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欢,被禁欲权臣亲的眼尾发红》 第1章 花轿改道 今日的朱雀街格外热闹,从破晓时分开始,噼里啪啦鞭炮声就不绝于耳。 有过路人不明缘由,和身边的人打听后才知是永安侯府的大公子今日娶亲。 娶的是丞相府余家的大姑娘。 要说这余、沈两家,也算的上是世交。 老侯爷在战扬上遇难,是余老太爷带着人,将他带回来的。 后来,这余姑娘的满月宴上,老侯爷以玉珏相赠,给她和自家长孙定下了亲事。 而今日,正是两家结亲的好日子。 只是,眼看着吉时将至,侯府的花轿却迟迟没有出现。 余府,栖云斋。 丫头姑娘们围成一圈,正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而被她们围着的,正是即将要出阁的大姑娘余幼笙。 但见她浓如墨的乌发全部梳到了头顶,乌云堆雪一般盘成了扬凤发髻,两边插着长长的攒金六珠长步摇,红色的宝石细密的镶嵌在金丝之上,轻轻的摇摆,碰到少女娇嫩的脸颊时,又似不忍碰触般快速移开。 “长姐今日美的跟天仙一样,姐夫见到了,怕是连魂都要丢了去。” 三姑娘余幼宜挨着余幼笙旁边坐下,笑嘻嘻道。 “就你嘴贫,这话也就能在家里说说,若是传到了外面,该说我们余家姑娘不知羞了。” 余夫人苏氏嗔怪似的看了一眼小女儿,目光落到大女儿身上,眼眶又忍不住泛起湿意。 “母亲。” 余幼笙轻唤着,同时起身握住苏氏的手:“母亲莫要伤怀,我就算嫁了人,也永远都是您的女儿,再者,女儿并非远嫁,侯府离咱们家不过隔了一条街道,日后若是想见,也方便的很。” 苏氏刮着她的鼻头,笑道:“姑娘家的嫁了人,上要伺候公婆,下要相夫教子,哪还有空闲往娘家跑,传出去,也不好听。” 余幼笙轻晃着她的两条胳膊撒娇:“别人怎样我不管,女儿定是要常常回来看你们的。” 正说着话,喜娘突然开口道:“什么时辰了?前院怎的还没派人过来催姑娘。” 按理来说,新姑爷到了,就该请姑娘去前院拜别双亲了。 闻言,苏氏和儿媳江令容对视一眼,两人都微微蹙眉。 “陈嬷嬷,你去前头看看,姑娘大喜的日子,可别误了吉时。” 苏氏低声吩咐道。 恰在此时,一个小丫头神色慌乱的跑了进来。 正是余幼笙身边的绿云,她喘着气,涨红了一张脸。 “夫人,大奶奶,不好了……” 苏氏皱眉:“平日里教你们的规矩都学哪去了?也不看看今儿个是什么日子,这般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 绿云连忙跪下,看了一眼自家姑娘后,急声道:“夫人,姑爷的花轿没来咱们府上,而是直接去了宋府,这会已经接了那宋家姑娘回侯府了。” 苏氏愣住,反应过来后,恼怒道:“荒唐!” “沈临熙要娶的是我们笙儿,笙儿没上花轿,他回的哪门子府!” 她说话的功夫,江令容已经将几个未嫁的姑娘和丫头等全部请了出去。 房内,只剩下她们三人。 苏氏皱着眉头在屋里来回踱步。 “笙儿,你别着急,就算沈临熙糊涂,侯府也不会由着他胡闹的。” “你父亲和哥哥还在前头呢,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母亲,女儿没事,您千万别急坏了身子。” 余幼笙这般说着,声音却有些轻颤。 此时此刻,她心中乱的像是被猫儿抓过的线团。 宋府,宋宛清。 礼部侍郎宋家的三姑娘,也是沈临熙母亲娘家的侄女。 从前她去侯府时,与宋宛清也见过几回,因着对方是沈临熙的表妹,她一直以礼相待。 沈临熙对这位表妹多有照拂,最近一年更是频繁在她面前提起。 “同样都是女子,你怎么就不能学着如清儿一般温柔知礼,善解人意?” “天气渐凉,清儿知晓给我缝制护膝,你作为我的未婚妻却什么表示都没有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我与清儿约好了,要陪她逛花灯,你若想看,自寻别人吧。” 提的多了,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两人。 但她总想着,她和沈临熙日后是要做夫妻的,既是夫妻,就该彼此信任。 再者,宋宛清到底也出身书香门第,她与沈临熙的亲事又人人皆知,这种情况下,但凡是有点心气的女子,都不会起旁的心思。 后来,他们的婚事被提上日程,她整日待在府里和母亲学习管家之事,安心备嫁。 谁料,沈临熙竟在大婚之日给了她当头一棒。 同一时间,余府的前院已经闹翻了天。 “大婚当日竟作出悔婚另娶的事情来,这永安侯府的大公子可真是枉读圣贤书,不知礼义廉耻!” 负责监察百官的御史台许大人第一个站起来,张口就将沈临熙一顿痛骂。 有和他一样愤慨的,自然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丞相是百官之首,得圣上看重,嫡亲的女儿却在出嫁之日遭未婚夫婿抛弃。 这样的事,就是茶楼的说书先生也不一定能编的出来。 余长清为官多年,在别的事情上都很冷静理智,唯有一点,是个护犊子的,尤其对女儿。 只是听了小厮传来的消息,在朝堂上喜怒不形于色的丞相大人,直接就要拿着大刀出门。 好在,大公子余韫之有理智,安排好前厅的宾客后,又赶忙拦下快暴走的父亲。 “父亲,此事是侯府有错在先,合该是他们上门来给我们一个说法,您若这个时候闹上了门,气是出了,于妹妹而言,却损了名声和清誉。”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欺负你妹妹不成?”余长清气的吹胡子瞪眼。 “当然不是,首先我们自己要冷静下来,且看侯府那边会如何做。” “若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轻贱妹妹,那咱们也不必顾及往日里的情分。” 余长清冷哼一声:“情分?沈临熙敢做出这样的混账事来,明儿个他就算是一步一叩首,我也不会再把笙儿嫁给他!” 余韫之并未说话,只一双黑眸中翻滚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半个时辰后,管家匆匆进来。 余长清立即坐直了身子看他:“可是侯府那边传了什么消息过来?” 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战战兢兢道:“沈大公子和那位宋姑娘已经拜过堂了,侯府那边的意思是,将错就错……” “好一个将错就错,老子现在就去宰了那个臭小子!” 余长清腾的膝下站起来,拿着刀,气势汹汹的就要冲出去,被赶来的余幼笙拦住。 “父亲,您这是要做什么?” 她依旧着一身红裳,耳上坠着的润白的南珠衬得她更显肌肤剔透。 看到宝贝女儿,余长清不由得红了眼眶。 和其他几个孩子比,他们父女二人相处的时日是最多的,余长清也最为疼爱她。 “笙儿,你放心,为父现在就去宰了那个小畜生。” 余幼笙摇头,唇角笑漪轻牵。 “父亲,您若拿着刀就这么过去了,别人恐怕只会觉得,女儿样貌丑陋,需得你以命相搏才能换得一个夫君。” “放屁!” 余长清气的眉毛倒竖。 “能娶我女儿,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既是如此,父亲又何必为了那不值当的人动怒。” 余幼笙扶着余长清坐下,又转眸看向正拭泪的苏氏。 “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你们不必替我难过,他无情,女儿也并非…… 余幼笙话说到一半,被匆匆而来的小厮给打断。 “老爷,夫人,沈……沈大人来了!” “还……还抬着好多聘礼!” 第2章 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沈某是真心求娶 刚起身就被余韫之给按了回去。 “沈临熙既做了这样的混账事就不会在这个时候上门,至于沈祁章,他一向是不管事的,更何况还是这样的大事。” “来的这位沈大人,只怕是沈家三爷。” 老侯爷一共有三子,长子沈祁成身子不好,需常年喝药,虽有官职在身,但无事根本就不会上朝,也无公事在身。 次子沈祁章在吏部任职,他没什么大才,也没什么胆量,在官扬上只能算是中庸之辈。 而沈临熙是他的嫡长子,十八岁时高中进士,如今在翰林院任职。 老侯爷去世后,侯府就日渐势微,直至幼子三元及第,入了今上的眼。 “大理寺卿大人最是知礼,想来,是替沈家父子善后的。” 听得这话,余幼笙眼眸微阔,眸底划过一抹讶异。 没等她缓过神来,就已经被苏氏拉着往屏风后走去。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隐约可见一道身影跟着管家入内。 一身绯色长袍,身姿颀长。 “君梧见过世叔。” 沈祁安,表字君梧。 沈祁安拱手行礼,直起身后又冲着一侧的余韫之微微点头。 若论辈分,沈祁安和余长清乃是平辈。 眼下,余长清却端坐于上首,承了他这一礼。 “永安侯府今日大办喜宴,沈大人不去赴宴,来我府上作甚?” 余长清冷哼,声音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世叔客气了,您叫我君梧就行。” 沈祁安再度躬身行礼,一字一句道:“小侄今日前来,是为求娶府上大姑娘,还望世叔允准。” “咳咳咳……” 饶是心里有所准备,余长清还是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沈大人,你难道不知今日是你府上大公子和舍妹的大喜之日?” 余韫之搁下茶盏,缓缓道。 而屏风后的余幼笙,在听到沈祁安的话后,攥着衣角的手指收紧,眸心也跟着微颤了下。 苏氏和江令容眼底同样满是诧异。 这厢,沈祁安面色从容道:“临熙娶的是礼部侍郎宋大人之女,余家姑娘自然还是待嫁之身。” “所以,侯府是想换亲?” “不。” 沈祁安朝着屏风的方向看过来,眼神比方才更幽暗了些。 “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君梧是真心求娶。” 话落,沈祁安示意俩人出去。 只见系上红绸的朱红色木箱塞满了整个院子。 甚至还有小厮在不断进进出出。 这浩浩荡荡的阵仗,让前厅的宾客看了都忍不住啧舌。 今日这顿喜宴吃的可真值。 先是永安侯府大公子悔婚另娶,如今这沈家三爷竟又带着聘礼上门。 不过,这沈大人当真不是在给自己侄子收拾烂摊子? 要知道,这沈大人当初靠着三元及第名动京城,如今圣眷正隆,年纪轻轻就任正三品大理寺卿。 以他的身份,就是娶公主也足够,怎会娶一个和自己侄子订过亲的女子? 旁人都能想到的事,余长清父子自然也能够想到。 余长清看着垂手而立的沈祁安,叹了一口气。 “大人若是想替自家侄子收拾烂摊子,大可不必如此,我余家的女儿,不愁嫁!” 沈祁安两步上前,他向来进退有度,极少有失态的时候,此刻,眼底却闪过些许的慌乱。 “我今日前来确实冒昧,但所作所为和侯府无关,皆是我一人心之所想,望您成全。” 有和余长清关系要好的,忍不住跑过来看热闹:“丞相,这沈家大公子换沈三爷,您不亏。” “是啊,瞧这架势,沈大人只怕把家底都掏出来了,丞相您就答应了吧。” 听得这话,余长清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余韫之招来一个侍女:“春华你去,将沈大人的意思说与大姑娘听一听。” “是,大公子。” 春华福身行了一礼后,转而退下。 内室之中,余幼笙听完春华所说之后,手心微湿,心中更是起伏不定。 余幼宜心直口快,嘟囔着嘴道:“嫁谁不是嫁,总归嫁的还是永安侯府,我倒是觉得这个沈大人比那个大公子强。” 苏氏瞪她一眼:“女子嫁人嫁的就是自己一生,岂可儿戏?” “虽说换亲一事古来有之,可他们二人到底是叔侄,若以后生了变故,受累的只会是你姐姐。” “那就不嫁,咱们又不是养不起长姐。” 苏氏忍不住抬手按着胀痛的太阳穴,暗道小女儿还是孩子心性。 幼笙是府中长女,她若不嫁,其他几个妹妹又如何能说到好的亲事? 江令容在余幼笙旁边坐下,轻拍她的手:“幼笙,你是如何想的?” “我……我不知道。” 余幼笙摇头,蝶翼般浓密的眼睫下眸光复杂。 若是旁人,她恐怕直接让父亲和哥哥将人赶了出去。 可那人偏偏是…… “幼笙,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需得你自己想清楚了。” 苏氏亦跟着附和:“你嫂嫂说的对,别人如何想的都不要紧,你日后的夫君需得你自己喜欢才好,你若不喜欢也不必勉强,我和你父亲自会帮你了了这桩婚事,给你寻更好的。” “母亲。”余幼笙忽而抬眸,浅声道:“女儿有句话想亲口问问他。” 第3章 夫人该唤我夫君 “贵府大公子在大婚之日悔婚另娶,不论是非对错,我和他的流言都不会少,娶我之人,势必也会被卷入是非之中。” “沈大人出身永安侯府,又是大公子的长辈,论才识、论样貌,京中贵女任您挑选,小女不才,想问一问为何是我?” 片刻,沈祁安开口,声音清醇如酒,低低的传进她耳中。 “承远眼瞎心盲,错将鱼目当珍珠,让姑娘受了这无妄之灾。” “今日,在下真心求娶姑娘为妻,若姑娘愿意嫁我,我必定护之、疼之,不会让姑娘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良久,余幼笙轻笑了一声,她本就生的好看,这一笑,让本就昳丽的五官愈发明艳起来。 “我愿意嫁给大人,希望大人莫要忘了今日所言。” 酉时正,余幼笙在正厅中拜别双亲。 “女儿不孝,此后不能承欢膝下,还望父亲母亲身体康健,顺遂无虞。” 苏氏和余长清坐在上首,看着跪在下面的女儿,忍不住红了眼眶。 虽然不舍,但苏氏仍按着规矩训诫道:“今日过后,你不仅是余家的姑娘,更是沈家妇,既和姑爷成了夫妻,日后便要互敬互爱,彼此体谅。” “女儿明白,定遵父亲母亲教诲。” 话落,余幼笙又给二人磕了个头。 立于一侧的沈祁安跟着跪下。 “岳父岳母放心,小婿定会好生照顾笙笙。” “好,有姑爷这句话,我们也就放心了。” 苏氏眼角含泪,哽咽着出声道。 “大人,夫人,姑娘该出门了。” 听得喜娘提醒,苏氏忙擦了擦眼角,对着绿云和白青道:“还不快扶姑娘起来。” 不等她们上前,沈祁安已然将余幼笙扶了起来。 “笙笙日后若是想家,可随时回府。” 余幼笙颔首,心中对沈祁安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笙儿,大哥背你上轿。” 余韫之上前,将余幼笙背了起来。 “新娘子出门了!” 在喜娘的吆喝声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苏氏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母亲,要不了两日,妹妹就会回府,我瞧着姑爷也是真心爱护她,您就别担心了。” 在江令容一番安抚下,苏氏的情绪总算是缓和了些。 将几个姑娘的差事一应安排好,婆媳二人才去了前院待客。 * 花轿到侯府时,前院的宾客还在吃酒。 永安侯府分东南西北四院,老夫人住在东院,其余三房则分院而住。 在老夫人的东院拜完堂,余幼笙就又被人带着去了沈祁安所在的北院。 一番折腾下来,余幼笙只觉得腰酸背痛。 从前听人成亲是个累人的活时没什么感觉,如今亲身经历了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了。 刚坐下,就见几个侍女捧着餐食走了进来。 “夫人,您今儿折腾了一天,定然累了,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说话的女子站在首位,身着淡绿色襦裙,腰间系着同色的腰带,发髻简单而不失雅致。 单看模样和穿戴就能看出她不是这院里的普通丫头。 余幼笙捻起一块糕点,细细咽下后,方出声问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女子连忙微微屈膝,福身道:“夫人折煞奴婢了,唤我辛夷就行。” 余幼笙轻笑:“姑娘是侯府的人,做事伶俐,我身边这两个丫头平日里跟着我没规矩惯了,又是初来乍到,日后还要姑娘多多指点她们。” 余幼笙声音落下,一旁的白青和绿云已然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赏赐之物。 喜娘和其他几个小丫头也都得到了丰厚的赏钱和一些时兴的小玩意。 “今儿个是我们姑娘大喜,大家伙跟着受累了,都下去喝些茶,点些点心吧。” 闻言,众人皆喜笑颜开,自去了一旁的耳房休息。 早就听说这新夫人家底丰厚,单看这赏赐,果真是出手大方。 等她们都退下后,主仆三人这才有机会说体己话。 绿云看着自家姑娘,忍不住红了眼眶。 “姑娘一辈子就成这么一次亲,可这院子里连个道喜的人都没有,冷冷清清的。” 余幼笙点了点她的鼻子,嗔道:“沈……夫君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备足聘礼,没让我在余府丢脸已是不易,侯府这边自然是顾不上了。” “再者,不过都是些虚礼,我并不在乎。” “要真来那么些个不熟的人,你们两个小丫头哪能像现在这样自在?” 绿云吐了吐舌头:“说的也是。” 白青瞥她一眼,道:“日后在侯府,还是要改口唤夫人,没得让让旁人说咱们不懂规矩。” 余幼笙颔首,笑看着两人。 绿云机灵,白青沉稳。 当初,就是看中了这互补的性子,才会留她们在身边贴身伺候。 余幼笙简单的用了一些饭,刚要喊人撤了,就见绿云一脸喜色的走进来。 “你这丫头,莫不是背着我和白青偷吃好的去了吧?” “姑娘,奴婢是那样的人吗?” 绿云嘟囔着,到底藏不住事,很快就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尽数说了出来。 “奴婢方才出去,听侯府的人说,沈大公子和那个表姑娘被关在了祠堂罚跪,到现在还没被放出来。” “真是活该!” 绿云眉毛竖着,一副恨不得把沈临熙给大卸八块的模样。 余幼笙敲了敲她的头:“什么表姑娘,以后见面,要喊大奶奶。” 如今世子未立,沈临熙纵然是嫡长孙,却也只能称大公子。 绿云撇嘴,一脸不愿。 “好了,别嘟囔着嘴了,替我梳洗吧。” 余幼笙瞥她一眼,轻笑道。 看了眼外面的时辰,两丫头不敢再耽搁, 准备好盥洗所需之物后,便扶着余幼笙去了净室。 梳洗完后,余幼笙瞟了眼苏氏让人提前准备好的寝衣,只觉面红耳赤。 母亲嘱咐的话也犹言在耳。 “虽说正妻无需像妾室那般以色侍人,可夫妻之间也莫要太规矩了,尤其是洞房花烛夜,若能趁着这机会拢住夫君的心,你二人的情意便也算是稳住了。” “姑娘,奴婢帮您换上吧。” 余幼笙别开眼,轻嗯了一声。 外间,辛夷已带着几个小丫头将床铺收拾妥当。 待余幼笙从净室出来,院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沈祁安回来了。 “见过三爷” 余幼笙听着一水儿的请安声,搭在膝盖上的两只手不自觉的绞在了一起。 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沈祁安微微抬手:“都下去吧。” 绿云和白青对视一眼,和辛夷并另外几个小丫头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听着屋门关上的声音,沈祁安这才细细打量着坐在床榻上的人。 女子着一袭红色冰蚕丝寝衣,衣襟处绣着的并蒂莲暗纹若隐若现,轻薄面料在烛光下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泽,松散的发丝间一缕红色带若隐若现。 余幼笙动了动唇,刚想开口, 便撞进对方那双黑白分明的如水眼眸里。 “沈……沈大人。” 刚出声,就见沈祁安突然靠近了些。 “夫人怕我?” 余幼笙下意识的垂眸,手指也跟着拢进了袖中。 她确实有些害怕沈祁安。 幼时,她就常听沈临熙说自己有个三叔,明明只年长他几岁,他却怕的厉害。 后来年岁大些,她被母亲送到了永安侯府的家塾读书。 沈祁安就是他们的夫子。 那时,他年仅十八,还未及冠却已三元及第。 余幼笙的字写的不好看,常常被他叫到堂前。 那段时间,她做梦都是被沈祁安拿着戒尺打手扳心。 再后来,她不再去家塾了,偶尔在侯府遇到这位三爷,也是躲的远远的,从不敢上前。 世事无常,那时的她,又怎会想到,他竟会成为自己的夫君。 头顶上方的视线太过灼人,余幼笙终于抬眸,和沈祁安对视。 “不……不怕的。” 见小姑娘耳尖已然泛红,沈祁安也没再继续逗弄下去,只低声道:“你我的婚事来的仓促,府中尚没有准备周全,让你受委屈了。” 余幼笙摇头:“此事并非大人之过,我……” 话说到一半,沈祁安突然凝眸看了过来。 “你我已经拜堂,夫人该唤我夫君。” “夫君。” 余幼笙耳根红透,声音软糯。 沈祁安喉结上下滚动,哑着声音道:“夫人,我们安置吧。” “好。” 余幼笙应着,尚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带入床榻之中。 沈祁安一只手扶住她的腰身。 触手温软,腰很细。 余幼笙身子轻颤了一下,仰起脸时,男人细密的吻已然落下。 “笙笙,别怕。” 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依稀可见红色纱幔中交叠的身影。 待沈祁安心满意足,余幼笙已彻底没了力气,她闭着眼,任由男人将自己抱到净室清洗,最后如何回的床上都不知晓。 第4章 请安 余幼笙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什么时辰了?” 白青挑开帷幔,道:“已经卯时三刻了。” 闻言,余幼笙当即坐直了身子。 “怎么不早些唤我起来。” 绿云拿着盥洗之物进来,眨眼笑道:“三爷说夫人昨天累着了,特意嘱咐我和白青晚些喊。” 见小丫头挤眉弄眼,余幼笙红着脸瞪了过去。 白青和绿云相视一笑,上前替自家姑娘梳洗,待看见她身上满是暧昧的痕迹时,又忍不住心疼起来。 “昨夜整整叫了三回水,夫人初经人事,三爷也不知怜惜一下。” 忆起昨晚,余幼笙忍不住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只见里面的人儿满面红晕,眸子里含着春水,潋滟的好似要溢出来一般。 白青拿来香粉,将一些明显的红痕给遮掩住。 “夫人,您皮肤娇嫩,一点印子就会留下痕迹,为着您的身子,今晚也得让三爷克制些了。” 沈祁安从外走进来,也不知听到了多少,以手抵唇,神情略有些不自在。 “见过三爷。” 绿云和白青忙屈膝行礼。 余幼笙没动,侧眸看着他。 红色项银细花纹底锦服,一根白丝线束着一半以上的头发高高的遂在脑后,柳眉下黑色眼眸像滩浓得化不开的墨。 闺中之时,就常听人说,沈家三爷是神仙姿容。 如今,这神仙一样的人,是她的夫君。 每日看着这张脸,心情似乎都能好上不少。 “夫人,你再盯着看下去,为夫的脸上,怕是要生出一朵花来了。” 闻声,余幼笙连忙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却仍在轻轻颤动着。 沈祁安轻笑出声,眼底波光微转。 “还不快些替夫人上妆。” “是。” 白青和绿云不敢再耽搁,一人盘发,一人准备衣裳首饰。 辛夷亦带着几个小丫头进来帮忙。 东院,福安堂。 廊檐下,小丫鬟顺着回廊一路小跑至院门口,眼见无人后又赶忙回转。 如此反复,已不知是第几次。 屋内,章嬷嬷收回视线,冲着榻上的老夫人笑道:“这会辰时还未到呢,三爷和夫人没那么早过来,老夫人不必心急。” 坐在软榻上的妇人约莫五旬的年纪,身穿金丝软烟罗的衣移,闻言,不由得轻咳了两声:“谁说我急了。” 章嬷嬷从旁边拿了些小食过来,连连笑着:“三爷娶妻,您自然是比谁都高兴,想快些见着新媳妇也是情理之中。” 正说着话,屋外就响起小丫头一水儿的请安声。 老夫人忙坐直了身子,见进来的是大儿子和大儿媳,又歪在了榻上。 “儿子,儿媳见过母亲。” 沈祁成夫妻行过礼后,在老夫人下首的位置上坐下,大夫人齐氏抬眼笑道:“我刚才进来时,就见兰心那丫头在院门口眼巴巴的瞧着,母亲恐怕是早早的就在这等着喝三弟妹的媳妇茶了吧。” 章嬷嬷接过话茬:“大夫人料事如神,老夫人不到卯时就起身了,茶水都续三回了。” 齐氏拿起帕子,故作抹泪:“难怪人都说,只见新人笑笑,不闻旧人哭,母亲有了新儿媳,以后恐怕是不会再疼我了。” 老夫人嗔了她一眼:“就你戏多,我疼你的还少吗?” “老三什么情况你还能不知道吗?这次能歪打正着,给我娶个媳妇回来已经是菩萨保佑了。” “待会老三媳妇过来,你们都伶俐些,可别把人给吓跑了。” 齐氏掩唇轻笑:“这是三弟自个求娶回来的媳妇,怎么着都不会跑的。” 婆媳二人说笑过后,齐氏敛了神色,开口道:“二弟和弟妹可有来过。” 提及老二两口子,老夫人唇边的笑意隐没下来:“他们教了个好儿子,做出那样的混账事,哪还有脸来见我?” 沈祁成咳了两声:“此事,熙哥儿确实糊涂了,好在没酿出什么大祸,丢了侯府和丞相府的脸面。” 老夫人哼了一声:“她心里打的主意我能不清楚吗?那宋宛清是她娘家侄女,她心里中意的好儿媳!” “余,沈两家亲事是侯爷在时定下的,她不敢明面上退婚,就纵着熙哥儿胡闹,简直糊涂!” 话音刚落,就见兰心挑了帘进来,一脸喜气。 “老夫人,三爷和三夫人来给您请安了。” “快请进来。” 老夫人说着,眉眼间都染上了笑。 片刻,就见两人携手入内。 但见女子云翼高挽,点翠钗和东珠耳坠两相映衬,白玉珠花点点华光。 一身正红色锦缎长裙,混边针绣,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衬的娇颜白玉无瑕,犹如凝脂。 “儿子、儿媳给母亲请安。” 余幼笙跪下,又依着规矩从章嬷嬷手中接过茶盏:“请母亲喝茶。” “好孩子,快起来。” 老夫人喝过茶,一旁的章嬷嬷则把早就准备好的锦盒给递了过去。 “这副头面是我的陪嫁之物,正是你这个年纪该用之物。” “小姑娘爱俏,就该打扮的鲜亮一些。” 余幼笙稍稍抬眸,所见是一副上好的头面。 两支碧玉瓒凤钗、两支金丝八宝攒珠钗,海棠滴翠碧玉簪、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各两支。 余下则是耳坠、环佩等点缀之物。 除去这副头面,还有一对成色上佳的羊脂白玉手镯。 “这些礼物太过贵重,又是母亲的陪嫁之物,儿媳岂能夺人所爱。” 余幼笙屈膝,眼眸微微垂着,模样乖巧。 她这话倒也不是有意恭维,而是老夫人出身百年世家的曲氏。 其父与祖父都曾官至宰辅,老夫人又是嫡幼女,出嫁时的十里红妆堪比宫中的公主。 她陪嫁的物件,哪怕只是个小玩意,也价值不菲。 “瞧你这孩子,既说了是给你的,哪有收回道理的。” “你大嫂二嫂进门时,我也都是送了的。” 如此,余幼笙方笑着接过:“多谢母亲。” 给老夫人这个最大的长辈行过礼后,便是平辈了。 沈祁安指着沈祁成夫妇道:“这是大哥和大嫂,你先前来侯府的时候应当见过。” 余幼笙微微颔首,冲二人行了个平礼:“见过大哥,大嫂。” 幼时,经常随母亲来玩,侯府之人或多或少都有见过。 后来年岁渐长,才来的少了些,即便来了,也多是去二房所在的南院。 齐氏忙起身,亲热的拉过余幼笙的手:“一家人不必如此拘礼。” “以前远远的瞧过几次,知晓妹妹是个美人,如今这离近了看,可真是要让挪不开眼了。” 余幼笙莞尔。 难怪母亲说永安侯府的人缘有一半是靠着这位大夫人撑起来的。 生了这么一张巧嘴,想不招人稀罕都难。 就着齐氏的手坐下,余幼笙瞧了一眼她的身侧,问道:“怎么不见四姑娘?” 齐氏所出的四姑娘是长房唯一的孩子,备受疼爱。 沈祁安温声开口:“锦如前几天染了风寒,这会只怕还未起身。” 齐氏笑着附和:“是了,这孩子被我惯坏了,早些时候让人去喊,就是赖着不肯起来,说晚些时候再亲自去给婶婶见礼。” 余幼笙听的唇角上扬:“我给几位姑娘备了些薄礼,待会让白青送过去,大嫂嫂可莫要推辞。” “妹妹有心,嫂嫂怎会推辞?” 齐氏看着模样秀美,行为举止又温婉大方的余幼笙,心中暗叹二房这次可真是棋差一着。 那宋宛清如何模样她是见过的,虽有几分姿色,但说话做事扭扭捏捏,难当主母大任。 二弟妹只想着与娘家亲上加亲,也不怕日后二房会被她给搅的鸡犬不宁。 几人热热闹闹的说着话,扬面温馨,只是没多久,就有小丫头进来通报。 “老夫人,二夫人带着几个姑娘来了。” 第5章 珠胎暗结 在此之前,作为准儿媳妇,她和宋氏其实是经常见面的。 不管是进府看望,还是在别府筵席上,每每遇到,宋氏都面慈目善。 