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苏家的上门赘婿》 1. 定亲 冬日天寒料峭,门一开秦子楚便被冷风灌了满脖子。 “嘶……” 秦庄对自己这个大儿子是怎么都看不惯,平日里瞧着窝窝囊囊,一脸丧气。 整日里抱着个书本子看,还以为能有点出息,结果到头来连个童生都没考上。 一想到这几年花的冤枉银子,秦庄就气不打一处来,手上使了点力一把把秦子楚推了出去。 秦子楚一个四体不勤的读书郎,哪里比得上常年下田劳作的秦庄,这一下差点没给他怼进泥里去。 李秀花赶紧扶了一把,打圆场道:“当家的,苏家那边还等着呢,别给楚儿衣裳弄脏了。” 秦庄低头看了一眼,只见秦子楚出门前刚换上的裤子已经溅上了不少泥点,怒意便尴尬地收敛了几分。 李秀花蹲下身子,拿自己的衣袖替秦子楚擦了几把。 秦子楚赶紧把她扶起来,语气有点不自然,“娘,你别擦了,没事的。” 要是可以的话,秦子楚恨不得衣服更脏一点,最好出不了门那种。 其实他是个穿越者,来到这个世界刚好一个月的时间。 刚来就被告知,原主的爹替他谋了桩亲事,要去洛边村的苏家做上门赘婿。 赘婿什么的秦子楚倒是还好,关键秦庄是把他当一个累赘给丢出去的。 本来刚穿来心情就有些忐忑,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这下还要进入一个全然陌生的家庭,秦子楚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 但秦庄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从秦庄一连串的责骂中,秦子楚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原主是个四体不勤的读书郎,这个时代底层的百姓其实对读书没那么看重,毕竟连饭都吃不饱,而且书本束脩哪一样都不是小钱。 秦子楚之所以能成为幸运的读书人,是因为几年前秦庄去过一回府县,刚巧撞上人家举人老爷风光返乡的场面。 官府派的喜差吹吹打打,沿街的百姓大声叫好,个个都想挤上前去蹭点举人老爷的喜气。 秦庄跟着看热闹的人群一路行到了举人老爷的家,亲眼看到举人的老爹被官差们簇拥着,一口一个举人爹叫着捧着,众星捧月一般。 连县太爷都亲自登门来送礼。 那场面可是让庄稼汉秦庄开了眼了。 好多年过去了,但这一幕始终在秦庄脑子里挥之不去,无数次的午夜梦回如今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然而原主这个大儿子却一点都不争气,读了几年书考了两回连个入门的童生都没考上。 大里村人人都知道秦庄做梦都想当举人爹,本来就不看好,这下子更是有话说了。 秦庄为人要强,爱面子,村里头的闲言碎语他哪里听得下去?于是在家里憋了几个月终于下定决心把大儿子送出去,换小儿子来考。 秦子楚的娘就是典型的传统妇女,以夫为天,虽然心疼儿子,但到底不敢忤逆丈夫,只能含着泪点了头。 今天就是秦家和苏家定亲的日子。 秦庄哼了一声,沉着脸朝前走去。 等他走出去一段距离,李秀花才低声道:“娘都打听过了,那苏家只有一个哥儿,性子也是老实的,你过去了日子不会差到哪儿去的,就是……” 秦子楚追问道:“就是什么?” 李秀花看了眼秦庄的背影,下定决心似的道:“就是苏家哥儿打娘胎里亏了身子,以后怕是不好生养。” 李秀花越说越小声,心里应当是十分介意这事。 秦子楚懂了,不能生养这事别说现在这个时代了,就是在现代,在意的人也绝不在少数。 苏家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肯出十两银子“娶”他这个四体不勤的废物书生。 想到这里,秦子楚不由对那个素未谋面的苏家哥儿生出了几分同情,人家答应这门亲事,怕也是没法子了。 秦子楚刚要抬脚往前走,衣袖就被一只小手扯住。 低头一看,原来是原主的弟弟,秦子胜。 “哥哥,你不要去苏家好不好,胜儿会好好念书的。” 秦子胜今年才六岁,仰起的小脸上满是稚气和不舍,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哭的又红又肿。 秦子楚笑笑,温声道:“没事的胜儿,哥哥先去看看,要是苏家人不喜欢哥哥,那哥哥还回来,好不好?” 秦子胜眼睛一亮,“哥哥真的会回来吗?” 秦子楚点头。 其实退亲这事简单,他早就想好了,只要他表现的足够糟糕就行。 就是秦庄收的十两聘银有点麻烦,得想个办法让他拿出来还给苏家。 秦子胜被李秀花哄着回家去了。 秦庄转头一看,发现秦子楚居然还在原地,怒道:“磨蹭什么,还想闹事不成?” 说到闹事,秦子楚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胃部。 原主是活活把自己饿死的,听说连着七八天什么也没吃。 恰好秦子楚在现代出了点意外,阴差阳错的就穿过来了。 大概秦庄也怕他当时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吓到苏家人,所以特地把定亲的日子推到了今天,好让秦子楚恢复点人样。 虽然已经过了一个月,但那种饿到几近绝望的感觉还深深地印刻在脑海里。 太吓人了。 作为现代人,秦子楚哪里经历过这些? 默默叹了口气,秦子楚抬脚跟上了秦庄。 * 苏家这边。 苏仁和孙小山天不亮就起来打扫整理,其实家里已经很干净了,但定亲是大事,他们还是想准备的更好一些。 一大早,苏仁的大嫂带着哥儿也跑来了。 孙小山有点不高兴,朱兰香每回来都要对他家小寒暗暗贬低一番,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怕不是要搞破坏? 但他也不知道怎么说,毕竟朱兰香嘴巴很厉害,一准给他扣些不中听的帽子。 后来还是苏小寒说了一句,“阿爹,没事的,随他们去吧。” 孙小山默默叹了口气。 自从几个月前大夫说小寒亏了身子不好生养,媒婆们就对他们家退避三舍,村里那些看小寒长得漂亮蠢蠢欲动的也立刻歇了心思。 尤其那些被苏家回绝过的,前阵子没少阴阳怪气。 苏小寒一出门就被这些闲言碎语包围,慢慢地他越来越少出门,只要没什么事就会把自己关在家里。 苏仁和孙小山看的心疼不已。 不知道熬了多少个不眠的夜,两人终于下定了决心,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吧,他们两口子守着苏小寒好好过日子,以后多赚些银子给他留着。 但就在这时,隔壁村的秦庄却找上了门…… “当家的,我还是有些担心。” 苏仁拍了拍孙小山的肩膀,安慰道:“一会儿人就来了,咱们好好替小寒看看,若是实在不行……”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若是实在不行还能怎么办,聘银都给出去了,难不成还能要回来? 孙小山都明白,但他也不好埋怨苏仁给银子给的太快,毕竟换做他估计也会答应。 好在秦子楚是入赘,以后过日子还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小寒不至于被欺负了去。 想到这里,两人都放了点心。 朱兰香从屋里出来,手里抓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道:“小山啊,那秦家小子是来入赘的,你们准备这么多东西,难道还真把人当姑爷不成?” 孙小山淡淡道:“起码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朱兰香摇头,“也是,小寒如今这样,除了秦家那小子,怕是也找不到第二个哥婿了,是得哄着点儿人家。” 苏小寒恰好从厨房出来,闻言面色微微一暗。 孙小山心疼坏了,沉声道:“大嫂今天没有旁的事吗,不是说替小兴约了媒婆相看人家?” 朱兰香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点得意,“不着急,眼下还是小寒的事要紧,我们小兴什么时候相看都成,左右那些个人家也不会跑了。” 苏小兴只比苏小寒小半岁,两人是同时开始说亲的,但苏小寒从小就好看,做事也利落,苏小兴完全比不上,媒婆们尽往这头跑了。 朱兰香没少在家里生闷气。 现在好了,苏小寒不能生养,原本往这头跑的媒婆们全都跑她家去了。 朱兰香怎能不得意? 好好的日子孙小山也懒得和她吵,直接拉着小寒的手进屋去了。 “小寒,别听你大伯娘的,阿爹都打听清楚了,那秦家小子好着呢。” 苏小寒知道阿爹在安慰自己,笑笑,“我知道的阿爹。” 孙小山摸摸苏小寒的脑袋,两人相视一笑。 * 从洛边村到大里村,走路大概也就二十分钟,很快就到了。 一路下来,秦子楚见到了各种样式的房屋,有简陋的茅草屋,有稍微规整一些的夯土房,还有好一些的,比如苏家的房子,砖木结合,顶上盖着瓦片。 细看之下,栋梁这些木结构上还刻画着精美的纹饰。 听说苏家爹是木匠,想必这些设计都是出自他之手,看起来颇费了一番心思。 从院门往里,一眼就看见一个石水槽,这是平日里洗衣洗菜的地方,旁边还搭着几个木架子,上面晾晒着衣物。 刚下过一场雪,一路上到处都是残雪泥泞,但苏家院子里却干干净净,各种做工的用具堆放在角落里,看起来苏家人应该是很会过日子的。 早在秦庄和秦子楚进村的时候,洛边村的村民们就注意到了,这会儿看他们驻足在苏家门口,彼此交换个眼神,心里大概就有数了。 “来的可是大里村的秦家人?” 秦庄转头看了一眼,脸上闪过一瞬的羞恼,而后硬邦邦道:“这里是苏家吧?” “欸你这人……” 秦子楚见状,赶紧道:“婶子好,我们是秦家人,请问这里是苏家吗?” 妇人表情缓和了不少,“是,你们是来说亲的吧,小寒他们在家呢,我替你们叫一声。” 说罢就放开嗓子高声道:“小山,小寒,你家哥婿上门啦。” 她这一嗓子出来,周围那些嗑着瓜子围观的村民立刻走上前来,一道又一道意味不明的视线朝秦子楚身上扫去。 秦子楚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大方方由着他们打量。 与此同时,朱兰香迫不及待地从屋里出来,双眼如探照灯似的扫射一番,迅速锁定在了秦子楚身上。 “秦家小子来了?” 她身后跟着好几个,苏小兴,还有苏仁和孙小山。 苏仁和孙小山一见秦庄就带上了几分笑意,说话也客气,“秦家公来了,快进屋里去。” 秦庄点了下头,然后视线自然而然地往年轻哥儿身上放。 苏仁立刻笑道:“这个不是我家小寒,是我大哥家的哥儿小兴。” 秦庄这才收回视线。 “这是犬子楚儿。” 苏仁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把秦庄和秦子楚给迎了进去。 秦子楚一进去就对上了一双怯怯的大眼睛。 苏小寒。 几乎瞬间,秦子楚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苏小寒肤色白净,两只杏眼看起来又清纯又娇憨,眼神十分清澈干净,这模样若是放在现代怕是能引来一大批的妈妈粉。 秦子楚被惊艳到了。 和他的心情差不多,苏小寒也被他惊艳到了。 先前听说秦子楚在家里绝食抗议,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还以为会看到一个骷髅架子一般的人,没想到对方居然长得很好看,身量也高。 尤其是对方带着微微的笑意朝自己看来时,苏小寒下意识捂了捂心口。 心跳的有点快。 2. 定亲 秦子楚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毕竟一来就盯着人家拼命瞧,未免也太孟浪了些。 苏小寒被他看的脸都红了。 众人纷纷落座,秦子楚和苏小寒坐在长桌的两边,最远的位置。 秦子楚左手边是秦庄,右水边的位置被朱兰香抢了先。 苏小寒两边分别坐着苏仁和孙小山。 苏仁和秦庄挨着,而孙小山和朱兰香中间坐着一个苏小兴。 “你就是秦家小子?怎么和人家说的不一样?” 朱兰香上来就是一声质问。 孙小山表情顿时紧张起来,他和苏仁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示意他说话。 但没等苏仁开口,秦子楚已经答了,“也许这就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吧。” 他态度落落大方,说话时会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看起来十分真诚,再加上他样貌实在出挑,让人瞧着便心生好感。 朱兰香讪笑了一声,“果真是读书人啊。” 苏小兴一直盯着秦子楚的脸看,越看脸色越差。 从小到大一直是他嫉妒苏小寒,难不成现在苏小寒都这样了他还得嫉妒他不成? 他今天可是来看好戏的。 “什么读书人,半点功名也无,算什么读书人?” 苏小兴声音不大,但屋里安静,大家都听见了。 秦子楚自己倒是还好,但秦庄气坏了,“你这个小哥儿怎的一点教养也无?” 见自家哥儿被骂,朱兰香岂能罢休,“小兴说的不对吗,你家秦小子连个童生也没考上,洛边村大里村哪个不晓得?” “你……” 秦庄气的一张脸黑里透红。 苏仁赶紧拉住秦庄,“秦家公别气别气,小孩子不懂事,别同他计较。” 朱兰香性子张扬,平日里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恨不得嚷嚷的全村人都知道,嘴上骂人的花样又多得很,所以苏仁和孙小山其实是有些怕她的。 但今天这种场合,苏仁还是狠狠地瞪了朱兰香一眼,“大嫂,今天是什么日子,小兴不懂事,你这个做娘的也不懂事吗?” 秦子楚看了眼苏小兴,苏小兴立刻心虚起来,悄悄伸手拉了一把朱兰香。 屋里尴尬地沉默了片刻。 苏小寒刚才还时不时偷摸看秦子楚一眼,这会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孙小山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秦子楚轻笑了一声打破尴尬,“婶子说我,一定也是关心小寒吧,今天这样的日子总不会是故意来砸场子的?” 朱兰香扯了扯嘴角,“还是小寒哥婿明事理,我为了什么呀,还不是怕小寒吃亏么。” 苏仁主动起了话题,和秦庄聊起了地里的事,都是地里刨食的庄稼汉,说起这些那可就有的聊了。 秦子楚也听的津津有味。 气氛热络起来。 聊了一会儿后,旁边的朱兰香终于又按捺不住了,用一种看似关心实则挑事的语气问道:“小山,小寒的事你同他们说了没有?” 孙小山敷衍道:“该说的都说过了。” 之前他和苏仁商量过,既然是定亲,那自然什么都得摊开来说的明明白白的。 但现在朱兰香摆明了要看好戏,孙小山哪里开的了口? “这生养的事可是最要紧的,我们四处给他们寻摸亲事为着什么呀,还不是为了他们以后能在一块儿生个一儿半女的好好过日子,秦家公你说是不是?” 秦庄铁青着脸,没搭理她。 朱兰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继续道:“咱家小寒样样都好,就是独有一条,生不了孩子。这丑话得说在前头,免得今儿个定了亲,回头你们秦家就后悔了,那以后我们小寒还活不活了?” 她这番话简直句句都在戳苏小寒的心窝子。 自从大夫诊断过后,他就一直在听这些,本来因为见了秦子楚生出些惊喜的心境又回归了一潭死水。 大伯娘话说的难听,但其实也没错,要是,要是秦子楚现在就反悔,他也,也是可以理解的。 苏小寒低着头,看起来就是一个瘦弱的小可怜。 秦子楚有点心疼。 朱兰香说完就看向秦子楚,笑眯眯道:“秦家小子,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秦子楚笑得很开心,“小寒不能生孩子真的太好了。” 朱兰香:“……啥?” 所有人都一脸意外地朝他看过来,朱兰香那简直就是看傻子的眼神。 “我有一件事一直没说,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小孩,吵吵闹闹的糟心的很。要是生出个像小寒这样乖巧的还好,要是生出个像我这样的,读了几年书连个童生也考不上,那可就糟透了,我爹为了我的事都老好几岁了。” 朱兰香张大嘴巴,看样子像是被秦子楚一番话给震住了。 苏仁和孙小山也没反应过来,自家这未来哥婿是不是懂事的有点过分了? 秦庄瞪了秦子楚一眼,“这种丢脸的事也好意思拿出来大摇大摆地说。” 秦子楚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摆烂模样。 苏小寒抬起头,悄悄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甄别他话里有几分真。 苏小兴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你真的不在乎?” 秦子楚点头。 他是真的无所谓。 在现代的时候,他很早就察觉到自己的性取向,男人又生不了孩子,他这辈子注定是不可能有后代的。 秦子楚接受度良好,而且他还想好了,趁着年轻多赚点钱,将来若是运气好碰上一个志同道合的,那就一块儿过日子,若是没有,那也没关系,他一个人照样过得好。 后来在赚钱的过程中出了点意外,本来以为年纪轻轻就要结束生命,没想到自己运气爆棚,居然穿到了现在这个时代获得了第二次生命。 这种千载难逢的大好事都让他撞上了,秦子楚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所以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来之前想着退亲,是因为秦子楚不想随意进入一段婚姻。他对感情的事尤其看重,若非如此,在现代他也不会一次恋爱也没谈过。 而且和这个时代的人不同,秦子楚是没有纳妾的打算的,选择了便从一而终。 可是见了苏小寒以后,秦子楚好像说不出退亲的话了。 他很心疼他,很想抱抱他。 最重要的,秦子楚发现自己好像挺喜欢苏小寒的。 在现代遇到过那么多人,这种喜欢的感觉一次也没有过。 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只是不知道胜儿会不会伤心。 苏小寒鼓足了勇气,小声道:“大夫说我在娘胎里亏了身子,以后很难生,不,不是同你说笑的。” 他说这话时,孙小山面色十分暗淡,显然心里很是自责。 秦子楚冲他笑笑,“我说的也是真的,不是哄骗你。” 话音一落,就见苏小寒的眼神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仿佛得了什么救赎似的。 苏仁本来黑沉着的脸,现在也缓和了不少。 孙小山抓了一大把瓜子放在秦子楚面前,热情招呼他,“这是小寒昨儿特地去镇上买的,快尝尝?” 秦子楚点头,“谢谢阿叔。” 孙小山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神里全都是满意。 朱兰香被晾在边上许久,到现在才回过神来,她悄悄打量着姿态舒展的秦子楚,心里默默盘算着他莫不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怪物不成。 这世上有哪个男人不在乎子嗣的?不然花银子娶哥儿娶女人回家去做什么? 呸,话说得好听,她才不信呢。 “小兴,我们走。” 苏小兴被她拖着,踉踉跄跄地走了。 出了苏家的院门,苏小兴一把甩开朱兰香,不满道:“娘,你做什么呀,里头还没结束呢。” “有什么好瞧的,看他们在里头说些假惺惺的话吗?” “什么假惺惺呀,我觉得秦子楚说的是真话。” 朱兰香伸出一根食指直直地朝苏小兴的脑门戳来,“这种话你也信,没瞧见人家骗得苏二一家子心花怒放吗?” 苏小兴撇撇嘴。 “还记得苏二家给了秦家多少聘银吗?” “十两啊。” “对,十两,不是一两,十两银子都够咱家一年花销了,那秦子楚要读书不得花钱啊?” 苏小兴愣了一下,“娘,你的意思是……秦子楚说那番话是……是为了骗小寒家的十两银子,好让自己可以继续读书?” 朱兰香一脸的“孺子可教”,“那还能为了什么,你还真信他说不喜欢小孩啊。” 苏小兴还想挣扎一下,“可是我瞧着他说的很真啊。” “你呀,还是年纪太小,娘问你,你见过不想要孩子的男人吗?” 苏小兴现在也相看过不少人家了,每回男方家和媒婆嘴里都一口一个将来生了孩子怎么怎么样。 “……没有,但是……” 朱兰香打断他,“但是什么,娘还不知道你,瞧着秦子楚模样好看,动心了是不是?” 知子莫若母,刚才苏小兴什么样,朱兰香再清楚不过了。 “娘,你说秦子楚那模样给我多好,干嘛便宜苏小寒?” 朱兰香气坏了,“娘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眼皮子浅的东西,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吗,他要是还想读书咱家供得起吗?” 苏小兴不说话了,他家里日子还算好过的,但供一个读书人不是简简单单的事。 而且秦子楚要是还那样,考个几年啥也考不上…… 苏小兴还没被感情冲昏头脑。 朱兰香叹了口气,“想明白了吧?等着瞧吧,以后苏二家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嗯。” 屋里。 苏仁和秦庄商量定下了吉日,一切便都谈妥了。 苏家三人送秦庄和秦子楚出门。 走到门口的时候,秦子楚回头看了眼最后的苏小寒,还是没忍住走了过去。 苏小寒睁大眼睛看着他,眼神里有紧张也有期待。 他这副小心翼翼的神态实在可爱,秦子楚差点没忍住捏捏他的脸。 “小寒你别害怕,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生不了孩子也没关系,以后就咱俩和爹还有阿爹一起,好好过日子。” 苏小寒感动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秦子楚拼命按住自己的手。 真可爱。 苏仁和孙小山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笑容。 3. 成亲 “哥哥,你答应过胜儿的。” 秦子胜一张小脸哭的皱巴巴的,还努力地举着自己刚写好的大字给哥哥看。 “胜儿读书很用功。” 秦子楚摸摸他的小脑袋,哄道:“胜儿别哭,哥哥给你道歉。” 秦子胜委屈巴巴,“那哥哥留在家里好不好?” “不行的。”秦子楚摇头,“哥哥喜欢小寒哥哥,想和他成亲。” “哥哥不喜欢胜儿吗?” “也喜欢,但是和对小寒哥哥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秦子胜迷茫住了,“哪里不一样?” 秦子楚牵着他的小手往屋里走,他们兄弟俩是睡同一间屋的。 “进屋哥哥同你说。” 秦子楚哄了许久才让秦子胜接受了哥哥要离开家去入赘的现实,只是心情还是很不好。 “哥哥,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当然啊,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还有小寒哥哥。” 半个月后,秦子楚和苏小寒简单地拜了堂,成为了正式夫夫。 苏家摆了一整天的流水席,肉食荤腥占了足足半张桌子,洛边村和大里村但凡能扯上关系的人都来了。 幸好苏仁和孙小山大方,准备的吃食多,不然还真不够。 朱兰香也来了,但她完全没有搭把手的意思,吃完饭一抹嘴巴就开始和大伙儿闲聊。 “苏大家的,小寒找的秦家小子性子怎么样啊,上回定亲的时候你不是也在么?” 朱兰香语气不屑,“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 周围人顿时来了兴趣: “听说还是个读书的。” “呦那可稀奇。” “不对吧,读书人怎么会入赘呢,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其实这桩亲事的细节早就在两边村里传开了,在座的多少都有所耳闻,现在这么说只不过是想引朱兰香多说点罢了。 朱兰香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人家搭好了梯子自然顺着下了,“什么读书人啊,读了好几年连个童生都考不上,最多也就识几个字,算不得稀奇。” 周围人都笑了,但嘴巴上还是说着好听话,“那也比咱们好,能识几个字,说不准以后能去镇上谋个好差事,到时候苏二家也能跟着享享福。” 朱兰香哼了一声,“你们懂什么,依我看那秦小子还想着往上考呢,就苏二那点手艺活,能供他几年的?” “啊?还要考啊。” “苏大家的你怎么也不帮着劝劝?这读书多费银子啊,我听说这回光聘银就给了十两?还有肉糖那些聘礼,苏二家怕是已经掏空了吧?” 都是一个村的,谁家家底有多少,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 虽说苏仁是木匠,日子过的比他们都要好一些,但村里不比镇上,活少不说,还都是沾亲带故的熟人,做点小活计不给银子的多了去了。 苏仁和孙小山好说话,人家不给他们也不好意思催着要,完了还得倒搭木料钱进去。 “那可不,所以我说啊,苏二和小山就是傻,以前只要养小寒一个,现在好了,还得养一个无底洞,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周围人纷纷表示赞同,都觉得苏二和孙小山简直傻透了。 等着吧,指定后悔。 这边正聊着呢,那边苏小寒突然出来了。 “小寒,你咋出来了?” 一般成亲都是男子在外头招呼宾客,女子或哥儿在新房里坐着,但苏小寒和秦子楚比较特殊。 总不能让苏小寒一个哥儿在外头宴客? 所以孙小山打发他去屋里陪秦子楚说话,外头是苏洪和苏仁在宴客。 这样一来,灶台边忙活的主力就只剩了孙小山一人。 苏小寒穿着喜服,衬的一张玉白的小脸愈发透亮,看得人简直移不开视线。 他不好意思地冲问他话的人笑笑,解释道:“相公一直没吃东西,我来给他找点吃的。” 听他喊相公,大家立刻开了几句玩笑。 苏小寒红着脸跑了。 今天办喜事,家里的厨房太小不够用,苏仁就临时在院子一角搭了个大灶台。 苏小寒过去的时候一眼就看见朱兰香和村里被请来帮忙的几个妇人夫郎围坐着说笑,而孙小山一个人在灶台边忙的团团转。 “阿爹,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孙小山笑笑,“没事,他们也累了,反正这会儿不忙,让他们歇会儿吧。” 苏小寒有点无奈,眼前两口大锅里满满当当的吃食,旁边还烧着水,这也能叫不忙? “阿爹,咱们给了银子的。” 