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水仙观察日志》 1、复活 3月的尾末终于不再是阴雨绵绵,考上警校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终于有机会在封闭式训练之前来一次狂欢。 他们心血来潮,夜半骑上半旧不旧的自行车,从家里出发,一路朝着镰仓前进。路边是盛开的樱花,青葱的树木。蓬勃的生机随着两位年轻人的路过一路迸发。 如果赶得巧,便能到达七里滨海岸,迎着海风看日出。 这句话说早了。 青年人的精力总会花费在毫无意义的攀比上。在你追我赶的速度比拼上,他们早早抵达了目的地。 长长的坡道上零星亮着几盏路灯,世界陷入沉睡之中,连浅眠的老年人都还未出来锻炼身体。 “小阵平!你是笨蛋吗?”萩原研二看自己的幼驯染放倒自行车一个箭步跳进沙滩,随即也迈开大长腿跳了下去。 “我是第一哦!”松田阵平插腰大笑,然后猝不及防被一抔凉水泼到透心凉。 “可恶!” 两个二傻子就在如墨般的夜色中踩着浪花互相泼水。由于他们的体力太惊人,从海岸的一头打闹到另外一头,也就发现海面上有什么东西漂浮着。 “小阵平,看那是什么!”萩原用手抵着额头眺望。 一个浪头打来,他们看清那是一个人。 松田阵平瞳孔一缩,出于一个预备警察的善良与警惕,他立马扎进了水里,把那具即将飘走的尸体揽了回来。 白夜破晓,旭日初升,波浪打上海滩时泛着细碎的金光。 松田阵平将人抱上沙滩后立马耳朵贴着对方胸膛。 还有微弱的心跳! “喂!你还好吗?醒醒!”松田阵平立马拍打着对方的脸,试图唤醒他。 ——是谁?是谁在说话? “小阵平,他腹部好像中弹受伤了,我们得把他送去医院!”萩原研二立马去包里找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喂!不要睡过去啊!你在水里泡了那么久都还活着,赶紧把胸口里的水吐出来!” ——知道了,不要那么聒噪…… 唔,让他想想发生什么…… 哦他中了公安的子弹从游轮跳入了海里。在游了一段时间后,他放弃了求生。 ——所以现在是被人救了吗? ——真是失败的自杀方式。 胸口传来强烈的按压,有人抬起了他的下颚,捏住了他的鼻子。 ——白痴,我还有意识!别拿你的嘴对我! 苏格兰手指微动,如果他还有力气,必然会一拳打在这个人的脸上。 意识又陷入黑暗中,说话声渐渐远去。 ——为什么要救他呢? ——他,不是个好人。 *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三天后了。 苏格兰看向洁白的墙壁,空气里隐约漂浮着消毒水的气味。屋内有明亮的窗户,纯白的纱帘在风的吹拂下微微鼓动。 拉拢的床帘外有其他病人的说话声。 这里不是组织的医院。 苏格兰手伸到床边的摇杆,将床的上半张摇起,整个人坐了起来。 能正常呼吸,腹部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他恢复了一点力气后,立马拔掉了手背上的点滴,踩着拖鞋准备离开。 “喂!你要去哪里!”走到门口,一支手臂横着伸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来者语气并不和善。花衬衫,大裤衩,脚蹬一双沙滩鞋。视线往上,下巴尖润有棱角,鼻峰高挺,眉毛飞扬,墨镜遮住半张脸孔,头发乱糟糟地打着卷,看上去是散漫中带着几分不羁的性格。 似乎还有点眼熟。 青年摘下眼镜,露出一双靛色眼眸。他俯下身子凑近苏格兰,嘴角微微下撇带着不爽,轻啧了一声。 “刚醒就想走?你想出门就晕倒吗?” 明明是好心的话,听起来却有种威胁。 苏格兰被他揽住了肩膀强制推着往回走。 不是说他不能反抗,只是他忽然被摘下墨镜的那张面孔惊到了。 他认识这个人。 松田阵平,诸伏景光警校的同期,最后一次印象便是因为一场爆炸他先一步死在了诸伏景光的面前。 我怎么会见到他?明明只是梦里的人,明明从未有过交集…… 一切要从17岁10月17日的那晚说起。 从这天起,他每晚会梦到一个和他长相一样的家伙,那人名为诸伏景光。梦到多了他明白,他们就是同一人。然而命运从父母死亡那天起,两人奔向了相反的道路,越走越远,无回头之日。 一个被绑架进了组织,每日为了求生,训练各种技能,多少次与死亡擦肩而过,最终成为一个手染鲜血的恶徒。一个有幼驯染拯救,相互依偎,向着正确的方向成长为惩歼除恶的警察。 上天是给他降下启示吗?他不知道。如果不曾见到阳光,他便能在下水道里混得如鱼得水。弱肉强食是他活下来过得好的准则。 但是,现在告诉他这个世上也有另外一种活法。他便无法平衡了,不做任务的时候便是睡觉,无比阴暗地盯着诸伏景光的一切。 嫉妒着,怨恨着,渴求着……无数中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直到诸伏景光作为卧底进了组织。 “是你救了我?”苏格兰胸口微微起伏,将惊讶的情绪一瞬间压了下去。 “是啊!”松田阵平没好气地说道:“看你身体的泡发程度,你起码在水了漂了8个小时以上了。你真是命大!” “所以说好不容易捡回来,起码要好好珍惜啊!” “嗯。”苏格兰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照顾。身子被拉到床边,躺下,盖上被子。 好奇特的感觉,酥酥麻麻的,从指尖传递至心脏。 黑发少年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上挑的蓝色猫眼盯着摊开的手掌,呆呆的像一只刚出生的雏鸟。 松田阵平脑海里掠过这个想法,随机拿自己的大手拍到了对方的手心上。 “喂,在想什么?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你有家人的电话?还有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苏格兰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在窗边光线的投射下如轻薄的蜻蜓翅膀,透明而浅淡。 他想,我没有名字,只有一个酒名代号。他的名字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伤口也是不可说的存在,至少不能告诉眼前人。 “我不记得了,什么都想不起来。”苏格兰手捂着脑袋,控制着呼吸频率,脸色微微泛白,装作回忆不起来的样子。 “失忆了?该死的!”松田阵平挠了挠头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道对方身份,找不到家人,那这个少年怎么独自承担住院费? 他和hagi原本打算等他醒来就回家的。警校马上要开学了,在家呆几天整理完行李就要启程出发了。 但现在放一个受了重伤又失忆的少年独自留在医院他于心不忍。啊,要是不缴医药费,医院肯定会把他扫地出门的! 苏格兰默默注视着松田阵平。还有点男大学生气的青年人脸庞纠结成了一团,显然对方在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不愧是能为了群众独自在爆炸中牺牲的好警察!忧他人之忧。 苏格兰心里冷笑一声,面上显露出无害担忧的神情。 “所以我还是出院吧!我什么都记不得,也没钱支付治疗费用。这种伤口,躺躺应该会好的吧!” “躺好,别废话!”松田阵平把人按下,思索着自己的小金库还够交少年几天的医药费。 到时候让警察查查最近报失踪的人员吧。真找不到,那上警校之前把他带回来,最好能教会他自力更生…… 一时想远了。 但人是他救的,不能放着不管。 萩原研二带着吃食回来了。他也对少年的一切很好奇,但绕是巧舌如簧人见人爱的hagi也无法从少年嘴里撬出更多话。 松田阵平敏锐察觉到少年对周围的防备很深。从昏迷中醒后,任何一点细小的动静都会让他惊醒。 而那个长达10cm的伤口,他似乎并不感觉严重。如果不是有一次换衣服时无意看到他削瘦的身躯上还残留许多道老旧伤疤,他以为少年对疼痛不敏感。 原来是习惯受伤了…… 怎会如此? 一周后,警察那边没有得到回复,松田阵平带着少年回家了。 父亲松田丈太郎整日酗酒,在他走之后,从客厅到卧室丢满了各式酒瓶。 好丢脸啊! 刚毕业的男大直接把苏格兰推到楼上自己的房间,骂了一通酒醉的父亲后,气鼓鼓地捡起酒瓶归类,打开闷着酒气的窗户通风,随后将地板清扫了一通。 真是畅快淋漓的一次劳动!想来日后自己在警校对清扫澡堂和厕所如此上手,也多亏在家干熟练了吧。 少年在家很安静,松田阵平有时候觉得自己养了一只高傲的蓝眼睛黑猫,昼伏夜出,悄无声息,又不亲近人类。 不太爱吃饭,也不太爱睡觉。有时半夜醒来发现这孩子会坐在窗台上发呆。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 苏格兰在想未来,在想诸伏景光。 松田阵平说,他马上要去警校训练学习,不能让他一直呆在家里。 “想不起过去的事也没办法呀!还得继续生活。如果你能自立更生的话,可以来警校附近打工,我平日休息的话会来看望你的。” 苏格兰对这个即将成为条子的话嗤之以鼻。能毫无防备把一个不相识的陌生人带回家,还说着要照看他的话,他对日本警察的未来感到担忧。 但是,这的确是个机会。 他想见诸伏景光。那个还没有死亡,好久没有入他梦的诸伏景光。 他想当面质问对方,你凭什么想随随便便入我的梦,又随随便便离开? 他不准。 2、错认 黑猫逃走了,不打一声招呼。屋子里黑猫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连头发丝都找不到。 好无情的家伙。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只能默默在心里用黑猫指代对方。 松田阵平又是沮丧,又是失落。 到了启程去警校的那日,他连续不断向幼驯染抱怨:自己供他吃喝睡觉,陪他说话。怎么能一声不说就离开呢? 但抱怨到了最后又化成了担心。 “有点害怕他遇到坏人,记忆都没恢复,还不爱说话,会不会被人欺负?” “要是被人骗了拐走了该怎么办?” “还是那些伤害过他的人找到他强行把他带走了啊!” 萩原研二没想到有一天自家幼驯染也学会了担心人。毕竟,他这张嘴从小就跟淬了毒一样,听不到几句好话。 “嘛~可能是只小野猫吧,养不熟的话就是会逃跑。不过,也有可能再遇到哦!” 此话说出的第二日便成真了。 一届学生几百人,松田阵平跟幼驯染十分幸运地分在了一个班级,自然他们的宿舍也是相邻的。 两人将行李搬上楼,将屋子收拾一通相约出门吃饭时,发现对面的两间宿舍来了新人,门将将虚掩着。 一间屋子里有隐约的对话声,随着脚步离门越来越近。 “咯吱——” 门从里面打开,松田先与一双紫灰色的眼眸对上了。细看对方有一头璀璨金发,皮肤黝黑,高大的身躯下肌肉线条分明,十分有力量感。 看上去平日里经常训练,有机会倒可以切磋一番。 松田阵平心里这般想着,刚想点头表示友好,黑皮男子身后出来的人却让他掩饰不住惊讶的情绪,跳起脚用手指着对方:“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有着一双上挑蓝色猫眼的男子歪了歪头,与自己的幼驯染疑惑地对视一眼:“请问,我们认识吗?” 男子语气温和,和松田阵平印象中的那人气质并不吻合。他的内心隐隐浮现出一种违和感。 世上会存在两个长相一样,性格却不同的人吗?双胞胎都能找出不同的部位,在两个地方遇见的人会是不同人吗? 他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么是眼前人在假装不认识他,还是又一次失忆了? “前几天,你有在镰仓出现过吗?