余幼笙从未想过,宋氏心仪的儿媳妇另有其人,对她不过是逢扬作戏。 心中这般想着,抬眸时,二夫人宋氏已经领着几个小辈走了进来。 许是一夜未睡的缘故,宋氏纵然上了精致的妆容,也没能遮住眼下的乌青,反衬的面容更憔悴了些。 “儿媳见过母亲。” “孙女给祖母请安。” 宋氏领着众姑娘福身行礼,一抬眼,恰好和余幼笙的视线四目相对。 余幼笙当即起身,红唇轻抿,抿出一贯的梨涡浅笑。 “见过二嫂。” 听着从前的准儿媳唤自己嫂嫂,宋氏心里是有些膈应的。 公爹早早的的就给儿子定下了亲事,起初她也是欢喜的,只是,随着余长清官至宰相,她再看余幼笙这个儿媳时,心情就有些复杂。 儿媳出身高,她这个做婆婆的,莫说拿捏,就是说话都得注意。 余幼笙每次进府来看她,礼数虽然周到,却不会像娘家侄女那样殷勤伺候。 一个是出身高,日后难以拿捏,一个是娘家嫡亲的侄女,且听自己的话。 两相对比下,宋氏心里的那杆秤慢慢就偏了。 所以,在得知儿子和娘家侄女暗通款曲后,她不仅没有制止,反而推波助澜。 因此,才有了大婚当日花轿改道之事。 她原想着,余幼笙一个姑娘家,成亲当天就遭了未婚夫婿的“嫌弃”,名声定然受损,就算有丞相府在背后撑腰,也很难再说到好的亲事。 等丞相府急了,她再做主让熙儿娶她做平妻。 如此可谓是两全其美,既和娘家结了亲,熙儿也没失了丞相府这个岳家。 只是千算万算,唯独没想到自家那一贯不近女色的三叔会突然半路杀出来! 想到这两人已经拜堂成亲,宋氏本就憔悴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还是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咳了两声,宋氏才勉强扯出了些笑。 “三弟妹多礼了,今日是你进府头一回来母亲这儿请安,嫂嫂来迟,该向你赔罪才是。” “嫂嫂言重了,不过都是些许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二人寒暄了几句扬面话才各自坐下。 紧接着,三姑娘和二姑娘上前给余幼笙见礼。 二房一共二子三女,其中长子沈临熙,长女沈锦珺,三姑娘沈锦娴都为宋氏所生。 沈锦珺已经出阁,嫁的是安国公府嫡次子,如今随夫君待在云州。 府中大喜,沈锦珺本该回来的,但因着刚有身孕,宋氏担心她动胎气,就免了她来回奔波。 二公子沈临昀为段姨娘所生,二姑娘沈锦澜为陈姨娘所生。 “锦娴,锦澜见过三婶婶。” 沈锦娴因着嫡出的缘故,站在沈锦澜前面一点。 二人都是及笄之年,只差了月份。 不过,沈锦澜的容貌随了亲母,倒是更胜一筹。 “两位姑娘不必多礼。” 余幼笙受了二人的礼后,白青和绿云立即就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给送了出去。 余幼笙浅笑着:都是些俗物,两位姑娘莫要嫌弃才好。” 闻言,沈锦娴和沈锦澜都瞧了过去,不过一眼,沈锦娴眼里就泛出亮光来。 “竟是霓裳阁的蘅芜香,平日里想买上一盒,得提前半年和掌柜的预定,婶婶是怎么一出手就有四盒的?” 自从长公主当众说了句蘅芜香有永葆青春之效,它就成了京城贵女最钟爱之物。 若手里有那么一小盒,在聚会时拿出来,都能成为其他人羡慕的对象。 “三妹妹莫不是忘了,霓裳阁本就是婶婶的产业。” 沈锦澜轻声开口,话音刚落,宋氏就朝她冷冷的看了过来。 “澜丫头平时连声都不怎么出,今日倒是伶俐。” 沈锦澜垂着眸子,怯怯的不敢再说话。 “澜丫头是实话实说,你又何必吓她。” 老夫人瞥了一眼宋氏,转而又笑道:“既是婶婶给你们的见面礼,收着便是。” “虽说隔了辈分,但你们年岁相当,平日里在府中也可多多走动。” 两位姑娘连忙点头称是。 见状,老夫人甚为满意。 叮嘱过小辈,又转眸看向沈祁安。 “老三,从前你没娶妻,如何行事我都不管你,但如今你已经成了亲,有了媳妇,性子就该改改。” “朝堂上公事要紧,但也要抽出时间多陪陪妻儿,家和万事兴,你们夫妻二人若能举案齐眉,琴瑟和鸣,自然能够万事顺遂。” 沈祁安垂眸,躬身作揖道:“儿子谨遵母亲教诲。” 老夫人点头,又凝眸看向其他人,最后视线落在宋氏身上。 “今儿礼也见了,你们都先回自个院子吧,老二媳妇留下。” “是。” 众人起身行礼,一一退了下去。 待众人走远了,宋氏方站起身,噗通一声就在老夫人面前跪了下来。 “老二媳妇,你这是做什么?”老夫人眼皮轻掀,语焉不详道。 “母亲,熙儿已经在祠堂跪了一宿了,还请母亲开恩,饶了他这一回。” 说话间,宋氏已经红了眼眶,声音哽咽。 老夫人却是冷哼了一声。 “他父亲,他大伯,乃至他三叔,犯错时哪次不是在祠堂跪上个几天几夜,怎么就他不行了?” “母亲,熙儿跪得,宛清跪不得啊,她身子弱,再这么跪下去,儿媳怕……” 不提宋宛清还好,提及宋宛清,老夫人怒气更甚。 “她好好的一个闺阁女子,却觊觎别人的未婚夫,怎么,你纵着他们两个无媒苟合时,就没想到这些?” 宋氏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却仍是哭着往前爬了两步。 “母亲,您若生气,怎么罚儿媳都行,但宛清真的不能再跪了,她……她腹中有了熙儿的骨血,再跪下去,只怕胎像不稳……” “你……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老夫人气的浑身哆嗦,扬手,直接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章嬷嬷忙从内室拿了一颗护心丹给她服下。 “老夫人,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 这厢,宋氏将头埋的低低的。 “母亲,宛清已经和临熙拜堂,只要咱们不说,外人是不会知晓这个孩子是在成亲前有的。” “至于熙儿和……和三弟妹的事,如今三弟出面平了,结果也算是两全其美……” “我呸!” “若不是祁安出面救扬,你可知会有多少唾沫星子喷在咱们府上。” “我只当你想与娘家结亲,故而容他们私下勾搭,不想竟是连孩子都有了。” “怪不得你会想出花轿改道这样的馊主意,估摸着是再不把宋宛清给抬进府,她有身孕的事就快瞒不住了吧。” 宋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儿媳已是没办法了,若让余家姑娘先进了门,清儿进府后要如何自处?” “我兄长好歹是礼部侍郎,父亲也曾任太子帝师,清儿是宋家嫡女,如何能在别人面前伏低做小?” 老夫人:“那余家姑娘呢?你只想着你娘家侄女不能伏低做小,你可有想过她会面临多少流言蜚语。” 宋氏:“儿媳自然是想到了的,我原想着,等清儿进府,过一阵就让熙儿娶了余姑娘做平妻,两人不分大……” “你给我住口!” 老夫人骤然出声,一脸铁青。 “宋氏,我一直都知晓你没什么大见识,但想着总归出身书香世家,不至于太笨,如今看来,你不是笨,而是蠢!” “余家是什么门第,你宋家又是什么门第,你哪来的脸面让余家女儿给你儿子做平妻!” 宋氏身子抖了一下,诺诺开口:“熙儿出身侯府,嫁给他做平妻也不算委屈。” 老夫人气的险些晕过去。 “余长清乃百官之首,其长子年纪轻轻已官至三品,次子同样天纵奇才,还未及冠,却让余家成为圣上亲封的皇商。” “启元十年,前线将士告急,是余老太爷亲自护送物资去的前线,也是那一次,他救了侯爷。” “启元十三年,冀州大旱,余家捐白银百万两。” “远的暂且不说,去岁,云州突发时疫,亦是余家出力赈济灾民。” “余家就算没有余长清,单凭余行之一人,圣上也是要捧着敬着的。” “你莫要忘了,圣上亲自提笔写的忠义仁孝,如今那牌匾还在余府挂着呢。” “就连金陵江家都主动将嫡女下嫁到余府,你居然为了娘家侄女险些毁了两家的交情!” 老夫人一席话落下,宋氏脸色已然煞白,整个人瘫软在地。 “行了。” 老夫人抬手,示意章嬷嬷扶自己起身。 “宋宛清既是有了身孕,你便去祠堂将人领回吧。” 宋氏被婆子扶着起身,理了理衣服后,勉强扯出几分笑。 “谢过母亲,儿媳待会就让熙儿和宛清来给母亲请安。” “请安就免了,我也懒得瞧他们。” 知晓老夫人还在气头上,宋氏也不敢再说什么,快步退了下去。 “老夫人,折腾了一早上,您也进去休息一会吧。” 老夫人叹气:“这宋氏要是有老大媳妇一半通透,熙哥儿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 章嬷嬷轻摇着团扇,道:“老夫人也别太担忧,如今这扬面,倒也算两全其美。” “您之前一直担忧三爷的婚事,如今,三爷主动求娶了余家姑娘,我瞧着,二人倒是般配的很。” “只是……” 章嬷嬷瞧了一眼外头.随后才小声道:“听北院的人说,那聘礼好似是三爷早早就准备好了的,难不成三爷早就知道二夫人……” 老夫人睨了她一眼,眼角的笑纹渐深:“我自己生的儿子我还能不了解吗?他如果没那个心思,就算是圣上赐婚,他也是不会娶的。” “这小子,藏的也真是够深的,我之前竟是一点都没察觉出来他对余家丫头的心思。” 第6章 不是你的通房丫头吗? 夜里折腾了一宿,晨时又起的早,余幼笙进了内室便歪在榻上,困顿的很。 沈祁安从外进来,瞧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心生愧疚。 昨夜确实是没忍住,把小姑娘给折腾的很了。 “你若觉得困,便去歇息一会,左右今日是没什么事的。” 余幼笙懒懒的瞧了他一眼:“你今日不用去大理寺上值吗?” 沈祁安摇头:“朝廷官员若是成亲,是有三日公假的,这三日我都可在府中陪你。” 想起什么,余幼笙坐直了身子,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沈祁安过来坐。 “既无公事,夫君便让人喊了辛夷姑娘和你房中其他丫头过来,正好一次见了,将人给安排妥当。” 沈祁安微怔,似有不解:“为何要见辛夷?” 余幼笙瞧着他,问:“辛夷姑娘不是你的通房丫头吗?” 世家大族的子弟到了年岁,家中长辈都会安排一两个丫头教导人事。 这是大家族中不可避免的规矩。 父亲心爱母亲,可后院仍是有两个姨娘。 兄长待嫂嫂是极好的,可嫂嫂在成亲半年后亦将以前伺候兄长的丫头抬了姨娘。 是以,她从未想过日后的夫君会只有自己一人。 她只盼着夫妻二人能像父亲母亲那般互敬互爱就好。 沈祁安反应过来,哑着声音开口:“辛夷不是我的通房丫头,其他丫头也不是。” 这下轮到余幼笙愣住了。 她实在是不敢相信,沈祁安这个年岁,在她之前居然未通人事。 见她一脸不信的模样,沈祁安有些好笑道:“没有就是没有,这种事我要骗你作甚?”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 余幼笙说着,却还是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眼前人:“绿云与我说,辛夷姑娘是老夫人送到你院里的,你为何没收房?” 沈祁安坐下,缓声道:“母亲确实有那个意思,只是我没将人收房罢了。” “那辛夷姑娘呢,她是如何想的?” 沈祁安挑眉,忽的扬唇一笑:“笙笙莫不是吃醋了?” 余幼笙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侯府的中馈是母亲管着,但咱们院里的人和事我总得自己打理,辛夷姑娘还有其他丫头,她们年岁到了的,若是有出府的想法,我总得提前准备着。” 拉过她的手,沈祁安轻捏掌心:“辛夷刚到院中时,我就问过她,她若是有留在府中当主子的想法,我是不会留她在身边的。” “她是章嬷嬷带出来的,做事伶俐,难得是有分寸,笙笙可放心用她。” 余幼笙颔首。 白青和绿云初来侯府,许多规矩尚没有明白,确实需要人好好教导。 夫妻二人话说的多了,姿态也愈发亲密起来。 没一会,余幼笙直接靠在沈祁安的身上闭上了眼睛。 绿云进来,想要将她唤醒去床上睡,沈祁安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 见姑爷如此爱重姑娘,白青抿唇,笑着退了出去。 余幼笙这一睡,足足睡到中午。 她睡眼惺忪,微微动了动才发觉自己还靠在沈祁安的身上。 余幼笙脸颊微红:“怎的也不让绿云将我唤醒?” 沈祁安伸了伸有些发酸的胳膊,道:“见你睡得香,就没让她们喊你。” “用饭吧,吃过饭我陪你在府中逛逛。” 余幼笙莞尔:“好。” * 南院。 末时正,沈临熙起身,唤了小厮进来伺候。 他在祠堂跪了一宿,这会腿还是麻的。 “大公子,夫人让你起身后去她院里一趟。” 沈临熙嗯了一声,神思倦怠。 母亲唤他过去,无非是让他在父亲和祖母面前好生表现,莫要再触怒他们。 这些老生常谈的话,他早就听腻了。 穿好衣服,沈临熙便出了屋。 经过一道回廊时,却见两个小丫头在廊下低声说着小话。 “三爷和三夫人可真是恩爱。” “进府这么些年,我还从未见过三爷对谁这般温柔过呢。” 沈临熙脚步一顿,当即上前。 “什么三夫人?三叔何时娶妻了?” 骤然听到他的声音,两个小丫头被吓得连忙行礼。 “见过大公子。” “起来,你们刚才说的三夫人是谁?” 沈临熙皱眉,他从未听过三叔要娶妻,府中怎会突然冒出什么三夫人。 两个丫头你看我我看你,支支吾吾不敢出声。 见她们如此情态,沈临熙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说,三夫人到底是谁?” 一小丫头跪下来,颤着声音道:“是……是余家大姑娘。” 沈临熙脸色骤变,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余家大姑娘是我的未婚妻,三叔怎么可能会娶她?” 小丫头连连磕头:“奴婢不敢撒谎,昨日您在祠堂罚跪时,三爷八抬大轿将余家姑娘抬了回来,如今,余姑娘已经是府中的三夫人了。” “不……不可能。” 沈临熙喃喃着,直接往宋氏的晚香堂跑去。 第7章 为夫哪有不应的道理 “你给我闭嘴!” 宋氏脸色铁青,怒喝出声。 “老夫人说你蠢我还护着,没想到你是真蠢!” 沈临熙哪见过宋氏这副模样,吓得连忙跪下。 “母亲,夫君他……” 立于一侧的宋宛清开口,想要替沈临熙说情,只是,刚出声就被宋氏瞪了一眼。 “不想陪着他一起跪,你就给我闭嘴。” 宋宛清吓得身子轻颤,不敢再出声。 这厢,宋氏看着沈临熙,深吸了一口气后,沉声道:“余氏已经和你三叔拜堂成亲,如今是你们的三婶,正儿八经的长辈,以后见面,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要有数。” 沈临熙僵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向宋氏:“母亲,三叔怎么可能会和余幼笙拜堂成亲?您是唬我的吧?” “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等过段时间就……” “住嘴!” 宋氏瞧了眼外头,冷声道:“总之,日后见到余氏,你给我避着点,若避不开,你就敬着!” “你祖母本就偏心你三叔,如今余氏成了她儿媳,她自然也护着,你如果再闹出什么事情来,我和你父亲也未必能护得住你。” “还有你。”宋氏转眸看向宋宛清,言语间没了往日的温和:“既嫁给了熙儿,以后你就是二房的大奶奶,主母要有主母的样子,别再如从前一般只知道勾着熙哥儿在房中胡闹!” 宋宛清霎时红了眼眶,忍着委屈道:“儿媳明白,日后定当谨言慎行,不会丢了二房的脸面。” “行了,起来吧。” 到底是亲儿子,宋氏再三警告后,又于心不忍,亲自将沈临熙扶了起来。 “熙儿,母亲不是要罚你,实在是府中的情形对你不利。” “从前你是府里的嫡长孙,可谓是金尊玉贵,但以后就未必了。” 宋氏说着,视线移到宋宛清的小腹上,眼神稍稍柔和了些。 “我只盼着宛清能一举得男,给你生下嫡长子,看在这个重孙的面上,你祖母定能和从前一样疼爱你。” “再者,你如今已经成家,差事上也该多上心心,你三叔在你这个年纪时,就已经在御前走动了。” 沈临熙神色微凛,躬身道:“母亲,儿子定加倍努力,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宋氏的神色总算舒展开来,看着二人道:“就留在院里陪我一起用饭吧,明日回门,正好看看带些什么礼回去。” 二人忙颔首称是。 … 再说南院这边。 用过午饭后,余幼笙就随着沈祁安出了院子。 出了松云院,从西院旁的楠木八角月亮门穿过,进内,四面是游廊,中间朝东一座船室,四面通是明窗。 北窗外,一堆危石生成假山,沿山高高下下遍种数百竿凤尾竹,映着纱窗,都成浓绿,上接水榭。 遥见水榭粼粼,荷钱叠叠。 知晓他们要来此处,早有丫头婆子在凉亭中备了茶水点心。 余幼笙环顾四周,只觉心旷神怡。 “此处唤什么?” 沈祁安唇角微弯,温声道:“青萝居。” “绿竹入幽经,青萝拂行衣,确是好名。” 声音落下,余幼笙转眸看向沈祁安,眉眼弯弯:“听闻夫君箫声一绝,如此美景,夫君可愿为我奏上一曲?” 沈祁安微怔,眸中蓄满了星星点点的碎芒,唇角的笑意径自蔓延而开。 “夫人开口了,为夫哪有不应的道理。” 语毕,沈祁安让小厮取了自己的长箫来。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后,箫声响起,余幼笙一手托腮,凝眸望着眼前长身玉立的身影。 她想,这应该就是她一直以来所期盼的日子吧。 福安堂中,老夫人正要睡下,听得萧声,忙打发了丫头去瞧。 不消片刻,丫头就跑来回话。 “老夫人,是三爷在青萝居的水榭中吹箫给三夫人听。” 闻言,老夫人连说了几个好字。 “我已经许久没听到安儿吹箫了,如今看他们夫妻和睦,我也算是了了遗憾,回头见到侯爷,我亦能有所交代。” 章嬷嬷忙上前宽慰道:“老夫人福泽深厚,定会长命百岁,看着儿孙个个幸福美满的。” 老夫人笑骂:“我呀,享了该享的福,也吃了该吃的苦,这辈子早就活够了,哪还念着长命百岁。” 西院。 齐氏正服用着大爷沈祁成用药。 听得箫声,夫妻二人先是一愣,转而相视一笑。 沈祁成握住齐氏的手,道:“我还记得,你刚入府时,我们也如三弟和三弟妹一样,琴瑟和鸣。” 齐氏笑:“咱们的如儿都快及笄了,夫君待我还是如从前一般,能遇到夫君,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沈祁成咳嗽了两声,看着齐氏道:“能娶到夫人才是我的福分。” 屋外,几个丫头听着里头夫妻二人的对话,都不禁红了眼圈。 侯府四个院子,属他们西院人最少,只伺候好大爷,夫人和四姑娘即可。 大爷性子宽厚,待人是极好的。 大夫人更不必说,性子爽朗,无事的时候还会和她们这些下人说笑逗趣。 大爷和大夫人只有四姑娘一个女儿,西院原是最没指望的,可他们这些下人,没一个有二心,都盼着能长长久久的伺候三位主子。 南院。 宋氏站在院门口,长叹了口气。 “阴差阳错,没想到最后成全了老三。” 林嬷嬷过来扶着她:“夫人,万事皆有自个的缘法,您也不要想太多,咱们大奶奶出身虽比不上三夫人,却是您自个看着长大的,日后必定能和大公子好好的。” 宋氏紧蹙的眉头总算是舒展了些:“二爷呢?” 林嬷嬷看她一眼,而后才低声道:“二爷回府后就去了段姨娘处。” 宋氏顿时冷了脸:“他倒是真快活,院里院外的事我一个人操持着,就连去老夫人那里告罪都是一个人!” 发泄完,宋氏按着涨痛的眉心:“好在还有熙儿,否则我这辈子真的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同一时间,沈临熙听着箫声出了神。 “夫君。” 宋宛清从屋内出来,轻唤了声。 沈临熙看了她一眼,神色间闪过些许的不耐。 “身子不适,不好好躺着,出来做什么?” 宋宛清咬着唇,在他身侧坐下来:“夫君,你是不是后悔娶我了?” 沈临熙顿住,沉默了片刻才侧头看过去:“你别想太多,既娶了你,我就不会辜负你。” “我相信夫君。” 宋宛清唇角溢出笑意,将头靠在沈临熙的肩上。 沈临熙伸手,将人揽住,神思却顺着箫声飘向了远方。 第8章 我夫君若听见了,会吃醋 余幼笙和沈祁安到时,人基本上都到齐了。 除去早上见过的妯娌姑娘们,席面上还多了几个沈祁安的子侄兄弟。 首先自然是二爷沈祁章。 他坐在大爷沈祁成下首的位置,见二人进来,点头打了个招呼。 余幼笙作为准儿媳时,对他就没什么好感,如今换了身份,也只是淡淡点头,唤了声二哥就算过去。 接下来便是二房的两位公子给余幼笙见礼。 沈临熙与二公子沈临昀坐在一起。 沈临昀今年十九,着一身象牙白滚边镶银丝长锦衣,面上含笑,端的是玉树临风。 相较之下,神色阴郁的沈临熙看着反而气弱一些。 “大哥,该给三婶婶见礼了。” 见沈临熙不动,沈临昀用手在桌下戳了戳他,轻声提醒。 如此,沈临熙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目光落在了余幼笙的身上。 但见她一身天水碧对襟褙子,内搭鹅黄抹胸,下系同色百迭裙,裙摆绣着疏朗的折枝兰草。 褙子领缘镶着素雅的珍珠边,青丝梳成同心髻,仅簪成一枝点翠蜻蜓簪并几朵时令绒花,薄施粉黛,气质清丽如雨后春荷。 定定的看着余幼笙,沈临熙恍然发觉自己从前好像从来没有认真的打量过她。 “咳……” “熙儿,还不快给你三叔和三婶见礼。” 宋氏咳嗽两声,唤醒了沈临熙的神志。 他起身,朝着两人的方向走过去。 夫妻一体,宋宛清自然要跟着一起。 “临熙,临昀见过三叔,见过三婶。” “宛清见过三婶。”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余幼笙自然是要将礼数做足,先是虚扶了宋宛清一把,而后才看向沈临熙二人。 “二位公子不必多礼。” 沈临熙抬头,冷冷瞥了她一眼。 余幼笙觉得他有病,直接转身回了席。 老夫人这才发话:“既都到齐了,那便开饭吧。” “是。” 众人应声, 各自坐下。 余幼笙是新妇,故而和沈祁安坐在了一处。 饭菜上齐后,众人先是共同举杯敬了老夫人一杯。 而后大爷和齐氏举杯冲着沈祁安和余幼笙道:“望三弟和三弟妹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二人起身,笑着还礼:“多谢大哥大嫂。” 一杯饮尽,沈祁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冲着齐氏道:“近日家中事多,有劳大嫂照顾大哥的同时还要替母亲分忧。” 没想到一向寡言少语的小叔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齐氏先是一愣,被丈夫扯了下衣袖后,连忙回礼。 “三弟说的什么话,照顾夫君,为母亲分忧本就是我该做的事,咱们是一家人,自然是要互帮互助,同气连枝才好。” 老夫人一脸欣慰:“老大媳妇说的不错,一家人就要彼此帮衬,如此,方能保住侯府长久的荣耀。” 对于老夫人,众人是无有不应的。 一顿饭,众人虽各怀心思,却也还算圆满。 饭毕,大爷说有事要与沈祁安相商,他兄弟二人便一同回了西院。 余幼笙则领着绿云自行回南院。 出了东院没几步,绿云就兴冲冲道:“方才听兰心姐姐说,侯府的千鲤池新养了几只稀罕的红鲤,咱们也去瞧瞧吧。” 索性时辰尚早,回去也无什么事,余幼笙便依了她。 等到了千鲤池,她才发觉此地离沈临熙的常熙堂竟只有一墙之隔。 不过,人已经在这里了,断没有却而止步的道理。 主仆二人喂了会鱼,刚要离开,身后忽的传来男子声音。 “幼笙。” 余幼笙转头,就见沈临熙自不远处走过来。 说起来,他们二人虽早有婚约,但见面次数并不多。 上次见面,还是在年初时灯会上。 一扬灯会下来,沈临熙只给她买了盏不甚入眼的兔子灯。 思及此,余幼笙微微蹙眉,转身就要离开。 沈临熙却已经跨步到了跟前。 “幼笙,你不该嫁给我三叔的。” 绿云拦在余幼笙面前,瞪了他一眼:“我们姑娘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大公子管的未免太宽了些。” 沈临熙脸色一僵,攥紧拳头后又直直的看向余幼笙。 “你不爱三叔,三叔也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嫁给他不会幸福的。” 余幼笙声音清冷:“我不嫁给他,难道等着你来娶我吗?” 本是一句讥讽之言,沈临熙却点起了头:“你我本就是未婚夫妻,只是阴差阳错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你若愿意和三叔和离,我一定会娶你。” “只是,宛清已经是我的妻,你也和三叔有了夫妻之实,若再嫁我,就只能为平妻。” “啪!” 没等他将话说完,余幼笙已然扬手。 一巴掌落下,她只觉手心发麻。 “你!” 沈临熙捂着被打的半边脸,怒目而视,对上的却是余幼笙清冷的眼眸。 “沈临熙,我自小锦衣玉食,父母兄长不曾让我受半分委屈,你哪来的脸面让我给你做妾?” “你既能悔婚,我另嫁他人又与你何干,在我眼里,你连你三叔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你又是哪来的脸面在这对他评头论足。” “还有,我已经成亲了,以后见面,烦请沈大公子不要再叫我的闺名。” “我夫君若听见了,会吃醋。” 撂下这句话后,余幼笙领着绿云扬长而去。 沈临熙则呆愣在原地,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失魂落魄的回了常熙堂。 第9章 你怎知我没有心悦于她? “也亏得姑娘没嫁给他,否则,日后还不知要如何被轻贱呢。” 回到松云院后,绿云仍觉得不忿,就差叉着腰站在院门口破口大骂了。 “谁轻贱你家姑娘了?” 沈祁安一进院就见这话,顿时便皱紧了眉,朝内院走去。 见着他,绿云就跟有了主心骨一般,立时就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说了一通。 沈祁安听着,眼里愠色渐浓。 待绿云说完,沈祁安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看来二哥二嫂是真的不知道怎么管教儿子。” 沈祁安说着,抬脚就往院外走。 只是,刚走几步就被扯住了衣袖。 “夫君,人我已经训过了,你就别再生气了,为着那样的人气坏自己可不值当。” 沈祁安转身,温热的手指轻抚过她的掌心。 “还疼不疼?” 被他碰过的指尖轻颤,余幼笙红着脸摇了摇头。 沈祁安脸上的神情这才松了些,却仍是道:“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为自己言行负责,家中这些长辈,更不可能护着他一辈子。” 不管什么原因,沈祁安都是为了护着自己,余幼笙自然不会再说什么,望着他出了院。 南院那边,沈临熙刚坐下,就听下面的人说三叔身边的长风气势汹汹闯了进来。 料到什么原因,他脸色微微泛白。 院外,长风高声道:“大公子,我们三爷有话要与你说,还请随我走一趟!” 听见动静的宋宛清从内室出来,幽怨的看了过去:“你去见了余氏?” 沈临熙神色不虞:“这与你没关系。” 宋宛清低泣:“怎会与我无关?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妻子!母亲几个时辰前才叮嘱你的,让你不要去招惹她,你……” 没等她把话说完,沈临熙已经冷着脸走了出去。 见到他,长风不复从前的恭敬:“大公子,走吧。” 屋内,丫头银杏小心翼翼的上前:“大奶奶,奴婢扶你进屋歇息吧。” 宋宛清狠狠剜了她一眼,抬手就将桌上的茶盏挥落在地。 “都给我滚出去!” …… 侯府祠堂。 一进去,沈临熙就被人按在了长板上。 啪,啪,啪。 长鞭犹如破竹之势一般落了下来。 “啊!” 沈临熙面色惨白,疼的嗷嗷直叫。 二十鞭下去,他白色的外袍已被血迹浸染。 沈临熙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双眸猩红。 “三叔,你居然真的为了余氏打我?” 侯府之中,除了母亲,就属三叔陪他的时间多。 于他而言,三叔如兄如友如师,曾是比父亲还要亲厚的存在。 沈祁安示意长风退下,凝眸看着沈临熙。 “你不尊长辈,难道不该罚吗?” 沈临熙踉踉跄跄的起身,眼眶透红:“可三叔你明明知道余氏自幼与我定亲,就算我不娶她,娶她的人也不该是您。” “为何不能,你不要她,难道还不许旁的人护她疼她吗?” “可三叔你根本就不爱她!你……” 沈祁安出声打断,嗓音如玉般清凉。 “你怎知我没有心悦于她?” 