又不是白白叫人家来帮忙。 孙小山笑着把话题岔开,“小寒,你怎么突然出来了,是不是饿了?” 苏小寒点头,“嗯。” 孙小山麻利地取出一只大海碗,“我刚才还想着给你和哥婿送些吃食进去呢,正好你就出来了,对了,哥婿还好吧?” 苏小寒红着脸点头,“挺好的。” 孙小山笑得爽朗,“那就好,我就说哥婿是个好的。” 苏小寒接过满的快溢出来的大海碗回屋去了,临走时又朝谈天说笑那头看了一眼。 他进屋的时候秦子楚就发现不对劲,明明出去之前被他逗得乐呵呵的,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不高兴了。 “小寒,你怎么了?” 苏小寒摇摇头,小声道:“没事的相公,快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说着他又提起脚边的水壶给秦子楚倒了杯热水。 秦子楚赶紧接过,“小寒,我现在已经是你相公了,你遇上不开心的事是不是应该告诉相公呀?” “相公,我没……” 话说到一半就对上秦子楚温润的视线,苏小寒便止住了话头。顿了顿,他试探道:“相公,我想出去一会儿,行吗?” 虽说是招赘,但苏小寒骨子里还是奉行传统的那套观念。 让相公像夫郎似的坐在屋里已经很不好了,现在他还要把相公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秦子楚握住他的手,笑道:“当然可以啊,但是你要先告诉我出去做什么,外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苏小寒赶紧摆手。 “那你怎么不高兴了?” 苏小寒小声道:“爹爹和阿爹请来帮忙的阿叔婶子都在说话,灶台那边只有阿爹一个人……” “你想去给阿爹帮忙?” “嗯。” 秦子楚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好啊,我和你一块儿去。” 苏小寒立刻摇头,“相公怎么能帮忙呢?” 秦子楚站起身,故作委屈道:“那你的意思是让我一个人在屋里待着吗?” 苏小寒迟疑了。 “走吧,我们去给阿爹搭把手。” 见拗不过相公,苏小寒也只好答应了。 秦子楚高兴地牵起他的手。 “相公……” “小寒……” 苏小寒只好又妥协了。 其实相公牵他的手,他也是喜欢的,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两人出去后,院子里所有人都朝他们看过来。 秦子楚无比坦然,他甚至还环视一圈,脸上带着礼节性的笑意。 有人开玩笑他也淡定地回应了几句。 两人一块儿走到苏仁面前。 苏仁喝了不少酒,通红着一张脸看着他们,“小寒,小秦,你们怎么出来了?” 当着满院子人的面,苏小寒没说帮忙的事,“爹,我们出来走走。” “一直在屋里待着确实闷,走走吧,没事。” 秦子楚也跟着喊了一声爹,苏仁大声应了一句,脸上满是笑容。 “爹,您少喝点,一会儿我来帮您喝。” 苏仁笑的褶子都出来了,“欸好。” 说完秦子楚和苏小寒就去灶台那边了。 “呦,小寒哥婿怎么出来啦?” “苏大家的,小寒哥婿瞧着怎么和你说的不大一样啊?” 朱兰香没好气道:“光瞧个脸能瞧出什么来?” “……也是。” 秦子楚就当没看见这些人对他的打量,笑眯眯地跟着苏小寒叫人。 叫完人以后他直接撸起袖子,拎起旁边的水壶道:“阿爹,我去给爹和大伯加点茶水。” 孙小山还没来得及阻止,秦子楚的大长腿已经迈远了。 “小寒,这……” 苏小寒笑了一下,“阿爹,我和相公来帮你。” 他没想太多,以为相公真的只是去添茶的。 秦子楚走到主桌边,热情地给众位长辈挨个添茶,过程中笨手笨脚,几次衣袖差点拖到菜碗里去。 他一个书生郎,做家事不熟练也不会有人怀疑。 轮到大伯苏洪时,秦子楚差点把他的酒杯给扫地上去。 “大伯,实在对不住。” 苏洪赶紧拦住他,“小秦啊,这些家事让你大伯娘他们做就是了,你一个男人做这些像什么话?” “没事的大伯,大伯娘累了在休息呢,也不是什么重活。” 苏洪脸色当即就有点难看,没看老二家忙的连哥婿都出来帮忙了吗,朱兰香怎么还休息上了。 等他怒气冲冲地过去叫人后,秦子楚便动作稳稳地给苏仁添满了茶水。 苏仁喝多了酒,完全没看出哥婿的这点小心机。 等秦子楚添完茶回去,就看见刚才还说笑的小团体已经散了。 有了几人的帮忙,孙小山和苏小寒顿时轻松多了。 他从桌上拿了个碗,往里面倒了点热水,然后又放了一点点糖。 糖是他刚才从屋里带出来的。 “小寒,喝水。” 苏小寒接过去一看,惊讶道:“相公,这是糖水吗?” “嗯。” “相公喝吧,我不渴。” 现在糖贵,小寒摆明了是不舍得喝,留给秦子楚喝。 秦子楚哪会答应,小声哄道:“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呢,听说喝点甜水才能和和美美的。” 苏小寒不好意思道:“哪有这种说法?” “有的,小寒快喝,给我留一半,咱们同喝一碗,一辈子都在一块儿。” 苏小寒被相公说的心动不已,抬起手喝了一小口。 “再喝一点,一人一半,不然就不准了。” 在秦子楚的催促下,苏小寒最后还是喝完了一半。 孙小山拿余光暼着旁边喝碗甜水都腻腻歪歪的小两口,高兴的不得了,手上做事都有劲儿多了。 4. 洞房 晚上。 来吃饭的宾客都走的差不多了,院子里只剩下村里来帮忙的几个妇人和夫郎。 苏洪一家也在。 苏仁喝多了,正拉着秦子楚的手絮絮叨叨地说话,从苏小寒出生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前几天苏小寒为了省灯油钱坐在院子里就着月光熬夜做喜服。 喝多了的人说话总是会有些颠三倒四,还很是执拗,苏小寒来劝了好几次都没劝动,苏仁拽着哥婿说什么都不肯撒手。 秦子楚一点没有不耐烦,反倒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地给爹添点茶水,让爹多说点。 苏小寒又羞又窘,借口给阿爹帮忙躲屋里去了。 孙小山正在屋里清点银子,一见哥儿进来便问道:“小寒,你爹还在喝?” “嗯,相公陪着呢。” 孙小山露出笑意,“咱家哥婿耐心真好,今儿个都陪了你爹一天了。” 苏小寒红着脸点点头。 “阿爹,外头婶子阿叔们还在,咱们先把他们的银钱结了吧。” 虽说今天他们做事情不上心,但苏小寒性子和他爹阿爹一样,不喜欢和人闹红脸。 该给的东西从不会克扣别人。 孙小山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你来帮我点一点。” “好。” 村里各家互相帮忙是常有的事,尤其现在正是农闲时节,大家都会趁这个时间把该办的事给办了。 所以帮忙的好处费也就成了约定俗成的惯例,一般一天下来也就三五文钱,都是有来有回的,给多了反而破坏村里的“规矩”。 苏仁和孙小山厚道,之前就商量过给五文,这会儿也没打算克扣。 孙小山手边放着好些红色的布口袋,是他和小寒提前去买来料子自己裁剪着做的,里面已经放好了瓜子花生红枣。 白日里已经发了不少出去,现在剩下的都是给帮忙的人的。 苏小寒数着铜板往里放,放好五枚就把布口袋扎起来放在一边。 两人一块干,没多久就弄好了。 “小寒,你去把这些给他们送过去。” “知道了阿爹。” 拿到红色布口袋的人悄悄一摸,脸上便堆起了笑意,“小寒,你们今儿也忙了一天,早些歇着吧。” 苏小寒点头,“嗯,阿叔早点回去吧。” “欸。” 很快这些人就都走光了,院子里只剩下朱兰香一人。 朱兰香看了眼苏小寒手里的布口袋,笑道:“小寒,你大伯怎么还不出来啊,我进去叫叫。” 苏小寒知道她什么意思,左右阿爹也准备了,便把最后一个布口袋递给她,“大伯娘今天辛苦了,这个带回去给堂哥堂嫂吧。” 苏小寒的堂哥堂嫂今天有事没过来。 朱兰香笑了一声,“这怎么好意思呢,白日里都拿过了。” 她知道这个口袋和白日的不一样。 “大伯娘拿着吧。” “欸。” 苏小寒给完就转身往回走,朱兰香跟在他后头,“我去看看你大伯,都这个点了还不出来。” 苏小寒也没拆穿她。 等人都走光后,秦子楚和苏小寒一块儿把苏仁扶到屋里躺着,然后出来和孙小山一块儿打扫清理。 “今儿个是你们的洞房夜,别在这儿忙了,快进屋歇着去吧。” 苏小寒看了眼秦子楚,小声道:“没事的阿爹,这么多活你一个人做不完的。” “是啊阿爹。”秦子楚跟着附和,“三个人一起比较快。” 孙小山拗不过他们,只能由着他们去了。 三人一起做确实快,没一会儿就收拾的差不多了。 当然主要是苏小寒和孙小山手脚麻利,秦子楚有心帮忙,但他本就四体不勤,先前又绝食伤过一回,还没彻底养回来,所以只能算是打打下手。 苏小寒洗碗的时候就一个劲儿地催促他,“相公,你快进屋歇着吧。” 相公来家里头一天就忙活个不停,苏小寒心里愧疚的不行。 秦子楚知道他心疼自己,笑眯眯地打趣道:“小寒是不是嫌弃我了,我笨手笨脚的,也帮不上什么忙。” 苏小寒两只手都浸在水里,只能拼命摇头,“不是的相公,今天多亏了相公,爹爹和阿爹可高兴了。” 这样着急替他说好话的小寒实在太可爱了,左右现在阿爹不在,秦子楚干脆贴过去,十分不要脸地把自己的下巴搁在小寒肩膀上。 “那小寒高兴吗?” 苏小寒脸都红透了,紧张道:“相公,阿爹还在外面呢。” “所以趁着阿爹没进来,小寒快说,你今天高不高兴?” “高,高兴的。” “那就好,我也很高兴。” 秦子楚见好就收,及时收回了自己的下巴。 苏小寒这才呼出一口气。 刚才相公凑过来的时候,他紧张的心跳都快停了。 不过刚才靠在他耳边说话的相公好温柔呀。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就被孙小山给赶走了,左右活都做的差不多,两人干脆就听话地回屋去了。 屋门一关,苏小寒就想到了阿爹说的“洞房”两个字,小脸刷的红透了。 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只有他和相公两个人。 这和白日里是不一样的。 秦子楚其实也很紧张,上辈子他连恋爱都没谈过,一朝穿越不光有了妻子,而且上来就是圆房。 但他是个男人,总得主动点。 秦子楚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道:“小寒,我们先去擦洗换衣服好不好?” 苏小寒立刻点头,“好。” “那,你先来?” 苏小寒忍着羞赧抬起头,“相公,我来伺候你吧。” 秦子楚立刻摇头,“我自己来就好。” 要小寒来伺候他,万一他没控制好起了反应吓到小寒怎么办? 他现在肉身虽然只有十六岁,但在现代已经二十三了,比如今十八岁的小寒足足大五岁。 小寒还小,什么也不懂,刚开始还是不要这么露骨吧。 苏小寒点头,“那我先去了。” “好。” 等秦子楚擦洗完出来,苏小寒已经把床上的喜果都收拾好了,自己也脱了外衣坐在床上。 秦子楚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低头往自己某个部位看了一眼,暗暗告诫它争点气,别随便激动。 “小寒。” 苏小寒转过头来,对上秦子楚的视线时下意识闪躲了一下,“嗯。” 秦子楚看似淡定,其实走过去的这几步路都同手同脚了,把苏小寒逗得扑哧一笑。 秦子楚爬进被子里,幽怨道:“小寒,你笑话我。” “没有没有,相公最厉害了。” 秦子楚眼神愈发幽怨。 苏小寒没忍住,又笑了。 相公真可爱。 这么一出下来,原本紧张粘稠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两人相拥着躺下,苏小寒侧脸贴着秦子楚的胸口,“相公,你这里扑通扑通的。” “嗯,那是我的心跳。” “相公很紧张吗?” “嗯。” “我也紧张。” 顿了顿,苏小寒鼓足勇气问道:“相公,你是不是……不会啊?” 秦子楚:“……” 他的沉默在苏小寒看来就是默认,只是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作为夫郎自然要体贴相公,于是尽管很害羞,苏小寒还是“善解人意”道:“相公,你,你闭上眼睛,我来吧。” 秦子楚:“…………” “你要怎么来?” 苏小寒头都快埋到被子里去了,“我,我自己……” 成亲之前孙小山请了媒婆来教他,所以他大概知道一点,但其实也不确定能不能……进去。 秦子楚一个翻身覆于苏小寒之上。 小寒都这么主动了,他再慢吞吞下去那还算个男人吗? “相公……” “还是相公来吧。” 两人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就结束了,秦子楚的体力暂时还跟不上,再者小寒是第一次,所以两人浅尝辄止。 他们这边享受夫夫甜蜜的时候,苏大家正在吵架。 起因是苏洪发现了那只红布袋,本来白天里朱兰香偷懒不去给孙小山帮忙苏洪就气着了,这会儿看她居然还拿了钱回来更是火冒三丈。 “你当大伯娘的怎么好意思拿银钱,传出去叫人怎么看我?” 朱兰香不为所动,“苏二家又不会说出去,你急什么?” “就算他们不说出去,你以为村里人长了眼睛不会自己瞧?你今儿个在那里坐着说闲话,村里多少人瞧见了,你让我的脸面往哪儿搁?” 苏洪这人要面子,偏偏娶了个婆娘爱咋呼,从来不听他的,所以两人总是吵来吵去没个消停。 朱兰香不乐意了,“我没给帮忙吗,我忙活了一下午做了多少活,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苏洪自然不信,看她那样也知道没做什么活,于是沉着脸道:“明儿就把钱送回去。” “凭什么,这是苏小寒自己给我的。” 两人的争吵声把老大和老大媳妇儿给吵醒了,两人披上衣服从屋里出来。 “爹娘,你们怎么又吵上了?” 苏河语气很无奈。 任冬莲其实也很不耐烦,但她是儿媳妇儿,只能拍了拍丈夫的手臂,柔声道:“相公你怎么能这么说爹娘呢。” 苏河往凳子上一坐,“又什么事啊?今儿个不是小寒成亲么,吃席也能吵架?” 苏洪重重地哼了一声,三两句把事情给说了。 苏河看了朱兰香一眼,“娘,二叔家今儿个办喜事,你做大伯娘的搭把手那是理所应当的事,虽然分了家,但咱们还是一家人,二叔二婶平日里待我们不薄。而且以后咱家要是有事需要二叔二婶帮忙呢?” 苏洪点头,“可不就是这个理。” 朱兰香不服气,“我都说了是小寒自己给我的,我又没逼着他给。” “我还不晓得你……” 任冬莲赶紧出来打圆场,“相公你也少说几句吧,娘前阵子在地里累着了,也不是故意不给小寒帮忙的,是吧娘?” “就是。” 苏洪喝多了酒,这会儿头疼的很,干脆丢下一句“明儿把钱送回去”就回屋睡觉去了。 苏河紧跟着也走了。 任东莲留下安慰了几句,关于银钱她没说什么,朱兰香这个婆婆太厉害,她怕引火上身。 堂屋里只剩了朱兰香,还有一直没说话的苏小兴。 “小兴,你说娘这钱要不要送回去?” 苏小兴一般都是站在娘这边的,朱兰香问他其实就是不想还的意思。 结果苏小兴一脸懵,“什么钱?” 朱兰香:“……” 她戳了下苏小兴的脑门,没好气道:“你最近是怎么了,发什么呆?白天也是,在苏二家院子里坐的像个傻子似的。” 苏小兴揉了揉脑门,小声道:“娘,你说要是我也嫁个读书人……” “什么?!” 朱兰香拔高的音量吓到了苏小兴,他跳起身往自己屋里跑,“娘我去睡了。” “什么读书人,你想都别想!” “一个个的都来气我。” 5. 扫雪 夜里又下了雪。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外面又堆起了一层薄雪,屋檐下挂满了晶莹的冰凌。 秦子楚随手掰了一根,高兴地递给苏小寒,“小寒,你看这个,真漂亮。” 现在这个时代气候还没有那么暖,所以一下雪冰凌到处都是,但秦子楚上辈子只在五岁之前的农村老家见过,后来去了城市就很少见到了。 实在太怀念了。 这东西对苏小寒来说没什么稀奇的,但相公喜欢,他就也喜欢。 两人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孙小山的呼唤声:“小寒,小秦,快进屋里来,小心别给冻着了。” 两人应了一声,然后甩甩手上的冰水,一块儿进厨房去了。 灶膛里烧的正旺,孙小山拿锅铲轻轻搅了搅锅里的红薯粥,看着差不多,就让苏小寒少加点柴。 秦子楚挤在苏小寒身边,两人一块儿烤火,没一会儿身上就暖起来了。 苏仁昨天喝太多,这会儿才起来。 “快去洗脸,锅里已经好了。” 天气冷也没去堂屋,一家人就围坐在厨房的小桌子边,暖洋洋的。 桌上摆着一小碗咸菜,还有一个肉菜。 肉菜是昨天剩余的食材做的。 孙小山拿干净的筷子给苏小寒和秦子楚各夹了一筷子肉,笑眯眯道:“天气冷,多吃些。” “谢谢阿爹。” 秦子楚也给孙小山和苏仁夹了肉,“昨天我和小寒成亲,爹爹阿爹辛苦了。” 苏小寒点头,“爹爹阿爹也多吃些。” 昨天剩下的肉菜不多,本来孙小山是不打算吃的,但这是哥婿给夹的,他就高兴地吃了。 秦子楚看了眼没说话的苏仁,关切道:“爹,头还疼吗?” 苏仁应了一声,“躺了一夜已经好多了。” 孙小山眼里含笑,嗔怪道:“叫你少喝点也不听,现在难受了吧。” 苏仁笑的憨厚,“也就昨儿个,心里痛快。” 听他这么说,孙小山也没再埋怨什么。 苏小寒吃完一块肉就不舍得吃了,家里现在没什么钱了,恐怕有阵子吃不上荤腥了。 都留给相公和爹爹阿爹吃。 但秦子楚不管,看他一直吃咸菜便又给夹了一块肉,还是最大块的。 苏小寒为难道:“相公,你吃。” “我有,小寒吃。” “相公身子不好,要多补补。” “小寒也要补补。” 对面的苏仁看他们小两口推来推去,笑道:“小寒你就吃了吧,都是哥婿一番心意。” 苏小寒不好意思地埋着头吃肉。 秦子楚笑道:“小寒,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们是一家人,有的吃就一块儿吃,没得吃就一块儿不吃,你要是特地留给我吃,那我吃的也不会安心的。” 阿爹也是一样的。 这个时代物资匮乏,底层百姓日子过的艰难,平时有点什么好的都是留给小孩和男人。 哥儿和妇女往往都是排在最末的。 但秦子楚不喜欢这样,他的观念就是一家人同甘共苦,多就多吃一点,少就少吃一点。 苏仁点头,“小秦说的对,小山你也吃。” 孙小山点头,“好。” 秦子楚再给苏小寒夹肉的时候,小寒就乖乖吃了。 他觉得相公好好哦。 吃完早饭以后,苏小寒拿着铁锹去院子外面清扫积雪。 秦子楚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相公,你去屋里读书吧。” 秦子楚摇头,“屋里有点冷,我动一动,等身上热了再回去。” 冬天南方的室内是很冷的,可以说和室外不相上下,没有炕,火炉这些要烧炭,一般人家也消耗不起。 苏小寒露出懊恼的神色,他怎么忘了这一茬呢? 平时他们自己都不敢在屋里待着,得要动起来才行,但相公是读书人,根本没办法多动啊,读书的时候手脚还不得冻透了。 “相公,我明儿去镇上给你买个小手炉吧。” 再买个汤婆子,这个有点贵,不知道家里的钱还够不够。 秦子楚知道家里的情况,赶紧摇头,“没关系的,我坐一会儿起来动动就好了。” “那怎么行呢,相公这样要冻坏的。” 苏小寒连铲雪都没心思了,恨不得现在就去镇上买个趁手的小暖炉回来。 秦子楚握住他的手,哄道:“我是男人,没那么怕冷的,你看手是不是热乎的?” “嗯,可是……” “我在家里的时候也是这样读书的。” 见小寒还是一脸担忧,秦子楚笑眯眯道:“其实我有一个比小手炉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相公快说呀。” “小寒多去屋里陪陪我,我就不冷了。” 苏小寒羞的脸通红,他们现在可是在大门口,相公就说这种话。 “小寒?” 苏小寒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相公。” 秦子楚放开他的手,两人一块儿扫雪。 苏小寒在前面铲,秦子楚跟在后面扫,两人合作的亲密无间。 路过的人笑呵呵地打招呼,“小寒小秦,扫雪呢?” 苏小寒就停下手里的动作,礼貌地应一声,偶尔还会和人闲聊几句。 秦子楚就跟着他一块儿叫人。 年轻的小两口,又都长得好看,站在一起简直般配极了。 路过的都要夸上一句。 扫到一半累了,两人就停下来歇歇,趁着这个机会,秦子楚剪了根树枝在雪地里写字。 “相公,你写的是什么呀?” “你的名字。” 苏小寒眼睛一亮,“真的吗?” “嗯。”秦子楚指着三个字挨个给他念,“苏,小,寒。” 苏小寒下意识跟读了一遍,“原来我的名字是这样写的。” “是啊,小寒想学吗?” 苏小寒有点紧张,他平时做活,手都有点粗了,能写好吗? 但秦子楚哄着他,“别怕,把手给我。” 他握着苏小寒的手,一笔一划,耐心地在雪地里写出了那三个字。 写完以后,苏小寒看着自己的手,两只眼睛在发光。 他刚才写字了! 虽然是相公握着他的手写的,但这种感觉真的好神奇。 “小寒手好稳,天生就是写字的料。” 苏小寒知道相公在鼓励他,明明他刚才手一直在抖。 “以后多多练习就能写好了。” 苏小寒愣了一下,“练习?” “对呀,你先学自己的名字,等练好了我再教你别的。” “相公,我不想学了。” 秦子楚知道他是怕浪费纸笔,便道:“先用我用过的纸好不好?” 苏小寒这下高兴了,“好,那我想学相公的名字。” “好啊。” 趁着手感还在,苏小寒重新捡起树枝笨拙地练习,一笔一划,表情很是郑重。 “呦,小寒这是在写字吗?” 苏小寒不好意思道:“相公教我写我的名字。” “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以后小寒也能识字读书了。” “婶子说笑了,我一个哥儿哪里能读书。” * 扫完雪后,秦子楚回屋里看书,之前他教秦子胜读书的时候顺便给自己抄了一份,然后把书全留给了秦子胜。 结果现在翻书箱的时候发现秦子胜居然偷偷给他塞了一本《千字文》。 秦子楚失笑,也不知道胜儿心情好点了没有,昨天他出门的时候他突然大哭,抱着他的腿不肯撒手。 来这个世界最初的那一个月,秦子胜给了他最多的温暖。 以后有空多回去看他吧。 秦子楚在屋里看书,外面苏仁把木工的工具搬到院子里,选了一个背风的角落开始忙活。 苏小兴很快也要成亲了,他做二叔的自然要送份礼,想来想去打算给做一套桌椅送过去,正好用得上。 苏小寒没什么事,就帮着做点小工。 孙小山在屋里收拾整理昨天剩下的东西。 一家人各忙各的,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时辰。 秦子楚不得不出来走走,他手脚都快冻成冰块了。 “相公,是不是太冷了?” “没有,我眼睛有点疼,出来放放风。” 苏小寒仰着头仔细检查了一下秦子楚的双眼,发现没什么异常才放心。 “爹,这是在做什么?” 苏仁乐呵呵道:“给小兴做的桌椅,他马上要成亲了。” 秦子楚想起来了。 他蹲下身看了一会儿,好奇道:“爹,您想做个什么样式的桌椅?” 说起样式,苏仁就有点头疼了,“小兴非说寻常的样式不好看,这桌椅嘛,稳当就好了,哪来那么多新鲜的花样?” 苏仁实在不明白他们年轻的小孩喜欢什么样式。 问小兴,他又说不出什么来,反正就是嫌老样式不好看。 苏洪让他随便给做一套,但苏仁还是认真想了,不过最后还是没想出来就是了。 现在哥婿问起,他便随手拿起自己画的样式给他看。 纸张贵,苏仁舍不得,所以拿炭笔在纸板上画的,不用了还能擦掉。 “你给瞧瞧,选个年轻人喜欢的。” 秦子楚看了一会儿,发现样式都差不多,基本就是老款式上面弄点小花样。 “爹,我帮您画吧。” 苏仁惊了一下,“你还会画这个?” “我试试。” 现代创意家具可多的是,秦子楚随便回忆一下脑子里就冒出了十几种,只要把最简单的那几个画出来就行了。 保证都是这个时代的人没见过的。 “爹,您先等我一会儿。” 说完他就爬起来回屋去了。 苏仁和苏小寒互相看了一眼。 “小寒,你替爹瞧瞧去。” 不用他说,苏小寒已经跟着跑了。 6. 桌椅 秦子楚画得很快,十几分钟就刷刷画出了五六种样式。 这还多亏了小时候家里给报的一大堆兴趣班,基本上琴棋书画他都会一点吧。 他画的时候苏小寒没敢打扰,等画完了才出声,“相公,这桌椅好漂亮呀。” 苏小寒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相公,相公好厉害呀。 自家老婆拿这么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哪个做相公的受得了,秦子楚立刻就不正经了。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家相公。” 苏小寒害羞地看了眼秦子楚,相公又在逗他。 “小寒你说呀,我是谁家相公。” 苏小寒声如蚊蚋,“我,我家的。” 秦子楚满意了,正想再逗小寒几句,外面等急了的苏仁不干了,“小秦,画好了没有?” 苏小寒立刻往外走,“相公,爹着急了,我先把画纸拿去给他。” “好。” 苏仁其实没对哥婿抱太大的期望,毕竟他自己做这一行这么多年都想不出什么新鲜的样式,哥婿一个门外汉,怕是连桌椅的构造都没弄清楚呢。 但秦子楚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小秦你快给爹说说,这椅子是怎么回事?” 秦子楚笑道:“爹,这个桌子四个桌角全部做成弧形,然后配上四张椅子,椅背的形状和桌角贴合,平时不用的时候收进去正好拼成一个四方形,椅子的支撑脚……” 中式欧式款式秦子楚都画了,一款一款地介绍过去,苏仁看哥婿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谁说他家哥婿只会靠他们老两口养着的? “好好好。”苏仁选了几个,“这几个你再给爹好好讲讲。” “欸。” 孙小山忙完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哥婿和当家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当家的两眼放光,兴奋的满脸通红,孙小山和他成亲多年,极少见他这副模样。 他走过去的时候刚好听见秦子楚说:“爹,家具这些我还有很多新鲜的样式,都是我以前读书的时候想的,您要是喜欢的话我全都画出来。” 苏仁嗔了他一眼,打趣道:“难怪考不上童生,平日读书的时候都在想木活了吧。” 秦子楚嘿嘿一笑,他知道爹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苏小寒适时地倒上两杯水递给相公和爹,两人说了这么久嘴巴一定干了。 秦子楚把水杯捧在掌心里,笑眯眯道:“小寒真贴心,我正好渴了。” 苏仁笑着摇摇头,哥婿看小寒的眼神黏黏糊糊的。 孙小山终于开口,“说什么呢?” 秦子楚这才把视线从小寒身上移到不远处,然后喊了声阿爹。 孙小山笑笑,“说什么说的这么开心?” 苏仁把画纸给他看,语气里带着一点骄傲,“快看,哥婿给画的。” 孙小山惊讶地看向秦子楚,“哥婿还会画这个?” 