻涌进院子,原本就不宽敞的矮院顿时被挤得满满当当,气氛剑拔弩张。
肖家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人群镇住了一下。肖老头举着的锄头柄慢慢放低了些,肖老娘揪着徐宝发衣领的手也松了劲。肖金梁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石头藏到了身后。
“徐大队长,”肖老头子试图讲理,但语气依旧蛮横,“是你家徐宝发先打了我儿子!你看鹏飞这一脸伤!下手这么黑,必须赔钱!五十块!少一分都不行!不然我们就告到公社去,告他徐宝发打人,还告他走后门!”
“放你娘的屁!”徐宝发忍着肩痛怒骂,“肖鹏飞满嘴胡吣!我根本没打他那么重!他那是自己摔的讹人!邮递员的考试是县里统一招的,谁走后门了?你拿出证据来!”
“你就是走了门路!不然你考不上!”肖鹏飞躲在他娘身后叫嚣。
“吵什么!都给我闭嘴!”徐建军一声怒吼,压住了所有声音。他久当武装部长,自有一股威严。他先看了一眼肖鹏飞脸上的伤,青紫是有的,但具体怎么来的,一时难断。他又看向徐宝发:“宝发,你真动手了?”
“大伯,我在县里是打了他几下,因为他堵着路还骂人,根本没用拳头打他脸!”徐宝发急道。
“胡说!就是你打的!”肖老娘跳脚。
就在双方又要吵作一团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声更加严厉的喝止:“干什么!都想吃牢饭是不是!”
民兵队长方志武带着两个背枪的民兵赶到了。他脸色铁青,扫视着狼藉的院子和对峙的双方,最后目光落在肖老头手里的锄头柄和肖金梁还没来得及完全藏起来的石头上。
“肖老头,是你带头来徐家打砸的?还动了锄头?”方志武语气冰冷,“现在是什么时候?公社三令五申不准武斗,你们肖家沟是想顶风作案?”
肖老头子心里一虚,赶忙扔掉锄头柄:“方队长,是徐宝发先打人……”
“打人了可以找大队、找公社处理!谁允许你们私自带人冲进别人家里砸东西、打人的?还动锄头?这是想杀人吗?”方志武根本不听他辩解,直接点明性质,“看看这院子!酸菜缸是谁砸的?衣服是谁扯地上的?徐宝发肩膀上的伤是谁打的?”
肖家人被问得哑口无言,气势顿时矮了半截。肖金梁悄悄把石头丢在了脚边。
方志武又看向徐家人,特别是徐建军带来的后生们手里的家伙:“你们也是,想干什么?聚众斗殴?都想被捆起来送公社保卫组?”
徐建军摆摆手,让后生们把家伙都放下:“志武,我们不是来打架的,是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人被欺负。”
方志武哼了一声,心里明镜似的。他转头对肖家人说:“事情我已经清楚了。肖鹏飞说徐宝发打了他,徐宝发不承认。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你们肖家上门打砸、伤人,是铁的事实!现在都跟我去大队部!肖老头,肖金梁,还有你,”他指指肖老娘,“都去!徐宝发,你也来!把事情说清楚!”
他又对徐建军说:“建军叔,你也一起来做个见证。其他人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肖家人这下傻眼了,本来是想来讹钱吓唬人,没想到撞到了民兵队长的枪口上。肖鹏飞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徐金发在屋里透过门缝看到这一幕,暗暗松了口气,又庆幸自己刚才没出去,同时也后怕自己推老二那一下差点酿成大祸。
徐宝发捂着疼痛的肩膀,看着一脸正气的方志武和稳住了场面的大伯,心中一定。他知道,去了大队部,至少能有个说理的地方了。而肖家人,则在方志武和民兵的注视下,灰溜溜地跟着往大队部走去,先前的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
拖拉机轰轰隆隆地一到村口,就被老徐家的邻居徐红军给拦住了,“建华,方主任,赶紧的,你家金发、宝发,还有建军大哥都去大队部了,有人来家里闹事。宝发都被打伤了。”
方爱红和徐建华一开始还没听清,等拖拉机的轰鸣声渐渐停下,他们俩顿时就变了神色,交代徐桂兰一句,夫妻俩就往大队部赶去。
徐桂兰也要跟着去,还是徐红军和郑金花夫妻俩劝住了,“桂兰你还是先回家吧,你家里现在也乱得很,你先回去收拾一下吧。”
大队部里,一盏四十瓦的灯泡掉在梁上发出昏黄的光芒,在秋风的吹拂下,微微晃动着,把两拨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排对峙的篱笆。
肖鹏飞被肖老娘搀扶着,肿胀的小眼睛瞪着徐宝发;徐宝发则半个肿得老高的肩膀露在衣服外头,他仍把背挺得笔直。
方志武站在中间,他是徐宝发的表哥,情感上更加倾向徐宝发,加上是肖家人先打上门,
他瞪向肖家的几个人:“肖金旺,说说,带着人跑到别人家里打人砸屋,怎么了,你这是把你们肖家人当土匪了啊?觉得派出所不敢关你们是吧?”