闻言,沈临熙瞳孔微缩。 “三叔,你……” 沈祁安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能娶得笙笙,还要多谢你眼瞎心盲。” * 夜里,余幼笙梳洗后躺在床上。 等沈祁安回来时,她已经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 感觉身侧的位置塌陷,余幼笙微微睁眼。 “处理好了?” 沈祁安捏了捏她脸上的软肉:“日后他不敢再扰你。” 余幼笙哦了一声,闭上眼睛继续睡。 起初,两人各自躺着,还算相安无事。 只是,余幼笙翻身时,一只腿直接压在了沈祁安身上。 不过一瞬,男人的身子便压了上来。 余幼笙明眸轻瞪:“若是折腾的晚了,耽搁明日回门的时辰,我可不帮你说话。” 沈祁安的指腹已在她身上四处点火,闻言,俯身在她的耳畔道:“放心,我有分寸。” 余幼笙轻应着,已然软了身子。 翌日。 回门这天,余幼笙笙早早的便起了身。 与沈祁安在松云院用过饭后,又去老夫人处请安。 他们到时,齐氏和四姑娘正陪着老夫人说话。 “婶婶真好看,像画上的仙女似的。” 站在齐氏身边的四姑娘看的出了神,呆呆道。 齐氏和老夫人也都笑着看向余幼笙。 雪青湖杭锻绣百合镶边对襟长裙,粉面塞雪,一双含情目眸子更是水光潋滟,发上攒着一对碧玉点翠孔雀钗,米粒大的珍珠串的流苏垂在耳边。 余幼笙被几人瞧的晕生双颊,惹得老夫人和齐氏又是一阵轻笑。 说了几句闲话后,老夫人让章嬷嬷将提前准备好的礼品拿了出来。 “我知晓回礼你们早就准备好了,不过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也不要推辞。” 老夫人如此说了,余幼笙自然是笑着应下。 齐氏看过礼单后,亦添了几样物件。 都是些供姑娘们赏玩的物件,或不值什么钱,但也是一片心意。 余府。 苏氏记挂女儿,一大早就开始准备今天的回门宴。 从院里的一草一木到余幼笙平日里爱吃的菜,苏氏忙的脚不沾地,就怕下面的人出了什么纰漏。 “母亲,厨房那边我让张妈妈去盯着了,您先歇会吧。” 江令容扶着苏氏坐下后,又从一旁的小丫头手中接过茶水。 苏氏抿了口,问道:“沈临熙先前送过来的聘礼,可按着单子清点完了?” “已经清点过了,等幼笙回来再看看,若没什么问题就让夫君给沈家送回去。” 苏氏点头:“是要早些送回去,将这种负心薄幸的人送的礼放在家里,我瞧着都觉得晦气。” “也不知笙儿在侯府过得如何,婆母有没有为难她,和姑爷相处的好不好……” 正说着,就见派出去的小厮一脸喜气的跑了进来。 “夫人、大奶奶,大姑娘回来了,马上就到门口了。” “真的?” 苏氏搭着江令容的手,面上露出喜意。 想要立马见到女儿,但历来就没有长辈亲自出门迎接的,只得前往正院候着。 待到了正院,就见余长清在屋内徘徊踱步。 见此情形,婆媳二人皆忍不住笑起来。 “父亲这两日茶不思饭不想,今儿个可算是能高兴一下了。” 被儿媳妇调侃,余长清摸了摸鼻子,面上稍有些尴尬。 苏氏瞥丈夫一眼,没好气道:“如果没有韫之,你父亲怕是能拉着笙儿的手直接在府门口哭起来。” 江令容掩唇轻笑:“父亲疼爱子女,是母亲您的福气,也是我们这些儿女的福分。” 苏氏一怔,缓过神来后,眼角的笑纹都加深了许多。 当年,父亲将她嫁给出身不高的余长清。 所有人都看她的笑话,可她的夫君偏偏最争气。 不仅官至宰辅,待她也始终如一。 成亲这么些年,后院只有两个姨娘,且还是她自己做主纳进府的。 夫君爱重她,妾室自然都安分守己,庶子庶女也都孝顺听话。 想到这,苏氏在余长清身边坐下,夫妻二人握着彼此的手,期盼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第10章 那沈大人呢,你喜欢他吗? 余韫之和余行之兄弟二人皆站在门口,待马车缓缓停下,这才迎了上去。 沈祁安弯腰从马车内出来后,又亲自将余幼笙给扶了出来。 余韫之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的担忧散了不少。 “大哥,二哥。” 见到兄长,余幼笙欢快的迎了上去,眉眼间都是笑意。 沈祁安随在她身后,虽比二人都年长,却也态度谦逊的行了礼。 如此,余家兄弟对这位新上任的妹夫可谓是好感倍增。 等他们行至主院,除了余长清夫妇,余家大房,三房以及其他旁支的长辈,小辈们都在。 不算那些关系远的旁系,余家统共有三房。 余幼笙的父亲余长清行二,上头有一个哥哥,其下有个弟弟。 余老太爷走后,三兄弟便分了家,不过,逢年过节或家中有喜时都会有来有往。 伯父余长嵘,先前一直在外地为官,近些年才回到京城,为免余家树大招风,以身体不适为由,只在翰林院担任闲职。 叔叔余长庚,被两位哥哥给照顾着,最大的心愿就是能一直做个富贵闲人。 余幼笙和沈祁安携手入内,给长辈们一一问安。 见着女儿,余长清到没有忍住,还是红了眼眶,声音哽咽着问道:“笙儿,在侯府可一切都好?” 见父亲如此,余幼笙忍着心底的酸意,笑着道:“都好,父亲母亲不必忧心。” 一番寒暄,沈祁安随着岳父和舅兄去了外院,余幼笙则随着苏氏去了后院。 内室之中,苏氏拉着余幼笙的手上下打量。 “母亲,女儿连根头发丝都没掉,您就放心吧。” “贫。” 苏氏点了点她的鼻尖,眼底仍含着担忧。 “我之前与侯老夫人来往不多,也不知她的性情如何,你和姑爷成亲仓促,她可有因着此事为难你?” 余幼笙摇头,握住她的手,道:“婆母是个明白是非的人,待我也很好,母亲不必担忧。” 这几日请安下来,余幼笙对自己这位婆母的脾性已经有了几分了解。 她守寡多年,一人教养子女又要撑着侯府,所以性情刚硬 ,但她本身,是更喜欢性子温软一些又宜喜宜嗔的女子的。 听着余幼笙说了些府中事宜后,苏氏心里的担忧散了不少,忽的话锋一转,问道:“那姑爷呢,你和姑爷相处的怎么样?” 回想着这两日的相处,沈祁安待她算得上是事事上心,只是在某事上面…… 想起那些羞人的画面,余幼笙自然是红了双颊,面对苏氏的追问也是支支吾吾。 “我……我们很好,母亲您就别再问了。” 苏氏作为过来人,见女儿这副模样,哪还有不明白的,眉宇间的那股忧虑顿时消失殆尽。 母女二人说完私房话,余幼笙又平复了下心情,才出门见客。 栖云斋里,众姑娘见到余幼笙过来,瞬时就围了上去。 “长姐,你不在府中这两日,我都想你了。” “侯府好玩吗?姐夫待你可好?” 余幼笙轻轻点头:“我一切都好,你们不要担心。” 牵着几位妹妹的手入内,余幼笙又扫了一圈。 除去余府的三姑娘余幼宜,二姑娘余幼微,四姑娘余幼梨外,大房和三房的几个姑娘也在。 “怎么不见筠姐姐?” 余幼笙口中的筠姐姐是余家长房嫡长女。 早些年时,因伯父一直在外地为官,伯母便将当时年纪还小的女儿留在了京城。 余幼筠蕙质兰心,从小就有长姐风范,余幼笙也很喜欢她,两姐妹感情甚笃。 余幼筠的妹妹,也是长房的二姑娘余幼凝听她这般问,微叹了口气。 “大姐姐本是想来的,只她那婆母是个不讲理的,偏不让出门。” 余幼笙听了,不由得蹙眉。 筠姐姐在一年前嫁给荣安伯府的嫡次子,夫妻二人还算恩爱,只是,婆母是个不怎么明事理的,总是会想各种法子找儿媳的不痛快。 “该日我递了帖子去秦府瞧瞧筠姐姐。” 凝姑娘笑开来:“笙姐姐若去了,大姐姐定然欢喜。” 姐妹几人说着话,白青挑帘走了进来。 “姑娘,薛姑娘和许姑娘来了。” 余幼笙面上闪过一丝喜意,忙起身道:“我去迎一迎。” 薛姑娘薛雅章乃工部尚书薛大人嫡次女,和余幼笙同岁,已经议了亲,婚期定在来年的四月。 许姑娘许攸宁则是御史许大人家嫡幼女,比她们要小上一些,二月才刚过完及笄礼。 她们二人都是余幼笙闺中相交多年的至交好友。 出了内室,就见白青正引着两人往这边走过来。 薛雅章着了一件紫罗兰色彩绘芙蓉对襟收腰长裙,如玉的耳垂上带着淡蓝色的璎珞坠,清新雅致。 许攸宁则着了件素白色的锦裙,桃红色的丝线勾勒出一朵朵盛放的桃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腰间系了一条流苏,行走间摇曳生姿,平添了几分俏皮活泼。 众姑娘本就是相熟的,各自见过礼后,余幼宜知道她们今日过来定是有话想和自己姐姐说,便领着其他姑娘去了其他处玩耍。 “幼笙,成亲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你会嫁给大理寺卿沈大人?” “我听父亲说了那天的情况,这几日一直在担心你,本想着递了帖子去沈府,又怕太唐突,给你带来不便。” 一坐下,薛雅章就拉着余幼笙的手上下打量,又问出心里的疑问。 知晓她们是真的担心,余幼笙也没瞒着,将沈临熙大婚之日悔婚另娶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听罢,许攸宁双手叉腰,眉心紧蹙,脸颊也因为怒气染上绯红。 “真是一对好不要脸的狗男女,这样的人,也亏得余姐姐你没嫁过去,否则日后还不得天天被他们恶心。” 余幼笙给她塞了块糕点:“这样的烂人,就是白送给我,我也是不会要的。” “那大理寺卿沈大人呢?幼笙你又怎会同意嫁给他?” 薛雅章挑眉看过来,许攸宁亦坐直了身子,满脸兴味。 被两双眼睛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余幼笙蓦然红了耳根。 过了半晌,才支支吾吾道:“他……他与沈临熙不一样。” 许攸宁撇嘴:“天下男人都一样,我娘说了,世上男人都爱色。” “攸宁。” 薛雅章看她一眼,加重了语气:“这话在我和幼笙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在别处不可胡言,让有心人听见了,会损了你和伯母的名声。” 许攸宁嘟囔着嘴:“这种话,我也就敢在你们面前说说。” 薛雅章面露无奈,转而又看向余幼笙。 “沈大人少年得志,与那沈家大郎自然不同,不过,你喜欢他吗?” “我说的喜欢,是像我喜欢郁怀迟一样的喜欢。” 第11章 坊间传言沈大人是断袖 薛雅章口中的郁怀迟是她已经订了亲事的未婚夫,御史中丞郁大人家的长子。 和余幼笙不同,薛雅章和郁怀迟是在庙会上遇到的。 郁怀迟对薛雅章一见倾心,回府之后就让家中二老替自己去薛府说亲。 二人合了八字庚帖,婚期亦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黛眉轻蹙,余幼笙轻拢了下袖中的手,问:“雅章,你喜欢郁公子,是什么样的感觉?” 提到心上人,薛雅章唇角弯起弧度,徐徐道。 “第一次见到郁怀迟,我便知他就是我想嫁的人。” “得知他上门提亲时,我很欢喜。” “从前,我觉得话本子里写的书生翻墙会佳人是孟浪行径,但郁迟怀翻墙给我送糕点时,我很开心。” “他若是失约了,我会很难过,梦里想的都是下次见面要如何罚他。” “他若是多瞧了别的女子一眼,我恨不得把他的眼珠子都挖下来。” “喜欢一个人,是喜他所喜忧他所忧,他的一言一行都会牵扯到你的情绪。” “幼笙,从前我就觉得你没有那么喜欢沈临熙,如今,你喜欢沈大人吗?” 余幼笙怔愣住。 若如雅章所言,她确实没有那么喜欢沈临熙,至少没有到非君不嫁的地步。 成亲当天,他做出那样的事,她虽然有些许的难过,却连眼泪都没有流一滴。 她更多的,是想着如何将此事对家中的影响降低到最低。 父兄虽然得圣上看重,但君心难测,如果退了侯府的亲事,难保不会被卷入皇权的争斗中。 就好似金陵江家会将嫂嫂嫁给大哥一样,除了看重大哥的人品和能力以外,更多的是两个家族之间互相借势,以保家族兴盛不衰。 神思归位,余幼笙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也有一些释然。 “雅章,这世上本就没有几个女子能真的有心悦之人,如你这般在成亲前就和未来夫君两心相许,已是极为幸运了。” “沈大人品行高洁,我嫁给他,日后能够举案齐眉,就足够了。” 许攸宁接过话茬:“沈大人何止品性高洁,长得也好看。” “我觉着吧,如果一定要嫁人,那就找个好看的,爱不爱什么的都不要紧。” “我父亲已经足够爱我母亲了,可我还是有几个庶兄庶妹,面对他们,母亲不仅不能生气,还得好生教养,否则就会被人背后指摘。” 话至此,三人都不免沉默下来。 世家大族,讲究的都是枝繁叶茂,多子多福。 不管是她们的父兄,还是未来的夫君,都在所难免。 “哎呀,不说这些扫兴之事,余姐姐,成亲洞房的时候,疼吗?” 许攸宁突然将脑袋凑过来,用只有三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余幼笙听清后,腾的脸色迅速蹿红。 “我嫂嫂嫁过来时,第二天给我母亲请安,走路都有些打颤。” “余姐姐,你不会也这样吧?” 胭脂红晕染了双颊,余幼笙抓着手帕,过了半晌才凑过去,在两人的耳边低声说着。 “啊!沈大人也太不知道怜香惜玉……唔……” 许攸宁话说到一半就被薛雅章捂住了嘴。 余幼笙早已羞的面红耳赤。 “薛姐姐,你……你快松手。” “我松手,你不许再浑说。” 嗔了她一眼,薛雅章这才慢慢松了手。 许攸宁忙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缓了会,见两位姐姐都红着双颊,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两位姐姐都害羞什么,我就不相信你们没有偷偷看过那些话本子!” “还说!” 余幼笙抬眸轻瞪,拿起一块糕点就往她嘴里塞去。 三两下将糕点咽下,许攸宁笑的眉眼弯弯。 “我这不是好奇嘛。” “不过,看到余姐姐你在侯府一切安好,我们也就放心了,之前听多了外面的传言,我还以为沈大人真的是……” 红霞稍退,余幼笙面露好奇:“什么传言?” 许攸宁咦了一声:“余姐姐,你居然不知道,坊间都传言沈大人是断袖!” “咳……” 忽闻一声清咳,惊的三个姑娘立即转过身子。 但见两道修长的身影立于廊下。 余韫之一身绣金松蓝长袍,折扇摆动间,唇瓣含着浅笑。 沈祁安则着一身云锻锦衣,腰悬珠玉,发簪白玉,谓是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玉树瑶阶,风骨自成。 三人面面相觑,眸底透着心虚。 “也不知大哥哪儿习来的恶习,竟偷听起我们几个姑娘家的墙角。” 余幼笙明眸一瞪,感受到沈祁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又赶紧端正了神色,连脊背都挺的直直的。 薛雅章拽了拽红着脸,恨不得钻入地下的许攸宁。 “余大哥好,沈大人好。” 余韫之颔首,唇边依旧挂着笑意:“以前只知许姑娘和幼笙交好,倒不知姑娘和许大人一样,生了张能说会道的巧嘴。” 许攸宁的父亲许御史,是出了名的炮仗脾气,在朝堂上把同僚骂的面红耳赤是常有之事。 许攸宁脸顿时更红了,拉着薛雅章就往外跑。 这厢,余韫之收了折扇,视线从余幼笙和沈祁安身上掠过。 “逛一会就来前院,别让父亲母亲久等。” “多谢大哥。” 沈祁安微微拱手,待余韫之离开后,才转眸看向正绞着帕子的余幼笙。 余幼笙抬眼,和沈祁安的视线对上后,又连忙垂首,低声道:“攸宁性子活泼,又是在私下,说话难免失了分寸,夫君莫要和她见怪。” 沈祁安微微一笑,语声低沉悦耳:“许姑娘既是笙笙的朋友,我又岂会因为几句玩笑话斤斤计较。” “再者……”他突然靠近了些,那双墨黑的眸子,此刻目光灼灼:“我是不是断袖,夫人难道不知道吗?” “我可不知道,无风不起浪,没准外面的传言是真的呢。” 说完,余幼笙别开眼。 她脸上羞红未褪,说这话时有种说不出的娇。 沈祁安低眸轻笑:“那为夫请夫人陪我逛一下这栖云斋,不知夫人可否愿意?” 白青和绿云知情识趣的退了下去,独留夫妻二人。 沈祁安随着余幼笙进入主屋,入目是一色的黄花梨木桌椅,木质纹理细腻,前厅正中挂着一幅用金玉镶嵌的字,字迹清秀娟丽,偏厅里还摆着一张被绒毯妥帖盖着的焦尾琴。 环顾正厅一圈,迈步转过东侧的一面八扇绘朱雀缠云屏风,内里便是寝间了。 沈祁安盯着那幅字看了会,忽的开口:“夫人,这字不是你写的吧?” 他一问,余幼笙便想起了那些被他打手扳心的日子,不免气闷。 “你怎就知不是我写的?” 沈祁安眼眸微眯,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 “人都说三岁看小,五岁看老,以你少时在家塾受罚的情况来看,定是写不出来这样的字的。” 余幼笙撇嘴:“这是嫂嫂写的,被我拿来充当门面。” 沈祁安看妻子这副模样,只觉得甚是可爱,忍不住上手捏了捏。 “你若想,我可临摹了字帖让你来练。” 余幼笙瞪他:“若写不好,再被你罚?” “不罚。” 沈祁安虽笑着,但余幼笙却从中看出了别有所图。 她才不会上当的! 待两人回到前院,已是一盏茶后。 苏氏身边的陈嬷嬷和管家福伯在院内候着,见到两人,连忙上前行礼。 “姑娘,姑爷,饭菜都已经准备好,这边入席。” 因着今日还有诸多待嫁闺中的姑娘,,余府便准备了两份席面,男女分席而坐。 沈祁安随着福伯去了男客那一桌,余幼笙则随着陈嬷嬷去了姑娘们那一桌。 第12章 不愁二嫁三嫁的 女客的筵席摆在琼华院旁边的玉露堂。 一入内,几个姑娘就冲着余幼笙招手。 余幼笙莞尔,先冲着大伯母和婶婶等长辈行了个礼,而后才在一众姑娘间坐下。 “瞧笙丫头这红光满面的,看来和姑爷感情很是不错。” 余家大房的夫人,也就是余幼笙的大伯母吴氏笑道。 被长辈当众调侃闺中之事,余幼笙自然是害羞的低头。 众人见了,都一阵轻笑。 世家大族吃饭讲究的是食不言寝不语,但余家人讲究随心而为,本就不太在意这些规矩,今日又是姑娘出嫁后头一次回门,大家伙自然是一边吃饭一边聊。 苏氏高兴,不自觉的就多饮了几杯。 见婆母还要喝,江令容忙起身夺了去。 “母亲可是又忘了大夫之前交代的了,妹妹回门,母亲高兴,喝上几杯也没什么,但再喝下去,怕是要伤了身子了。”、 “还是大奶奶心细,老婆子我只顾着高兴,倒是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陈嬷嬷说着,忙将苏氏面前的酒水换成了茶水。 苏氏同样一脸欣慰,拍了拍江令容的手,道:“难为你一直把这些事记挂在心上。” 江令容弯唇浅笑:“这些都是儿媳分内的事。” 话音刚落,余家三夫人下首的妇人便接过了话茬道:“二嫂嫂可真是好福气,儿女个个都听话,就连儿媳也这么孝顺。” “不过……”、 妇人突然转了话音,上下打量着江令容:“韫哥儿媳妇进门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吧,这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 江令容布菜的手顿住。 她和丈夫成亲已有一年有余,坐胎药也每日都在喝,可就是迟迟没有好消息。 这件事,即使旁人不提,她自己也是着急的。 这厢,余幼笙的眉心蹙了起来,其他人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说话的这位妇人是余幼笙堂叔的夫人杨氏。 虽然是旁系,但因为也住在京城,平常有什么事,也会让人递了帖子邀来府上。 余幼笙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位堂婶有些多嘴多舌,往日里,谈论别家事就已经让人不喜了,没想到今儿个居然还针对起嫂嫂了。 心中不悦,余幼笙直接放下筷子,冷着声音道:“嫂嫂有没有孕,我母亲这个正经婆母都尚没说什么 ,婶婶作为外人,就不必多言了吧。” 被一个小辈当众下了面子,杨氏自是不能落了下风,笑了声,道:“这嫁到侯府果然是不一样了,都能在娘家摆起谱了。” “杨氏!” 苏氏当了这么多年的家,身上的气势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一个眼神就让杨氏白了脸,不敢再言语。 三夫人忙笑着打圆场:“韫哥儿和容丫头都年轻,成亲的时间也不长,这孩子的事情本就讲究缘分,哪里是急就能急的来的。” 吴氏跟着道:“可不是这个理,容丫头,你可别为着这个事忧心,越是着急上火越是不得。” 江令容陪着笑:“伯母婶婶说的是,令容明白。” 虽说出了杨氏这么一个岔子,不过,有几个姑娘说说笑笑,场面也很快就热闹起来。 只没一个人再给杨氏多余的眼神,她自觉得丢脸,没等饭吃完就灰头土脸的走了。 饭毕,一众丫头婆子将席面给撤了下去,又给主子姑娘们端来茶水漱口。 余幼笙招来白青,小声问道:“三爷那边可有让人去盯着,别真的吃醉了酒。” 父亲和兄长都有千杯不醉的本事,而沈祁安的酒量如何她还不知道,实在是有些担心。 “陈嬷嬷,你去盯着,别让姑爷真的喝多了。” 苏氏说罢,递给女儿一个眼神,示意她安心。 陈嬷嬷是伺候母亲的老人,有她去盯着,余幼笙自然放心不少。 且说男客这边。 新姑爷头回上门,就没有不为难的道理。 不过,沈祁安煞名在外,余府的这一帮子侄心里自然也是怕的。 还是余长清和余韫之开了头,几杯酒下去,大家伙才算是慢慢放开了手脚。 一圈下来,余韫之忽的起身,冲着身侧比自己还要年长几岁的妹夫举杯:“幼笙虽然是府中的长女,但自幼就是被娇宠着长大的,父亲母亲也从没用那些个规矩拘着她,日后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望妹夫能够多体谅一些。” “不过……”话锋一转,余韫之又缓声道:“我余家的人最是护短,如果让我们知道幼笙在侯府受了委屈,就算你是圣上面前的红人,我们这些做兄长的也不会轻饶了你。” “妹夫只需记住,我余家的女儿即便是个和离妇,那也是不愁二嫁三嫁的。” 余韫之先说余幼笙娇生惯养,让沈祁安这个做丈夫的多多海涵,后又言辞犀利,表明余府上下都是余幼笙的后盾。 可谓是先礼后兵,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漏。 沈祁安当即起身,拱手作揖道:“兄长所言,我铭记于心,我也定当谨记成亲当日所说,对笙笙护之疼之,不会让她受到半分委屈。” 奉命而来的陈嬷嬷正好听到这一番话,叮嘱了一番后,又赶忙将两人所说原模原样的传了回去。 余幼笙拉着江令容的手,笑的眉眼弯弯:“看来我往日里给大哥的护膝没有白做。” 江令容嗔了她一眼,想到什么,凑过去小声道:“你成亲那一日,你大哥回院后可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好生哭了一场。” 余幼笙瞪大眼睛:“真的?” “嫂嫂我还能骗你不成?这事府里上下都知道,就是没人敢在你大哥面前提。” 余幼笙想着自家大哥失声痛哭的画面,想笑又有些难过。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长大了却要一个个分开。 这本就是一件让人伤心难过的事。 不过,只要他们心中有对方,常来常往,感情亦不会轻易变淡。 余府这边其乐融融,同样是携妻回门的宋府,气氛却是大不相同。 如宋氏所说,宋家以前也曾风光过,只是,宋老太爷走后, 家中子弟日渐懒怠,不知上进。 偌大的宋家,除去宋璋任礼部侍郎外,只有几个旁支子弟在朝中有闲职。 这也是宋家为什么一心让宋宛清攀附上侯府的原因。 家中子弟不争气,便只能靠着裙带关系来寻求庇佑了。 为显重视,宋家已经出嫁的两个姑娘都带着各自的夫婿回了娘家,宋夫人更是前一日就开始准备,就想将回门宴办的风光体面。 只是,沈临熙前一晚才挨了鞭子,能起身陪着宋宛清回娘家已是不易,情绪上,自然是不佳。 宋宛清脸色更是不好,再多的胭脂水粉,都遮掩不住眼下的鸦青。 宋夫人林氏心疼不已,拉着女儿自去了内院的屋里头说话。 见到母亲,宋宛清像是见到主心骨一般,抱着林氏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清儿,姑爷待你不好吗?还是你婆母……” “母亲,你不该让我嫁给表哥的。” 宋宛清哭的双眸通红,又将这几日在侯府所遇之事尽数道出。 “表哥在成亲前说的好听,说什么只心爱我一人,可我现在瞧着,他分明是更喜欢那个余氏,哪怕她已经嫁了人,他心里都还惦念着。” “还有婆母,成亲前待我是好,说什么以后一定将我当成亲生女儿来疼爱,如今却也是后悔了,昨夜还说我是害人精。” “母亲,这样的日子,女儿是一日都过不下去了。” 林氏听了,直骂母子二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但骂过之后,又拉着宋宛清的手一阵劝慰。 “清儿,你要知道,天下男人都一个德行,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姑爷惦念着余氏,不能说明他心里爱着她,只是觉得不甘心罢了。” “你也莫要悲春伤秋,如今你肚子里可还怀着他的长子长女,这孩子是侯府的第一个重孙,只要你自个行事让人挑不出错,在侯府就没人敢欺辱你。” “至于你那个婆母,我最是了解她的脾性,她嫁到侯府二十多年,都被上头的老夫人压着,既当不了家又不得夫君喜欢,她自是要在儿媳妇面前好好找一找面子。” “若非如此,她又怎会舍了余氏而偏向你。” “母亲。”宋宛清双眼含泪,委屈道:“那女儿难道就要忍着吗?如今我怀着身子,他们都如此待我,以后还不知如何呢。” 林氏:“自然是不能一直忍着的,你得牢牢把着姑爷的心,只要他向着你,其他人自然不敢把你怎么样。” “清儿,你得明白,成亲前你可以和姑爷风花雪月,但成了亲,心里头可就不能只有情情爱爱了。” “男人,只能是你的垫脚石。” 宋宛清止了眼泪,似懂非懂的点头。 前院花厅。 沈临熙与几个连襟坐在一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一个三四岁,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姑娘突然上前,好奇的打量着他。 小姑娘是宋家已经出嫁的大姑娘宋宛瑛所生的女儿,顾时微。 见女儿目不转睛的盯着沈临熙,宋宛瑛不得不上前打趣道:“这丫头倒也是奇了,平时看到生人,可都是要往我身后躲的。” 沈临熙笑了笑,从碟中拿了块糕点递过去。 “三姨父,我以前见过你。”小姑娘将糕点咽下后,奶声奶气的开口。 沈临熙微愣,尚未说话就又听眼前的小姑娘说道:“我随祖母吃席的时候,看见过三姨父和一个漂亮姐姐待在一处,三姨父今日怎么没有和那个漂亮姐姐一起来呀。” 第13章 夫人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小时微声音落下后,屋内一片寂静。 众人脸色各异。 沈临熙听着描述,已经想起她说的是哪一场宴席。 年前,肃国公府老夫人过寿,侯府与余府都收到了拜帖。 他是男客,待在外院,本不会和处在内院的余幼笙有什么交集,只那国公府的老夫人不爱看戏文,偏爱看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 她将已经定了亲的姑娘们带到园中,又让人将姑娘们的未婚夫唤了过去。 直说这少男少女的站在一处,比什么春景都要赏心悦目。 小时微年纪小,又是与顾老夫人一同吃的席,当时应是留在了园中。 故而才会看到他和余幼笙站在一处。 沈临熙能想到的事,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 场面正尴尬时,宋宛清从内室出来,捏了捏小时微的脸。 “微微,与你三姨父站在一处的那位漂亮姐姐是他的三婶婶,是长辈,日后你若是和母亲去瞧姑姑,便能看见她。” 宋宛瑛将女儿抱起来,笑着道:“童言无忌,小孩子家家说的话,妹妹和妹夫都莫要放在心上。” 宋宛清:“姐姐说的什么话,我还能和自个的外甥女置气不成,夫君也不会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的,是吧?” 对上宋宛清看过来的视线,沈临熙扯了扯唇角,笑着点头。 用过饭后,宋璋将沈临熙和宋宛清单独叫到了书房。 “承远,我叫你们来是有几句话想与你们说。” 承远是沈临熙的表字。 “岳父大人请讲。” 沈临熙拱手作揖,对这位成了岳父的舅舅,还是十分恭敬的。 宋璋看着,很是满意,摸着胡须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件小事想要拜托贤婿。” “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如今你和清儿成了亲,咱们也真正算得上是一家人了。” “清儿大哥外放,前程我倒是不担心,但瑞儿一直没有个正经的差事,整日游手好闲,长此以往下去,也着实不是个办法。” 