秦子楚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读书的时候瞎琢磨的。” 孙小山也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颇感兴趣似的拿着那张画纸看来看去,还认真地夸,“这些样式可真不错,个个都漂亮。” 爹和阿爹都夸相公,苏小寒也跟着高兴,他想起刚才在屋里时相公逗他时说的话,骄傲地想,这是他家相公呢。 选定桌椅款式的苏仁简直神清气爽,中午还多吃了一碗饭。 吃完就赶紧回来忙活,连歇口气都顾不上。 下午秦子楚又画了点东西拿给苏仁,“爹,您可以教我做这个吗?” 苏仁看了一眼,疑惑道:“这是什么?” 左边这个应该是一只盒子,右边这个环状的东西他就不认识了。 “我做给小寒的。” 那个环状的物体自然是戒指啦。 买不到现代那种钻石的,秦子楚打算亲手做一个木头的。 苏仁一听就笑了,哥婿对小寒还挺上心的。 下午一教一学,秦子楚做的很认真,做一会儿身上热了就回屋里读书,冷了又再出来,如此反复。 苏小寒不知道相公忙着给自己做东西,他以为相公是为了让身子热乎,便和孙小山说:“阿爹,我明儿想去镇上给相公买个小手炉。” 孙小山朝他招招手,“小寒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别家放银钱的地方总是瞒着小孩,生怕小孩偷偷拿了去,但苏仁和孙小山从来不这样。 他从贴身的兜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橱柜的门取出一只木盒,“这里头的钱是我昨晚数出来准备拿去买年货的,你拿去用吧。” 苏小寒接过,“我明儿顺带着把年货买回来吧,过两天指不定又下雪了。” “也行,今年多买一些,家里多了一个人呢。” 说着孙小山又从另外一只木盒里多取了些铜板交给苏小寒。 “阿爹,咱家还有多少钱?” 孙小山拍拍他的手背,“别担心钱,这也快过年了,好几家的木活钱还没结呢,而且最近办事儿的人家多,说不准还能有些进项。” 苏小寒点头,“知道了阿爹。” 经过他和秦子楚的屋子时他朝里看了一眼,秦子楚正埋头读书,侧脸专注而冷静,连他过来都没发现。 一想到以后相公读书有小手炉用,苏小寒心里就甜丝丝的。 * 第二天天没亮苏小寒就起身了。 秦子楚坐起身,小声道:“小寒,这么早吗?” “嗯。”苏小寒轻轻推了相公一把,“相公再睡一会儿,我买完年货就回来。” 他没和相公说买小手炉的事。 “你一个人去吗,我还是陪你去吧。” 昨晚就说过这事,秦子楚说要陪小寒去,小寒不答应。 “爹做活还要你帮忙呢,我很快就回来了。” 秦子楚起身下床,他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李秀花偷偷给他塞了一两银子,让他留着应急用的。 这会儿他全部拿出来交给了苏小寒。 苏小寒不肯要,“相公,这是你的银子。” “胡说,我现在都嫁给你了,这银子就是我们夫夫共同财产,也是你的银子。” 相公说的词新奇,苏小寒虽然没听过,但意思是能理解的。 “阿爹给了银子的。” 秦子楚还是把银子塞到了苏小寒手里,“镇上远,不必赶着回来,在镇上吃点东西。” 他知道这么说也没什么用,便加了一句,“我想喝鱼汤,小寒回来的时候帮我买几条鱼好不好?” “好。” 见相公坚持,苏小寒最后还是把银子拿了,他觉得相公说的对,他们现在是夫夫,不用分你的他的。 他所有的东西都是相公的。 等苏小寒离开后,秦子楚又躺了一会儿,但是被窝里没有老婆根本睡不着,他干脆开始默背白日里看的内容。 童生试包括县试、府试、院试,前面两场全部通过就是童生了。 县试考试时间是来年的二月,算算也就只剩两个月了。 不过县试考的东西比较基础,对于在现代读过十几年书的秦子楚来说难度不算太大。 主要是适应这里的文字和断句花了点时间。 大概默背了大半个时辰,外头天才开始发白。 小寒脚程快,这会儿应该已经到镇上了。 秦子楚起床开始穿衣服。 他料的不错,此时苏小寒踏着清冷的晨光将将抵达亭山镇的镇口。 他抬起头看着顶上的三个大字,高兴地呼出了一口气。 镇上他来过好几回,从来没注意过上面这三个字,但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相公是读书人,他只要瞧见了字都觉得亲切。 “小寒?” 苏小寒正要抬脚往前走,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回头一看,是村里的文阿叔。 苏小寒礼貌地喊了对方一声。 文阿叔神色缓和了一些,笑着应了。 其实从村子里出来的时候他就看见苏小寒了,但一直没好意思叫他。 先前他夫家弟弟托他给说亲,结果后来就传出小寒不好生养的消息,婆母那边直接就说不谈了,弄得他不尴不尬的。 小寒成亲都没好意思去吃喜酒。 刚才眼看着苏小寒马上就要进镇上了,他才把人喊住。 “小寒,你今儿怎么走的这么快,我在后头怎么赶都赶不上你。” 苏小寒没太在意先前的事,说话的语气还是一如往常,“要买的东西多,怕赶不及。” “哦哦。” 文阿叔一脸歉疚,“小寒,先前的事……” “没事的阿叔,都过去了。” 在认识相公之前,自己村里,还有附近村里好几家来家里说过亲。 苏仁和孙小山舍不得苏小寒,也怕他嫁出去以后受委屈没人给他撑腰,所以对距离最近的文家意向最强。 当时聊得挺顺利,文阿叔说过好几次夫家弟弟很喜欢苏小寒,苏仁和孙小山听完都很高兴。 当时苏小寒都以为自己马上要嫁去文家了。 要是那样的话,他就没办法嫁给相公了。 用相公的话来说,这就叫因祸得福。 文阿叔叹了口气,“你是个大度的孩子,可惜……” 苏小寒知道他想说什么,没吭声。 两人一块儿朝镇上走。 “不过现在好了,村里现在可是把秦家小子夸到天上去了,听说很是懂事孝顺。” 文阿叔说的当然是客气话,村里现在说起秦子楚,还是以贬为主,都觉得他是个无底洞,要把苏二家掏空。 苏小寒脸上有了笑意,“相公是很好。” 文阿叔真心为他感到高兴,“那就好,以后好好过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 7. 回门 苏小寒先去买了点干货,瓜子干枣之类,过年家里来人的时候吃。 文阿叔见他多抓了两把干枣,笑道:“今年怎么买好些这个,我记得你不爱吃啊。” 苏小寒不好意思地笑,“我相公说这个干枣切成片泡水喝能补气血养身子,煮粥烧汤都能放。” 其实秦子楚还说了好几条,但苏小寒没太听明白,只知道喝了对身体好。 反正干枣也不贵,都是本地自产的,多买点也没什么。 文阿叔听他这么说,也伸手过去多抓了一把。 都是买年货,文阿叔干脆就和苏小寒一路,两人一块儿,买的多还能叫掌柜给少个一文两文的。 本来以为小寒家最近花了这么多银子应该会手紧一些,结果完全没有,甚至还比往年多买了不少。 不光如此,两人经过一家书铺时,苏小寒还停下脚步,看样子似乎想进去。 文阿叔看的咋舌,这是真舍得花钱啊。 苏小寒看了眼门头,确认是家书铺后便抬脚走了进去。 文阿叔赶紧跟上,他怕小寒年纪小让人诓了去。 苏小寒是来买纸的,相公给爹画家具样式的时候用了好些纸,原先拿来写字的纸肯定就不够用了。 家里秦子楚用的是毛边纸,这种纸便宜,苏小寒一进门就瞧见了。本来想直接买,结果余光扫见周围还有好些其他的纸。 这些纸看起来都比毛边纸细腻美观,摸着也更柔软。 见他犹豫,掌柜凑上来问了一句,“这位夫郎是要买纸吗?” 苏小寒点头,“给我家相公写字画画用的。” 掌柜马上给他推荐了最白最细腻的那款,热情道:“这是我们铺子里质地最好的棉纸,今年咱们镇上新考上的举人老爷知道吧,他就喜欢用这个,听说连当今圣上都夸他字写得好呢。” 听说举人老爷都喜欢,苏小寒立刻心动了,想必这纸是真的不错吧。 “掌柜,这棉纸怎么卖?” 掌柜伸出一根手指,“一刀一两银子。” 旁边的文阿叔一听这个价格,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爷耶,这什么纸要一两银子,金子做的吗? 文阿叔这辈子都没见过金子,只知道金子值钱。 苏小寒其实也吓了一跳,但他没表现出来,又问:“一刀是多少?” 掌柜给他比了一下,大概100张的样子。 苏小寒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就被文阿叔给拉住。 “小寒,这什么纸这么贵,你还真要买啊?” 苏小寒嗯了一声,“我先买一点给相公试试。” “这样啊,那你买吧。” 文阿叔以为苏小寒说的一点就是几张意思一下,结果苏小寒张口就是:“掌柜,我要半刀。” 文阿叔:“……” 他现在开始相信村里的传言了,这么花下去有多少银子花不光的?小寒那哥婿可不就是个无底洞嘛。 买了半刀白棉纸后,苏小寒又买了一刀毛边纸,掌柜亲自给包好,放在苏小寒的背篓里。 因为苏小寒爽快,掌柜还给送了一个山形的笔架。 苏小寒高兴地道了谢。 从书铺出来,文阿叔实在没忍住,委婉劝道:“小寒,这读书本来就很费银子了,我瞧着那毛边纸也不比那棉纸差多少。” 苏小寒笑道:“买一点回去让相公用用看。” 这么好的纸苏小寒就想给相公买。 文阿叔默默叹了口气,小寒也太惯着那秦家小子了。 “用一回倒是还好,要是你相公用惯了这好纸,以后再也不想用糙的,那可如何是好?” 苏小寒根本没想这么多,“以后再说吧。” 他把手里的笔架塞到怀里,白得了一样东西,他心里很高兴。 但文阿叔却摇了摇头,这东西是木头做的,一看就不值什么钱。 苏二自己就是木匠,随便动动手十七八个都能做出来了。 也就小寒年纪小,能被掌柜的这点小恩小惠哄骗到。 接下来苏小寒就去了集市买鱼,他记得相公说喜欢喝鱼汤,便一口气买了五条鲫鱼。 文阿叔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来镇上一趟,背篓只装了一半,苏小寒的却已经装满了,沉甸甸的压着他纤细的肩膀。 若是以前,买完东西苏小寒肯定就直接回去了,等到了家再吃午饭。 路上饿了就拿干饼子充充饥,或者直接饿着。 村里人来镇上基本都是这个习惯。 毕竟镇上的吃食实在太贵了。 但出来之前秦子楚叮嘱过要吃点东西再回去,别把身子饿坏了。 相公说身子是革命的本钱。 苏小寒找了一家面摊坐下来,和老板要了一晚素面。 三文钱。 “阿叔,你要是急就先走吧。” 文阿叔往他身边一坐,“吃碗面要不了多久,我等等你吧,一块儿回去。” “行。” 吃完面两人就背上背篓回洛边村去了。 等苏小寒到家已经是下午了,家里早就吃过了午饭,孙小山把饭菜搁在锅里温着,等小寒回来吃。 秦子楚做活都没什么心思,一会儿就朝院门那边看一眼,最后干脆面对着院门的方向坐着。 苏仁很无奈,哥婿粘着小寒是好事,但这是不是也太粘了。 “别急,小寒不是头一次去镇上,不会有事的。” “爹,小寒什么时候回来啊?” “没这么快,他要买年货,镇子又远,还得再一会儿。” 结果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苏小寒的声音。 “我回来了。” 秦子楚立刻把活计一丢,拔腿奔过去,“小寒。” 苏仁愣了一下,今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秦子楚一见苏小寒身后沉重的背篓,心疼坏了,“怎么买了这么多,累坏了吧?” 苏小寒摇头,笑道:“相公我不累。” 秦子楚帮他把背篓取下来,然后就被背篓惊人的重量给惊到了。 “这么重怎么可能不累,是不是因为鱼?” 苏小寒笑的神秘,“我买纸了,掌柜说是举人老爷都喜欢的纸呢。” 秦子楚:“……” 什么举人老爷喜欢的纸,他一听就知道单纯的小寒准是让无良奸商给忽悠住了。 “买了多少?” “半刀,还有一刀你用的那个。” 秦子楚语气又心疼又无奈,“你就背着这么多东西走了一个时辰回来?” “嗯。” 秦子楚:“……” 两人一块儿把背篓拿到屋里去,苏小寒买的五条鱼个个都大,而且为了保持新鲜,里头还搁了水。 这能不重吗? 苏小寒小心翼翼地把纸拿出来,还有怀里的笔架。 “这纸很贵吧?” “嗯。”苏小寒也没瞒着,“一两银子一刀,我买了半刀。” 秦子楚捏捏他的小脸,“买这么好的纸给我做什么,以后再也不许买了,我就用那个毛边纸。” 苏小寒抓住他的手腕,口齿不清道:“举银老爷都缩好。” 小寒对自己一片赤诚,一直说价钱贵只会扫兴,所以秦子楚没再继续,只笑眯眯道:“小寒对我真好,我一定好好读书,争取考个秀才回来。” 苏小寒表情认真了一些,“没关系的相公,我和爹他们都商量过了,只要你想读书,我们就会尽力供你,你不要想太多。” 秦子楚感动地趴在苏小寒肩上,腻腻歪歪喊人宝贝小寒。 苏小寒脸红的都能煮鸡蛋了。 孙小山在门外没进来,“小寒,快来吃饭。” 苏小寒扬声道:“阿爹我不饿,我在镇上吃了面。” 秦子楚朝他竖起一根手指,小寒真乖。 孙小山笑着走了。 等小两口腻歪够了他再过来瞧吧。 * 另外一边文阿叔也到家了。 他家婆母是个过日子精打细算的,家里的银钱扣得很紧。 文阿叔把背篓卸下来以后,婆母立刻上前来看。 “怎的买这么多干枣?” “娘,这是我买来泡水喝的,听小寒家读书人相公说泡水喝可以补身子,煮粥烧汤也能用得上。” 婆母不太高兴,“入秋那会儿家里枣子堆得都吃不完,现在还要花钱去外头买枣子。” 文阿叔声音小了点,“我也没买多少,想着读书人见识多,他说有用那定然是好的。” 婆母把他买来的东西全都倒出来,然后分成两份,一份稍微多一点,一份少一点。 少一点的那份是给文阿叔的。 家里如今还没分家,文阿叔文田一家和父母住在同一屋檐,除了他们,家里还有个弟弟文正,今年十九。 文正还没成家,所以跟着公爹婆母过。 每回分东西的时候婆母都会故意给他们自己多分点,理由是文阿叔这边只有两个大人,两个小孩吃不了多少。 文阿叔和文田说过好几回,但文田每次都说自己和弟弟相差年岁大,忍让一些也是应当的。 弄得文阿叔里外不是人。 想到这里他就满肚子火,语气也生硬了起来,“娘,这把干枣是我多买的,还是我拿走吧。” 婆母本来都想好晚上给文正烧个汤,正好可以加点干枣,现在一听自然很不高兴,“行啊,这钱你得还回来。” 文阿叔从兜里摸出几个铜板,“这些肯定够了。” 婆母照单全收。 文阿叔把多的干枣全部捡走,只给婆母留了一小把。 这本来也是婆母规定好的量,他没多拿。 但婆母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行了。 因为这件事,婆母连中午的剩饭都不想给他吃,文阿叔只能随便吃了点饼子,然后出门去洗早上没来得及洗的衣服。 因为心里积着火,洗衣服时文阿叔把手里的棒槌打的砰砰响,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呦文大家的,你这是怎么了?” “谁惹着你了?” 附近经过的几个妇人夫郎凑上来,好奇道。 文阿叔正好一个人憋着难受呢,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都是做媳妇儿的,谁家没个婆媳问题,他一说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理解和安慰。 之后话题就歪到了苏小寒和秦子楚身上。 “那干枣真能补身子?” 虽然大家平日里总贬低秦子楚,但他到底是读书人,他说的话大家还是愿意相信的。 文阿叔点头,“应该是,反正小寒买了好些。” 有人想了想,猜测道:“难不成是补那方面的身子?” “哪方面啊?” “你忘了,小寒不好生养,给他补身子还能是哪方面?” 其他人恍然大悟,“还真是,先前大夫也没说小寒一定不能生,只说不好生,说不定那秦家小子在书里头找了什么方子给小寒补身子呢。” “一定是了。” “都说秦家小子是个无底洞,可我怎么瞧着他对小寒不错呢,昨儿小两口一块儿在外头扫雪,秦小子还教小寒写字呢。” “是啊,我当时刚好路过,小两口有说有笑的,看着可让人羡慕。” “就是,秦小子对小寒真是没话说。我听朱兰香说,定亲那会儿秦小子还说自己不喜欢孩子,小寒不会生正好呢。” “还有这事,假的吧,怎么可能?” “朱兰香说的,就她那性子,你觉得她会替小寒遮掩吗?” “也是,这么说是真的了。” “不对啊,既然秦小子不想要孩子,那为什么还要给小寒补身子呢?” 其他人笑的意味深长,“装的呗,哪个男人不想要孩子?” 文阿叔帮着说了一句,“补身子的事都是我们猜的,说不准是补别的呢。” * 第二天是三朝回门日。 前一晚孙小山就准备了给亲家的见面礼,正好苏小寒买了鱼回来,他就给带上了两条鱼,还有一块肉,两把干枣。 之前秦子楚成亲他们没来,孙小山还装了一袋子喜果。 除此之外,苏仁还给做了两张椅子。 “爹,阿爹,这也太多了。” 孙小山把小两口送出门,“不多,应该的,你们快去快回,要是亲家不留你们吃午饭,你们就回来吃。” 他知道秦子楚和秦庄关系很差,怕待久了又吵起来。 “知道了阿爹。” 苏小寒把手里的篮子递给秦子楚,“相公,你拿这个,椅子交给我。” 爹做的两把椅子挺沉的,苏小寒怕相公受累。 秦子楚无奈道:“小寒,你相公就这么弱吗?” 苏小寒:“……” “那……我们一人一把?反正我不能让相公拿两把椅子。” 秦子楚:“……好吧。” 最后还是苏小寒拿的多,除了一把椅子外,他还挎了个篮子。 但这以及是他最大的妥协了,无论相公怎么说他都不肯把篮子递给相公。 秦子楚好笑地看着他的背影,“小寒你慢一点,我不会和你抢的。” “相公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 苏小寒这才放慢脚步和秦子楚走在一起。 秦子楚笑的不行,救命啊小寒怎么这么可爱。 他们这边甜甜蜜蜜,大里村那头秦子胜已经等的快急死了。 “娘,哥哥是不是不回来了?” 李秀花摸摸他的小脑袋,无奈道:“不是答应过几日就带你去苏家玩吗,你哥哥又不是寻常娶妻,不回来也是正常的。” 秦庄哼了一声,“他一个入赘的回什么门,还真把自己当苏家小媳妇儿了?” 秦子胜敢怒不敢言。 秦庄横眉,“一早上你才读了几个字,怎么还不进去?” 秦子胜委委屈屈地走了。 刚走到门边就听见身后熟悉的声音,“爹娘,胜儿,我和小寒来了。” 秦子胜也不怕秦庄了,转头撒腿就往哥哥怀里跑,“哥哥!” 秦子楚一把抱住他,笑眯眯道:“胜儿想哥哥了吗?” “想了,胜儿一直在等哥哥,还有……”想到之前秦子楚教过的,“还有小寒哥哥。” 苏小寒冲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把手里的篮子和椅子放下,从兜里摸出两颗干枣塞给他。 “谢谢小寒哥哥。” 秦子楚摸摸他的头,夸道:“胜儿真有礼貌。” 李秀花从厨房出来,惊喜道:“楚儿,小寒你们来了,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苏小寒害羞地喊了爹娘,然后把带来的东西给介绍了一下。 秦子楚嘚瑟道:“爹和阿爹十分重视我,听说我要回门就给备了这么多礼,来的路上小寒都不让我拿,怕我受累,对我可好了。” 他这副小媳妇儿的语气把秦庄气的脸都绿了。 李秀花打着圆场,“都好就行,你们快进屋里坐坐,外头化着雪呢,多冷啊。” 秦子楚也不和秦庄商量,直接把椅子给分配了,一张搬到秦子胜的屋,一张搬到厨房。 等于秦子胜和李秀花一人一张,不给秦庄。 秦庄的脸由绿转黑,看着可精彩了。 秦子胜迫不及待地拉着哥哥去屋里看自己写的字,秦子楚自然要把苏小寒拉上。 于是三人去了秦子胜的屋。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李秀花试探道:“不然一会儿把椅子搬到堂屋里去?” 秦庄瞪了他一眼,“我稀罕一把椅子?” 李秀花上手摸了两下,然后坐上去晃了晃,高兴道:“还真不错,亲家手艺真是没话说,比咱家那些老家伙好用多了,前阵子你不还嫌椅子晃吗?” 秦庄拉不下脸来,干脆哼了一声出门去了。 屋里。 秦子胜坐在哥哥身边撒娇,“哥哥,你看我的手。” 他年纪小,笔杆还不太握得住,写起来很是费劲。 秦子楚给他揉了两下,然后从怀里把那本《千字文》拿出来,“胜儿,这是你放进去的吗?” 秦子胜点头。 秦子胜把书放在他手里,笑道:“哥哥看手抄本就好了,我自己抄的看起来更舒服些。” 他说的是实话。 他抄书的时候用的是从左到右的顺序,这样看起来效率会高很多。 不过为了让自己提前适应考试,他写字的时候还是按照从右到左的。 秦子胜两只大眼睛里蓄着两汪泪水,“哥哥,你是不是不想要家里的东西了,是不是要和家里彻底分开了?” 秦庄老说秦子楚入赘了就是苏家的人,秦子胜记在心里了。 秦子楚点头,“是和家里彻底分开了,但胜儿还是哥哥的弟弟,哥哥和胜儿不会划清界限的。” “真的吗?” “真的呀,不信你问小寒哥哥。” 秦子胜看向苏小寒,苏小寒点点头。 “那我以后可以去小寒哥哥家看哥哥吗?” 苏小寒笑道:“当然可以呀,不过我家也就是你哥哥家哦。” 秦子楚腆着张俊脸道:“对,小寒哥哥对我可好了,以后哥哥和小寒哥哥就是一体的了。” 苏小寒嗔了他一眼,“相公你怎么和胜儿说这些?” 秦子胜还小,不太明白哥哥这话的意思,他只知道他以后可以去苏家看哥哥了,而且小寒哥哥也很欢迎他。 他担心了许久的事情终于放下了。 秦子楚和苏小寒也没待多久,和秦子胜玩了一会儿就走了。 临走时李秀花叮嘱了几句,都是长辈最常说的那些话,让他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之类的。 “娘,那两条鱼是小寒昨儿去镇上辛苦买回来的,新鲜着呢。你别舍不得吃,晚上拿出来给胜儿烧个汤,他这么小就要起大早读书,得吃点好的。” 李秀花应了一声,“晓得了。” 秦子胜依依不舍,“哥哥,我会好好读书的。” 秦子楚摸摸他的脑袋,其实他想说不用好好读书,胜儿现在还小,每天起这么早坐的板板正正的,对身心发展没什么好处。 但这个时代的确和现代不一样,而且秦庄又那般固执,他说了也只会让胜儿和秦庄多起些争执罢了。 “胜儿答应哥哥,好好吃饭,下回见面哥哥要检查胜儿长高了没有。” 说着他还抬起手比划了一下,意思是他已经记住胜儿现在的高度了。 秦子胜点头,“我会的哥哥。” 苏小寒把身上的干枣都给了秦子胜。 “小寒哥哥,你怎么都给我了?” “你是小孩子,应该多吃些。” 秦子楚笑眯眯,“这干枣也是小寒哥哥昨儿辛辛苦苦从镇上买回来的,他喜欢你所以才给你吃,别人可没有的。” 秦子胜笑的很高兴,还给苏小寒行了个作揖礼,“多谢小寒哥哥。” 秦子楚和苏小寒都笑了。 回去的路上,苏小寒想到可爱的秦子胜,又是高兴又是失落,“相公,要是我们能生个孩子就好了,像胜儿这样。” 秦子楚握着他的手拍拍,安慰道:“小寒别这么想,就我们两个还有爹和阿爹四个人一块儿生活,不是很好吗?” 苏小寒笑的苦涩,“是这样,可若是我们有个孩子,爹和阿爹一定会更高兴的。” 秦子楚揽着苏小寒的肩膀,把他抱进怀里。 苏小寒小小声,“相公,其实大夫没说我一定不能生,他说的是不容易,说不定……” 秦子楚把两人的距离拉开一点,直视着苏小寒的眼睛,问道:“小寒,你相信相公吗?” 苏小寒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头,他当然相信相公了。 “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一家人特别想要孩子,但是怎么生都生不出来。后来他们没办法,干脆就放弃了,再也不想生孩子这件事,结果呢,某一天居然就怀上了。” 苏小寒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吗?” “真的呀,所以这事儿就是得顺其自然,不要去想,放平心态,说不定哪天就有了呢。” “顺其自然?” “嗯,只要小寒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兴许咱们就有孩子了。” 先把人哄住,正好还可以拿这事儿当个借口,让小寒好好养身子。 真不错。 “不过,既然要顺其自然,那就得彻底忘记这件事,提都不能提,知道吗?” 苏小寒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秦子楚气哼哼道:“看来小寒还是不相信相公呀。” 苏小寒急了,“怎么会呢,我相信的。” “那相公说的,彻底忘记,还有提都不能提,小寒能做到吗?” 苏小寒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都听相公的。” 秦子楚立刻高兴了,“这就对了,听相公的准没错,今天晚上继续喝鱼汤,还有干枣,回去多泡几片。” “好。” 哄完老婆,秦子楚又开始撒娇,他把脑袋抵在苏小寒肩头,委委屈屈道:“小寒,你看我爹这态度,我以后就等同于没有娘家了,你可不能欺负我哦。” 苏小寒被他逗笑了,“不会欺负相公的。” 他疼相公都来不及,怎么会欺负相公呢。 8. 桌椅 回去后,秦子楚挑了个苏小寒不在的机会,把他和苏小寒说过的话又给苏仁和孙小山说了一遍。 “其实我觉得没孩子挺好的,但是小寒心里一直记挂着,所以我只能用这个方式把他哄住。还请爹和阿爹帮我一把,以后咱们永远不提这件事,可以吗?” 苏仁和孙小山互相看了一眼,孙小山眼睛直接红了。 他们没想到哥婿会专程找他们说这番话。 说明他是真的把小寒放在心里了。 苏仁心念激荡,“好,不提,再也不提了。” “谢谢爹,谢谢阿爹。” 苏仁拍拍哥婿的肩膀,“好孩子,爹没看错你。” 孙小山有点愧疚,小寒是在娘胎里亏了身子,都是他的错。 “小秦,你心里真的不介怀吗,以后也不后悔?” 秦子楚摇头,“完全不,咱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我有什么好介怀的?” 苏仁立刻伸手来捂他的嘴,这愣头愣脑的小子说什么呢,也不怕被抓去砍了脑袋。 孙小山也吓了一跳,“这种话可不敢乱说的。” 秦子楚笑笑,“我知道了,以后不说了,反正我的意思爹和阿爹明白就行,我是真的无所谓。要是因为孩子让小寒受了苦,那我才是真的后悔呢。” 孙小山点点头,连说了三个好字。 “阿爹,不光是小寒,还有您,我知道您心里一直愧疚,若是小寒知道了也会难过的。” 孙小山擦擦眼泪,“我知道。” “只要我们一家人健健康康的,一直在一块儿,别的都是小事。” “欸。” 苏仁撸起袖子,“我再去做把椅子。” 有哥婿这番话,他干劲儿上来了,他要多做点木活多赚些银子,让家里人日日都能吃饱饭,还能吃点好的补补身子。 孙小山失笑,“当家的,吃了饭再去吧。” 这天都快黑了,还做什么活? “爹,阿爹,我去外头看看小寒。” 苏小寒去河边洗点东西,这会儿已经到门口了。 “相公,我回来啦。” “小寒快来,吃晚饭了。” “欸,我洗把手就来。” 和和美美的小日子过了十几天,苏仁成功把一套新式桌椅做出来了。 他手艺很好,连秦子楚这个买过现代家具的都挑不出什么刺儿来。