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到你了吗?》 1、第 1 章 “这事还真就是内幕,你们爱信不信。” 高奢晚宴的偏厅,温令霜穿着当季高定抹胸长裙坐在贵妃榻上,手里摇晃着红酒杯,听着闺蜜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圈内‘大事。’——上个月希宁集团发布了未来领导层传承计划:经严格考察与系统培养,[江黯]先生被正式确立为集团未来领导人。 第二句:江黯将就任集团[副董事长]全面参与集团最高层决策与管理。 新闻发布会一出,直接引爆热搜。 #私生子也能当家做主?# #江黯是私生子# #国内企业要变天# #希宁集团当家易主# 希宁集团作为国内最顶尖的传承家族集团,名下掌控的资产横跨地产、能源、金融、科技、高端制造、医疗健康及文化娱乐等核心命脉行业,其国际贸易子公司年交易额以千亿计,触角延伸至全球各大洲,掌控着关键大宗商品的定价话语权,更别说更换掌权人这样的大事,在国内掀起波澜也不算意外。 “你先说你的内幕从哪里传来的,江黯真的是靠联合外人踩着那两个哥哥上位?” “反正我的消息保真!” 温令霜听着闺蜜们的谈话,脸上并无太大波动。 她不是第一次听江黯这个名字,之前在重要场合也见过几次,大概是流言蜚语听得多了,确实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如今在听闺蜜说这事,心里虽不屑,但不忍辩驳几句:“丛音,你说话要过脑子,江家那么大的企业,宣布掌权人是集团决定,怎会联合外人上位?” 丛音扭着细腰坐到她身边,贴到她耳边说:“那你说说一个无权无势的私生子,怎么能让h.w、沈氏、林氏三大家族帮他背书坐镇?我听说他跟那三大家族的掌权人都跟他有利益纠葛。” 这话倒是不假。 圈内人都知道江黯跟这三大家族走得近,利益没往来,无亲无故,为什么跟一个私生子走得近? 温令霜将酒杯放到茶几上,身子软绵绵的躺在贵妃榻上,妩媚风情,“如果真是你说的这样,那这个私生子的手段还真高明,能把他两个哥哥压着打。” “可不是。”丛音嗲声嗲气的说,“我爸说什么他十岁被接回江家,一路过关斩将,从默默无闻到成为继承人,手段超群,能力才华天上有地下无,我看都是假的,歪门邪道还差不多。” 说完,用手捅了捅温令霜的胳膊,“反正你以后遇到他少惹他、少接近他、少跟他搭话。” 温令霜冷哼一声,不免觉得有些无聊。 坐在这大半天,只听她们七嘴八舌聊八卦,要知道平时这个点,早就在家做spa,看私人秀展了。 慢悠悠放下手里的酒杯,用手戳了戳丛音的额头,“我才懒得搭理他呢。” 说完,便踩着细高跟鞋往外走,一扇巨大的翡翠镂空雕花屏风遮住偏厅与偏厅的采光,暖黄色的影从斜面照过来,将镂空花纹的纹路清晰的印在墙上,宛如中式笔墨下晕染开的画卷,而从屏风走过去就看见敞开式的茶室,茶室内坐着三人,两男一女。 女的是今天宴会操办人的妻子。 而男的…… 温令霜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坐在左侧的男人约莫三十五岁,是h.w集团的总裁。 坐在右侧的男人穿着深灰色衬衫,领口端正紧实,外面是贴合身材的黑色西装,轮廓流畅英俊,是非常少见的禁欲系长相,骨节分明的手腕上戴着银白色腕表,腕表投射出淡白色的光晕,轻飘飘的落在微微突起的血管上,整体呈现出锋利温润、柔和却又震慑的气场。 ——是江黯。 更让她感到头疼的是,她站在这里能清清楚楚的听到隔壁闺蜜们的议论声。 也就是说她们刚才谈论的事,他们都听到了。 她刚才说了什么? 私生子? 压着他哥哥打? 靠阴险手段坐到继承人的位置? 还是说懒得搭理他? 温令霜少有的失态。 站在那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才好。 “温小姐。”h.w集团总裁率先打破僵局,笑着举起手里的酒杯,“过来喝一杯?” “不了。”温令霜稍稍回神,保持着优雅站姿,“我头疼。” 说完,踩着细高跟鞋,扭着腰往门外走。 风情万种的背影,一双如柳匀称笔直的双腿白皙漂亮,路过之处,无不吸引大众目光。 这并不稀奇,温令霜是圈内公认的顶尖美人,身段窈窕,美艳绝伦,声音如黄莺细软甜腻,追她的太子爷没有上千也有上百,今天她恰好穿了一条偏古典中式的长裙,细腰如柳,气质温婉,一根黑色簪子斜斜插在乌发上,增添妩媚风情,眼波流转间,妩媚风情的媚色流淌,无不令人惊艳。 江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至看不见才收回目光。 淅沥沥。 许孟往江黯半空的茶杯里倒了些茶水,说道:“你别跟小姑娘一般计较,温小姐虽然矫揉造作了些,但人品还过得去……” 主要是长得太漂亮了,漂亮得让人可以忽视缺点。 江黯唇角上扬,在听到矫揉造作这四个字时,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大概是觉得矫揉造作用词精准。 “茶园的事有消息了吗?” 许孟摇摇头。 三年前江黯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在江南地方经济改革和民生投资,除了常年跑经济和投资,做的最多的就是去祈梁山修养身体,那块地在上个世纪本是个茶园,不知道归哪个大人物所有,从基础建设到茶园开发都远超时代局限,江黯每去一次都要打探一次茶园主人的身份。 奈何茶园已经转了不知道多少手,再加上上个世纪监管不严,溯源极难,导致要追查茶园主人的下落,难上加上。 许孟猜测江黯想查茶园主人大概和他童年经历有关。 他抿了口茶水,小心翼翼试探,“你对茶园主人还有多少印象?要是有细节的话查起来会更方便些。” “男主人,大概五十多岁,现在应该七八十岁,有个孙女,很漂亮,会拉小提琴,会跳舞。” “……” 许孟押了口茶,“有点难,我尽力。” * 温令霜到家时,父母还未入睡,走进大厅就看见姨姨和叔叔伯伯们都在,几十个人坐在一起也不知道商量什么,包装精致的礼盒倒是摆了一桌,随意一瞥,丝绒包装的礼盒上都缠着金线云祥图案,她‘咦’一声,觉得那图案有些眼熟,刚拿起一盒巴掌大的丝绒盒子,小囡囡就抱住她的小腿。 小囡囡是二姨的孩子,今年才刚满三岁,长得粉雕玉琢,很讨人欢喜。 温令霜蹲下身来抱起她,捏捏她粉嘟嘟的脸颊,“囡囡今天怎么来姐姐家啦?” 囡囡细小的双臂搂住她的脖颈,“想姐姐了。” “嘴真甜!” 囡囡笑着说:“还有给姐姐办婚礼。” “……”温令霜愣住。 还没说话,父亲温津叶就开口:“囡囡下来,姨夫有事要跟你姐姐说。” 小囡囡撅了噘嘴,不情不愿从温令霜身上下来。 温令霜站在那,漂亮的眼睛如同琉璃般忽闪忽闪。 温津叶看了一眼妻子,然后清咳一声,“令霜,你联姻的事敲定了。” 温令霜要联姻的事早一个月前就传出来了,消息出来时,港区那几个太子爷连夜跑到京市,被几个媒体拍到,第二天头版头条就是[为爱追妻,愿做小三],最可笑的是中间还发生了一场打架斗殴事件,虽然被压下去,但圈内人心知肚明,一切都是因为温令霜要联姻。 从港区赵家到京圈陈家,再到鼎鼎有名的江家…… 从二十岁的青春男大,到四十来岁的集团掌权人…… 温令霜对联姻的态度并不抗拒,她从小享受着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知道自身的价值是为了家族谋取利益,所以享受富贵时心安理得,为家族谋取利益时也不恼怒生气,她眉眼微微往上抬,“定哪家?” “江家。” “嗯?”温令霜眉头紧皱,“江栩?还是江祁?” “都不是。”温津叶看着她,一字一句,“江黯。” “……” 温令霜听到这个名字时仿佛被当头棒喝,一股寒气从脚底腾空升起散发四肢百骸。 目瞪口呆的看着父亲看了几秒钟,舌头打结,“你说谁?江,江黯!?” “对,江黯。” “不行!”温令霜立刻尖叫出来,“嫁谁都行!嫁他不行!” 温津叶看着女儿失态的模样,不由得皱眉,“什么叫做嫁谁都行,嫁他不行?你自己过去看看,看看那些人里哪个比他强,论能力,gr项目是他一个人谈下来的,论才华,人家斯隆管理学院硕士,放眼整个商圈,找不出第二个比他强的人。” “强词夺理强词夺理!”温令霜跺着脚,“江栩和江祁就比他强!” “强哪儿?相貌比他强,还是能力比他强?” 温令霜红润润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眸微微瞪着,想要反驳父亲的歪理,可扭头就看见父亲把圈内太子爷的信息资料都投在了巨幕中,在一众照片墙里,最角落的江黯好看到力压群雄,简单的白衬衫,强大的气场和震慑力连照片都压制不住。 好吧。 是很强。 至少这个长相……很讨她喜欢。 但是绝对不行! 不管他是联合外人靠手段上位还是能力上位,能从默默无闻到集团掌权人就足以说明这人不是小角色! 而她今天还当着他的面说他私生子,这要是结婚,不得被他弄死? ——绝对不行!绝对不能嫁给他!嫁给他这辈子就完了! “反正不行!”她跺着脚,“嫁阿猫阿狗都不嫁他!” “这事已经跟江家谈妥了。”温津叶语气严肃,“板上钉钉的事,你说不行也没用。” “你……”温令霜咬着唇,瞪着父亲,“不嫁不嫁就不嫁!” 说完,气呼呼的往楼上走,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没有。 温津叶也气得不行,指着她的背影说:“看被惯的。” 妻子谭钰瞪了他一眼,慢悠悠的说:“是啊,不知道被谁惯的。” 温津叶心虚的喝了口茶水,当做没听见。 * 夜幕降临,温令霜泡完澡裹着浴巾走出来,懒洋洋的躺到床上休息,躺了没几分钟,门就悄无声息的被打开了,谭竹蹑手蹑脚的走进来,走到床边了,才故作鬼脸吼了一声,但温令霜没任何反应,无比平静的看着她,“同样的把戏玩了十几年,我还会怕我就是猪。” 谭竹见她有气无力,拍拍她肩膀,“还在因为联姻的事难过呢?其实要我说没什么好难过的,那可是江黯,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有多抢手?” 他很抢手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要是嫁给他,能不能活着走出江家都是另说。 温令霜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用枕头捂住脑袋,声音闷闷的传来,“我现在只想解除婚约。” “那就无能为力咯。”谭竹叹息,“联姻的事一旦定下,除非江家那边松口,否则以姨夫的态度,就是死也得死在江家。” 听到这话,温令霜烦躁的抓了抓头。 江黯。 江黯。 这个听起来就跟江栩、江祁完全不同的名字,却像潮水般涌入她的生活。 莹润的双手将乌黑浓密的长发抓得凌乱不堪 抓了一会儿,却突然捕捉到什么,顶着凌乱的长发,漂亮明媚的眼睛扭头看着谭竹,“你说,除非江家那边松口?” 要命,谁受得了她这么盯着看。 谭竹稳了稳心神,“对啊。” 江家松口…… 可要江黯松口何其困难?温令霜咬着红唇,仔细斟酌着这句话,几秒种后,不知道想起什么,猛地从床上爬起来,精神抖擞,“走走走,谭竹,快帮我。” 谭竹一头雾水,“啊?帮你什么?” “帮我的未婚夫找女朋友!” 温令霜不由分说,拽着谭竹就去了趟京市最顶尖的私人会所。 这处名为“韵华阁”的私人会所始建于上世纪,最初是一位前清显贵为避世静养而精心营建的隐秘宅邸。选址极尽考究,位于皇城根下闹中取静的胡同深处,几进几出的院落格局,融合了当时最时兴的中西合璧建筑风格。其诞生之初,便是权贵与名流私下会晤、密议风雅的所在。 时代变迁,几经易手,现在的韵华阁已然成了圈子里高端活动以及商业社交的重要场所之一。 温令霜跟谭竹到的时候,要了最大的包间,两人一边喝着酒,一边打量进来的会所员工。 身材高挑的不够美。 够美的气质又不太行。 皮肤白的不够高挑。 谭竹有些无语,端着酒杯看着温令霜,“你想解除婚约的心情我了解,但是怎么会想到给江黯找女朋友,还来会所找?他的身份,怕是连你配他都算高攀。” 这话听着气人。 但倒也算实话。 温令霜不气,反正在她眼里,谁都配不上她。 她扭头,极其认真地说:“他应该觉得高兴。” 谭竹挑眉。 “因为是我给他亲自挑选,我这双纤纤玉手——”温令霜把莹润白皙的双手伸出来,“还没亲自为哪个男人挑选过女人呢。” 谭竹放下酒杯,“我明白了,说到底你不过就是想找个女人去勾引他,好让你有把柄在手,联姻失败,没错吧?” 温令霜水润润的眼眸眨了眨。 点头。 “那挑什么员工?”谭竹拍了拍胸脯,“我上不就行了。” 温令霜一愣,“你?” “瞧不起我的颜值还是觉得我不够魅力?”谭竹妩媚的捋了捋长发,“我也舍不得看你愁眉不展,这个忙,姐妹帮了!” 谭竹是个做事严谨有分寸的人,从调查到实地勘测,每个步骤都滴水不漏。虽然这些事温津叶早就做过,但不妨碍谭竹再做一遍。这一遍倒是查出了些跟温津叶不同的地方——江黯喜欢品茶,每年三月到五月都会下江南的茶园住几天。 在他临出发去茶园的前一晚,温令霜跟谭竹驱车到他下榻的酒店。 说实话,温令霜还有些心虚。 这样坑自己的未婚夫,会不会天打雷劈?她可是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人呢。 短暂的善意拂过脑海又很快被掐断。 江黯本就是坏人,手段残忍,不顾亲情联合外人踩着哥哥上位,她才不要为了这点善意断送一辈子。 谭竹见她情绪不佳,还以为她在担忧计划不成功,信心满满的拍着她的肩膀,正要说话,就看见江黯从酒店里走出来,周围簇拥着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她眼睛一亮,打开车门,“人来了人来了,我去了。” 谭竹踩着细高跟鞋,摇曳风情的朝着江黯走去。 温令霜这才回过神来,趴在车窗上,拿出相机准备拍照。 谭竹没有真正见过江黯,只在媒体报道和短视频里刷过他的信息,单从屏幕里看,江黯是非常典型的中式帅哥长相,剑眉星目,立挺鼻梁,一双桃花眼藏匿着复杂与深情,可真正近距离看他的时候,透出屏幕的好看和震慑的气场犹如汹涌的潮水将她眼眸。她直挺挺的站在那,惊艳无比的盯着他。 到底是谁在说私生子比不上正室长相? 到底是谁在污蔑江黯小家子气? 到底是谁在贬低他? 但凡看到他真人,感受过他的气场,都得当众跪下来喊一声daddy。 谭竹反水了。 她觉得温令霜应该就范,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嫁给他。 夜色中,江黯也捕捉到了谭竹的身影。 他走上前,看着谭竹呆滞又惊艳的表情,说道:“谭小姐,你怎么在这?” 低沉的嗓音并未唤起谭竹的意识,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从深邃眉眼到高挺鼻梁,就连喉结上方的一颗痣都不想错过,她想不明白,怎么会有男人连一颗痣都长得这么恰到好处,性感诱人又低调沉稳,如他的气场般,简简单单站在这,震慑的气场便如藤蔓般蔓延开来。 这样的体格、这样的面容,压着温令霜时会是怎样的柔情? 脑海里生出大片不可言说的画面。 绝配! 尤其温令霜的腰,配江黯这大掌,刚刚好! “谭小姐?”江黯见她不语,又喊。 谭竹稍稍回神,却无法正常言语,舌头打结,“呃……姐,姐夫。” “嗯?”江黯微微皱眉,不知道是不是听到那句‘姐夫’,觉得有些好笑,“你怎么在这?” “来看看你……” “看我?” “对……呃……其实是我姐……”谭竹立刻指着后面的车子,“我姐想来看看你。” 2、第 2 章 顺着谭竹手指的方向望去,酒店喷泉前停着一辆低调的卡宴。 卡宴车窗上趴着熟悉的身影,在察觉到他的目光后,迅速的躲进车内。 一个月前,他从国外出差回来,父亲江寒禹确实跟他说过联姻的事,当时属意的对象有港区云家、京市钱家和温家,江家对江黯联姻对象没有别的要求,就只有一个——门当户对。很显然,温家脱颖而出,唯一让他感到头疼就是温家独女温令霜是个矫揉造作、明艳张扬的个性,圈内追她的太子爷两双手都数不过来。 江寒禹对此多有考虑,便将三家千金的照片都拿给江黯看。 不意外,温令霜的照片摆在哪,都是艳压群芳。 江黯抽出了她的照片。 江家是什么时候跟温家谈联姻的他不清楚,但是这个矫揉造作、骂他是私生子的大小姐即将会成为他的妻子,他清清楚楚。 [你多跟她接触接触。] 父亲的话回荡在耳边。 沉思几秒后,迈开步子朝着卡宴停靠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气场过于强大,即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温令霜也能感觉得到江黯正朝着她走来。 噗通噗通。 心跳得频率快到即将跃出来。 她双手绞着,紧紧抿着唇。 错觉错觉。 都是错觉。 他才不会过来。 他才没发现她在偷拍他。 自我安慰好一会儿后,温令霜慢慢的将头扭向车窗,而这一扭,就正正好好撞入江黯那双漆黑的眼眸之中,在晦暗的星光下,深邃的眉眼如黑潭般望不见底。 温令霜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却从未见过像江黯这样——矜贵优雅的站在那,脊梁挺直,黑色西装严丝合缝的包裹着鼓囊的线条,宛如屹立于风雪中的尺,沉默磅礴。 ——那是一双有故事的眼睛。 江黯见她从错愕到讷然、再到直勾勾盯着自己看,水润润的眼眸像浸染过的玻璃葡萄,清澈透亮。 没人能经受得住她这么看,江黯慢慢抬起右手,轻轻在车窗边上敲了敲,“温小姐。” 声音不大不小,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激起无数涟漪。 温令霜猛地回神,才发觉自己盯着他看了许久,不仅如此,周围除了种植花卉的清香外,还有淡淡的木质香调的香气,低调内敛、沉稳大气。 “好巧。”温令霜压下涟漪,“江先生。” “是很巧。”江黯放下右手,“你在这干什么?” 当然是拍你的把柄。 逼你退婚。 温令霜笑着说:“路过。” “路过。”江黯意味深长的念着这两个字,未往下说,谭竹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不是路过不是路过,是专门来看你的。” 后面还要添一句,“姐夫。” 谭竹这话一出,温令霜的笑瞬间凝固,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江黯身后的谭竹,仿佛在说——你要死啊?拆台也别当着他的面拆。 谭竹视而不见,踩着高跟鞋上前,靠近温令霜后,贴着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不好意思,我反水了,要怪就怪江黯太优秀,你就认了吧。” 说完,站直身体,“姐姐,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那我就先走咯,你跟姐夫——”她抬手举起两个大拇指比了比,“联络联络感情。” 谭竹脚底抹油,不等温令霜说话扭头就跑。 温令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暗暗骂了句要命。 她跟江黯抛开联姻这层关系不说,哪次见他,她有给他过好脸色?更别说在背后说他私生子被抓包…… 温令霜心乱如麻,正想找借口脱身,就听到江黯说:“我以为你很讨厌这桩联姻。” 言外之意,他没想到她会特意来看他。 温令霜进退两难,要是不承认,就得坦白偷拍他的事实,承认,就是表明她对联姻的认可。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想了会儿,闷闷的承认,“不算讨厌。” 江黯轻笑,“这样啊。” 微微拉长的尾调在她心尖上旋转。 她咬着唇,反问:“你不讨厌吗?江先生?” “不讨厌。”江黯说。 “呃……”温令霜愣住,“你怎么可能不讨厌,上次……” 江黯看她欲言又止,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 入圈多年,关于他的传闻、谣言多不胜数,不管是他借谁上位,亦或者跟谁结盟,都会成为热点在圈中散播,散播来散播去,到最后都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更何况不是第一次听了,相比之下,温令霜还算维护他的。 “上次什么?” “没什么……”温令霜摇了摇头。 江黯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指针指向九点了。 “温小姐,我要去茶园住几天,一起吗?” 温家在江南也有茶园,大大小小几十个,每年春季会举家去茶园小住,不过近几年因为茶园的状况不算好,关了许多,就连小时候住过的茶园也已转手卖人,上回去茶园居住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江黯见她不语,正欲开口,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跃着[温董]的名字,抬眸看了一眼坐着车内的温令霜,便按下了接听键,顺便开了免提。 “江黯。” 电话那头传来了爷爷的声音,温令霜猛地扭头望去。 “嗯,温董好。” “你是不是在跟我们家泱泱在一起?” 听到爷爷喊她的小名,温令霜脸有些红。 泱泱取自《诗经·小雅·瞻彼洛矣》:“维水泱泱。” 取名之初是希望她气度恢弘,心胸宽广。 可家族这么多年来的宠爱早就把她养成矫揉造作的大小姐。 江黯也是第一次听到温令霜的小名,自然明白小名背后的寓意,唇角上扬,“在,您要跟她说话?” “哦,不用不用,我们家谭竹刚才跟我说你们在一起,我还不信,听说你要下江南了?” “是,准备去一趟,后天就回。” “听说今年江南雨水多,茶叶涨势都好。” “涨势确实不错,您喜欢喝哪种品类,我给您带。” “不用,我就是想说我们家泱泱这几天没事干,你要去茶园就带着她一块去玩玩。” 温令霜听到这话,立马喊道:“爷爷!” 老爷子也算机灵,听到温令霜的声音就说有事,一副要把孙女交到未来孙女婿手上的姿态,还没等江黯说话就挂断电话。 看着黑掉的屏幕,温令霜这才明白什么叫做利益至上。 在纯碎的利益面前,爷爷卖她的速度比她花钱的速度还快。 她委屈又可怜的看着江黯,“我想回家……” 江黯沉吟片刻,“我送你。” 没等她说话,江黯就冲着不远处的人摆摆手,不一会连号的库里南从车库里缓缓驶出来。 他对她摆了个非常绅士的‘请’的手势,示意她的车子往前开。 月色微醺。 温令霜看着他流畅分明的侧脸轮廓,心底竟有几分酥麻,开口说:“李叔,开车。” 车子朝着前方开去。 江黯的车子则默默跟在后面。 温令霜透过后视镜看着路况,放在旁边的手机微微泛起微弱的光。 谭竹的信息映入眼帘。 谭竹:[你就从了吧,江黯人真不错。] 温令霜:[前后几分钟你就反水!还跟爷爷说!] 谭竹:[那是我被你骗了,我以为他有多差呢,还有圈内那些传闻你不要乱信,我看他第一眼就知道,这人没错。] 温令霜:[我骗你什么呢?!而且你就看他一眼就知道不错?什么歪理!] 谭竹:[反正是极品,你不要给我,我去跟他联姻。] 温令霜看到这条消息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他今年多少岁吗?31岁!比我大6岁,6岁!都说男的过了25就不行了!] 过了好几分钟,谭竹回了句:[你指的哪方面不行?] 当然是性格、爱好之类的。 温令霜想回,可是看着谭竹这句话,再联想到江黯身着黑色西装裤,那包裹着鼓鼓囊囊肌肉线条的两条长腿,腿心莫名发热,脸也有些发烫,用手轻轻拍打脸颊,还能感受到发烫带来的余温。 她甩了甩头,回复:[哪方面都不行。] 谭竹:[你又没试过。] 温令霜打字的手停在半空中,一股莫名的热从腿心散发出来,逐渐蔓延全身。 试过…… 他的身高起码超过190。 按照黄金比例来说,他那玩意儿绝对不小。 她会受伤吧? 不不不,她在想什么? 受伤先放一边! * 月色凉如水,江黯将温令霜送到家门口后就走了,冷白的月光透过薄纱的窗帘散落进屋内,温令霜身着白色丝绸吊带睡衣,身上盖着单薄的毯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江黯有了些许接触,今晚入眠十分困难,脑海始终回荡着与江黯交谈的画面,不知不觉间,仿佛有双手落在脚踝处。 那是一种陌生的接触。 如水覆盖全身般,轻薄的拂过每一寸肌肤。 温令霜甚至能感受得到那双大掌掌心的余热,如坠入滚滚沸腾的火海中,温度飙升,欲罢不能。 她不禁抓住毯子,眉头紧皱。 窗外,黎明破晓时,飞鸟掠过窗外的柠檬树,站在树枝望向窗内,美人婀娜身影在朦胧的窗帘衬托下格外性感曼妙,清风拂过,枝叶轻轻晃动,一缕金光突破云层散落在大地上,驱散了明月的清冷,温令霜的额头沁出不少薄汗,微微睁眼时,仿佛一道洪流倾注落下。 是梦。 她怔怔的看着天花板,久久无法回神,意识还停留在余韵中。 直至门外传来佣人敲门声,她才支起身子,即便如此,身体也软绵绵毫无力量。 如果是十五岁的温令霜,她会为这样的余韵感到不知所措,但二十五岁的温令霜却在这份余韵中生出了几分不该有的欲望,她偏头望着窗外的景色,看到金光散落在碧绿枝叶上,贝齿轻轻咬住红唇,喊道:“阿水,进来帮我准备沐浴的东西。” 一个半小时后,温令霜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下楼。 下楼时,爷爷和奶奶、爸爸妈妈都已经吃完早餐坐在沙发上聊天。 他们难得清闲,主要是祭祖日将近,推了公司大部分的业务,专注于祭祖需要的东西。 温津叶看到温令霜的身影,微微蹙眉。 昨天刚听谭竹说温令霜跟江黯在一起,本想着让他们去茶园玩个几天培养培养感情,没想到还是被人送回来了,以他对自家女儿的了解,怕是没少给江黯苦吃,他呷了口茶,说道:“都这么晚了才起床。” “累嘛。” “整天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哪累了?昨天这么晚你还让江黯送你回来。” 送到家门口也不知道请人家进来坐坐。 温令霜听到这话,气鼓鼓的走到江老爷子身边坐下,搂住他的胳膊,“爷爷,爸爸老说我。”然后看着温津叶,“江黯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你这么偏袒他。” “那江黯哪不好,你要这么针对他?就连陈宣和你都愿意给几分脸色。” 说道陈宣和,温津叶又呷了口茶,说道:“哦,对了,今年祭祖就不要让陈家那小子来了,年年来,年年也没办成什么正事。” 陈宣和是晨宇集团的陈董事长的孙子。 追温令霜追了有五年了,说是舔狗也不过分,每年温家祭祖都会以温令霜朋友的身份来温家帮忙,出人出力,十分诚恳,前几年温津叶倒有意跟陈家联姻,去了趟陈家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温令霜询问过他,他只说不太合适,后来母亲告知她,陈宣和在陈家没实权,大大小小都是要听父母和长辈的,她要是嫁到陈家,怕是只能跟陈宣和有情饮水饱了。 今年跟江家达成联姻意向,就更不可能跟陈家往来。 要在祭祖这件事上断了他的念想,也是好事一桩。 温令霜想了想,答应下来。 天色逐渐暗沉。 希宁集团顶层办公室落地窗外,城市下方渐次亮起的灯火。助理lon拿着一叠文件悄步走近,声音轻缓地汇报着慈善晚宴的布置细节。江黯只微微颔首,并无太多情绪动作。 只是在看到礼单上有祖母绿戒指时,想起那晚送温令霜回家,她的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钻石戒指。 修长白皙的手指根根分明,一看就是保养多年才有的效果。 也不知道无名指戴上戒指后会不会也像这般好看。 “先生?”lon出声,“请在落款处签名。” 江黯微微回神,指了指礼单上的戒指,“这个包装好送到温家。” lon一愣。 跟随江黯多年,深知他内敛低调的性格,江家长辈过生日宴,赠礼也都是让他挑选,甚至生日宴都以工作为由不出席,现在居然会给温令霜选礼物?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意外。 温家大小姐。 出了名的美艳。 勾勾手指就能销魂万千。 自家先生会上钩,不算意外。 “对了,今年江家祭祖……”lon小心翼翼,“您要回去参加吗?” 江黯摇头,“不回。” “听说温家祭祖也在近日。” 江黯沉吟片刻,“下午看看有没有时间。” lon会意,“好。” 等江黯签署完合同,lon整理完走了出来,手机嗡嗡作响,是江栩打来的电话,无一例外是询问他江黯是否回家祭祖,lon公事公办,告知他江黯公务繁忙,无法回家,电话那头的江栩怒骂了几句便挂断电话。 看着黑掉的屏幕,lon不由得握紧手心。 江黯也曾视江栩、江祁为最亲的亲人,但也是最亲的亲人给敌人递刀,他无法反抗。 或许跟温家联姻也好。 那位矫揉造作大小姐出了名的护短。 想到这,他将江黯选定的祖母绿戒指勾选上了备注:[赠江太太。] 3、第 3 章 天气炎热,高温将窗外的绿植烫化出热浪的虚影,温令霜穿着吊带睡裙趴在床上,刚睡醒,脸上还带着惺忪的睡衣,扭头望着落地窗外景色出神,几分钟过后,阿水端着熬好的燕窝粥走进来,虽然早知道自家小姐美得连头发丝都好看,但每次见她这般慵懒恣意的躺在那都不得暗中惊叹几声。 江先生风评不好。 可遇到这样的尤物也难免动心动情吧。 阿水把燕窝粥放到床头,顺便把一个丝绒盒子放到旁边的柜子上,那里整整齐齐摆着大堆追求者的礼物,从古玩到珠宝、再到各类奢侈品,多得需要拿地下室的空间堆放。 温令霜翻了个身,见阿水将盒子放到柜子上,声音甜腻沙哑,“又是谁送的?” “江先生。” “嗯?”温令霜以为自己听错,“哪个江先生?” 江栩?江祁? 可她跟他们并没有太多交集,只是在圈内的私人聚会上有过几次碰面。 “是江黯,江董。”阿水笑着说,“托他助理送来的,他助理还说本来想来家中拜访,但临时要出差就没来了。” 听到江黯两个字,脑海浮现出挺拔笔直的身影。 她半撑着身躯,指着盒子,“拿过来。” 阿水哎了一声,将盒子从柜子上取下来递到温令霜跟前。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切工完美的祖母绿戒指,旁边还有一张小小贺卡,上面写着[赠江太太。] 温令霜看到江太太三个字,脑子像烟花炸开一样,五彩缤纷的斑斓如细碎的雨丝,毫无预兆的落在心上。 拿着贺卡的手指轻轻攥紧,不自觉的咬住红唇。 什么江太太。 他们才认识多久,联姻还没公开。 而且送什么东西都行,送戒指? 那些追他的太子爷都知道送戒指什么意思,每一个人敢碰这样的‘禁忌’,他倒好,上来就送戒指。 不会是想不求婚、不搞惊喜就娶她回家吧? 老男人诡计多端! 阿水见温令霜的白皙的脸愈发的红,又看到那张卡片上写的字,不由得捂嘴笑出声来,“江先生还真浪漫,没结婚就先喊上了,小姐要嫁过去肯定幸福。” “什么浪漫啊。”温令霜把盒子合上,说道,“把盒子放回去。” “啊?” “想不求婚就娶我,没门!” 掀开被子,光着脚下地,沿着翡翠屏风隔断往后走就是大面积的洗漱空间,镜子里,她穿着白色吊带睡裙,五黑浓密的长发及腰,因刚睡醒略显得凌乱,五官标致美艳,未化妆则多了份清纯干净,白瓷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红晕,如刚熟的蜜桃。 温令霜觉得是天气太热,房内的中央空调出了问题,不承认是因为想到江黯,用冷水洗了把脸,换上衣裙下楼。 临近祭祖日,温家上下笼罩在繁忙庄严的气氛中。 位于后院向南的祠堂宗门大开,佣人们拿着祭拜的东西进进出出,几个佣人正在清扫祠堂周围的杂草和门窗,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清冽气息,混合着老木头被阳光晒暖后散发的香味。供桌被擦得锃亮,上面依序摆开温家传承数代的锡制祭器——烛台、香炉、酒盅…… 温令霜站在门口看了会儿,阿水就从走廊里走过来说陈宣和来了。 往年从祭祖前一周开始,陈宣和就会往温家跑,或是帮忙运送祭祖的东西、或是帮着干杂货、哪怕是陪着温令霜聊天都特满足,鞍前马后,毫无怨言,但也恰恰是他的鞍前马后,毫无怨言让她不喜,一个只懂得用这种方式讨她欢喜的男人,注定软弱无能。 她让阿水打发他走,转身就上楼跟闺蜜们聊天。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上次那场私人宴会结束后,闺蜜们家中都出了点意外,拿丛音来说,她家中做实业,纺织业是大头,最近因为供应商的缘故,导致许多货品积压,资金链随时断裂。 丛音找她借钱,她觉得数额不大便答应下来。 但那么一大笔钱肯定要经过温津叶的首肯,从小到大,她大手大脚花钱,买对耳环都要上千万,买套衣服几百万,最高消费一天能达上亿,温津叶从未阻止,唯独在这件事上,他没点头。 [丛家的事,你不要掺和,那不是简单资金链断裂的事。] 简简单单一句话,道出了丛家遇难的重点。 温令霜总结——丛家招惹了什么大人物,这个人稍微出手,他们就快撑不住了。 如此,她也不好说些什么,私人感情在利益上终究要矮一头的。 接下来几天,陈宣和还是照往年那般在温家做事,到了第三天,温令霜下楼就看见他搬着祭祖的东西往里走,她不耐烦的站在台阶上喊道:“陈宣和。” 听到甜腻的嗓音,陈宣和立马抬头。 看见温令霜站在台阶上,那股傲娇美艳的劲,激得他眼前一亮,连忙接话,“令霜!” “你放下手中的东西跟我出来。” 温令霜往后院走。 陈宣和听到她要单独跟他说话,急匆匆的放下手中的东西跟了出去。 西边后院是敞开式的、大面积的杏花林,杏花的花期在每年的三月至四月,如今已过花期却还盛放着,白色的花瓣带着桃色的绯红,风一吹,花瓣如雪般扑簌簌落下,颇有几分浪漫。 陈宣和跟着她走到一棵足以蔽日的大树下,她转身看着他,双手抱胸,喊他名字:“陈宣和。” 然后又道:“以后我家的事不用你操心。” 年年都说这话,陈宣和不在意的摇头,“没事的,我自愿的。” “是吗?你自愿的?”温令霜高傲的看着他,“那你得问问我的未婚夫愿不愿意。” 听到这话,陈宣和面露难色,他怎会不知圈内有多少太子爷在追她?论排号,他都得十里开外,可那又怎么样?温令霜瞧得上谁?任凭那些太子爷孔雀开屏,思慕求凰,只要她不动心,他就还有机会。 “令霜,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你也别拿未婚夫的事搪塞我……” “搪塞你?我要联姻的事,你没听过吗?” “听过……”他有些不安,“不就是港区那几个。” 追人追到京市来,也没博她一个笑脸,说起来都算笑话。 陈宣和并不在意,走上前一步,“那几个人根本就配不上你。” “谁说是港区那几个了?” “那还能有谁?” “江黯。”她用强调的语气,“江黯是我未婚夫。” 温令霜以为自己说出这番话,陈宣和多多少少该知难而退了,谁知道陈宣和听到这名字后,竟露出几分不屑的笑,“江黯?令霜,你说港区那几个我还信,江黯他凭什么?” 那样的语气、那样的表情,也不知怎么回事,看得人无名火蹭蹭蹭的往上冒,温令霜忍不住反驳,“你说他凭什么?他是vicechairman[副董事长],你是什么?子公司的总经理啊?那不还是你嫂子勉强安排的。” 陈宣和被她这么一说,脸色涨红。 是。 他没能力,没才华,现在拥有的都是家里长辈给的。 可江黯不也是吗?顶多,他比他有才华、有能力…… 两人斗着嘴,全然没发现不远处挺着一辆低调的迈巴赫。 