肖老爹心里虽然有些发怵,但是看到肖鹏飞那青紫的脸,就大声分辨道:“是徐宝发先打人的!方队长,我知道你和徐宝发是表兄弟,但也不能包庇他!”
“就是,不然就是找到公社去,找到县里去,我们也不会这么算了的。”肖老娘插嘴道。
肖鹏飞的几个堂兄弟本来还有点后悔来给叔叔一家撑腰了,现在又觉得先动手的是徐宝发,那肖家再有错也少了三分了。
“宝发,你先说说,你为什么动手打肖鹏飞?”徐建军人老威还在,他知道徐宝发这个二侄子,并不是那种贸然动手打人的人。
徐宝发红着眼狠狠地瞪了肖鹏飞一眼,说:“今天在县里邮局考试,我考了第五名,被录上了。肖鹏飞没被录上,他就造谣说考试不公正不公平,还说我是走后门才被录上的。”
“当时,其他人也有动手。邮局的领导还警告肖鹏飞再造谣,就报公安。为了证明他是造谣,我们每个人的答卷都拿出来给大家看了。人人都看出来肖鹏飞的水平,小学三年级的水平都没得,他考不上那是正常的。他姐夫和姐姐当时也看到试卷了。”
“肖鹏飞,你承认不承认徐宝发说的事?是不是你造谣在前,这才被打的?”
肖鹏飞心虚地往肖老娘身上靠,“我也没说错啊!徐宝发确实是有关系在县里呀,不然他咋知道邮局招工的消息的?”
徐建军老眼一眯,对肖老爹冷笑道:“咱们虽然都是乡里人,但哪家没个亲戚朋友在县里?得到招工消息半点也不奇怪。反倒是你这儿子这想法,有亲戚在县里,参加招工考上就是走后门?你出去说说看谁不觉得好笑?”
肖老爹却死犟着,“那徐宝发也不能打人!徐部长,你别仗着当过干部,就欺负我们小老百姓!”
肖老爹的话音未落,门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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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急促的脚步声——
“让开!我看看谁打了我儿子砸了我的家?”
方爱红冲进屋里,徐建华跟在后头,手里还拎着从拖拉机的摇把手。两人一眼看见徐宝发肩膀上的伤,徐建华的喉结猛地滚动,握着的铁把手掉在了地上。
"肖金旺!"方爱红直呼肖老爹大名,"你儿子造谣生事不该打?真当我徐家没人了!"
肖老爹到可不管,直嚷道:“方主任,你官大压人?我家肖鹏飞被打得这么狠,今天你们家不赔五十块钱的医药费,我们全家人就住在你们家不走了。”
“赔医药费?”方爱红看向徐宝发青紫的发亮的肩膀,"我家宝发的肩膀是你们打的吧?咱们现在就去县医院检查,看看谁的伤重,看看到底谁赔谁医药费?”
肖老娘一拍大腿就要嚎,被方爱红抬手止住:"怎么,你别以为嗓门大就有理了?那就更大声点儿,嚎给咱们全大队都听听!也让所有人都评评理——”她转身面向围观的社员,声音清亮。
围观的社员们之前就听说了徐宝发说的话,加上肖鹏飞被父母给惯的全公社都有名的游手好闲,自然是相信肖鹏飞不可能考得过的。一时间议论声嗡嗡不绝,让肖鹏飞都难得觉得羞愧了。
他不甘地挣扎着喊:"谁不知道你们家有许多人都是干部!我都看到徐家大堂哥去看徐宝发,还有这招考的消息,说是只要去考,不差的都能考上。这可是你们家老大亲口说的。”
“放屁!”徐建华猛地踏前一步,却被方爱红拦住。她不慌不忙地问道:“我们家老大亲口说的?”