你落水了,我跟hagi在七里滨那里救起了你……”松田阵平直截了当说出了那天的事。 “抱歉,我想你认错人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待在东京。zero可以为我作证,我们两个基本都在一起。” “怎么可能?你又失忆了吗?” 松田阵平上前一步,捉住了诸伏景光的手腕。 他情绪激动,脸色微微涨红。再加上他的外表本身看上去像不良,气势汹汹,反而让同一层楼的其他同学吓到了,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小阵平,不要着急。应该是哪里有误会,不如我们进屋坐下来聊聊。这位同学你说是吗?” 萩原研二走到了两人中间,作为一道润滑剂把松田阵平的情绪安抚下来,随后转头对诸伏景光说。 诸伏景光顺从地点了点头。 于是,开学第一天,两对幼驯染便围坐在一个小桌子边,巴拉巴拉聊了2个小时。 “那个人真的跟我很像吗?”听完镰仓奇遇,诸伏景光感叹一句,“要是有照片就好了!” “啊,其实我有拍,但是我拍照技术不好!”萩原研二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3寸照片。 松田阵平幽幽看了自家幼驯染一眼。 “没想到啊!hagi你竟然背着我偷偷给猫猫拍照!” 他一把勾住了萩原研二的脖子:“有这种好东西不分享给我,你变坏了!” “喂喂,小阵平!你现在把我说得很像变态啊!你看看他们两个的眼神!” 降谷零:哼!(没错,你们两个都很变态!) 诸伏景光:微笑。(说得是哎!) 等照片放在众人面前,其余三人的表情又变得十分微妙。 降谷零很直接地发出嘲笑的声音:“哥们,你的拍照技术的确很糟糕!” 诸伏景光摸了摸下巴:“除了能看出是黑头发,蓝眼睛,其余完全辨认不了呢!” “啊啊啊!hagi,你拍照在梦游吗,怎么脸糊成了一坨?”松田阵平无语地拎起幼驯染的衣领,前后摇摆。 “我捕捉不到一只敏捷猫猫的身影不是很正常吗!”萩原研二叉着腰,说得理直气壮。 “这可是我拍到最清晰最有意境的一张!” 松田阵平:…… 的确,苏格兰穿着一身黑抱膝坐在他家的二楼窗台,古旧的墙砖打上了时间的印记,落日西沉,洒下一片玫瑰色的光晕。 看的好像是感觉,而不是单纯的人。 “别说了,给我复印一张。” “真变态啊!”降谷零搓了搓手臂,拉着诸伏景光挪远一步。 毕竟他们拍的是和他幼驯染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很怀疑这两人以后会把hiro当代餐。 “喂,金毛混蛋!不要误会!我已经知道他不是你的幼驯染了,肯定不会做什么!” 松田阵平毕竟和苏格兰相处了10多天,冷静下来才发现,诸伏景光个子更高一点,整个人的气质更加温柔。而那个不打招呼就离开的家伙性格更加孤僻冷淡。 啊,不会是他说了一句他要离家去警校,那家伙就以为是要抛弃自己,先逃跑了吧! 松田阵平一拍脑袋,难得为自己说话不会拐弯的风格懊悔。 “啊,如果是被我吓走了!我一定会道歉!所以希望你好好活着吧!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啊!”他嘟囔着趴倒在了桌子上。 “也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被人伤害过,那很难对人放下警惕。猫咪是这样,人也是如此。” 诸伏景光沉思道。 “说起来,如果世上真有和我长得很像的人,我好想见见。”诸伏景光下巴撑着手掌,蓝莹莹的双眸里仿佛泛起波光粼粼的涟漪。 * “很快就能见面的。” 苏格兰捏住了砍来的刀刃,银光忽闪,刃口刺进了掌心,鲜血淋漓。与此同时,握着刀的敌人被掏出来的手枪一枪击中。 刀刃无法再深入手掌,重重掉在了地上。 还是有几滴血溅到了黑色外套上。 “脏。” 苏格兰皱起了眉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卷绷带在伤口处随意裹了几圈,绷紧,咬断。 他从男人身上翻出了u盘,翻上兜帽悄无声息地离开这条小巷。 这个世界里他什么都没有,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好在他学过的本领与身手依旧在,苏格兰从松田阵平的家里离开后,重新返回了里世界。 不存在金盆洗手,因为这是他生存的依赖。 既然在这个世界重新见到诸伏景光,他便要活下去,向上爬,然后掌控住对方。 不准死。 这肮脏的世界里只有我独活有什么意义? 苏格兰用一把劣质的枪干掉了好几个任务对象,获得了一笔不菲的酬金,也成功进了组织。 很可惜,若是他原先用的趁手的狙击枪还在,他便可以不用近距离靠近任务对象,血也不会弄脏黑外套。 其实他更喜欢白色的外套。 时间差不多了,不要因为无聊的事耽误了正事。 组织在警校里埋了暗线,希望通过某种手段挑选出意志不坚定的警校生,潜移默化将其洗脑成黑警。从一开始将卧底渗透进警视厅的一些岗位。 他负责将组织研制的药物定时定量送到警校的心理咨询室。 组织为他办理了假身份,并用钱疏通了关系,苏格兰成功混进了警校的宿舍里做宿管。 这是他要求的身份。 ——人在私下里会表现得不一样吧,让我瞧瞧,诸伏景光,你是否每时每刻都对得起你宣誓的正义?是否有一瞬间,阳光照不到你的头上。 ——那我就找到把你拉到我身边的办法了。 苏格兰用很久之前从贝尔摩德那里学来的易容术为自己改变了面容与发型。胡子拉渣,黑发黑瞳,黑框眼镜一戴,年纪瞬间老了好几岁。 他又调整了形体,微微耸着肩弓着背,窝囊老实,看起来再普通不过。 坐在一楼的宿管室里,来来往往经过许多朝气蓬勃的面孔。 在历经好几次一模一样的询问流程后,苏格兰厌烦地写了住宿指南贴在外墙上,并将宿舍钥匙的面板放在了窗户之前。主张一个自力更生,没事别来烦他。 他趴在桌子前睡觉,自然错过了与诸伏景光的第一次见面。好心的学生拿走了钥匙后,还留下一瓶能量饮料放在桌上。 饮料瓶身上贴着小纸条,上面写着:老师辛苦了! 监控里,男人身形挺拔,手搭在旁边的黄毛肩膀上说说笑笑。 可恶的降谷零,真是碍眼啊! 苏格兰眼神阴郁,低垂着眼。反复观看了几遍监控后,手里的笔终于熬不住被捏成了两半。 手心里的伤口又崩裂了,染红了绷带。 他放任自己看着这一抹红。鲜血有时候让他恶心,但有时又能让他兴奋不已。 不要着急,他告诉自己。 他才是这个世界最了解诸伏景光的人,他会取代那个黄毛,成为诸伏景光最亲近的人。 3、打架 宿管分两个班次,在岗的时候需要检查内务以及违禁用品,协调同学之间关系。 苏格兰虽然很想消极怠工,奈何这群学生私藏东西的水平太低,打开门一眼就能看到好几处漏洞。住宿第二天就查出了一堆违规电器,以及手机香烟等禁止携带的物品。 学生收到警官的通报后,一个个哀嚎遍地,心痛难忍,私下抱怨宿管大叔不留情面。 ——不好意思,看你们过得不好,我就很快乐。(抬眼镜) 夜色渐浓,没有星光的夜空如被墨汁铺撒,浓稠得化不开。街上人烟稀少,只有几家未打烊的店还有灯光。 已是过了凌晨,苏格兰捂着大腿踉踉跄跄从一条小巷跑了出来。 苏格兰习惯了钱花不完的组织生活,傍晚时分吃饭竟然没钱了,显然隔几天做的小任务所得到的报酬根本不够花。 这样下去不行,还是得尽快回到原来的位置才能随心所欲。 所以他去了琴酒在东京的几个安全屋留下可疑的信息。 运气不错,当天就被没出任务的琴酒找上。琴酒上来便开枪,苏格兰知道一场恶斗躲不了,至少要证明自己的实力,才能被多疑的琴酒认可。 另一个世界里他算是从小跟着琴酒一起训练,在他手下挨过许多揍,也不断想出办法应对。但琴酒的强大之处在于你想出了制约办法后,他的实力又进步了。 他像一堵墙永远挡在你前面,让你起不了超越的心思。 但苏格兰的目的不是为了打败琴酒,只是为了让琴酒认可他的实力。 所以在大腿中弹后他整个人被抵在墙上,苏格兰光速滑跪说出了他的秘密。 “我只是想少走弯路,直接进入行动组,gin不能给个机会吗?”他用熟稔的语气说道。 “你说你在另一个世界是我的幼驯染,这个时候已经是我手下的得力下属。” “bingo!” “我不信。”枪抵在了苏格兰的太阳穴上,已然扣紧了扳机。 “不相信吗?其实你可以带我去找boss,乌丸莲耶或许会对我很感兴趣。我的世界和这个世界的时间不是一致的,boss或许能从中探寻到长生的线索?”他神色从容,看上去对死亡并不惧怕。 “gin,你说呢?” 琴酒墨绿的眼瞳变得晦涩,他死死盯着眼前人,死神的影子从这个身手还算不错的男人头上一掠而过。 他收起了□□。 都能说出boss的身份,并知道boss一直在追寻的秘密,显然他知道的太多了。可信度增加了不少。 而且,的确按他的说话来看,boss会对他感兴趣。 琴酒冷哼一声,收敛起几分杀意。 “跟我走。”他说。 “等等,今天不行。我明天要上白班。周末我跟你去见boss。” 闻言,琴酒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 “辞了。组织任务的报酬不够你花?” 他的一次任务就可抵普通人生活半辈子,反正琴酒从没数过银行卡里存款有多少个零。 “这也是组织的任务,我得有始有终。”苏格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赛到琴酒的口袋,“这是我的电话,周末联系我。” “想聊天也可以,不过像你这样的劳模,肯定懒得把时间花在这里吧!” “滚!” 苏格兰收到意料之中的驱赶,笑着挥了挥手,跃上了一个墙头,如猫一样迅捷消失在黑夜中。 远处是琴酒拉长的身影。 那家伙估计有些生气。可是他只是想行动组老大直聘,他有什么错。 你是我的幼驯染,不该给我开后门吗?哼哼~ 他用匕首取出了子弹,然后去药店买了纱布碘酒,坐在无人的公园椅子上,熟练地清创按压止血,再用纱布缠绕。 此时他的肚子咕噜咕噜发出了叫声,苏格兰按着纱布僵在了原地。 等等,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去找琴酒的? 没钱! 要钱干什么? 因为没钱吃完饭了! 呜呼悲哉!他竟然忘记走之前向琴酒要银行卡了!虽然琴酒也不一定给…… 但是,真的好饿。去从学生上供(没收)的零食里挑点吃吃吧。 有原则的苏格兰绝对不会干盗窃这种没品的事。 晃悠到了警校附近,为了少走点路,他选择直接翻墙。哪知刚跃上墙头,就见几米处两个学生私下约架,你一拳,我一拳,打得有来有往。 猫猫准备看一会热闹,垂下腿挂在水泥墙上。 樱花树下,落樱纷飞。 苏格兰评估了两人的身手,算是实力相当,而且有一定的训练痕迹,打出的每一拳都很实在。 如果是他的手下该怎么针对做训练,他的大脑不自觉模拟出了计划。这是他之前经常做的事,帮助训练与团队合作。不然按照琴酒那个臭脾气,越发没有人想来行动组做事了。 打斗随着其中一人的牙被打掉结束。双方没有明显的胜负,但是背着他的那个人影低头先说了“我输了。” 大大方方,光明磊落。双方的打架的缘由似乎随着这一架烟消云散了。 突然,面朝他的金发小子抬头看向了被樱花树遮掩的围墙。正如苏格兰可以隔着层层叠叠的樱花观看他们打架,降谷零也从朦胧的枝头春意中察觉到墙头上多出来的存在。 “谁在那里?” 啊~原来是你小子,降谷零。我说我怎么看不清你的脸,原来是跟夜色融为一体了…… 苏格兰瘪瘪嘴,目光攀升起一股冷意。 是你的话,就不用客气啥。 他从口袋里掏出眼镜戴上,利落地用单脚跳下墙头。 晚风渐起,地上的粉色花瓣打着卷向上飘升,枝头上的花瓣簌簌作响,从背光的阴影出来的人刚好被坠落的一抔花瓣暗算,描出高高瘦瘦的轮廓,像是樱花树化作的神明一样降落人间。 这是转过头看到这副画面的松田阵平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等人在靠近些—— 嘁,他的眼睛真瞎,原来是他们相貌平平却威名在外的宿管大叔。 