今天回国的叔叔伯伯、姑姑姨姨众多,每人一辆车,早就把车库停满了,一些人把车子开到空旷的地方停也不稀奇,所以也并未引起两人注意。车内,江黯坐在那,透过车窗望着他们。 lon见状,不动声色的调出陈宣和的资料递给江黯。 其实有关于温令霜的资料,江寒禹早就收集得差不多,用一句话总结就是——红颜祸水。 长得美颜说话又嗲,从成年到现在因为追求者众多,不知道闹出多少事端。 lon小心翼翼打量着江黯的表情,心想完了。 不是温小姐完了。 是那位陈家小子完了。 资料合上,推开车门往外走。 热气滚滚,温令霜跟陈宣和说了没几句就不耐烦,他不明白陈宣和有什么脸去说江黯的不是,他自己都活得乱七八糟,有本事他也像江黯那般坐到家族企业的掌权人位置,到那时他再来跟她说这些话,她绝不反驳。 灼热的高温加上闷燥的空气,将她瓷白的肌肤被晒得通红,再无交流的欲望,转身欲往里走,头顶就被黑色的光遮挡,灼热的阳光也消失不见,淡淡的木质香调闯入鼻尖,竟带着一丝清凉的爽意,偏头望去,撞入漆黑深邃的眼眸中。 陈宣和不是第一次见江黯,之前在经济巅峰会上见过,作为希宁集团家族理事会主席上台讲话,聚光灯打在他身上,谈吐得体的优雅和温润谦和的气场,哪怕是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陈宣和也不得不折服——这不像是小家子气私生子该有的震慑力。 如今近距离看,那股震慑力如藤蔓般蔓延。 竟生出几分危险来。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结结巴巴,“江,江董?” 江黯礼貌性的点头,然后看着温令霜,“第一次来,麻烦带路。” 沉默片刻,后面还添了句,“未婚妻?” 温令霜眨了眨眼。 “出差回来了?” 自然的回话连她自己的错愕。 好像这些天都在等他回来似的。 江黯轻轻点头,“嗯。” “热死了,进去说话。” 她单手扇着周围的热气,迈开步子往里走,紧身裙将她婀娜身段包裹得严实且性感,每走一步臀部和腰部的线条流畅魅惑,江黯稍稍别开眼,看着陈宣和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不做过多的反应,跟着往里走。 而陈宣和看着他们一同往里走的背影,欲言又止中夹着错愕和震惊。 震惊于他们的关系如此自然熟稔。 难不成她说的都是真的?温家真要跟江家联姻? 他想上前追问,却又害怕问出来的答案不是想要的,只能站在那愣愣看着两人进门。 江家老宅整体是南洋风,始建于上个世纪,洁白的外墙上一字排开圆润的弧线拱门,或配以纤巧的科林斯柱式,内部空间格局上保留了中式的对称与进深,讲究厅堂的层次与序列感,地面铺着从南洋进口的、色彩斑斓的几何图案地砖,深色名贵硬木打造出厚重的楼梯、栏杆、门扇以及百叶窗,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和沉稳的气息。 来得亲戚多,礼物早已经堆排放了一地。 江黯是第一次参加祭祖,并不太清楚流程,只冲着lon扬扬下巴,让他将礼物跟亲戚们的礼物堆放一块。 温令霜往台阶上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人跟上,扭头望去,就看见一直跟在江黯身边的助理将礼物放到了地上——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一眼就认出,江黯送的礼物,价值不菲,且不说盒子表面用于装饰的烫金工艺,就单单说盒子右下角的纹路徽章,一个‘江’字,可谓万金。 他很重视她吗? 特意挑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来家中? 温令霜眨着眼睛,说道:“江先生,你的礼物放我房间吧,别弄混了。” 江黯:“好。” 但其实说完这话,温令霜就有些后悔了, 二楼大部分的面积都归她,除了卧室、还有衣帽间、书房、休闲间、娱乐间…… 长到二十五岁,还从未有成年男性进入过。 算了算了。 都说出去了,就当领个朋友来玩。 两人一前一后往楼上走,lon则站在楼下后者。 祭祖人多口杂,亲戚们也都聚集在一楼,二楼清静娴雅,从左侧的拱门进入,就是大面积的休闲区,江黯随意的看了几眼,就看到右侧墙面上挂着一副油画,油画里的女孩穿着白色紧身旗袍,拿着扇子坐在木椅上。 说是风情万种、魅惑众生也不为过。 温令霜见他盯着那幅画看,脸颊稍稍有些泛红。 那是十八岁成年时,爷爷亲手为她画的。 记得那时喜欢名贵珠宝,所以脖子、手腕、耳朵、头发、就连脚腕都要戴上漂亮圆润的顶级珍珠,觉得漂亮好看,如今看来确有些过分夸张。 油画是全身画。 白皙莹润且裸露在外的脚踝上戴着一串由珍珠和绿宝石串成的饰品,江黯凑近打量,在右脚脚踝上方看到一颗痣。 很性感。 江黯开口:“成年了吗?” 油画里的温令霜虽然性感风情,却也稚嫩干净。 她脸有些发烫,点头说:“成年了。” “看起来很小。” “十八岁当然小了。” 江黯轻笑,“那会儿我已经在集团基层工作。” 她18,他24。 再往前推,她读初中时,他都读大学了。 老古董。 温令霜抿了抿唇,“等到我三十,你都快四十了。” 江黯轻笑:“是。” 然后反问:“会介意吗?” 说这话时,偏头看她。 水润润的眼眸眨了两下,“介意的话你怎么办?” “那要看你介意的是哪方面。” 容貌身材都好说。 温令霜的皮肤有些发烫,别过脸看着油画,说道:“方方面面。” 容貌要匹配。 身材要匀称。 至于性生活…… 她不敢细想。 阳光从旁边的百叶窗进来,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久久,江黯开口:“那我们得多接触接触了,未婚妻。” 4、第 4 章 听到他这句烫耳的话,温令霜后知后觉——两人连婚都没结就谈论起三四十岁的事,聊得这么自然、这么深入。 不过也就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她接受了这种自然的变化。 毕竟像她这样漂亮又乖巧的大美人,谁不喜欢,江黯想跟她共度白首不奇怪。 她傲娇得像一只正在踱步的小猫,仰头看他。 才发现江黯真高。 且仪态优雅端庄,脊背挺直,像沉默的山、屹立悬崖的青竹,皮囊里透出来的矜贵。 她突然有点理解父亲了。 单从外貌身材来说,万里挑一。 好吧,既然联姻的事情无法更改,有些事必须要跟他说清楚了,否则夸奖会变味,接触会恐惧,见面会害怕。她慢慢抬起眼眸看着他,冲着左侧的沙发摆出一个‘请’的手势,“请坐吧,江先生。” 。 看到她这么隆重,江黯微微挑眉,转身走到沙发坐下。 刚坐下,淡淡的茶香涌入鼻尖。 偏头望去,茶几上正放着沸腾的茶水,茶叶在茶水中翻滚,淡淡的青绿色蔓延开来,晕染成漂亮的水墨。 他端起其中一杯茶水饮了一口,茶香四溢。 温令霜坐在他右侧的沙发上,身体紧绷,略显紧张,端起茶杯饮了口茶,却因思考事情没有注意到茶水沸腾,刚入口就被滚烫的茶水烫得不行,滚烫的茶水顺着唇角滴落到了身上,忍不住发出叫声。 江黯见她被茶水烫到,连忙拿起旁边的抽纸,纸巾擦拭过被热水浸透的裙摆上。 而那似有若无触感直至两三秒后才反应过来。 温令霜美眸里泛起震惊和羞臊,水润润的盯着他看。 江黯的手停在半空中停了几秒,意识到发生什么后,缓缓坐回到位置上,低声说:“抱歉。” 空气异常凝固。 温令霜自成年起,追她的男人能从东街排到巴黎,各个垂涎她的人砸钱、砸礼物、砸珠宝,都得不到她半分的青睐,陈宣和追她那么久,连她手都没碰过。 而江黯…… 居然碰她这里。 她咬了咬唇,用手擦了擦裙摆,说道:“我有事想跟你谈谈。” “请说。” 她高傲的扬起脖子:“我觉得我们联姻的事,你要郑重考虑。” 江黯沉吟,“江小姐,我不是轻浮孟浪的人,刚才的事真的很抱歉,我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做过这样的事,如果你因为这件事不开心,那我们联姻的事可以稍微放一放,不急。” 他在装什么! 谁说这件事了!? 温令霜抿着唇,“不是这件事。” 江黯皱眉。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是能影响到联姻的。 温令霜双手绞了绞,说道:“好,那我明说了,江先生,我这个人你可能不太了解,我矫揉造作、野蛮张扬,千金小姐该有的性格,我一概没有,也许我是说了很多、做了很多对你不好的话和事,但我也是基于现实情况做出的表述,而且——” 她停顿片刻,“我有江家做后盾的!” 江黯难得听她长篇大论。 叽里呱啦说了大堆,只觉得表情灵动、声音甜腻。 他看了她几秒种后,脑海中回想起之前晚宴、还有一些社交的事,大致明白她话里的潜台词了,她矫揉造作、野蛮张扬,他就得迁就她、让着她,且无论她说他什么坏话,他都得受着。 如果受不了。 还有江家给她做后盾。 说白了。 大小姐的威严,不容侵犯。 “温小姐,我不认为你矫揉造作、野蛮张扬,我只认可你不是一般的千金小姐,再然后——”他双腿放平,身子微微往前倾,本来极具危险性和进攻性的动作,却被他做得异常温柔有礼,“我不会欺负你。” 无论她有没有江家做后盾。 无论她是不是温家大小姐。 这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礼貌和品格。 温令霜眨着眼睛看着他。 “你怎么保证不会欺负我?”她开口问。 江黯沉默片刻,“你觉得哪种保证能安心?” 言外之意,她想要哪个,他就给哪个。 想要誓言,他给誓言。 想要财富,他给财富。 “我要你的财政大权。” 誓言是没用的。 但财政大权有用。 当然,对一个从大家族里厮杀出来的掌权人,贸然说要他的财政大权,有点踩雷的嫌疑,但温令霜还是决定说出来,一则是试探,二则是想彻底撕碎他的伪装。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样温润谦和、克己复礼的外表下到底是怎样的。 江黯沉默片刻,说道:“哪一部分的财政大权?” 温令霜眼睛都没抬一下,“所有。” “……” 江黯:“可以。” 嗯? 可以? 温令霜咬着红唇,“口说无凭,立字据!” 江黯轻笑。 轻笑过后,微微颔首:“好。” 温令霜从旁边的梨花木柜里取出一张白纸,在白纸上写了一个字据后就不知道该写什么好了,对于江黯,她有太多不了解、太多不熟悉,如果只单单要财政大权,是不是太单薄了? 她拿着笔放在唇边思考。 江黯也不急,就这么等着她。 等了几分钟,她把笔和纸都递给他,“你来写。” 江黯接过纸笔,微微侧身将纸笔放在旁边的茶几上,骨节分明的手在轻轻摁压着纸,另外一只手拿着钢笔写字。 字体磅礴大气、苍劲有力,比起名声在外且从小跟随大家学习书房的江栩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没说要他写什么。 但无论写什么,总归是要顺她的意思。 抬笔斟酌片刻,在白纸上写下了四个大字——任凭处置。 还拿出随身携带的公司印章,在落款处摁下了章印。 他将印好的纸递给她。 接过的时候,手指不经意的碰过他食指,隐约摸到一小块凹陷的地方,低头望去,食指的末端有一条陈年凹陷的伤疤。 是左手的位置,所以不算明显。 她收回目光,拿出旁边的手机拍照,“我可存档了。” 江黯点头,“好,温大小姐。” 不是公主、不是未婚妻、不是大小姐。 是温大小姐。 要死。 老男人撩人还挺有一套。 * 时间转眼来到下午四点,从两点左右,天色逐渐暗沉,淅沥沥的小雨覆盖整栋老宅,雨水打在窗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声。 江黯拜访温家的事传遍温家,温津叶从公司赶回来,进门就看见lon站在楼梯口,身体笔挺,严肃至极;lon跟随江黯多年,从他在希宁集团基层干到现在,也有个七八年光景,说是最熟悉他的人也不为过,温津叶冲着不远处的谭钰使了使眼色。 多年夫妻,谭钰早明白他眼神中的意思。 冲着他摇摇头——人家不肯坐,非要站着等。 温津叶见状,理了理衣襟,走上前说道:“是lon吧。” lon扭头看见来人是温津叶,连忙鞠躬,“温董好。” 温津叶摆摆手,想让他入座,对于别的助理,可能只是助理,但lon不是简单的角色,他能接触到公司最核心的机密和信息,包括信息枢纽和公关枢纽,协调各个部门,处理关键文书,是实打实拥有实权的领导层。 但刚抬手,就看见江黯从楼上走了下来。 从去年开始,温江两家就有频繁接触,除去正常的寒暄外,就是商业上的往来,温津叶跟江黯来往最多,见识过他在商业上的杀伐果断和雷厉风行,也见识过私底下的温柔谦和、克己复礼,说是完美也不算过分。 两人见面稍稍寒暄。 温津叶得知江黯公务繁忙,今天也是刚出差回来稍得空,知道温家近日祭祖日,便巡礼过来探望,拍拍他肩膀,“既然刚出差回来,就在这里小住几天,我们老宅离希宁也近,省得你从南夕那边开车上下班,累得慌。” 江黯平日住在南夕别墅。 那地方又远又偏僻,除了房子大些,瞧不出什么好来,听说是江黯母亲留下的宅院,也有人说是江家规矩多,新人入江家就得在南夕别墅住个十年八载,等脱出身上的‘污秽’才能入江家,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不外乎就一句话——江家不待见江黯,不愿让他入江家老宅居住,赶到偏远南夕住宅。 不过这种传闻听听也就罢。 江黯的身家,要什么地段的房子没有? “于理不合。”江黯微微颔首,“等下个月公开了联姻再说吧。” 话音落下,窗外一阵电闪雷鸣。 狂风肆虐间,粗壮的树杆都被狂风吹弯了,无数砂石落叶在空中狂舞交缠,风雨欲来之势。 lon凑到江黯耳边,低语说了句台风预警。 温家老宅又在半山腰,下山恐有危险。 如此,江黯也就不再拒绝。 温津叶见他答应,连忙让人将二楼右侧的房间收拾规整,知道江黯喜欢品茶,特意让人在茶室里安排了今年茶园刚采摘的龙井;茉莉檀香从镂空香筥中袅袅升入空中,散发出幽幽香气,一注清茶从茶壶里倒入杯中,lon将倒好的清茶递到江黯面前。 江黯品了一口,觉得味道很熟悉。 很有江南风味。 留神看了眼茶汤,浓郁却不浑浊,跟温令霜休息室内的品种不太一致。 他品茶时,素来不爱说话。 lon打量着他的表情,小声的说:“温小姐对先生的态度好像有所改变。” 江黯拿着杯子,若有所思,“有吗?” “前一阵还说您呢,今天在陈宣和面前却在帮您。” “帮我?” 江黯想起刚才在休息室里她要他财政大权的模样,笑着说:“帮不帮倒不知道,不过她很直接,想要什么就直接说,也不管说出来的话多惊世骇俗。” “先生是对温小姐改观了吗?” “怎么说。” “不都说她做作得很,一般男人吃不消她。” 江黯笑着摇了摇头。 lon看他那个表情,恍然大悟。 一般男人吃不消她。 可先生不是一般人啊。 否则当初江寒禹让他选,他也不会从那么多的千金小姐里选了这么一朵明艳富贵花。 “温董就这么个女儿,娇养宠爱长大。”江黯语气平淡,“做作些也能理解。” lon一愣,若有所思后,低声说:“温小姐这样骄纵做作,将来真要嫁入江家,那江家……” 茶室两侧都是镂空雕花屏风,悬挂在壁上的光线从镂空的花纹处落进室内,将江黯流畅深邃的侧脸线条照映得晦暗不明,他端坐在椅子上,气场无声流淌,水声沸腾间,他缓缓开口:“他们敢吗?” lon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低头,避开锋芒,“只是怕您难哄。” 这句话说完,江黯不回了。 他似乎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算知识盲区。 沉吟片刻,“怎么算哄?” “例如温小姐喜欢买车,您就多送她几辆,喜欢珠宝首饰也要变着法的送,切记不要大众化,看到什么送什么,女孩跟男孩不一样,她们喜欢的是心意,就算是送普通的礼盒,也得在礼盒里多多表示是千挑万选、只赠予她一人的。” lon说得头头是道。 江黯却没太听进去。 只听到温令霜喜欢车,可听说她连驾驶证都没有,喜欢车?难不成是单纯收藏? 珠宝首饰变着法送,还不能大众化…… 但那些珠宝首饰在他眼里看来除了设计感不同外,没什么区别。 至于心意更是可笑。 他要是没心意,何必送这些东西。 江黯又倒了杯茶,抬眸看着lon。 lon被他看得发毛,音量逐渐小下来,“总之……您要多多关注温小姐的一举一动。” “你跟我那么多年了,也没见你交女朋友,怎会如此熟练?” “因为这些年追您的女生都是这样,我帮您拒绝那么多次,接触那么多人,多多少少懂些。” 那些女生大部分也跟温令霜一样娇柔,但不一定有她做作,有她的家世背景,不一定有她漂亮。 其实漂亮也不算什么稀有资源。 但温令霜的漂亮,是只要没有杀人放火触碰法律,都可以被原谅。 室内熏香袅袅,龙井和茉莉混杂,在潮湿的空气里缠绕、盘旋。窗外,雨水如瀑布般倾泻,将玻璃窗冲刷成一片模糊的水幕,一道闪电劈开天际,将室内照得通明,那些原本温润的茶具、木椅、屏风,都在那一刹那间显出一种冷硬而真实的轮廓,熟睡中的温令霜被惊雷惊醒,朦朦胧胧睁开双眼,就听到巨响的雷声在耳边回荡。 太困了。 她趴着又睡了几分钟。 大雨夹杂着雷声,吵得她不得安生,挣扎片刻后从床上爬了起来,像往常那般光着脚下地朝着半敞式的浴池走去,位置在右侧房间的阳台上,她拉开侧拉门,光着脚往里走,没注意到溢满房间的茉莉香气,只觉得味道跟平日有些不同,走到半敞式的阳台上后,沿着台阶步入浴池。 趴在浴池边上,享受着温润的泉水包裹全身的感觉。 听雨入梦。 人生乐事。 泡了十来分钟困意消散,从浴池中走出来,再从柜子里取出衣服换上。 光着脚走到茶室,就看见江黯坐在里面。 突如其来的出现,令人两人都有些错愕。 江黯倒茶的动作僵在半空中,看着站在面前的温令霜——一身白色丝绸吊带睡裙,将朦胧曲线影影绰绰展露在眼前,说是薄纱覆身也不为过,茱萸葳蕤,性感诱人。 淅沥沥的茶水就这么一直倒,倒到溢出茶杯,滚烫的茶水倒在西装裤上,他才微微回过神来,收回目光。 