宋瑞是宋宛清的二哥,今年二十有一,和沈临熙同岁。 两年前科举落榜后就一直闲赋在家,平日里不是和一帮朋友在酒楼吃酒就是在花楼听曲。 往好听了说是每天和一帮文人附庸风雅,但说白了,就是文不成武不就,每天拿着家里给的银子在外面逍遥快活。 为这个儿子的前程,宋璋也是急白了头发。 不说别的,这个年纪议亲本就有些难了,若还没个好的前程,但凡有点家世的,都不会将女儿下嫁。 作为表兄弟,沈临熙对这位舅兄的情况自然也是了解的。 皱了皱眉,并不敢直接应承什么。 “二哥年纪尚轻,岳父何不让他在家中安心备考?如果能在秋闱时进士及第,也不必忧心前程。” 宋璋叹气:“他若是能有贤婿一半的聪慧,我都不必为他谋划,实在是没有更好的法子了,这才拉下脸面和你开这个口。” 沈临熙:“岳父大人是想……” “瑞儿虽然不争气,但好歹也中了举人,是有功名在身的,亲家公在吏部,你三叔又是圣上面前的红人,若他肯出面说和,这事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没等沈临熙开口,宋宛清先一步道:“父亲真是糊涂了,二哥是什么样的人,外人不知道,咱们家里还不知道吗?” “整日里除了喝酒就是寻花问柳,这样的人,父亲怎还指着他成大器?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求到公爹面前,给他谋得了一官半职,他自个没本事,最后也只能给家里招来祸患。” “如今,二哥不过是多花些银子,家里铺子、庄子上的收成也供得起,但如果是入了官场,稍有不慎可是要获罪的。” 宋璋直接被女儿一番话给说懵了。 就连沈临熙,亦是一脸讶异的看了过去。 他是真没想到妻子会为了自己这般不给岳父面子。 想到她昨日因着自己被母亲给训斥,沈临熙心里顿时涌起愧疚。 他将宋宛清拉到自己身后,又对着宋璋拱手道:“清儿身在后宅,对朝堂上的事情不懂,岳父莫要和她一个女子计较。” “至于二哥的差事,等回了侯府,我会与父亲……和三叔好好谈一谈的。” 闻言,宋璋的面色总算是好转了些。 他看着沈临熙道:“你与那余氏虽订过亲,可终究只是一个女人,你可是你三叔的亲侄子,谁轻谁重,他还是知道的。” 话落,宋璋又将手放在沈临熙的肩膀上:“承远,你可莫要在这件事上钻了牛角尖,你父亲的官位已是到了顶,但你三叔却如日中天,你想要在仕途上走的远,也必得在他这棵大树上乘凉。” “你三叔以前最是疼你,如今,你可不要因为一个女人坏了叔侄两人的情分。” 神色几经变化后,沈临熙终是对着宋璋拱了拱手:“小婿谨遵岳父大人教诲。” 宋璋抚掌笑了几声:“你能想明白最好,你是侯府精心培养出来的,只要不走歪路,日后走的肯定要比你父亲远。” 宋璋说着,又侧眸看向低头的宋宛清:“清儿,你为人妻室,要懂得体谅夫君,不可因为一些小事就拿乔使性,夫贵妻荣,承远仕途坦荡,你日后自然不会差。” 宋宛清笑着点头称是。 “行了,今日你们就先回侯府吧,瑞儿之事,就先暂且搁置吧。” “是。” … 余府这边。 申时一到,苏氏就催着两人回府。 余幼笙不舍,拉着苏氏的衣袖撒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母亲果然是不疼我了。” 苏氏嗔她一眼:“姑娘头一次回门,回婆家回的越早,这夫妻两人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你若是想家了,和姑爷多回来便是,不在乎今日这一时。” 余幼笙无奈,只得和众人一一道别,然后上了马车。 一上车, 沈祁安身子就靠了过来,眼眸颌着,面色带着些许的潮红。 竟是真的喝醉了。 想来也是,沈祁安就算是酒量好,可寡不敌众,她那些哥哥们可是不会轻易放过这难得的好机会的。 余幼笙垂眸,难得细细打量着丈夫。 那双清浅的眼睛,敛在纤长睫羽下,平静剔透,只轻轻一眨便能漾开潋滟波光。 就这身材和样貌,若是放到了清风馆里,恐怕会被那些贵夫人能抢破了头。 想到那场面,余幼笙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夫人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第14章 怪能装的 清润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余幼笙尚没反应过来,某人的身子就覆了上来。 余幼笙似嗔似怨的看了过去:“你装醉?” 沈祁安垂眼看她,声音低哑:“我若是不装醉,哪能在岳父和几位兄长手下全身而退?” “如此,又怎会知夫人竟如此满意为夫的相貌。” 余幼笙听着,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外人面前成天冷着一张脸,私下里不要脸起来却什么话都敢说。 怪能装的! 余幼笙心中腹诽,沈祁安的手却已经在她的身上绵延点火。 女子娇软的暧昧声透过车帘传出马车外,引得绿云和白青两个丫头都羞红了脸。 待马车缓缓停下时,余幼笙已经是满面酡红,气息微喘。 她没好气的朝着沈祁安瞪了过去:“这副模样,你让我以后怎么在侯府见人?” 沈祁安替她理着松散的发髻,轻笑:“我们正新婚燕尔,没人敢笑话夫人。” 余幼笙将头转过去,不想再搭理他。 见她这般,沈祁安又将身子凑了过去:“夫人莫要生气,等夜里,为夫再好生赔罪,如何?” “你还浑说!”余幼笙瞪直了眼,又上手捶了好几下才去算罢休。 “三爷,夫人,到了。” 马车外,明知主子在里面干什么,但长风还是不得不出声提醒。 沈祁安挑了车帘,弯腰出来,一眼就瞧见站在不远处的沈临熙和宋宛清。 他们是差不多同一时间到的,只是,沈临熙和宋宛清二人先行下了马车。 见着三叔的马车,沈临熙本是转身就要走的,却被妻子给拦住了去路。 “夫君,三叔三婶是长辈,没遇见倒也罢了,如今碰上了,就这么走了,有失礼数。” 沈临熙只得停下,站直了身子在原处候着。 等了一会,才见沈祁安掀了车帘出来。 叔侄二人对视了数秒后,沈祁安收回视线,转身望着车内的人,唇边漾出笑意:“夫人,为夫抱你下来。” 余幼笙的身形一顿,眼波流转间,已冲着沈祁安张开双臂。 沈祁安将人打横抱起来,大步流星的往府里面走。 白青和绿云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三叔。” 待沈祁安走到面前时,沈临熙拱了拱手,唤道。 他低垂着眼眸,却隐约能看到余幼笙露在外面的侧脸,满是绯色。 沈祁安微微颔首,温声道:“你三婶缠人的紧,我就先回去了,你们自便。” 缠人的分明是他自己! 余幼笙故意使坏般,将小手伸进男人胸前的衣裳里。 她不掐也不挠,就用柔软的小指在他胸前的肌肤上打圈圈。 感受到那股温软的触感,沈祁安脸色微变,一贯清冷的眼眸染上几分欲色。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临熙虽未抬头,却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在他眼里,余幼笙就是一个典型的世家贵女,容貌虽美,但自恃清高,放不下身段。 所以,当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宋宛清出现在身边时,沈临熙少不得拿两人比较。 一对比,他只觉得余幼笙除了家世样貌,其余样样比不上他的清儿。 若他知道私下里的余幼笙是这般模样,一定不会…… 即便心有不甘,但想到父亲母亲还有岳父的叮嘱,沈临熙最终也只是轻扯唇角,对着二人的身影道:“三叔三婶慢走。” 进了府,路上遇到的丫头小厮,无不红着脸低头。 这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冷冷清清的三爷竟会亲自抱着夫人进门。 消息传到福安堂时,齐氏和宋氏正陪着老夫人说话。 齐氏不管家,平日里除了要照顾大爷也没旁的事,所以闲时就爱到老夫人跟前说笑。 有大嫂殷勤伺候在前,宋氏自然不能马虎,所以每日也都会来福安堂转转。 说是伺候,其实也就是婆媳三人说话,这些年下来,关系也还算和睦,只是,自上次被训过后,宋氏再到老夫人面前,就总觉得有些不得劲。 章嬷嬷将院里小丫头讲的话回给老夫人听后,齐氏直接拿帕子捂嘴笑道:“难怪人都说新婚燕尔,三弟和三弟妹这黏糊劲可还没过呢。” 老夫人眼中带笑,斜了她一眼:“你和老大成亲都二十多年了,每天不还照样是黏黏糊糊的。” 齐氏难得红了脸:“母亲,我和大爷都多大年纪了,您还拿我们寻开心。” 听着她们说笑,宋氏眸光微暗。 “老二媳妇。”老夫人忽的开口,目光落在宋氏的脸上。 “你这段时间为了熙哥儿的亲事也算是劳心劳力,他既已成了亲,你便好好歇一歇。” “老二是个什么德行我比你清楚,他是个不管事的,你院里的昀哥儿和几个姑娘还要你操心,别把自个身子给熬坏了。” 没想到婆母还惦记着自己,宋氏心里酸酸的,起身道:“劳母亲惦念了,儿媳会保重身子的。” 说起孩子的亲事,齐氏跟着开口:“昀哥儿等秋闱有了功名,亲事自然不愁,反倒是娴丫头和澜丫头,两人都已及笄,是该议亲了。” “大嫂说的是,我也正为此发愁。” 宋氏说着,又冲老夫人笑道:“媳妇蠢笨,一时间是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人选,母亲您那儿若有合适的,可得给两丫头留意着。” 老夫人轻呷了一口茶,随后才道:“娴丫头和澜丫头都是我的亲孙女,我心里自然是惦记着的。” “姻缘的事也急不来,左右还要在府里待上一两年,慢慢挑就是。” 老夫人如此说,宋氏便知她心里怕是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忙笑着应好。 又陪着说了会话,妯娌俩才起身告辞。 出了福安堂,宋氏和齐氏在东院的月亮门处作别,各回各的院。 西院这边,贴身伺候的周嬷嬷扶着齐氏,主仆二人一边走一边闲聊。 “今日要是不提,我还以为二夫人要把三姑娘嫁回娘家呢。” 齐氏:“熙哥儿的事情才了,她就算之前有这个心思,现如今也不敢有了。” “再者,老夫人还在呢,不管是二姑娘还是三姑娘,都是侯府正经小姐,宋家又是什么门第,除了长子稍有出息,其他子侄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把姑娘嫁去这样的人家,和跳火坑也没什么区别。” 周嬷嬷:“要真是如此,那大奶奶算是走了大运。” 齐氏淡笑:“宋家姑娘走不走运我不知道,但熙哥儿院里,日后想要消停,怕是难了。” 第15章 三弟不在府上吗? 常熙堂。 宋宛清跟在沈临熙身后,刚入内室,就被沈临熙给拉到了床榻上。 他红着眼,伸手就要撕扯宋宛清的衣裳。 “夫君。”宋宛清下意识的护住小腹,眼底泛着泪光。 成亲前,她和沈临熙在这床第间不知耳鬓厮磨过多少次。 每每情浓之时,沈临熙都会许她海誓山盟。 她亦是被那一句句甜言蜜语给迷惑了心智。 成亲当晚,他们被罚跪祠堂。 第二天,沈临熙挨了鞭子,她在床前照顾。 如今是第三日。 他不顾身上的伤主动求欢,全然是受了三叔和余氏的刺激。 宋宛清伸手,勾住沈临熙的脖子,低声道:“你轻些,别伤了孩子。” “我有分寸。” 沈临熙答了一声后,直接扯掉她的外裳。 片刻,女子低吟婉转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 松云院。 云雨过后,余幼笙又多睡了会,醒来时,外面天色已黑。 听见动静,白青进来,挑起帷幔。 余幼笙起身,只觉浑身的骨头都跟散了架一般。 在心里将某人上下问候了个遍后,余幼笙才软着声音问道:“什么时辰了?” “酉时三刻,夫人可是饿了?” 余幼笙点头:“可传饭了。” 四下环顾一圈,没见着沈祁安的人影,又问:“三爷呢?” 白青轻笑:“绿云和辛夷姐姐去厨房拿饭了,三爷起身后就去了书房,一直没出来。” 余幼笙哦了一声,由着白青给自己换了件緗色绫锦海棠衣,因着吃过饭马上又要歇息,所以并未梳什么额发髻,只用一根发簪将头发拢住。 刚收拾好,绿云和辛夷就拿着饭走了进来。 “夫人,三爷身边的长风方才来传话,说衙门里突然出了要紧事,晚饭就不在家里吃了。” 余幼笙听了,便也不再等他,径直坐下。 “三爷办起差来估计不会想着吃饭,让咱们的小厨房备点吃食,三爷回来如果觉得饿,也可以直接吃。” 辛夷笑着道:“还是夫人想的周到。” 沈祁安不在,余幼笙和这几个丫头便也没讲究什么规矩,一边吃一边说话。 “辛夷,你来三爷院里多长时间了?” 辛夷一边布菜一边道:“奴婢是十二岁来的北院,如今已经七年了。” 余幼笙点头,想到之前沈祁安和自己所说的,又轻声问:“你的情况,三爷和我说过,若要嫁人,你是想留在府中,还是出府?” 如辛夷这样的大丫头,虽不会早早的就嫁人,但年岁到了十九二十,也是要考虑婚事了。 辛夷跪下来,低着头开口:“夫人,奴婢是孤儿,爹娘早就不在了,幸得老夫人收留,才能好好活着,所以奴婢不想嫁人,只想在侯府好好做事。” 余幼笙亲自扶了她起来:“我和三爷既成了亲,这北院内院的事情我便要管,不止你的婚事,这院里年岁到了的丫头,我都是要过问的,但留在府里还是出府,决定权在你们自己手里。” “日后,你如果遇到了心仪的人,只要与我说了,我都会给你们备上一份嫁妆,让你们体体面面的嫁出去,知道吗?” 不止辛夷,就连白青和绿云听到这话后,都忍不住羞红了脸。 许是下午睡得时辰有些长,这会倒是没了睡意。 索性唤了白青和绿云,从库房中挑了些姑娘家爱玩之物,三人一道去了西院。 她们到时,齐氏正在教四姑娘做女红。 见着余幼笙,齐氏喜不自胜,四姑娘更像是看到了救星。 “我不请自来,没有打搅到嫂嫂吧?” 齐氏拉着余幼笙坐下,亲热道:“怎会打搅,说起来,我方才也想着去你那儿坐坐,又怕扰了你和三弟的好兴致。” 齐氏说着,一阵挤眉弄眼。 余幼笙两颊绯红,故作气恼的转过身:“嫂子,你怎么也和那些人一样,净知道打趣我。” “好了,不拿咱们的三夫人打趣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齐氏说着,吩咐大丫头琳琅上茶。 “嫂嫂怎的让四姑娘这个时候学女红?仔细别伤了眼睛。” 四姑娘立时就放下了手上的针线,跟着一个劲的点头。 “母亲,我的眼睛都疼了。” 齐氏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转而对着余幼笙道:“你刚进府,还不知道这丫头的脾性,是个半刻钟都坐不住的主,至于女红,我就没指望她能精通此道,但总得马马虎虎有个样子,日后嫁了人,不说给夫君做衣裳做鞋,香囊总要会绣。” 闻言,四姑娘不依了,跺着脚道:“母亲,女儿哪有你说的那么差劲?再说了,女儿还没及笄呢,您现在就担心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齐氏睨她:“你当女红是一日两日就能练好的么?你大姐姐如你这般大的时候,可是给老夫人绣了一幅百寿图的。” 四姑娘气的腮帮子鼓起,却是不敢再说话了。 余幼笙笑道:“四姑娘年纪尚小,嫂嫂不必担心这些。” “再者,姑娘们就该金尊玉贵的养着,日后嫁了人,谁家府上还能缺了绣娘不成。” 四姑娘连连点头,眼里闪着亮光:“还是婶婶懂我,母亲你养我这么些年,总不至于是要我到别人家做绣娘的吧?” 齐氏点了点她的头,笑:“你这妮子,我是拿你没办法了。” “行了,你先回屋吧,我和你三婶婶说活话。” “是。” 四姑娘笑的明媚,走到门口还不忘对着余幼笙道:“婶婶如果没事,一定要常来找母亲说话。” “这丫头,我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齐氏摇头,看着四姑娘的眼神却满是宠溺。 “女儿家就该如四姑娘这般,真要规规矩矩的也不是什么好事。” 余幼笙喜欢四姑娘的性子,看见她,就跟看见了家中幼妹一般。 话落,又转眸问道:“怎么没见着大哥?” 沈祁成若在府中,和齐氏一贯是形影不离的。 齐氏唇角微微上扬了几分:“夫君身子最近好了些,在府中待时间长了总归有些闷,我让他出门找几个友人去了。” “三弟也不在府上吗?” 余幼笙点头:“衙门里有事,估计得晚些时候才回来。” 妯娌二人凑到一处,说了好一会话,余幼笙才起身告辞。 等回到北院,夫妻俩就像是约好的一样,同时进门。 沈祁安上前,牵过她的手问:“去大嫂那儿了?” 余幼笙有些惊奇的瞧着他:“你怎么一猜就猜到?” 沈祁安捏了捏她的手心,开口:“这很好猜,母亲睡得早,你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叨扰,至于二嫂,无事,你应该是不会主动上门的。” 说完,沈祁安又道:“跟我进来,我有事要与你说。” 第16章 夫君给我早日挣个诰命回来就行 以为有什么要紧事,余幼笙神色微凛。 等进了内室,却见沈祁安里间拿出来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 余幼笙看着,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果然,下一瞬便见沈祁安将锁打开,从中拿出许多房契和地契。 “府中的中馈原先是大嫂在管,后来大哥身子突然不好,大嫂顾不得两头,母亲就接了过去,一直管到现在。” “咱们院里的吃穿用度,都是从公中出的,我每月的俸禄,也会交上去一些,不过,这些田庄铺子都是我的私产,以后要辛苦夫人亲自打理了。” 沈祁安说着,又拿出一串钥匙:“这是我院里库房的钥匙,你若是想要什么或者缺什么,尽管从里面拿,以后一并都由你打理。” 余幼笙接过钥匙,只觉沉甸甸的。 “这些都是你的私库,你无需都交给我……” “我们是夫妻,男主外女主内,理应如此。” “大哥大嫂成亲时,大哥亦是将私产都交给了大嫂来打理的。” 这一刻,余幼笙深切体会到了一个家族家风清正的好处。 她将钥匙收好,又仔细看了看那些田庄和铺子,发现有好几个铺子虽处在好地段,但都濒临倒闭。 沈祁安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擅此道,平日里又多待在衙门,所以这些铺子盈利情况都不太好。” 主人家不怎么管,时间长了,下头的人心思自然也就愈发活络。 余幼笙将东西收好后就在床上坐了下来:“这几日我会抽时间去各个田庄还有铺子走一趟,有些情况,光看账本是看不出什么问题的。” 沈祁安颔首:“有劳夫人了。” 余幼笙应着,想到什么,问道:“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我让小厨房提前备了吃食,要不要让绿云拿过来?” 沈祁安:“在衙门简单吃了点小食。” 小食一般都是垫垫肚子,并不能饱腹。 唤了绿云将饭菜端上来,余幼笙陪着尝了两块糕点,自去梳洗。 … 常熙堂。 宋宛清端坐于梳妆镜前,月蓉手中拿着羊角梳帮她梳理头发。 瞧着自家姑娘脸色苍白,月蓉犹豫一番后还是道:“姑娘,奴婢还是请府医过来把一下脉吧,别……” 没等她说完,宋宛清就出声打断:“不过是刚才累到了,歇息一会就好了。” “可姑娘您到底有了身子,一次两次倒也罢了,若姑爷每日都这般不知节制……” 宋宛清突地伸手,挑起月蓉的下巴,细细打量。 “月蓉,你几岁跟的我?” 月蓉脸色发白,颤着声音道:“奴婢五岁到姑娘身边伺候,已经有十一年了。” 宋宛清将手松开,眸光清冷:“你记得倒是清楚。” 月蓉连忙跪下: “姑娘,您对奴婢有恩,奴婢不敢不记。” “你是我的陪嫁,我又有多年的情分,我自是相信你的。” 宋宛清瞥了她一眼,沉默片刻后又道:“你刚才说的,不无道理,夫君年轻气盛,我如今身子不便,肯定是不能日日伺候的。” “你是我带来的人,在这侯府里,我也只信你。” “姑娘。”月蓉抬头,面色惶恐。 宋宛清从妆匣中拿出一支玉簪插在月蓉发间,端详过后,道:“我看的果真没错,以你的姿色,做个伺候人的丫头,确实委屈了。” “待会我就回了母亲,将你抬做姨娘,以后,你就是夫君房里的人。” 月蓉:“姑娘,奴婢只想伺候好您,不想做这个姨娘。” 宋宛清起身,亲自将她扶了起来:“你如果是担心我,那大可不必,我已经想明白了,就算你不做这个姨娘,很快也会有别人来做,与其让别的狐媚子钻了空子,还不如是你,至少我信你。” 月蓉感动的泪水涟涟:“姑娘,奴婢一定不会背叛你的。” 宋宛清点头,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来:“下去吧,这两日,我就会让夫君去你的房里。” “是。” 月蓉起身,退了下去。 待她的身影消失后,宋宛清脸上的笑意跟着淡了下去,眼底满是自嘲。 … 翌日。 三日婚假一过,沈祁安也就恢复了正常上值,卯时就要去宫里头上朝。 听见动静,余幼笙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穿着寝衣就下了床。 正穿衣的沈祁安看了过去:“时辰尚早,你多睡会。” 余幼笙困的直打哈欠,却还是从衣架上取过外袍,又亲自给他穿上。 “昨日走时,母亲特意交代了,让我今早务必亲自服侍你,如此,你必定官运亨通。” 说完,余幼笙似幽带怨的瞧了沈祁安一眼。 天知道她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在这个时候爬起来。 沈祁安眼中流过笑意:“夫人辛苦了。” 余幼笙给他系上腰带,随即眉眼带笑:“不辛苦,夫君给我早日挣个诰命回来就行。” 旁的女子就算有这样的希冀,也不敢轻易说出口。 但余幼笙不觉得这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夫贵妻荣,妻子管理内宅,教养子女,丈夫靠自己的本事为其请封诰命,本就是理所当然之事。 沈祁安垂眸,低低笑了一声:“为夫定会好好努力,早日完成夫人所愿。” 穿戴齐整后,沈祁安跨步走了出去。 余幼笙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重新躺下,扯着被子就睡起了回笼觉。 … 出了北院,沈祁安一眼就瞧见站在不远处的身影。 眸光微闪,沈祁安上前,拱手道:“二哥。” 大爷身子不好,家中在朝为官的就只有他们兄弟俩和沈临熙。 往日里,三人基本都是一同出门上朝的。 沈临熙伤势未愈,想来已经让人提前告了假,在家中休养。 二爷沈祁章面上带笑,调侃道:“三弟成了亲,相较以前,倒真是愈发春风得意啊。” 沈祁安眼尾微微上挑:“二哥和二嫂成亲已经十几年,二哥如此说,莫不是还没得意够?” 被噎住的二爷:“……” 出了侯府,马夫早已经在大门口候着。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沈祁章:“内宅之事,一向都是你二嫂打理,我也是事发之后才知晓,没想到会连累你。” 沈祁安眉心轻拧:“二哥恐怕误会了,能娶余家姑娘是我之幸,并非连累。” 第17章 怎么不见府上的大公子和大奶奶 沈祁章盯着他看了数秒,忽而道:“熙哥儿不尊长辈,你做叔叔的罚他,我没意见,但老三,你不会真的要因为一个女人和我这个做哥哥的还有亲侄子离心吧?” 沈祁安脸色沉下半分,淡声道:“笙笙是我的妻子,旁人辱她便是辱我。” “至于承远,他只要安分守己,我这个做叔叔的,自然还是像从前一样待他。” 听他如此说,二爷面上的神色才算是松快几分。 “承远那边,我会好生教导他,断不会再让他说出什么狂悖之语。” 沉默片刻,沈祁安突然语重心长道:“二哥,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应当知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 “你和二嫂是夫妻,夫妻就该为一体,荣辱与共,你每日为朝廷办差,虽然劳累,但二嫂操持后院,教养子女也甚是辛苦,你为人夫君,应该多多体谅一些。” “我知晓你不喜二嫂,所以才格外宠爱段姨娘,可说到底,二嫂才是你的结发妻子,你如此冷待,时间长了,小心后院失火。” 沈祁章对此浑不在意:“我与你二嫂是如何结的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要看见她,就能想起当年之事。” “若不是她,茹儿又怎会……” “二哥,慎言。”沈祁安看了过来:“圣上以仁孝治国,最忌讳的便是宠妾灭妻之事,你就算不喜二嫂,也该给她正妻该有的体面。” “不为别的,就当是给承远承洐立个榜样,你难道希望他们都和你一样,夫妻不睦,后宅不宁吗?” 沈祁章心头一震,如此才算是真正将三弟的话给听了进去。 世家大族,最忌讳的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三弟所言,为兄记住了。” 沈祁安身子往后靠了靠,没再说话。 … 余幼笙再醒,已是辰时。 梳洗过后,又简单的吃了些早饭,就带着绿云和辛夷去老夫人处。 她到的不算早,除了二姑娘因身子不适,其他人基本都到了。 “儿媳见过母亲,见过两位嫂嫂。” 互相见过礼后,余幼笙便在齐氏旁边坐了下来。 老夫人正在关心二姑娘的身子。 宋氏忙道:“不过是些许风寒,媳妇已经让府医去看过了,也开了药,休息几日就会好的。” 老夫人点头:“没什么大碍就好,姑娘的身子最是要紧,尤其是出阁前,可不能落下什么病根。” 说过二姑娘,老夫人让章嬷嬷拿来一份帖子。 “这是长公主府让人送来的拜帖,下个月十八,长公主会办一场花宴,去的都是年轻人,我这个老婆子就不去凑热闹了。” “到时,你们妯娌几个带着府上的姑娘去赴宴,也算是代表了咱们侯府的诚意。” 三人起身应是。 落座后,宋氏眼底闪着些许的亮光。 这位长公主是圣上一母同胞的姐姐,素得圣恩。 先皇在时,因太疼爱这个女儿,一直到双十年华才给她挑选驸马,最终嫁给肃国公府的世子,如今的肃国公。 长公主爱热闹,逢年过节或是有什么喜事,都会在府中设宴。 她也不拘着身份,凡是在京中有点名姓的人家,都会送了拜帖过去。 而春日里的花宴,名为赏花,实际上是给那些夫人们相看儿媳的机会。 宋氏看着身侧的小女儿,只觉着这些日子攒下来的郁气都消了不少。 喝过一杯茶水,余幼笙起身,冲着老夫人道:“母亲,晌午时分,家中兄嫂会过来一趟,将二嫂给的重礼送还,到时,恐要劳烦母亲见见他们。” “让你兄嫂为着此事特意跑一趟才是辛苦。”老夫人说罢,看向已然起身的宋氏:“此事说到底是你和熙哥儿的不是,贵客上门,你总得亲自张罗一番才不算失了礼数。” “这自然是应当的,媳妇定会好好……” 不等宋氏说完,余幼笙就笑着打断道:“二嫂倒也不必辛苦张罗,兄长告了半日假才得空,事情了了就得进宫,至于嫂嫂,我与她在自个院里随意吃些就行。” 老夫人:“既是如此,那就另挑了好日子,请亲家一家上门。” 宋氏悻悻应着。 又坐了会,余幼笙看着外面的日头,和老夫人告退后就要亲自去前院迎兄长和嫂嫂。 为表看重,老夫人派了章嬷嬷一同过去。 待到了前院,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见门房的人来报。 说是三夫人娘家的大公子和嫂嫂来了。 余幼笙当即就起身迎了出去。 侯府外面,余韫之着一身红色宽袖官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系着朱红白玉腰带,上面挂着白玉玲珑腰佩,可谓气度逼人。 与他并肩站着的江令容穿着白底碎花的罗裙,外面罩着艳若朝霞的绯红褙子,碧水青的腰带缠在腰身上,勾勒出窈窕身姿。 一头如云的乌发高高拢起,发髻上插着一支攒丝的赤金凤凤钗,深眉远黛,唇若丹朱。 夫妻两个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引人瞩目,更莫说身后还有许多抬着朱红色箱子的小厮。 消息灵通的,见此情形,已经在和身边的人道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余家大公子今日上门,定是要把那沈大公子之前的下聘礼给还回去。” “这沈大公子也不知如何想的,好好的丞相千金不要,娶了个四品官之女。” “要说起来,这余姑娘当真心清目明,没在一棵树上吊死。” 江令容听着周遭的议论声,忍不住低声道:“夫君,我们这样是不是太张扬了些?” 余韫之挑眉:“反正最后丢脸的又不是咱们,我还觉着来的人不够多呢。” 江令容嗔了他一眼。 