宿管大叔左右摇晃了一下身子,抖落一身花瓣,营造出的氛围感就消失殆尽了。 不知他从哪里掏出纸笔,走近时明明没有声音,气势却越来越有压迫感。他围着两人转了一圈,斜眼打量两人,最后发出一声冷笑。 “你们两个,深夜私下斗殴!按校规理应退学处理。” “大叔!能不能通融一下啊!我们这不叫斗殴,我们这是在交流感情呢!”降谷零紫灰色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反应颇快地搭上松田阵平的肩膀,伸手拍拍两人的胸脯。 “交流感情是这样交流的吗?左勾拳,右勾拳?”苏格兰手指搭臂,轻轻敲击,脚尖也有规律点着地面。 “啊,老师你不懂这是练舞啊!不瞒你说,这个舞蹈比较剧烈,在寝室里不好发挥,我们隔壁宿友说动静太大,让我俩练舞去外面练。这不,跑这里了……松田,你说是吧!” 松田阵平忍不住用微微震惊的眼神瞟了瞟揽住自己的金发混蛋。 什么呀!小嘴叭叭的真会编。 不过他也没必要拆穿,冷面点了点头说是。 “你以为糊弄三岁小孩?” “不不不,只是请求宿管老师通融一下!您这里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求求不要告诉教官。”降谷零双手合十,带着松田阵平一起弯腰,鞠躬请求。 “好啊!” “拜托……哎?什么?”两人猛地抬起了头。 宿管大叔之前对于没收违禁物品的态度可是很坚决的,这次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松口? 果然—— 邪恶的苏格兰开始报复降谷零。 ——至于松田阵平?虽然你救过我,可以加点印象分。但是你也是诸伏景光未来的好友,扣分扣分!一起接受苏格兰大人的报复吧! “第一,明天在宿舍一楼大厅,你们两人跳个简单一点的交谊舞吧,让大伙一起欣赏欣赏。” “第二,帮我跑腿,包我一周的三餐。” “第三,这件事不许告诉别人,不然——”苏格兰歪嘴一笑。 “跳舞,这个肯定不——”在松田阵平跳脚拒绝时,降谷零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巴。 “舞蹈这个我俩尽力试试,就是有碍校容,我怕被打……” “所以你们一定要尽力啊!加油!”苏格兰嘴角微微勾起,做了一个打气的姿势,黑框眼镜之后,黑色的眼珠似乎反射出一抹蓝色的幽光。 “好!”降谷零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我也答应给你免费带一周三餐,不会告诉其他人。松田,这个你可以不做。这是我们三人的交易,希望宿管老师不要违背我们三人的约定。” “当然。”苏格兰心情好了几分。 “我送你们回去吧!要是被别的老师发现了还可以帮你们解释!” 面容平平的黑发男人大发善心,却引得松田阵平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嚯~这时候装成好人?我只会当作驴肝肺。 “麻烦你了,宿管老师!”偏偏金毛混蛋还能笑脸对待! 三人排成了三角形的队伍默默回去,路上果然碰上巡逻的老师。黑发男子解释了几句便立马放行。 之前被打的伤口隐隐作痛,降谷零想找幼驯染包扎伤口。但是让hiro看到外人一定会多想吧。 于是他转头看向跟着他们上5楼的苏格兰。 “老师,我已经到宿舍门口了,感谢你送我和松田回来。您早点休息!” “是啊,老师。”松田阵平捂着牙,不情不愿应和道。 他被打落了一颗牙,嘴里都是血腥味。要是日后说话漏风,他就成为鬼冢班的笑柄了。 得知剧情的苏格兰没有动,目光缓缓转向了诸伏景光的宿舍门。 他知道降谷零会找诸伏景光去包扎。 “不处理一下伤口吗?” 此时,他的语气竟显得有些温和。 “不及时消肿,明天这里会更肿胀的。”他指了指脸颊轻笑道,“你的朋友好像有些担心你。” 方才诸伏景光的屋内传来了轻微响动,不注意的话根本捕捉不到。 ——被发现了。 站在门背后的诸伏景光眸光闪了闪。 他一直没怎么睡着,听到宿管员与zero的谈话声后便悄悄从床上爬起来。 zero受伤了吗? 宿管员这么一说,诸伏景光便不能安心躲在屋内,立马打开了房门,目光射向自己的幼驯染。 “怎么脸上多了那么多伤口?”他用不赞成的目光注视着降谷零,强势地拉着对方进门冷敷。 “松田,你也进来吧!你的脸上也受了伤。不要破相了。” 轮到看向宿管员,诸伏景光轻微嘴唇蠕动了一下,一时间竟有些失语。 对方套着宽松老旧的棕色外套,下巴留着细碎的胡渣,明明看上去年纪比他大,却像个孩子一样眼光灼灼看着他,期待他说点什么。 “老师,你——” “我的手也受伤了,可不可以请诸伏同学帮我包扎一下。”苏格兰在背后将已经结痂了的掌心抠烂,并用手指向伤口边缘搅了搅,血瞬间又走了出来。 他笑意苒苒递出这只手,血已经糊满了整个手心,并往外溢出。 “天哪!怎么受伤的?”诸伏景光主动握住了苏格兰的手腕。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苏格兰的皮肤,一股灼热顺着胳膊涌上了他的头颅。他的耳尖泛起了红,睫毛不住地颤动着,像是难以承受这股热意。 不,不是的,他能承受,并且很喜欢。 抓住你了,诸伏景光。 他想。 4、请求 降谷零一言难尽看着这个威胁过自己的男人登堂入室,厚着脸皮让他的幼驯染给他上药。 你怎么敢的! 刚刚在他们面前游刃有余,阴险狡诈,在hiro面前就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骗谁啊? 好吧,骗的就是他的幼驯染。 降谷零一激动,扯到嘴角的伤口,不禁“嘶——”了一声。 可是他家幼驯染一眼都没看他。 失落暹罗猫.jpg hiro!你长长心啊,又不是陶瓷娃娃,怎么你一碰伤口就会喊“疼”呢! 松田早就眼不见为净先溜了,真是正确的抉择! 降谷零眼睁睁看着两人边包扎伤口边相谈甚欢。难得见hiro和别人说那么多话,这个面容普通的男人真那么会讨人欢心吗? ——那是自然,因为我了解诸伏景光的一切。 在诸伏景光低头剪断绷带的那个瞬间,苏格兰朝降谷零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降谷零面容微微变得狰狞。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丢掉冷敷伤口的毛巾,走到两人面前,强迫自己扯开嘴角。 “hiro,这么晚了,不要耽误老师休息了啊!老师您快回去好好养伤吧!” 苏格兰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不经意将包扎好的手掌在降谷零面前晃了晃。 随即十分礼貌地向诸伏景光表示了感谢。 “我一个人总是不好换药,多亏了诸伏同学。” “的确,没好好换药,伤口就难以愈合,老师可以晚上来找我。我一般都会在宿舍。” 诸伏景光温和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 “我也可以帮忙的!老师!”降谷零强行插入了进来。 “那怎么好意思呢?”苏格兰摆了摆手,“你自己也受伤了呢!” “是啊,zero,你先照顾好自己吧!给老师换药之前举手之劳,你不用费心了。”诸伏景光附和道。 啊!谁想费心!我是怕你被拐走! 降谷零内心土拨鼠狂叫,身体一把拉着苏格兰的手腕走出宿舍。 而对方没有抗拒,满脸笑容与hiro互道晚安后,转身面对降谷零,已恢复一副死人模样。 “降谷同学,明天记得给我送早餐。” “好好好。” 降谷零敷衍应答完后就进了自己的屋,不想再聊下去。 此时此刻,他身心疲惫。 第二日,结束每日的晨跑后,降谷零按照约定,去食堂给宿管员带了同样的金枪鱼饭团和牛奶。 出于不想回想昨晚的事,他把早餐挂在了门上,并没有敲门。 起迟了的苏格兰遗憾少了一个挑剔降谷零的机会,草草咬了几口冷硬的饭团,便将其扔进了垃圾桶。 年纪小的时候吃饭从来不是按时吃的,什么时候完成训练就有的吃,随意吃。他有过饿过头就不饿了的时候,也有过害怕后面好几天吃不上饭暴食催吐的时候。 总之,有了代号后,他也有了胃病,比较脆弱的肠胃有时候承受不了生冷的食物。 苏格兰抽开抽屉,从快要见底的药瓶里倒了一颗胃药丢进嘴里。 此后用一小时完成宿管整个白天的任务,他叼起了牛奶,准备把组织里的药送往心理治疗室,顺便去医务室配点绷带和胃药。 路上经过了训练的操场,鬼冢班就在其中。 苏格兰走在绿荫下,饶有兴趣地看着这群青年在烈日下挥洒汗水跑圈。几圈下来,队伍已经分成了3个阶梯。诸伏景光和松田阵平两对幼驯染还有他们的班长伊达航五人领跑在前,步伐轻松,显得游刃有余。 松田阵平似乎对目光格外敏感,转头见昨日被迫定下当一众同学面要和金毛混蛋跳舞的罪魁祸首,气得牙痒痒,冲苏格兰呲了呲牙,转头加快了速度。 诸伏景光则是温和地冲他点了点头,加快了跟随的速度。 其余人苏格兰就没关注了。他慢悠悠晃到了心理治疗室,里面坐了一个过分年轻的美女医生,长发飘飘,身材凹凸有致,配上一副银框眼镜,看上去知性优雅。 才开学几天,这位年轻老师就成为许多男同学嘴里讨论的对象,有病没病都往她那里跑。 夏川芽衣原本以为进来的又是哪个下课顾不得吃饭就想来见她的学生,冷淡地说了一句“进”。 来人无声无息推开了门,却没有殷勤地在她面前坐下。他像一只巡视自己领地的大猫环顾四周,慵懒地舔了舔爪子,完全没有走入由夏川芽衣把握节奏的陷阱中。 夏川芽衣略带诧异地抬起头,平光眼镜后眼神微微眯起,带着危险的审视。 面容老实,着装老旧,肩膀微微耸起有点驼背,很常见的中年人形象。但是这样普通的男人见到她却不露出惊艳的神色就显得不普通了。 “你是?”夏川芽衣推了推眼镜,率先发问。 苏格兰收回了视线。 这间房子里的摆件,镜子,沙袋等物件看上去都是一个心理治疗室正常的配置,但是摆放的位置却并不舒服,还带有暗示性。 在这种环境下心情很容易变得暴躁抑郁。在这种心门失防,急需发泄和安抚的情况下,心理师便容易下暗示,结合药物作用与多个疗程的催眠洗脑,的确能让一个前程大好的警察堕落。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没有标签的药瓶和员工卡,放在办公桌上,推到了女人面前。 “医生,可以给我配药吗,之前的用完了?”手离开桌面时,指尖看似随意敲了几下桌子,却传递出了一串交易的暗号。 ——是组织里的人。 夏川芽衣眼神一凛,握紧了药瓶。 “好稍等!”她按照计划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随后写下一张处方单,上面配了2款治疗失眠焦虑的药物。 “去隔壁医务室那边领取就行。” “谢谢医生了。”苏格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勾起了一抹阴郁的笑容。 夏川芽衣的笑容变得僵硬了。 组织派这种性格的人来警校做线人,真不怕因为气质太阴暗被发现身份吗? 他看上去就不是心地善良的——老师啊! 春日裕树,宿管员,29岁 夏川芽衣对着电脑上的员工信息默默叹了一口气。 苏格兰进了隔壁医务室,说起要配点绷带和胃药时,好心的医师硬是让他坐下来帮他检查。 拉扯了半天后,一夜没换绷带的大腿伤口终于崩出了血,从蓝色的牛仔裤上渗出了点点深红。 “啊,昨天路边见义勇为的时候被砍到的。”苏格兰抬了抬黑框眼镜,面无表情说道。 “年轻人,要好好保重身体啊!怎么这也受伤,那也受伤啊!” 年长的医师让他脱下裤子帮他包扎。 “不用了,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行!”苏格兰摆了摆手。 ——按这伤口深度,这老头又该说个不停了。赶紧逃离吧! 