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个时代的油漆太贵了,一般人根本用不起,要不然拿红绿蓝这三原色,秦子楚还能调出一大堆漂亮的颜色出来。 “爹,您这手艺真绝了。” 苏仁笑的得意,“那是自然,我做了大半辈子,还从没碰上有谁说我活计做的不好的。” 秦子楚十分上道,“那是,爹是最好的木匠。” 孙小山和苏小寒对视一眼,都笑了。 “行了,赶快给小兴送过去吧,距离他成亲也没几日了。” 前几天朱兰香来过,得意地宣布苏小兴和文家小子谈好了,还假模假样地邀请苏仁孙小山都去吃喜酒。 后来苏小寒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听村里人闲聊,说两家关于聘礼的事吵得不可开交。 朱兰香开口就要十两,文家的婆母气的破口大骂,说朱兰香卖哥儿。 那几日村里茶余饭后的主题都是两家这桩亲事。 至于结果如何,苏小寒也没去关心。 不过看朱兰香现在这个模样,肯定也没吃亏就是了。 苏仁看了眼面前三人,然后道:“小山,小寒,搭把手。” 秦子楚:“……” 爹,他呢? 他看起来就这么弱吗? 苏仁笑呵呵,“小秦你歇着吧,你是读书人,别做这些力气活了。” 秦子楚很无奈,“爹,我给搬张椅子总可以的吧?” “行,你和小寒搬椅子,我和你们阿爹抬桌子。” 苏仁一贯的风格就是实诚,桌椅都是实打实的好木头,拎在手里沉甸甸的。 苏仁和孙小山抬起桌子就走,秦子楚和苏小寒一人两把椅子。 “相公,你要是累就给我。” “……好。” 当然是不会给的。 苏大家就和他们隔了小半个村子,走个几分钟就到了。 今天慢一些,但也只花了十分钟的样子。 苏仁在院子外喊了一声,“大哥大嫂,小河小兴。” 很快屋里就出来一个高大的男子,秦子楚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苏河,苏洪的大儿子。 他和小寒成亲的时候他有事没来,第二日专程和妻子带着礼来了一趟。 “堂哥。” 秦子楚跟着小寒叫人。 苏河看着倒是很和气,他朝秦子楚和苏小寒笑笑,“二叔二婶,这些桌椅这么沉,你们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苏仁爽快道:“就这么点东西,哪里用的着你。” 苏洪和朱兰香也出来了,还有苏小兴。 苏小兴是被他爹叫出来的,本来他还很不高兴,现在出来看见这么新奇漂亮的桌椅,眼睛都亮了。 “二叔,这是你做的?” 苏仁点头,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我家小秦画的图纸,我照着做的。” 苏小兴立刻看向秦子楚,结果秦子楚根本没看他们,反而在那里逗苏小寒笑。 苏洪和苏河一人一边,再加上苏仁和孙小山,一套桌椅眨眼间就摆在了苏大家的院子正中心。 任冬莲是最后出来的,手里端着茶水,“哟,这是二叔新做的样式吗,真漂亮啊,以前从来没见过呢。” 苏仁又把秦子楚画图纸的事给宣扬了一遍。 “小兴不是嫌之前的样式老旧么,我就跟小秦提了一嘴,没成想他居然说他能画,我还当他唬我呢,结果画出来还真像个样子。” 苏河看向秦子楚,笑道:“小秦连这些都懂吗,真不愧是读书人。” 苏仁夸得停不下来了,“不止呢,还有好些样式我没做,而且小秦说他脑子里还有好些,以后全都画出来。” 朱兰香盯着那套漂亮的桌椅一直看,眼神十分复杂。 像是嫉妒,但又不能嫉妒,只能拼命压制住。 苏小兴摸摸桌子的圆角,又弯下腰看看圆弧形的椅背,心里十分难受。 最近他和文正的亲事闹得很难看,他娘和文正的娘为了聘礼的事几次破口大骂,文正的娘一口一个卖哥儿的说他们。 弄得他脸面全无。 他觉得这都是因为文正不是读书人的缘故。 看看秦子楚,会读书,会教小寒写字,甚至连桌椅样式都会画。 而且秦子楚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派镇定的模样,好像天塌下来了也有他挡着。 上回秦子楚的爹来,虽说脸色很难看,态度也不好,但再怎么样也是保持了该有的礼数的。 秦子楚和秦庄这对父子,和文家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苏小兴很后悔,早知道他就坚持找个读书人了,哪怕娘反对也坚持。 可惜现在都谈好了。 耳边传来秦子楚的声音,语气闲适淡雅,“堂哥堂嫂若是喜欢,我可以画了图纸让你们挑。” 任冬莲很高兴,“既然小秦这么说,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好啊。” 顿了顿,任冬莲又把视线放到苏小寒身上,惊奇道:“小寒今儿气色真好,是吃什么好东西了吗?” 苏小寒不好意思地笑笑,“哪有,堂嫂尽会拿我打趣。” “不是打趣,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让你堂哥瞧。小河,你看小寒气色是不是比之前好多了。” 苏河一个直□□本不会注意这些,但任冬莲提醒了他才发现好像还真是这样。 他这个堂弟今儿一张脸好像在发光似的。 “的确好很多。” 见堂哥语气认真,苏小寒也愣住了,难不成是真的? 可是他自己根本没感觉啊。 “看吧,我就说吧,吃什么好东西了?” 苏小寒害羞地捂住脸,“没吃什么呀,就是前阵子我去镇上买了点干枣,相公说拿枣片泡水喝能补气血,我最近一直在喝,汤里偶尔也会放几颗。” 难道真是干枣起了作用吗? 其实秦子楚知道,不光是干枣的作用,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苏小寒把生孩子的事情放下了。 之前因为这事,再加上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小寒面上看着不在意,其实心里始终放着这事,脸上自然也就带着点愁绪,看着苦苦的。 小可怜似的。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小寒彻底放下了,连食量都比过去大了一些。 而且秦子楚每日还要花样百出地哄哄老婆,如此下来,小寒气色不好才怪呢。 任冬莲把苏小寒的话记在了心里,“那我下回去镇上也买些回来试试。” 旁边的苏小兴一直没开口,其实也把苏小寒的话听了进去。 两家人又聊了一会儿,苏仁和孙小山送礼自然要说些吉祥话,这一趴还是由秦子楚这个读书人来。 这事儿没难度,秦子楚随便组织了一下语言就说了,苏洪听得眉开眼笑。 苏河是个急性子,刚才说了要订做桌椅的事,他立刻就想跟着秦子楚回去看画纸。 任冬莲无奈道:“你堂哥就是这个性子,不过也难得他今日有空在家,二叔二婶,小寒小秦,我们现在过去方便吧?” 孙小山笑,“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们跟我们走就是了。” “欸。” 于是,苏河和任冬莲一块儿跟着苏仁一家走了。 回去后,秦子楚把画纸拿到堂屋里来,问他们,“堂哥堂嫂,你们想要个什么样式?” 苏河看了眼妻子,不好意思道:“我也不懂这个,就是想着过两年家里添几个小的,给他们做一套。” 秦子楚懂了,儿童桌椅是吧,这个也不难。 他当即就刷刷画了五六套,都是适合小孩子的高度和样式,看起来十分可爱童真。 秦子楚还在椅背和桌边这些位置添了些可爱的图案。 苏河和任冬莲满意的不得了,当即就拍板定了一套。 苏仁没收他们的订金,直接让他们半个月后过来取。 苏河和任冬莲高高兴兴地走了。 9. 吃喜酒 等人一走,苏仁就大笑了一声,还朝秦子楚竖起大拇指,“小秦好样的,咱家能靠着这个挣钱了。” 秦子楚也很高兴,他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有了订单,虽然是自家亲戚下的,但起码这条路子是走对了。 是的,他当初画图纸的时候就存了赚钱的心思,只是不太确定这个时代的人能接收到什么程度。 现在看来,接受度还是很高的。 * 三日后就是苏小兴和文正成亲的日子。 苏洪亲自来了一趟,请弟弟一家过去吃喜酒,还高兴道:“也不怕你们笑话,前阵子两边闹成那副鬼样子,我还怕到时候小兴进门被文家欺负,结果昨日见了你们送的桌椅那文家的婆娘马上换了张脸,还说到时候要特地摆在院子里让大家瞧瞧哩。” 苏仁做的那套桌椅实在太漂亮了,放眼整个亭山镇可都没瞧见过这样的,文家是觉得能给自家长脸呢。 苏仁一听也乐呵,“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孙小山给苏洪倒了杯水,笑道:“小兴马上要进文家的门,以后到底是要在文家的手里过日子,要是两边和睦那自然是最好了。” 苏洪叹了口气,“可不就是这个理儿,但你嫂子那人你们也晓得,我如今也没什么脸了。” 孙小山笑着安慰他,“其实大嫂厉害也有厉害的好处,就说小兴吧,以后他在文家过日子,婆母多少要顾及大嫂一些,而且她也是为了你们一家,心是好的。” 不是孙小山圣母,毕竟都是一家人,这种事只能说好话劝着,难不成还火上浇油吗。 苏大家要是闹起来,他们苏二家也别想幸免。 再者苏仁和孙小山一贯的原则就是过安生日子,为此甚少和人红脸,一般能吃点小亏就吃了。 成亲这天,苏仁一家四口一大早就去了苏大家的院子。 他们作为苏小兴娘家这边的亲随,要帮着送亲。 苏洪这人好面子,所以苏小兴的嫁妆置办的很体面,尤其是那套漂亮的桌椅,此刻就摆放在院子一进门的位置,上头还扎着大红绸。 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呦,这样式可没瞧见过。” “这就是昨儿苏大说的那套桌椅吧,听说还是小寒相公画的花样哩。” “小寒相公居然还会这个,他不是连个童生都……” “嘘小声点,苏二家到了。” 苏仁和孙小山刚巧带着苏小寒和秦子楚进来,四人把带的礼交给负责迎亲的苏河,然后笑着说了一番吉祥话。 当然,负责的还是秦子楚。 苏河引着他们去了堂屋里先坐下。 朱兰香正在里屋帮着苏小兴打理头脸没出来,他们也正好不用尴尬地和对方寒暄。 秦子楚挨着苏小寒坐,小声道:“嫁给小寒的时候,我爹不让我娘替我打理,可气死我了。” 苏小寒每次听到相公说嫁给他都会脸红耳热,这次也不意外,“相公,你怎么又这么说?” 秦子楚理所当然,“我说的没错呀,难道我不是嫁给小寒吗?” 苏小寒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相公,你是读书人,以后还是莫要这么说了。” 他听人家说过,读书人如果入赘的话会被人耻笑的。 秦子楚嘿嘿一笑,“都听小寒的。” 苏小寒松了口气,结果下一刻又听秦子楚凑过来暧昧道:“以后只在床上说。” 苏小寒:“……” * 另一边,招呼客人的任冬莲很快就被团团围住,都是对那套桌椅感兴趣的妇人和夫郎们,来找她偷偷问价格的。 “东莲啊,听小河说你们也订了一套,和兴哥儿这套还不一样?” 任冬莲笑着点点头,“我家做的是将来给孩子用的,家里头的桌椅太高了,小秦特地给画了矮一些的。” 在座的家家都有孩子,一听眼睛马上亮了,“还是你和小河想的周到,我家那几个小的整日里趴在地上耍身上脏的呦,多少衣裳也不够换的。” “就是就是,你家订的多少钱呀,不贵的话我们也去订一套。” 任冬莲没告诉他们,虽说大家都晓得她家拿的是亲情价,但知道价格以后心里难免会有落差的,到时候二叔这买卖还怎么做? 任冬莲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价钱的事都是我家男人和二叔说的,我也没问过,再说了这不同样式价钱也是不同的,刚巧今儿个二叔二婶都在,你们要不去问问他们。” 众人面色微妙,苏二一家在谁不知道,还不是想提前问问价钱,心里有个底吗。 他们和苏二家的关系虽说不如苏大家,但都是一个村的,不沾亲那也带点故,他们就算比苏大家稍微多出一些也是愿意的。 但也不想多太多。 毕竟苏二和苏二家的好说话,他们以前可没少靠着拉关系省钱。 见任冬莲不想说太多,几人便悻悻地走了。 以前这种事他们都是找朱兰香的,但今天朱兰香一问三不知,估计苏河和任冬莲约好了瞒着她呢。 文家那边很快就到了,在苏洪家里逗留一会儿,等时辰一到,发亲。 苏仁和孙小山留在苏洪家里,秦子楚和苏小寒一块儿跟着去了。 他俩慢悠悠地跟在队伍最后,还手牵着手。 苏小寒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但这么热闹的场面似乎也没几个人注意他们夫夫的小动作,干脆就由着相公牵了。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两边约好的,文家居然也把那套绑着红绸的桌椅摆放在了院子里,而且还是正中央的位置。 只要长了眼睛的一进门准能瞧见。 而且苏小兴的婆母就站在边上,一双精明的眸子牢牢地看着,谁想摸一下都不行。 有人打趣她,“文家的你也忒小气了,我们摸几下还能给摸坏了不成?” 文家的瞪人一眼,“再摸我家文正的喜气都让你们给摸走了,摸自己家的去。” 说话的妇人默默翻了个白眼,还扯什么摸走了喜气,不就是怕大家伙把这稀奇漂亮的桌椅给摸脏摸坏了。 但她晓得文家的什么脾性,所以嘴上也没再说什么。 招她干嘛。 不过这套桌椅摆着确实有面子,自己娘家弟弟马上也要娶媳妇儿,要是自己能送去一套也体面不是? 妇人转头,刚好看见进来的秦子楚和苏小寒,脸上便立刻带上了笑,“小寒小秦,正找你们呢,怎的这会儿才来?” 苏小寒笑了一下,“方婶子好,我们走的慢。” 方婶子拉住苏小寒的手臂,亲昵道:“好些日子不见你,瞧着越来越稳重了,果然成亲了就是不一样哩。” 苏小寒不好意思地笑笑。 方婶子把视线移到他身边的秦子楚身上,头仰的更高了,“小秦这些日子都在家里头读书吗?也要注意身子啊。” 秦子楚淡淡道:“也没有整日读书,爹教我做木活呢。” “对,做木活,我差点忘了,兴哥儿那套桌椅就是你画的图纸吧,听说你那儿还有很多新样式?” 秦子楚点头,“是画了一些,婶子要是有兴趣可以去家里看。” 方婶子这才步入正题,“行啊,正好婶子娘家弟弟要娶媳妇儿,到时候你给选一套,让东溪村的人也见识见识,说不准他们喜欢也来订上几套呢。” 秦子楚露出高兴的笑容,“那可真不错,还说婶子有远见。” “行,那我明儿过去瞧瞧。” “好啊。” 等方婶子走远后,苏小寒无奈道:“爹又要有麻烦了。” “怎么说?” “方婶子家每回去找爹做东西都要磨很久,要么少收很多钱,要么多送很多东西,爹经常倒搭木料钱。” “每回都这样吗,爹和阿爹怎么说?” “他们说方婶子家一年也做不了几回木活,赔点就赔点算了,但是村里其他人家见了也有样学样。为了多攒些银子,爹和阿爹只能从年头忙到年尾,地里忙的时候也得做木活。” 苏小寒很心疼爹和阿爹,但他是小孩子,正事上他插不上话。 村里人还会说他不懂事。 秦子楚摸摸苏小寒的脑袋,安慰道:“这次应该会好一些。” “相公,你有办法?” “这次咱们干脆弄一个明码标价,除了大伯家,其他谁来都一样。只要有一家按照咱们定的价格买了,后头的再压价,不用咱们说,前头的买家自然会跳出来反对的。” 苏小寒眼睛亮了一些,“所以咱们先把价钱定下来。” 秦子楚笑着夸老婆,“小寒真聪明,咱们还可以弄个牌子放在家里。” 其实只要苏仁和孙小山的态度强硬一些就好了,毕竟一来苏仁手艺好,二来同在一个村里,村里人找他更方便,若是去找镇上的木匠,价钱贵不说,来回运送也是桩难事。 所以哪怕苏仁态度强硬起来,村里人也没办法,除非不做。 你家不做,村里总有做的人家,只要有人按照定好的价格来了,后头的事情自然也就顺利了。 苏小寒高兴坏了,“对,相公好厉害。” 秦子楚摇头,“其实法子很简单,关键还是在爹和阿爹。” “那我们回去和他们商量一下。” “好。” 10. 穿小鞋 洛边村原本的习俗是新郎官家负责午饭和晚饭,但晚上吃饭成本太高,不光要点灯,还要准备酒,所以很多人家干脆直接把晚上那顿省了。 下午拜完堂直接结束。 久而久之便成了只吃一顿午饭。 像上次苏二家摆一天的流水席那是极其少见的。 更别提苏二家还吃的特别好,到现在村里人还津津乐道呢。 苏洪本身就好面子,再加上朱兰香事事都想压过苏二家一头,所以成亲之前两家就说好文家张罗两顿,为此在聘礼上朱兰香都难得的松了口,除了聘银以外什么都没要。 结果今日来了以后文家的却说不摆了,嫌花银子,苏大和朱兰香要是想摆,那就把他们给的六两聘银拿出来。 关于聘银是这样的,当初两家吵翻了天,文正觉得太难堪,便偷摸跟大哥大嫂借了二两,自己又凑了二两先送去了苏家。 之后朱兰香就退了一步,只要了文家六两银子。 本来还以为自己斗赢了,结果今儿才搞明白,原来文家的早就打好了算盘,就等着苏小兴进门,然后拿晚饭来交换这六两银子。 就算朱兰香不肯交换,那他们也省了一顿晚饭的花销。 朱兰香气的脸色铁青。 苏小兴如今已经进了门,文家的摆明了想让她吃这个哑巴亏。 秦子楚刚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苏小寒的碗里,就听见里屋传来一阵响动。 好像有人在吵架,但碍于今天的日子只能拼命压低声音。 他们这桌离里屋最近,所以能听到一点,其他桌并无反应。 苏仁转头看了一圈,疑惑道:“你大伯去哪儿了,自家哥儿成亲他怎么还到处跑。” 孙小山笑道:“定是被绊着了,不然……” 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一道清脆的碎裂声给打断。 “什么声音?” 其他桌的宾客似乎也有所察觉,纷纷朝声音的来源——里屋看过去。 苏小寒小声道:“好像是碗。” 孙小山微微皱起眉,大嫂和文家的一直不对付,这会儿不会又吵起来了吧。 等了片刻,苏洪过来了,黝黑的脸上满是压不住的怒意。 苏仁吓了一跳,“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苏洪端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一口,然后才把事情说了。 苏仁:“……” 听着确实火大。 这就不是一顿晚饭的事,而是苏小兴第一天进门就被穿了小鞋。 别说朱兰香那个火爆脾气,就是一贯好说话的孙小山都听不下去。 说话间,里屋又传出一声碎裂声。 苏洪眉头紧皱,按理说今儿这种日子就算为了脸面他也该管好自家婆娘,但他也被气得不轻,实在说不出让朱兰香收敛点这种话。 这种事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苏仁想了好一会儿也才劝了一句,“大哥别把自个儿气坏了。” 苏洪狠狠叹气,“早晓得干脆换一家算了。” 当初选人家的时候他们和当初苏仁孙小山的想法差不多,无非就是想着文家离得近,而且文家日子过的松快,不是那种吃穿都囫囵不了的人家。 秦子楚一直没说话,这会儿见大家都沉默,似乎真的没了法子,便开了口。 “一会儿就要拜堂了,大伯大伯娘打算怎么做?” 一旦拜了堂可就成定局了。 苏洪又叹了口气,黑沉沉的脸上遍布沟壑,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晚饭没有也不算什么大事,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要是拿聘银交换这顿晚饭,那他更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才这么僵持着。 “其实这事也不算难,只是……” 苏洪立刻抬眼看向侄婿,“小秦你有法子?” 秦子楚笑了一下,“眼下想要出口气倒是简单,就是堂弟过门以后可能会有点难。” 要按他最真实的想法,干脆退亲算了,但苏洪和朱兰香显然没有这种想法。 苏洪神色暗了些,秦子楚说的他又岂会想不到?只是还是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再说别的。 “小秦,你说。” “只要让今儿来的宾客们留下吃晚饭就行了。” 苏洪迟疑,“文家那婆娘一贯小气,就是大家伙赖在这里要吃晚上那顿,她也能脸不红气不喘地把人赶走。” 文家的可不是孙小山这样好说话的。 “所以要找几个带头的,比如村长,再比如方婶子,还有,大伯你去找隔壁村的屠户订些肉,让他给送过来,直接交给今儿个下厨的就行。” 都是一些简单的招数,但管用。 秦子楚点到为止。 苏洪眼睛一亮,他也是被气昏了,怎么这点事都想不到,还得侄婿点醒他。 他赶紧去里屋把朱兰香给叫了出来。 “拖我干什么,我话都没讲完。” 朱兰香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还处在盛怒中。 苏洪把她拖到没人的角落,小声把秦子楚说的话告诉了她。 朱兰香愣了一下,眼神里满是怀疑,“苏二家哥婿为什么要帮咱们?” 苏洪没好气道:“是我请他帮忙的,再说了,小秦好心好意,你这婆娘怎么不晓得好歹。” 朱兰香想了一会儿,发现的确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妥协,“行,你去叫村长,我去找方家的。” 在村里这么多年,谁家什么性子夫妻俩清楚的很,不光是村长和方婶子,他们还找了其他人,几乎把村里那些个性子刁的都找齐了。 他们忙着这头,屠户那边就只能交给苏仁了。 苏仁当然要帮这个忙。 走之前秦子楚叮嘱了一句,“爹,别自个儿付银子,让屠户找文家要。” 苏仁嗔了他一眼,“还真当你爹傻啊。” 秦子楚笑。 距离他们这一桌不远的距离,朱兰香面带微笑找上了方婶子。 方婶子正一脸嫌弃地吐槽桌上饭菜呢,“文家的一贯就是小家子气,就这几个菜打发叫花子呢。” 他们过来吃喜酒可不是空着手来的,都是带了礼的。 文家的也真是好意思。 对面一个夫郎朝她使眼色,方婶子似有所感,转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她可不管朱兰香有没有听见,没好气道:“呦,兴哥儿他娘怎么来了?” 朱兰香自嫁到洛边村来说话就没这么和气过,甚至她还喊了人。 “方大姐。” 方婶子都惊呆了,朱兰香以前见了她哪次不是阴阳怪气的,背后还老说她闲话。 今儿这是吃错药了? 桌上其他人也都瞪大了眼睛。 朱兰香笑的热情,“中午这顿是寡淡了些,等晚上再吃好的。” 方婶子眼眉一挑,“晚上还有?文家的说的?” “那是当然了,这种事我哪能乱说。” 方婶子还是不信,朱兰香无奈道:“文家的多疼小正那孩子你们还不晓得,这些年攒的银钱还不是给他留的,别看亲家平日里指缝扣的紧,其实……” 朱兰香比了个数。 方婶子睁大了眼睛,“她攒了这么多?” “这是小正偷偷给我透的口风,你们可别给我说出去。” 在座的面色都变了。 之前文家的挨个找过他们,打着请他们来吃喜酒的名义花样百出地哭穷,真情实感的。 连方婶子这种精明的都给骗了去。 都是沾着亲的,大家多少有点不忍心,合计过后便在原本准备的礼之上又给添了不少。 方婶子也不好太不合群,咬着牙也给添了。 刚才吐槽也是心疼自己随的礼。 本来其他人还劝他,说文家的不容易,这会儿都不说话了。 等朱兰香离开后,方婶子气的差点把筷子掰断,“这老东西真不要脸。” “我不管你们,反正我要留下来吃晚上那顿,给出去的礼收不回来,我多吃两口总行的吧。” 不用她说,大家都坐的稳稳的。 方婶子想了想,干脆回去把家里其他人也给叫了过来。 其他人本来还不好意思,现在一见她带头也活泛起来,反正他们不是第一个。 一个带一个,很快别桌的也行动起来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也不是他们带的头。 苏仁很快也回来了,跟他一块儿回来的还有隔壁村的屠户。 屠户从牛车上拖下来一个木箱子,一打开里头满满当当的都是肉。 村长带着婆娘来的时候刚巧看见这一幕。 本来还不信文家的会这么大方,现在可算是信了。 村长家的一脸唏嘘,“这小儿子成亲就是不一样啊,难怪平日里文田家的总和她不和。” 文阿叔就在院子里,他死死地盯着这一箱子肉,气的面部肌肉抖动了好几下。 他和文田成亲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连喜服都是婆母去借来的。 这些年婆母待他怎么样,村里头人人都晓得。 婆母偏待小弟他知道,但没想到能偏到这个地步。 周围的人都在若有似无地观察他的脸色。 文田拉了他一把,文阿叔一把把他的手甩掉,“文田,你还有什么话说?” 文田沉默。 平日里那些自欺欺人的话实在说不出来了。 文家的本来高高兴兴,准备出来吃口饭,结果一出门就被拽住。 “文家的你快来把肉收一收,人家屠户还等着呢。” 文家的一脸懵逼,“屠户?” “你也是,把人叫来又不出来,该不会想赖账吧?” “我赖什么账?” 文家的简直莫名其妙,她什么时候叫屠户来了? 她只是表达疑惑,但在别人听来,这就是不会赖账的意思了。 “来了来了,文家的说了,不会赖你账的。” 屠户放心了,这么多肉他可赔不起。 文家的被推到人群最中心,看着那一箱子肉持续懵逼,“这是什么东西,哪来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给说了一通。 文家的也不傻,一下子就想到朱兰香身上去了,她脑子也转得快,马上就想把这份账单转移到朱兰香身上去。 结果哪里还有人?苏洪朱兰香早就跑了。 连苏二一家都没了人影。 11. 定价 秦子楚和苏小寒手牵着手往回走。 苏仁和孙小山顺道去田里看看。 苏小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道:“相公,我有点饿。” 他刚才都没吃什么。 秦子楚也差不多。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一边走一边商量一会儿回去要做什么吃。 其实也没什么好商量的,冬日里吃的东西少,不是红薯就是掺杂着粟米的大米饭。 菜色上也没什么,萝卜烧个汤,或者自家院子一角种的绿叶菜薅一把,简简单单。 但小两口聊得有滋有味。 没多久苏仁和孙小山也回来了,一家人围坐在厨房里热气腾腾地吃完这顿过了时辰的午饭。 趁着午后休息的时间,秦子楚和苏仁说了定价格的事。 苏仁对哥婿说的话几乎不会反对,闻言立刻便道:“我这就去拿木板过来。” “爹,不用木板。” 苏仁疑惑,“不用木板,用纸吗?” 小寒上回买的那堆纸本来是给哥婿读书用的,可现在给他画图就去了不少,是不是太浪费了? “爹,我打算把之前画过的图纸编成一个册子,价格和工期直接标在边上,这样翻看起来也方便。” 苏仁眼睛一亮,“还是哥婿想的周到。” “画纸的挑选和顺序还得爹亲自定夺。” 苏仁欣喜点头,“欸。” 这段时间秦子楚搜肠刮肚地想了很多种样式,为了防止日子久了记忆也淡忘,只要不是有技术难关的,他全部都画了出来。 除了桌椅以外,还有床,柜子,书架之类的一大堆。 现在用不上的,将来说不定能用上。 