正说着小话,就见余幼笙小跑着出来。 “大哥,嫂嫂。” “跑慢些。”江令容两步上前,拉过余幼笙的手。 “我这不是想快些见到你们嘛。”余幼笙说着,又冲余韫之眨眼笑。 大哥今日这一身可真是太张扬了些,就差把撑腰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章嬷嬷上前,见过礼后,又亲自引着他们往福安堂而去。 齐氏和宋氏亦在院门口候着,见到一身朝服的余韫之,神情略有些窘迫。 余韫之和江令容像是没见到她一般,和齐氏打过招呼后,径直入内。 给老夫人请安后,余韫之又道:“您是长辈,韫之本不该穿着官服来见,但事情了了之后需进宫面圣,还望老夫人莫怪。” “不过都是些许小事,老婆子我一贯也不计较这些规矩。” 余韫之这才坐下,环顾一圈后,看着宋氏问:“怎么不见府上的大公子和大奶奶?” 第18章 我这个上官,他却见不得吗? 闻言,屋内寂静无声。 亲事过后,大公子接连受罚,老夫人更是恼了他,直接不要他来给自己请安。 如今这个时辰,只怕还在床上躺着呢。 宋氏面容有些尴尬,咳了一声后道:“熙哥儿身上有伤,怕是不便来见客。” “是吗?” 余韫之将茶盏搁下,语声低沉:“可我听闻大公子昨日还陪着大奶奶去宋府回门,宋府去得,我这个上官,他却见不得吗?” 面对众人不解的眼神,余幼笙莞尔一笑:“圣上前日升了兄长为翰林院学士,过两日便会上任。” 沈临熙如今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如此,余韫之可不就是他的上官么。 宋氏几乎是腾的一下站起来,对着林嬷嬷道:“去请大公子和大奶奶过来。” 话落,又低声嘱咐:“让他们穿的齐整些,别失了礼数。” 林嬷嬷走后,宋氏满脸堆笑的坐到江令容旁边。 “难怪人家都说,江家姑娘个个都是人中翘楚,今日一见,果真气度非凡。” “我院里那两个丫头要是学得姑娘一两分本事,我便是做梦也笑醒了。” 江令容轻笑:“侯府的姑娘自然是好的,不说旁的,单府上的大姑娘,初到京城时我也是见过的,论才情论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其他几位姑娘哪怕不及大姑娘,放在人群中,却也都是出挑的。” “再如何。”江令容语气淡了些,紧跟着道:“也不会与有婚约的男子勾勾搭搭,暗度陈仓。” “夫人,您说是吗?”一语落下,江令容侧眸,笑盈盈的看着宋氏。 后者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却还得陪着笑脸,连连称是。 好在,齐氏及时接过了话,这才避免了场面继续尴尬。 又略等了一会,才听得屋外婆子丫头的请安声。 沈临熙与宋宛清一前一后的进来。 “孙儿给祖母请安。” “韫之兄安好。” 行礼问安后,沈临熙便退到了一旁,反倒是站在一侧的宋宛清,眼眸虽垂着,视线却若有若无的落在余幼笙身上。 她梳着百花髻,着一身宝蓝织金锦衣,绣着玉兔捣薬纹样,头戴珍珠累丝发冠,耳垂嵌红宝石耳坠,手持一把白瓷团扇,端的是贵气逼人。 先前,宋宛清无数次想过,她嫁入侯府后再见到余幼笙时是什么样的情形。 定是她高高在上,而余幼笙失魂落魄。 但事实是,余幼笙神色慵懒,而她却只能和沈临熙退居一侧,甚至还要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上方,余韫之淡淡道:“怎么,大公子见着长辈,是不需要行礼问安的么?” 沈临熙脸色微变,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 “熙哥儿,宛清,还不快给你三婶见礼。” 在宋氏的催促下,沈临熙终于动了,对着余幼笙拱手道:“三婶安好。” 知道兄长是特意给自己撑腰,余幼笙面色坦然,直等两人行完礼才浅笑着道:“一家人本不必如此多礼,不过无规矩不成方圆,有些规矩,大公子和大奶奶得谨记于心才好。” “是,三婶的教诲,我铭记于心。” 沈临熙开口, 声音沙哑,清俊的面容也有几分苍白。 宋宛清垂着头,被余幼笙以辈分强压一头让她觉得难堪,但想到经此 一事,沈临熙必定会对余氏冷了心,又有些窃喜。 这厢,余韫之拿出聘礼单子:“既然大公子和二夫人都在,那便都清点一遍,也免得日后出了什么纰漏,却将责任推给家妹。” 宋氏面色讪讪,干笑两声后道:“瞧哥儿说的,余府和侯府本就是一家亲,弟妹更不是外人,这些物件就是都送给她,我也是没有二话的。” 宋氏说罢,一直没有开口的老夫人接过了话茬,声音温和却不失威严:“若我记得没错的话,这批礼单中有百颗南珠。” 宋氏:“母亲真是好记性,确有百颗南珠,个个饱满圆润,色泽也是一等一的好。” 老夫人抿了一口茶,继续道:“既然是好物件,那都送与老三媳妇,就当是熙哥儿夫妻给他们三婶的孝敬。” 宋氏脸上的笑意僵住,指尖微微一颤,险些捏不住手中的帕子。 这一百颗南珠,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得到,本意也是想给儿子好好冲一冲门面。 她原想着,这聘礼虽是给余幼笙的,但余家不会克扣,最后还是会跟着嫁妆一起带回来。 如此,既有了面子,也不亏什么。 谁成想事情会发展成如今这副模样。 如今让她送出去,她是真有些不舍得。 可…… 想到儿子的前途,宋氏还是强行扯出了一抹笑:“还是母亲想的周到,回头儿媳就让人将那一批南珠给弟妹送过去。” 老夫人颔首,对宋氏的表现尚算满意。 宋宛清死死攥着帕子,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那一百颗南珠,本应该是她的。 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归余幼笙所有。 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 目的达成,余韫之也没有再多留,直接起身告辞。 江令容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会话,和余幼笙一道起身,携手回了松云院。 进了自个的院子,余幼笙整个很都松快不少,亲自泡了杯茶,又吩咐绿云和白青去准备嫂嫂爱吃的点心。 江令容拉着她坐下:“我又不是什么外人,你就别忙活了,咱们说说体己话。” “好,那就听嫂嫂的。”余幼笙笑着应下。 屋里几个小丫头识趣的退下,只江令容的乳母方嬷嬷留了下来。 “我瞧着沈老夫人是个明事理的,你又是小媳妇,平日里少不得要多疼爱几分。” 余幼笙眼角弯成月牙:“婆母待我确实不错。” 江令容瞧她:“大夫人是出了名的爽快人,就是你这二嫂和她那儿媳妇,以后怕有的让你头疼。” 余幼笙:“各院管各院的事,该有的人情往来,我尽着自己的本分,让人挑不出错就行。” 江令容突地压低了声音问:“三爷可有将自己的私库和田庄铺子交给你打理?” 余幼笙红着脸,点了点头。 江令容点着她的鼻子笑了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三爷主动将私产交给你,说明是真心想要与你过日子的。” “若遇上混不吝啬的,莫说给你银钱,只怕还要夫人拿自己的嫁妆贴补日常花销。” 余幼笙点头,表示赞同。 不说远的,姨母家的表姐可不就是如此么。 正想着,又见嫂嫂正了神色:“你觉着,三爷想争这侯府的爵位吗?” 第19章 不知廉耻 虽然不解嫂嫂为何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但余幼笙思索后还是摇了摇头。 “虽然我与夫君刚成亲,但我觉得,他是没想过要这个爵位的。” 江令容:“韫之也是这么说的。” 江令容说着,往余幼笙身边靠了靠:“你哥哥的意思是,沈大爷身子不好,膝下又无子,对这爵位,自然是没什么心思的。 当今圣上以仁孝治国,肯定也是看重长幼有序的,三爷在家行三,除非二房真的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否则,这爵位于情于理都是落不到他头上的。 当然,抛开这些不谈,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家三爷如今圣眷正隆,承不承爵他的仕途都不会有影响。” 余幼笙笑:“我也没想过当什么侯夫人,劳心劳力不说,还讨不到好,我只盼着老太太百年之后,我和三爷分府出去另住,到时,我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即可。” 侯府的当家主母不仅要操持整个侯府,几个旁支也要顾及到,细枝末节的事情加起来是真的能把人给累出病来。 这样的苦差事,她可不想干。 江令容眼含笑意,轻轻颔首:“正是这个理,昨日你们走后,母亲都说你是个有福的。” 余幼笙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这才多久,哪里就知道日后的事情了。” 江令容:“这夫妻过日子,说到底还是要看丈夫的品行,嫁的郎君是好的,那日子再如何也不会差,但若嫁了个品行不端,这一生就算没有盼头了。” 恰这时,方嬷嬷皱着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江令容看过去:“嬷嬷,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余幼笙跟着笑道:“我与嫂嫂亲厚,也没把嬷嬷您当外人,有什么话尽管说。” 方嬷嬷这才压低了声音开口:“方才在老太太处,我瞧着二房的那位大奶奶,不像是刚经人事的姑娘,倒像是有了两三个月的身子。” 余幼笙和江令容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震惊的神色来。 婚前失贞还未婚先孕,于姑娘家而言,这可是能要了自己性命的。 宋家虽说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好歹也是正经的书香门第,怎会容忍女儿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江令容面上惊疑不定,小声问:“嬷嬷,你当真没看错?” 方嬷嬷背挺直了几分:“姑娘应当知道,我在金陵时是特意学了这个的,女子有没有孕,于身形体态上是可以看出的。” “这位大奶奶必定在成亲前就有了身子。” 得了方嬷嬷的准话,江令容忍不住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怪道要在你之前抬了那宋氏入府呢,原来两人早就珠胎暗结,简直就是不知廉耻!” 比起江令容,余幼笙情绪反而平静些。 亦或是,之前困扰她的问题这会有了答案,比起气愤,心里更多的是释然。 “嫂嫂别气,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真要说起来,咱们该感谢这宋宛清才是,若没有她,嫁给这沈临熙的人就是我。” “他又是个朝秦暮楚之人,我这日子,还能好么。” 听余幼笙这般说了,江令容的面色这才好些。 “嫂嫂,此事你就莫要与母亲说了,我怕她为我忧心。” 江令容点头:“放心,此事我们听了也就听了,不会再与其他人提起。” … 再说南院这边。 宋氏沉着脸进入晚香堂,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桌上的茶盏碎了一地。 听到声响,屋内的丫头婆子跪了一地。 “母亲。”沈临熙和宋宛清跟着进来,见宋氏这副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 “事情已经出了,母亲又何必拿这些物件出气?” “我怎么能不气?一颗南珠价值百金,如今那一百颗都要送去北院!” 宋氏说着,神情愈发的激动。 “还有那余韫之夫妻,分明就有意要看我们的笑话,你祖母明明知晓,却还偏帮外人。” 怕她越说越不像话,沈临熙挥了挥手,将屋里的丫头婆子给打发了下去。 等屋里只有他们三人,沈临熙这才看着宋氏道:“不过是百颗南珠,母亲若是喜欢,儿子再给你寻就是。” 宋宛清绞着帕子,到底是没忍住,轻声道:“夫君,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今日为了三婶高兴,咱们把南珠给送了过去,那下回呢?” “若三叔日后看上了侯府的爵位,夫君是不是也要拱手相让?” “住嘴!” 沈临熙沉下脸,冷声呵斥。 “三叔文韬武略,样样都在我之上,还有,这侯府爵位本就有三叔的一份,何来的拱手相让一说?” “你!” 宋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手指着沈临熙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儿子!” “长幼有序,你大伯没有儿子,这侯府世子之位本来就该是你的,可你祖母就是迟迟不肯向圣上请封,她什么意思难道还不明显吗?” “她就是偏疼你三叔!家中但凡有什么好的,都留着给他,如今,和你定了亲的未婚妻,她都给你三叔了,也就你是个傻的,还在这帮他说话?” “母亲,慎言!” 沈临熙陡然拔高了声音,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颤。 “母亲,世家大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您应该是明白的,你方才所言,若是让父亲和祖母知道了,以后要如何见他们?” 话落,不顾宋氏苍白的脸色,沈临熙拱了拱手,道:“母亲,儿子先告退了,改日再来和您请安。” 沈临熙说着,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宋氏气的浑身哆嗦。 “母亲,您消消气,自个的身子要紧。” 宋宛清一边说,一边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好孩子,幸好还有你。” 宋氏握住宋宛清的手,颤着声音道:“你一定要好生劝熙哥儿,要让他明白,三叔早就不是之前疼爱他的那个三叔了。” 宋宛清冲着她点头:“母亲,儿媳明白。” 书房。 沈临熙从进去后就一直沉默不语,手边的书册也一页都未动。 小厮安福拿着药进来,先看了一眼沈临熙的脸色,而后小心翼翼道:“大公子,该上药了。” 良久,沈临熙才哑着声音问:“安福,你觉得三叔会和我争世子之位吗?” 第20章 定会赔夫人一副更好的 听到这话,安福吓得腿都软了,噗通一声直接跪下。 这两位爷,一个是侯府嫡长孙,一个是朝中重臣,侯府最大的倚仗,不管是谁,都不是他能在背后议论的。 “大公子,小人惶恐,实在是不知啊。” 沈临熙听着,轻笑了一声,眼底满是自嘲。 “我也是犯了蠢,竟会想着问你。” “起来吧,给我上药。” 安福如蒙大赦,忙拿着药上前。 … 午后,余幼笙将江令容送走后,便坐在案前翻阅辛夷送上来的账册。 不看还好,一看,余幼笙只觉这北院是真穷。 沈祁安为官六载,从翰林院学士到大理寺卿,私库中,虽也有几件像样的珍宝,可绝大部分都是御赐之物,中看不中用。 再则,账面上能用的银钱居然不足五百两。 这实在是出乎了余幼笙的意料之外。 辛夷解释道:“三爷为官清正,大理寺更不是什么捞油水的衙门,三爷除了每月的俸禄之外,便只能靠着名下的田庄和铺子。” “前几年田庄的收成还算不错,每年除去赋税之外,还能有额外的收入,最近这几年,收成情况却是越来越差。” 余幼笙将账本合上,问:“夫君可有亲自去田庄或铺子看过?或是派信任的人前去打理?” 辛夷:“三爷公务繁忙,几乎是不曾去看过的,至于打理田庄和铺子的管事,都是侯府的家生子,难道不算信任之人吗?” 余幼笙垂眸轻笑,随即反问道:“大厨房的王婆子,一家子都在为侯府做事,她能在厨房管事这么多年,肯定是尽心尽力的,可若是将厨房的账细查一番,你觉着,结果会是如何?” 辛夷一怔,但很快就明白余幼笙话中更深一层用意。 王婆子在侯府众位主子的眼皮子底下尚且敢连吃带拿,更遑论田庄铺子的那些管事。 见她明白过来,余幼笙也不再多言。 “咱们得尽快找个时间去会一会这些管事了。” “夫人。”辛夷屈膝,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您巡视铺子时,能不能带奴婢一起?” “你是三爷身边的老人,自然是要陪我一起。” 辛夷眼眸亮了亮,想到什么,又冲着余幼笙道:“咱们院账面上的银子之所以只有这么多,还有一个原因是,三爷用来给您置办了聘礼。” 余幼笙愣住,眼底满是诧异:“那些聘礼,不是老夫人置办的吗?” 辛夷:“有一部分确实是,但大头都是三爷这些年慢慢攒下来的。” 余幼笙眉心轻拧。 她和沈祁安结亲,分明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沈祁安怎么会从几年前就开始攒聘礼? 莫不是他早就有了心上人,这些聘礼是莫不是给他心上人准备的? 电光火石间,余幼笙脑海中闪过的,全部是话本子里那些爱而不得的情爱故事。 年少时,沈祁安爱上了一个家世普通的平民女子,老夫人不同意,以死相逼,最终,沈祁安还是放弃了心爱之人,却也因此封心锁爱。 亦或是,沈祁安爱上的人心有所属,他只能克制自己的心意,在背后默默付出。 还是说,沈祁安早就想过娶她…… 这个念头在脑海才闪过,就被余幼笙给否定了。 怎么可能呢? 如沈祁安那样霁月风清的人,怎么可能会对侄子的未婚妻动心思。 一定是她多想了! 自作多情! 余幼笙这般想着,时间很快就到了傍晚时分。 沈祁安下值回来已经是申时末。 听见动静,余幼笙放下手中的书册,迎了上去:“白青和绿云已经去传饭了,你先梳洗一下,换身衣服。” 沈祁安颔首,与长风去了旁边的净室。 男人沐浴本就没有女子繁琐,拿水简单冲洗一下就算了事。 从净室出来,饭菜已经在外屋的桌上摆好。 夫妻俩一边吃一边闲聊。 余幼笙将白日里的事情说给了沈祁安听。 沈祁安眸光微动,温声道:“既给了你你便收着,不用在意旁人。” 余幼笙笑着点头,顿了片刻,又道:“南珠珍贵,不过到底只是死物,我想着用它打几副耳坠,给几个姑娘一人送一副。” 沈祁安唇角微弯,玉石般清润的声音滚淌。 “若这边几个姑娘有了,那余家几个姑娘自然也不能少,如此一来,夫人岂不是只能剩下一些边角料?” 余幼笙咳了声,眼睛被笑意浸染的格外明亮。 “我相信夫君肯定不会让我吃了亏的。” 闻言,沈祁安勾了勾唇,眉眼处多出几分柔软缱绻。 “定会赔夫人一副更好的。” … 晚香堂。 二爷进到主院时,宋氏正一个人在屋内用饭。 听到丫头回禀,说二爷已经到院里了,她险些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么?竟没有去找段氏那个狐媚子。” 虽这般说着,宋氏阴郁了一天的脸却在这会露出了笑意。 “林嬷嬷,你快帮我看看,身上这衣服是不是太素了些?二爷会不会不喜?” 林嬷嬷替她理了理发髻,笑道:“夫人穿这身正合适,二爷不会不喜的。” 宋氏神色微松,随即敛了笑意重新坐下去,并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林嬷嬷见着,叹了口气。 夫人什么都好,就是放不下身段。 如果适时的在二爷面前服服软,两人的日子也不会过成如今这般。 片刻,伴随着丫头婆子的请安声,二爷从外进来。 “见过二爷。” 林嬷嬷请安的同时,还不忘给宋氏使眼色。 宋氏这才正眼看过去:“二爷今日怎么想到来我这儿了?” 沈祁章听着,顿觉妻子是不欢迎他来,但想到三弟今日的教导,又缓了缓神色。 “咱们是夫妻,在一起吃饭不是应该的吗?” 沈祁章说着,视线从桌上几盘素菜上面掠过,微微皱眉。 “夫人平日里吃的就这么素?” 没等宋氏开口,林嬷嬷就出声道:“夫人最近胃口一直不佳,每天吃的也都不多。” 话落,林嬷嬷又喊了大丫头玲珑进来,让她再拿些沈祁章爱吃的菜进来。 沈祁章打量着宋氏,过了半晌才收回视线:“夫人瞧着是瘦了些,这段时间忙里忙外,也确实辛苦。” 宋氏听着,将头别到一边,以帕遮面,呜呜的哭了起来。 沈祁章被她这突来的举动给吓到:“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林嬷嬷:“二爷每日都在外面,哪里知道我们夫人这段时间受的委屈。” 沈祁章不信:“你们夫人不给别人委屈受就算好的,还能有人让她受委屈?” 宋氏抹泪的手僵住。 这死男人,还不如不回来呢! 第21章 三爷主动纳妾呢,夫人会接受吗? 知晓自己说错了话,沈祁章咳了两声,手抵着唇问道:“你是府上的二夫人,平日里除了去给母亲请安,其余时间都待在自个的院里,谁能让你受了委屈?” 二爷好不容易问了,林嬷嬷自然是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从她的角度看,自家夫人是长辈,却被三夫人娘家的兄嫂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折了面子,可不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所以,倒也没有添油加醋。 沈祁章听罢,却是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我以为什么事呢,不过是失了些南珠。” “那余家大郎如今是熙儿的上峰,你不为别的,为着儿子的前途也该主动和人家交好。” 宋氏气不过,瞪了过去:“难道我不想和他们交好吗?今日在老太太院里,我陪着说笑,脸都僵了。” “可结果呢,人家根本就不领情!” 沈祁章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口才道:“你和熙哥儿做了些什么你心里难道没数吗?余家的人最是护犊子,你轻贱了他们家姑娘,他若是能给好脸才叫人奇怪。” “你……” 宋氏刚张嘴就又被沈祁章给出声打断。 “还有,你心里那点心思,你当旁人都一概不知吗?今日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三弟是不会与熙儿争抢侯府爵位的。” 宋氏哼笑:“你说不会就不会吗?” “从前三弟或许可能没那个心思,但如今可不一样,他没承爵的心思,那余氏也没有吗?” 她才不信余氏没惦记着侯夫人的位置。 真要不惦记,就不会巴巴的嫁到侯府了。 沈祁章斜睨着她:“你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圣上如今对三弟的看重,封侯拜相是迟早的事情,他又何必跟自己的侄子争一个虚名?” 宋氏一惊,回过味来后,心里又酸酸的。 余氏怎么就这么好命呢。 这厢,沈祁章往自己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对妻子难得的语重心长。 “总之,你就算真的不喜三弟妹,平日里也不要和她交恶,我瞧着,三弟对夫人甚是看重,你和三弟妹把关系交好了,在官场上,他自然也会多关照咱们的熙儿。” 宋氏:“你的意思是,我这个做嫂子的,难道还要主动去巴结她吗?” 沈祁章面色不变,慢条斯理道:“如果不是你一心想着和娘家结亲,这会余丞相就是熙儿的岳丈,余家人疼女儿,自然也就会偏疼女婿,你哪还用的着担忧熙儿的前程。” “我……” 宋氏捏着帕子,语气弱了几分。 “清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和咱们的熙儿情投意合,哥哥又开了口,我怎好推拒?” 听她提及娘家,沈祁章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随即起身:“夫人慢慢吃,我去段姨娘那里瞧瞧。” 说完,沈祁章就跨步走了出去。 他前脚离开,玲珑就提着几样精致的小菜回转。 见着屋内的情形,也不敢多言,小心翼翼的布菜。 宋氏看着,却是彻底没了胃口。 林嬷嬷抬了抬手,待玲珑退下去后,这才看向宋氏:“夫人,你明知二爷因着当年的事情心有芥蒂,又何必在他面前提宋大人?” 宋氏抹泪:“可那终究是我的亲哥哥,这些年,娘家几个侄儿,除了宛清,我照拂谁了?” “就算当年的事情是我做错了,可这些年我为他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 宋氏说罢,心口一阵绞痛,脸色也是在瞬间白了下来。 林嬷嬷忙喊了人去请府医。 … 翌日午时。 余幼笙刚净完手,就见绿云提着食盒进来,神色略有些古怪。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辛夷与她们已经很是相熟了,见状,忍不住打趣道:“这是看到什么了,把咱们云妹妹吓唬成这样?” 绿云喝了口茶,压过惊后才坐下来,对着几人小声道:“我方才去厨房时,听王婆子和几个小丫头聊天,说是南院里的月蓉昨晚被开了脸,现在已经是大公子正经的姨娘了。” 白青和辛夷眼底都闪过讶异。 实在是这宋姑娘和大公子成亲还不到一个月,按理来说,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怎会主动给陪嫁丫头开脸? 绿芽呸了声:“还以为两人有多爱呢,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余幼笙不语,心里却是已经有了计较。 若此事是真的,那便应了林嬷嬷前几日所说。 宋宛清果真是在成亲前就有了身孕,主动给沈临熙纳妾不过是因为自己身子不便。 “还有一事。”绿云歇了口气,继续道:“听说二夫人染了风寒,昨儿闹了一宿,眼下已经是卧床不起了。” 余幼笙敛眉:“这个时节天气多变,最是容易着凉,辛夷,你去挑些温补之物给二嫂送去,权当是我和夫君的一点心意,希望她能早日康复。” “是。” 辛夷矮了矮身子,转而退下。 余幼笙看着正布菜的白青和绿云,想到什么,将两人唤到了自己跟前。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白青主动问:“夫人,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我们?” 沉默了片刻,余幼笙抬眸,看着两人问道:“你们可有想过给三爷做妾?” 白青和绿云同时跪下。 “姑娘,您说什么呢?三爷是您的夫君,奴婢怎么会肖想!” “在奴婢心里,只有姑娘一个主子,断不会做出半分对不起姑娘的事。” 绿云更是耷拉着脸:“姑爷板着脸时多吓人啊,也就在姑娘面前能露些笑脸,别说做妾了,就是给姑爷做丫头,我也没那个胆子。” 闻言,余幼笙噗嗤笑出声来,又亲自将两人给扶了起来。 “方才所言,不是有意试探你们对我的忠心,是因为世家大族的规矩历来如此,正室主母身边的丫头,多是给夫君做了姨娘。” “你们对我坦诚,我也不会欺瞒你们,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让你们给人做妾。” “丫头伺候人辛苦,可为人妾室只会更辛苦,你们都是打小就待在我身边的,若喊我一声姐姐,我也是会应的,但如果给三爷做了妾,真的与我姐妹相称,我反而不能坦然接受。” “说我任性也好,善妒也罢,我是不会主动将别的女子送到夫君床榻之上的。” 白青和绿云听得直点头。 为人妻者,有几个是真心想和别的女子分享丈夫的? 主仆三人说着话,谁都没有注意到屋外廊檐下立着的身影。 一拢红衣,玄纹云袖,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 站在沈祁安身后的长风实在是有些无语。 若是让自家主子的那些同僚知道,他们眼里的冷面煞神竟是个偷听妻子墙角的人,不知会作何感想。 不过,这夫人胆子也真是太胆大了些。 就算不想给三爷纳妾,也不该就这么明着说出来啊。 隔墙有耳啊! 不过,三爷瞧着,倒不像是生气了的模样。 怎么还笑了? 渗人的慌! 就在长风心中千回百转时,绿云的声音又从屋内传了出来。 “那如果三爷主动纳妾呢,夫人会接受吗?” 第22章 装!接着装! 这主仆俩,真是一个比一个胆子大。 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问三爷这样的问题。 长风感慨完,抬眼就见自家主子爷挺直了背,看着,比当年在崇政殿舌战群臣还要紧张。 