正当苏格兰后退几步准备撤离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医生你在吗,我们这里有同学晕过去了!” ——有人来了,赶紧先打断这老头的行动吧! 苏格兰乘机抱起了绷带和伤药跳到了帘子后面,他指了指帘子小声说道:“我就在帘子后面的床上坐着自己处理,你先给学生看病!” 他奔向帘子的速度完全不像受过伤的,医师感叹一句:不愧是警校啊,连宿管员老师都跟练过似的,不怕吃苦。 来看病的是鬼冢班的一名学员,他在训练结束后,突然晕倒在地,怎么也叫不醒,便被离他最近的诸伏景光背着跑来了医务室。 苏格兰坐在检查床上,受了伤的腿垂落至地,另一只则随意曲起。他自然不会在陌生人面前包扎伤口。 听清楚是诸伏景光的声音,苏格兰轻微晃动的小腿停止了摆动。 ——这家伙又在助人为乐了啊! 他心里涌现一丝轻微的不爽。 所以昨天给他包扎手心也是出于好心吧,换做谁受伤都会帮忙吧。 苏格兰指尖又狠狠从绷带边缘抠进了伤口。 哼! 他不轻不重踢了一下蓝色帘子。 “医生?”诸伏景光察觉到了动静,迟疑地看了还在晃动的帘子一眼。 “您之前是有其他病人吗?”他怕是他敲门太着急了,医生还没完成之前病人的检查就先帮他们看病了,那样会让他有些愧疚。 新同学估计是昨晚没睡好,再加上早上没吃饭导致血糖过低。运动量大了,一结束就休克过去了。医生开了2瓶葡萄糖注射液,让他躺在床上缓一缓便可恢复过来。 “哦,是啊,刚刚是你们宿管员春日老师在呢!他看你们着急,给你们腾出地方自个儿去里面包扎大腿伤口咯!” “春日老师,你一个人搞得定吗?”医生往里头喊了一句。 帘子后没人吭声,帘子轻微又晃动了一下。 随后只听帘子“刺啦”一声被拉开,瘦削的男子拎着崭新的伤药和绷带走了出来。 手心处的绷带又被染红了。 “回去再搞。”他抬手晃了晃袋子,身上透着股无所谓的懒散劲儿,与诸伏景光擦肩而过。 很近的距离,17岁的苏格兰只比22岁的诸伏景光矮几公分。 两人的视线轻轻碰撞了一下,诸伏景光还未开口,男人已经率先移开了视线,握住门锁,旋转后走了出去。 他们仿佛是不相识的陌生人,昨晚的畅聊似乎只是他一个人的回忆。 诸伏景光垂下头,微微有点失落。 “喂!春日裕树!给我回来!”头发发白的医生吹胡子瞪眼,推了推诸伏景光让他去把人追回来。 “那小子,一看就不好好对待自己!小同学,你快去把你们宿管老师追回来!腿受伤了还乱走,想要年纪轻轻腿废了吗?” 诸伏景光没有丝毫犹豫便追了出去,在医务室出去50米追到了人。 春日的尾巴马上要溜走,留下大片大片开满枝头的樱花。看着离去的背影,是否觉得应该挽留一下?虽然诸伏景光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主动的性子。 “春日老师!”他微微喘着气,从背后捉住了苏格兰的手腕。 “请让我为您包扎好伤口再离开吧!”他恳切说道。 5、真心 苏格兰不知道怎么就跟着对方回到医务室了。 当时他什么话都没说,一味盯着诸伏景光的眼睛,分辨他是真心实意的关心还是出于善意的客气。 喂!谁会对一个才认识几天的老师付出真心啊! 昨天聊的很愉快应该只是自己的错觉吧!事事有回应且了如指掌的聊天难道不会产生这个人是不是在跟踪视奸自己生活的怀疑吗? 不对,那可是诸伏景光,不会和他一样心是黑的。 脑子里闪过很多思绪,回过神来,诸伏景光在水池里洗净了手,蹲在了他的面前。 “春日老师,我先帮你换手上的吧!” 他将糊上血迹的绷带用剪刀剪开,看到鲜血淋漓的掌心,好看的眉头皱了皱。 “是不是愈合的时候伤口痒了忍不住去抓了?这样可不行。”诸伏景光摇摇头拉着他的手去水龙头下冲洗干净。 苏格兰盯着诸伏景光的脸庞,因为动作太轻柔,他根本不感觉痛。 他在疑惑,为什么他从镜子里看自己和现在看诸伏景光的感觉完全不同呢? 明明长着同样的脸,他更想凑近点触碰。 “你有在听我讲话吗?”诸伏景光突然贴近了他的耳朵,气息呼在了略带敏感的耳垂部位。 而那人孩子气一般手上跟着甩了几滴水到了苏格兰的脸上。 “有,有啊!” 苏格兰急促地眨了眨眼,略带惊慌地后退一步,用完好的手罩住了耳朵。升了温度的耳垂已经变得通红。 好奇怪,水是凉的,为什么甩到脸上却会让身体发热? 大拇指不自觉又摸向了掌心的裂痕,在即将用力按下去时,被诸伏景光捉住了。 他握住了苏格兰的大拇指,四根手指贴上还在流血的伤口。 “你看,被我当场发现了!春日老师,你是小朋友吗管不住自己的手?” 诸伏景光叹了一口气,拉着他的大拇指让他坐回了床上。 绷带一圈圈旋转,苏格兰想告诉诸伏景光没事的,这只是小伤而已。 他受过很多伤,离心脏很近的致命枪伤都受过。但是那些时候都是一个人熬过来的,没有人会替他包扎。 ——如果你一直这样在我身边,让伤口一辈子流血化脓也未尝不可。 “好了,接下来是大腿上的。”诸伏景光的动作很熟练,他视线转了转,从一旁柜子里取出一块毯子递给了苏格兰。 “春日老师,你脱下裤子用毯子盖住留伤口就行。”说完,他走到了帘子外给苏格兰留下了空间。 门外,降谷零刚好带着午饭过来,诸伏景光带着他去输液室看望昏迷的同学。 “你刚刚在休息室那里做什么?”降谷零放了1盒盒饭在昏迷的同学床头,又把另外1盒递给了幼驯染。 袋子里还有两盒。 “我帮春日老师换药,就是昨天送你和松田回来的那个老师。”诸伏景光接过后笑道:“刚好,还有一盒可以给春日老师。” “等下,你们怎么又碰到了?”降谷零眉头皱了起来。 “是巧合啊!春日老师大腿受了伤,看起来有点严重。要是不管,腿可能会废。zero,你是不是一盒不够?要不待会我去食堂再打一盒。” “不用了!”降谷零摆摆手,“这本来就是带给老师的。既然人在这里,我叫他出来吃饭吧!” 说着话,他撩开了帘子。 里面的男人坐在床上,抱着双臂单脚架在椅子上,棕色的毛毯盖在大腿上,露出一截匀称而结实的小腿。 没看出来,这个宿管员平时还经常锻炼。 “哟,降谷同学,来送饭了呀!” 男人挑了挑眉,语气并不热切。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把饭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所以你是腿受伤了不方便去食堂才让我给你带饭?”降谷零眼神瞟到宿管员身旁的塑料袋里瓶瓶罐罐都是药,意识到他昨晚或许是误会这个人了。 宿管员本可以如实上报他和松田打架的行为,但因为年纪相仿,饶过了他俩,还一路护送他们不被其他老师抓住。 保密的条件之一是让他们当众跳舞,这大概是因为自己开始耍小聪明糊弄对方让他生气了,当同期出个丑自然让他们长了记性不再犯。 而让他带饭则是因为昨天受了伤,与其拜托学生帮忙,不如用交易的行为更能彰显他的强势。 嘁~虚张声势的大人! “不是!”苏格兰瞪了他一眼并抱怨道:“谁允许你把早饭挂到我门口了?那冷硬的饭团根本无法下口!早知道我还是自己去买了!” “好的!春日老师!”降谷零将饭盒放下时,看到病历单上宿管员的全名叫春日裕树。听起来完全是和本人两模两样的名字。 真希望本人也是盛开在春日里的大树,而不是匆匆忙忙进入冬天,枯败而凋零。受伤了就好好养病呀! “下次你想吃什么都可以给你带!你告诉我!”降谷零直接将手臂搭在了苏格兰的肩膀上,笑眯眯说道:“如果你想吃其他新鲜的,可以拜托hiro下厨哦,你们老师有自己的厨房吧!hiro做饭的水平可不差哦!” 不好了,这下真戳到苏格兰的心窝里了。 “可以吗?”他舔了下嘴唇,目光转移到跟着进来的诸伏景光。 ——记忆中,他的朋友都很喜欢诸伏景光做的饭菜。那好像是妈妈教过我们的,但是我已经忘记了。 ——我忘记了父母,也忘记了妈妈做的菜的味道。 苏格兰垂下了眼,情绪微微有些低落。 “可以呀!老师如果允许我们开小灶加餐,那可太幸福啦!” 诸伏景光坐在了苏格兰另一边,也将手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诸伏景光敏锐察觉到了年轻老师情绪的波动,与幼驯染一唱一和,哄好了对方。 此后他推着zero出门,单独为这个警惕性高的老师包扎。 毛毯挪开,苏格兰露出了笔直且肌肉线条分明的大腿。围着大腿的绷带被血浸透了。剪开绷带时,有些皮肉已经黏连到了绷带上。 “可能会痛。”诸伏景光轻声说道。 苏格兰摇了摇头。 他并不怕痛。 疼痛能折磨人,也能让人保持清醒。 他清醒地看着伤口被撕开清洗消毒上药,最后包扎,原来这不是梦。 他来到了诸伏景光的世界。 你好,我终于可以触碰到你,我的另一面。 如果我藏起我罪恶的一面,你能接受我成为你最亲密的人吗? 眼睑下垂,掩去满眼的晦涩。 “春日老师,我发现你的膝盖和我相同的位置上都有一颗痣,好神奇!”完工后诸伏景光的视线随意落在了苏格兰泛粉的膝盖上。 他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好奇地摸了摸苏格兰膝盖上的痣。 “你说,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拖长了声调,眼里藏着一丝狡黠。 意味着? 苏格兰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难道诸伏景光猜出来了? “你怎么看起来那么紧张,春日老师!哈哈!”他捂着嘴笑了起来。 “喂!”苏格兰忍不住打了一拳诸伏景光。 “好了,我是说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呀!情同手足?” 诸伏景光按着肚子倒伏在了苏格兰的肩膀上。后来降谷零也加入了进来。 三人边吃饭边叽里咕噜聊开了,动静大到隔壁的医生都过来敲门让他们安静一点。 下午的时候,苏格兰抵着下巴沉思,他原本是打算拆散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这对幼驯染的,但是他怎么就加入了这个家? 后来,他发现他还能加入更大的家庭。 * 傍晚时分,天边落霞,余晖将天空染成了绚丽的油画。结束训练的警校学生勾肩搭背回到了宿舍楼。 而宿舍前,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抱在一起,别扭地跳起了看不出舞种的舞蹈。他们像是刚驯服四肢的大猩猩,跳得跌跌撞撞。 “金毛混蛋!你不要老是踩我脚!”松田阵平脑袋蹦出了一个“井”字。 低头一看,他白色的球鞋上被踩出了好几个黑印。 “我是按着教程跳的,是你跳错了哦!” “可恶,为什么我要跳女步!”松田阵平被腰上搭的手隔应到了,恨不得赶紧跳完,结果越跳节奏越乱。 “小阵平,加油哦!你跳得很不错哦!”萩原研二站在一旁挥手助威,结果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学员过来围观。 ——喂!hagi,你别添乱了!你是想让我社死吗? “zero,你的动作可以再放松一点!”诸伏景光不知道从哪里借到了一个相机。 景老爷的腹黑初显端倪。 他走到不同的位置抓拍了松田阵平和降谷零的交谊舞姿势。 “hiro!你!”降谷零也显得有些崩溃。 而伊达航带着几位教官不小心路过,这下两人的知名度更大了。 在周围人的起哄声下,两人从跳舞渐渐演变成了斗武。别说,的确让训练一天的所有人得到了一时的放松。 而发展成复习下午学到的体术,这两人就起了攀比的好胜心。谁的动作更标准,谁先打到对方?结果带着一群人跟着练习回顾。 毕业之时,提起这件事,都成了难忘的回忆…… 6、监控 苏格兰跟着琴酒去见了乌丸莲耶。与老头畅聊了一小时后,老头果然对他的经历有所心动。 “你认为某些地方存在穿越到平行世界的屏障,如果能探寻到秘密,做一点试验,或许能找到长生的奥秘?” 会客室中,和苏格兰面对面的只是一台屏幕。乌丸莲耶生性多疑,又年纪大到无法行走,需要靠医疗机器维持生命。他的声音模拟成了电子信号转化成毫无起伏的电子音。 