方爱红瞪了眼徐金发,徐金发的心里一慌,低头躲进人后。
“我们家老大爱吹牛,整个方湾大队都知道,就没人当真过。”方爱红冷笑,“再说了,邮局是国家的,:不是我们家老大的,他说谁能考上谁就能上?那我都想去考了。”
肖金旺终于撑不住了,实在说不出话来。
肖老娘还想撒泼,被方志武挡住:"老嫂子,再闹我可真叫派出所来了!事实清楚——肖鹏飞造谣挑衅在先,徐宝发动手在后,双方都有错。但肖家聚众上门,性质更恶劣!"他转向肖老爹,"要是报公安了,肖家人罚款拘留是跑不掉的。现在你们是想公了还是私了?"
肖家几个堂兄弟面面相觑,悄悄往后缩。肖鹏飞突然"噗通"一声坐倒在地,干嚎起来:“我……我冤枉!我就是不服气……”嚎到一半被肖老爹一巴掌扇在后脑:"闭嘴!还嫌不够丢人!”
方爱红深吸一口气,声音缓下来:"肖金旺,咱们一个河滩上淌水二十年,你儿没考上,心里窝火我理解。但造谣毁人前程,这比打人更毒。"她看向徐宝发,"宝发,你也冲动了。动手打人了终究落了下乘。所以我的意见是医药费各家管各家。"
肖老娘不服气,还要闹,被肖金旺恶狠狠的眼神给制止了,攥紧的手说:“”好,就依方主任说的来。”
“方主任养了好儿子,这吹牛都吹到陈家湾去了。”
方爱红看肖金旺这个老东西都这样了,还挑事,看了方志武一眼。
方志武立刻拍板:“医药费互免了,但是这打砸别人家里总要赔的。肖家给徐家赔偿十块钱吧。”
“想得美啊,我们没钱,不赔……”
“不赔,不赔明天就送公安去!”
肖老娘吓得息了声,肖家人憋屈地低了头,终究都不想去见公安。
方志武这才出声说:“都散了吧!”
等人群渐渐散去,只剩大队部门口那盏昏灯晃啊晃,还有徐家人和方志武。
“啪!”方爱红将缩着头的徐金发拉过来,就甩了他一巴掌,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出声劝说,他们都清楚,今天这场纷争,完全是徐金发闹出来的。
24. 转变
徐金发被方爱红的一巴掌给打懵了,半晌才哄着眼瞪着方爱红,怒吼道:“今天肖家人打上门来都是老二他打了人,我并不是你亲生的吧?什么事情都怪到我头上啊!”
徐建华火了,一把推着徐金发后退两步,吼道:“老二是打人了,那是肖鹏飞造谣害人!可肖鹏飞是怎么知道县里邮局招工的事情的?人家那话里头说得可清楚了,是有人送了消息去陈家,陈家大嫂又把信送回了肖家。”
“咱们家谁和陈家有往来?除了你还有谁?不说咱们村里人,就是城里,谁不知道这工作是僧多粥少,机会难得?有个消息恨不得握着半点风不漏的,只有你,真是我们的好儿子啊,陈家就那么好,你是认定陈菊香了啊?”
徐建华这次是真的失望了,之前徐金发的自私只顾着自己,他虽然有意见但是能够理解,人为自己多想些怕自己吃亏了,不算什么错。但是明知道亲兄弟工作要参加招工了,却把消息露给外人,那就是大错了。这是完全不把兄弟当一家人了!
方爱红怕徐建华气狠了,忙对他说:“早和你说了老大是这样一个人,他也大了,我们管不了那么多的。你说总归是我们亲生的,还没有成家,不好把他分出去。现在你也明白了,他就是看中人家陈菊香了,什么事情都想着人家陈家,半点也不考虑我们这些人。”
方爱红又看向陈建军:“大哥,今日这事谢谢您嘞!不过一会儿回家里头,还要麻烦你给做个见证,等明年金发高考完了,咱们家就分家!”