他这么避开,温令霜大梦初醒,猛地用双手捂住胸口。 粉白的脸上很快染上红晕,贝齿也紧紧咬着红唇。 “没看到。”他主动打破僵局。 但越是这般欲盖弥彰,越是让她羞臊。 茶室距离浴池不过几米远,遮挡的屏风还是镂空,他只需要偏头看过来就能看见。 所以是从哪个地方开始的? 是她光着脚走进来,还是脱衣服,换衣服? 温令霜越想越气,从小到大还没哪个男人敢这么轻薄她! 她咬着红唇,捂着胸口坐到他面前,气哄哄地说:“看到就看到,没看到就没看到,你装什么!” 江黯有些头疼。 他说没看到是基本礼貌,怎么听她的意思像他故意为之? 斟酌片刻,说道:“嗯,好,看到一点。” “……”温令霜气恼至极,“你看到什么!?” “看到我裤子湿了。”他不动声色站起身来,向她展示自己被茶水烫湿的西装裤,“我得去换一下,失陪。” 5、第 5 章 不等温令霜回话,江黯就起身往旁边房间走去,刚进门就看见lon正在书桌前整理着从车上拿出来的文件合同,整齐划一、规整罗列,兴许是听到声音,回眸望去,看见江黯站在身后。 先生素来爱干净,衣服也好、配饰也罢,见不得沾染尘土。 ——而现在,西装裤上那大滩水渍。 lon结合刚才隐约听到的声音,开口询问:“可是跟温小姐吵架了?” 江黯皱眉,吵架? 刚才那样算吵架吗? 娇嗔几句,应该不算。 他拿起旁边的纸巾擦了擦水渍,低声说:“你刚才说的那些事,有效果吗?” lon:“先生指的哪些事?” “哄她那些事。” “……” “应该有效。”lon不敢把话说得太死,试探,“不过这还要看您跟温小姐吵得多凶。” 意思就是如果吵的凶,再怎么哄都没效果? 江黯想起刚才她那副模样,水润润的眼睛瞪着,殷红的嘴唇抿成一条线,说是生气,但更多是委屈。 也是。 哪个女孩能受得了自己被看光? 虽然他也只是看到一点。 江黯不敢过分去想旖旎春光,一想身体就不对劲,裤子湿漉漉的地方还贴着皮肉,愈发不舒服,他皱眉说:“你拿着卡去提车,要求就一点,限量款。” lon不敢耽搁,温大小姐生气可不是小事,他点了点头,“这就去。” lon劲步离开温家,冒着台风天下山取车。 谭竹见他不要命的开车下山,想要劝上几句,结果被谭钰拦下,说是拦不得,这是下山找救火药呢。 谭竹不明白,刚要说话就看见二楼挑空处,温令霜怒气冲冲回房的身影,这么一看,明白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谭钰,心想,不会吧,这姐夫上二楼才几个小时功夫就把大小姐气成这幅德性? 八卦心思上来,提溜着裙摆就往楼上走,走到二楼左侧房间,还未进门就听到温令霜闷闷的声音传来,时不时还夹杂着哭腔。 “烦死了烦死了!死江黯……呜呜……死江黯。” 推门进入,就看见大小姐整个人趴在床上,将头闷在枕头里,双手抓着枕头,不知道是哭还是气,呜呜几句全都是在骂江黯。 这可稀奇。 大小姐从小到大都是被骄纵长大,谁敢给她气受,谁敢让她难堪?这还没结婚就把人给整哭了,结婚还得了!? 谭竹赶紧上前,拍了拍她的后背,喊道:“公主殿下?” 温令霜又呜呜了几声,然后抬起那张委屈又明艳的脸,扁着嘴说:“到底是谁要留江黯在家?” 这可问到点子上了。 谭竹好笑的把她脸上凌乱的碎发别到耳后,说道:“还能谁啊,舅舅呗,你们怎么了?” 温令霜把刚才发生的事,呜呜咽咽的说给谭竹听。 当然也有添油加醋,比如江黯在看光她后居然狼狈逃了,连个解释都不给。 谭竹听着她把整件事说完,再听到她义愤填膺的指责江黯的不是,小声地说:“呃,你有没有想过是你自己去泡澡没注意有人?而且茶室有屏风。” “你是谁妹妹啊,你怎么帮着他说话?”温令霜被气得坐直身体,“茶室是有屏风,但是是镂空雕花,他要是想看……” 话说到这,她也有点说不下去了。 毕竟无法想象像江黯那样的人会趴在屏风的镂空处偷窥。 谭竹见她气焰逐渐小下去,说道:“反正我要是他,我得委屈死,莫名其妙喝杯茶还要被骂。” “我不管,他就是看见了,而且看见了还不承认,说自己裤子湿了要回房间换,他裤子为什么湿了,还不是看我看湿了!” “……” 越说,越显得江黯没错。 谭竹轻咳嗽一声,“没事没事,你也去看他。” “你!”温令霜脸上泛起红晕,美眸微微瞪着,“你说什么啊,我才不耍流氓呢。” 谭竹笑着说:“行,你不耍流氓。” 说完,停顿片刻,“欸,说正经的,我这几天去查他,又有一些新八卦,想不想听?” “不想!”她双手抱胸,傲娇的把头扭到一边。 “真不想听啊?将来你嫁到江家,这些八卦可是有帮助的哟。” 早些年,温令霜听过江家风云诡谲的家族争权,作为圈内顶尖家族,有这样的传闻不算奇怪,但那时她并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跟江家联姻,也未想过会嫁给一个半路冒出来的私生子,对于江家的印象只停留在家大业大,权势滔天,家族从政从商从法的大人物多不胜数,在这种情况下,江家还能把江黯作为指定接班人,确实出乎意料。 她来了兴致,却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嘴上说我自己能调查。 谭竹还不了解她,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 其实旁枝末节不重要。 重要的仅仅就一句。 ——江黯是因为快死了才被紧急接回江家的。 也就是说外界一直在传什么江黯心机进入江家、为进入江家做了许多准备、还暗中跟江栩江祁争斗,都是子虚乌有。 温令霜从小家庭美满幸福,很难理解江家争权的场面,但不理解不代表不能懂,她眨着眼睛看着谭竹,说道:“你从哪查到的?我爸都没查得太清楚。” “都是秘辛啊,哪那么容易查,我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就怕你嫁过去不幸福。” “你的意思就是现在的江家,已经百分百是江黯掌权了?” 谭竹耸了耸肩膀,“对。” “那我怕什么,他都完全掌权了。” 听到这话,谭竹笑出声来,捏了捏她的鼻尖,“刚才还说讨厌他呢,说他耍流氓。” 温令霜脸有些红,微微甩开她的手,正欲说话,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扣扣两下。 十分清脆。 但除了敲门声,没再多余的声音,好像在等她确认般。 谭竹跟温令霜使了使眼色,似乎已经猜出敲门的人是谁。 温令霜仍旧有些生气,将头扭到一边不愿搭理。 谭竹见状,叹了口气,起身朝着门口走去,走到房门口,将门打开,颀长挺拔的身影就站在门外——正是江黯。 “姐夫。”谭竹已经喊顺口了,笑眯眯着说,“来找姐姐啊?” “嗯。”他稍稍点头,“她在吗?” “在。”谭竹凑近,小声地说,“生气呢,你进去哄哄。” 又是哄。 江黯有些头疼。 他真没哄过,不知道怎么哄。 但总归生气是因为他,不哄说不过去。 顺着谭竹指的方向,乳白的窗帘旁边,美人骄卧在床,曼妙曲线与被子融合,整张脸闷在枕头里,只通过紧抓着枕头的双手看出她并不高兴。 江黯慢慢走到她身边,从她光洁莹润的脚踝往上看,大面积裸露在外的肩颈线条和后背,都为她的美增添媚与娇。 时间一点点流逝。 江黯几番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站了几分钟,温令霜就闷了几分钟。 最终,实在闷不住,抬起头来看着站在身边的男人,仪态极好,身影颀长,可怎么站了半天不说话? 她咬了咬唇,说道:“你来干嘛!” 江黯叹息,“道歉。” 她噘着嘴,美眸眨了眨,好像在说——那你道呀。 面对这样一张脸,这样的眼眸,江黯没办法不低头,只能说道:“对不起,温小姐,我为刚才鲁莽看到你的事跟你道歉。” 说完,又补充道:“我让lon去给你取车。” “取车?” “嗯。”他点头,“用来哄你的。” “……” 什么人啊! 哄她还要说出来,搞得她好像多做作、多得理不饶人似的。 温令霜慢慢坐起身子,脸上的表情明显比刚才好许多,扬起雪白的脖颈看着他,说道:“那你知道你刚才做错什么了吗?” 江黯无奈道:“不知道。” “第一,以后我说你错,你就要认错,不管对不对!第二,吵架的时候不能逃,要吵咱们就吵到底!” 江黯听明白了,她还是为刚才的事生气愤怒,但不是气他看了她,而是气他没有承认错误,并且半路就逃了。 也就是说,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不管对错,他都得先道歉、先低头、顺着她的意。 果然。 矫揉做作大小姐名不虚传。 但意外的,他不讨厌。 江黯点头:“好,知道了。” 基于他诚恳态度,温令霜的怒火消散了,她坐在床上,正好与他的腰部、手部齐平,再一次看到他左手食指上的疤痕,脑海里想起刚才谭竹说过的话——江黯是快死了才被紧急接回江家的。 温令霜以前养过一条狗叫露比。 三个月大被接到温家时乖巧可爱,养了没多久就被送走了,因为狗毛过敏。 谭钰将它送给家中佣人养,等到过敏彻底好了想去探望时,发现露比死了,就死在湖边上,佣人说是雨夜里偷跑出去,不知道怎么回事溺死在湖水里。 那时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错在不该把露比送人。 错在没有在送人后去看望过它。 江黯的疤让她想起露比,慢慢蜷曲起双腿,双手抱着,看着那疤,说道:“江黯,你想跟我联姻吗?” 联姻于江黯来说是家族使命,没什么想不想。 但一定要回答的话,这朵富贵花,他愿意养。 “嗯,想。” 温令霜心里有些酥麻,仰头看他,“我们都不熟悉呢,你怎么就想了。” 江黯:“你对我也不熟悉,不也还是要跟我联姻?温小姐,我今年三十一岁,你二十五岁,我们还有几十年的光阴,保不齐哪天我们就不会想这个问题了。” “那会想什么问题?” 江黯沉吟片刻,“想白头偕老,伉俪情深。” 温令霜:“……” * 当天晚上,lon就取了三辆豪车,价值均过亿的限量款,其实还可以买更多,但因为江黯有要求,必须在车内刻有女王王冠的标志,导致许多公司无法及时供应,只能后续再进行购买。不过三辆豪车也足够哄温令霜了,第一辆车被抬到温家停车场时,谭竹第一个冲过去看。 温家虽然家大业大,但这种台风天、冒着生命危险下山花费上亿购买豪车的哄大小姐的招数还是头一回见,自然新奇。 温令霜也没想到江黯说到做到,还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购置。 好吧。 算他有诚意。 她原谅他了。 既然他哄了她,礼尚往来,她也得回礼。 折回房间,在她的秘密天地里寻觅着能拿得出手的礼物,这里大面积放置着的都是她准备送给温津叶五十七岁生辰宴的,谭竹走进门见她在里面翻找着东西,不由得询问:“你找什么呢?” “找礼物啊。”温令霜头都没回的说,“他送我三辆车,我就回送他一个礼物。” “你找礼物在这找?你这不都是送给姨夫的吗?怎么还转手送人呢?” “我送他东西,不管好坏,他都得接着。” 温令霜回答得理直气壮,让人无法反驳。 在里面翻找大半天,总算在大堆礼物里找出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礼盒,拿着礼盒走出来,谭竹看到后直接翻了个白眼,拿过礼盒,说道:“stefanoricci,对标的可是五十多岁的男性,你这送给江黯不嫌丢人啊?” “我不管。”温令霜抢过礼盒,“我都说了,不管好坏,只要我送的,他就得接着。” 说完,拿着礼盒就往右边的房间走去。 江黯正坐在茶室品茶,远远的就闻到淡淡的清香,偏头望去,看见公主殿下拿着礼盒朝着他走来,器宇轩昂走到他跟前,将礼盒摆放到他面前,说道:“看看,喜不喜欢。” 那语气、那表情,好像在说——我赏你的。 江黯唇角上扬,放下茶杯,拿起盒子,打开后就看见一条低调的宝蓝色领带整齐的摆放在里面,其实从设计和用料来看,偏老气,他将领带拿出来,打量道:“不错。” “那你试试。” “好。” 江黯穿着黑色衬衫,戴着一条暗灰色领带,他单手将领带拉松脱下,动作行云流水,单单是拉松领带的动作,就看得人口干舌燥。 随后将新的领带戴到脖子上,熟练的系好。 温令霜见他戴得有些歪,便走上前用手帮他规整,边规整边说:“戴歪啦,要正点好看。” 规整完,仔细打量——这样一张剑眉星目、俊美深邃的轮廓,配上这样挺拔颀长的身材,即便是老气横秋的款式竟也被他戴出矜贵气质来。 好看得有些犯规了。 温令霜心头发颤,抿着唇说:“这是回礼,你要好好戴着。” “回礼?” 意思是不生气了? “嗯,你送我车,我送你领带,礼尚往来!” 江黯有些好笑的点了点头。 原来哄她这么简单。 lon说得太过了。 他从旁边拿起手机,点开微信聊天页面,打开二维码,“那是不是,能加个联系方式了?” 温令霜‘唔’了一声,拿出手机扫了他的微信。 然后又想起什么,扭扭捏捏的从口袋里取出一瓶药膏放在桌面上,说道:“我二叔是医生,这个药膏有助陈年伤疤恢复。” 她没有特意指什么地方、什么伤口,只模模糊糊的说药膏有助成年伤疤恢复。 江黯神色恍惚片刻,低头看着桌面上那个跟拇指大小的药盒。 深邃的眼眸变得复杂晦暗,抬手将药盒拿起,打量片刻后,说道:“都是陈年伤疤了,很难恢复的。” “所以要试啊。” 温令霜从他手里拿过药盒,从药盒里取出药膏后,挤出一点点白色膏体,握住了他的左手,将膏体均匀涂抹在他的食指上,“一天三次。” 江黯看着她涂抹药膏的动作,脑海里不由得想起许多年前,偏僻茶园,江南烟雨,一个绑着高马尾,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形象,她笑起来也如温令霜这般,只不过多了份娇俏可爱,两颗没换的虎牙灵动讨喜。 整个茶园的人都喜欢她。 就像温令霜,做作也好、生气也罢,哪怕再过分的事到她身上,都不过是小事一桩。 “你先试,如果效果不行,我让我叔的团队给你定制研究。” 江黯听到声音,回过神来,看着食指上被覆盖上的白色膏体,说道:“这好多年了,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不能忘记。”温令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可不喜欢瑕疵品。” “瑕疵品?” “对,就是身上不能有疤痕!有碍观瞻!” 江黯沉思片刻,眉头紧皱,不知道大小姐怎么会有这样苛刻的要求。 人怎么会没有伤疤呢? 沉思许久,才说:“那我身上可不止这么一处。” 温令霜一愣,“还有哪?” 江黯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腹部往下三寸。” “……” 腹部、往下、三寸。 那不是…… 温令霜莹润的眼眸眨了眨。 似乎用眼神在跟他确认。 江黯避开她的目光,没有正面回答,“其他功能不妨碍使用。” 6、第 6 章 温令霜并不是什么完美主义,她不介意别人身上有疤、纹身等痕迹,之所以用强硬且无礼的态度是觉得送药膏这件事难以宣之于口,送领带可以说是回礼,送药膏呢?总不能说是看到他手上有伤痕,有点心疼吧。 但她也没想到江黯会这么直接。 腹下三寸。 还不妨碍使用。 谁管它那玩意儿能不能用! 温令霜的脸有些发烫,勉勉强强装出镇定的模样,但颤抖的指尖出卖了狂跳不止的情绪,她将双手背到身后,拿起放在桌面的手机转身离开,起初步伐轻盈稳重,等拐过茶室的屏风看不见江黯后,步伐就急促起来,犹如被人追赶似的,大步流星的跑回卧室。 谭竹正趴在她的床上玩手机,听到声音后回头望去,就看见温令霜满脸通红的跑进门。 她侧着身子打量,笑着询问:“礼物送的还顺利吗?” 温令霜没说话,走到旁边的沙发入座,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谭竹见她不语,便起身走到她身侧,弯下腰来望去,就看见屏幕里是一张图片,一张半推窗,蓝天白云的图片,退出图片,显示的昵称是:江黯。 这年头了,居然还有人把真名当做微信名字。 温令霜扭头看着兴致高昂的谭竹,说道:“他跟我爸一样,微信名都是真名。” 谭竹笑着说:“那你得感谢啊。” “?” “幸好不是叫什么富贵花开、年年有余、静谧茶香、倒转流年。” “……” 听着谭竹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温令霜浑身起鸡皮疙瘩,“什么玩意儿啊,比我爸还老。” “舅舅有姐夫长得好看吗?”谭竹一只手搁在她的肩膀上,笑眯眯的问,“你去给他送礼物,怎么春风满面的跑回来了?” “有吗?”她故作矜持,“你眼花了吧。” 说完,她敲了敲手机屏幕,“十点钟了,我要睡了。” 温令霜的作息极其规律,晚上十点准时上床入眠,早上七点起吃早餐,但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黯留宿家中,也跟她就一墙之隔,竟有些难以入眠,辗转反侧间,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淡淡的光亮在黑暗的空间无限放大,将本来还未入眠的温令霜吵醒。 她睁开双眼,拿过手机,就看见屏幕上跳跃出江黯的聊天框。 江黯:[刚才你表妹来找过我,说你每天都要去集团打卡,以后我有空会来接你去。] 温令霜看到信息,心头一紧。 谭竹这个死丫头! 温令霜:[还有跟你说别的吗?] 聊天框的上方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中…… 大约等了十几秒,江黯回了句:[没了,晚安。] 温令霜看着他发过来的信息,不由得捏紧手机。 绝对是故意的。 报复她没有接话,落荒而逃。 气恼的将手机盖在柜子上,将头闷进被子里。 星月悬挂于夜空中,飞鸟掠过窗口,不知不觉间,温令霜逐渐入眠,虽是入眠,却也半睡半醒,朦朦胧胧中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变化,卧室变成了江南水乡的阁楼,白色的地砖变成了木制的花砖,初春的潮湿顺着敞开的窗户飘了进来,那是一种仅限于江南的阴冷。 