而屏幕顶端又架设着一台摄像头,苏格兰的一举一动都无法逃脱乌丸莲耶的观察。 “私以为空间是不可分割的两部分,如果宇宙中存在无数个平行世界,这些平行世界会因为距离保持着不同的时间流速或者时间点。” “你方才说你那个世界与我这个世界时间相差5年?” “是的。” “那你有在这个世界找到你的同位体吗?” 乌丸莲耶的问话像一把锐利的刀,直直刺入,想要剖开苏格兰的内心。 苏格兰将手臂搭在了会议桌上,那副沉着冷静的神情渐渐变得阴沉而恶劣。 “当然找到了!”他手遮住左眼的镜片低低笑出了声,随即摊开手像个疯子一样大笑道:“但是,我已经杀了他呢!这个世界当然只存在一个苏格兰!boss,你说对吗?” 他如愿得到了“苏格兰”这个代号,还有一杆属于自己的狙击枪。 平日里除了需要接一定数量的任务,还需要协助组织探测平行世界的触发点。 但是他不可能放弃警校的宿管生活,因此在来不及赶回警校时就会给另外一个宿管足够的钱让他代班。 “苏格兰,你怎么每次都抱着一台电脑来做任务,刚才的任务安排听清了吗?”开着车的伏特加忍不住替大哥开口。 没看到琴酒周身的气压很低吗? 谁敢在琴酒分配任务当面打开电脑看起小视频? 苏格兰眼睛未抬,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放心,我耳朵都听着呢!我和gin可是老搭档,配合不会有问题的!” “什么老搭档,明明你和大哥才一起做了两次任务……” “伏特加,专心开车。”琴酒发言了。 论配合,苏格兰的确是他用过最舒心的搭档。即使中途要临时改变计划,有时不用多说,一个眼神对方就能明白。 他有一瞬间相信那人的确和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搭档了很久,是从小一起训练的幼驯染。 但是这反而让他更加不爽。 他不是谁的替身。他不能容忍有人将另一个人的印象投射到自己身上,即使另一个也叫琴酒。 “苏格兰,不要用那么恶心的语气跟我说话。我们关系没那么熟。” 琴酒咬着烟,喉咙因为被烟雾浸润过而略微有些干涩。苏格兰抬头从前视镜看到琴酒墨绿的双眸锁定着他,锐利无比。 哦~他看起来很在意。 苏格兰端正了姿态,笑着回应:“好哦!gin,我会努力让你认可我的!” 说完他端着电脑凑近了副驾驶座。 “gin,你是不是有点好奇我在看什么?可以给你看哦,是我在警校里看上的目标,我在他宿舍里装了几个摄像头和窃听器,可以无死角地盯着他看呢!” 递到gin面前的是4个上下排列的监控视角。画面里没有人,在他敲击了一下键盘后,电脑里传出了沙沙的流水声。 “嗯,他正在洗澡,这就不方便给你看了吧。” 苏格兰握着下巴,兴致勃勃,却惨遭琴酒一个白眼加一句“滚。” 电脑被他一挥,砸在了后座的地面上。 “喂!琴酒,不要那么过分啊!好心分享给你看的!” “不要给我展示你恶心的爱好!” 哈?恶心吗? 苏格兰蹲在地上抱起手提电脑。在无人看到的死角下,他默默放大了笑容。 …… 苏格兰背着琴盒走在返校的路上。 狙击枪已经被拆解成零件放入了琴盒的夹层中,当然为了掩人耳目,里面放了一把吉他。 他一跃翻过警校墙头,轻巧地在暗处行走。 晚间的凉风吹动着树叶,激起一阵又一阵飒飒的奏鸣。月亮总是躲不过乌云的追踪下,匆匆洒下流淌的银芒,又消失不见。 苏格兰附在樱花树的影子下,瞧见有个不守门禁的小子偷跑出了宿舍楼。 哦呼~是你呀,好好学生诸伏景光。 苏格兰此刻精神还没从任务中激烈的战斗中走出来,略有些亢奋。 上挑的猫眼在没有美瞳发遮盖下隐隐散发着蓝色光芒。 他收紧了琴盒背带,悄无声息跟在了诸伏景光的背后。 现在的诸伏景光还太稚嫩,根本察觉不到有人跟踪他。 他左右张望着,沿着早就熟知的路线抹黑去了另一幢楼。到了目的地,他在门边摸了摸,拔出了什么东西,门自然被打开了。 苏格兰从拐角踏出,看到房间上方的标牌写着“资料查询室”几个字。 他立刻从脑海里翻出对应的事——诸伏景光是来查阅杀害他父母凶手的线索的。 这是他进入警校的目的之一。 苏格兰尽管记不住父母的样子,但此刻也重新燃起了对凶手外守一的恨意。 在他的世界里,苏格兰早就根据两个世界的线索找到了外守一并亲手击毙了他。他不可能将凶手交给他不信任的警察。 虽然击毙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痛快的情绪。 他已经没有家了,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苏格兰将门推开一条缝,诸伏景光坐在电脑前认真地移动鼠标,一条条查阅那年的案件卷宗。 电脑散发的蓝光照射在青年稚嫩的脸庞上,他和哥哥诸伏高明从未放弃追寻杀害父母的凶手,但无能的警察记载的寥寥线索完全不够。 今夜肯定空手而归。 苏格兰复而将门合上,结果回拉时门竟然发出了“咯吱”的响声。 “谁?”诸伏景光警觉地抬起了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苏格兰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干脆推门而入。 他原本想那么完回来应该不会碰到什么人,晚上做完任务后去了某个安全屋洗了澡后,脸上只是贴了面具,没有做过多的妆容修饰,所以看上去会和平日里长得不一样。 不过屋里没点灯,光从衣着和发型上看还是能辨认出他是谁吧? “春日老师?”诸伏景光果然根据特征看出来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他站在不远处身子有些僵硬。 “你说呢?”苏格兰反问道。 “我错了。”片刻沉默后,诸伏景光低头认错。 “你继续看吧,我站在门口替你放风。不过,是有替你瞒下的交换要求的。怎样,要答应吗?”他斜斜靠在了门框边。 “什么要求?” “还没想好。”苏格兰勾起一抹笑容。但是一片黑暗之中完全看不出来,只能听到他声音中隐藏的轻快。 “谢谢春日老师。”诸伏景光眯了眯眼。为了不中断这次调查,他答应了下来。 ——我应该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春日老师,会引得他报复吧。 门再次合上,有人在外面守候,诸伏景光悬着的心恢复了平稳,他能静下来更快速地查阅排除。 zero也说过想去查资料的话可以叫他一起。但是诸伏景光想想还是一个人来比较合适,万一被发现了,他不能搭上zero的前途。 记得开学那次zero打架也是春日老师替他和松田瞒下了,虽然有2个交换要求作为惩罚,可比起退学这完全不算什么了。 春日老师完全不像日常表现出的那种不近人情啊。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着,屋外苏格兰变换了好几个姿势,最后干脆席地而坐。他从口袋里摸出几块巧克力,玩乐似地扬起脖子丢进嘴里。 不知怎地就吸引了一只三花猫,“喵呜喵呜”从楼梯处走了过来。 它在地上墙上伸着脖子使劲嗅闻,想要捕捉到空气里的香甜,最后打转到了苏格兰的身边,用脸颊轻轻蹭着他的大衣口袋。 “小馋东西,巧克力你可吃不了。” 苏格兰拎起了小猫的后颈,往远处一扔。 小猫在空中旋转一周后安稳四脚落地,眼珠子溜了一圈后又撒开脚丫子朝苏格兰跑来。 “喵呜~喵呜~”它又粘了过来。 苏格兰翻出口袋内衬,两手空空,表示巧克力已经被吃完了,真没东西吃了。 于是,小猫怒而攀上了他的手掌,吐出舌头开始舔舐他的手指。 “胆大包天啊!”苏格兰不怒反笑,再次拎起三花猫的后颈远远丢开。 “再靠近就直接把你从三楼丢下去了!”他威胁道。 “什么人在上面!” 突然一阵明亮的手电光打来,楼道里传来了巡逻人员的斥责。紧接着,传来“噔噔噔”的上楼声,灯光一扭,直接冲着苏格兰的面目照射了过来。 苏格兰连忙抬起手遮住了过强的光线。 小猫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蹦上了栏杆,眼见着就要从楼上一跃而下,苏格兰一个健步捉住了小猫,将它捞进了怀里。 “你是什么人?大晚上到这里有什么目的!”巡逻大叔被苏格兰敏捷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手电光跟着苏格兰一起转移。 “放轻松,我是学校的宿管员。”说着他的手摸向裤子口袋,巡逻大叔一激灵,从后腰拔出警棍,大喊不许动。 “别紧张,我只是想给你看一下证件。” 证件被扔到了巡逻大叔手里,果然如男人所说,印着警校logo的证件上写着男人的职务。 “那你半夜跑这里来做什么?” “喏,抓一只差点要偷溜进资料室的小野猫。要是它溜进去把文件啃坏了,那就糟糕了!”苏格兰扬了扬手中的三花猫,装出一副摇头叹气的操心样子。 “奇怪?门今天怎么会没关?是哪个学生粗心忘记了?”巡逻大叔嘀咕了一声。 “这猫是你养着的吗?找了一晚上?“ “是啊,刚捡的没打疫苗,抓到学生了可不好。”苏格兰眼睛不眨编了谎话。 “确实,那你赶紧抱走回去休息吧,我去看看资料室里面有没有弄乱,把门锁上。” 巡逻大叔越过苏格兰,直接推开了虚掩着的门。 7、夜聊 “啪——”巡逻大叔打开了门边的开关。 诸伏景光应该在听到门口的说话声后就关了电脑躲了起来。听呼吸声应该就蹲在了电脑桌底下。 得找个机会让他溜出去,不然就被大叔锁门里了。 “咱们进去转一圈吧。光站在门口看也看不出什么。”苏格兰揽住巡逻大叔的肩膀往里走。 大叔听了也有道理,没有拒绝。两人笔直向前,余光下诸伏景光从桌底下滚了出来,迅速离开。等两人拐弯再对着门出来,屋内已没了第三人。 苏格兰抱着小猫在三楼楼道口与大叔告别,大叔要继续向楼上巡逻。等他下到二楼,黑暗里走出了一个高瘦的人影。 “春日老师!”那人跟在了苏格兰的身后,用清朗真挚的语气向他表示感谢:“今晚谢谢你。” 两人走出大楼,依旧走在楼与楼的阴影之下。苏格兰淡淡“嗯”了一声,侧边突然抵来了一根剥了包装的香肠。手里抱着的三花猫开始挣扎着凑近食物。 “嗷呜”一口,就咬下一截。 “是晚上吃泡面剩下的,没想到能用上。”诸伏景光轻笑一声,伸过手揉了揉小猫脑袋。而小三花只盯着食物,脑袋刨出了二里地,对着香肠又舔又咬。 “喂吧!喂完我就把它放走了。”苏格兰皱了皱鼻子。 他可没工夫养这种柔软的小东西。一不小心就会死的。 “可是老师你刚刚不是对那个大叔说这是你养的嘛,老师你不准备养它吗?” “随口编的你还听进去了?学校不允许在寝室里养宠物的!宿管员也不行的!”苏格兰理直气壮。 但是看到诸伏景光略微失落的表情,他还是咳了一声补充道:“这家伙还知道闻着味道来讨食,总不会饿死。” “说的也对,不过再大点要给它做个绝育,不然学校可能就会野猫泛滥啊!小三花可讨公猫喜欢哦!” “那看你到时候还找不找得到。”两人走到了小树林处,将小猫放生。三花还十分恋恋不舍地在两人的脚边打转,直到看到两人一次又一次将它丢开,才明白自己不能跟着回家,喵呜喵呜伤心躲进了草丛里。 此时,乌云追不上月亮了,几颗星星也现身为月亮保驾护航,照进树林边缘的月光亮了许多。黑黢黢的树影逃逸开来,大地接洒住了月亮的圣辉。 “春日老师,我发现,你今天有点不太一样。” 诸伏景光突然倒着走在了苏格兰的面前,月光正好把苏格兰的脸照得很清楚。 苏格兰眼神闪烁,没来得及遮掩几分。背在身后的手掌交握在一起,紧紧相贴。 “脸色好了很多啊,变红润了啊……”诸伏景光摸着下巴回忆记忆中的样子。 其实最近的一次见面就是医务室那次,平时早晚经过也只会偶尔打个招呼。他们平日里太忙了,就算是下课也会留在训练场里加练,基本不会呆在寝室里。 他觉得春日老师应该算个不修边幅但有点个性的男人。 嘴巴有点毒,但是脑子挺灵光。有时候松田他们路过讨论了某样枪械的构造,他就会发出“人类这也不懂”的哼声,在纸上写写画画后,甩到松田脸上。很嚣张啊,但真的很帅气呢! 虽然随时随地散发着禁止靠近的气息,但有时会对人类的某些行为感到好奇,时不时偷偷观察他们。 