苏小寒买的那些毛边纸都快用完了。 厚厚一摞图纸被搬过来,一家人直接就着厨房里剩余的热气开始挑选。 这种事苏仁和孙小山最有经验,所以秦子楚几乎没发表什么意见。 苏小寒偶尔会说两句,但大部分时间也不插嘴。 等选好了适合村里人的样式,苏仁开始排序,第一张不用说,自然是给苏小兴做的那套。 第二张是苏河那套,不过秦子楚加上了成人版,和儿童版放在一起让来的人挑选。 算是一个系列吧。 定下顺序之后,秦子楚拿了笔过来,苏仁定价格,他帮着写。 直接写在图旁边,一目了然。 秦子楚下笔之前顿了顿,苏仁看了他一眼,“小秦怎么了?” “……没事。” 他刚才差点写了阿拉伯数字。 这东西传过来还早得很,还是不找麻烦了。 苏仁也没往心里去,他想了想,开口:“我当初做的时候买的是处理好的毛料,要是换成原条价还能低一些……做这一套桌椅我用了两根方木,换成村里头常订的木料,林林总总算下来约莫七钱银子。” 亭山镇林多,所以木材竹材都多,价格已经算是很便宜了。 毕竟是纯手工打造,而且桌椅又不是什么消耗品,多的是打一套用一辈子的人家。 苏仁是良心木匠,平日里他自己买原条,加工到方木这个过程他都不算在成本里。 一番盘算下来,苏仁价格已定,“一套九钱银子。” 秦子楚摇头,“爹,不行的,价钱定的太低了。” 做一套大概要半个月,还要包括把原条长途运送回来的人工成本,对于一桩买卖来说这基本就是倒贴。 苏仁有点迟疑,“都是一个村的,多少沾亲带故,而且桌椅本身就贵,要价太高怕是大家都不肯来了。” “没事的爹,宁可不做,也不能吃力不讨好。” 其实在村里人看来,一两银子和九钱几乎是一个概念了,都是高价,那还不如直接定价一两银子。 “爹,您看这样好不好,咱们分开定价,比如单做一把椅子一百八十文,单做一张桌子五百文,一套的话就一两银子,这样大家选择也多一些。” 苏仁微微睁大了眼睛,倒不是他没想到分开定价的方式,而是惊讶于哥婿的“大胆”。 要价还挺高。 不过他知道哥婿的意思,尤其是那句“吃力不太好”。 这方面他体会可太深了。 孙小山也同意秦子楚的说法,“我觉得小秦说的对,这桌椅本身就是贵价东西,是咱们以前太小心了,把值钱东西卖出了贱价。这些年村里有谁念咱们好吗?没有,反而都想占更多便宜。” 秦子楚冲孙小山笑了一下,大力夸赞道:“阿爹一语中的,就是这个理儿。” 受到哥婿肯定,孙小山不好意思地笑了。 苏仁深吸一口气,然后下定了决心,“行,就按哥婿说的办。” 之后定价就快了,一下午的时间基本搞定,秦子楚把厚厚一叠毛边纸理好,然后交给苏小寒。 苏小寒再拿去缝制成一本册子。 刚才三人商议的过程他一直看在眼里,他觉得相公好厉害啊,三言两语就让爹和阿爹下定了决心。 他隐约产生了一个模糊的念头—— 只要有相公在,所有的事情都会越来越好的。 吃过晚饭苏洪来了一趟,双颊通红,一看就知道喝了不少酒。 孙小山要掌灯他也没让,就在门外和他们说话。 “大哥,外头冷,还是进来吧。” 苏洪摆手,“不用,我现在热着呢。” “小兴那边怎么样了?” 苏洪大笑三声,“晚上有酒有肉,都快赶上小寒办喜事那回了。”他拍拍胸口,“可真是解气啊。” 苏仁听完也很高兴,“那就好。” “现在文家那边闹得一头糟,听兰香说文家老大和媳妇儿气坏了,吵闹着要分家呢,现在整个村里头可没比文家更热闹的了。” 说到这里,苏洪把脚边的篮子提起来往苏仁手里塞,“这是给侄婿和小寒的,今儿多亏了他给出注意,不然就我和你大嫂那个气懵的样儿怕是只能被文家牵着鼻子走了。” 苏仁推拒了一下,“不用,算不了什么,小秦几句话的事。” 嘴上说的谦虚,其实语气里满是骄傲。 苏洪不由分说直接把篮子放到了门里,“是你大嫂交代的,特地让我跑一趟,赶紧拿着啊。” 说完他就飞快地跑了。 苏仁追都追不上。 他只能转身回屋,把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孙小山。 孙小山好笑道:“应该不是大嫂特地交代的吧。” “肯定不是,但瞧大哥的模样,大嫂这回应该也没反对。” 两人只是闲聊,朱兰香什么态度他们其实也不太在意。 孙小山把篮子上搁的布巾揭开,“这么多。” 里面有两大块肉,还有十几个鸡蛋,一袋子干枣。 苏仁探头过来看了一眼,然后也被惊到了,这么多年可从没见大嫂这么大方过。 要是放在以前,夫妻俩一定会觉得过意不去,好像占了人家多大的便宜似的,但现在他们的想法也变了。 “拿着吧,哥婿出了力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孙小山点头,笑道:“不光哥婿,你也出了力的。” 苏仁听媳妇儿这么说,眼尾的褶子都笑出来了。 “明儿给你们煮鸡蛋,中午再炖点肉吃,放干枣。” 正好上回小寒买回来的干枣已经吃完了。 孙小山可不是那种把东西藏起来不让吃的人。 苏仁听完浑身的干劲儿都来了,“成。” 隔壁屋里。 秦子楚没看书了,毕竟没有电灯,他怕把眼睛看坏,这个年代可没有眼镜。 这个点一向是他和小寒说睡前小话的时间,他每天都积极的很,到点就脱衣服上床,然后等小寒也上床来就把人揽入自己怀中,一边摸摸小手一边陶醉在媳妇儿软糯的音调中。 说不准还能和小寒深入交流一番。 但今天……秦子楚叹了口气,幽幽怨怨地看着身边的媳妇儿。 苏小寒笑得温柔,“相公你先睡吧,我还要一会儿。” 秦子楚摇头,委屈巴巴,“小寒你不爱我了。” 苏小寒瞪大了眼睛,本能地反驳,“没有的,我爱相公的。”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从耳根到脸都红透了。 秦子楚套到了自己想听的话,语气也恢复了正常,“小寒别做了,这光太暗了,眼睛要看坏的。” 苏小寒忍着害羞,小声道:“我想早点把册子做好,说不准明儿就有人来了。” 不能耽误爹的事。 “没关系的,反正价钱已经定好了。” 苏小寒还想坚持,秦子楚便理直气壮道:“既然小寒不想睡,那我们就做点羞羞的事吧。” 苏小寒:“……” 羞,羞羞的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拉着躺倒了,同时灯也被吹灭。 “相公……” “小寒乖乖的,相公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苏小寒忍不住笑了,他就没见过比相公还好说话的人。 当然这也分人。 “好啊,小寒居然敢嘲笑相公,相公今天要振夫纲。” 苏小寒又笑了。 两刻钟后,说着要振夫纲的人,突然开始撒娇,“小寒,刚才没有发挥好,再来一次好不好?” 苏小寒心下无奈,相公哪里是没有发挥好,他分明比刚成亲那会儿好多了。 现在做一回越来越久了。 虽然如此,他还是答应了,“好……” 12. 订单 第二天果然有人来了。 孙小山把准备好的热水瓜子端出来,笑眯眯道:“他婶子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昨儿在文家吃好喝好,临走还揣了一块肉,方婶子现在走哪儿都带着三分笑。 “也没啥,我娘家小弟刚说上媳妇儿了,想着趁过年这当口有空就把事儿给办了,昨儿听你家哥婿说有图纸,我过来瞧瞧。” 孙小山转头朝里招呼了一声,“小寒小秦,快把册子拿出来让方婶子瞧瞧。” 招呼完他解释道:“我家男人一大早就去镇上订木料了,你挑好了和小秦说是一样的。” 方婶子神色微妙,“哟,这么要紧的活都交给小秦啦,他读书能忙的过来?” 嘴上这么说,其实是担心秦子楚不像苏仁那么好说话。 孙小山假装没听出来,“不过几句话的事,也不耽误什么。” 正说着话,秦子楚和苏小寒出来了。 一大早就起来赶工,总算把册子给缝好了。 两人先和方婶子打了个招呼,然后苏小寒把册子放在方婶子面前,“婶子,这些图你先看看,要是有想问的可以问相公。” 方婶子应了一声,然后翻开第一页开始看。 她仔细翻看了许久,越看越喜欢,本来以为给苏小兴嫁妆那套已经够漂亮了,没想到后头还有这么多漂亮新鲜的样式。 她瞧着个个都好,个个都想要。 但那是不可能的,没这么多银钱。 方婶子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选定了一个亲子系列款。 “这个好,以后弟媳生了孩子也能用得上。” 见她选定,秦子楚才开口,“婶子想要大人款还是小孩款?” 方婶子眼珠子转了转,“当然是大人这个了,孩子还不晓得在哪儿呢。” 秦子楚点头,“样式上婶子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 方婶子立刻道:“这四张椅子也太少了些,家里孩子多不够用,能给加两张不?” 秦子楚想了想,点头,“可以,”说着他就在方桌的两条长边上点了点,“在这两边各加一张,只是椅背需要拉直,或者桌子直接改成圆形,那样就不用改椅背了。” 方婶子皱起了眉,圆桌占地方,还是方桌好,但是椅背要是拉直了那不就和寻常样式一样了吗? 秦子楚看出了她的意思,补充道:“除了椅背拉直以外,其他都不变的。” 但方婶子显然不太满意,秦子楚就给她推荐了另外一个样式。 方婶子刚才挑花了眼,现在秦子楚一推荐她马上又觉得这个更好,当即便敲定下来。 接着就开始谈价格。 秦子楚也没有搞什么弯弯绕绕,直接道:“一整套定下来一两银子,婶子加的两把椅子另外算钱,一共三百六十文,给你少十文,算三百五十文。” 方婶子脸色立刻变了,“小秦啊,婶子也不和你多磨,你就收婶子一两银子,不过就是加两把椅子,你爹顺手就给打了,多简单的事啊。” 苏小寒看了眼孙小山,发现阿爹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秦子楚笑笑,“婶子,不瞒你说,这套桌椅我爹用的都是实木,昨儿你也摸过瞧过,应当是知道的。这实木本来就贵,我爹还买原条自己回来剥皮处理,多耗费一整日的功夫呢。” 方婶子沉着脸,“以前我们和你爹都是这么来的,要不还是等你爹回来再说吧。” 秦子楚还没开口,孙小山接了一句,“不用,这事小秦做主就成。” 方婶子似是不敢相信,“这么大的事你让哥婿来管?” 孙小山神色淡定,“图纸都是小秦画的,还有谁比他更清楚的?” 沉默片刻,方婶子改口了,“算了算了,我家小弟刚娶上媳妇儿,孩子还不晓得在哪儿呢,我还是要那个大人的样式,也不加椅子了,你们就收我八、七钱吧。” 其实想说六钱的,但她也知道秦子楚不会同意。 秦子楚都想笑了,这方婶子还真是占便宜没够。 七钱银子只是一套下来木料的成本价,其他诸如半个月的人工成本这些统统不算。 这单要是接了,那就是纯亏。 哥婿毕竟是读书人,平日里斯斯文文的,孙小山不想让他太为难,便主动接过了话茬,“七钱银子不成,方婶子你再想想吧。” 方婶子又被惊到了。 这孙小山往日里可是个面团性子,说什么都好好好,今儿这是怎么了? 相公说正事的时候苏小寒本来觉得自己不该插话的,但现在也听不下去了。 “婶子,没有你这样讲价的,以前做一些小玩意儿也就算了,现在这桌椅要用这么多木料,我爹起早贪黑半个月做的腰都直不起来,今儿天不亮就去镇上拉木料,你……” 孙小山一个眼神制止了苏小寒后面的话。 苏小寒长这么大还从未和人红过脸,更别说方婶子这样的长辈了,所以说完以后胸口剧烈起伏,心绪十分不稳。 秦子楚拉住他的手,给了他一个赞赏的微笑。 方婶子见他们怎么都不松口,气的哼了一声,干脆不走了,就留下来喝水吃瓜子。 吃着吃着还往兜里揣了一大把。 孙小山给秦子楚和苏小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回屋去,这头不用管了。 回屋刚坐下,外头又有了声响。 这回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妇人,一进门就笑呵呵地介绍说自己是从东溪村来的。 一听东溪村,方婶子忙从堂屋出来,“林大媳妇儿?” 妇人笑着应了一声,高兴道:“方姨也在啊。” 两人寒暄了几句,然后林大媳妇儿就说明了来意。 “我妹妹马上要嫁去镇上,我爹娘说嫁妆不好太寒酸,正愁着呢,一听方小叔说洛边村桌椅的事就紧着过来了。” 她看向孙小山,着急道:“阿叔,我特地赶早来的,前头排上几家啦?” 孙小山摇头,“还没有呢。” 林大媳妇儿高兴坏了,“幸好幸好,要是赶不上我妹子成亲那可糟了。” 秦子楚拿册子给她挑。 林大媳妇儿也爽快,直接选了一套亲子系列,还是选的做工最繁琐的一套。 价位上也要稍贵一些。 而且她还一口气把大人款和儿童款全给订了。 方婶子看的咋舌,“林大媳妇儿,这两套可要不少银子呢,你家真舍得?” 林大媳妇儿笑的有点不好意思,“我妹子到底是嫁去镇上,该讲的排场还是要讲的,再者我妹夫给的聘银也不少,没得让人说我们小家子气。” 因为需要赶工,还要保质保量,所以林大媳妇儿根本没讲价,甚至还从随身带着的篮子里摸出一罐子咸菜送给孙小山。 其实咸菜本是她带来送给前头订桌椅的人的,想让人家给她行个方便,没成想运气这么好,碰上了第一个。 秦子楚拿出纸笔写了一张契书,收了五百文订金。 等林大媳妇儿走后,方婶子马上凑过来,得意道:“要不是我,这单子也谈不成吧。” 孙小山客气了两句。 “刚才两套你们就当是我订的,干脆就七钱银子再给我一套算了。” 秦子楚:“……” 他是没见过这么厚颜的。 又给便宜了十文,结果还是不成,非得七钱银子。 这下秦子楚是真没法子了。 方婶子气急败坏地走了。 迎面正好撞上几个来苏二家看图纸的妇人夫郎。 都是一个村的,他们自然不如林大媳妇儿那般着急,所以来的晚了些。 现在一看方婶子出来便赶紧围过来打听,“婶子你去瞧过了,多少钱一套啊?” “贵不贵啊?” 方婶子脸色难看的不得了,“你们自己去瞧吧。” 说罢就飞快地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谁惹她了不成?” 有明眼的笑了一声,“指定是又和苏二家的说价去了,现在气成这样八成就是没谈成呗。” “我看也是。” “走走走不管她,我们自己瞧瞧去。” 13. 辟谣 因为这波来的人多,一共订了三套,所以秦子楚给他们少了二十文,算是团购价。 如此算下来,已经订了五套了。 工期直接排到了明年开春。 苏仁回来听见这个消息都惊呆了,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就,就这一早上?” 孙小山点头,笑道:“都是办喜事的人家。” 苏仁缓了缓,然后朝秦子楚伸手,“小秦,快让爹瞧瞧。” 秦子楚把手里的四份契书递给苏仁,笑眯眯道:“要辛苦爹了。” 苏仁瞪大眼睛看,他虽然不识字,但手里这四份契书规格制式都一模一样,落款处还有人家的指印。 哥婿办事,错不了。 苏仁笑的嘴巴都快合不上了,“不辛苦,多来几套爹也能做。” 他说的豪气,但紧接着就被孙小山一句含笑的话给拉回了现实,“还多来几套?开春地里头不管啦?” 苏仁挠挠头,憨厚一笑,“也是,我差点给忘了。” 跟着他一块儿回来的还有木料行的小伙计,此刻见苏木匠忙着和家人说话,便小声问道:“苏木匠,这料子给你卸哪儿?” 苏仁转头指了指院子某处,等小伙计帮着把木料卸下来以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人家又订了一批木料。 他买的木料是比照着两套来的,现在显然不够。 小伙计临走还拉了一笔大单,兴奋地说了好些吉利话,连过年的贺词都顺嘴说了。 * 隔了几天东溪村的林大媳妇儿又来了一趟。 苏仁以为她是来催进度的,忙道:“这位娘子别急,你订了两套,我快快地给你做,不用一个月就能做好。” 林大媳妇儿面露难色,“苏木匠,我不是来催你的。” 苏仁一头雾水,“啊?” 林大媳妇儿想了想,委婉道:“苏木匠,你这木料哪里买的呀?” 苏仁虽然不解,但还是老实答了,“镇上的木料行。” 亭山镇只有一家木料行。 林大媳妇儿点点头,又问,“那这一套桌椅做下来应该要用不少料子吧?” 苏仁一向不喜欢弯弯绕绕,他听出林大媳妇儿话里有话,便直接道:“林大媳妇儿,你有话直接说吧。” 苏仁直接,林大媳妇儿也松了口气,之后就把事情说了。 原来最近有人在村里散播苏仁偷工减料的消息,还说他要价太高,仗着大家不方便去镇上坑人。 苏仁一听气得不行,他一个手艺人,半辈子勤勤恳恳地干这点木活,你可以说他手艺不精,但绝对不能说他偷工减料。 这可是要砸招牌的事。 林大媳妇儿笑的讪讪,“镇上的木匠铺子我去过,所以说你要价太高我是不信的,但偷工减料的事……” 她毕竟是东溪村的人,头一回找苏木匠做东西,又涉及到妹子的嫁妆,实在不敢马虎,所以听到点风声就赶紧过来了。 要是真的,她还有时间赶紧想想别的法子。 苏仁本来是坐在木工椅上的,现在已经气的站起来了,“林大媳妇儿,你和我说,到底谁在外头散我的名声,我非得和他好好说到说道不可。” 孙小山本来没出来,现在一听不对劲便赶紧出来。 “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啊。” 他以为苏仁和林大媳妇儿吵起来了,虽然挺匪夷所思的。 林大媳妇儿又给她解释了一遍。 这下孙小山也气着了。 一看两人这模样,林大媳妇儿也知道自己冤枉人了,不好意思道:“叔婶,你们别同我置气,我也是叫人骗了。” 孙小山拍了拍苏仁的手臂,无奈道:“到底谁在外头乱嚼舌根?” 林大媳妇儿想了想,“我也是听洛边村人说的,婶子想想最近有没有和谁闹过红脸的?” 孙小山第一个怀疑的是朱兰香,但朱兰香最近都没上门过,就是洗衣服撞上他也不像过去那样阴阳怪气的。 不是她,难道是…… 孙小山把人送走以后就挎着篮子出门了。 眼下正好快到午饭时间,很多人在河边洗菜。 孙小山一出现就受到了大家的关注,孙小山就当没看见这些人的眉眼官司,径直找了个空位蹲下开始洗菜。 “小山,听说你家桌椅都订出去五套啦?” 孙小山冲问话的人点了下头,也没遮掩什么。 “这么多套你家苏二能做的完不,可别误了来年开春的翻田啊。” “不会的。” 见孙小山一直不咸不淡的,有急性子直接道:“咱订的桌椅能和兴哥儿嫁妆一样不,可别糊弄咱们啊。” 孙小山停下手里的活,正色道:“你们又不是头一天认识我男人,他是不是那糊弄的人你们还不晓得?” “是这样,可是这回订的多,一套可是要一两银子呢。” 意思是这回偷工减料有的赚,不像以前都是小打小闹。 孙小山露出点怒容,“这话到底是谁说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还是头一回见苏二家的生气。 “还不是方婶子,就她说的。” 孙小山:“……” 还真是。 “前阵子我们还撞上方婶子去你家订桌椅,瞧着脸色确实不好看,是不是和你们闹红脸了?” 孙小山简单地把事情说了,“……她给的价儿实在太低,不挣钱也就算了,我们还得往里倒搭钱,自然是没有应她。” 大家立刻好奇了,“她到底给了什么价啊?” “七钱银子。” “霍!” 一两银子还到七钱银子,众人也被方婶子的大胆给惊着了。 尤其是刚订过桌椅的,一听就急眼了,“苏二家的,这你们可不能答应她啊,我们几个人一同去才少了二十文,她凭什么?” 孙小山点头,“我家哥婿也是这么说的,这价儿要是给了,我们自己赔死不说,前头你们这些订过桌椅的也没法交代,你们信任我们,我们可不能寒了你们的心。” 这些话都是秦子楚说过的,孙小山学了个大概。 “可不是嘛,还是读书人明事理,要是方婶子七钱银子订了,那我们可都得上你家退银子去。” 其他没定过桌椅的也纷纷点头,“确实是这个理儿。” “谁家都一个价,也省的咱费劲儿磨了。” “别的不说,价钱这块儿苏木匠没坑过咱们,镇上木活什么价,我们都晓得的。” “方家的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还当她亲眼瞧见呢,搞半天是没占着便宜急眼了。” 孙小山把事情弄清楚以后就走了,也没注意角落里蹲着的朱兰香。 朱兰香洗完菜回去的路上刚巧碰上方婶子,方婶子立刻凑过来想和她说话,结果朱兰香直接绕路走了,走的时候还翻了她一个白眼。 方婶子:“……” 这婆娘又发什么癫呢。 * 自从孙小山在河边说了那番话以后,家里又接到了几单。 苏仁本来想推掉的,怕到时候忙地里的活耽误了人家。 结果这几家主动说不是为了办事用的,就是自己家里用,不急。 苏仁便应下了。 但即便人家这么说,他也没打算拖太久,手里的活又加快了些,简直恨不得觉也不睡了。 孙小山哭笑不得,秦子楚和苏小寒也再三劝阻,这才把人拦下了。 晚上躺在床上,苏小寒靠在秦子楚胸口,小声道:“爹一个人确实太辛苦了。” 秦子楚摸摸怀中人的脑袋,笑道:“小寒不是一直在帮爹的忙么?” 苏小寒有点不好意思,“我哪里会,就是给爹打打下手,正经忙是帮不了的。” “谁说的,小寒是最能干的。” 苏小寒忍不住笑了,“相公你又逗我。” “小寒,我教你记账好不好,还有算盘,这样你就可以帮爹更多了。” 苏小寒立刻抬起头,两只大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真的吗?” “真的啊。” 苏小寒有点忐忑,“可是我没有读过书,也不识字。” “相公会教你的。” 和秦子楚对视片刻,苏小寒看到了相公眼里的信任和期待,原本的担心也通通消失不见了,“嗯。” 第二天秦子楚就开始教苏小寒算账。 他先画了张表格,然后开始教苏小寒认数字。 苏仁听说小寒要学算账,马上去别家借了把算盘来,“你们先用着,等下回我去镇上买一把来。” 苏小寒接过,“谢谢爹。” 苏仁摸摸他的头,高兴道:“好好和哥婿学,爹等着你帮忙呢。” 苏小寒听完更高兴了,“知道了爹。” 他搬了张椅子和相公坐在一起,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 秦子楚也不觉得冷了,连小寒给买的手炉都搁在一边。 “相公,你快教我吧。” 秦子楚看着满脸纯真求知的老婆,心里痒痒的,“小寒,你知不知道,做夫子要收束脩的。” 苏小寒点头,“知道的。” 老婆实在太乖了,秦子楚死死忍住想捏捏他小脸的冲动,继续一本正经道:“看在小寒很乖的份儿上,相公就只收一点点吧。” 苏小寒嗅到了熟悉的气息,脸红道:“相公要收什么呀?” 秦子楚修长的食指在自己嘴巴上轻轻碰了一下,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 现在屋里没人,苏小寒便忍着害羞凑上来亲了相公一口,然后咻地坐了回去。 “相公,这样可以了吗?” 秦子楚笑眯眯道:“这是今天的份儿,以后每天都要另外收。” “相公……” 秦子楚故作严肃,“小寒想和相公夫子讨价还价吗?” 苏小寒:“……” 相公夫子听着好难为情啊。 14. 戒指 苏家这头井然有序地忙碌着,方婶子那头就不怎么好了。 本来以为自己那番话说出去以后,应该就没什么人去找苏二订桌椅了,这样她就能捡个便宜。没成想事情和她预想的恰好相反,这几天下来苏家门槛都快被附近几个村子的人踏破了。 这里头应该都是随便看看的人,方婶子安慰自己。 但到底还是不放心,她弟弟成亲的日子已经选好了,就在年前,这要是赶不上…… 方婶子坐不住了。 她着急忙慌地赶到苏家,一问才知道苏仁手里的订单都已经排到来年春末了。 不用说她弟弟成亲肯定是赶不及了。 方婶子不甘心,她试图和苏仁孙小山说好话,还腆着张老脸让两人卖自己一个面子。 其实就是想插队的意思。 结果苏仁和孙小山还没说什么,旁边其他人先听不下去了,就你家办喜事要紧,别家不要紧?就你和苏木匠一个村,我们不是? 凭什么让着你?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直把方婶子怼的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回到家发现弟弟来了。 “大姐,你不是说有个什么新样式的桌椅,保证我们都没瞧见过吗?” 方婶子脸色有点难看,“你咋跑这儿来了,家里头事情都弄好了?” 方家弟弟没好气道:“还不是桌椅的事,托人给你带信也没个回音,我就赶紧来了啊。” 见方婶子表情不对,他狐疑道:“大姐,木匠那头你到底说了没有,我这成亲可等着用呢,我都和慧娘说好了。” “说什么说,就你嘴快。” “那你到底说好了没有?” 方婶子不说话。 这下方家弟弟全明白了。 * 在秦子楚的贴身指导下,苏小寒已经基本掌握了算盘的用法。 吃完晚饭天才擦黑,院子里苏小寒抱着一把旧算盘拨拨打打,动作间虽然还有些生涩,但已经很少出错了。 秦子楚走过去的时候,苏小寒刚巧算完,然后执笔笨拙地在纸上写上算好的量。 这个步骤显然比使用算盘要难得多,苏小寒神色有些严肃。 “小寒别算了,天都快黑了。” 苏小寒转头看见相公,眼睛立刻亮了,“相公你快看我写的对吗?” 秦子楚弯腰凑过去看了一眼,笑道:“是对的,就是大了些。” 苏小寒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做粗活做惯了,握笔有些别扭。” 秦子楚立刻安慰他,“小寒已经写的很好了,我刚开始写的比你还大呢。” 苏小寒抿嘴笑,“才不信呢。” 顿了顿,他突然想起什么,着急道:“相公,你累不累,要不要早些回屋休息?” 苏小寒这么问是因为刚才秦子楚主动揽了洗碗的活,平日里家事都由孙小山和苏小寒包办,他也想帮点忙。 秦子楚摇头,“你和阿爹日日洗碗都不累,我才洗一次怎么会累呢?” 在相公温柔的眼神注视下,苏小寒脸都红了。 “小寒,我们回屋去吧。” “可是相公我还没算完。” “拿回去相公帮你一起算。” “好。” 两人一块儿回了屋。 关上门的那一瞬,秦子楚下意识朝枕头的位置看了一眼,胸腔开始剧烈地跳动。 “小寒,我们……” 苏小寒并不知道相公心中所想,他一进屋就乖乖地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相公,快来呀。” “……来了。” 秦子楚坐下后,苏小寒立刻凑过来吧唧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小脸通红道:“好啦,可以开始啦。” 秦子楚:“……” 他这几天趁着教学占了小寒不少便宜,现在小寒都形成条件反射了。 秦子楚表情复杂,小寒亲他当然是好事,可是今天他没打算当夫子呀。 有正事要办呢。 可话是他自己说的,总不能出尔反尔。 于是他还是坐下了。 苏小寒迫不及待地把怀里抱着的几张纸铺开,“相公,今儿订出去一套桌椅,两把单独的椅子,还有一张……相公你看我算的对吗?” 说完他就一脸期待地看向秦子楚,结果发现相公在笑。 “相公,你笑什么呀,是不是我哪里算的不对?” 秦子楚摇头,“刚才小寒的模样真好看,果然认真的哥儿最好看呢。” 苏小寒耳根到脸羞红了一片,“相公,你又在逗我。” “我说的是真的。” “相公……” 刚才小寒说起正事时语速比平日里要快一些,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更没有畏缩胆小。 眉宇间多了几分灵动和自信。 和秦子楚刚认识他时简直判若两人。 秦子楚说的话不全是逗小寒,是真的好看。 