她着脚下地,走到窗前,乌云遮蔽天空,山连绵着山,空气中带着清新茶山的香味儿,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声音。 鸟叫声。 是人发出的鸟叫声。 睁开眼睛眺望远处,就看见不远处的茶山山坡上,一个穿着单薄t恤、肥厚牛仔裤、留着寸头的小男孩站在那。 天山一线,他的身影与茶山、与乌云融为一体。 就像沉默的大山。 他抬起手朝着她挥手。 温令霜露出笑意,提起裙摆就往楼下跑,往下跑时,低头望去,那是一双只有五六岁大的孩子才有的小脚,等跑到一楼时,那小脚已经穿上了白色透明的细高跟鞋,变成了成熟女性该有的尺寸,天地旋转,环境也随之变化,茶山的庄园变成了现在的家。 江黯身穿黑色衬衫,戴着她送的领带出现在眼前。 他问她还生气吗? 她有点儿说不上来。 步步往后退。 他就步步逼近。 等退到墙角,退无可退时,江黯身上的气息包裹住周身,紧跟着双唇覆盖下来,柔嫩的唇将她封得严严实实,即便如此,却也没有攻城略地,淡淡的薄荷清香跟漫山遍野的茶香一样,浓郁且醇厚。 莹润的十指不自觉的蜷缩。 似乎察觉出她的紧张,他将她的手握紧放在自己肩膀上。 后来怎么吻得天昏地暗,怎么吻得难舍难分已然难以追溯,只知道楼下传来了鞭炮声,炸响了旖旎春梦。 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窗外早已经大亮。 ——她失了礼数,第一次睡到中午才醒。 因为那个该死的江黯。 * 八月二十号是温家正式祭祖日,晨曦微露,台风渐退,宗祠已是灯火通明,人影绰绰,主宗祠是一座经过精心修缮、融合了传统建筑风格与现代结构的宏伟建筑,既保留了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的古韵,又配备了先进的恒温恒湿、消防安保系统,以保护祠堂内的无数牌位、族谱和文物。 温氏集团的核心成员、家族各房代表及其家眷陆续抵达。男人们大多穿着量身定制的中式立领深色礼服,女眷们则穿着典雅大气的旗袍或改良中式裙装,佩戴着低调却价值不菲的翡翠、珍珠首饰。 温令霜从穿戴整齐下楼时,就看见江黯站在宗祠里,身穿黑色衬衫,外面是一整套暗灰色西装,低调沉稳,超一米九的身高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按照温家的规矩,非本族人不能入内。 但温津叶特意拿了几炷香,让江黯拿着香走进祠堂祭拜。 这一举动无意表明——你已是温家一份子。 温令霜的心里酥酥麻麻,越过人群走进祠堂。 刚入祠堂就被谭钰拽到一边,小声的问:“睡到这么晚?” 温令霜心虚的垂下头。 都怪江黯,莫名其妙在睡前给她发信息,然后又莫名其妙梦到小时候,梦到跟他…… 谭钰见她不语,从旁边取来了香火递到她手里,努努嘴,“去,跟江黯一起祭拜。” “啊?” “啊什么,你们是未婚夫妻嘛,给祖宗祭拜很正常的。”说完,谭钰又想起什么,说道,“过几天就是江家祭祖,你作为未来的江太太,你也得去江家祭拜。” “我不去……” 她埋怨的说了一句,就被谭钰推到了江黯身边。 力道有些大,以至于她是轻轻撞在他胳膊上的。 江黯被撞了一下,垂眸望去,就看见温令霜跌在身侧,她今天穿了白底印花旗袍,配了条珠圆玉润的珍珠项链和珍珠耳环,乌黑的长发盘起,用木簪固定,露出那张精致漂亮的脸,水润润的眼眸就像从水里捞起来的葡萄,晶莹透亮。 江黯抬手,将她肩膀上的一根丝线取下,说道:“睡醒了?” 她‘唔’了一声,“你昨晚睡得怎样?” “不太好。”他笑。 倒也没说为什么睡得不好。 偏头望去,他正戴着她送的领带。 青烟袅袅中,二叔站在身侧念道:“新人拜,感念先祖筚路蓝缕,开基立业之恩泽,祈求宗族昌盛,家宅安宁,携手同心。” 声音彻响于祠堂内。 温令霜还没缓过神来,江黯就已经牵着她的手跪在了蒲团上,在二叔的声音中,两人捏着手中的香火对着祠堂拜了三下,旁边有不少起哄笑声,窸窸窣窣的,听不太清,反正来来去去就那几句——新人拜,新人拜…… 听了十来句,温令霜的耳垂红得不行。 将香插入鼎中,江黯绅士的握住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两人双双退到旁边。 温家祭祖的流程没那么快,全家族都要祭拜,一来一回得好几个小时,温令霜站了几分钟有些站不住,恨自己没穿平底鞋出来,脚正酸,突然感觉身子轻盈,脚步的酸胀感瞬间消失,低头望去,就看见一只大掌正落在纤盈的细腰上,大掌轻轻用力,她整个人就不自觉的往上提了起来。 “失礼了。”头顶传来低沉的嗓音,“但我想这样你会好受点。” 他的力道稍大些,几乎能将她整个人提起来。 温令霜几乎没有跟男人这么亲密接触过,这样的贴合、这样的相拥…… 她心乱如麻,抬头望去,发现江黯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的脖子……红了。 肉眼可见的红。 三十一岁的男人,没接触过女人吗?怎么会简简单单的拥抱会红成这样。 江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燥热,从昨天住进温家老宅开始,这身体就时不时发热,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的体质,恐怕已经进医院做检查了,所以归根到底,发热的原因是怀中的女人。 身躯娇软,明艳温柔。 明知道在这么多长辈面前做出这样的事不太规矩,却还是不忍看见她因为腿脚酸痛。 腰部的力量加大,她整个人更舒服,也与他更亲密。 在庄严肃穆的祠堂里,在新人礼的加持下,无数的情绪在滋生蔓延,好似有些事在上香的那瞬间已然变得不同,犹如春雨霏霏入梦中,等回过神来时,雨水已润进肺里、心里、五脏六腑,无处躲藏。 站在对面的谭竹看到这一幕,不动声色的拿出手机摁下快门。 两人第一次相拥,青烟袅袅,金色的光从祠堂正面照进来,斜斜的落在两人身上,周围人头攒动,声音嘈杂,他们却像与世隔绝,连身高都般配到令人惊叹的地步,再加上这身装扮,宛如从民国时期走出来的恩爱夫妻。 站了一个多小时,祭祖总算结束。 接下来温家还要大摆晚宴,宴请多方亲朋好友。 温津叶向降价递了请帖,大约下午五点左右,江家的车子就出现在温家大门,均是价值上亿的豪车,有好几辆温令霜都买不到,趴在窗户看着江家人,数着人头。 一个、两个、三个…… 来了二十多个,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好几个说出来都是能上历史课本表彰的。 谭竹跟她一起趴着看,说道:“你夫家来人了,还不下去?” 温令霜皱眉,用手捅了她一下,“别玩这套。” 谭竹嘿嘿笑了两声,“过几天你也得去江家祭祖,在温家你们是新人,到江家,你就是媳妇啦。” “你好封建啊,什么媳妇!”温令霜扭头看她,“我可不打算跟公婆一起住!” 一点自由都没有! “那江家书香门第,钟鼎世家,最在意这种文化传承了,江黯又是继承人,怎么可能不一起住?” 听到这话,温令霜也不由得思考起来。 之前只想着要江黯的财政大权,以免被他掣肘,翻旧账来要挟她、折磨她,从未想过婚后的生活该怎么过?她从小被娇养长大,如果真要让她干伺候公婆的事,她可干不来。 转身朝着楼下走去,走到台阶处时正好看见江寒禹携妻子姚菲进门,后门是江栩江祁兄弟,以前在正式场合也见过江栩江祁,印象中高大帅气,不知道是不是有江黯站在身边,印象中的高大帅气竟然变味了…… 她暗自在台阶上乱想着,全然没意识到江黯已经注意到她。 换下了白天的旗袍,穿了件轻盈复古的黑白相间长裙,乌黑浓密的长发倾泻落在腰部,衬得人明艳至极。 其实不止江黯,那样一朵明艳富贵花站在那,没人不注意。 江栩江祁抬眸看到后,漆黑的眼底都生出了几丝复杂且晦暗的情绪,只是那情绪闪现得极快,令人无法捕捉。 江栩缓缓开口,低声说了句:“娶谁不行,娶温令霜。” 听起来阴阳怪气。 江黯不动声色的理了理袖扣,站在身侧的lon看到这个动作,不免为江栩捏把汗,他是不是忘记前阵子被截胡的项目,几十个亿泡汤的惩罚?怎么还敢挑衅,也不怕下次再做事,就不是几十个亿的事了。 理好袖口后,江黯走上前冲着温令霜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下来。 温令霜看到他的动作,竟也下意识的跟着走下来。 走到一半才意识到——她怎么这么听他的话…… 江黯走到她身边,指了指不远处的位置。 主桌的位置已经让给了江家,温家坐在旁边的桌上,宴席开场,谈笑声、碰杯声、寒暄声交织着,温令霜小心翼翼打量着江家整体的氛围,还算和谐,兄友弟恭,没有外界传得那么不合,至少在外人眼里看来,江家对得起百年世家的名誉。 她扭头看了看身侧的江黯,发现他长得不像江寒禹,轮廓是锋利流畅、气质是成熟柔和,少了商人杀伐果断的暴戾,多了份文人墨客的书卷味。 大概像他亲生母亲吧。 一般在饭局或者晚宴上都有敬酒这么一环节,但一般人不敢敬江黯酒,也敬不起。 他这个地位,只有他想喝,没有必须要喝。 温令霜不管这些条条框框,倒了点酒在杯子里递给江黯。 lon见状刚想劝阻,“温小姐,先生的身体最近……” 话还没说完,江黯就使了个眼色。 lon就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温令霜抬起眼眸看lon,笑道:“怎么了?不能敬你酒?” “可以。”江黯接过她倒的酒,“就是我酒品不好,喝多了会说胡话。” “真假?”温令霜微微挑眉,“商场上的男人哪个不是酒罐?我爸都是千杯不倒。” 江黯笑了笑,“没事,今天喝几杯可以的。” “那你抽烟吗?” “抽过,戒了。” 也就是说,烟酒都不沾? 温令霜有些讶异,“为什么要戒?” 江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低声说:“怕出事。” “嗯?”她不解的看着他,“抽烟为什么怕出事?” 江黯没回答,把空杯子放到面前,食指轻轻在桌面上敲了敲,示意她倒酒。 那根手指在白色的光下修长性感,隐约能看见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她拿起酒瓶往酒杯里倒酒,这一次只倒了一半,江黯见她只倒一半,笑着说:“你不用怕,我虽然只说喝几杯,但你倒多少,我喝多少。” 原本倒了一半的酒,最终倒了满满当当一整杯。 江黯再次一饮而尽。 其实看到他这么爽快,温令霜已经不想再让他喝了,酒多伤身。 但她又他看出她的意图,只能勉勉强强继续往里倒了几杯。 喝到第五杯时,她放下酒瓶,不满的说:“不倒了不倒了,真当我是倒酒女郎,只服侍你一个人!?” 圆眼瞪着,一副做作姿态。 江黯轻笑,“好,辛苦温小姐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不用,我自己来。” 温令霜拿起筷子,加了几道菜放进碗里,她吃相极好,端庄大方又斯文,一小口一小口往嘴里送,吃了一口醉樱桃,染红了水润润的红唇,看得饱满诱人。 吃了几口,看见江黯接了个电话,大概是公司的事,他拿着电话起身朝着院子走去。 大约过了几分钟,江栩也起身离开,方向是刚才江黯去的左侧院落。 起初温令霜没在意,专心致志品着父亲专门从法国请过来的厨师制作的餐食,等快吃完了,发现江黯还没回来,扭头望去,看见江栩歪歪扭扭从左侧院落进来,嘴角还带着一点伤,不太明显,但也绝不隐晦。 温令霜终于觉得不对劲了,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起身朝着院落走去。 走到门口时,入眼的樟树遮蔽了大部分的路灯,几缕影影绰绰的光从斑驳的树影落下,江黯站在墙壁边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光影将他的轮廓照得几分寂寥,她稳了稳心神,朝着他走过去,喊道:“江黯。” 听到声音,江黯扭头看她。 “打完电话了吗?” “打完了。” “怎么不进去吃饭?” 江黯笑了笑,“在散酒气。” 温令霜抿了抿唇,“散什么酒气,你又没喝醉。” “因为你昨天说不喜欢瑕疵品,不喜欢身上有痕迹,我怕我喝多了,身上有酒臭味。” “……” 温令霜脸又发烫了。 她咬着红唇,走上前,“我那是故意说的。” “嗯?” “你那个伤疤挺深的,被伤的时候肯定很疼吧?” 江黯没想到她会说这话,眼神晦暗不明的盯着她看。 “我就是觉得如果祛掉了,也许你就不会想受伤时候的事了。”温令霜看着他说,“江黯,你看我这。”她抬起手,指着手腕,“我以前也受过伤,被美工刀划伤,可疼了,流了点血,我哭了一整天。” 大小姐受伤,大哭大闹很正常。 他甚至能想到那张过分漂亮、过分好看的脸哭起来的画面是怎样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他的心一点点软了下来,靠近温令霜后,低声说:“以后,我不会让你哭。” 突如其来的靠近,突如其来的暧昧。 温令霜下意识的想后退,却被大掌扣住了后腰,如同梦境那般,被他锁在角落,禁锢着无处可逃。 “你……”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是你没放在心上。” 浓烈的酒意加上木质香调的气息,温令霜心神大乱,说道:“什么话?” “我说。” “我酒品不好。” 你不该来的。 不该说那些话的。 7、第 7 章 温令霜跟江黯相处的这几天,大致了解他的脾性,不管外界怎么传他心狠手辣、独断专行,可修养骗不了人、礼数做不得假,他就是有着克己复礼、谦和温润的内核,抱着她时会说失礼、看到她难过会说抱歉、就连明明不爱喝酒,因为是她倒的,也会硬着头皮喝。 可现在的江黯,浑身充斥着危险气息,温润的眼眸的逐渐充血,仿佛盯紧猎物的鹰,随时随地能张开爪子撕碎她。 夜色静谧。 除了风刮过树叶发出的窸窣声没有多余的声音。 温令霜心跳得极快,像是要跃出喉咙的快。 她双手抵着他的胸膛,透过薄薄的衬衫,能感觉得到胸膛之下极速跳动的心跳。 好快。 温令霜突然想起白天在祠堂时,江黯抱着她那副模样,脖子都红了。 眼眸眨了眨,看着他,试探道:“你是要打我吗?” “不是。” “那你是要骂我?” “不是。” “那你酒品不好具体指的是?” 江黯看着那双水润润的眼眸,从紧张害怕到平静柔和,几秒钟的时间就已经反客为主,她似乎已经猜到,或者笃定他不会伤害她,如此肆无忌惮、恣意妄为,说白了,是他露出的破绽成了把柄。 江黯认输。 他得承认,有的人只要眨眨眼,就可以让他缴械投降。 低声说了句抱歉,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 这两步让他变回了成熟稳重、克己复礼的江黯。 果然。 温令霜松了口气,知道他醉了,刚才的一切不过是醉意作祟,抬手帮他理了理领带,说道:“怎么又歪了,难看。” 生气。 但又不像生气。 江黯心头发软,说不清是什么原因,总觉得是风太柔和、酒太上头,她说什么都好听,说什么都让他欢喜。 他低头看着她莹润白皙的手指理着领带,想到他们婚后,她每天都会这样帮他系领带,整理领带…… “温大小姐宽宏大量,我吓到你了,你还帮我整理领带。”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温令霜被夸了几句,骄傲得不行,仰着头看他,“哦,对了,有件事忘记跟你说。” 江黯微微挑眉,示意她往下说。 温令霜从口袋里拿出昨天他给的那张‘签字画押’的纸,指着空白的地方,“我要在这里补上内容。” “什么内容?” “你听好了,婚后,我不想住在江家,因为我处理不来婆媳关系,我也不想伺候长辈。” 这话,听着有些没道理,也有些盛气凌人、目无尊长。 但偏偏顶着这样一张漂亮的脸、这样甜腻的嗓音,怕是说要拿刀子捅他,他都能考虑给她捅上一刀。 他笑,“还有吗?” “你这是同意了?” 温令霜有些讶异,她以为两人得掰扯一段时间呢,江家可是圈内出了名的传统,别说搬离江家独自居住,就连每天的早午问安都得掐点实行,前几年姚菲因没有早午问安被罚跪祠堂,被港媒拍到后,第二天就登上了头榜头条,港媒的嘴一贯的毒,说姚菲[坐拥千亿资产,老公却是出了名的二十四孝儿,有福享不得。] 圈内人也看笑话。 但也只是笑笑。 没人敢舞到姚菲面前。 毕竟姚菲一根手指摁下来,多少企业得破产,多少行业得消失。 温令霜对那新闻耿耿于怀,她觉得自己做不到姚菲这样,更何况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像老封建一样,伺候那么一大家子,还要跟婆婆早午问安的?她连自己父母都做不到这个份上,更别说姚菲了。 “我在京市的房产有很多,改天我让lon把地产信息拿来给你看看,你喜欢哪个我让人重新装修,要是都不喜欢,那就看看喜欢那块地皮,我给你买。” 江黯语气平静,丝毫看不出醉意,“婆媳关系不用担心,你不会有这种烦恼。” 温令霜知道江黯有钱有权,但长时间被负面新闻缠绕,都让人忘记其实他有权有势的程度早已经超过江寒禹和整个江家,温令霜美眸微微瞪着,瞪了好几十秒,才说:“你可别哄我,要是哄我进门,进门后就骗我住江家,我可是要跟你离婚的!” 江黯有些好笑。 哄她是一回事、骗她又是一回事。 他可以哄她,但不会骗她。 这个小脑袋在想什么,他说出口的话,什么时候假过? 沉吟片刻,“我们绝无可能离婚。” “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财政大权都交给你了。”他缓缓开口,“泱泱。” 他说‘泱泱’时,与家人喊她的语气完全不同,尾调是上扬的,声调是下沉沙哑的,说出口时就像雨滴落平静的湖面,绽放出无数涟漪,涟漪噼里啪啦的落在心尖上,竟有如大雨侵泄,温令霜咬着唇,想骂他犯规,她还没允许他叫他小名呢! 