嘛!比起性格上的有趣,样貌上的普通也就不值一提吧。 “我今天才发现,你的瞳色跟我是一个颜色的啊!应该不是戴的美瞳啊?”诸伏景光凑近了看,“我可以摘掉你的眼镜嘛?” 苏格兰没有说话。 此刻他心里产生一种面具被揭下的隐秘不安,其中又夹杂着窃喜。这促使着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笨重的黑框眼镜被揭下,两双一模一样的蓝色上挑猫眼相对视。 这个部位他们仿佛对着镜子,找不出不同。 “我又找到了我们之间的一个共同点啊!”诸伏景光感叹道。一双猫眼弯成了月牙,盛满了清浅的笑意,波光粼粼。 ——是吗?可不止这些哦!外表上我们可是哪哪都一样哦!你真的会全盘接受吗? 苏格兰也笑了,伸出手指弹了一下诸伏景光的额头。 你说,将这些共同点一个个揭露开来,一开始的欣喜会不会慢慢演变成恐惧…… 身边存在一个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他们成为了好朋友,会不会有一天自己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被那个人取而代之呢? 苏格兰夺回了眼镜,将眼里流泻出的恶意重新掩盖在笨重的眼镜之后。 “其实出来的时候很烦躁,我这次还是什么都没查到。”诸伏景光什么都没有发现,重新和苏格兰并排走在一起。 “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在原地打转,始终缺少那一块拼图……” 诸伏景光将他的故事缓缓述说给身边人听。 或许是这个夜晚很安宁,或许是因为他是今晚在查找线索中的陪同者,或许是两人身上的共同点让他产生了可以交心诉说的冲动…… 总之,他主动打开了心锁,试着放出一些积压已久的情绪。 父母被杀,他因为躲在柜子里逃过一劫。却因为失忆无法说出重要的线索,此后还患上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失语症。 听说过这件事的大人总是用那种语气说这个孩子真可怜呀! 诸伏景光并不想听这些话,他有爱他的哥哥和陪他一起长大的幼驯染,健康安稳地成长到了现在,以后要成为一个正义的警察。 他不能一味沉湎于过去,父母的死固然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但抓住凶手,不让这个凶手未来伤害到其他人才是他目前的坚持。 “不用担心,会找到的。”苏格兰手插在兜里,慢步走着。 他们不是笔直走向宿舍的,而是绕着学校一大圈才听完诸伏景光的故事。 “但是找到了,你不想让他以命偿命吗?他凭什么能好好活那么多年呢?”苏格兰又说。 “他能逃脱那么多年,是警察还有我太无能。但是我不会代替法律去审判他。了解当年事的前因后果,也能为我日后办案做一个警醒。” “还是这样的回答……”苏格兰无声动了动唇。 “那我不会。我睚眦必报,让他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会睡不着觉。”苏格兰侧头看向诸伏景光,镜片在月光下有一瞬间反光。 “妈妈和爸爸会在我梦里说他们很疼,为什么不给他们报仇呢?凶手坐牢就足够了吗?他会真的反省吗?” 如果那天炸弹没有被降谷零及时拆除,他按下炸弹的瞬间,你们,还有整条街的人都会被炸死。怎么可以就此原谅他呢? 诸伏景光明显怔住了,停在原地思考苏格兰这一番话。 凉风习习,吹拂着两人的发丝。 细想这种话不应该出自警校的任何一个人口中,这与诸伏景光一贯接受的教育理念不同。话听着有几分道理,但报仇后的你何尝不是变成了新的凶手? 诸伏景光抓住了苏格兰的衣袖,两人僵持在了原地。 “不要毁了自己。”他说。 ——他在担心我,而不是从道德上指责我。 “有时候活着赎罪比死了一了百了更痛苦。我们要坚持底线。”诸伏景光眼含担忧。 明明事情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他却能敏感地捕捉到他人的情绪波动,便忘了自己的心事,转而关心他人。 真是的…… 苏格兰插在兜里的手指动了动,忽然“噗嗤”一笑,将手搭在了诸伏景光的肩膀上。 “你放心,刚刚只是跟你开玩笑啊!抱歉,你不会向学校举报我的思想吧。” 他装似苦恼地挠了挠头,“我只是来这里混日子讨生活的。上班真的好辛苦啊,你看我还半夜出去打工呢——” 琴盒成了正合时宜的佐证。 “如果你觉得我的思想很危险,我还是离你们学生远一点吧!” 他果真从诸伏景光身边走开,走了几步远。 “没有的事。”诸伏景光紧跟着跑了过去。“有时候我也会冒出这种想法。但是想想父母应该想让我好好生活。我的生活不应该被报仇这件事填满。你说对吗?春日老师……” ——好好生活,那你日后怎么甘愿成为了卧底?怎么敢抵枪赴死?就不能懦弱自私一点,贪生怕死一点吗? ——我给了你远离的机会,现在抓住了我,那我真的不能放手了。 诸伏景光在凌晨3点的时候回了宿舍,第二天又跟没事人似地在6点跟好友出门晨跑。 早晨还不是苏格兰的班,回到员工宿舍,他将琴盒放到了房间的隐秘处,躺下来听隔壁宿管鼾声如雷,实在受不了,拎着外套往宿舍楼外的草地上一躺。 运动青年们出门时紧赶慢赶,相互推推攘攘,没人注意草地上多了什么。一个小时回来后就发现樱花树下多了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哼,不要以为你脑袋一盖我们学生就认不出了!这熟悉的棕色老式外套搭配黑色工装裤,不是邪恶的宿管魔鬼春日裕树还会是谁? 松田阵平率先按捺不住捉弄人的冲动,炸弹似地跳进外围的一圈灌木丛,直蹦目标。 而令众人没想到的是,紧接着冲上去的是诸伏景光。 ——不是,hiro早上跑步也没见你跑出这个速度啊! 降谷零无力吐槽。他这个幼驯染真的很在意这个宿管老师啊! 松田阵平正要趴下掀开外套,倏地从背后伸来两只手臂,交叉着从脖间进行挟持,让他整个人向后仰倒,连带着嘴巴也被捂住,拖着往回来的路上走。 “呜呜呜呜~(景老爷你这是干什么,放开我!)” “嘘!不要说话我放开你!”诸伏景光凑近松田阵平的耳朵说道。 “呜呜呜~(行行行!)” 松田阵平的信用还是有保障的。诸伏景光一直把人拖到草地边缘才松开人。 “hiro,你那么紧张做什么?”降谷零先走近询问。 “我们不要打扰人家老师!让他好好睡一觉吧!”诸伏景光跟着众人的目光一起落在睡着的男人身上。 “春日老师不止这一份工作,晚上也会出门兼职,很辛苦呢。” 他并没有选择把昨晚的事告诉他的朋友。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他无法诉说那种感觉,那人仿佛是他的影子,是和朋友,师长完全不同的存在。他们之间的相处也自然无法与外人说清。 “但是为什么不去房间里睡呢?这里睡的话会着凉的。”萩原研二若有所思看着诸伏景光。 ——小诸伏和春日老师的关系越发紧密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有胃病还那么不注意,真是任性的家伙啊!” 8、凶手 等五人离开时,苏格兰掀开了外套,眼神清明无比。 早在听到他们说话时,他就被惊醒了。甚至在松田阵平快要触碰到时,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他不习惯与陌生人一起睡,也不会在露天的公共场所沉睡。 盯着天空发了一会呆,苏格兰又将外套重新盖上。 等所有学生出了宿舍,整栋楼恢复了安静后,他慢悠悠起身晃到了宿管员的房间。他的桌子上放着2个保温瓶,一边温着牛奶,一边装着几层不同的小吃。 已经过了一周约定送三餐的时间,但是他们好像默认每天的早饭一定会带给他。大概是认为他一个人绝对懒得出门去食堂吃早饭吧。 “这种事摸得那么清楚是做什么?” 说归说,苏格兰毫不客气地打开盖着,将爱吃的先挑走,剩下不怎么爱吃的就看心情了。 易容既然掉了一部分,他也就懒得修补。对着镜子摸上那双蓝色眼眸,他轻声呢喃道:“既然你想找到那个人,我会让你提前遇到他。” * 外守一今日遇到一个和有里很像的小女孩。 她的左右手被一对年轻的夫妇牵着,浑身洋溢着笑容。 因为思念亡女,外守一不由自主跟在了这家人身后。他们毫无察觉进了商场,为小女孩挑选小裙子,隔着橱窗玻璃,外守一的表情渐渐变得扭曲。 他的有里曾经也会这样甜甜对他笑。可是最后一面,两人却吵了一架。 他永远没法对他的女儿说抱歉了,也无法看到女儿穿着好看的小裙子对他笑了。 有里……爸爸一刻都没有忘记你。 你说,为什么你会永远闭上眼睛,而那个小女孩可以活着在她父母面前撒娇。 这不公平,对吗? 他一路跟踪这家人从商城到他们的家中,一直到天黑了才回到家中。 等了解了小女孩的出行路线,他会找一个机会将人诱拐。 他将锁了半天的洗衣店门打开,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的窗户不知怎么被打开了,风将窗帘吹得猎猎作响。本子和笔歪七扭八躺在桌上,他每日会看好几眼的相框却跌在了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有里!”外守一惊慌跑过去捡起玻璃碎片中的照片。 然而拾起的相片上一道明显的裂缝分开了合照的两人。他和有里不在同一张相片上了! “怎么会这样!这是我和有里唯一一张合照,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外守一无法接受,仰着脖子大喊。 在他情绪即将奔溃时,一样冰冷的东西抵到了他的后脑勺。 “既然那么伤心,为什么不一起去死呢?” “什么?”外守一瞪大眼镜看着身后逼近的黑影。他不敢回头,抵在脑袋上的东西不是开玩笑的。 “你是谁,为什么进我的家?你是想杀我吗?”他颤抖着声音问道。 “杀你,我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说话声音听起来十分年轻,外守一想不起自己跟年轻人产生过什么冲突。 “我有点好奇,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都为你女儿报了仇,为什么还有那么大的怨恨?刚才,你一直在跟踪一个小女孩吧?怎么,看到她笑得很开心,你反而感到痛苦?” “这关你什么事!我什么都没干!不要污蔑我!” “为什么无关呢?我找你很久了,你还记得被你杀害的诸伏夫妇吗?”身后人一把钳住了外守一的下巴,狠狠扭转至身后。 外守一便一眼与那双上挑的蓝色猫眼对上了。 那人身穿一身黑衣黑裤,嘴上蒙着黑色口罩,看上去冷酷无情。而方才抵着他后脑勺的东西果然是枪。 “诸伏家的孩子!”他认出了这双熟悉的眼睛。 “我不是。我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苏格兰嘴角冷冷一撇,更加用力捏住对方的下巴。 “但是看你这么多年一直自欺欺人,将你女儿的死怪罪到他人头上,我就觉得好笑。” “你什么意思?要不是那个男人没有及时把有里送医,有里怎么会死?”外守一咬牙切齿说道。 “你知道的,你应该听到过那些人的解释,无论是医院里的医生还是同去的学生老师,他们肯定说过,诸伏老师已经第一时间拨打了救护车。” “他们都是一伙的!他们想保下这个老师!我知道,有里怎么可能因为阑尾炎去世!我不相信,都是合伙起来骗我的!” 外守一激动起来,想要挥手打掉压在额头上的手枪,却被苏格兰三下两除扭过手臂狠狠抓住。他将人抵在地上,左膝压在外守一交叉的手臂上。伸直的手臂依旧牢牢抵在他的额头上。 “啧。”苏格兰神情颇为不耐烦。“所以你不曾因为你杀了诸伏夫妇而后悔?” “他们该为有里的死偿命!” “那你——就去死吧!” “砰——” 只听一声枪响,屋子里恢复了宁静。 * 诸伏景光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他从信封里倒出了几张洗衣票,还有一张裂成两半的老相片。 “这是什么,谁送的洗衣票吗?” 降谷零接过洗衣票念出上面的店名:外守洗衣店。 “不知道,没有寄信人的名字和地址。”诸伏景光没从信封上得到消息,又拿起了相片。 相片背面泛着黄,左下角写着一个日期。 “这是15年前的老相片了。”诸伏景光预感到这张相片应该会与他一直调查的案件有关,心跳哐哐直跳,十分用力地将相片翻转过来。 “这是谁?”松田阵平,萩原研二还有伊达航三人察觉到诸伏景光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同时围了上来。 “这是我小时候在长野的伙伴。我的父亲是当时教我们的老师,但有里因为外出游玩时得了急性阑尾炎,没有挺过来去世了。” 诸伏景光仔细回想着幼时的记忆,因为就是发生这件事不久,他的父母就遭了谋杀,所以他还有几分记忆。 “那另一位应该是这个女孩的父亲了,他们看上去有几分相像。”伊达航将另一片相片拿起拼在女孩这张的裂口。 “小景光,你看,这个人的手臂上有纹身!”萩原研二眼尖,看到男人左手边刚好露出了两个人脸面对面的纹身。 “但是好像不是你当时说的类似高脚杯形状的……” “或许是我记错了。”诸伏景光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 自从那日与苏格兰交流过心情后,他似乎没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有时候看着警校交到的几个好友一副想帮忙的样子,他也终于在几天后也向他们说出他童年的遭遇以及目前在追寻的线索。 “喂!换个角度看,不觉得人脸之间那个空隙部分很像高脚杯吗?”松田阵平手指点着相片,将人脸那部分遮住。 “对哦!”其余几人惊呼。 “那还等什么,赶紧抓住这条线索去这个地方看看!”松田阵平迫不及待拉着诸伏景光往门外冲! “哎!等一下,今天不是周末,出不去学校。你们赶紧来我这领一张请假条!”还好伊达航靠谱,从桌肚里掏出纸条。 几人费了一番时间才出了校门,立马奔往洗衣店的所在地址。 不远处,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士看着他们离开,随后掏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 “门开着,没有人。”几人抵达了外守家的洗衣店。 “我去楼上看看!”降谷零望向二楼。 “等一下,zero,我和你一起去。拿个武器吧!”诸伏景光从角落里抽了一把扫把递给幼驯染,自己则拿了一个畚箕。 “你们小心,我和小阵平还有班长在这四周看看!” 他们十分有默契地分开查找。 楼上是木制地板,踩在楼梯上会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要是楼上有人必定能听到有人上来了。 两人举起了扫把畚箕,随时防备有人突袭。 但是楼上毫无声息。地板上有一滩干涩的血迹,已经渗进了地板之中,红得发黑。血迹一旁是摔碎的空白,一地碎片之上找不到应有的相片。 大开的窗户有风涌动,吹得桌面上的书页翻飞不止。 “这里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二楼明显是住人的地方。屋里被褥略显凌乱,显然主人并没有打算离开的迹象。 降谷零放下扫把,蹲下来摸了摸血迹。 看血液的凝固程度,滴落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天。 诸伏景光走到了一旁的书桌前。书桌上一本是儿童画的手绘本子,封面上歪歪扭扭写着外守有里的名字。书页边缘泛着黄,但是整个画本都保存地很好。 另一本是黑色封皮的笔记本,略有些破皮,看上去也用过很多年头。 诸伏景光思索了一番,翻开了笔记。 【有里,爸爸想你了。】 【有里,我搬家了。这附近有很多年轻人来我这洗衣服,要是你还活着应该也是这般年纪了吧】 【有里,今天爸爸又看了你的画本,你画得真好啊,爸爸好喜欢】 【周围的邻居好像看不起我这个孤寡老人,可恶要不是当年那个老师没及时把你送医,我怎么可能失去你!!!】 【有里,我为你报仇了!我杀了那个老师和他的妻子!哈哈哈】 【他们医生说的都是狗屁,急性阑尾炎而已,怎么会死呢!一定是太迟送诊了,你的老师没看到你的难过,是他耽误了时间!!!我不能原谅!】 【我不相信,有里,你怎么会躺在那里?明明早上还跟爸爸吵架了,现在怎么不跟爸爸说话了】 从后往前翻,仅仅是瞥到几句破碎的情绪记录,已然能确定外守一就是杀害他父母的凶手。 诸伏景光一把合拢了本子,将其作为证据捏在手里。 “zero,我找到凶手了。”他背对着幼驯染,十分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这一刻,降谷零理解了他的心思,走上前揽住诸伏景光的肩膀。 “hiro,我们会帮你的。不管他是死是活,我们都会找到他。” 9、救援 他们继续寻找房间里还没找过的线索。当降谷零从床下搬出一个箱子并砸破锁芯后发现里面藏着的竟然都是炸弹。 ——那家伙还想做些什么! 炸弹是遥控式的,虽然并没有启动,但依旧存在危险。对拆弹并不是很精通的降谷零立马打电话唤来了松田阵平与萩原研二。 而走远的班长伊达航似乎也发现什么,打电话提醒诸伏景光从窗户往远处看。 “那是?”诸伏景光走到窗边眺望。 “是没挂挡的车子。驾驶座里好像有人,但是好像是睡过去还是怎么了,车在不停地从那个斜坡慢慢向前滑行。”伊达航补充说道。 “前面是个水塘!”诸伏景光与降谷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先去救人!” 他们又分成了2拨人,松田和萩原留在现场拆弹,并与爆.炸.物处理班交接炸弹。诸伏三人则赶往了轿车滑行的斜坡。 “景光,找点绳索还有棒槌等可以敲碎玻璃的工具,我已经赶到现场了。车里的人就是外守一,他好像受伤晕过去了,我叫不醒他!现在我努力在前面推着车,但车还是在往下移动。” “明白!班长,你尽力而行,不要被拖下河。” 手机两边都是气喘的声音,一边在尽全力推车,一边则是找邻近的商铺借了工具,一路狂奔。 等两人赶到时,车子前轮的一半已经进入水中。 降谷零在后轮要驶过的的路径处洒下一片图钉。扎破的轮胎加大了地面的摩擦,勉强降缓了移动速度。但是等前轮完全掉入水中,车身就会翘起,整辆摔进水里。 诸伏景光借到的是修剪树枝的枝剪。有比较尖锐的地方,但是并不像专门逃生的锤子好用。为了防止敲碎的玻璃砸到驾驶位的外守一,他敲的是副驾驶的窗子。 他反复在车窗的四个角用剪子的一头敲击,而降谷零和伊达航则按着车子的后备箱,不让车子翘起。但是他俩的力气还是抵不上一个人加一辆车的重力,等诸伏景光把整扇玻璃敲碎,车子已经一半跌进了水里。 水沿着缺口进入了车内,更加重了车的重量。 更糟糕的是外守一整个人被安全带捆在车子上,并不会随着水漂浮。 “我进水里把人拖出来。”诸伏景光犹豫片刻,下了决定。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条人命,他不可能因为对方是杀害父母的凶手眼睁睁看着对方淹死。 “hiro,小心,憋不住气或者没有力气一定要先浮上来,我可以跟你换!”降谷零担忧说道。 “我也是,不要逞能!”伊达航也补充说道。 诸伏景光笑了笑,比了一个“ok”的手势,便一跃跳进了水里。 不远处,站在高处的男人看到这一幕,手猛地搭在了窗轨上,那双蓝色的眼里似乎翻涌起了狂风暴雨,冷得可怕。 良久,他抬起手臂捂住了眼睛笑出了声。 “不管怎么样,你都会选择救他。我知道的,早就知道的。” 昨夜那枪子弹他射歪了,并没有完全要了外守一的命。 发泄完自己的怒气后,他还是选择将最后的结果交由诸伏景光抉择。 在知道他们赶来后,他将肺部受伤,失去力气昏迷的外守一绑在了车上。等看到人到了洗衣店,车子的挂挡就会提起沿着斜坡滑下去。 整个过程中,外守一可能会流血而亡,也有可能车子跌入水里窒息而亡,或者是在营救过程中车子进水溺亡。 只要诸伏景光他们多犹豫一秒,少出一份力,这个人最后的结局就是死亡。 但是他们都在尽全力拯救车里的人,谁也没有放弃。 如果外守一真的活下来,那也是命不该绝吧。 至少这次他们不用收到炸弹的威胁……外守一也被他折磨了一通。 苏格兰撑直了手臂,抬头仰望着天空。 天灰蒙蒙的,乌云在不断堆积聚拢。 ——上天啊,你要给我一个怎样的答案呢? …… ——我不是圣人,我也想过就让他沉入水底就好。 诸伏景光划动着手,从车窗里钻进去。 ——我只要装作解不了安全带,或者带不出人,谁也不知道。 思绪跟手上的动作分成了两部分。诸伏景光憋着气,十分稳当地找到安全带的卡扣,他将人抱着游到副驾驶的车窗附近。 由于水压,他无法打开车门,人只能从车窗处送出去。 一直在观察水下动静的降谷零上前做了接应。他也跳进了水里,协助幼驯染将昏迷的外守一往窗外拉。等完全出来后,便抱着人游出了水面。 在水下憋了2分多钟气的诸伏景光爬出车窗后失去了力气。在不小心喘了一口气后,水“噗噗”进了口腔,他朝着水底跌落而下。 “零,注意景光!水面在冒泡,他应该是气不够了!”伊达航大声喊道。 将人推上岸的降谷零再次扎进水里。 ——坚持住,hiro! 他奋力往下游,抓住幼驯染上扬的手臂,再往下抱住了对方的身体,托着对方冲破水面。 “哗啦——”诸伏景光半个身子趴伏在水面上,黑色的发丝贴着脸颊,大口大口呼吸着。 “先上岸。” 后来钻出水面的降谷零又推着他先后爬上陆地。 随后只听一声巨响,汽车在没有人的阻拦下完全掉进了水里,高高溅起了大片水花。 “累死了!” 伊达航也跟着降谷零两人躺倒在地。他感觉两只手臂都废了。 “给相关部门打过电话了吗?”降谷零问。 “我让松田他们打了!警视厅,救护车,汽车救援都联系了,我好像听到鸣笛声了……” “外守一怎么样了,班长?”诸伏景光从缺氧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立马询问。 “情况不妙。我给他做过心肺复苏,呛出了一点水。但是他好像失血过多,又陷入昏迷了。” 片刻的沉默。 诸伏景光起身看着那个他追寻多年的凶手轻声道:“你可不能这样轻易死去啊……必须要用一辈子为你的罪行赎罪。” …… 救护车拉走了人。外守一在重症监护室待了半个月醒了过来。 虽然醒后他的精神并不是很正常,一直念叨着是诸伏景光要杀他,但有着警校的不在场证明完全能洗脱诸伏景光的清白。 “事到如今还想反咬我一口吗?”诸伏景光气笑了。 “他当年的作案证据确凿,如今还在卧室里找到了炸药,有疑似危害他人的嫌疑。不管怎么说,等他能下床了,必定要接受法律的审判。” 降谷零在一旁安慰道。 他们已经回到了学校,一些消息都是通过鬼冢教官传递。 听说那时他们不顾危险救了凶手还协助拆了炸弹,鬼冢教官十分欣慰地拍着五个人的肩膀说他们做得很好。 “不过之前闯祸的惩罚还是不能省啊,减掉一周,下周的澡堂还是你们几个去清洗啊!” 大伙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话说回来,那个寄信给你的和对外守一下手的会是同一人吗?” 吃晚饭的时候,几个人又谈起了这个问题。 “感觉是专门引小诸伏过去的啊!我们也才知道小诸伏在调查这件事,又怎么恰好就有人把相关线索寄到你手里?小诸伏,你有没有对其他人提过这件事?” 萩原研二一针见血将问题的关键剥离了出来。 诸伏景光拿着汤勺的手一顿。要说有想法,他的确想到一个人——春日老师。 