徐建军瞥了徐金发一眼,见他还是一脸愤懑,只为自己不平,丝毫不为自己做的事情感到愧疚,也觉得这个大侄子是没救了。也不劝了,点头说了声:“好!”
方志武虽然是亲戚,却是个晚辈,见姑姑方爱红没开口喊他去,也就没多说什么。
徐金发直到回到家里,才从震惊中回过神——爸妈是真的要将自己赶出去了?!在他看来,父母所谓的分家实质上就是把自己从家里赶出去。
他真是又委屈又愤怒,可是村里人在知道肖家人上门的真相的时候,他没有得到任何理解和同情的目光,反而都是鄙夷和不解。
这天晚上,徐建华和方爱红虽然没有明着说把徐金发给分出去,但是分开吃饭,也在徐建军的见证下,把该给他的东西,一间屋,三百块钱和大半年的口粮,以及一些票证等,都给了他。
徐金发无比的怨恨和惊惧,但是他看得出这次方爱红和徐建华是铁了心地不要他了。他只能跪在徐建军的面前哀求。
“大伯,你帮帮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大伯,我以后什么事都听我爸妈的,大伯……”
徐金发求了徐建军不说,还跑到方志武面前哀求,“志武哥,你帮我和我妈求情,我真的没想那么多,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没想过要害宝发,真的没想过的……”
徐建军看着哭得慌乱的大侄子,终究还是不忍心,他看向徐建华和方爱红,“我知道你们生金发的气,他是做错了。可说到底,还是你们夫妻俩没好生教育他。这个时候一把将他给分出去,村里人除了议论他的不是,也少不了说你们的是非。”
方志武也是出了声,“姑,建军叔说得是啊。咱们村里可是没有孩子没成家就赶出去分家的。不管怎么样,真要分家,等金发他高考完了结婚后再说,到时候怎么分,村里人都不会说什么的。现在都快十月份了,到明年高考,也就九个月的时间。”
方爱红两辈子都是个极要脸面的人,她低头看了眼痛哭流涕的老大,再看怒气散了不少的老头子,想了想终究还是点头了。
“徐金发,你记着,这大半年里,你要再闹出点什么事情来,不管谁来劝都没有用,拼着别人的唾沫芯子,老娘也要把你分出去!”
徐金发心里怨恨得很,脸上却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妈,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再给家里惹事了。”
徐建军和方志武又各自叮嘱了徐金发几句,也不在老徐家多呆,纷纷起身要回家了。
“大伯,志武哥,我冲了一大锅鸡蛋汤,你们喝点再走!”徐桂兰从灶房里出来说。
“是啊,大哥、志武,今日个真是亏了你们俩,不然不知道宝发要遭啥罪呢。”方爱红起身去端鸡蛋汤。
八零年的乡下人家,鸡蛋汤已经是顶顶好的待客的东西了。方爱红也不是抠搜的人,给大伯哥和侄儿一人盛了一大碗,里头的蛋花特地多装了些。
徐建军和方志武还要推让,见徐桂兰又连续两次各端了两碗出来,知道家里人人都能喝上,这才不再推让,坐在桌边将一大碗鸡蛋汤喝了个精光。
等徐建军和方志武离开了,徐建华拿了家里的药酒倒在了徐宝发的肩膀上的伤处上,用力地搓揉了半个小时,这才放下心来。
乡里人晚上歇得早,才十点多,整个村里就一边寂静。老徐家的人也都粗粗洗漱了一番回屋歇息去了。
有段时间没抽烟的徐建华,又摸出根烟凑到煤油灯上点了,脸上满是失落,“爱红,几个孩子里头,我要说最看重谁,还真是老大了。可他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了呢?不把我们放在心里,不把弟弟妹妹们放在心里,只把那个陈菊香和陈家人放在心里,我要是对他不好也就算了,可咱们对他那真是没有半点亏待啊?他怎么就变成这样呢?”