老男人。 是不是以前在外面也这么撩过别的女孩? 她又气又恼的瞪着他,说道:“还有,过几天你们江家祭祖,我不去!” 他点头,“行,不去就不去。” “……” 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怎么有种就算她说想杀他,他都能给递刀子? 江家祭祖那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说不去就不去。 温令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无名火,在听到他说完这句话后,头也不回的往厅里走去。 江黯看着她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眉头不由得皱起。 又是那句话说错了? 温令霜折回厅内,越过熙熙攘攘的宾客坐回到自己位置,刚坐下,就看见主桌的江寒禹跟姚菲夫妻二人,从容貌上来看,夫妻绝对般配,江栩跟江祁也完美的遗传了两人优越的轮廓,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触得少,对他们的印象也仅存在于媒体报道和圈内的口口相传。 江寒禹在商业上雷厉风行形象。 姚菲端庄大方、贤内助的形象。 就连江栩、江祁在没有江黯出现之前,都是人人夸赞的金字塔的大人物。 明明一家子都是这么好的口碑,为什么只有江黯口碑那么差?只是因为私生子吗?还是因为…… 温令霜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餐盘,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托腮,一只手无意识的玩着手机,坐在旁边的谭竹见她兴致恹恹,便坐到她身侧,压低嗓音:“怎么了?姐夫人呢。” 提到江黯,温令霜稍稍回神,脸色难看的说:“在后院散酒。” “啊?”谭竹愣了一下,“也没喝多少吧,怎么就醉了?” “我给他灌了很多。” “……”谭竹笑出声来,“你可真是……” 说完,又意识到不对劲,“欸,不对啊,你给他灌酒干嘛,人家又没做错什么?不会还在因为他看光你的事生气吧?不是说原谅了吗?” “不是因为这件事。”温令霜扭头看她,认真的问,“你觉得江黯是个怎样的人?” 谭竹思考一下,“很好的人啊,你跟他接触这几天,不觉得吗?” “除了这个?私生活呢?” 谭竹笑出声来,“哦,你是不是想说,姐夫在你之前,有没有交过别的女朋友,是不是?” 温令霜抿唇:“我觉得我爸调查的不够透彻。” “比如呢?” “比如他的感情生活。”温令霜咬着牙,“我怀疑他偷偷交过很多女朋友。” 否则这撩人手段怎么一套一套的。 “不可能吧?”谭竹表示怀疑,“我调查的时候,都查不到他感情生活。” “对,查不到。”温令霜压低嗓音,“查不到,不代表没有,只是你跟我爸的手段太低级。” “……” 谭竹翻了个白眼,“就你今天跟他在祠堂拥抱的那个画面,我敢百分百保证,姐夫……” 她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的声音说:“绝对是个处.男。” 这更可怕! 三十一岁了怎么可能是! 温令霜推开她,“反正我不管他过去怎么样,以后他要是敢背着我找女人,我就断了他财政大权!” 她活到这么大,还没人敢让她丢面子,江黯要是敢让她丢面子,她绝不放过他! 越想越气,也不知道在气什么,反正没什么心情继续吃,正欲离场,温津叶就让她去敬江寒禹跟姚菲夫妻,还有江黯的几个叔叔伯伯,都他们是特意过来赴宴,不能失了礼数。 温令霜耐着性子,端着酒走到主桌敬酒。 对于这个未来儿媳妇,江寒禹的态度还算不错,在那么多的千金小姐、名门贵族里,温家算出挑的,相比之下,姚菲的态度不算热络,平平淡淡,点到为止,从直觉来说,温令霜觉得姚菲并不喜欢她,酒刚递到姚菲面前,她抻了几秒没接,温令霜敬酒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 停了会儿,一只大掌伸了过来,握住她细嫩的手腕。 偏头望去,就看见江黯出现在身侧,继而接过她手里的酒杯,握住她手腕的手也变成了牵住她的手。 姚菲看到江黯出现,眼神暗了暗。 但仍旧表现出端庄大方的姿态,从江黯手里接过那杯酒,说道:“那我们过些日子找个好时辰公开联姻吧,至于结婚日期,再跟温家好好商量商量。” 说完,一口将酒饮尽,“那妈妈就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了。” 皮笑肉不笑。 江黯微微颔首,牵着温令霜的手折回自己的座位。 走了几步,温令霜就说累了,想上楼休息,未等他发话,扭头就往楼上走。 谭竹看着江黯疑惑的模样,笑着说:“姐夫,你别管她,我姐这个人别扭起来的时候是这样的,别说今天宴请宾客,就算是你们的结婚典礼,只要她不开心,照样能撂担子走人。” 江黯捕捉到重要信息。 ——不开心。 从刚才在院子里就不开心。 可到底不开心什么? 他已经答应她婚后不住江家,也答应她不回江家祭祖。 “那你的意思是,我还得哄?” 谭竹看他虚心求教的模样,难得耐心,“欸,错了,这种情况不能哄,因为她不是一般的生气,她是醋。” 而且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嗯?” 醋是什么意思? 又涉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谭竹见状想跟他多说几句,却被父母叫过去说事。 江黯不好失了礼数,只好坐回位置上用餐。 但满脑子都是她生气的模样。 拿出手机,点开她的聊天框,发现她的头像变了。 昨天加她的时候,她的头像还是一张穿着高定礼服的黑白复古全身照,今天换成了仙人掌,看样子还是刚换的,朋友圈也更新了,配图就是仙人掌,文案是:[别惹我,我可浑身都是刺!] 江黯不动声色的点了个赞。 然后打开她的聊天框:[泱泱。] 没回他。 江黯:[以后姚女士说的话,你可以不用听,她要是找你麻烦,我会帮你撑腰。] 但信息发出去如石沉大海,对方始终没回他。 晚上九点,宴席结束,温家送江家下山,浩浩荡荡的豪车开了一路,江黯的车在中间,大概是台风天的缘故,天空又飘起零星的雨花,江黯欲上车时,江栩不知道从哪里走过来,拦着他的车门。 倒是不敢做什么。 因为江黯离开温令霜,浑身的气场就遮掩不住,单单一个眼神扫射过来,就像大山沉沉的压下来,震慑力大得惊人,漆黑深邃眼眸如同望不见底的黑潭,淬满无数冰霜,江栩心里发毛,想发难的话卡在咽喉中上不来下不去。 他其实就是想来讽刺讽刺他,宴席后半场温令霜都甩脸上楼了,说明对他并不满意,否则怎么能这么失礼? “江黯,别得意,就算你跟温家联姻,温令霜也不好搞。”江栩沉默半天,开口说话。 江黯没接话,眼神的戾气和震慑在无声蔓延。 江栩强压心中恐惧,转身朝自己车子的方向走去。 lon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地说:“要做吗?” 江黯摇头。 他有句话说对了。 温令霜不好搞。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是要娶她的。 哪怕她不满意、不开心、不想要。 8、第 8 章 雾色渐起,淅沥沥的小雨落在窗上,极快的风速将雨滴拉成细长的雨痕,视野逐渐模糊,室内的古董广播正播放着最新台风消息:[根据最新气象监测,今年第5号台风“琉璃”正逐渐向本市沿海靠近,预计今天下午到夜间将带来强风暴雨天气。目前本市已发布台风黄色预警信号,部分区域可能伴有短时强降水、雷暴和大风。] 温令霜趴在床上,双腿晃荡着,放在旁边的手机停留在跟江黯的聊天页面上。 在床上翻滚了几下,睡意袭来,抱着枕头沉沉入眠。 这一夜,狂风肆意,暴雨侵袭,温令霜半睡半醒,勉勉强强睡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刚睁眼放在旁边的手机就亮了起来,伸手将手机拿过来,入眼就看到江黯发来的信息:[昨天跟家人商量了一下,下周三的日子不错,可以召开发布会公开联姻的事,你觉得呢?] 下周三。 温令霜眯着眼眸,像一只慵懒的波斯猫,睫毛眨了两下。 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半支着身体,发送信息:[下周三不是你家祭祖日?这个时间公开联姻?] 江黯:[你肯理我了?] 猝不及防的消息映入眼帘。 昨天的事涌入脑海。 怒火仍未消散。 做作的回:[我为公事理你。] 江黯:[那你同意吗?] 不是她同不同意的事,是江家同不同意的事,他们温家算对祭祖一事严苛谨慎,不说办得多出色,至少每年全家族都在出力,江家比起温家来只多不少,书香门第,钟鼎世家,祭祖是天大的事,怎么可能回因为联姻而不举办? 要么就是江家并不在意她这个儿媳妇,祭祖跟公开联姻的事可以同一天办,两不耽误,只是江家不出席罢了。 她胡思乱想中。 江黯已经把所有的发布会内容、流程发到她手里。 密密麻麻两大页。 随意一翻。 入眼第一行就是:“珠联璧合,共启新章”——江温暨联姻公告发布会。 时间:8月30(周三)下午15:00-17:00 地点:半岛酒店大宴会厅 下面是参会核心人员名单、拟邀嘉宾与媒体名单。 其中的嘉宾都是政界商界的重要人物,有几个甚至连温令霜都觉得震撼的地步,反反复复江拟邀嘉宾名单看了一遍,确认那些大人物与江黯的关系后,心头无端颤了颤。 再往下看,就是正常发布会流程,什么嘉宾签到媒体入场,双方致辞和访谈,媒体问答环节……与之前的发布会不同的是,这次发布会上多了个交换信物的环节。 她没什么耐心,将流程看了一眼后,回复消息:[收到了。] 发完,也不管江黯回复什么,掀开被子,光着脚下地,若有所思的朝着洗漱间走去,走到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吊带睡裙,模样漂亮精致的自己时,恍惚了,片刻后,她猛地走到镜子面前,在白皙的肌肤上寻觅到丝丝黑影——居然是黑眼圈! 要死。 都怪江黯,如果不是他昨天说那些话,她也不至于半睡半醒!美容觉都睡没了! 气恼的将所有情绪推卸到江黯身上后,咒骂几句才转身去洗漱。 洗漱完下楼,发现几个叔叔伯伯和姨姨们没走,围坐在厅内不知道在聊什么,谭竹率先看见站在台阶上的温令霜,挥手喊道:“姐,姐,快下来!” 温令霜兴致恹恹,“干嘛……这一大早。” “还一大早呢。”温津叶听到声音回眸望去,用手指了指手腕上的手表,“十点钟了。” 温令霜打着哈欠,用手拍了拍嘴,懒洋洋地说:“我还没睡够呢。” “别睡了。”谭钰笑着说,“霜霜,快过来,江家说中午要过来商谈联姻发布会的事,说是定了下周三,问我们的意见。” “别问我。”温令霜还想着她的黑眼圈,“你们爱定什么时候定什么时候,不过我丑话说前面,下周三是江家祭祖日,他们特意把时间定在这个时候,是不是江家根本就不在意联姻?不来参加发布会?” “这是江家掌权人的联姻发布会,江家怎么会不在意,怎么会不来?”温津叶皱眉说道,“江家把祭祖日往后推了。” 温令霜困得要死,又打了个哈欠。 刚张嘴就听到温津叶这话,困意顿时消散,傻眼至极的看着他,不可置信的发出一声,“啊?” 温津叶看到女儿这样,无奈地说:“人家江家重视得很,把祭祖都往后推了,我看是你不重视。” 温令霜无话可说。 她确实不重视。 但那是基于她觉得江家不重视的基础上,甚至于连这个发布会都不想去了。 塑料联姻。 谁爱去谁去。 可谁能想到江家能为了这次联姻把祭祖日往后推? 那么在意焚香顶礼、恪守成宪的传统,会为了她而变更。 温令霜绞了绞手,说道:“懒得搭理你们。” 说完,起身朝着楼上走去。 温津叶看着温令霜离去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 自家娇养长大的富贵花,将来要是嫁到江家,有他们江家好受的,不过来看起来江黯应该吃得消,几天接触也没见他反感。 也是。 自家女儿,圈内公认漂亮,谁不喜欢谁瞎了眼。 * 中午十一点,江黯跟江寒禹、姚菲三人再次登门,洋洋洒洒的礼物装了十来车,说是送给温令霜的见面礼,佣人搬了半小时才搬完,其实送礼这事对温家来说是司空见惯了,光是温令霜追求者送的礼物都能装得下一整个房间,只是像这种装了十来车的倒是头一回。 跟江黯送温令霜车子一样,礼物并非千篇一律,而是经过精挑细选,光是珍珠项链每十条就有三条是来自顶尖收藏家手中收购回来的老古董,投资回报高,收藏价值高,甚至有那么两三条在不显眼处被刻上了[温&江] 这么一来,只能是自我收藏和佩戴了,没人会出资收购刻有别人名字的收藏品。 温令霜的指尖拂过那些不显眼的地方,[温&江]的痕迹在指尖残留。 温在前,江在后。 大小姐眼里露出一丝满意,火气也消减几分,穿戴整齐下楼,两方家长已经在谈发布会的细节和内容。 正谈到发布会上交换信物,江寒禹让温家别操心,这些事一概由他们来做。 气氛融洽,温馨至极。 说来没什么不对劲,江家的态度摆在那,挑不出刺,只是…… 温令霜的眼眸落在姚菲身上。 她这个未来婆婆。 怕是不太好对付。 脸上笑着,眼却很冷。 江黯与他们夫妻同坐一边,却没坐得紧,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脸上没太多表情,偶尔目光落到她身上时,会露出些许礼貌的笑意。 温令霜也不假辞色的看着他,像猫咪般漂亮的眼眸直勾勾的,仿佛在说——还没嫁你,看什么看。 江黯读不懂她的情绪。 但是那双眼睛真的很漂亮。 生气、愤怒、哪怕是做作的矫情,也能生出几分媚态。 他想,昨天没哄好,今天多送些礼物,应该能哄成功。 “哦,对了,在之前我就让人给令霜定做了礼服,发布会用的。”江寒禹开口,看着温令霜,“你要不要试试看?不合适的话我让人给你重做。” 送来的十来车礼物里,礼服占比最重,光是常服就有十来套。 温令霜乖巧的说句谢谢叔叔,然后起身朝着楼上走去。 谭钰见温令霜上楼,冲着江黯笑道:“江黯,你上去帮着选选吧,毕竟是你们的发布会。” 江黯微微颔首:“好。” 他起身跟着往上走。 二楼的格局,算驾轻就熟,只不过有上次浴池的事,不敢上前,深怕她又脱了衣服,风情妩媚出现在他眼前,说他看光她。 想想都头疼。 而在隔间的阿水已经听到了脚步声,沉稳有力,一听就是男人,可脚步声停在了最高层的台阶处就没再继续了。 等了几分钟,阿水从门里走出来,看见江黯站在台阶上,愣了片刻,连忙说道:“江,江董,您怎么站这?快进来。” 江黯没进,站在那,“温小姐在换衣,不方便。” “小姐还没换呢。”阿水笑着说,“小姐正愁换什么好。” 听到这话,江黯才迈开步伐走进去。 刚进门就闻到淡淡的百合香味,偏头望去,旁边敞开的窗户上摆满了新鲜的百合,在骄阳的照耀下,花瓣上的水珠颗颗饱满剔透,晶莹水润,窗户旁边就是大面积的乳白色窗帘,半面被风吹得摇曳,半面平静的遮盖住了衣帽间。 温令霜的衣帽间大得夸张,每个季节的衣服、鞋子只穿一次,有的会反复穿,但不会超过五次,每天早上都有最新的衣服送入衣帽间,光是选衣就是一道难题,所以早些年温家为她专门配备了搭配师,负责每天的搭配。 江黯撩开窗帘,就听到里面传来了陌生的声音。 “江家注重传统,发布会必然是要穿得保守些,低调内敛的白色、黑色、紫罗兰、淡雅蓝都是首选的颜色。” “还有配饰,尽量采用珍珠、翡翠……” “打住打住,你的意思是我要迁就江家,所以要穿白色、黑色,还要戴珍珠,翡翠。”温令霜甜腻的嗓音传来,“我才不要,我要穿,就穿大红色,大紫色、大黄色。” 江黯听到这话,大致能想到那样一张漂亮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挪步往里走,偌大的展示柜t台前摆着几个意大利组合沙发,温令霜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摆在台上的高定礼服,抬起莹润的手指,指着其中颜色最亮的大红色,说道:“我就要穿它。” 搭配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得有些错愕。 那确实是一件亮眼、华贵的礼服。 后背□□式设计,两根水晶吊带在光的衬托下折射出耀眼的火彩,裙摆逶迤拖地,前短后长的设计能大幅度展现出穿戴着的身材。 这件要放在结婚当天没问题。 发布会就过于抢眼。 毕竟按照正常时间,那天本应该去江家祭祖,是为了发布会才把祭祖往后挪的,怎么能在发布会上穿如此鲜艳的红色? 搭配师不敢说话,只能看着她走上前拿起那件红色礼服。 刚拿起来,扭头就看见江黯站在一旁。 超一米九的身高,比旁边的假性模特还要高出几分。 她拿着礼服,看着他说:“怎么样?” 江黯笑着说:“不错,试试。” 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温令霜拿着礼服朝着换衣间走去。 像这样的礼服,一个人是穿不上的,阿水跟搭配师跟着往里走。 江黯目送她们进去,站在那里等着。 不多时,换衣间里传来几人的说话声。 阿水:“小姐,这礼服怎么像严丝合缝一样的?您是提早把尺寸报给江董了吗?” 温令霜:“我才没有,是我爸妈吧。” 阿水:“哦……” 阿水:“那意思就是很早之前,江家就决定要来娶您了?” 礼服的定做可不是一朝一夕。 尤其这么重工的礼服。 换衣间里一下子没了声。 过了七八分钟,拉帘拉开,温令霜从里面走了出来,江黯抬眸望去,在光影之下,美人如玉,细嫩白皙的肌肤仿佛发着光,有着丝绸的柔滑,娇艳的五官未施粉黛,像从水中捞出来的芙蓉,清新脱俗,曼妙身姿被礼服包裹着,从胸口到腰部、再到腿部,没有一寸不贴合。 