两人一块儿做了个复盘,然后苏小寒把算好的结果誊抄到秦子楚画好的表格中。 秦子楚往窗外看了一眼,天边只剩下最后一丝光亮了。 这会儿屋里还能看得清,再等等就不行了。 他蹭地起身,不太自然地伸了个懒腰,“好累啊,小寒我们快睡觉吧。” 苏小寒把桌上的纸笔细心整理好,疑惑道:“现在就睡吗,还没洗脸呢。” 秦子楚:“……”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那,那先铺床吧,省的一会儿天黑了还得掌灯。” 苏小寒点头,“好哦,这就来。” 秦子楚走到床边站好,看上去连发丝都是紧绷的。 苏小寒疑惑道:“相公,你怎么了?” 秦子楚摇头,“没事,你快铺床吧。” 苏小寒觉得今天的相公实在太奇怪了,他忍不住拉起相公的手,结果惊异地发现—— “相公,你的手抖得好厉害。” 秦子楚:“……” 两辈子头一回求婚,能不紧张吗? “相公,你这是染了风寒吗?” 说着他就踮起脚,碰了一下秦子楚的额头,结果摸到一层细汗。 这么冷的天怎么会出汗呢? 秦子楚轻咳了一声,他这会儿脑子里一片空白,准备好的词儿都快忘光了。 “我没事,小寒先铺床。” 苏小寒听话地转身去铺床了,但他显然还是不太放心,动作间频频回头看身后的相公。 铺完床苏小寒又习惯性地把枕头摆正,结果一掀开里头就滚出个东西。 定睛一看,是一个小木盒。 苏小寒拿起来看了一眼,惊奇道:“这是爹新做的吗?” 说完他就自己否定了这个问题。 这只盒子的做工没有爹的好,甚至可以说有一点点粗糙。 作为木匠的孩子,苏小寒见得多,眼力自然也很好。 “相公,这个是你做的吗?” 秦子楚点头,嗓音发紧,“打开瞧瞧。” 苏小寒点头,他这会儿已经意识到这可能是相公送给自己的礼物,毕竟这段时间相公一直在研究木活。 桌上偶尔还会落下点木屑什么的。 苏小寒还以为他喜欢做木活呢。 可是打开以后,他却愣住了,“相公,这是什么?” 只见盒子里立着个小圆环,圆环的顶端还有一个小凸起,这是苏小寒从未见过的东西。 秦子楚故作镇定地拿起戒指盒,单膝跪地。 苏小寒吓了一跳,“相公,你……” “小寒,我有话想和你说。” “那你起来说。” “这个只能跪着说。” 苏小寒也想给相公跪下,他以为这是拜堂的意思,虽然不懂为何相公又要拜一次堂。 秦子楚把他拦下了。 “小寒,你听我说。” “……好。” 15. 求婚 秦子楚胸腔砰砰响,他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苏小寒的双眼认真道:“小寒,这个圆环名叫戒指,书里说只要给爱的人戴上它,就能把爱的人套牢,一辈子不分开。小寒,你愿意让我套牢吗?” 苏小寒呆住了。 相公刚才说爱的人,意思是相公爱他吗? 爱? 这个字好陌生,但苏小寒听明白了,就是相公很喜欢他的意思。 苏小寒傻乎乎地看着秦子楚,语音颤抖,“相公……” 秦子楚温柔地看着他,低沉的声音仿佛带着诱哄,“小寒,把左手给我。” 苏小寒想也不想,立刻把两只手都递了出去,姿态是绝对的信任。 秦子楚握住他的左手,然后把戒指小心翼翼地套入他的左手无名指。 “小寒被我套牢啦。”秦子楚笑眯眯道。 苏小寒的双眼里蓄满了泪,但他不敢让泪落下来,毕竟相公送他亲手做的戒指,还说爱他,他如果现在哭的话也太破坏气氛了。 还是等相公不在的时候偷偷哭比较好。 于是他只能努力睁大眼睛,企图锁住眼泪,这副可爱的小模样落在秦子楚眼里,便更多了几分笑意。 “小寒,你答应了我才能起来啊。” 苏小寒如梦初醒,赶紧点头,“答应了答应了,相公快快起来。” 秦子楚直起身,拿自己的衣袖去替小寒擦眼泪,心疼道:“小寒,只能现在哭一会儿,可不许偷偷躲起来哭啊。” 苏小寒抬起头,一脸震惊地看着相公。 他心里偷偷想的事,相公怎么会知道? 秦子楚失笑,小寒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他看不出来才怪呢。 “这,这是相公亲手做的?” 秦子楚点头,“虽然有爹教我,但我手艺太差了,小寒别嫌弃哦。” 苏小寒疯狂摇头,“不会,我喜欢的。” 很喜欢很喜欢的! “那你戴上了以后就不能拿下来了哦。” 苏小寒先是点头,顿了顿又道:“洗衣裳洗菜的时候也不能吗,我怕掉河里去了。” 他说的很小声,好像犯了什么大错似的。 秦子楚捏捏他的脸,笑道:“相公同你说笑的,不方便的时候就拿下来,没什么不能拿下来的规矩,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好,就算掉了也没事,相公再给你做一个就是了。” 苏小寒吓了一跳,“相公不要这么说,我才不会掉呢。” “好,不会掉。” 苏小寒盯着戒指反复看,还伸手去摸,小心翼翼的。 “相公,这个戒指只有一个吗?” 他也想把相公套牢呀。 秦子楚点头,“这是求婚戒指,你戴就好,等相公再练练手艺,再做一对成婚戒指,我们一人一个。” 苏小寒高兴道:“嗯。” 其实他的手艺挺好的,虽然不如爹爹,但做点精细的小物件是没问题的。 他可以做成婚戒指。 苏小寒脑子里有一个小念头,相公套牢他的戒指是亲手做的,那他套牢相公的戒指也该自己亲手做才是。 洗漱过后,两人安静地躺在被窝里。 苏小寒举起左手,反反复复地看,好像不打算睡觉似的。 “小寒,别看了,快睡。” 秦子楚把苏小寒的手臂拉回被窝里,这么冷的天别给冻着了。 苏小寒靠在相公怀里,小声道:“相公,这个戒指真好看,上头还有个小尖角呢。” 秦子楚笑,“不是小尖角,是爱心,爱心代表着喜欢、爱,就是相公喜欢小寒,爱小寒的意思。” 苏小寒害羞地把脑袋埋在秦子楚怀里,支棱起来的两只小耳朵散发出惊人的热度。 偏偏秦子楚还要逗他,“相公喜欢小寒,那小寒喜欢相公吗?” 苏小寒埋着头蹭了两下,小小声道:“喜,喜欢的。” 不光喜欢,他也爱相公的。 秦子楚本来想逗他继续说出爱字,但想了想还是算了,现在都这么激动了,要是再逗下去,小寒彻底睡不着了怎么办。 “小寒……” “相公……” 两人同时开口。 秦子楚止住话头,笑眯眯地看着把脸冒出来的小寒,问道:“小寒想说什么?” 苏小寒害羞地解开了衣襟上的系带,“相公,你想要吗?” 月光打在他的小脸上,让本就白滑的肌肤愈加莹润,下巴尖尖像一把勾人的刀。 关键是他还睁着两只纯良清澈的大眼睛说着这种邀请的话。 简直又纯又欲。 秦子楚:“……” 去他的睡觉,不睡了。 * 翌日夫夫二人都起晚了。 苏仁一大早就在他的工作区域忙活,孙小山在旁边打下手。 “怎么还不起身,这要是饿坏了身子……” 苏仁笑着打断他,“别去叫他们,让他们再睡会儿。” 孙小山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己男人,“你是不是晓得什么?” 苏仁笑了一声,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哥婿给小寒准备了个小玩意儿,昨儿刚做好。” 孙小山也笑了,“哥婿真是有心了,咱家小寒是有福气的。” 苏仁点头,“可不是,咱哥婿厉害着呢,小寒的福气还在后头。” 孙小山嗔了他一眼,好笑道:“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讲的。” 苏仁不好意思地笑,“当初秦庄主动找上来说要让大儿子入赘咱家,我一听还是个读书人,可不就担心么,咱只有小寒一个哥儿,我怕他被人欺负。” 孙小山表情严肃了些,“是啊,小寒这孩子从小就老实,对人实心实意的,要是遇上个混不吝的指不定要被坑成什么模样。” “所以说小寒是个有福气的。” “嗯。” 秦子楚和苏小寒起来后,日子还照常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作为阿爹,孙小山最了解小寒了。 “小寒今儿怎么这么高兴?” 苏小寒下意识把左手藏在身后,昨晚送戒指的时候相公说了好些让人难为情的话,他不好意思给阿爹瞧。 “没,没有啊。” “难道是因为快过年了?” 苏小寒立刻点头,“嗯嗯。” 孙小山笑了,“你爹同我说了,小秦亲手做了一个小物件送你。” 苏小寒脸红,“阿爹都知道了啊。” 孙小山摸摸哥儿的脑袋,“你和小秦恩爱,阿爹替你高兴。” 苏小寒忍着害羞把手拿出来,小声道:“这个是戒指,相公说戴上了就能一辈子不分开。” 孙小山低头看了一眼,笑道:“真好看,很衬我们小寒,小秦的眼光不会有错的。” 父子俩一起看了会儿戒指,然后苏小寒又跑去给苏仁看了一下。 他太喜欢戒指了,实在忍不住要给爹和阿爹分享。 苏仁早就见过,并且还全程指导过秦子楚,但这会儿他也跟头回见似的,狠狠地夸了一通。 “哥婿亲手做的,小心别给弄丢了。” 苏小寒嗔了爹一眼,“才不会呢,爹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苏仁笑得宠溺,“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苏小寒又看了一会儿才拿起算盘开始他一天的工作。 16. 护妻 下午出去洗菜,苏小寒蹲下后先小心翼翼地把戒指取下来揣进兜里,想想不放心又准备换到衣襟里。 “小寒,来洗菜啊?” 最近村里人见到苏小寒比以前热情的多。 苏小寒应了一声,然后往旁边让了让,给人家留出部分空间。 李夫郎一蹲下就看见了他手里的戒指,笑道:“呦,你家相公和爹又鼓捣新宝贝啦,这小玩意儿是做什么的?” 苏小寒不太会敷衍人,人家问他就老实答了,“是我相公做的。” “瞧这样式莫不是顶针?这木头打的顶针可不顶用啊。” 苏小寒摇头,“不是顶针,是戒指。” “戒指?戒指是什么?” 李夫郎这句声音有点大,周围好几个人都听见了,大家都对苏二家新出的木活很是好奇,于是纷纷围了过来。 苏小寒这下也不好意思直接把戒指放衣襟里了。 “这东西这么小,圆环似的,做什么用啊?” “瞧着像顶针,但细了些。” “小寒说是戒指。” “戒指是啥?” “小寒快拿给我们瞧瞧。” 苏小寒虽然面皮薄,但也不是个听话的包子,他没把戒指递出去,只放在掌心让大家看了一眼,然后迅速收起来了。 现在可是在河边呢,要是谁没拿稳掉进河里去了怎么办。 “这么宝贝,瞧一眼都不行啊。” 苏小寒没说话,同时加快了手上洗菜的动作。 李夫郎又往他衣襟的位置看了一眼,讪讪地撇了撇嘴。 刚巧秦子楚出来寻苏小寒。 “小寒。” 李夫郎回头一看是秦子楚,立刻问道:“小秦,你给小寒弄的那个小圆环是什么东西啊,方才就一眼也没瞧清楚。” 苏小寒一听见相公的声音便转过头来,眼里闪着晶亮的光,“相公。” 可能是因为刚才几个人围着他要抢他的戒指看,所以这声“相公”里不自觉就带上了一点委屈的意思。 秦子楚立刻警惕起来,谁欺负他家小寒了? 李夫郎没得到答复,只好又问了一遍,还说小寒藏得严实,神神秘秘的。 言辞间颇为不悦。 秦子楚淡淡道:“这东西叫戒指,是我在书里看来的。由相公送给夫郎或者妻子,意思是把他们套牢一辈子不分开。这种小夫妻之间的房中话阿叔也要听吗?” 李夫郎臊地说不出话来,“这,这……” 秦子楚朝苏小寒伸出手,“小寒好了吗,我们回家吧。” 苏小寒声音里满是雀跃,他把最后一把菜洗好放在挎篮里,然后又把挎篮提起来在水里浸了浸,免得沾上石板上的泥土。 “好了相公。” “走吧。” 苏小寒快步走回到秦子楚身边,小夫夫俩牵着手一块儿回家去了。 人没走远,还能听到他们的闲聊。 “手好凉,挎篮给相公。” “好。” “下回来河边叫上相公一起。” “不好,相公要读书,而且河边冷,相公会冻坏的。” “谁说的,相公现在身子可好了,不信回去……” 后面的就听不清了。 “当初成亲的时候都说苏二家多了个无底洞,没成想这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脑子就是好使,他画的那桌椅给苏二家挣多少银子了都。” “不光脑子好,人也好,看他对小寒多好,那什么戒指……难道真有那般神奇?” 刚才秦子楚那番“房中话”,大家都不好意思说,但眼里的羡慕都是真真切切的。 他们做夫郎做妻子的求的是什么,还不就是求个相公知冷知热么。 李夫郎嗤了一声,不屑道:“有什么用,再怎么样那也生不了孩子,一点指望也没有,再好也是面上好。” “这话倒也是,咱活着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孩子,要是没孩子一辈子还有什么奔头。” “说不定他们会去抱一个来养。” “抱一个总归不是亲生的,换你你肯?” 突然有人冷哼了一声,“一天天的就晓得背后说三道四,有孩子怎么了,也没见着你们给孩子积点德呀。” 众人愤怒转身,看见了身后挎着个篮子的朱兰香。 朱兰香翻了个白眼,又道:“呦李家的,前阵子我还瞧见你去苏二家订桌椅,订上了没有啊?” 李夫郎刚把嘴巴张开想骂人,现在又闭上了。 朱兰香和苏二家虽说一直不和,但到底是亲兄弟,她要是犯了疯病跑去把今儿的事说了,苏二给他家偷工减料怎么办? 订金都给出去了。 等朱兰香走开后,其他人忍着笑安慰了李夫郎几句,然后各自散开。 这头秦子楚和苏小寒也跨入了家门。 苏仁抬手招呼他们,“小寒小秦快来帮爹搭把手。” 这话一听就是要“送货”了。 秦子楚赶紧把手里的挎篮放下,“爹,是东溪村的做好了吗?” 苏仁乐呵呵点头,“总算赶出来了,咱先不管晚饭,先把东西给人送过去。” 两套桌椅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院子里,光看这扎实的木料就知道重量不会轻到哪儿去。 秦子楚皱眉,“爹,咱还和上回一样?” “那还能哪样?人家东溪村的可没法像你们堂哥那样,叫一声自己就来搬家去了。” “可是这么多,咱们得搬到啥时候?” 不是秦子楚想偷懒,毕竟他生在一个惯用各种工具的时代,遇事总会先去想轻省的法子提高效率。 这样人肉搬送自己村里倒是没什么,别村也这样?多来几回非得腰肌劳损不可。 “爹,咱多叫几个村里人吧,给点钱就行,您和阿爹年纪大了,要是伤着腰可怎么好。” 秦子楚说给钱,苏仁并不觉得他浪费钱,反倒觉得哥婿懂事,毕竟他也不是爱占人小便宜的性子。 而且哥婿也是关心他和小山。 苏小寒也道:“爹,你就听相公的吧。” 孙小山也没意见,现在家里银钱还是挺宽裕的。 苏仁笑的无奈,“算了算了,听你们的,我去叫人。” 这事儿简单,别说给钱,就是不给钱也没人计较,毕竟也就是搭把手的事。 来的人除了苏洪和苏河,还有其他几个年轻人。 人够了苏仁就没让家里三个帮忙,只道:“快做饭吧,一会儿把做的饼子给大家伙分几个。” 他刚才说给钱,结果谁都不好意思要,苏洪更是把他骂了一顿,没办法,干脆做点饼子给人家。 孙小山应了,“行,我这就去弄,你们慢着些。” 秦子楚和苏小寒跟着走到院门前,然后被苏仁给赶回来了。 “得了,让你们去还拖累我们,回去吧。” 秦子楚:“……” 所以爹,爱会消失的对吗? 苏小寒看着相公一脸的震惊,捂着嘴笑了一下。 “小寒,你偷偷笑相公。” 苏小寒赶紧摆手,“没有的,没有笑相公。” 秦子楚作出凶凶的模样,“我都瞧见了,我和你说,没有半个时辰你是哄不好相公的。” 苏小寒笑眯眯,“我是看相公可爱才笑的。” 可爱这个词是秦子楚经常拿来形容小寒的,现在小寒也学会用在相公身上了。 秦子楚:“……” 17. 独轮车 吃晚饭的时候,秦子楚拿出了刚画的图纸递给苏仁。 苏仁立刻放下筷子接过来,还没看呢脸上就带了笑,“又画新样式了?” 秦子楚摇头,“不是,是独轮车。” 苏仁茫然,“什么车?” “就是可以运送东西的车,以后给人家送货能轻省些,等开春去地里也用得上。” 独轮车的构造很简单,在车体中间的位置安装一个车轮,上面是木质的车架,车架后再装上两根辕,人可以直接推着走。 独轮车用的是杠杆原理,所以推起来十分省力。 秦子楚也是反复回忆才想到的,本来他的想法是直接买辆牛车,但牛车更适合去镇上的那条大路,村里村外那些常走的小路田埂什么的可就不太方便了。 独轮车只有一个轮子,更加轻巧灵便,可以填补牛车的这一缺陷。 苏仁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惊奇道:“这东西只有一个轮儿?” 秦子楚笑,“是呀,所以它才叫独轮车呀。” 孙小山也凑过去看了一眼,疑惑道:“这车只有一个轮儿,走动的时候不会倒来倒去吗?” “不会,”秦子楚摇头,“很方便的,上头还能坐人呢。” 苏仁又看了一眼,虽说心中还有疑惑,但哥婿说的总不会有假,便点头道:“成,正好马上过年了,趁着后头单子不急我先把它赶做出来。” 孙小山笑着把菜往秦子楚面前推了推,“哥婿费心了,多吃些。” “谢谢阿爹,阿爹和爹也吃。” 说完他转头给苏小寒夹了一筷子肉,笑眯眯道:“小寒也辛苦,多吃肉。” 苏小寒有点不好意思,“相公,我最近什么也没做呀。” 他现在是家里头最轻松的一个了。 “谁说的,小寒又要学算账,又要学认字,还要帮爹打下手,怎么能叫什么也没做呢?” 苏仁和孙小山对视一眼,然后各自埋头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这平日里吃惯了的青菜萝卜竟然这么香。 吃完饭苏仁一刻不敢耽误,赶紧回去干活。 在他身边的木架子上放着一本订好的薄薄小册子,上面是秦子楚给他记好的预约单子,按照时间顺序排好。 为了让他看的清楚,秦子楚还细心地配上了缩小版的桌椅图,这样苏仁就不用一直去翻那本大册子了。 预约单子已经记了足足三页。 如此繁重的工作量,苏仁却只觉得高兴,他小心翼翼地来回翻了几遍,乐呵呵地想。 还是哥婿有本事。 往年这个时候他早就歇着了,活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外头的账还得去要。 说起要账苏仁可真是头疼,明明清清楚楚的买卖,但有些人就是要拖,甚至还有人质疑他账记错了的,总之就是反复推诿扯皮。 最后为了拿到钱,总得给人少个五文八文的才成。 每年苏仁和孙小山都弄得一肚子气。 但今年那几家都主动过来把账给结了,一文不少。 可能是看苏仁现在不缺活干,怕他以后看不上他们那点活了。 苏小寒走过来,“爹,喝口水吧。” 苏仁从他手里接过水杯,笑道:“怎么不去屋里和哥婿说话?” “相公在屋里读书呢,他说明年要下场试试,这也没多少日子了,不好总打扰他。” 苏仁脸色严肃了些,“小寒,哥婿考了几回一直没考上这事儿你可不许提啊,哥婿自己心里也不好过。” 苏小寒点头,“爹,我晓得的,不管相公要怎么样,我都听他的。” 苏仁摸摸他的头,笑道:“我家小寒自从成亲以后懂事多了。” 苏小寒不好意思地弯了弯眉。 其实秦子楚是很希望他去打扰的,但无奈小寒跑的比兔子还快,拉都拉不住。 秦子楚只能把对老婆的渴望全部化作动力,猛读书。 读着读着天就黑透了,秦子楚起身朝外看了一眼,小寒怎么还没回来? 他摸黑朝外走,走惯了也不怕磕着碰着。 “小寒?” 片刻后,堂屋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应声,“相公,我在这儿。” 秦子楚加快脚步过去,发现两个爹和小寒都在。 而且堂屋里破天荒地放了火盆,掌了灯。 虽然光线还是很暗,但做简单的木活还是可以的。 “爹,阿爹,小寒,你们在做什么?” 苏小寒仰着脸朝他笑,“爹说要把独轮车赶做出来,我和阿爹在给他打下手。” 地上已经散落着不少成型的木条,还有很多木屑,孙小山一边做事一边随手把木屑丢到火盆里。 火盆燃烧发出噼啪的声音。 在火光的映照下,三人的侧脸都被镀上了一层暖光,看着很温馨。 秦子楚干脆坐在苏小寒身边,也伸手捞了根木条在手里。 “相公,你怎么坐下了,这里烟尘大,你快回屋呀。” 秦子楚笑,“我读书读的眼睛累,休息一会儿。” 孙小山起身把窗子开大一些,好让屋里的烟尘尽快地散出去。 平日里家里几乎不生火盆,今儿天黑做活才搬了出来,倒是没想到烟尘这么大。 他们三个就算了,哥婿爱干净,多少还得注意着些。 “阿爹,没事的,一会会儿不碍事。” 孙小山笑着应了一声。 四人一起做了小半个时辰,眼睛都有点累了,便停下来歇会儿。 苏小寒戳戳秦子楚的手臂,问道:“相公,你想吃红苕吗?” 秦子楚眼睛一亮,烤红薯? 这大冷天的最适合吃烤红薯了。 “嗯。” 苏小寒起身,“爹,阿爹,你们要吗?” 孙小山看了眼苏仁,“给你爹来两个吧,我就不要了,夜里头吃东西不好克化,容易心口闷。” 孙小山说的心口其实是胃部。 可能因为早年间饥一顿饱一顿,孙小山的胃不太好,据秦子楚的观察,应该是有一点慢性胃炎。 秦子楚没忍住道:“阿爹,你这是慢性胃病,平日里要少食多餐,冷食千万不能吃,也不能着染风寒,小心养着就没事了。” 孙小山眼里带着笑,“欸。” 苏小寒拿了一小筐红苕回来,秦子楚就坐在火盆边负责烤红薯。 这活他能干。 “相公,还是我来吧。” “小寒歇会儿,相公正好烤烤火。” 他这么说苏小寒就不再劝了。 秦子楚把红薯放入火盆中,然后拿木棍拨了拨,把红薯埋到木柴里面去。 半个小时后,满屋子都是红薯甜甜的香气,苏小寒凑过来,高兴道:“相公,真的熟了。” 秦子楚:“……” 这话说的,难道小寒觉得他烤不熟吗? 苏小寒一看相公幽怨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嘴快了,居然把心里的担忧给暴露了。 “我是说,相公好厉害,居然烤熟了。” 秦子楚:“…………” 苏小寒慌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我是说,相公能把红苕烤熟实在太厉害了。” 秦子楚:“………………” 苏小寒露出懊恼的神色,他嘴好笨,怎么就是说不对呢。 “……相公不要生气。” 旁边的孙小山噗嗤笑出了声。 这大概就叫越急越出错吧。 秦子楚逗老婆逗够了,笑眯眯道:“没事的,相公知道小寒这是夸相公呢。” 苏小寒赶紧点头,“嗯嗯。” 红薯烤好以后,一家四口围坐在火盆边,一边烤着火一边吃着热乎乎的红薯。 甜滋滋。 “相公,你烤的红苕好甜。” 秦子楚附在他耳边,小声道:“小寒本来就甜,现在吃了红苕岂不是更甜了。” 苏小寒羞的小脸通红,两只大眼睛在火光映衬下水亮润泽,好看的紧。 吃完红薯,在秦子楚的带领下,一家人一块儿刷了牙,然后回屋睡觉。 当然,秦子楚和苏小寒没有直接睡,秦子楚缠着老婆一定要身体力行地验证他刚才说的那句骚话。 最后还得出结论,吃了甜甜的红薯的小寒,果然变得更甜了。 18. 按摩 等把独轮车做出来,年节也到了。 团年夜之前孙小山带着一家人一块儿清扫除尘,秦子楚分到了一块小抹布。 “小秦,你去把你的书桌擦一擦。” 秦子楚:“……” 书桌小寒每天都擦的干干净净,阿爹叫他做这个不就等于叫他休息么。 于是,他把书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给擦了个遍。 顺带着把他和小寒屋里的柜子这些也擦了。 擦完听见院子里传来苏小寒的声音。 秦子楚立刻往外走,从刚才就没见小寒,也不知道阿爹叫他做什么去了。 院子里放着四桶水,苏小寒正和苏仁一块儿把厨房里的大水缸往外搬。 秦子楚赶紧去帮忙。 “小寒,这是要做什么?” “清缸底。” 平时大家喝的水都是从河里担来的,就是洗衣服洗菜那条,只不过担水在上游,洗衣服洗菜在下游。 河里的水沉积物多,所以家里的大水缸要定期清理缸底,把那些沉底的杂物去掉。 年节这次的清理自然是最彻底的,要连着水缸的外壁全部清洗一遍。 不过孙小山爱干净,平日里的清洁也从不马虎,所以搬出来的水缸并没有明显的脏污。 三人合力把水缸抱到了院子口,然后把里面剩余的一点水给倒掉。 “爹,你进屋歇会儿吧,剩下的我和小寒来做就成。” 苏仁也没推辞,他木活做太多,腰本就有点疼,刚才又去河边担了两桶水,现在确实有些站不住。 等他离开后,秦子楚小声道:“小寒,你刚才去担水,肩膀疼不疼呀?” 苏小寒不好意思道:“相公,你每日都问。” 秦子楚理直气壮,“因为你每日都去担水呀。” 而且还不让他跟着去。 “不疼的,都习惯了。” “相公摸一下。” 这事儿经历过几次,苏小寒也不像刚开始那般害羞了,秦子楚一说他就停下手里的动作,然后把肩膀递到相公跟前。 秦子楚替他按摩了一会儿,他没学过,也不知道按的对不对,不过小寒每次都说好多了。 “相公。”苏小寒小小声,“下回可以晚上再按吗?” 秦子楚:“……” “为什么?” 苏小寒看了他一眼,眼底似乎氲着水汽,“这事儿不是应该天黑了再……” 秦子楚观察着他的表情,试探道:“小寒,你觉得我刚才是在做什么?” “相公不是想要了吗?” 秦子楚:“……” 难怪每次他给小寒按摩的时候,小寒都羞的脸通红,他还以为只是小寒比较敏感,原来是想歪了啊。 见相公一直盯着他看,神色变幻莫名,苏小寒以为他生气了,忙道:“相公,你要是想要,也,也是可以的,就是能不能先回房里去?” 秦子楚:“……” 他做出委屈状,“小寒,我真的只是替你按摩,想让你肩膀松快一些。” 苏小寒愣住,片刻后,从脸到脖子刷的一片通红。 秦子楚开始得寸进尺,“小寒,相公在你心里就是这般禽兽吗?” 苏小寒急坏了,连连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这样想相公。” “那你为什么觉得相公想做羞羞的事?” 苏小寒支支吾吾,“就,就是有一点点痒。” “那你说实话,相公替你按摩,有没有好一点。” 对上相公的眼神,苏小寒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相公每回都弄的他好痒。 秦子楚:“……” 他听见了一道巨大的跨擦声,那是他的按摩师生涯终结的声音。 苏小寒拍拍自己的肩膀,笑眯眯道:“相公,我真的不疼,你别担心。” 秦子楚点头,“好。” 顿了顿,他想起另外一件事,试探着问道:“小寒,我们羞羞的时候,你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虽然他觉得还好,但以小寒忍耐的性子,说不定真有什么不舒服的不说出来呢。 这回小寒没有犹豫,直接摇头,“没有的。” 秦子楚松了口气,看来同样都是没经验,但羞羞这块领域他还是比按摩多那么一点天分的。 结果下一刻小寒就道:“成亲前媒婆和我说,那种花样很多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像相公这样的才是最好的。” 说完他还有点小骄傲,相公就是最好的! 秦子楚:“………………” 这不就是说他没什么花样,技术不好的意思吗。 在苏小寒天真的笑容中,秦子楚也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没事,他可以练。 孙小山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小寒,缸底清好了没?” 苏小寒赶紧应了一声,“没有啊阿爹。” “那你快一些。” “嗯。” 两人一块儿把缸底清理干净,然后把水缸重新抬进厨房去。 * 团年夜热热闹闹地过了,村里不少人拿着红纸来找秦子楚写对联,秦子楚都给写了。 