方爱红也想不通,上辈子她是恨不得一身骨血都喂给儿女们,想尽办法托举他们。可他们一个个走得远了飞得高了,还怨恨父母给得少了,七八十岁的年纪,她和老头子还要回到村里下地挣口粮。
经过两世的方爱红还是想不通,不过她现在知道儿女们是靠不住的。人啊,能靠的还得是自己。
“不说糟心的事了,你后头不去夜校上课了,去机修厂做临时工,我是真怕这后头转正太难了。”方爱红有些忧心,她只想让老头子退休了也能拿退休工资,以后怎么着都不指望女儿的孝心了。
“哎,爱红啊,我是真觉着去机修厂有去机修厂的好,要了拖拉机有要拖拉机的好。我心里头其实还是想要拖拉机自己跑活,免得你一个人在家里,这里里外外都你操持,太辛苦了。说白点,还是我舍不得你,想到以后一个人在县里租屋子住,我心里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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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劲。”
方爱红转过身,看着老头子那眼巴巴的眼神,觉着又是好笑,又有点儿心酸。是啊,她和徐建华结婚的时候,她十八,徐建华二十岁,一晃眼,就二十年过去了。要是上辈子来说,他们是相伴了六十年的人了。不光徐建华离不开她,她其实也离不开他的。
她想了想,叹口气道:“你要是真不想去县里机修厂,就不去吧。现在虽然政策不明朗,但是咱拖拉机耕田打谷子跑农资都能做的。不比在机械站挣死工资差的。”
十里八村的社员虽然多数手里没啥钱,但是等到承包到户后,大多数人家的日子都渐渐好了起来,公社变成了乡镇,逢集过年过节时,更是热闹非凡。只要人勤劳点肯吃苦,就能赚到钱。
“爱红,我就知道你离不开我。”徐建华难得开心地笑了,孩子都是来讨债的,只有老婆是最好的!
还别说,这老酸菜腌入味的土掉渣的情话,让方爱红的老脸都羞红了!
第二天一早,鸡打了三次鸣,方爱红和徐建华就起了。夫妻俩一出屋,就看见灶房里有火光,夫妻俩对视一眼,在门口晃了一眼,竟然是徐金发在灶房里煮早饭。
夫妻俩都没做声,等洗漱完了,方爱红才和徐建华说:“我去咱们菜地看看,你给老二那肩膀再抹点药油。要是还没消肿,就送他去卫生院看大夫去。”
徐建华点了点头,从堂屋的柜子里摸出药油进了儿子们的屋。
西屋里头,徐桂兰看着地上被死成两半的笔记本,死死忍着了,才控制着没对徐桂兰挥出巴掌。
她狠狠地瞪了老五一眼,这才将自己的东西都装进床尾的木箱子里,又从抽屉里摸出了一把锁把箱子锁上,这才摔了门出了屋。
徐宝发的肩膀肿胀的地方青紫一片,但是同昨晚相比差不多。摸完药酒,父子俩一起出了屋,就看见气呼呼的徐桂兰出了屋。
“这是咋了?还是老五干了啥?”徐建华问。
徐桂兰终归还是念着那点姊妹情,摇了摇头,“是我做了个噩梦,吓得不轻。”随即转移话题问,
“二哥,你是伤怎么样?要是还疼得很,就去看看大夫吧。”
徐宝发摇了摇头,“就是看着吓人,已经不咋痛了。这两天我要去转两有关系,下个星期就要去县邮局报道了。”
他想到以后自己也是有铁饭碗的人了,心里就美的不行。“等哥拿工资了,就给桂兰你买书买本子。”
徐桂兰笑了,“哥,我又不是小学生,还要啥书和本子啊?好了,我去洗漱了。咦?是大哥在做饭?倒是少见。”
徐桂兰从灶房里拿了一个徐宝发蒸的灰面馍馍,背着一个水壶,就往村小上班去了。
自留地里的方爱红,则是看着一个茄子也没得,一颗红番茄也不见,只剩下两颗小小的青色的歪头丑番茄,韭菜也被割得只剩下菜帮子菜地,黑了脸。
她扭头四处一看,就看见躲在菜地下头田埂边的灰扑扑的人影子,眉头皱着就冲了上前去,“宋长春,你个贼婆娘!我看你真是贼老鼠转世的,今天可算是逮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