江黯知道她漂亮。 可漂亮到能让人想要藏起来,就不太妙了。 他怕别人会觊觎。 温令霜见过很多男人惊艳的目光。 在她看来,不过尔尔。 都是垂涎她美貌。 江黯的目光,有些不同……几分惊艳、几分讶异、几分晦涩难懂、几分复杂。 那些情绪糅杂在一块,更多的是像欣赏。 像欣赏艺术品一样的欣赏她。 温令霜踩着细高跟鞋走到他跟前,因为高跟鞋的缘故,倒也不用仰头看他这么夸张,“我决定就穿这套去参加发布会,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虽然他说的一切都会被否决。 江黯沉思片刻,“很好。” 唯一不好的是,胸口太低、前摆裙子太短。 不过他没什么资格插手她的穿衣爱好。 听到他说好,温令霜笑着拢了拢裙摆,展示裙摆上的刺绣和钻石。 “以前穿过这样的礼服吗?” “嗯?” “就是……”江黯稍稍停顿,“这么性感的礼服。” 性感的、礼服。 还这么。 几个关键词涌入温令霜耳里,如擂鼓般捶打心门。 她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满脑子都是老封建、老男人、比她爸还守旧,现在哪个千金大小姐参加活动不穿这样的礼服? 美眸瞪着,像一直炸毛的猫。 眨了两下,似乎在确认他说的话。 江黯见她连话都说不出来,意识到话说重了些,补充道:“但是很漂亮。” “泱泱。” 9、第 9 章 谁都喜欢听夸奖,温令霜也不例外。 哪怕听了无数次,依然会为漂亮二字高兴。 鸦羽似的睫毛轻轻往下垂,眉眼落在了他左手的食指上,痕迹处有白色的膏体,看样子是有按时涂抹了,如果二叔说的没错,功效也到位,最多三个月,这个痕迹就会消散无痕。 看了几秒,突然想起什么,抬眸问道:“对了,你穿什么?” 江黯对穿着倒无特别讲究,大方得体即可,这次出席发布会不同,各大顶级品牌方和业内人士嗅到风声,早就提前联系,一边想借此跟江黯攀上关系,一边又想借着他的身份地位做宣传,按照往日,这些品牌方必不敢如此嚣张,奈何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冒着被封杀的风险,也得前来试一试。 所幸,江黯很重视这次发布会,穿着方面确实颇具考究,给了奢侈品方一些机会。 发布会总共五套高定,两套新中式与现代融合的西装,两套偏经典英式剪裁,一套意大利罗马式剪裁。 江黯选了其中深灰色的英式西装,配黑色衬衫和暗色领带,清晰的肩线、收腰和较高的纽扣位置,整体呈现出庄重严肃的气质。 看过照片后,温令霜的目光落在双排扣马甲上,几枚黑色纽扣紧紧扣在腰线的位置,将劲瘦结实的腰部线条融合得极其完美。之前见他穿西装和衬衫,或许剪裁的缘故,没有这样的庄重、也没有这样的……好看。 好似在双排扣马甲之下,鼓鼓囊囊的肌肉线条也如剪裁一般,柔和却硬实。 她默默收回目光,表示对衣服的满意,提起裙摆往换衣间走去,阿水跟搭配师见状,上前帮着提裙摆。 “忘了问,下周三不是你们祭祖日吗?怎么说变就变了。”她边走边问。 江黯看着她的背影说道:“变更祭祖日的事是我提的,你不要有压力,一整年就下周三时间最好,错过那个时间,其他日子都不好。” 温令霜一愣,扭头看他,“照你这么说,婚礼都得明年举办了?” 江黯的身子微微倚靠在罗马柱边上,唇角嗪着淡淡笑意,“很着急吗?” 温令霜被噎到。 本来就是随口一问。 被他这么说,好像今年不能结婚就不行似的。 红唇抿成一条线,根根分明的手抓着裙摆,想要出声反击,却又觉得不够解气,努力的扬起一抹笑容,说道:“是啊,想提前验验货呢,江先生。” 万一你身体有残疾。 万一你身上有疤痕。 万一你身上没有肌肉。 都是她退货的理由! 说完解气,踩着细高跟鞋就往换衣间里走去。 全然不管江黯逐渐深邃的眼神。 换衣间里,阿水帮着解后面的绑带,欲言又止。 虽说小姐嫁到江家,不过就是换了个地方居住,可依她看来,江家除了江先生都不是什么好人,尤其是姚菲女士,精明干练,比起太太,面相狠厉多了,也不知道小姐嫁过去会是怎样的。 想到这,阿水眼眶逐渐泛红。 抽搭了两声,被温令霜听见了,她微微偏头望去,看见阿水垂着头整理绑带,眼眶红红的。 阿水跟了她很多年,打有印象起就在她身边,除了个子不高,其他都很优秀。 再加上温津叶并没有第二个子女,温令霜就将阿水当做自己的妹妹来看。 见她眼眶泛红,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怎么了?阿水。” “没什么。”阿水摇摇头,“就是听到小姐刚才说结婚的事,想到将来嫁到江家受欺负怎么办?江先生又不是江太太亲生的……” 她说得极其小声,怕被外面的江黯听见,跟蚊子似的,“到时候真要起冲突,阿水怕保护不了你。” 这会儿她气自己不是个男人。 要是男人就好了。 温令霜听到她说这话,心软得一塌糊涂,转身抱住阿水,低声说:“怕什么,你没听过制衡之术啊。” “啊?”阿水红着眼眶,趴在温令霜的软绵绵的胸口上,想着这么软的地方将来也属于江先生,眼眶更红了,“什么是制衡之术?” “要么说你小呢。”温令霜捏了捏阿水的脸,“你就记住,擒贼先擒王。” 阿水似懂非懂。 抽了抽鼻子,“那是谁贼,谁是王啊。” 搭配师听到这话低低一笑,说道:“小姐已经在擒王了。” “……” 阿水还是不懂。 * 礼服确定、细节谈妥后,江黯就随家人离开了。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位于京市东侧的胡同门口,胡同被一道大门隔开,外头是热闹鼎沸的市中心,车来车往摩肩擦踵,而大门内两排整齐的院落大门毗邻而建,进口昂贵的紫檀,外界难求,这里却种了整整几十棵。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散落下来,形成斑驳跳跃的光点。 江寒禹牵着姚菲的手往里走。 姚菲这几天身热,发着低烧,人显得没精神,再一联想到江家为了江黯的发布会的事把祭祖延后,就更加坐立难安。 她嫁到江家那么多年,熟知江家是个传统观念极强的家族。 祭祖、走亲、年庆,无论身居要位、还是国际大人物,都得老老实实回来,几百年的规矩,到了江黯身上破了戒。 她扭头看了一眼江黯。 只一眼。 便又收回来。 如今江黯的气场,确实与众不同了,想当初刚来江家时瘦黑弱小,好似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的蚂蚁,只要她轻轻一摁手指头……只要她轻轻一摁…… 姚菲不由得攥紧手心。 突然听到前方有人在喊她,抬眸望去,是儿子江栩江祁,见到他们,姚菲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这么热的天,怎么也来老宅了?” 江家上下几百口人,直系也好旁系也罢,大部分都住在二环内,甚至于胡同对面的紫荆大厦就是江寒禹二弟的产业,老宅只有江老爷子夫妻俩居住,每年祭祖日需回来,其余的日子得看老爷子心情。 老爷子特权多、权势高,即便七十多岁高龄,手握的实权江家没人能比得了。 人人巴结他、恭敬他、后辈拼了命的孝敬他,就是不知道这孝敬背后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江栩扶着姚菲进门,说道:“不是说谈联姻发布会的事吗?爷爷叫我们过来吃饭,听听江家那边的意见。” 说这话时,江栩的目光落在江黯身上,笑着说:“毕竟是大事,我们几个做哥哥的也得帮衬帮衬。” 江黯没说话,走到旁边的紫檀木椅坐下,双腿交叠,阳光从旁边的木制花窗打进来,落在他黑色西装上,衬得他矜贵优雅,深邃眼眸无半分情绪,一只手搭放在左手食指上的伤痕处,声音不高不低,“帮衬这话能从你江栩嘴里说出来,挺少见的。” 江栩听到这话,脸色骤变,想起在温家后院被他揍得那一拳,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当场就要发作。 可刚撕破平和的伪装就被姚菲拽住手腕,冲着他使了使眼色。 示意他江老爷子在场。 江栩看了一眼江老爷子,只能将怒火压下去。 其实江黯得势,也不能怪将老爷子偏心,江黯二十五岁时还在希宁集团基层工作,那时别说私生子,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职员都能踩在他的头顶上,江栩江祁想整他,几乎只需动动嘴皮子,也就在年底,因缘际会,江黯去了趟南雨镇出差。 江黯也不知道看到什么人和事,回京市后就跟上级提了南雨镇的项目,上级没同意,他就跳过上级来找江老爷子,爷孙两促膝长谈后,江老爷子拍案将项目划给了江黯。江黯从前期的调研、规划、再到资金筹备、建设、运营,全程把控。 现如今,整个南雨镇的gdp从暴涨134%。大幅度的推动当地经济发展和旅游业进步。 有了南雨镇项目,江黯获得的支持和资金开始逐步上涨,15年创立旭誉科技,两年内完成b轮融资,16年反向并购上市公司宁悉股份,实现智能仓储业务板块整合,17年并购南岭白茶供应链企业,完成上游产业闭环,一桩桩一件件挑出来,都是足以抗衡老一辈资历,更别说同辈,几乎是降维打压。 集团将他任命为继承人,并不意外。 意外的是,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彻底翻盘。 他翻盘了,江栩江祁就不好过了,不说在江老爷子面前露不了脸,就淡淡说集团的控制权,大部分都已经掌握在江黯手里,当初像捏蚂蚁一样拿捏他,现在反过来了,是他像拿捏蚂蚁一样拿捏他们。 气氛无形之中又变得紧张起来。 江祁见不得江栩被气,帮他说话:“有什么好得意的,温家那大小姐也就长得漂亮,除此之外,没什么优点。” 说完,又道:“到时候家宅不宁,可不要影响到集团。” 江黯的眼神慢慢扫射过来,摸着痕迹,语气极具压迫感,“你最近闲得慌是不是?听说集团最近有西海项目,调你过去监督怎么样。” 他说这话,不是在问。 因为在江家,他已经不需要过问任何人的意见。 他说,就是要定他去西海。 江祁一下子慌了,怒不可遏的瞪着江黯,还没说话,姚菲就笑,“江黯,哥哥们就是跟你开玩笑,西海那么荒凉的地方,你哥哥吃不消,哎呀,你说说,今天这么好的日子谈工作干什么,咱们谈发布会的事。” 姚菲扭头看着江老爷子,“时间就定下周三,好日子,大吉,除了跟祭祖日撞上,没别的缺点。” 江老爷子摸着手中的拐杖,精神矍铄,在听到祭祖日时,语气平淡,“这事很早以前就谈过了,旧规矩总是要为新人让路的,他们婚姻幸福,也是江家福荫,倒是你们,连着为小辈操办发布会、祭祖,辛苦了。” 姚菲皮笑肉不笑,“不辛苦,应该的。” 她慢慢扭头看着江黯,说道:“作为父母,该为子女分忧。” 江黯与她直视,上位者的气场强大至极,即便他只是坐在那,姿势并没那么端正,却以慵懒之姿抵逼人之势,眉眼往下压,一字一句,“多谢,姚女士。” 姚菲攥紧手心。 姚女士这三个字,说出来都像在打她的脸。 她看了一眼江寒禹。 江寒禹饮茶,像是早已经习惯江黯的这个称呼,并无太多动静。 姚菲指甲刺入掌心,将周围的肉刺得发白,只能将那口气活生生咽下去。 来日方长。 这么多年,她没抓到江黯一个把柄,只要温令霜进门,就算拿捏住他一个把柄,不管他喜不喜欢她,夫妻总归是一体的,为了利益、为了面子,他必须得妥协,到那时才是新仇旧恨一起算的时候。 胡同里安静,房间更是多不胜数,老爷子让几个小辈吃了饭住几天再走。 顺便把江黯叫到自己房间,将祖传的翡翠玉镯交给江黯。 说是江家几百辈人传下来的传家宝,给未来孙儿媳妇的。 翡翠通透,一看就是极品。 小时见奶奶戴过,现在要过渡给温令霜了。 她那小手。 戴上应该很漂亮。 “姚菲的话,你不要过分在意,她这个人就是这个性格,改不了。”江老爷子缓缓开口,“你看在她对江家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做什么事留点余地。” 江黯点了点头,收好翡翠朝着门外走去。 江老爷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仿佛看到江寒禹小时候。 这么出色、这么挺拔、这么有能力……偏偏不是从姚菲肚子里出来。 站在旁边伺候江老爷子多年的于叔,看着江黯的背影,叹息道:“真造孽。” 江老爷子叹息,“老了老了,管不住了,也罢,养一头狮子,总比养一群长着利爪的家猫好。” 于叔点头,将旁边的茶杯递到老爷子手中。 风和树静,一缕缕斑驳的光影从缝隙的落叶中散落下来,江黯拿着翡翠往西边的厢房走去,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他,扭头望去,就看到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鬼鬼祟祟趴在房门里看他,见四下无人就从房间里跑过来,说道:“三哥!你想死我了,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江黯有些无奈,伸手弹了弹对方的脑门,“江亭,你今天不该在学校吗?” “听说你要回老宅,我就请假回来了。”江亭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我听大伯说你们今天去温家定亲了,怎么样怎么样,温家大小姐是不是跟传说中一样漂亮?” 江亭是二叔江奚的儿子。 是整个□□里,为数不多向着江黯的小辈。 天天三哥长三哥短的。 江黯微微挑眉,“传说中?” “你不知道啊?”江亭摸了摸脑门,“那个温大小姐可是咱们圈子里出了名的美艳,我有朋友说远远见过她一眼,就那一眼……”江亭束起一根食指,夸张地说,“他说他这辈子都不想闭眼了,一闭眼都是她。” “……” 倒也不算夸大其词。 她是很美。 “所以呢?” “所以你开发布会得带我去!”江亭拍着胸脯,“我都跟我朋友说过了,说我会把三嫂的照片拍给他们看!让他们羡慕羡慕。” “不准拍。”江黯抿唇说,“不能这么没礼貌。” “那我就去问她,她同意你总没话说了吧?” “……” 江亭见他不语,笑着说:“我保证,我会很有礼貌的问她。” “……随便你吧。” 反正惹毛她,谁都别想好过。 江黯转身离开。 江亭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嘟囔,“一定很漂亮,而且是惊世骇俗的漂亮,不然我三哥这狗脾气,怎么可能答应联姻?” * 发布会的日子定下来后,温令霜就进入一整套流程,每天逛吃逛喝,做头发、做美甲,买一大堆用不着的奢侈品和收藏品,时不时跟闺蜜们组团开party,时不时包私人飞机去国外看秀,几乎没有一天是空着。 闺蜜们知道她要嫁给江黯,面色不显,心里都在担忧。 群里发了一大堆什么心理学、自我救赎的心灵老鸭汤。 为的就是让前半辈子风光无限的温大小姐遇到婚姻困扰时能想开点。 毕竟结婚、还是嫁给江黯,跟身陷炼狱有什么区别? anne:[那这么说结婚后你就得像二十四孝好儿媳,天天伺候公婆?] grace:[oh,no,简直要命了。] claire:[听说江家家风特别严,很看重名声的,霜霜宝贝,我怀疑我们这是最后能够跟你见面的机会了。] anne:[让我们为即将嫁给坐拥千亿资产,嫁入顶级财阀世家的温大小姐送行!] 温令霜:[你们有病没?我是结婚,不是办葬礼,什么二十四孝儿媳,什么伺候公婆,江黯答应我了,婚后不住江家,不照顾公婆,就连祭祖,我也不去。] anne:[……] grace:[……] claire:[……] 温令霜把手机一扔,趴在床上敷面膜,边敷面膜边看手机,江黯给她发来了信息,全是发布会现场的布置和来宾媒体的名单,随便一翻,就看到宾客名单里有陈宣和的名字。 好看的眉头皱起。 陈宣和。 请他干嘛? 既不是身份地位高的宾客,又不是媒体记者。 她把名单划出来,将陈宣和的名字框住,发送信息:[?] 江黯:[请他来见证。] 江黯:[见证我成为你未婚夫的过程。] 温令霜怔住。 她竟然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丝醋意? 错觉吗? 明明之前他见陈宣和时,可是什么情绪都没有的。 10、第 10 章 疯玩了几天,到了召开发布会当天,温令霜罕见的发了低烧,家中医生看过后只得出一个结论——过度紧张加上饮食不规律,温令霜躺在床上听到这话时,心虚的垂下眼眸,饮食不规律她承认,这几天老想着要公开联姻的事,情绪不佳,饭点没胃口,有胃口的时候又不在饭点。 但至于过度紧张,她是不认的。 她才不会因为跟江黯联姻而紧张。 因为是重要的日子,谭钰只能让医生开了退烧药,先将低烧压制住,又让厨房熬了补身体的粥和汤,温令霜勉勉强强喝了一口后,虚弱的靠在谭钰肩膀上,矫情的抓着她的手,撒娇道:“妈妈,发布会能不能不去啊。” 谭钰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什么事都可以听你的,这件事不行,江家为你都推迟祭祖日了,要是再推迟就说不过去了。” 温令霜哼哼唧唧,像只小猫在谭钰肩膀上磨蹭。 磨蹭了半天,才肯张开嘴吃药。 连哄带骗。 终于是把该吃的都吃了。 拖着病体,起床换礼服,洗漱化妆。 等做完所有事后,已经是早上八点多,温家人浩浩荡荡的开了十几辆车去发布会现场,路上,药效起来了,温令霜倒在宽阔的车内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交谈的声音,低沉、沙哑、略带着熟悉感。 不多久,仿佛车门被拉开,轻微的响动和走路声,声音到她跟前后就安静下来。 江黯打量着面前熟睡的温令霜。 车内空间开阔,车座可变成一米五的床,温令霜乌黑浓密的卷发如海草般铺洒在周围,鸦羽似的睫毛在白皙柔嫩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红唇上涂抹着偏樱色的口红,衬得圆润饱满,身上穿的是一周前定好的大红色礼服,前短后长的设计,可以完美的将她两条细长匀称的双腿展露无疑。 