屋内,余幼笙有一瞬的恍惚。 如果沈祁安主动提出要求纳妾,她想,她应该是不会拒绝的吧。 思及此,余幼笙扬了扬唇,冲着绿云道:“若有一天,夫君真的动了这个心思,我会让他将人抬进府的。” 话落,余幼笙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只是,此后不会再交付半分真心。 外头。 沈祁安嘴角的笑意霎时没了,薄唇紧抿,微蹙的眉心,隐隐透出几分烦扰。 长风忍不住挠了挠头。 他觉得夫人答得没什么问题啊。 若三爷看中了什么姑娘,夫人作为正室,将人抬进府做姨娘不是对的么? 多贤惠,多大度! 可这位爷瞧着,实在是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莫非,三爷是希望夫人和那些胡搅蛮缠的妇人一样,听到纳妾两个字就要哭闹一番? 没等长风想明白,沈祁安已经抬脚,跨步朝着院外走去。 就这么走了? 长风眼睛瞪的宛如铜铃。 爷该不会是真的生夫人气了吧。 绿云端着水盆出来倒水,正巧看见了沈祁安离开的背影。 “三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进去瞧一眼夫人就走了?” 心有不满,绿云瞪了一眼长风。 后者苦着脸讨饶:“绿云姑娘,这可不关我的事,爷生气,我自个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长风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哎哎,你站住!” 绿云叫了几声,见没了人影,只得跺着脚往屋里去。 余幼笙朝她看过来:“你和谁在外面说话?” “是三爷身边的长风。”绿云低着头,小声道:“三爷定是听到我们方才说的话了。” 绿云耷拉着脑袋,满眼愧疚:“夫人,三爷是不是因为您方才说的话生气了?” 余幼笙拧着眉,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说的话。 她只是说自己不会主动给沈祁安送女人,并没有说不让他纳妾。 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贤惠大度了,若还要生气,那她也是没办法了。 转头见绿云一副说错话做错事的模样,余幼笙拿手戳了戳她:“你别想太多,说不定三爷只是因为忙于公事,这才没进来。” 绿云瞧着她,一脸单纯:“真的吗?” 余幼笙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等三爷忙好了,自然会过来。” 绿云咧着嘴笑开,高高兴兴的忙别的去了。 白青没有她那么乐观,有些担忧的看着余幼笙。 “姑娘,咱们真的不用去前院看看吗?” 余幼笙正要吃饭,闻言反问了一句:“我为什么要去前院看看?你觉着我方才说的有问题吗?” 白青摇头。 姑娘说的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她总觉着,哪里怪怪的。 到底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 余幼笙不知她心中所想,心思已经全部放在了眼前的美食上。 厨房今日炖的乳鸽着实不错,味道纯正,汤汁也很是鲜美。 辜负什么也不能辜负了美食。 … 前院书房。 沈祁安坐下后,目光就时不时的看向外面,似是在等什么人来。 这般过了一炷香,长风觉得,书房内的空气都冷了许多。 在沈祁安又一次看向门口时,长风终于忍不住,试探着开口:“夫人那边已经传饭了,您要不要过去吃一口。” 沈祁安闻言,眼底几不可察的闪过一丝暗芒,须臾,又淡声道:“偌大的侯府,难道我就一定要去夫人那里吃这一口饭吗?” 长风低头,一副不敢言语的模样,心里却是在不断地腹诽。 装!接着装! 不想和夫人吃饭,您辞了衙门同僚,巴巴的跑回来做什么? 此时此刻,长风脑海里突然就闪过一个念头。 三爷现在的嘴有多硬,夜里打脸就会有多狠! “走。”沈祁安突然起身。 反应过来,长风忙跟了上去:“是去找夫人吗?” 睨了他一眼,沈祁安随手从书架上拿了几本书:“大哥先前让我给他寻几本典籍,今日正好有空,咱们给他送过去。” 长风哦了声,抬脚跟上。 沈祁安到西院时,齐氏正让丫头将饭菜撤下去,见着他来,眸中划过诧异。 “三弟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用过饭了吗?” “瞧我这记性,方才红玉去厨房拿饭回来,还同我说遇上了弟妹身边的绿云,三弟今日从衙门回来的早,定是陪三弟妹用过饭了的。” 一句话让沈祁安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垂眸敛目,一瞬后又笑着点了点头:“嫂嫂说的是,来时已经用过饭了。” 长风:“!!!” 爷您可以喝西北风,但我不能啊! 眼睁睁的看着丫头婆子将饭菜给撤下去,长风顿时欲哭无泪。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沈祁安说过后,将手中的几本古籍朝沈祁成递了过去。 “这是大哥先前让我寻的古籍。” 沈祁成接过来,瞧了他一眼,道:“这点小事,你随便找个小厮送过来就成,哪用得着你亲自跑过来一趟。” 齐氏嗔怪的看了丈夫一眼:“三弟亲自送过来,难道不是对你这个当大哥的看重吗?你倒好,竟还埋怨起来了。” 沈祁成也不恼,只一个劲的道歉:“夫人说的对,是为夫我愚钝了。” “我有说你做错了吗你就道歉?我瞧你就是成心在三弟面前使我的坏,好让大家伙觉得我平日里净欺负你了。” 齐氏虽然这般说着,但沈祁安能看出来,她并未真的生气。 大嫂和大哥之间的一举一动,倒更像是在……打情骂俏? 而余幼笙平日里待他温柔有礼,偶尔会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态。 做那事时,若被他折腾的狠了,也会羞的满脸通红。 从主院出来到书房,他一直都在想,妻子同自己相处时和别的女子有什么不同。 刚才没有想明白的事,在见着大嫂后,突然豁然开朗。 笙笙不会同大嫂一样,理直气壮的在他这个夫君面前撒泼任性。 这厢,齐氏和沈祁成早就止了笑,而是打量着眉头越皱越紧的沈祁安。 夫妻俩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心照不宣。 三弟此行,肯定不是送几本典籍那么简单! 第23章 我永远都是她在侯府的底气 沈祁成年长沈祁安十四岁,对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也是打心眼里疼爱。 “老三,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沈祁安嘴唇微动,话到了跟前却又有些欲言又止。 以为是自己在这里让小叔子不自在,齐氏笑着道:“你们兄弟俩聊着,我去看看如儿。” “大嫂,且慢。” 沈祁安终于出声,看着沈祁成,又看了看齐氏。 “我今日过来,确实是有事要找大哥,也请大嫂在旁边听着,好为我答疑解惑。” 听他这般说,齐氏更好奇了。 若是官场之事,只有老大老二两个哥哥和他请教的份,更莫说她一个妇道人家了。 生活上,小叔子似乎也没什么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 若真要说请教…… 想到什么,齐氏脑中突然灵光乍现。 再看沈祁安时,齐氏眼底已经多了几分兴味。 “三弟,我嫁到侯府二十多年,早就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弟弟来看,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我和你大哥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齐氏说着,将屋内的下人都遣散了出去。 饶是如此,沈祁安面上依旧染上了几分薄红。 “我想问问大嫂,若大哥要纳妾,你会如何?” “他敢!” 齐氏瞪一眼还不算完,又上手掐了一下沈祁成的胳膊。 沈祁成连连求饶:“姑奶奶,这是三弟问的假设性问题,不知情的,还以为我院里有七八个姨娘呢。” 齐氏有些心虚的松手,对上丈夫幽怨的眼神,又理直气壮道:“我这不是想到你可能会喜欢上别的女人,我一时太激动了嘛。” 沈祁成啧了一声:“我有这样的机会吗?别说喜欢了,我就是多看了别人一眼,你都能和我可劲的闹。” 齐氏哼了声,眼底却盛着笑意。 想到沈祁安还在,夫妻俩忙恢复正形。 “三弟,你有此一问,应该是因为三弟妹吧?” 沈祁安颔首,面上略有些苦恼。 “今日,有人问了笙笙同样的问题。” 齐氏挑眉,勾了勾唇角:“若嫂子猜的没错的话,三弟妹定然说,不反对你纳妾,是不是?” 沈祁安再次点头:“嫂嫂猜的不错。” 沈祁成:“三弟妹不反对你纳妾,你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 “大哥。”被调侃了的沈祁安一脸无奈:“我希望笙笙能和嫂嫂一样,和我闹,和我使小性子。” 沈祁成:“那你知道你大嫂为什么能在我面前如此任性吗?” 沈祁安顿了顿,拱手:“请大哥明示。” 沈祁成握住齐氏的手,语气不自觉的就软了几分:“因为你大嫂知道我不会真的恼了她,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她在侯府的底气。” “简而言之就是,你大嫂知道我爱她,所以她在这西院里,能随心所欲的做自己。” 齐氏亦看了过去:“三弟,你给嫂子托个底,你是不是早就看上三弟妹了?” 没有犹豫,沈祁安直接点头:“是,很早之前,我就心悦于她。” 齐氏继续问:“你知自己心悦三弟妹,可三弟妹她知晓吗?” 沈祁安愣住。 他似乎,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齐氏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此事,你要站在弟妹的立场上去想,在成亲之前,你是她的长辈,就算碰面,对你也是敬着。” “成亲当天突然遭遇那样的事情,换作任何姑娘,都是不敢再轻易交付真心的,弟妹愿意嫁给你,更多的是出于各方面的考量。” “成亲后,你们感情虽一日胜过一日,但我想,在弟妹心里,你如今应该只能算是一个很好的夫君。” “你要知道,在女子心中,夫君和夫君也是有所不同的。” 沈祁安一听,连忙问:“有何不同?” 说了半天,齐氏觉着口渴,不等她起身,沈祁成已经将一杯倒好的茶水递了过来。 将茶喝了大半,齐氏这才接着说道:“女子心中的夫君,多分为两种,一种,便只是夫君,你是丈夫,她是妻子,你们二人就像是官场上的同僚,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你为着前程劳心劳力时,作为妻子,她也会替你教养好子女,让你没有后顾之忧,若做的好,或许还能博得一个贤惠的美名,但为人夫,你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知道她心里想要的是什么。” 沈祁安眸光暗了暗:“这第二种呢?” 齐氏笑了起来:“这第二种夫君,自然是女子真心所爱之人,她不会在意在你面前的形象,可以放心大胆的做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你方才说,三弟妹同意你纳妾,那是因为,现在的你在她眼里,就是第一种夫君。” 沈祁安乌黑的眸子顿时一暗,绷紧了嘴角。 恐他真的被扎了心,齐氏又补了句。 “三弟也不要太失望,毕竟你和三弟妹的感情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只要你这么保持下去,三弟妹早晚会将你视作真正的夫君。” 沈祁成插话道:“首先,你得让弟妹知道你早就心悦于她,你娶她,不是怕侯府名声有损也不是想和丞相府联姻。” 沈祁安将拳头握紧又松开。 “我怕吓到她。” 齐氏忍不住暗叹,风光霁月的沈家三爷,在感情上居然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放心,弟妹不会就这么轻易被吓到。” 齐氏说着,抬手送客。 “三弟,你就快些回院里吧,这夫妻间,最忌讳的就是把话藏在心里不说出来,如此,就算感情再好,时间长了也会被消磨殆尽。” “多谢大哥大嫂不吝赐教。” 躬身垂首,沈祁安拜谢后才往外而去。 第24章 怎会喜欢我一个还未长开的小丫头 松云院。 余幼笙用过饭, 就歪在榻上看刚新得的话本。 正看的入迷,眼前突然多了道阴影,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话本就被人给抽走。 “你做什么?” 余幼笙抬眼,神色略有些不满。 沈祁安换了身墨色织锦长袍,唇边漾着浅笑。 “夫人,和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 余幼笙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被带着出了院子。 沈祁安还特意交代,谁都不要跟着。 余幼笙大脑飞速转着。 这侯府是有什么她没去过但又非去不可的地方吗? 今日的沈祁安,太奇怪了些。 好好一个雅正端方的君子,先是在院里偷听她和丫头们的墙角,也不知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这会又整的神神秘秘的。 胡思乱想间,两人已行至一院前。 余幼笙看着牌匾上的题字,愣住。 鹤鸣斋。 余幼笙有些不解的看过去:“这不是侯府的家塾吗?” 她在这里读过书,自然是认得的。 “夫人好记性,不过,在我眼里,他不仅是家塾,还是我第一次遇见夫人的地方。” 沈祁安侧着眸,修长的手指在她的掌心上轻轻抚过。 余幼笙眼睫轻颤,心口像是被羽毛扫过,酥麻的颤意从指尖一路漫到发梢,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想起了一些模糊的记忆。 十二岁时,母亲将她送到了侯府家塾。 上午习文识字,下午学习六艺。 第一次见到沈祁安似乎就是在那时。 她跟在沈临熙身后,忽见一少年朝着他们走过来。 在见到那少年后,原本还在与她说笑的沈临熙突然就变得一脸正经,冲来人恭恭敬敬的行礼,她也跟着唤了声三叔。 她还记得,自己偷偷打量了沈祁安好几眼, 心想,这就是沈临熙常常说的那位古板又严肃的三叔? 看着是挺严肃的,不过,长得是真好看。 当时的她觉着,那些戏文里常说的玉面郎君,大抵就是如此。 思绪归拢,余幼笙抬眸轻问:“夫君怎么突然想到带我来此处了?” “因为,我是在此处心悦于笙笙,喜欢上笙笙的。” 一声笙笙让余幼笙蓦地抬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滞,她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而他眼中盛着她的倒影。 这样的感觉,是和沈临熙相识十几年都从未有过的。 所以,这就是雅章常说的心动吗? 沈祁安看着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笙笙,娶你之时,我说我会护你疼你,你答应了,我便以为你明白我的心意。” “所以,今日你和绿云说,若我纳妾,你不会反对时,我有些恼,因为我觉着,真心爱丈夫女子,是不会把夫君推给旁人的。” “成亲后,我们相处的很好,我能够感觉得到你是喜欢我的,可你说的话,又让我有些想不明白,我怕我直接问你你会生气,所以我去问了大哥大嫂,因为他们是我见过的最恩爱的一对夫妻。” “大嫂说,是我做的不够好,没有与你把话说明白,所以笙笙,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与你说一说我的心意吗?” 沈祁安说着,伸手替她挡住飘落的海棠,衣袂轻扫过她发梢。 明明是四月天,她却无端想起腊月的酒,醉得人眼眶发烫,连呼吸都沾了他衣襟上的雪松香,酥酥麻麻地漫过心尖。 过了好一会,余幼笙才忍住脸上的热意,转而抬头看着男人:“我去侯府家塾读书时尚只有十二岁,你当时已经十八了,怎会喜欢我一个还未长开的小丫头?” 她承认自己小时候很可爱,但沈祁安当时已经凭着三元及第名动京城,也不知是多少少女心中的春闺梦里人,怎会就对她…… 除非他有什么特殊癖好! 不会吧,风光霁月大理寺卿应该不会…… 感受到她的眼神,沈祁安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夫人,你是不是又在胡乱揣测为夫了?” 余幼笙嗔了他一眼:“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那你说,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动了那样的心思的?” “元和十三年的六月十一,你生辰的前一日。” 话落,沈祁安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香囊。 香囊样式十分简单,只中间绣了几节青竹。 余幼笙认得,这是她亲手送给沈祁安的。 为了答谢师恩。 因为母亲说,女子及笄就是大姑娘了,此后便不能再常常去侯府的家塾读书了。 而家塾里,除了贺老先生,就属沈祁安这个小夫子教她的时间最长。 于情于理,都该答谢一下师恩。 思来想去后,她给沈祁安绣了这个香囊。 香囊中,放的是她从镇国寺中求来的平安符。 而青竹象征着坚韧与高洁,正如她心中那个温润如玉、才学出众的夫子。 她记得自己绣得很认真,一针一线全是学生对老师的敬重。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香囊会成为他心底的珍藏。 沈祁安将香囊递到她面前,指尖微颤:“你送我这个时,只说‘夫子辛苦了’,可我收下后,却整整一夜没睡。” 余幼笙怔住,指尖轻轻抚过香囊上略微褪色的绣线。 “我……我一直以为,那不过是对先生的礼数。” 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怕惊碎了什么易碎的东西。 沈祁安低笑一声,拇指摩挲着她腕间脉搏:“礼数会让人辗转反侧到天明?” 他忽然倾身靠近,鼻尖几乎碰到她耳垂:“笙笙,你可知那日我捧着香囊,在书房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多少遍,青竹绣线是你惯用的茜色,针脚歪歪扭扭却格外认真。 我对着烛火发了很久的呆,才明白自己为何再忙也要去家塾授课,为何批改文章时总要多留意你的卷子......” “那后来呢?”她低声轻问,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的甜意。 “后来...”沈祁安忽然握住她微凉的手指,哑着声音开口:“我每日都盼着能在侯府遇见你,可你每回见了我都远远的躲开。” 余幼笙耳尖烧的发烫。 那时的沈祁安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待学生十分严苛的夫子。 就冲那些被他罚抄书、训斥背不出课文的经历,她见了他,自然是能有多远就躲多远。 可原来,在她仓皇逃开的背影后,他竟一直悄悄凝视着她,连她歪歪扭扭的针脚都看得那样仔细。 沈祁安忽然松开她的手,从袖中取出一页泛黄的纸笺,递到她面前。 “这是你及笄那年写的《竹赋》。” 他指尖点在末尾那一行小字上“竹有节而心虚,人如竹而志坚”。 “你写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人会把它抄在案头,看了整整三年?” “直至我们成亲的前一日,我才将它取下。” 余幼笙瞪大眼睛。那篇习作她早忘了,只记得当时绞尽脑汁想让夫子多夸两句,谁知他竟…… “所以……”她声音发颤,“三元及第的天之骄子,喜欢我这个‘还未长开的小丫头’,就因为一根歪竹子的香囊和几片破竹叶?” 沈祁安忽然将她揽进怀里,下颌抵在她发顶,声音低沉温柔:“不,是因为送香囊的手,夹竹叶的手,还有此刻揪着我衣襟的手。” 他吻了吻她发间青丝,“都是我最想牵一辈子的手。” 院内春深,满庭竹影婆娑。 那年青竹香囊里的平安符,原来早就在冥冥中,护住了这一场跨越六年的心意。 第25章 夫人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南院。 宋氏醒来时,床边只有宋宛清一人。 见她醒了,宋宛清连忙拿过一旁的药盏,用银匙轻轻搅动:“母亲可算醒了,药都热了两回了。” 宋氏撑着身子坐起来,见她这般用心,心底顿感慰贴。 “熙哥儿呢,怎么没陪你一起,你还怀着身子,这些小事,吩咐下头的人做就行。” 宋宛清乖顺的笑着:“伺候婆母是儿媳的本分,再者,宛清不仅是您的儿媳,还是您的亲侄女,至于夫君……眼下正在月姨娘屋里。” 宋氏连着咳了两声:“这混小子,学谁不好,学他爹整日的和院里的姨娘厮混能有什么出息。” 宋宛清连忙将药盏放下,轻拍着她的后背:“大夫说您是心中郁结,这才招了寒气入体,可不能再为了这等小事置气了。” 宋氏拍着她的手:“我无事,就是让你受委屈了。” 宋宛清笑了笑:“我如今怀着身子,有诸多不便,夫君寻月姨娘也是应该的。” 婆媳二人四目相对,倒是有一股同病相怜的味道。 伺候宋氏用完汤药,宋宛清又道:“您睡着的时候,大伯母和……三婶都遣了人来看望,送过来的这些补品,母亲可有想好如何处置?” “假惺惺。” 宋宛清正要说话,就又听宋氏吩咐道:“把东西收整一下,送到库房吧。” “是,母亲。” 宋氏身子乏得很,简单交代了两句就让宋宛清退下,不必在跟前伺候。 出了晚香堂,新提拔上来的大丫头碧云扶着宋宛清往回走,面上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你是不是想问,母亲这边有林嬷嬷,我为什么还要巴巴的伺候着,是不是?” 碧云咬了咬唇:“奴婢是替您觉着委屈。” 宋宛清勾了勾唇:“委屈又能如何?母亲让我只管拢住夫君的心,可你瞧着大公子,像是个深情专一的人吗?” “前些日子,我瞧着他为余氏失魂落魄,我以为他心里放不下余氏,可你瞧,得了更新鲜的月姨娘,转头就将余氏给抛在了脑后。” “所以啊,喜新厌旧才是男人的本性,什么情啊爱啊,都不过镜花水月罢了。” 碧云张了张嘴,本想说侯府的大爷和大夫人成亲二十多年只得四姑娘一个女儿,夫妻依旧恩爱。 三爷待三夫人也是极好的。 但看着宋宛清的神色,到底没再说话。 主子们之间的是非,不是她一个奴婢能干涉的了的。 … 且再说回北院这边。 几个丫头都明显感觉到余幼笙和沈祁安出去一趟回来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就好比次日早上,三爷和平时一样,不到卯时就起身上朝。 往日里,夫人都会起身,将三爷送出门再回屋睡回笼觉。 可今日,三爷都要出门了,夫人却还躺在床上,半分要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以为小两口吵架了的绿云惴惴不安。 “夫人许是睡过了头,奴婢去唤一下吧。” “不用。” 沈祁安喊住她,唇边挂着丝丝浅笑:“夫人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就算去老夫人那里请安,也不必去的太早,尽到了心意就行。” 绿云愣了一下,缓过神来后,忙笑盈盈的应下。 “奴婢晓得了,等夫人醒过来,一定会将三爷的话一字不落的说给夫人听。” 沈祁安嗯了一声,想到什么,又回过头来。 “今儿个夫人若是想要去庄子上,便让院里的长生跟着你们一起,有他跟着,若有什么跑腿的活,能方便许多。” 交代完,沈祁安才和长风出门。 等白青从外进来,就见绿云咧着嘴笑。 “什么事这么开心?” 绿云将沈祁安刚才说的话说了一遍,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三爷心疼咱们姑娘,和咱们姑娘感情好,我只要想到这些,我心里就能乐开花。” 白青跟着她笑。 “田庄都在城郊,咱们今天不一定能赶的回来,我去收拾几件衣物,以备不时之需,你去厨房拿了早饭回来就唤夫人起身,别耽搁了时辰。” 绿云乐呵呵的往外走。 … 卯时末,余幼笙睡眼朦胧的睁开眼睛。 许是终于剖白了心迹,沈祁安夜里折腾的格外狠。 不过轻轻一动,她都觉得身子酸软的很。 “夫人,醒了便起身吧,早饭都已经传过了。” 余幼笙迷迷瞪瞪的嗯着,穿着寝衣下床。 梳洗后又换了身绯色锦缎窄袖褙子,配杏子黄散花百褶裙。 吃过早饭,余幼笙领着绿云和辛夷给老太太请安。 得知她要去巡视田庄,老夫人好生嘱咐了一番。 “那些个管事都是看人下菜的,你只管多带些人去,无需觉得张扬。” “也别为了赶时间在夜里上路,真有什么事也别忘了让人递消息回来。” 余幼笙一一应下。 临了,老夫人又拍了拍她的手:“老三平日里公事繁忙,对这些个田庄铺子都疏于打理,我管着府中庶务,也是无暇顾及,如今,却是要辛苦你了。” “母亲言重了,这是儿媳应尽的本分。” 余幼笙并非托辞,而是说的真心实意。 男主外女主内,管家理账是她们自幼就开始学的功课。 沈祁安行三,她不需打理侯府的中馈,已经是比许多人要舒服许多。 从东院出来,她们径直出了府。 长生和白青已经备好马车在门口候着。 见着她们出来,长生忙上前行礼:“小的见过夫人。” 他和长风是堂兄弟,看上去不过十八九的年纪,生的眉清目秀。 余幼笙颔首:“时辰不早了,直接走吧。” “是。” 长生直起身子,又极有眼色的给余幼笙拿来了一个搭脚凳。 绿云和白青扶着余幼笙上了马车,辛夷紧随其后。 马车内很是宽敞,四人都坐在里面也不显得拥挤。 长生与车夫坐在外面,用手敲了敲轿壁,示意里面的人坐稳,随后便拉紧了缰绳,朝城外驶去。 第26章 姐姐不堪受辱,跳了井 马车很快就出了城。 因着许久没有出门,绿云和白青一直掀了帘子往外瞧,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就连一向稳重的辛夷,脸上的表情瞧着也比在府中更添几分生动。 等太阳升起,外面的日光照在脸上隐隐有些灼人,几个小姑娘这才将帘子放下。 “夫人,到京郊的庄子还得一个时辰呢,您若是觉着累,不说先睡会,等快到了,奴婢再唤您。” 余幼笙摇头:“今儿个起的迟,我就是想睡也是睡不着的。” 听她这般说,绿云眨了眨眼,而后递过来几本话本。 “这些都是四姑娘前儿个让人送过来的,奴婢想着姑娘在路上可能会无聊,就都装了来,看着打发时间总好过干坐着。” “就你机灵。” 抬手敲了敲绿云的额头,余幼笙将话本接了过来。 “回府后,记得做些好吃的点心给四姑娘送过去。” 府上这位四姑娘,不爱诗书也不爱女红,唯独在吃食和话本上面颇有钻研。 余幼笙不过是提了句从未看过话本,她就送来好些个。 余幼笙身子往后靠着,认真看了起来。 这第一本讲的是个穷书生和千金小姐的故事。 千金小姐放着门当户对的未婚夫婿不要,偏要与一个寒门出身的穷书生私奔。 故事虽俗套,不过,在作者千回百转的描述下,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就在余幼笙看的入神时,马车突然一个颠簸,惊得她险些将手中的话本滑落。 “怎么回事?” 余幼笙抬眸望向车帘外,只听绿云探身出去问了一句,很快又缩回来,压低声音道:“前头路上好像有个妇人倒在路边,车夫怕碾着她,正勒马绕行呢。” 余幼笙放下话本,指尖轻轻敲了敲窗沿:“停车。” 白青神色略有犹疑:“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让奴婢先下去看看吧。” 白青掀开轿帘跳了下去,不多会就又回转。 “夫人,是位娘子,瞧着是发了热,体力不支才晕倒在路边。” 妇人旁边还有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正直愣愣的朝着马车的方向看过来。 