之后就是拜年。 苏家只有苏洪一家亲戚,今年还多了一个秦家。 听说任冬莲怀孩子了,孙小山特地给拿了一块糖,十个鸡蛋,还有一大把干枣。 苏仁顺手给做了几个小木碗,打磨的光滑圆润,十分漂亮。 走之前苏仁从屋里把独轮车推了出来,乐呵呵道:“正好拉出去试试。” 出了院门,苏仁朝苏小寒招招手,“小寒你上来。” 苏小寒有点不好意思,“爹,就几步路。” “试试这车结不结实,快上来。” 爹这么说小寒就不推辞了,轻轻一个跃身,稳稳地坐在了独轮车一侧,另外一侧只放了个挎篮,重量有些不够,苏仁便又招呼秦子楚。 秦子楚摇头,“让阿爹上去吧,我有些沉。” “成,那小山来。” 孙小山比小寒还不好意思,让村里人瞧着多难为情啊。 但苏仁很坚持,“快上来,试试咱哥婿给画的独轮车,看看到底结不结实。” 话虽这么说,但他语气里满是骄傲,其实就是想显摆一下。 孙小山只好上去了。 他和苏小寒虽然都很瘦,但到底是两个大人,加在一起重量绝对不算轻。 结果苏仁很轻松地就把车给推出去了。 “嘿,这车可真轻省。” 一家人说说笑笑往苏洪家走,路上看见人,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独轮车。 “苏二,你又弄了个新玩意儿出来。” “上头坐两个人,推着竟半点不吃力,这东西好。” 苏仁高兴地告诉他们这叫独轮车,是他家哥婿给画的新宝贝。 介绍时嗓门儿洪亮,神采飞扬。 趁着没人的时候,孙小山小声吐槽他,“你小声些,万一又和桌椅似的,大家伙都来找你订,到时候我看你忙不忙得过来。” 苏仁乐呵呵,“怕什么,来多少都给做。” 等他们到苏洪家的时候,消息都已经提前传过来了。 苏洪和苏河站在院外伸着脖子看,对那什么能坐两个人还半点不费劲儿的独轮车好奇的不行。 连怀了孕的任冬莲都站在堂屋门口,一脸的好奇。 “到底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 说着人就到了。 孙小山和苏小寒刚才被围观了一路,早就不好意思了,这会儿一看见苏洪家的院门,赶紧从独轮车上下来。 苏洪和苏河一脸稀奇地跑过来,“这就是那什么车?” “二叔,让我试试,成不?” 苏仁当然不会拒绝,他撒开手,两根撑脚落地,稳稳地撑住了整个独轮车。 苏河执起两根车辕把车抬起来,然后推动着在原地转了一圈,越转越兴奋。 “二叔,这车能承多重?” 苏仁乐呵呵道:“这我不清楚,反正刚才你二婶和小寒坐了一路,我推着轻松得很。” 苏河一听,也想试试,但苏小寒还好,孙小山那是怎么都不肯再上去了。 这时秦子楚开口,“爹,你和大伯上去试试吧。” 苏仁用料扎实,轮子都是按照大承重做的,短暂坐一下应该没事。 19. 试车 “我和你爹?” 苏洪都听傻了,他和二弟这身量坐上去,这车不得塌了啊。 连苏仁都愣住了。 秦子楚笑了一下,“只是请爹和大伯来试试承重,日后若是有人问爹心里也有个底。” 苏仁恍然,“还是小秦想的周到,大哥,我们一块儿上吧。” 苏洪点头。 为了让车平衡,两人一左一右同时跃身上去,把控着车辕的苏河下意识咬紧了牙关。 秦子楚提醒他,“堂哥,推出去试试。” 苏河应了一声,然后使出了最大的劲儿往前推,结果车差点翻倒,把车上的苏仁苏洪给吓了一跳。 力道过了。 苏洪笑骂了一句,“兔崽子使这么大力想吓死你老子。” 苏河一脸惊叹,“爹,不能怪我啊,我哪里晓得这车居然这么轻省。” 他还以为自己推不动呢。 刚刚上手,苏河推得不太稳,摇摇晃晃的,苏洪和苏仁都下意识把脚垂了下去,准备翻倒之前先跳下去。 没想到苏河竟也没翻,而且推了几圈后就找到了窍门,他兴奋地大喊:“这车好这车好,一点儿也不费劲儿。” 这声喊把附近不少人都给惊动了,还有些本来就想过来看看独轮车的,一听声音马上加快脚步跑了过来。 “这车怎么只有一个轮儿啊?” “要不然这么叫独轮车呢。” “也是哈,听说又是苏二家哥婿画的,你说这读书人脑子就是不一般哈。” “走走走上去瞧瞧。” 苏洪和苏仁都快被苏河转晕了,只能无奈地喊停。 但苏河依旧很兴奋,他甚至还想把妻子喊过来,让她也坐上去试试,被一同出来的朱兰香给骂了一顿。 苏河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这几日冬莲吐得厉害,我一直想带她去镇上找大夫瞧瞧,但她现在怀着身子不方便走这么远……”说到这里他看了眼苏仁和秦子楚,问道:“二叔,小秦,这独轮车能不能借我使使?” 苏洪瞪他,“你二叔这是新车,你也好意思?” 苏河窘迫道:“这我不也是没法子么。” 苏洪无奈地看向苏仁。 苏仁倒不是很在意,“这有啥,冬莲和孩子要紧,小河你也别拖了,今儿就带着冬莲去吧。” 苏河赶紧点头,“知道了二叔,谢过二叔。” 秦子楚还是叮嘱了一句,“堂哥,堂嫂怀着身子,你推的时候小心些,边上记得放点东西别翻了。” 顿了顿,他又道:“若是可以的话,也可以加个罩子,免得堂嫂受了寒。” 苏河感激的不得了,拉着任冬莲一块儿给秦子楚道谢。 事情解决以后大家就进屋去了,独轮车留给苏河练习。 围观的人立刻凑上来,七嘴八舌地和苏河说话。 屋里。 苏洪朝朱兰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加点菜,每年苏二一家来拜年,朱兰香就故意糊弄,怎么说都没用。 上回小秦刚帮过他们,刚才又把独轮车借给小河,要是今儿还跟以往似的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然而朱兰香根本没搭理他,径直把家里头藏的茶叶拿了出来,豪爽地连泡了四杯。 苏洪看的目瞪口呆,平日里他想喝都喝不到,这是怎么了? 朱兰香泡好茶以后就端着往这边走,经过苏洪身边时没好气道:“站这儿挡着道做什么,让让。” 苏洪一头雾水地往边上挪了挪。 朱兰香把茶杯放在苏仁面前,客客气气道:“二弟,这是今年的新茶,我上回去镇上特地买的,你不是喜欢喝茶吗,今儿多喝点啊。” 说着她又把另外一杯放到秦子楚面前,“小秦,我买的时候那掌柜同我说读书人都喜欢喝茶,你头一回来,千万别和二婶客气啊。” 苏仁:“……” 秦子楚:“……” 秦子楚道了谢,然后把自己的杯子推给苏小寒,“小寒先喝。” 朱兰香笑道:“都有,我这就去端。” 等朱兰香把剩下两杯放到孙小山和苏小寒面前后,苏洪便伸出手,结果朱兰香又没搭理他。 这么贵的东西哪有你的份儿。 苏洪:“……” 秦子楚抱着自己的杯子吹了一会儿,然后和苏小寒交换了一下,小声道:“小寒快喝。” 苏小寒红着脸道:“相公,我自己来就好了。” 秦子楚示意他去看对面的苏河和任冬莲。 苏河刚进来,额头还冒着细汗,任冬莲给他倒了杯水,细心地吹了几下才递过去。 秦子楚凑到苏小寒耳边,“小寒,我在认真学习呢,你配合一点。” 苏小寒羞的脸通红,要学习也是他学习才是,相公怎么自己学了? 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秦子楚笑眯眯道:“小寒,你忘了,我是嫁给你的啊。” “嫁”字被他微微加重了音。 苏小寒又羞又无奈,“相公你怎么又说啦。” 秦子楚逗了媳妇儿一下很高兴,之后又去摸了一把瓜子给小寒剥瓜子仁吃。 苏小寒说不过他,干脆就乖乖地吃相公剥好的瓜子仁。 苏河喝了一口水,兴奋道:“小秦,这独轮车真是好东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秦子楚笑了一下,“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在书里看来的,据说是一位高人发明的。” 苏河还沉浸在刚才的惊叹中,“爹和二叔两人坐上去居然稳稳当当,实在没想到。” “爹做的稳当,我猜测三四百斤应该没问题的。” 苏河瞪大了眼睛,“多少?三四百斤?” 秦子楚点头,“在车辕的位置加根袢,往脖子处一挎,以后推粮、推柴火、推土、装上个三四百斤没问题,前头还能绑绳子拉。除了这种坐人的样式,还有车斗形式,总之挺方便的。” 苏仁也是头一回听说还有车斗形式,但他只在脑子里稍微设想了一下就懂怎么做了。 无非就是把车架变一变。 而且刚才哥婿说的加个罩子,他脑子里也大概有了想法,毕竟做了半辈子木活了,这点变通能力还是有的。 苏洪一听高兴坏了,眼看着马上开春要翻田了,翻完还要播种,可不都用的上吗。 “二弟,你这车做吗?” 苏仁点头,“做肯定要做,就是我手里还有不少桌椅单子,且看吧。” 聊了一会儿后就该开饭了。 朱兰香从厨房里端出一桌子菜,其中竟然有三道里头都有肉。 虽然现在是过年,但这么多肉菜也着实是稀奇。 传出去被人家听到可要咋舌的。 孙小山惊讶道:“大嫂,你这是……” 朱兰香笑了一声,“这不是前头肉买多了,咱家亲戚又少,不给你们吃难不成还留给文家人吃啊。” 说到文家人的时候,朱兰香愤愤地呸了一声。 “小兴自从嫁到文家这日子就没安稳过,文家的天天在家里头闹事。还有文田和他媳妇儿,整日地吵着要分家,你说分就分吧,结果倒好,非让我家小兴和那黑了心的婆母分一块儿,小兴能干吗?这不,天天吵,日日闹,小兴都来娘家哭了几回了。” 这事孙小山和苏小寒平时洗衣服洗菜的时候也听过一些,但他俩都不是爱说人闲话的,所以从来没在家里讨论过。 不给秦子楚和苏仁也觉得意外,成亲的时候就闹成那样,之后能和平共处反倒奇怪吧。 朱兰香叹了口气,“我这个当娘的看的心疼啊,但我又不能每回都去骂,谁知道那东西又要怎么刁难小兴。” 苏洪沉着头,显然也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朱兰香看向秦子楚,讨好道:“小秦你是读书人,见识多,你有没有什么好法子啊?” 秦子楚摇摇头,他不懂后院的宅斗,要他说,干脆直接和离算了,及时止损。 但这话不好说。 朱兰香失望极了,她本来以为小秦能给出个好主意呢。 见她实在难受,苏小寒便试探着提了个建议,“其实文阿叔人挺随和的,小兴不如同他多处处,若是关系处的好,家里头也能安稳些。” 朱兰香显然不太能接受,毕竟文阿叔一心想把婆母踢给苏小兴,但眼下确实也没别的法子了,便点头说回头和小兴说一声。 20. 童年阴影 吃完饭以后,苏仁一家就准备回家了。 苏仁心里念着他刚才脑子里想的独轮车样式,一出来就直接往家赶。 孙小山陪着他一道。 秦子楚和苏小寒不着急,正好今儿天气好,两人便牵着手在村里走走消消食。 走着走着,苏小寒突然停下脚步。 “小寒?” 苏小寒看起来似乎有点紧张,他指着眼前的一间破败的小屋道:“相公,我小时候在这间屋子里待过。” 秦子楚认真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屋子,门都已经塌了一半,从毫无遮掩的窗框往里看去,黑洞洞一片。 显然是无人居住的。 大概是过去村里某户人家遗弃的小屋吧。 “为什么?” 苏小寒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有人骗我进去的,说里头有一只摔断腿的小黄狗,我就进去了,然后他就把门锁起来了。那会儿门窗还没掉。” “他把你关在里面吗?” 秦子楚已经开始生气了。 “嗯,我进去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小黄狗,这才晓得他是骗我的。” 秦子楚:“……” “其实那会儿门窗已经不牢了,要是我用点力说不定就出来了,可是我就只会蹲在那里哭。” 秦子楚心疼坏了,“那个时候你多大?” “五岁吧。” “才五岁,一个人被关在小黑屋里,哭是正常的,小寒那时候太小了。” 苏小寒笑了一下,“要是小兴的话他一定能出来的,他胆子大人也机灵。” 秦子楚哼了一声。 苏小寒仰着脸看他,认真道:“相公,虽然我不如别人,可你看,我现在也好好的,还嫁了一个这么好的相公,家里头日子过的也好,所以……” 秦子楚点头,耐心地等着小寒继续往下说。 苏小寒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所以相公,你不要着急,要是这回还是没考上,那也不要紧的,明年我还陪你一块儿考。” 秦子楚:“……” 他明白了,所以小寒铺垫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安慰他鼓励他? 为了鼓励他甚至不惜把自己的童年阴影拉出来? 秦子楚失笑,笨小寒。 他哪用得着这些,直接和他说就是了。 不过小寒定是顾及他的自尊,所以才想了一个自己的励志故事放在前头吧。 而且这些话小寒一定在心里憋了很久了。 秦子楚想了想,顺着小寒的话道:“谢谢小寒,本来相公这几日很是忧心,被小寒安慰以后好多了,一点都不怕了。” 苏小寒高兴极了,“真的吗?” 他还觉得自己讲的一点都不好呢。 秦子楚点头,“真的。” 苏小寒提着的一颗心放下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 秦子楚随口问了一句,“后来你是怎么出来的?” “小兴瞧见了,他替我教训了文正,文正才把门锁打开的。” “文正?” 秦子楚记得,文正就是文家的小儿子,先前说喜欢小寒,求娶小寒,结果听说小寒不好生育就放弃了。 现在是苏小兴的丈夫。 “他为什么欺负你?” “他说只要我答应日后嫁给他,他就放我出来。” 秦子楚:“…………” 好low一男的。 “小寒,你没有答应他吧。” 苏小寒摇头,“没有,我觉得他很坏。” 秦子楚高兴了,然后趁机给情敌上眼药,“小寒我和你说哦,真正喜欢你的人是绝对不舍得伤害你的,文正这样的就是坏人,他不是真的喜欢你,他只是想满足一己之私。” 苏小寒红着脸道:“我晓得的,相公才是真正喜欢我的人。” 秦子楚拉起小寒的手,郑重道:“没错,以后不要和那个文正说话了,看见了也要绕道走。” “嗯。” “还有,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相公,相公替你教训他。” 苏小寒笑的开心,“知道了相公。” 秦子楚这下满足了。 * 说曹操曹操到这话还是有道理的,两人刚说完文正,下一刻就看见了正主。 若是放在以前,那文正对秦子楚而言不过就是一个曾经喜欢小寒的人。 小寒这么可爱,在村里有几个追求者再正常不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 文正就是一个心术不正、欺负五岁小寒的垃圾。 而且他看小寒的眼神黏黏糊糊,实在恶心。 苏小寒牢牢记着相公说的话,拉着秦子楚打算绕道走。 结果文正叫住了他。 “小寒,你先别走。” 秦子楚:“……” 当我不存在是吧? 他把小寒拉到自己身后,居高临下道:“小寒,这位是?” 苏小寒有点不解,相公怎么了,上回去文家吃喜酒不是见过吗? 但他也没问,只认真解释道:“他是小兴的相公,文正。” 秦子楚点头,“原来是堂弟的相公啊,那怎么不叫你堂哥呢?” 苏小寒好像听出一点阴阳怪气了,笑道:“可能是忘了吧。” 秦子楚愈发阴阳怪气,“这都能忘?怪不得村里人都说他们。” 文正脸色难看的跟什么似的,憋屈地叫了声堂哥,堂哥夫。 秦子楚勉强应了,应完还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教训人,“既然成亲了就好好过日子,连婆媳矛盾都处理不好的算什么男人?” 文正:“……” 苏小寒憋着笑道:“相公我们走吧。” 秦子楚点头,“好。” 之后两人便手牵着手绕开文正走了。 文正:“…………” 最近家里吵得不可开交,连过年节都没一丝松快,没办法,他只能丢开碗筷出来喘口气。 出来以后双腿就自己长了意识似的往苏小寒家的方向走。 路上他忍不住一直想,要是他当初娶的是小寒多好,小寒性子好,一定能和他娘处得来。 看见小寒的时候他还沉浸在这种幻想中,所以下意识就叫住了小寒。 这不是他头一回见秦子楚,但却是头一回领教秦子楚的厉害。 偏偏他还无法反驳,人家现在是他的堂哥夫。 只能憋着。 在村里绕了几圈回去,本来以为争吵已经平息,没想到居然吵得比刚才还要激烈。 文正一脸不耐烦,“小兴,又怎么了?” 苏小兴瞪了他一眼,“文正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和大哥大嫂借了二两银子?” 文正心里咯噔一下,这事儿他是两头瞒着的,一旦捅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你在说什么啊?” 见他不承认,苏小兴便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 原来是因为文阿叔的两个娃大妞和柱子喜欢苏小兴的桌椅,闹着想要,文阿叔便想着干脆用这个借口把银子要回去,结果苏小兴根本不知道,两人就吵起来了。 婆母知道以后更是发了狂一般,嚷嚷着要让朱兰香把这四两银子给吐出来,这会儿已经往苏洪家去了。 朱兰香那边苏小兴倒不担心,以他娘的性子吃不了亏。 但平白欠了人二两银子,他气坏了。 文正腿有点发软,这事儿还是捅出来了,以后家里怕是没得安宁了。 除非他能立刻弄来二两银子。 但那是不可能的。 21. 拜年 下午秦庄一回来,便叫秦子胜去他那儿背书。 明明他自己大字不识一个,却每日都要监督儿子背书习字。 秦子胜摇头晃脑地背完了一篇,秦庄听得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怎的怪腔怪调的。” 一听就和平日里背的那些不同。 秦子胜小声道:“是哥哥上回来给我的。” 秦庄立刻沉下脸,“不是叫你别和你哥学,怎的就是不听,他考了这么多回都没考上,能教你什么好东西?” 秦子胜不服气,“哥哥讲的很好,比村里的老秀才讲的还好。” 秦庄眼眉一横,“你也想和他一样混迹上几年连个童生也考不上吗?” 秦子胜噘了噘嘴,才不会呢,哥哥一定会考上的。 他觉得哥哥给他讲解的时候很清楚,他一听就明白,不像爹给他请的夫子,摇头晃脑地啰嗦半天。 他听得都快睡着了。 “爹,胜儿不想去夫子家里了。” 秦庄作势欲抬手揍他,秦子胜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是没妥协,“爹,我不想浪费银子了,我不喜欢那个夫子。” 秦庄气的胡子都快立起来了,“你晓得什么,等你考县试那日还得靠人家替你保举,不然署礼房那头可不会接你的册子。” 童生试需要一位廪生保举方可参与考试,以科举的难度秀才已经很难了,更别说秀才中的一等廪生。 大里村也是运气好才出了这么一位。 所以周边十几个村子想读书的人家全都来这儿。 不过即便如此也没几个学生,毕竟愿意花一大笔钱送娃读书的庄稼汉还是少数。 秦子胜小声道:“爹,夫子对我一点也不好,素日里根本不爱搭理我。” 秦庄没好气道:“夫子就是夫子,夫子不搭理你,你自己不晓得上进些?” 顿了顿,他又道:“这事儿怪谁啊,还不得怪秦子楚,夫子嫌他不开窍,连带着也嫌弃你了呗。” 秦子胜撇了撇嘴,看爹这意思,估计他日后还得去。 正说着话呢,外头突然有人进了院子。 “秀花在家吗?” 秦子胜听出是隔壁婶子的声音,便扭身跑出去应了一句,“婶子,我娘去地里头了,还没回来。” 婶子往里看了一眼,“就你自己在家啊?” “不是的,我爹也在。” 婶子声音拔高了一些,笑道:“我这事儿找你爹说也是一样的,要不你进去替我叫一声。” 虽然是大白天,但屋里只有秦庄一个大男人,婶子进去不是很方便。 秦子胜点头,正要进去叫人,秦庄已经出来了。 “什么事?” 他惯常就是板着一张脸,婶子也见怪不怪了,自顾道:“老秦你说你这人,大儿子有那本事怎么早不和我们说呢,洛边村也就不说了,现在连东溪村和镇上都轮着了,咱还影儿都没见着呢。唉桌椅也没啥,就是那搬东西能顶六个人的独轮车,你可千万不能忘了我们啊,楚儿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没的他弄出来的东西先便宜了外人不是?” 秦庄越听越皱眉,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是桌椅又是什么车,和秦子楚又有什么关系? 秦子胜好奇道:“婶子,你说的话我没明白,我哥哥怎么了?” 婶子一愣,惊愕道:“你们还不晓得?” “到底什么事?” 婶子看向似乎略有不耐的秦庄,解释道:“年前你家楚儿弄了个新式桌椅,现在几个村子都订疯了,听说东溪村那头嫁女儿订了两套做嫁妆,叫镇上人都开了眼呢。” “还有那独轮车,就是最近新出的宝贝,我家那位昨儿去镇上买种的时候瞧见洛边村的苏河推着他娘子,这才打听出来的。” 秦庄眉头皱的死紧,婶子的口气像是他不让秦子楚表现似的,可事实上他这个当爹的也是一无所知。 秦子胜高兴坏了,“婶子,你的意思是那新式桌椅和能推人的独轮车都是我哥哥做的吗?” 婶子笑,“是他画的图纸,他爹做的。” 说到这里,她看了眼秦庄,改口道:“是他岳父做的。” 秦子胜对桌椅没什么兴趣,毕竟婶子说是人家的嫁妆,但他对独轮车很感兴趣。 “婶子,你见过我哥哥画的独轮车吗?” 婶子摇头,“我是没见过,但你叔见过,说是只有一个轮儿,上头能坐人还能运东西,足足抵得上六个人力哩。” 秦子胜睁大了眼睛,“六个人力啊。” “可不。” 刚才婶子说了一大串,秦庄没听清,现在是听清了,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所以他那个大儿子在家的时候藏着一身本事,一进苏家的门就折腾出这么大一番动静? 这是专程和他作对吧? 秦庄牙都快咬碎了。 这个不孝的东西。 婶子这会儿也看出不对了,忙道:“楚儿不是还没回来拜年么,兴许是等着亲口给你说呢,我这院子门没关,我先回去看看啊。” 说着她就赶紧跑了。 秦子胜兴奋极了,“我哥哥画的,独轮车!” 李秀花刚巧回来,在门口碰上婶子,惊讶道:“他婶子,急着做什么去啊?” 婶子摇摇头,“秀花啊,你们托我家男人给买的种晚些我再给你拿来啊。” “哦,哦。” 李秀花茫然地看着她的背影,这是怎么了? 进门看见当家的和小儿子立在堂屋门口,气氛很是怪异,便问道:“这是怎么了,胜儿,你婶子说什么了?” 秦子胜蹦蹦跳跳地凑过去,高兴地把刚才的时候给说了,末了还道:“娘,我想去找哥哥,我给哥哥嫂嫂拜年去,成吗?” 李秀花先看了眼秦庄,然后才道:“你一个小孩拜什么年,村里可没这个规矩。” “那我去找哥哥问学问,小寒哥哥说我可以去的。” 他一会儿嫂嫂一会儿小寒哥哥,李秀花也没说他,反正关系本来就尴尬。 “年节当下的,不好去人家家里打扰,等年节过了,娘送你过去。” 秦子胜一听就知道娘这是在敷衍他,不高兴道:“那我自己去。” 说着就要往外走。 李秀花一把拉住他,“说不准你哥要回来拜年呢,等他回来再说吧。” 拜年这事儿她也不是很确定,毕竟也没和秦子楚说好,但她看得出秦庄现在正在气头上,怕秦子胜触他霉头。 秦子胜看了眼爹的脸色,怏怏地应了一声。 真希望哥哥早些回来。 22. 拜年 秦子胜在念着哥哥的时候,苏小寒也在和秦子楚说去秦家拜年的事。 “相公,你看这些礼够吗?” 秦子楚看了眼桌上的东西,好笑道:“是不是太多了?” 苏小寒摇头,“怎么会呢,这可是我们成亲的头一年,礼重一些是应该的。” 秦子楚笑眯眯道:“小寒对我真好。” 苏小寒脸红,“相公对小寒也好。” 两人一块儿把东西包好放好,然后读书的读书,学识字的学识字,天黑以后一块儿洗漱然后上床说话睡觉。 距离县试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秦子楚已经开始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归纳总结,这是他上辈子就养成的学习习惯。 原主虽说考了几年始终没考上,但还是给秦子楚留了点东西的。 首先该看的书都看完了,有些还看了不止一遍,所以大概的知识框架有了。 其次几年的真题。 科举考试不像现代考试题那么多,仔细回忆一下基本都能回忆起来,秦子楚把这几年的真题来来回回地研究了三遍。 对这个时代的出题思路做到心里有数。 之后便是无数的练习和模拟。 整个过程大概就类似于把上辈子的高考模式走一遍。 最后这一阶段是查漏补缺。 写文章作赋这些倒还好,只要适应了这个时代的行文和书写,再加上考童生本身要求不算高,练习下来还算能应对。 策论更简单,秦子楚只怕自己一写就刹不住。 唯一麻烦的就是试帖诗,可是把秦子楚给难坏了。 所以最近他花在作诗上的时间是最多的。 苏小寒经常见他握着一支笔干瞪着纸,憋半天憋的脸通红才勉强憋出几句,然后又被他自己嫌弃地划掉。 “相公,又在想写诗的事吗?” 可能是秦子楚的怨念太深,苏小寒都下意识往这个方向去想了。 秦子楚在黑暗中摸到苏小寒的手,然后捏了捏,笑道:“没有,我在想明日去大里村的时候要去找一下我原先的夫子,考试的日子想必已经出来了,夫子定然清楚,之后还要请他帮忙保举。” “保举是什么意思?” “就是保证我不冒籍、不假名、身家清白这些。” 苏小寒嗯了一声,然后又问:“相公,考试要准备些什么呀?” “小寒要陪我去考试吗?” “嗯,相公一个人去镇上,我不放心。” 苏仁和孙小山也是这个意思,要不是家里木活多的走不开,他们也想跟着一块儿过去。 秦子楚笑,“其实我也不晓得,往年这些事都是爹娘做的。” 在读书这块儿,秦庄和李秀花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也是不容易。 “那我明儿去了多问问他们。” “嗯,我也听着。” 因为要去夫子家,苏小寒又多备了一份礼,数量上也就比给秦家的少一点点。 家里的存货几乎都被掏空了。 秦子楚劝也劝不住。 他知道小寒都是为了他,毕竟他现在也不在夫子那儿读书,又是多年不中的情况,夫子难免会有些看不上他。 秦子楚都知道,但小寒没说他也就假装不知道。 * 第二天夫夫俩吃过早饭就挎上篮子出门了。 孙小山把他们送到院门口,叮嘱道:“去了和夫子好好说,多敬着些。” 苏小寒点头,“知道了阿爹。” 孙小山又看了眼秦子楚,“早些回来,家里给你们留饭。” 秦子楚笑着应了一声。 每回他回秦家,孙小山都会特地加这一句,就怕他和秦庄闹起来没饭吃。 夫夫俩牵着手往大里村走。 “小寒,篮子给相公吧。” 苏小寒摇头,“还是我来吧,哪有男人家挎篮子的?” “我呀,我就喜欢挎篮子。” 苏小寒被他逗笑了,“相公你快别说了。” 最后这篮子还是到了秦子楚手里,不过他没挎着,只是拎在手里。 路过的洛边村人也见怪不怪了。 站在秦家院门口,苏小寒伸手来接挎篮,“相公快给我吧,可别让爹瞧见了。” 要是爹瞧见准要说相公没出息的。 秦子楚让了让,“不差这一会儿。” 苏小寒还想哄,眼前的院门突然被打开了,站在门口的秦子胜背着个小包袱,一副偷偷摸摸离家出走的模样。 “哥哥?” 秦子胜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高兴道:“哥哥,你回娘家来啦!” 秦子楚:“……” 苏小寒笑出了声。 “小寒哥哥,你也来啦?” 苏小寒点点头,“胜儿,你后头背着什么呀?” 秦子胜赶紧把自己的小包袱藏了藏,“没什么呀。” 秦子楚上前一步,拎起他的小包袱看了一眼,好笑道:“秦子胜,你才几岁啊就学人家离家出走,长出息了啊。” 秦子胜不服气,“我才不要离家出走呢,我是去找你呀。” “找我?”秦子楚了然,“又和爹吵起来了?” “我哪敢啊,我就是有点想你了,也想小寒哥哥。” 说完他就冲苏小寒笑了一下。 苏小寒也笑了一下,问道:“爹娘在吗,我们是来拜年的。” “在的,在里屋说话。” 秦子胜带着哥哥嫂嫂往屋里走,“爹娘,哥哥嫂嫂来拜年啦。” 没多久李秀花就从屋里跑出来,一见果然是大儿子,高兴的喊了声楚儿。 秦庄没出来,秦子楚也没问他。 “小寒,你们来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啊?” 李秀花被惊到了,村里头谁家拜年拿这么多东西啊? 秦子楚笑眯眯道:“娘,小寒说这是我们成亲头一年,得让爹娘放心,小寒对我可好了。” 李秀花:“……” 秦子胜凑过来看了一眼,羡慕道:“哥哥,我长大以后也想找个小寒哥哥这样的夫郎,入赘也成。” 李秀花:“……” 一直在门边偷听的秦庄:“……” 秦子楚板着脸,“秦子胜,小寒哥哥是你嫂嫂,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 秦子胜笑嘻嘻,“知道啦。” 秦子楚推了他一把,“你过去点,不要挨着小寒。” 秦子胜噘了噘嘴,“嫁出去的哥哥,泼出去的水。” 他现在可是懂了,平日里哥哥是个好哥哥,但只要一沾上小寒哥哥,他哥哥就不是亲哥哥了。 秦子楚:“……” 秦庄实在听不下去了,越说越荒唐,“咳咳。” 李秀花赶紧道:“快进屋去吧,外头冷飕飕的。” 进屋时,秦庄已经坐在桌边了。 秦子楚和苏小寒叫了爹,然后坐在他对面。 李秀花拿来热水和瓜子。 苏小寒心里一直记着正事,没多久就谨慎地开了口,“爹,下个月就要考试了,我想陪相公一块儿去,可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您给说说成吗?” 秦庄本来板着脸要发火,现在一听苏小寒这话便惊讶道:“今年你还下场?” 秦子楚点头,淡定道:“还想试一回。” 秦庄神色缓和了不少,他对大儿子科举一事早就放弃了,没想到大儿子自己倒是没放弃。 还算有些上进心。 23. 保举 秦庄看了眼秦子胜,示意他坐自己身边来,“你也一道听着。”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严肃道:“这童生试第一场是县试,县试又分五场,一场一日,头一场考不取的不能参加下一场……” 苏小寒听得心脏都紧了些,这头一场竟然就这么难,难怪相公这样努力都考不取。 想到这里,他就侧头看了眼秦子楚,相公真辛苦。 结果秦子楚顺势把自己剥好的瓜子仁推给了他。 秦庄:“……” 秦子胜偷偷伸过来一只小爪子,被秦子楚给拍了回去。 秦庄:“…………” 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成器,要不是还有儿媳妇儿在,他真恨不得抄起棒子一人来一下。 “爹,相公的考篮里要带些什么呢?” 秦庄按捺住心里的怒意,继续道:“纸笔是最紧要的,其次便是户籍册,保举单,考证,还有吃食,吃食带着干粮就成,可别吃了闹肚子。” 苏小寒点头,默默记在了心里。 “爹,这五场考下来约莫需要几日?” 秦庄没好气道:“全部考完约莫半月,但也说不准,兴许中间就被刷下去了。” 去年秦子楚终于走到了第五场,秦庄本来以为终于能成了,结果还是被刷了。 这种心理落差可比前些年加在一起都大,这也是他下定决心彻底放弃大儿子的原因。 苏小寒认真道:“多谢爹,小寒都记住了。” 秦庄点了下头,对自己这大儿媳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见正事说完,李秀花迫不及待道:“楚儿,我听人说你画了什么车,厉害得很,是不是啊?” “独轮车?” “对,就叫这个名儿,听说能坐人还能装东西。” 秦子楚点头,“是有这回事。” 秦庄一听,也抬起眼皮看过去,眼神颇为复杂。 虽说大儿子也不是那般一无是处,但在他心里,到底还是读书科举是正道。 李秀花高兴道:“太好了,眼看着就要开春了,地里头正用得着呢,小寒,你能不能和你爹说说,先给我们做一架,银钱我们照给。” 李秀花不是那种爱占小便宜的人。 这方面秦庄也一样,毕竟他将来要做举人爹的,对名声还是很看重的。 苏小寒没直接答应,只道:“娘您先别着急,等我回去问问我爹,他现在手里单子很多,看看能不能挤出两日来。”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苏小寒也不敢保证。 先前桌椅的单子就积了三页纸,现在独轮车的单子又堆了起来,而且这还是在没宣传过,只有洛边村人知道的情况下。 苏仁和孙小山现在是一刻都不敢歇。 李秀花失望地应了一声。 苏小寒安慰她,“娘,现在只有洛边村晓得,单子还不算多,应该很快的。” “欸。” 在秦家又坐了一会儿,秦子楚和苏小寒就出来了。 听说他们要去夫子家里,秦子胜立刻自告奋勇要陪他们去,这会儿正叽叽喳喳地挤着和苏小寒说话。 “小寒哥哥,这些都是给夫子的吗?” “嗯,也不晓得夫子喜不喜欢。” 秦子胜翻了个小白眼,“夫子啊他什么都喜欢,来者不拒。” 苏小寒笑道:“胜儿,你不喜欢夫子吗?” “才不喜欢他呢,他老是说哥哥坏话。” 苏小寒神色严肃了些,“你不喜欢他是对的。” 秦子楚听笑了,小寒怎么这么可爱。 一路说笑几句,夫子家就到了。 眼前的屋子砌着气派的青砖,顶上盖着规整的瓦片,一看便知日子过的十分不错。 外头的院子里摆放着一张简陋的桌子,四面围坐着四个小孩,瞧着年纪和秦子胜差不多。 此刻四人正坐直了身板写字。 一阵寒风吹过,四个孩子齐齐打了个哆嗦,仔细看去,他们的小手都已经冻的通红了。 苏小寒皱眉,“相公,你以前也是这般么?” 秦子楚点头,“嗯,夫子说这叫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秦子胜以前也是这样,但后来秦子楚告诉他,读书不必刻意苦着自己,只要能读进去,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是了。 所以夫子的“磨炼”他是能逃就逃,大不了就被夫子打手心,回去再让秦庄给揍一顿,他都习惯了。 总比在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好。 不过事实证明,哥哥说的才是对的,他现在学问做的都比以前好多了。 秦庄见状也不怎么打他了。 院外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沈丰茂的注意力,他抬眼看过来,然后眉眼一凝。 秦子楚和秦子胜走过去,喊了声夫子。 沈丰茂高高在上道:“秦子楚秦子胜,你们兄弟二人这是何意啊?” 秦子楚淡定道:“夫子,学生今年还想下场试一回,此次来是想恭请您替学生保举。” 苏小寒赶紧把手里的挎篮放在桌上。 旁边的四个小孩悄悄看过来,又被沈丰茂瞪了回去。 沈丰茂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你还要下场?这是第几回了?” 秦子楚依旧淡定,“第五回了。” 沈丰茂嗤笑,“依我看你还是别费这功夫了,你们兄弟二人啊都不是读书的料。” 秦子胜偷偷白了他一眼,不是就不是了,他本来也不爱读书。 秦子楚还没说什么,苏小寒先着急了,“夫子,我家相公日日都在刻苦读书,您,您不能这么说。” 沈丰茂看了他一眼,轻蔑道:“一个夫郎也配和我说话?” 秦子楚这下真怒了,说他没事,但不能说小寒。 “夫子,在您看来我和胜儿不是读书的料,那在那些举人老爷眼里,考了二十多年也没中举的您是否也不是读书的料呢?” 沈丰茂:“……” 这话是彻底把人得罪了。 秦子楚直接拿起桌上的挎篮,冷声道:“如此,子楚便不打扰夫子了,小寒我们走吧。” “相公……” 哥哥嫂嫂走了,秦子胜赶紧也跟着跑了。 走出沈丰茂家院子一段距离后,秦子楚才放慢了脚步。 苏小寒难过极了,“相公,都怪我,我不该说话的。” 秦子楚笑道:“小寒有什么错?小寒还让那坏老头给骂了呢,今儿可是受委屈了。” 苏小寒都快急哭了,“相公莫要说笑了。” 说着他就转身往回跑,“我和夫子赔礼道歉去。” 秦子楚赶紧拉住他,“别去小寒,那夫子看不上我,去了也是无用。” 秦子胜也道:“是啊小寒哥哥,你去的话肯定又要被他羞辱一番。” “那怎么办呀,要是没有他作保,那相公岂不是不能考试了?” 秦子楚牵着他往前走,“没事的,镇上不是还有两位廪生吗,咱们去问问他们就是了。” 苏小寒往回看了一眼,还是很犹豫,“可是我们也不认识他们。” “大不了给些银钱就是了,小寒不会舍不得吧?” 秦子楚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苏小寒无奈道:“相公你就别逗我了。” 秦子楚收了笑,认真道:“明儿咱们就去镇上问问,不是什么大事。” “……嗯。” 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回去多备些银钱吧。 知道小寒自责,秦子楚故意道:“小寒,夫子实在看不上我,都迁怒到你身上了,你不会怪相公吧。” “不是的相公……” “就算今日小寒不开口,他也不会给我什么好脸的。” 苏小寒点点头,他知道相公这是在宽他的心,“我知道了相公。” “我们回家吧。” 秦子胜气哼哼,“还为人师表呢,他也配?” 苏小寒担忧道:“他以后会不会为难胜儿啊?” “小寒哥哥别担心,大不了胜儿不读书了,反正胜儿抗揍,等爹老了就打不动我了。” 秦子楚一脸好笑地看着他,“说什么胡话呢,你今日可没得罪他,往后还照样读书。” “可我真的不爱读书啊。” “你年纪还小也干不了别的,多读点书总没坏处,等长大再说别的。” 秦子胜还是很听哥哥话的,闻言便点点头,“好吧。” 24. 保举 回去后,苏仁和孙小山听说了发生的事也气的不行。 “小秦,明儿爹送你们去镇上,实在不行爹去寻木料行的掌柜,爹和他还算有些交情,请他帮忙牵个线总好过咱们直接上门找人家。” 秦子楚感激道:“谢谢爹。” 苏仁拍拍他的肩,“这有啥,你千万别灰心啊。” 秦子楚摇头,“我倒是没什么,但是小寒今日受委屈了。” 苏小寒忙道:“没有相公,我没有放在心上的。” 秦子楚捏了下他绵软的脸颊,嗯了一声。 小寒不在意,但他不可能不在意。 沈丰茂今日对小寒说的话,终有一天他会让他自己吞回去。 秦子楚倒是也没想到转机来的这么快。 大里村那头,秦子楚和苏小寒刚离开秦家,隔壁婶子就忙不迭地跑来了。 “秀花,你家老大咋说的?” 李秀花叹了口气,“说是要的人多,一时半会儿轮不着咱们。” 婶子这下可急坏了,“你没和你大儿媳说让他爹先做咱们的啊?” “小寒说回去问问,他也说不准。” 婶子一脸失望,“再怎么说你们也是亲家,苏家这点面子不能不给吧。” 李秀花颇为无奈,“我们哪是什么正经亲家,楚儿回回来家里他爹都不给个好脸色,不是骂就是嫌,楚儿如今都不在家里头吃饭了,放了东西就走。” 婶子一想也是,秦子楚如今真是比人家嫁出去的闺女还要生分了。 “他婶子你也别急,小寒说如今只有洛边村人晓得,再说打一架独轮车只用两日,等不了太久的。” 婶子一听心理平衡多了,她比不上洛边村人,但在大里村那可是最快的。 想到这里婶子眼睛一亮,赶快把这消息告诉其他人去。 在婶子的宣扬下,一个下午都没过去,整个大里村的人都知道了。 有动作快的都到洛边村看车去了。 “这车真能坐人啊?” 婶子坐在人堆里,一边嗑瓜子一边大声道:“我家那口子亲眼瞧见的,这还能有假?” “能坐人,还能装东西,那岂不是能赶上村长家的牛车了?” “不一样,独轮车要自个儿推着走的,不过那车小,去地里头方便。” 众人一听更坐不住了。 于是更多人往洛边村赶去。 还有一些人赶着去别村自家亲戚那儿报信,省的去晚了排在最后面,赶不上两个月以后的春耕。 几个村子轰地一下仿佛炸开了似的,全都一窝蜂地往洛边村来了。 而此时的秦子楚正在家里和苏仁讨论独轮车的样式,苏仁自己画了几个,秦子楚帮忙稍微改了些细节,然后自己又画了几个。 原理都是一样的,只是有的复杂一些,有的简单一些。 有那种车轮在最前面,小小一个,然后整个车身是长条形。 还有之前秦子楚说过的车斗形式,以及已经做出来的能坐人的形式,等等。 秦子楚一边画一边道:“爹,除了我昨日说的加袢外,这几处还能加兜子,到时候大家用上就知道了。” 苏仁点头,正要再问点什么,就听见外头传来孙小山的声音。 “当家的快出来,有人来了。” 苏仁拍拍秦子楚的肩,“那先不说了,爹出去瞧瞧。” “好。” 然而苏仁刚出去没多久,人又回来了,“小秦,你也来。” “爹?” “都是来问独轮车的,人太多我一个人招呼不过来。” “好。” 外头孙小山和苏小寒都在了,院子里挤了一大堆人,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在看停在一边的独轮车。 苏小寒正在回答大家的问题。 他还是很腼腆,但面对人群已经没有害怕了。 “……可以做的,就是我爹手里单子有点多,年前订的桌椅还没做完。” “还做什么桌椅,这都什么时候了,赶快做这个吧。” “就是啊,地里头等着用呢。” 还有人问:“这车能让试试不?” 这话提醒了大伙儿,大家都只听说好用,但谁也没用过,到底好不好使啊。 当然,大家还关心银钱的问题,要是太贵那再好用也只能算了。 苏小寒头一次当着人群高声说话,脸都红了,“可以试的,但一开始会有些不稳,得练练才行。” “银钱的问题现在只定了这个样式,是三百文,别的样式相公和爹还在商量。” 说完他就看到了人群后头的苏仁和秦子楚,高兴道:“我爹和相公来了。” 大家一齐转身看向身后。 秦子楚冲苏小寒点点头,然后举起手里的画纸,扬声道:“各位大叔婶子阿叔,有问题可以来我这儿,想要独轮车的选定样式以后直接去小寒和阿爹那儿交定金就成。咱们洛边村昨儿订过的也可以来看,想换样式也可以,排位次序不变。” 很快,人群就分了两部分,各自围着苏仁和秦子楚,两人不厌其烦地给大家介绍几种独轮车,包括用法、工期、价钱。 渐渐地,人群又分出去一部分,往孙小山和苏小寒那儿去了。 林大媳妇儿也来了,自从上回在苏仁这儿订的两套桌椅在镇上出了波风头以后,她现在对苏家是格外的关注,这不,一听说出了新玩意儿马上就跑来了。 “苏木匠,这东西女人能推不?” 苏仁一见她便露出个笑,“怎么不能推了,又不是多沉的东西。” 林大媳妇儿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又在苏仁的指导下亲自上手推了两圈,越发心动。 “苏木匠,我就喜欢这个能坐人的,以后我回娘家带孩子也能用,就是这三百文有些贵了,能不能给少些?” 之前一口气订了两套桌椅,家里的钱已经不多了。 苏仁点头,“先前订过桌椅的都能给打折,就是便宜的意思,你订了两套,给你少一半,一百五十文,去那边交定金吧。” 这是他刚才和秦子楚商量出来的。 本来想着优先做老顾客的独轮车,但这样对赶早来订独轮车的人又不公平,而且也不是所有老客都想要独轮车,所以两人就商量出这个法子,给他们打折。 不过只能打一辆的折,再要多的就不成了。 林大媳妇儿高兴坏了,“太好了。” 周围人听见都很羡慕,但人家先前订了两套桌椅,比不上的。 后面有还没拿到桌椅的老客来,秦子楚就和他们说工期可能会延误一阵子。若延误十日,那独轮车就少五十文,若延误二十日就少一百文,延误一个月以上那独轮车就直接免费了。 不要独轮车的话就直接在桌椅的价格上打折,但力度没有独轮车大。 其实这批客人当初自己就说过不着急,结果秦子楚还这么说,这可让他们惊喜坏了。 于是本来只是来看看,没打算要独轮车的都订了一架,有些人甚至还订了两架。 反正本来就有折扣,而且看这热闹的架势,苏木匠说不准还真能延误一个月呢,那他们不就捡便宜了? 秦子楚本来是本着诚信经营的原则,没成想居然造成了这种效果。 最后所有老客都订了。 秦子楚:“……” 一直忙到明月高悬才把所有人都招呼完,秦子楚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刚要进屋就看见院外有个鬼鬼祟祟的黑影。 “谁在那儿?” 苏仁闻言也走了过来,“还有人?” 两人一块儿走过去。 等看清对方的脸时秦子楚沉默了。 苏仁疑惑道:“这位是……” “……我过去的夫子。” 这会儿的沈丰茂虽然依旧板着脸,但完全没了白日里的盛气凌人,只有局促和尴尬。 一听是夫子,苏仁便沉下脸来,“他来做什么?” 难不成还要追来家里羞辱人? 沈丰茂轻咳了一声,尴尬道:“本夫子是来你家订独轮车的,听说有好些个样式,子楚你先给本夫子讲讲吧。” 他用的是上课时提问的句式。 秦子楚嗤笑,“夫子不愧是夫子,求人办事还端着架子。” 沈丰茂:“……” 他到底是夫子,刚才那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要不是他老爹硬逼着他来,他哪里会来和自己的学生低头,更何况还是自己一向看不上的学生。 “我是你的夫子!” “是夫子出言羞辱在先。” “我何时羞辱于你,你和秦子胜本就不是读书的料。” 秦子楚静静地看着他。 沈丰茂顿了一下,想起来了,他羞辱的是人家的夫郎。 “你待如何,难不成还让本夫子和你夫郎赔礼道歉不成?” “难道不应该?” 沈丰茂:“……” 想到家里老爹的态度,他没好气道:“这样吧,我可以给你保举,这总成了吧?” 从刚才就站在秦子楚身后的苏小寒立刻便要点头,但秦子楚却说:“不成。” 沈丰茂气的胡子都歪了。 “你连保举都不要,只为了我给你夫郎赔不是?秦子楚啊秦子楚,你果然是个不成器的。” 苏小寒拉了拉秦子楚的衣摆,急道:“相公。” 秦子楚把他的手攥住,安抚似的拍拍。 “保举之事我可以去找镇上的廪生,但我夫郎今日受的委屈只能从你这儿讨回来。” 苏小寒不说话了,相公都是为了他。 沉默良久,沈丰茂还是妥协了,一连说了三回对不住秦子楚才满意。 “小寒?” 苏小寒探出头,小声道:“相公,我没事了。” “嗯。” 沈丰茂走之前又看了眼秦子楚,不成器三个字都快写在脑门上了。 秦子楚笑道:“夫子,你来的有点晚,这车怕是要三个月才能到手了。” 沈丰茂:“……” 这下他老爹的态度不用说都能猜到了。 25. 保举 晚上躺在床上,秦子楚默默复习了一下方才整理的考点,结束后习惯性地低头去看怀里的小寒。 往常这个时候小寒都睡着了,但今天似乎还没有。 秦子楚轻声试探,“小寒?” 苏小寒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相公,你复习完了吗?” “嗯,睡不着吗,还在想白日的事?” 苏小寒本来想摇头的,但想起相公说过有事要告诉他,便点了点头。 秦子楚笑了一声,“傻小寒,又在自责了是不是?都说了和小寒无关,是沈夫子看不上我,是我连累了小寒,我都不自责小寒自责什么?” 苏小寒摇头,“不是自责。” “那是还在生气?” “也不是。” 秦子楚想了想,换了种说辞,“替相公生气?” “我就是有些心疼相公。” “嗯?” 苏小寒声音闷闷的,“胜儿今日说夫子一直说相公坏话,想来以前相公读书的时候夫子定然也没少说过,相公一定很难受。” 他是推己及人了。 先前在遇上秦子楚之前,大家一见面就要说他不好生养的事,私下里还说他是下不了蛋的鸡,说谁家娶了他就是冤大头,那阵子他听了好些难听的话。 才这么短短的时间他就难受的不得了,差点连门都不敢出,更别说相公在那个夫子身边学了四五年,回了家还要被爹百般挑不是。 娘和胜儿虽然对相公好,但一个做不了主,一个年纪小。 算下来,相公接受到的好意是很少的。 苏小寒抱紧秦子楚,带着一点小鼻音道:“相公,以后小寒会对你好的。” 秦子楚的心脏霎时软成一片,像一只轻柔的手缓缓挤压过。 “小寒。” “嗯。” 秦子楚紧紧揽住苏小寒的腰背,把人锁在自己怀里。 相公也会对你好的,小寒。 * 接下来几日秦子楚和苏小寒没去镇上,毕竟还在年节中,不好打扰人家秀才一家过节。 原本想着初六去,没成想初六一早家里就来了人。 一共三位,一见面就亲切地喊苏老哥。 苏仁在他们身上嗅到了熟悉的气息,试探道:“是同行吗?” “苏老哥果然好眼力,我们都是镇上木艺盟的。” “木艺盟?” “就是咱几个木匠弄的,和他们商会一回事。” 苏仁点头,“不知道几位老哥来找我有什么事。” 为首的男人笑呵呵道:“我们是来邀请你加入木艺盟的,大家都是同行嘛,在一处好说话些。” 苏仁招呼他们去堂屋坐,孙小山给端来热水。 “这位就是嫂子吧。” “嫂子别忙活,我们自个儿来。” 孙小山笑着应了几句,然后拿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家男人。 苏仁给他介绍,“几位老哥都是镇上的木匠。” 孙小山点头,“都说镇上的木匠手艺好,你好好招呼一下,我去做饭,今儿都留在家里吃点。” “不不不,怎么好让嫂子忙活,我们坐坐就走了。” “就是,嫂子歇会儿。” 孙小山从堂屋出来,苏小寒上前小声道:“阿爹,谁呀?” “说是镇上的木匠,也不晓得找你爹什么事。” “是不是为了桌椅和独轮车的事啊?” “只能是这个了,你爹做木匠又不是一日两日了,过去也没见镇上的来找过。” “那我去和相公说一声。” “嗯,说一声就行了别烦他,离着考试也没几日了。” “知道了阿爹。” 苏小寒返身回屋。 秦子楚坐在书桌前写字,姿态笔挺,腿上还放着苏小寒买的那只小手炉。 苏小寒悄声进来,等他写完才开口,“相公,镇上的木匠来了,估计是为了桌椅和独轮车的事。” 秦子楚放下笔,然后把腿上的小手炉塞到苏小寒手里。 “相公,我不用……” 秦子楚又握住苏小寒的手,把人拉到自己怀里,“这样暖和。” 苏小寒笑着嗯了一声。 两人靠在一起暖洋洋的。 “他们来也没什么,无非就是想要图纸,给他们就是了,左右他们做的是镇上的买卖,和咱们也不冲突。” 苏小寒愣了一下,“真要给他们?” “嗯,其实就算咱们不给,日子久了他们自己也能琢磨出来,毕竟咱们的桌椅和独轮车都不难做。” 只是这个时代没有人想得到罢了。 “嗯,相公说得对,那我一会儿把图纸拿给爹。” 秦子楚画的所有图纸,哪怕只是废弃的草稿苏小寒都细心地收了起来,很是珍惜。 苏仁想要哪张,他很快就能找出来,比苏仁和秦子楚都熟悉。 不知不觉间,苏小寒已经成为了一名称职的小小管家了,苏仁的买卖基本都是他在料理,从来没出过错。 “先不着急,还得谈谈价钱的问题。” “价钱?” 秦子楚失笑,“傻小寒,难不成你想免费把图纸送给人家?” 苏小寒恍然,“对哦。” 秦子楚被他可爱到了。 “相公,你说多少钱合适呀?” 秦子楚逗他,“小寒现在可是小管家了,你说了算。” 苏小寒害羞道:“都是相公教我的。” “是小寒聪明悟性好。” “是相公教得好。” 两人互相夸赞一番,然后重新拐回正题上来,讨论了一番价钱的事。 还没讨论完就听见外面孙小山在喊。 “小秦小寒,出来一下。” “阿爹叫我们。” “走吧。” 秦子楚猜得没错,木艺盟的三人此行就是来谈图纸的事的。 先前镇上出现的两套桌椅他们已经去看过,也没太大的难度,他们很快就看会了。 然而还没等仿做完成,新的样式又出来了,一打听才晓得洛边村这里有个姓苏的同行,家里头有一堆图纸,翻都翻不完。 三人这下傻眼了。 要是等人家做一套他们学一套,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于是三人一合计,干脆拎着点礼,直接来洛边村了。 拉苏仁进木艺盟也是想套个近乎。 这会儿堂屋里已经说到正题了。 苏仁没答应也没否认,只说这些图纸都是哥婿画的,得先问问他的意思。 三人早就打听的一清二楚,也不觉得奇怪,全都伸长了脖子往门口看。 秦子楚和苏小寒进来他们自然又是夸赞一番。 秦子楚和苏仁对视一眼,知道爹是让他做主的意思,便开口道:“所有的图纸都可以给你们,包括我们新出的独轮车。” 三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独轮车他们刚刚进院子的时候就看见了,但都没把这东西当回事,毕竟结构实在太简单了,以他们多年的资历多看几眼就能看会。 秦子楚看懂了他们的意思,淡定道:“独轮车也有不同样式,图纸一并给你们。” 三人:“……” 这读书人的脑子究竟怎么长的,这小车子居然也能折腾出花样来? 等苏小寒把所有的图纸抱出来时他们更加傻眼了。 还真是翻都翻不完啊。 苏小寒把图纸放在秦子楚面前,整整齐齐,闻着还有股淡淡的香味。 三人立刻坐直了身子,表情也严肃起来。 “不知道三位心里的价位是多少?”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这读书人倒是直接。 为首的那位清了清嗓子,慎重道:“我们原本商定好五十两银子,但现在加了独轮车,我们还得再商议一下。” 其实是三十两,只是图纸的数量远超他们的预想,所以临时给说高了二十两。 秦子楚颔首,“三位请便。” 等三人走去院子里商议后,苏仁小声问哥婿:“小秦,你心里怎么打算的?” “一百五十两。” 苏仁霍得瞪大了眼睛,“这么多?” “最低一百二十两,他们三人分,不多的。” 苏仁点头,“倒也是。” “方才他们自己也说了,镇上只有他们三家木匠铺,这点银子早晚能赚回来。” 桌椅不说,光独轮车就是个长久的大买卖。 都是经验丰富的木匠,这点思维还是有的。 果然,三人很快就回来了,没有过多纠结。 “一百两银子,一口价。” 秦子楚没说话。 三人开始卖惨,“苏老哥也是木匠,应该晓得咱们手艺人不容易,都是一手一脚挣出来的银子。我们手里头还养着些个学徒,个个都张着嘴等吃饭呢。” 秦子楚笑,“镇上不是有一家很大的木料行?” 三人有些疑惑,好好的怎么突然提起木料行来? “木料行想必需要一大批独轮车吧,也不光木料行,烧窑房、成衣铺、绸缎庄……现如今镇上不就只有一个木艺盟吗?” 只要这三位不打起来,那几乎算是垄断市场了。 他越说三人眼睛越亮。 “三位还可以和木料行订个契约,拿到木料的最低价,如此下来三位还怕赚不到银子么?” 最后就以一百五十两成交了。 三人花了一整日的时间才把所有的图纸摹画完成。 走之前秦子楚还是提醒了一句,“这独轮车和桌椅面对的人群主要还是寻常百姓,多卖多赚,三位还是不要开出太高的价格为好。” 真要是弄出垄断高价只会两败俱伤。 “秦书郎多虑了,这点道理我们还是晓得的。” 秦子楚把人送到门口。 “秦书郎,白日里听苏老哥说,你还缺一位秀才替你做保举?” “是。” “刚巧我认得镇上的廪生,替秦书郎牵个线如何?” 有本事的人,谁都愿意给他卖个好。 秦子楚勾唇,“如此当然最好,多谢。”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