她睡得很熟,听到响动也仅仅只是皱了皱眉,很快又沉浸在梦中。 江黯坐到她身侧。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熟睡安静的温令霜总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像一个人,她跟温令霜一样,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连穿衣风格都很类似,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她有没有成为自己口中所说的那种人,有没有做到自己想要做的事。 恍神间,温令霜翻了个身,腿部的动作变大,露出来的部位也更多,再翻个身,他怕是真的要看光她了。 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燥热起来,江黯移开视线,开始解自己的西装纽扣。 本意是想脱下西装盖住她大腿的位置,但刚脱下,就听到声音传来甜腻软绵的声音,娇娇的,“你干嘛……” 就像一只小猫咪。 江黯回眸望去,撞入温令霜那双睡眼惺忪的眼眸之中,他克制平静地说:“脱衣服。” 给你盖。 这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温令霜就说:“不行,江黯,我不接受婚前性行为。” “……” 江黯解纽扣的动作停住。 温令霜其实也没往那方面想,但谁睡醒看到这样俊美好看的男人坐在面前脱衣服不想歪的?更何况圈内玩得花、玩得大的太子爷比比皆是,见得多,也就无法单纯思考。她用手捂着胸口,因为吃过药,没什么力气,看起来更像是在调情般,把小小的手覆盖在白皙圆润的胸口上,继续说:“要做这种事,只能婚后。” 江黯沉默片刻,“只能婚后?” 婚后得明年呢。 温令霜咬唇,“你要想做也行……” 她伸出一只手,“一手交财政大权,一手就给你。” 钱和人。 她要钱。 江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财迷动作给逗笑了,唇角微微上扬,想起那天在宴席上谭竹跟他说,姐姐虽然娇生惯养长大,但在钱财方面一点不含糊,他停止了解纽扣的动作,微微弯下腰来看她,“温小姐,财政大权早就盖章给你了。” 江黯这张脸,好看到无可挑剔。 弯下腰时,正好一缕金光透过车窗的缝隙散落到他的侧脸上,将侧脸线条融合的极其流畅,暗黑色的瞳孔比起茶色瞳孔多了几分危险禁忌,就像克己复礼的外表下隐藏着暴戾狠绝的第二面。 但不可否认的是,无论是克己复礼的他、还是暴戾狠绝的他,都是他。 她并不害怕,也不畏惧。 温令霜心头发颤,是来自心底深处的颤,轻轻‘唔’了一声,说道:“那是小儿过家家。” “没人可以在盖了我的章后说是过家家。”江黯很认真严肃的看着她,“我应允你的,就是你的。” 听到江黯这话,温令霜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稍稍有些落地。 在等待召开发布会这几天,她跟着闺蜜们吃吃喝喝玩玩,似乎企图像用这些举动来遗忘这件事,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不安、恐惧、害怕,明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享受荣华富贵,就要为这些荣华富贵做出牺牲——长大后要嫁给一个陌生的、不爱的男人,明明在得知江黯是她未婚夫时,就已经接受好这样的安排。 可真的愿意吗? 真的要嫁给他吗? 一个未知的、不熟悉的、从未参与过对方生活的人。 医生说她过度紧张引起的低烧,其实是想到江黯会是她共度一生的伴侣,会是亲密无间的爱侣,那种焦躁不安令她无所适从。 然而这些恐惧紧张、无所适从,在看到江黯时,莫名其妙消散不见了。 好像每次见他,三两句话总能让她安定下来。 他有魔力。 一种,她看不到、摸不着的魔力。 温令霜翻了个身,侧着打量着他,说道:“江黯。” 声音依然娇娇的。 江黯轻轻‘嗯’了一声。 “你有对除了我以外的女人这么应允过吗?” 生病的温令霜真的太娇了。 说的每个字的尾调都上扬。 江黯的心摇摇晃晃,像坐在江南烟雨的小船上。 她的问题让他觉得好笑,摇了摇头,说道:“财政大权有多重要,你比我清楚。” “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 “就是……”她咬着红唇,沉默几秒钟后,像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说道:“性行为。” 然后又道:“你有没有过?” 江黯大概是第一次被人追问这种问题,足足沉默了十几秒钟,在温令霜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摇了摇头。 这个答案不算意料之中。 至少温令霜以为他就算没有太频繁的性生活,至少也有几个固定伴侣,三十一岁不是二十一岁,服过药的眼睛带着水雾的朦胧,直勾勾看着他摇头,然后陷入沉默,空气中散发着诡异的气氛。 她确定自己是服药了,不是喝醉了。 不然为什么在看到他摇头的时候竟有些痴迷。 “哦,好吧。”她轻轻应道,微微闭上双眼入眠,睡了几分钟,又道:“几点了?” “十点半,还早。” 发布会是中午十二点,确实还早。 温令霜继续闭着眼睛入眠。 不知道是不是有江黯在,总觉得睡不太安稳,再次睁开双眼,半支起身子,娇娇地说:“不睡了不睡了,走流程吧。” 她想要起身,却在起身的瞬间僵在原地。 江黯见她脸色不好,问道:“怎么了?” “你能不能叫阿水进来……”温令霜欲言又止,“我的绑带好像松了。” “你的佣人都去楼上候着了,这里只有我。”他看着她说,“不然我打电话叫她们下来?” “好。” 江黯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不小心点开了微信聊天页面,温令霜看到他的置顶是她,备注[温大小姐] 电话拨通后,等着阿水下来。 等了十来分钟也不见人影,而绑带越来越松,温令霜能感觉到胸口也在下坠,礼服本来就重,再支撑一会儿,怕是要在江黯面前丢脸,思索再三,慢慢将背后转到江黯面前,说道:“别等了,你帮我系。” 江黯回过头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大面积的雪白凝脂的肌肤,以及在皮肉之下微微突起的脊梁,每一寸恰到好处,每一寸都像画笔勾勒的完美,在腰部往上三寸的地方,有一颗红色微小的痣,异常性感。 缠绕在腰部松松垮垮的腰带杂乱无章,有的已经松到能看见下身的内搭。 前面的抹胸部分就更别提,只能用手捂着,谨防掉落。 江黯觉得温令霜是高估他定力。 怎么可以这么放心的把后背交给他? 是因为他刚才回答了性生活的问题?所以她觉得他无能、亦或者不感兴趣? 可是个男人就不可能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前面三十多年也仅仅只是,没遇到她。 温令霜见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作,咬着唇说:“动手啊。” 江黯回过神来,眯着眼眸,声音略有些低沉,“我不会。” “怎么那么笨呀。”她偏头瞪她,努努嘴,“就腰部那些绳子,交错拉紧再系好。” 江黯看着她媚态至极的眼睛,说道:“你放心交给我?” 当然。 这两个字刚要说出口,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温令霜这才后知后觉,坐在她身后的男人,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不管他多么克己复礼、多么绅士稳重,他也是个男人,自己这样裸.露着后背,还叫他系腰带,这样亲密的举动…… 思考间,胸口的礼服又往下坠。 半边圆润清晰可见。 江黯眼神愈发深邃。 他保证,如果温令霜的礼服再往下掉一寸,他可以卸掉这克己复礼的皮囊,变成饿狼扑食。 “你弄吧。”温令霜软绵绵的声调传来,像是思考很久以后做的决定,“我礼服都快掉下来了。” 她伸手拢礼服,拢着拢着才发现半边圆润露在外面,霎那间,手停在半空中,仿佛石化一般,僵硬的扭头看向身后的男人——发现他看着她,眼神不同以往,灼热、暧昧…… 对视的那几秒钟,江黯已经决定了,无论她生不生气、如何质问,他都不可能再像上次在茶室那般躲过去。 因为这回是真真切切看见了。 看见了就要负责。 温令霜羞愤不已,却又不想发作,这么重要的日子,跟江黯吵架,再被媒体拍到,明天头版头条肯定是他们俩,版面都想好了[塑料夫妻top!]要不然就是[温大小姐又发大小姐脾气,温江联姻岌岌可危!] 算了。 看就看吧。 反正这么美的身材,她看了二十多年了,就当施舍施舍,也让他看一眼,让他知道知道他娶的女人有多完美! 想到这,温令霜破罐破摔,咬着牙说:“快点。” 江黯见她短短几秒转变这么快,甚至都不遮掩了,只是稍微将礼物往上提了提,不再用手捂着,圆润饱满尽显。 她如此坦荡。 他却做不到。 身体的反应比说话更诚实。 温令霜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江黯动手,偏头望去才发现他的表情似乎在极度克制,笔直的身体也有些微妙变化。 这下再坦荡也坦荡不起来了。 因为江黯有反应。 她又何尝没有? 怪空间太小,怪江黯性张力太强,怪衣服往下坠…… 总之怪天怪地,不能怪她把后背主动让给他看。 江黯坐了几分钟,勉勉强强压下去火气,目光对上腰部那些凌乱的绸带,抬起手去系,既然是腰部,又是大开大合的设计,免不了要触碰到肌肤,指尖滑过柔嫩肌肤时,隐隐约约能看见她轻颤了一下。 “呃……” 咬住贝齿,感受略有些粗粝的指尖。 短短的系带,系了十来分钟。 系到温令霜的白嫩的脸泛起潮红。 她只能竭尽克制,不去想系带的人是江黯,不去想他修长的手指有多好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到声音传来一句,“好了,起来看看。” 好了? 温令霜缓缓睁开双眼,甚至因为长时间紧闭,鸦羽似的睫毛染上了淡淡的水雾。 确实能感觉到腰部的紧实了些。 她尝试着撑着床面站起来,双腿落地,拢着裙摆站起身子,刚站起来就觉得不对劲,腰部紧实的力量消失,松垮的感觉又来了。 该死,要掉下来了! 她小声惊呼,立马想躺下,许是过于着急,再加上裙摆太大,一个不小心就跌坐在江黯大腿上。 唔。 温令霜忍不住小声惊呼,意识到自己坐到江黯身上,挣扎着想起来,一双大掌扣住她圆润的肩膀,说道:“你想顺利召开记者会,想穿着这身上楼,就乖点。” 声音不似平常。 温令霜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头一回卸下了大小姐做派,温柔乖巧的坐在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身后男人的姿态并未消退,就要到十一点了,温令霜慢慢偏头看他,之所以慢慢是因为这种姿势稍微不注意,会吻上对方,所以小心翼翼的问:“你,你好了吗?” “不太妙。”江黯开口。 温令霜绞着裙摆,像快哭了似的,“那怎么办啊,总不能这样出去吧?” 江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坐在腿上的女人扭动着身子,哭腔更显娇嗔,似乎想要起来,又不敢起来,来回几下,搞得他快疯了,如果不是定力足够,别管穿得有多厚实,这会儿都应该变成碎片。 他只能尽力安抚。 只是安抚的作用不大。 又磨磨蹭蹭几分钟,温令霜突然红着眼眶偏头看他,说道:“我有个偏方,要不要试试?” “嗯?”江黯略有些猩红的眼眸往下压,“偏方?” 温令霜眨着眼睛,点了点头。 都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偏方正方,有方法都行。 江黯示意她做。 得到他同意后,温令霜努力的做心理建设,粉嫩的小手紧握成拳,像是暗自鼓励自己,鼓励几秒后就慢慢靠近江黯,在他左侧的脖颈上轻轻留下一吻。 如蜻蜓点水般,很快移开。 柔嫩的触碰像是某种开关,在接触到的瞬间,变得无法控制。 温令霜就这么看着他,这么近距离看着,才发现他的皮肤好到爆炸,光洁且紧实,浓密的睫毛比她还要长,真要命,男人好看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得天独厚的优势了。 她隐约感觉到江黯的情绪在消退,尝试性的站起身体,见他没有动作,便拢着裙摆说:“对面有个很小的隔间。” 江黯睁开双眼,轻轻‘嗯’了一声,起身朝着隔间走去。 他走后,车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温令霜去开车门,看见阿水站在门外,她不禁呵斥道:“怎么那么晚呀?” 阿水委屈巴巴地说:“电梯坏了……” “……快上来。”温令霜给她让开道路,“我的裙子散了。” 阿水顺势钻了进去。 几分钟后,两人一前一后的下车。 阿水看着温令霜,问道:“江董呢?他刚才不是在车上吗?” 温令霜轻轻咳嗽一声,说道:“他有事,咱们先上楼。” “哦。” 阿水拎着温令霜的裙摆上楼。 两人乘坐电梯往上走的时候,温令霜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字数发呆,脑海里盘桓着刚才车内的场景,很早很早以前她就听闺蜜们说过,如果是男人是第一次,而且是年纪很大的第一次,一点小小的刺激都能让他控制不了,起初她还不信,把那些话当做闺蜜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想到是真的。 可是、可是,她只是吻了他一下。 还是脖颈。 他怎么就…… 胡思乱想。 十几秒钟,电梯门打开,站在门外的人却是陈宣和。 今天的陈宣和穿了一套黑色高定西装,远远看去笔直硬朗,只不过神色不太好,像几天几夜没睡似的,眼神耷拉着,直到看见电梯内站着温令霜,他的眼神菜逐渐恢复了光亮,怔怔的看着她,从上到下的打量几秒后,说道:“令霜……” 温令霜提着裙摆,踩着细高跟鞋往外走,边走边说:“别误会啊,可不是我请你来的。” 陈宣和见她走了,连忙跟上去,说道:“令霜。” 温令霜不理。 “令霜,你听我说,你不能跟江黯结婚。” 温令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又要拿他是私生子的事说事是不是?陈宣和,你够了没有?你要是觉得他是私生子上不了台面,好啊,那你就努力努力超过江家、超过江黯,只要你比他厉害,我立马嫁你。” “令霜,我是不想你吃亏,江黯不是姚菲亲生的。” 听到这话,温令霜猛地停下来,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以前听别人说江黯不是姚菲亲生,她没感觉。 但现在她要跟江黯联姻了,谁要敢这么说他,她就要对方好看! 要说只能她一个人说! 陈宣和见她停下,继续说:“这就算了,你有温家做后盾,就算婆婆不好相处,面子上也不会过不去,我最怕的是江黯有二心,你仔细调查他没?他这些年一直在找一个女孩,找了那么多年,肯定是他喜欢的女孩,你跟他结婚……” “你是真关心我呢,还是看我日子过得太好你心里不舒服?”温令霜瞪着他,“我爸都查不到的事,你查得到?” “你要不信我叫人来,咱们当面对质!” 陈宣和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正欲拨打电话,就听到不远处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江黯从电梯门里慢慢走了出来,身影颀长笔挺,气场极强,每走一步都让人心头发颤。 走到几人跟前了,陈宣和才注意到江黯左侧脖颈处有一枚香艳的红唇痕迹。 樱色的。 是温令霜今天涂抹的颜色。 看到那抹痕迹后,陈宣和顿觉心如死灰。 江黯的眼神落在陈宣和身上,并未说话,但强大的震慑力和气场已经足够令人畏惧,陈宣和意识到什么,拿着手机的手慢慢落下去,低声说了句‘打扰了’,便转身离开。 看着陈宣和落寞离去的背影,温令霜的眉头紧皱,开口说道:“烦死了。” 江黯听到她这话,唇角微微上扬,单手拢起她半边的裙摆,低声说:“走吧。” 往左侧走就是今天发布会的现场。 右侧是茶室和休息室,温家跟江家都还在休息室里休息。 推开门,单独的休息室内空无一人,是专门留给他们俩的。 等两人入座后,阿水就往别的休息室走去了。 她有自知之明。 温令霜端起面前倒好的茶水喝了一口,眼神不自觉的瞟向江黯。 江黯很自然的捕捉到她的打量,笑着问:“这么看我干什么?” “咳咳。”她清咳了两声,“你,你怎么处理的?” 这么干净。 江黯没说话,端起面前的茶杯饮了一口。 他越是不说,她就越好奇。 明明走进隔间的时候,是湿的,到底怎么弄得这么干净?车里也没有吹风机。 江黯还是头一回看见温令霜这么肆无忌惮又求贤若渴的眼神。 就这么想知道吗? 他微微挑眉,身子往前倾,“你可以再试试。” 他突然凑近,吓得她口齿不清,“什,什么试试?” “你再试一遍,然后我给你演示一下怎么清洁。” “……”温令霜猛地被水呛到,剧烈咳嗽几声后,说道:“我才不要!” “聪明。”江黯见她的反应,笑着说,“因为第二次就不管用了。” “我的阈值很高的,温小姐。” 第一次。 谁都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