对上余幼笙的视线后,女孩几步上前,直接跪了下来。 “夫人,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娘吧。” 白青将她扶了起来,随后蹲下身,温声问道:“小妹妹,你们是哪里的人?你娘又是怎么晕倒的?” 小女孩抹了抹眼泪,抽噎着道:“我们是前儿个庄子里的佃户,我娘前儿个发了热,管事娘子不让大夫给她瞧病,还将我们给赶了出来。” “我们本是要去县城找郎中的,可走到半路,娘实在走不动了……" 绿云闻言,忙从马车里取出帕子递过去:"先擦擦眼泪,别急。" 余幼笙在辛夷的搀扶下,也跟着下了马车。 看清妇人苍白的脸色后,余幼笙忙让绿云取了些温水过来。 辛夷将妇人扶起来,身子靠着自己,待绿云喂了几口水后,她的唇色总算是有了些血色。 “小妹妹,你娘是得了热症,让郎中开些药,休息几日就能好的。” 小女孩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管事娘子不会给我们找郎中的,爹爹的腿被他们打断了,姐姐也被他们害了,如今,轮到我和娘亲了。” 余幼笙心中一紧,问:“小妹妹,你刚才说你们是庄子上的佃户,你可否告诉我们,你所在的庄子,是哪家的。” 小女孩用袖口抹了抹眼泪,声音里还带着哭腔:“我不知道主家是谁,但庄子上的管事姓杨,大家伙都叫他杨管事。” 余幼笙眼眸轻抬,朝着长生看了过去。 “若我没记错的话,替三爷打理此处的田庄的,便是一位姓杨的管事吧?” 长生拱手:“夫人记得没错,就是杨管事。” 得了确切的答案,余幼笙眸光已然转冷。 “看来我这趟,来的还真是时候。” 说罢,余幼笙便让长生与辛夷二人合力,将妇人扶上了马车。 见小女孩怯生生的不敢上来,余幼笙放柔了声音道:“你别怕,我会给你娘请郎中,还会好好惩治欺负了你们的恶人。” 如此,小女孩才终于跟着上了马车。 “夫人,你真的会给我娘请郎中吗?” 余幼笙点头,抬手欲摸摸她的头,被她偏着身子躲了过去。 “我头发不干净,别弄脏了夫人的手。” 几人听了,心里都酸酸的。 余幼笙拿了块糕点递过去,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半晌,小女孩终于接过糕点,却是像怕它会化了一般,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又过了会,才小声道:“夫人,我姓赵,叫赵青禾。” “赵青禾。” 余幼笙念了两遍,轻笑:“是个好名字。” 得了肯定,青禾胆子也变大了起来,看着余幼笙问:“夫人,您是田庄的主家吗?” “是,所以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和我说,不用担心会再被坏人欺负。” 余幼笙说着,目光落到被她紧攥着的糕点上面。 “这样的糕点我还有很多,你先吃,等你娘醒了,还会有的。” 青禾将手慢慢松开,而后将糕点塞进嘴里,三两下就咽了下去。 吃完,又喝了一口绿云递过来的温水,这才和几人道明家中情况。 “夫人,我爹叫赵大山,是庄子上的佃户,我娘叫陈玉容,只生了我和姐姐两个女儿。” “三年前,杨管事的儿子看中了我的姐姐,无媒无聘,直接强要了她。” “爹爹找杨管事要说法,被杨管事打断了一条腿。” “姐姐知道后,不堪受辱……跳了井。” 绿云是个急性子,没等青禾把话说完,就破口大骂起来。 “一群王八羔子!” 青禾红着眼眶,声音发颤。 “夫人,您真的会帮我们做主吗?” 第27章 侯府的田庄什么时候成你杨家的了? 同一时间,京郊田庄。 时值四月,天气还未进入暑热,但在田地里干活的庄稼汉们已经穿上了短衣短裤,时不时的拿着袖子去擦额头上的汗。 而距离田地不远的一院内,不断传出妇人的叫骂声。 “你个死瘸子,想死是不是?” “想死给我死远点,别死在我家里头,晦气!” 随着传出来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终于有人忍不住,放下手里的锄头就要往里面去。 “秦老二,你做什么去?” 有年长些的将人拦住,瞧了一眼不远处的大院,低声道:“得罪了李氏,你在庄子上还能有好?” 秦老二约二十五六的年纪,本名秦柱,因在家行二,所以大家伙便都称他秦老二。 秦柱一脸愤慨:“陈婶和青禾被赶走了,我要是不管,赵叔会被她给折磨死的。” “林三叔,我知道您是怕连累家小,所以处处忍让,但我老子娘已经没了,大哥也不在这儿,我不怕她!” 秦柱说着,大跨步向前。 院内。 赵大山跪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夫人,求您发发慈悲,让人把小禾和她娘给找回来吧,小禾她娘还在发着高热,撑不了多长时间的,小禾她更是识不得路。” 李氏打扮的珠光宝气,闻言,呸了一声。 “撑不住就直接死在外面,反正也是烂命一条。” “你!” 赵大山猛地抬头,眼中迸出怒火,却又被胸口剧烈的喘息压了下去。 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青石砖缝,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李氏哼笑了两声:“本夫人今天心情不错,这样,你如果肯从我的胯下钻过去,我就让人去把你那婆娘和丫头片子给找回来。” 一阵哄笑声响起。能在院里待着的,自然都是杨家的走狗。 众人起哄着,看向赵大山的眼神都带着不怀好意。 “死瘸子,你就钻了吧,再耽搁了时辰,你那婆娘怕是要去见阎王了。” “哈哈哈!” 赵大山白着脸,身子刚要匍匐在地, 院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赵叔!” 秦柱上前,见着赵大山染血的后背,瞳孔微缩。 将人小心翼翼扶起来后,秦柱又对着李氏啐了口:“你个毒妇!” 李氏被他的气势给吓到,反应过来后,尖叫着吼道:“秦老二,你是不是想要造反?” 秦柱冷笑:“别人称你一声夫人,你该不会以为自己真的就是主子了吧?” “赵叔,我们走。” 秦柱说完,扶着赵大山就要往外走,反被他拉住了胳膊。 “孩子,我不能连累你,你快走吧。” “你若有心,就帮叔去找一找你婶子和小禾,如果找到了,就让她们走远远的,别再回来找我了。” 这厢,李氏已经对着几个壮汉使了眼色。 “想走?你们今天一个都别想走!” “秦老二,既然想逞英雄,要救这个瘸子,那我就成全你,让你跟他一样,做一辈子的瘸子!” “你们几个,把他的腿给我打断!” 得了命令,杨家几个走狗纷纷拿起锄头,将秦柱给围了起来。 而秦柱,敢一个人闯进来,自然也是有些本事的,一番缠斗下来,倒也没让那几人占到好。 “一群废物!老娘平日里给你们吃给你们喝,你们就是替我办事的!” “今儿个要是让他把这个瘸子给我带出去了,你们也不用再在我这儿干了!” 几个壮汉听了,一个个都跟杀红了眼似的,其中一人抄起木棍就要往秦柱背上挥去。 “柱子!” 赵大山看的心惊胆战,想要替他挡一挡,却是走两步都难。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从墙上跃下,直接给了那个壮汉一个窝心脚。 其他人见了,纷纷后退,不敢再贸然上前。 李氏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是谁?谁给你的胆子在我们杨家放肆!” “杨家?侯府的田庄什么时候成了你杨家的了?” 余幼笙被绿云和辛夷一左一右扶着,缓缓入内。 她们身后,是赵青禾母女与一群看热闹的男女老少。 李氏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女子,心底直打鼓。 她想到了丈夫前几日在外头喝醉了酒,回来与自己说,侯府的东家娶妻,却连请帖都没给他发,分明是没将他这个替侯府辛苦多年的管事放在眼里。 心里头这么想着,李氏面上却还强撑着嚣张的气焰,指着赵青禾母女道:“别以为你们找来了帮手,老娘就不敢……” “啪——” 不等她把话说完,绿云已经冲上前,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永安侯府的三夫人。” 绿云这一巴掌力道极重,李氏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嘴角渗出血丝。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看向余幼笙的眼神终于涌现出恐惧。 “三……三夫人,你你不在侯府享福,怎……怎会来这里!” “为什么不会?”余幼笙缓步上前,眸中是一片冷色。 “我若不来,又怎么能知道,这田庄俨然成了你们杨家欺男霸女、为非作歹之地?” 院中顿时死寂。 几个壮汉面面相觑,握着锄头的手直打哆嗦。 赵青禾趁机扑到父亲身边,颤抖的手抚着他背上的血痕。 “禾儿别怕,爹没事。” 赵青禾含着泪花点头:“爹,是夫人救了我和娘,夫人是好人,一定会为我们做主的。” 李氏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夫人明鉴,我与夫君对侯府一向忠心耿耿,夫人切莫因为小人之言而冤枉了我们啊。” “冤枉?” 余幼笙冷笑了一声:“是不是冤枉,去了衙门自有论断。” 绿云搬了把干净的椅子过来,余幼笙坐下后,四下环顾一圈后,目光又落到了李氏身上。 “杨管事人呢?” “我……我不知道。”李氏哆嗦着,语气发颤。 “她不知道,那你们呢?” 长生拔剑,剑尖直接抵在其中一个人的脖子上。 “你最好老实一点,否则,你这颗脑袋还能不能好好长在头顶上,我可不敢保证。” 男人被他吓得直接当场尿遁:“大人饶命,我……我说,我什么都说。” 第28章 瞧着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杨管事和他儿子在赌坊赌钱!” “赌坊在哪?” 问话的同时,长生手上的力道加重,顷刻间,鲜红的血珠顺着剑尖涌出。 “就……就在对面的马场。” 刚才还嚣张的几个狗腿子,这会一个个被吓得跪地求饶,跟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杨家人做过的黑心事全部说了出来。 “夫人,我们也是受害者,都是被杨管事一家给逼的,如果我们不按着他们说的做,在这庄子里是半点活路都没有啊。” “杨忠仗着自己是管事,在庄子上说一不二,他儿子更是个蛮横霸道的,看上谁家姑娘,但凡有不从的,家里老小被扒一层皮都是好的,就怕跟赵家丫头似的,直接丢了命。” “不仅如此,杨家的人还直接把庄子里的收成克扣大半,美其名曰‘代管’,实则中饱私囊。” “佃户们辛苦一年,到头来连口粮都保不住,饿死的、逃荒的不在少数。” 长生眸色一沉,剑尖微抬,逼得说话的狗腿子连连后退:“大人,小的把知道的全部都说了,还请大人饶命啊。” “长生。” 听见余幼笙开口,长生这才收了剑,上前,恭声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将这些人带下去,全部安置在一起,至于杨家父子,找到后直接扭送衙门。” “是!” 长生领命而去。 余幼笙就着辛夷的手起身,随即冲青禾招了招手。 赵大山领着妻女上前,颤颤巍巍道:“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见他说着话就要跪下,绿云连忙上前,亲自将人扶了起来。 余幼笙:“赵叔,你别紧张,你们一家的遭遇,小禾已经全部与我说过了,我会亲自将杨家父子交至官府,只要情况属实,他们一定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赵大山听得老泪纵横:“若非夫人相救,小女和内子还不知会遭遇什么,只是夫人的大恩大德,我们实在是无以为报。” “赵叔,这处田庄是我夫君的私产,他疏于打理,又识人不清,这才导致你们被杨管事一家欺凌,若要论对错,也该是我们赔不是。” “夫人,您身份尊贵,怎可对我们行如此大礼。” 陈玉蓉顾不得身子虚弱,拦下要给他们行礼的余幼笙。 “赵婶,你身子还没好,千万别急。”余幼笙温声安抚,随即转向青禾,“小禾,你带赵叔和赵婶回屋歇息,等郎中到了,会即刻过去给他们诊脉。” “是,夫人。”赵小禾连忙应下,扶着父母退下。 待他们走后,余幼笙目光微沉,看向一旁的李氏。 她方才听那些狗腿子揭发罪行时便已晕厥,此时仍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如纸。 “夫人,李氏该如何处置?”辛夷沉着声音问道。 “关起来,明日同杨家父子一起送官。” 话落,余幼笙抬眸看向站在稍远的秦柱:“你叫什么名字?” 秦柱拱手:“回夫人,小的姓秦名柱。” “秦柱,我瞧着你是有些功夫在身的,杨家人便暂且交由你看管,我还要你作为人证,将杨管事一家所做的恶行于公堂上说出来,你可愿意?” 秦柱面上闪过激动,跪下道:“小人愿意!只要能惩治了杨家父子,莫说让小人在堂上作证,就是要小人以命换命,小人也是愿意的。” 没见过心眼这么实诚的,绿云和辛夷看着秦柱,两人皆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夫人要你的命做什么?” “我们初来乍到,对田庄尚不熟悉,秦大哥还是快些寻个地方把这些人关起来,咱们也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是。” 李氏尚昏迷着,长生方才的余威也还在,这些人没一个敢放肆的,一个个面如菜色,任由秦柱将自己带了下去。 同一时间,白青亦领着郎中和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到了庄子上。 见到余幼笙,男人神色恭敬的上前行礼:“小人见过姑娘,姑娘近来一切可还安好?” 余幼笙面上闪过惊喜:“田叔,你怎么跟着一起来了?” 白青接过话头:“我去田庄请郎中时,正好碰上了田叔,他听说后不放心姑娘,便跟着一起来了。” 被余幼笙唤作田叔的男人,是伺候苏氏的陈嬷嬷的夫君,他们夫妻二人皆是余府的老仆,可说是看着余幼笙长大。 余幼笙有了自己的私产后,田叔就成了帮她打理田庄的管事。 “田叔,劳您费心了。” “辛夷,你带储大夫去小禾那儿,给赵婶开过药后也好好看看赵叔的腿伤。” “是,夫人。” 辛夷应声,引着大夫往里面去。 这厢,田叔拱了拱手:“姑娘,咱们田庄离这儿不远,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您尽管使唤小人。” 余幼笙笑着颔首:“若是有需要,我一定不会和田叔你客气的。” 余幼笙也是快到的时候,才恍然发觉母亲给自己陪嫁的田庄就在这附近,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才让白青去那里请大夫。 … 赌坊。 京城大户人家的水田和庄子几乎都在京郊附近。 这田庄,也基本分为田地和庄子两种,水田用来种植当季的农作物,而庄子则多用来建马场。 这马场自是为了方便自家子弟在此习武或是跑马。 杨忠管的这处庄子,原也是跑马场,他每日都会安排人在此养马、训马。 只是,在他发觉主家不曾来此后,开始变得懒怠起来,不仅不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甚至,将马场变成了赌场。 每天晌午过后,就带着一群狐朋狗友在此赌博。 “杨家老哥,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那东家,得有两年多的时间没来了吧?” “这日子潇洒的,可真是让我们好生羡慕。” “谁说不是呢,我那个主家,隔三差五的就要来一趟,我是一点都不敢懈怠。” “杨老哥,你那东家,对你真就那么放心?” 杨忠嗤笑了一声:“我是我们家老夫人亲自派到这儿来的,主家怎么可能不放心。” “再者,我每两个月就让人送了账本过去,至于收成么,老天爷不做人,这收成自然是越来越差喽!” 闻言,众人哄笑成一团。 忽的,大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杨忠,杨文,滚出来!” 第29章 待姑娘有了小公子 众人循声望去,所见却是一十八九岁的少年。 “哪来的小崽子,这里是你能闹事的地方吗?” 杨管事的儿子杨文自人群中站出来,看向长生的神情中满是轻蔑。 长生不欲多言,直接亮出了自己的腰牌。 “杨管事,你欺上瞒下,纵子行凶,桩桩件件,罪证确凿,且随我去衙门走一趟吧。” 话音落下,众人一片哗然。 杨忠看着标有“沈”字的腰牌,脸色骤变。 在永安侯府,只有主家的亲信,才能有这样的腰牌。 缓过神来后,拽着杨文三两步上前。 “犬子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冲撞,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和他计较。” “不知府上哪位贵客造访,怎的也没提前知会一声,小人也好准备一二。” “提前知会?若真是如此,杨管事只怕是要杀人灭口了吧?” 杨忠忙恭声道:“大人明鉴,小人自接手庄子后一直按着规矩行事,大人口中所言,小人实在是不知啊。” 见他死到临头还要狡辩,长生忍不住冷笑了两声:“杨管事何必急着为自己辩解?如果真是冤枉了您,就算是到了衙门,大人也不会对您如何。” “爹,你和这毛头小子废什么话?不过和咱们一样,都是侯府的奴才,有什么脸面让你称他大人。” “住嘴。” 杨忠瞪了眼说话的儿子,转而又朝着长生看了过去。 “瞧你的年纪,应该是刚入侯府不久,不知我的身份也实属正常。” “今日我便告诉你,我是老夫人的表侄,来此任管事亦是受了老夫人所托。” 以为自己亮出了底牌,眼前的年轻人就会知难而退,不想,长生直接将长剑从剑鞘中拔了出来。 “我今日是受三夫人之命前来,如杨管事所说,若老夫人怪罪,我自会请罪。” “三夫人?” 杨管事喃了两声,等他反应过来时,长生手中的长剑已经到了跟前。 “杨管事,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我要见三夫人!” “你不配!” 杨文霸道惯了,哪受得了这样的气,当即嚷嚷道:“爹,你怕他做什么,侯府若真是想要动咱们,又怎么会只派他一个毛头小子过来?” “什么三夫人,咱们见都没见过,谁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一个不要命的小子而已,既然他不识好歹,那就别怪咱们无情,这些年,死在咱们手里的人还少吗?” 杨忠闻言,似是觉得有理,弯着的脊背挺直了几分,同时,不动声色的朝自己人使着眼色。 不过瞬间,五六个年轻人就拿着棍子从两侧冲了出来。 “打死他!” 长生眼中寒光一闪,剑锋斜挑,“叮”的一声将最先扑来的木棍截断。 木屑飞溅中,他左手成爪扣住另一名打手的咽喉,指节发力时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 “你……”那打手瞪圆的双眼还挂着血丝,身体就被甩向追来的同伴。 长生趁机旋身,剑刃在空中中划出一道银弧。 伴随着杨文惊恐的惨声,他的束发玉带连着半截发髻被齐齐削落。 “住手!” 杨忠扑通一声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还请大人手下留情,饶了小儿一命。” 长生收剑,语气冷然:“杨管事,现在可以和我走了吗?” * 余幼笙进去时,储大夫正在给赵大山上药。 赵婶喝过药,脸上恢复了些血色,见到余幼笙,连忙上前行礼:“夫人,您身份尊贵,怎么亲自来了?”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余幼笙说着,在青禾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等储大夫上完药,这才出声问:“储大夫,赵叔和赵婶的情况如何?” 储大夫净了手后方对着余幼笙拱手道:“回姑娘,这位嫂子是寒气入体引得发热,我开了药,每日喝上三回,连着喝上三日,好好将养,自会无碍。” “赵老哥后背上的伤看着可怖,却也只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倒是腿伤,筋骨被打断时未能好好将养,如今再想治好,实属不易。” 赵大山整了整衣衫,面上带着笑:“小老儿活了大半辈子,这腿瘸也不是一日两日,早就习惯了,夫人不必为此费心。” 恰此时,白青进来:“夫人,李氏醒了,一直嚷嚷着要见您。” “不必理会,由着她闹,明日见官时尚留有一口气就行。” 冷着声音撂下这句话,余幼笙又看向赵大山:“赵叔,你是庄子上的老人,能不能麻烦你和我说具体说一下田庄这几年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夫人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从赵大山处出来,已经过来未时。 “夫人,奴婢在厨房简单做了些吃食,菜色比不上咱们府里的,但好歹也得用一些。” 余幼笙坐下,眉心依旧轻蹙着。 “一想到杨家父子做的那些事,我就觉得心惊,哪还有心思用饭。” 余幼笙拿着筷子,吃了几口菜,想到什么,又抬眼问:“长生那边可传消息回来了?” 辛夷:“夫人放心,长生已经押送杨家父子回城了。” 余幼笙皱着的眉心这才舒缓了些。 吃过饭,一行人便在田庄内逛着。 如赵大山所说,除去马场被荒废了之外,庄内的水田其实被打理的很好。 就算是真有天灾,收成也不可能如杨忠所交账册说的那般惨淡。 “姑娘,这一千亩的水田,若是找到妥善的人好生打理,每年的收入是很可观的。” “还有马场,既是三爷的私产,让人好生打理着,待姑娘日后有了小公子,不管是跑马还是狩猎,用自家的总归要方便许多。” 余幼笙自然没想那么多,听得田叔所说,耳尖忍不住飘红。 “田叔,我成亲才一月,哪里就用的着想这些事了?” 几人说笑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夫人,咱们回吧,这个时辰,三爷应该快到了。” 余幼笙轻应着,拢了拢身上的衣襟。 快到田庄时,前方突然冲出来一道身影。 “贱人,去死吧!” 那人手中举着刀,直直朝着余幼笙的心口处捅去。 几个丫头都变了脸,本能的拦在余幼笙面前。 “来人!有人要杀夫人!” 第30章 听夫人的 一片惊呼声中,唯余幼笙面色沉静,手腕翻转间,藏于袖中的袖箭已被她拿了出来。 “咻”的一声,箭头直接扎进男人的胳膊。 伴随着男人的哀嚎声,长刀“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夫人,你怎么样?” 回过神来的绿云和白青连忙去看余幼笙,但见她小指摸着袖箭的开关,眸色清冷。 “谁派你来的?” 男人捂着流血不止的胳膊跪倒在地:“求夫人饶命,是……是李氏让我这么做的!” “她说,若是让您活着回到侯府,我们这些人就都完了。”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至于你……”余幼笙一字一句,话未说完,又冷着眸子看向男人。 “选择听命于李氏,为一己私利伤人性命时就该想到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求夫人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男人还跪在地上,一个劲的求饶。 “还不快把人拉下去,晦气的玩意,别脏了姑娘的眼。” 田叔说完,与他一道过来的两个小厮立时上前,一左一右,直接将人架了下去。 “夫人,咱们快些回去吧。”绿云白着脸,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心里止不住的一阵后怕。 余幼笙轻应着,只是,还没走几步,就听见马蹄声响起。 众人屏气凝神,朝着声源处看过去。 待看清来人的模样后,这才舒了口气。 那厢,沈祁安翻身下马,几步走到余幼笙面前,神色焦灼:“我收到消息后就赶过来寻你,笙笙,你有没有事?” 余幼笙轻轻摇头,冲他笑了笑。 闻言,沈祁安神情缓和了几分,但仍是不放心,上下打量着余幼笙。 “这是怎么回事?笙笙,你受伤了?” 沈祁安突然提高了声音,余幼笙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到自己裙摆上沾染了丝丝血迹。 绿云立即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讲了一遍。 余幼笙拉过沈祁安的手,软着声音道:“别担心,这是别人的血。” “我先带你回去。” 余幼笙只觉得腰间一紧,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沈祁安抱到了马上。 本能的往男人怀里靠了靠,余幼笙甚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沈祁安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嗯。” 沈祁安应着,声音微哑:“怎么会想着带这个出门?” 余幼笙怔了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袖箭。 “早间出门时,我就想着这一趟可能不会太平,既想到了,自然是要准备的万无一失一些。” “杨忠父子下狱了吗?” “已经收押,等相关人员以及人证物证齐全之后就会开堂审理。” 得了确切消息,余幼笙没再多言。 不消片刻,二人就到了庄子上。 沈祁安抱着余幼笙下马。 “三爷,夫人。” 长风长生二人迎了上来,他们身后,站着有些惴惴不安的金柱。 长风拱手:“李氏等人已经全部安置妥当,三爷和夫人是现在动身回府还是明早再走?” 沈祁安没说话,侧着眸子看向余幼笙。 “明早再走吧。” “杨家人即便被料理了,庄子上也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善后。” “听夫人的。” 话落,沈祁安牵着余幼笙的手入内。 “你忙了一天,现在好好休息会,等用饭时我再叫你。” 余幼笙抬眼,对上男人不容拒绝的眼神,乖巧的点了点头。 折腾了一日,她也确实累了,许是沈祁安在这的缘故,余幼笙整个人心神都松懈了下来,闭上眼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沈祁安从屋里出来时,绿云几个丫头正好赶回来。 “笙笙睡了,你们先去准备吃食,晚些时候再喊她起身。” 几人连忙点头。 * 余幼笙这一睡,直至戌时一刻才起身。 听到动静,在外面守着的白青连忙进来。 余幼笙扫了一圈,没见着沈祁安的身影:“三爷呢?” “三爷去了马场那边,夫人睡了这么长时间定然饿了,奴婢让人将饭拿过来吧。” 白青说着,又补充道:“三爷已经用过饭了,让夫人不用等他。” 余幼笙确实是有些饥肠辘辘,简单收拾了下就在桌前坐下。 用过饭,赵婶母女就寻了过来。 陈玉蓉不顾阻拦,给余幼笙跪下磕了个头。 “赵婶,您这是做什么?今日所为,不过是举手之劳。” 陈玉蓉拿着帕子拭泪:“于夫人而言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夫人却是救了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 “不瞒夫人,我还有一事相求。” “赵婶,你先坐下,有什么事也尽管说。” 陈玉蓉这才止了泪,招手示意赵青禾上面。 “我想求夫人给个恩典,将禾儿带回府里,无需额外照顾,做个洒扫的粗使丫头就行。” “禾儿他爹年纪大了,身子只会一日不如一日,我想着,这丫头能遇上夫人也算是她的福气,跟着夫人,即便是做个丫头,也好过跟着我们老两口强。” 收容一个丫头,不算什么大事,余幼笙转头看向青禾:“小禾,你想跟我回侯府吗?” “我确实很喜欢你,但有些话,我得提前和你说清楚,侯府不比在这庄子上,处处都讲究规矩,若入了府,你就得跟着辛夷姐姐她们学习规矩。” “这规矩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学成的,过程可能会很辛苦,如此,你还愿意吗?” 青禾跪下来:“奴婢不怕苦,奴婢想跟着夫人,望夫人成全。” “你既愿意,那便回去收拾东西,明日随我们一道回府。”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又给余幼笙磕了几个头,青禾这才扶着母亲离开。 第31章 是不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沈祁安回来时,余幼笙正在核对庄子上近几年的账册。 为掩人耳目,杨忠记了两份账册,假的那份会按时送往侯府,真的那份则被他收在自己房间里。 “烛火伤眼,这些账册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看完的。” 说罢,沈祁安直接将余幼笙手中的账本给拿了过去。 余幼笙抬眸,看了他一眼:“马场那边的人都招了?” 沈祁安颔首:“杨忠仗着自己管事的身份,在这一片赚取不义之财也就罢了,还伤了许多人的性命。” “这样的人,该杀。” “而他胆敢做出这些伤天害理之事,我亦有责任,同样该罚。” 余幼笙没有说话。 因为沈祁安说的没错,杨忠是侯府的家仆,所做之事,皆仗着侯府之势,而他作为主子,绝不是一句不知情就能揭过的。” “杨家父子在京兆府的大牢里关着,明日回城,你先回府,我得去找段大人,和他请罪。” 段峥段大人,是京兆府的府尹。 余幼笙轻轻点头:“好,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语毕,想到什么,余幼笙又和沈祁安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秦柱此人,你觉得怎么样?” 沈祁安挑了挑眉:“夫人的意思是,想让秦柱接替杨忠的位置。” “确实有这个想法。” 余幼笙眉心轻蹙,缓着声音道:“我想着,之后咱们每隔一段时间来庄上一次,可即便如此,终归还是要找个人打理庄上的事务。” “秦柱虽然不是侯府的家生奴才,但在庄上待了很多年,对这里的人和事都很熟悉。” “他能为赵叔一家出头,足以证明他为人赤诚,且识得字,我觉得,没人比他更适合做这个管事。” 余幼笙说了许多,却一直没听到沈祁安的声音。 偶一抬头,见沈祁安正盯着她,语焉不详道:“夫人到庄上不过一日,怎的就能这么笃定他的为人?” 余幼笙撇嘴,而后上手,捏了捏男人的脸:“我在和你说正事,你却在这里吃飞醋,说,你是不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沈祁安顺势握住她的手,轻笑着道:“是为夫的错,夫人莫气。” “夫人既觉得好,那这秦柱必然有过人之处,不过,记账算账这些,他以前到底没接触过,得正经的学一学。” 余幼笙:“明日走时,先问一问秦柱的意思,若他愿意,便让他先跟着田叔后面学,等学有所成了,再全盘接手庄子上的事。” “还是夫人思虑的周到。” 夫妻二人闲话过后,天色也已然全黑。 “睡吧,明日还要起早动身回去。” 说着,沈祁安将屋内的蜡烛熄灭,而后上床,揽着余幼笙睡下。 … 翌日。 余幼笙早早的便起了身,用过早饭后,又让人将秦柱唤了过来。 “小人见过大人,见过夫人。” 沈祁安身上的气势太强,即便只穿着一身常服,秦柱瞧着,依旧觉得惶恐不安。 “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 余幼笙抬手,待他起身后才道:“秦柱,昨夜我与三爷商议后,想让你接替杨忠做田庄的管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秦柱愣住,反应过来后,连忙跪下。 “小人多谢大人和夫人的赏识,只是,小人不过一介莽夫,恐难当如此大任。” 沈祁安:“你只需回答你想不想做这个管事,如果你应下,我与夫人自会安排人教导你。” 沉默良久,秦柱倏然出声:“小人愿意。” “小人现在虽不擅此道,但小人一定会好好学,绝不会辜负大人和夫人所托。” “你能有此心,万事皆可成。” 沈祁安说完,余幼笙跟着开口:“你是杨家案子的证人,今日要跟着三爷去京兆府,待杨家的案子了了,你再回来。” “我已经交代了田叔,他替我打理田庄铺子多年,经验老道,你若有心学,可拜他为师。” 秦柱听得眼睛发亮,朝余幼笙拱手:“谨遵夫人教诲。” 李氏以及与杨家案子有关的一干人等,已经被长风先一步送往京兆府。 是以,一行人回转时,依旧是长生驾车,沈祁安和秦柱骑马。 马车内,辛夷与青禾说着府中的情况。 “咱们院子里就三爷和夫人两个主子,也没有太多的事,平日里多跟在我们身后就行。” “至于府中其他主子,老夫人掌着府中中馈,但你不犯事,她亦是不会苛责你的,大夫人对下人最和善不过,只那二夫人,只需你不主动招惹,旁的也没什么。” “禾儿多谢几位姐姐的教诲。” 青禾说着,又要跪下来。 余幼笙亲自将人扶起,而后温声道:“你这动不动就下跪的习惯得改,在我身边伺候,只要不背主,自己行的正,坐的直,你不需事事讨好,明白吗?” 青禾红着眼眶点头:“禾儿明白。” 约一个时辰后,马车外隐约传来贩夫走卒的吆喝声。 青禾掀开帘子一角,有些好奇的看着外面。 恰此时,沈祁安“吁”的一声,勒紧了马儿的缰绳,长生也将马车停下。 余幼笙探出头,看见沈祁安正叮嘱着长生。 “好生将夫人送回府。” 交代完,沈祁安才往余幼笙这边走过来:“今儿白日里有的忙,晚上再回去陪你吃饭。” “公事要紧,你快些去忙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沈祁安这才转身,和秦柱策马离开。 余幼笙亦将轿帘放下:“走吧,回府。” 第32章 恭喜大公子和大奶奶 福安堂。 章嬷嬷正伺候老夫人用药,忽见大丫头兰心喘着气跑进来。 “老夫人,三夫人回来了,正往您院里来呢。” 听得这话,老夫人立时就站起了身,因为太急,险些打翻章嬷嬷手中的瓷碗。 “老夫人,您慢些。” 兰心连忙上前搀扶着她,好在,余幼笙已经挑了帘进屋。 “儿媳见过母亲。” 余幼笙刚弯腰,就被老夫人给握住手上下打量。 “好孩子,你可有受伤?有没有被吓到?” “老婆子我要是知道那帮人胆大到敢伤人性命,怎么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母亲,我没事,您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连头发丝都没少一根。” 余幼笙玩笑般说道,随即,扶着老夫人在榻上坐下。 转眸间见章嬷嬷手里端着瓷碗,忙关切的问道:“母亲怎的喝上药了?” 章嬷嬷:“三夫人不必担忧,老夫人是听说了您在庄子上遇刺,着急之下发了旧疾,府医已经看过,并无什么大碍。” “无碍就好。” 说着,余幼笙将汤药从章嬷嬷手中接了过来。 等老夫人将一碗汤药喝完,余幼笙这才与她细说庄子上说的事。 即使她说的简明扼要,老夫人还是被气的直拍桌子。 “母亲。”余幼笙突然开口,身子后退两步,道:“长生将人带走时,那杨忠说他是您的表侄,事出紧急又关乎到侯府的名声,是以,儿媳并未让人回府和您请示,还望母亲原谅儿媳先斩后奏之过。” 老夫人听得一怔,明白过来后,拍着她的手道:这件事你办的非常好,何过之有?” “那杨忠,确实与我有些沾亲带故,但那也都是祖上的情分了,当初,我是瞧着他在府中做事还算稳妥,这才遣了他一家去庄子上,不想竟然养出一头白眼狼。” “像他这样背主的恶仆,若不是牵扯了人命官司,就该当场打死才好。” 余幼笙笑了笑:“既与母亲没什么干系,母亲也莫要再为这样的人动怒,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不值当。” “你平安回府,我这心已然也就放下了。” “那边的事情可都了了?” “这几年的账册还需要重新盘上一盘,至于杨家人,就看京兆府那边如何判。” 余幼笙说着,冲站在绿云和白青身后的青禾招了招手。 老夫人亦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老三媳妇,这是……” 待青禾走到了跟前,余幼笙方出声道:“母亲,这是庄上佃户的女儿,她的姐姐被杨家儿子欺凌后,不堪受辱自尽了,家中爹娘又身子不好,我瞧着可怜,就将她带回府中,想着做个粗使丫头也是好的。” 老夫人仔细瞧了瞧,道:“是个让人心疼的,瞧着也还伶俐。” 话落,老夫人又问:“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青禾跪在地上,虽然有些惶恐,但在路上被教过,回的还算清楚。 “回老夫人,奴婢叫青禾,今年十三。” “青禾,三夫人既将你领了回来,以后你就在三夫人院里伺候,只要做好自己本分的事,在这侯府,没人敢苛待你。” “奴婢明白,多谢老夫人教诲。” 老夫人挥了挥手,见状,白青连忙上前,将青禾扶了起来。 “母亲,若没旁的事,儿媳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和您请安。” 老夫人颔首,又让章嬷嬷从库房挑了好些个东西让她一并带回去。 … 从福安堂出来,青禾捂着心口,连喘了好几口气。 绿云忍不俊禁道:“老夫人有那么吓人吗?” 青禾止不住的点头:“以前我总觉得管事娘子是世上最可怕的人了,但见了老夫人,我才知道什么是真的吓人。” “绿云姐姐,方才在屋里,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绿云等人听了,轻笑出声。 “你啊,还是见得少了,等你日后跟在夫人身边,见着其他府上的老夫人,你就知道,咱们府上的老夫人,是最和善的老祖宗。” 青禾一脸不敢相信的张大了嘴巴。 余幼笙瞧着她们,忍不住抬手,在各人头上都瞧了下。 “还说让你们教小禾规矩呢,我瞧着,你们自个都快把规矩给忘了,背后闲话就算了,老夫人也岂是你们议论的?” 绿云连忙讨饶,主仆说笑间,和另几道身影迎面撞上。 原是沈临熙正陪着宋宛清在园中散步。 跟在两人身后的,是已经被抬为姨娘的月蓉和几个丫头。 “见过三婶。”沈临熙松开揽着宋宛清的手,行了个晚辈礼。 他不挑事,余幼笙也不会主动为难,点头算作示意,目光转而落在宋宛清身上。 就算来往不多,余幼笙也记得,她从前最爱穿能凸显自己腰身的衣裙,如今,身上穿着的却是尺寸大了许多的衣裙。 想来,是为了遮住已经显怀的小腹。 心中想着,余幼笙也直接说道:“大奶奶身形瞧着,倒是比从前圆润了许多。” 宋宛清脸色微变,双手下意识的抚着小腹。 她用计嫁给沈临熙已是名声受损,若婚前有孕的事情传出去,怕是要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余幼笙只是想给两人找点不痛快,沈临熙却牵过宋宛清的手,直言道:“清儿已有一个月的身孕,身形自然是与从前不同。” 宋宛清心中松了口气,随即,抬眸看向余幼笙,却只见她皮笑肉不笑道:“原是如此,那就恭喜大公子和大奶奶了。” “绿云,回头挑些有营养的补身之物给大奶奶送去。” “是。” 绿云嘟囔着嘴,不情不愿的应声。 宋宛清则矮了矮身子:“宛清多谢三婶惦念。” 不欲与两人再多说什么,余幼笙点了个头,带着几个丫头就从一侧走了过去。 等她们的身影走远了,宋宛清才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身侧的人:“夫君,你已经在府中待了很长时间了,如今身子既然无碍,明日便去上值吧。” … 京兆府。 人证物证俱在,自知难逃一死的杨忠直接将所有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虐待佃户,对主家欺上瞒下,乃至伤人性命,这些都是他一人所为。 杨忠当堂认罪,只求京兆府看在儿子年幼无知的份上,饶他一命。 最终,京兆府府尹判了杨忠秋后处斩,李氏和杨文流放蜀地,其他依附于杨家的人,轻者当堂施刑,重者受牢狱之灾。 而沈祁安,挨了十杖刑,自罚一年俸禄。 如此,杨家一事,算是有了一个了断。 第33章 这辈子估计真的要做个孤家寡人了 杨家事情了结后,余幼笙的生活也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 每日晨起后去老太太处请安,其余时间用来看账或是与大夫人闲话。 沈祁安名下其他几个在街市上的铺子,她也都一一看过,生意确实不景气,但几个掌柜都是本分之人。 时间一日一日过着,五月悄然而至。 月末之时,余幼笙就已经开始准备给娘家的端午节节礼,这是她嫁人后给娘家的第一份节礼,大到给父母,小到家中小辈,她都亲自看过,唯恐出现什么纰漏。 初五这日,余幼笙比平常早起了半个时辰。 “院里的赏钱可都发下去了?”换好衣裳,余幼笙冲着进来的辛夷问道。 “夫人放心,奴婢一早就发过了,除去咱们院里的,厨房那边的管事嬷嬷和丫头小厮也都给了赏钱。” 余幼笙点头:“他们要管侯府这么多人的吃食,也着实辛苦,过节给点赏钱是应该的。” 说话间,穿着一身玄色阔袖锦衣的沈祁安从外进来。 “母亲那边我已经去请过安了,待会我们直接去看岳父岳母,晚上再陪母亲吃团圆饭。” 能早点见到家人,余幼笙自然比什么都高兴。 用过早饭,余幼笙一刻都不想多等,拉着沈祁安就上了回余府的马车。 沈祁安有些好笑的瞧着她:“你若是想岳父岳母,平时也可以常回去看他们,不是一定要等到年节才能回去。” “你懂什么,姑娘家出嫁后总往娘家跑,是要被人笑话的。” 沈祁安低笑两声:“如今这京城,怕是没人敢在背后笑话夫人。” 做丞相的爹,在翰林院任大学士的大哥,钱袋子二哥,还有他这个被人称活阎王的夫君。 余幼笙抬眸,没好气的瞪了男人一眼:“我们余家的女儿个个温柔知礼,怎么就被你说的跟只会仗家势欺人一般?” 玩笑过后,余幼笙正了神色,道:“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沈祁安正把玩着她的头发,闻言,手上动作不停:“内宅的事,笙笙自己做主即可。” “是辛夷,她与我说,想学着打理铺子,我便想着将东街的首饰铺子交给她,你觉得可行吗?” “她是府里的老人,想出府自然是可行的,只是,她一个姑娘家在外……” 不等沈祁安把话说完,余幼笙就拍了拍他的手:“姑娘家怎么了?姑娘家难道就不能做生意了?” 自知失言的沈祁安连忙赔不是:“是我说错了话,姑娘家本事都大的很,我也知道,若给你们姑娘家机会,这天下只怕是没我们男儿的事了。” 这般哄了好一会,余幼笙才又给了他一个笑脸。 马车也在余府前停了下来。 沈祁安先行下车,而后又伸手将余幼笙给扶了下来。 他们来的早,行到主院时,余家三公子,也就是余幼笙最小的弟弟余绥之正在院中打拳。 余绥之是云姨娘所生,尚只有八岁,虽是庶出,但因为养在苏氏膝下,余幼笙待这个弟弟也是极为疼爱的。 小孩子眼尖,瞧见余幼笙两人后,当即兴冲冲的跑上前:“大姐姐好,大姐夫好!” 余幼笙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我们绥哥儿这么勤奋啊,大早上就开始练拳。” 余绥之挺胸,站的直直的:“师父说了,想要练好功夫就得持之以恒,不可偷懒懈怠。” “是是是,我们的绥儿以后可是要做大将军的人。” 被夸了的余绥之又几步跑回院中,直接给两人表演起了自己的拳法。 沈祁安看的认真,偶尔还会点评两句。 “拳拳生风,这孩子倒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大哥也这么说,怕他自己瞎琢磨不得其法,故而拜了金吾卫的指挥使为师。” 金吾卫是圣上心腹,余家小儿能拜他为师,足以可见余家有多得圣恩。 “三弟,你大姐夫可是文武双全的全才,若能得他指点一二,你必然受益匪浅。” 余韫之不知何时走出来站到了廊下,朗声道。 余绥之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胆子大,对只见过两面的沈祁安也不害怕,甚至还能缠着他问东问西。 “大姐夫,你会射箭吗?” “大姐夫,我以后跟你学射箭好不好?” 即便被缠着,沈祁安也没有不耐烦,反而很有耐心的回答他的问题。 斜了眼大哥这个罪魁祸首,余幼笙自去屋内寻苏氏。 … 余府的外嫁女尚只有余幼笙一个,所以今日上门的也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男人们在外头说话,余幼笙和苏氏以及几个姊妹在屋里头说体己话。 问过女儿的近况,苏氏突地问道:“笙笙,你和薛家二姑娘相熟,那你可知薛三姑娘为人如何?” 余幼笙偏头看过去:“母亲怎的突然打听起薛家姑娘了?” 江令容拿扇子点了点她的头:“你觉着能是为了什么。” 余幼笙眨了眨眼,随即轻笑:“母亲还不死心呢,又想着给二哥哥相看。” 提及次子,苏氏可谓是满脸愁容。 “行之明年就二十一了,与他年岁相当的,都已做了父亲,他却是连亲事都还没有着落,我怎能不急。” 余幼笙不以为意道:“二哥哥不愿成亲,您就是再急那也是白搭。” “您也说了,二哥哥明年才二十一,大哥不也是到二十二才和嫂嫂成亲的吗?” 苏氏敲了敲她的脑袋:“那能一样吗?你大哥十七岁时就和令容就定了亲事,是因着你嫂嫂有孝在身才延迟了婚期。” “行之那个混小子,上半年下江南,下半年游大漠,一年到头在家里也待不了几日,我若是再不操心,这辈子估计真的要做个孤家寡人了。” 提到这个,余幼笙才想起进府后确实没见着二哥。 猜但她心中所想,江令容亦有些无奈道:“你回门后第二天,行之就离家了,若不是你大哥看到他留下的家书,我们还不知他的去向呢。” 苏氏长叹了口气:“京中和你二哥哥年岁相当的姑娘,画像都给你二哥哥看过,他没一个中意的,我听闻这薛家三姑娘,从前养在外祖家,今年才被接回京城,想着你和雅章相熟,这才问上一问。” 第34章 江令容有孕 “我与雅章平日里玩,多是递了帖子约在茶楼,对这位三姑娘也不甚熟悉,只是从前听她提过几句。” 余幼笙想了想,继续道:“听雅章说,她这个妹妹像极了外祖家的小舅舅,后来,小舅舅英年早逝,为了避免外祖母沉溺于丧子之痛,这才将三姑娘送去了江南徐家。” 苏氏沉思了片刻,缓声道:“徐家家风也是出了名的严谨,江南水土养人,被徐老太太教养长大的姑娘更是不会差。” 余幼笙:“母亲若有意,我明儿递了帖子给雅章,从她那里探探口风便是。” 苏氏笑着点头:“如此甚好,我只盼着能早日将你二哥哥的亲事定下来,这样也好操心其他几个小的。” 余绥之年幼,暂且不论。 其他几个姑娘,二姑娘余幼微亲事已经定了。 三姑娘余幼宜和四姑娘余幼梨,一个十五、一个十四,虽说年纪还小,可若是想要寻门好亲事,也是要早早就相看人家的。 江令容陪着说了一会话就去了前头,说是要让厨房多准备些余幼笙爱吃的菜。 余幼宜本就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早拉着姐姐妹妹寻其他乐子。 屋里静下来后,余幼笙起身挨着苏氏坐下,如未出阁时晃着她的手撒娇:“母亲管着府中庶务,还要操心我们这些儿女的婚事,辛苦了。” 苏氏摸着她的头发,一脸慈爱:“做母亲的,就算替儿女操心,那也是开心的,这种心情,等你日后做了母亲,自然就会懂。” 余幼笙嘟囔着嘴:“我才不要做母亲,我只想一辈子都做母亲的女儿。” “傻丫头,哪有姑娘家不做母亲的。” 嗔了女儿一句,苏氏又压低了声音问道:“说起来,你与姑爷成亲也有一个多月,姑爷夜里可都是宿在你房中?” 就算已经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可被问及这种私密的问题,余幼笙还是会觉得害羞,只红着脸点了点头。 苏氏眼底染上些许笑:“母亲是过来人,能看的出来祁安是很喜欢你的,孩子嘛,你年纪还小,也不急着这一年里就要。” 余幼笙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她觉得自己都还是孩子呢,实在是不知如何去做好一个母亲。 苏氏:“你不急着要孩子,你婆母呢?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过这事?” 思忖了片刻,余幼笙道:“婆母待我是极好的,至于孩子,婆母就算想要儿孙承欢膝下,大抵也不会干涉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不看别的,端看齐氏只生了个姑娘却仍得老夫人欢喜就知老夫人的为人。 闻言,苏氏眼底笑纹都深了许多:“你既知婆母待你好,平时便也多孝敬些,可不能像在我面前这样拿乔使性。” “母亲。”余幼笙嘟囔着,软声撒娇:“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您就别耳提面命了,您要是再说下去,我以后可就不回来瞧您了。” “好好,我不说了。” … 午时一刻,家宴正式开席。 因着都是自家人,也就没讲究什么规矩,众人围着黄花梨木圆桌而坐。 余长清和苏氏坐在上首,余韫之夫妻以及余幼笙夫妻四人分别坐在左右两侧, 其余人则依次在下面坐着。 菜品上齐后,众人举杯,敬过余长清夫妇后这才动筷。 余幼笙爱吃鱼,沈祁安就将鱼刺挑尽之后再放到她碗中。 这些小事,都是沈祁安在家中做惯了的,余幼笙也已经习惯了,等她将鱼肉吃完,才发觉桌上其他人都在默默看着他们。 余幼宜手托着下巴,感慨道:“大姐夫待大姐姐真好。” 被妹妹当众调侃,余幼笙瞬间红了耳根,慌忙低头扒饭。 倒是沈祁安神色如常,眉眼间带着温和的笑意,甚至又夹了一筷子余幼笙爱吃的嫩羊肉,轻轻放在她碗里,低声说道:“都是你爱吃的。” 余幼笙耳尖更红了,小声嘟囔:“大家都看着呢……” 余韫之睨她一眼,毫不客气的拆台:“一家子兄弟姐妹,谁还不知道……” “你闭嘴。” 江令容一眼瞪过去,脚下也没客气。 “妹夫知道疼人,你这个当大哥的,就该多学着点,一天天的,只要开口说话就跟炮仗似的。” 余韫之委屈巴巴的看了过去:“夫人,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苏氏跟着瞪了他一眼:“该!” 被前后夹击了的余韫之从鱼腹中挑了块上好的鱼肉,扒干净鱼刺后才夹到江令容碗中。 “夫人快尝尝,可不兴笙笙一人将好的拣了去。” 江令容拿起筷子,她平素是爱吃鱼的,今儿个夹着鱼肉,刚要送到嘴边,却是转过身子,拿着帕子干呕起来。 “阿容,你怎么了?”余韫之忙拍着她的背,一脸担忧。 半晌,江令容才终于缓过劲来,喝了口水,又拿着干净的帕子擦拭着嘴角。 余幼笙关切的问道:“嫂嫂,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江令容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闻着鱼腥味有些反胃,不用担心。” 年轻的不懂,苏氏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江令容,心里却是已经有了计较。 “韫之,让人去请府医过来给你媳妇瞧瞧。” 不想因为自己扰了大家的兴致,江令容忙道:“母亲,我已经没事了,不用麻烦府医跑一趟。” 苏氏看过来,笑道:“令容,你八成是有孕了。” 闻言,江令容怔住,余韫之亦呆愣了一瞬。 反应过来后,余韫之立即让身边的小厮去请府医,而后,又扶着江令容小心翼翼的坐下。 突然出了这么一个插曲,大家伙的注意力顿时都被江令容的肚子给吸引了过去。 余幼宜:“母亲,大嫂嫂真的有孕了吗?” “等府医把过脉,自然就知道了?” 苏氏回了一句,转头就又吩咐陈嬷嬷,让她去准备些爽口开胃的小菜。 她是过来人,瞧着儿媳妇的症状,就觉十有八九是已经有了身子。 府医来的很快,给众人行过礼后就给江令容把脉。 “方大夫,我可是真的有孕了?” 江令容收回手,有些紧张的问道。 第35章 夫君是不是喜欢孩子 成婚一年有余,夫妻恩爱,婆母慈善,若能再有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她这辈子便也算是圆满了。 余韫之看着方大夫,眼中同样满是殷切。 他真心爱重自己的妻子,也盼她能生下自己的长子或长女。 方大夫退后两步,躬身道:“恭喜大公子,大奶奶确实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不过,胎像略有些不稳,需好生将养,切勿劳心劳神。” 方大夫说完,又转头与余长清夫妇道喜。 苏氏忙让陈嬷嬷拿来赏钱。 “令容的胎还有劳烦你多多照应,待孩子生下来,必有重赏。” “夫人言重了,这是小人分内之事。” 方大夫开了安胎药,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这才领了赏钱退下。 得了准信,一众姑娘纷纷起身给江令容道喜。 江令容被余韫之扶着坐在椅中,听着妹妹们的道喜,手不自觉的抚着小腹。 也是这一刻,她才算是有了些真实感。 自己的肚子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余幼笙和沈祁安对视一眼,心有灵犀般,同时起身举杯:“恭喜大哥和嫂嫂。” 余韫之自然是春风满面:“同喜,令容不能饮酒,她的这杯我替她喝了。” 将两杯酒都喝尽后,余韫之又笑着看向余幼笙:“兄长也盼着你能早日给我生个外甥。” 余幼笙面上浮起薄红,有些羞恼的瞪了过去。 瞧着妻子,沈祁安温言道:“笙笙还小,孩子的事情不急。” 任谁都能听出这话语中的维护和宠溺。 儿女懂事孝顺,各自的小家也都和和美美。 看着这样的情形,苏氏和余长清自然是再欢喜不过。 家宴散了后,余绥之继续缠着沈祁安,两人从骑射剑术说到兵法。 余幼笙和苏氏以及江令容在院中闲聊。 眼看着申时已过,余幼笙拉着苏氏道:“母亲,我们得回去了,今儿个端午,婆母特意请了戏班子来府中唱戏,总不好回的太晚。” “你不提我也要催你们回去了。” 苏氏说着,转头让陈嬷嬷将绥哥儿唤回来。 江令容打趣道:“我瞧三弟今日是不想放妹夫走了。” 苏氏跟着笑:“这孩子打小就爱舞刀弄剑,从前我是真有些怕,总担心他会伤着自己。” 余幼笙:“母亲不必多虑,三弟喜欢习武,就请了师父教他学,咱们家的孩子,前程总不会太差。” “是这个理,我与你父亲也是这般想的,朝堂上,有你父亲和大哥也就够了,若都是余家儿郎,未免有些惹眼。” 余幼笙明白苏氏的意思。 大哥升任翰林院大学士之后,盯着余家的人比之前更多。 毕竟翰林院大学士的下一步就是入内阁。 即便二哥一心经商,大伯父只领了份闲职,有些人还是想将余家从高处上拉下来。 这种情形下,三弟想要习武,反而成了大家喜闻乐见之事。 大渊素来重文轻武,武将,在朝堂上是没有实权的。 说话间,余绥之已经跟着陈嬷嬷回来。 沈祁安随后。 “大姐姐,你就不能和大姐夫留在家里吗?” 不忍心瞧他可怜巴巴的样子,余幼笙蹲下身子,轻声道:“若是平时,大姐姐和大姐夫定会留下来陪你,但今儿是端午,大姐姐得回自己的家。” “永安侯府的老夫人是你大姐夫的母亲,你大姐夫白日里与我回来陪父亲母亲过节,你说,晚上我是不是也该和你大姐夫一起陪他的母亲过节呀?” 余绥之年纪虽小,但已经能够明白一些道理。 “大姐姐,你和大姐夫回家吧,不过,以后要让大姐夫多多回来,我要和大姐夫学射箭!” “好。”余幼笙笑着应下:“只要你大姐夫得空,我一定让他回来教你。” 沈祁安上前两步,摸了摸余绥之的头:“凌指挥使是个好师父,你跟着他学,日后定会比我这个大姐夫还要厉害,当然,你若是不怕苦,想要有两个师父,大姐夫也可以教你。” “这个月末休沐,我可带你城郊学骑马。” 余幼笙嗔他:“你可别瞎允诺,到时不能兑现,他可是会磨人的。” 沈祁安扬了扬唇:“我本就打算月末休沐时带你出去散散心,多一个绥儿也没什么。” 能出去玩,余幼笙自然开心,便也没再说什么。 余绥之更是喜笑颜开。 … 回府的马车上。 余幼笙有些懒懒的靠在车壁上,她有些困倦,但余府和永安侯府本就离得不远。 为免自己睡着而导致下车时有失仪态,余幼笙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沈祁安说着话。 嫂嫂有孕,他又被绥哥儿缠了一日。 聊着聊着,自然就说到了孩子。 “夫君是不是很喜欢孩子?” 余幼笙眨着眼,眸中满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