那个夜晚他将心事单方面诉诸于那人,虽然有几句短小的争论,但总体气氛是和谐的。 总不至于为了验证自己的观点,想要证明给他看吧?只是一个普通的宿管老师,哪里有通天的手段策划整件事? 诸伏景光好笑地摇了摇头,心想太荒缪了。 “zero,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不,我没有告诉过其他不认识的人。” “不要有压力,那人只是针对外守一,大概曾经也是外守一的受害者。他或许知道你也是受害者,所以想让你去看他的下场。” 降谷零拍了拍幼驯染的手,笑道:“好了,这些事还是交给警察调查吧。总不至于我们救到了外守一,他反而怪罪我们吧!” “这周末放假我们出去放松一下吧,一起去参加联谊怎么样!”萩原研二左手握成拳头,一拳敲右手掌心。 “不要!”松田阵平吃完将餐盘一推,双手枕着后脑勺靠在墙边。“跟那群女生完全没有话聊啊!” “联谊的话我就不去了。”伊达航摸了摸后脑勺,露出了羞涩又甜蜜的笑容。“其实,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欸?”其余四人都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咳咳——”诸伏景光拿拳头捂嘴偷笑。 “没想到我们几个,还是班长最先脱单啊,我还以为是萩原呢!” “是啊是啊,hagi你行不行啊!参加好几次联谊了吧,怎么没有成功的呢?”松田阵平搭上了幼驯染的肩膀调侃道。 “哎呀!不如这次我们去唱卡拉ok吧!班长把你的女朋友一起叫来,我们认识一下!” “hagi,你这个话题转得真生硬!”松田阵平乐呵呵笑了。 “感觉不错!认识的人才玩得起来!”降谷零倒是认同了这个主意。 “好啊,那我等会回去给娜塔莉打个电话!” “那就说定了,我们五个人,加上娜塔莉……呀!我好像看到春日老师了!”萩原研二突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跑到窗边向路过的苏格兰挥了挥手。 “春日老师,晚上好啊!” 那问好声把路边的鸟儿都惊得张开翅膀飞离树枝,苏格兰自然听到了。 他微微偏过头,眼神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 “我说,春日老师,周末要不要跟我们出去玩,一起去唱卡拉ok?”萩原研二将两只手掌抵在了嘴边。 周围还在食堂吃饭的同学震惊看来。 到底是多大胆的同期会邀请一个冷面扣分的老师去玩耍的!不要命了啊! “喂——春日,来呀!”松田阵平也趴上了窗户。 苏格兰随意抬了下手拒绝,扭头继续往前走。 “降谷,班长,你们快跟着我把他抓住按倒!诸伏,hagi,你们俩赶紧使用温柔攻势把他拿下!这家伙吃软不吃硬!”松田阵平手往外一指,眼里闪过势在必得的光芒。 他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追着苏格兰而去。 你呀你,松田,不就是在专业技能上被春日老师嘲讽了几次,就跟对方犟上了? 其余几人当然是要支持松田,收拾掉餐盘,跟着追了上去。 10、唱歌 苏格兰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那天食堂偶遇五人组被抓住叠叠乐后,感觉自己的威严毁于一旦了。 他当然不能暴露自己的武力,被三个比他高大的大猩猩扑到在草地上,堵住退路后,他一脸无奈。 而另外两位在两边左一句“拜托”,右一句“求求了”的攻势下,他终于松口了。 “好吧,我去我去!” ——只能是看在诸伏景光的面子上,哼! 时光已到了夏日炎炎的时候,他们选择傍晚出游。几个青年人都是穿着短袖短裤,清凉出门。唯有18岁的苏格兰还穿着长袖长裤,甚至还不怕热地披了一件长款衬衫。 但是他上身穿着黑色t恤,正面印着一只展翅的白色蝴蝶,搭配紧身的黑色牛仔裤。外套是纯白色衬衫,简单中意外透着几分性感。 嗯,如果忽视那张普通的脸。 刚见面,几个人就忍不住多看了苏格兰几眼。 “再看,把你们眼珠挖出来!”苏格兰露出了阴森的笑容。 不知怎地,松田阵平从那抹笑容中感受到了一丝熟悉。 啊,想起来了,他笑起来有点像他捡的那只黑猫。 在自己自说自话打扰他发呆的情况下会转头对他瘆人地笑。 还有那双眼睛—— “喂!春日!你的瞳色怎么变蓝了?看上去跟诸伏一模一样?“心直口快的松田阵平走到了苏格兰的身边问道。 “你为什么不叫我老师?” 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反而因为称呼受到了诘问。 松田阵平脱口而出:“因为你看上去不像老师!叫你老师总感觉被你占便宜了!” “啪——”他的额头受到了速度过快的重击。 松田阵平凄惨地捂住额头。 “你干嘛……说实话不行啊!” “不尊师重道,该打。” 矮了几厘米的苏格兰抱着双臂,手搭在手肘处轻轻敲打,歪头嗤笑,嘲弄意味十足。 随后他甩下了松田阵平率先走了。 “好讨厌的家伙……”松田阵平嘟嘟囔囔跟在队伍后面,眼里却闪过一丝深思。 ——这个家伙的拳头,我为什么每次躲不了?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宿管员吗? 他们在唱卡拉ok的地方碰到了接娜塔莉过来的班长两人。 留着金色短发的女孩羞涩地冲大家点了点头,介绍了自己。其余几位大男生也瞬间举止端正了许多,立正鞠躬,礼貌问好。 娜塔莉目光温和地注视着这群大男孩,直到见到最后一个背着琴盒的男生。 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气质冷峻,与他的名字“春日裕树”看上去完全不相称。她也没听伊达航提过这个名字。 她眨了眨那双天空一般澄澈的透蓝眼眸,好奇地多盯了一会。 “春日君,您是带了吉他过来吗?” “啊,嗯。”苏格兰怔了怔,没想到这个女孩会与他说话。 “那么待会我们会听到你的演奏吗?”她合着双手放在脸侧,一脸兴奋的样子。 “也许吧。”苏格兰不自然地握紧了背带。 他会一点吉他,但是不够娴熟。要说更擅长弹奏吉他的,那必然还是诸伏景光。他也是闲着无聊,跟着学了一些简单的旋律。 苏格兰不动声色用眼角瞟了站在一旁的诸伏景光,又飞快垂下眼睫。 干他们这一行都明白,吉他只是遮掩的,琴盒里真正有用的是拆解成零件的狙击枪。 不走运的是,今晚他又被琴酒临时派了任务。如果时间到了他们还没结束这趴,他得中途离开。 “好期待!”娜塔莉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随后与伊达航深情对视一眼。 而这个笑容却让苏格兰背部变得僵硬。 他打定主意要缩在角落里当个安静的听众。 昏暗的包厢里,苏格兰紧跟着诸伏景光落座在最右边。打开灯光后,屋子中央的七彩灯不停变换着颜色与图案,旋转后的灯光一一落在每个人的脸上。 这是苏格兰第一次参加这种集体活动。至少他活过的18年里,组织绝对不会搞这种团建。 萩原研二参加联谊的经验丰富,自然不怵展露歌喉,率先演唱了一首当红电视剧的主题曲。上半首情感充沛,音准基本在线,下半首松田阵平兴致勃勃拿起话筒加入合唱。 下一秒,歌声从天堂坠入地狱。 苏格兰捂着耳朵,不敢相信。 ——我说松田阵平,你对你的唱歌水平没有一点逼数吗? 松田阵平一曲没过瘾,接着点了第二首。 萩原研二能说什么,只能宠着他的幼驯染,跟着一起合唱试图拉回音准,结果自己被带到沟里。 ——松田阵平,适合而止吧! 我忍! 忍无可忍! 苏格兰捡起桌上的一个瓶盖,精准朝松田阵平后脑勺掷去。 “动人”的歌曲戛然而止,松田阵平向前踉跄一步,差点跪倒在地。 他将话筒塞到萩原研二手上,捂着后脑勺转过头瞪向坐在角落的男人。 “别丢脸了,赶紧下来!”苏格兰嘴唇翕动,并不发声。 松田阵平看懂了唇语,唱歌的道心再次破碎了。 ——真的有那么难听吗? 他以为自己进步了,鼓起勇气拿起话筒,依旧换来下辈子的内向。 松田阵平恹恹坐回位置。 萩原研二也不接着唱歌了,把话筒递给了唯一一对小情侣。 伊达航和娜塔莉对唱了一首甜蜜小情歌,在几个单身狗的起哄声中,两人结束后亲密地献上了一个拥抱。 “你要试试吗?春日老师?”诸伏景光感觉特意被拉来的男人被冷落了,独自缩在角落里喝着汽水,吃着薯条。 所以在换人的空隙里,他拿过话筒,将其中一支递到苏格兰的面前。 “和我一起唱歌吧!”他的眼神里带着鼓励。 ——唱歌是怎样的? 苏格兰张了张嘴,想不明白,唱歌该怎么发声呢? “如果不想唱歌,弹琴怎么样?有想弹的曲子吗?” “《駅》吧。”苏格兰终于有了回应。 “欸?你也喜欢这首歌吗?” 诸伏景光眼睛一瞬间睁大了,内心涌现的惊喜令他忍不住抓住了苏格兰的手。 ——嗯,因为听你哼唱过很多次,在梦中,你很喜欢。 “什么时候搞起这种文艺的东西来?”记忆中他世界里的琴酒曾不屑地问过他。 “我高兴。反正不是弹给你听的。”他回道。 诸伏景光松开手,去点歌台里选了这首歌。苏格兰留恋般搓了搓指尖,将吉他从琴盒里掏出来。 失去吉他的琴盒依旧靠墙耸立着,降谷零多看了几眼。 那里面还装着其他什么吗?他想。 但随后hiro与春日老师的合作引走了他的注意。 降谷零知道歌曲大概描述了在车站偶然见到昔日的恋人却擦肩而过的故事。虽未体验过爱情的滋味,但hiro其实是个很容易共情的人。 春日裕树吉他声轻缓细语,弹出了一种烟雨朦胧的氛围。hiro浅浅吟唱,唱出了离别的不舍。 就算不是恋人,友人之间的分别也格外令人伤感吧。降谷零不敢想象有一天他会跟陪伴多年的幼驯染分离。 在忧郁的曲调声中,降谷零祈祷他的幼驯染未来能一切顺遂,永远永远不要有分别的那一刻。 结束后,诸伏景光主动拥向了苏格兰。苏格兰能闻到对方衣服上淡淡的柠檬味。他收紧了手臂,将头搁在诸伏景光的肩膀上,贪婪地汲取传来的温暖。 ——不想去杀人,能多抱我一会吗? 降谷零盯视了一会,觉得不对劲了。 这家伙也抱太久了,黏黏糊糊的。 他脑内的雷达响起,不好,幼驯染要被抢走了! 降谷零跳到两人中间,用手切割两人的距离,然后一把抱住幼驯染的手臂囔囔道:“hiro,下一首和我一起唱吧!” 苏格兰:盯…… 欢乐的时间过得很快,苏格兰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到了和琴酒约定的时间。他背起琴盒准备先行离场。 “周末也去打工吗?”诸伏景光问道。 “周末才是人最多的时候呀!”苏格兰拒绝了诸伏景光的送行,独自一人下了楼。 琴酒的车停在街角的隐蔽处。 苏格兰边走边将身上的白衬衫脱去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并从琴盒里掏出了一顶黑帽子压在头上。 一身黑的他融入人群之中,又在夜色的掩盖下坐上了保时捷356a。 “苏格兰,不要太沉迷于和那群警校的玩过家家。” 车子启动后,副驾驶的琴酒叼着烟警告道。 “怎么?你嫉妒吗?”苏格兰目光一凛,发消息的手停在了手机的表面。 他掀起眼皮似笑非笑说道:“你想我陪你玩吗?” “我吐了!” 苏格兰捂着肚子笑了起来,仰倒在了座位上。 “话说回来,朗姆的换酒计划并没有很顺利。心理治疗室的那个新代号成员只能下套几个心思浮躁,能力不出色的警校生。还不如我去发展几个可靠的线人。” “做好你自己的事。越界了朗姆会反过来对付你。” “他现在还不敢对我做什么吧?还在想方设法调查我的身份吧,毕竟我可是被你领到boss面前见了一面就得到代号了。” “不要将想跟我绑定的意图表现得那么明显。”琴酒冷笑一声,将烟头丢出窗外。 “你还是不信我和你关系好。gin,你要相信,我是最值得信任的。”苏格兰始终噙着一抹笑容。 未来你的属下,大多数可都是一群掺了水的卧底! 保时捷飞驰而过,下楼买烟的松田阵平在便利店的玻璃窗上瞥见了车上一闪而过的黑色影子。 是错觉吗?车里坐的人好像他捡了逃跑的那只黑猫。 他猝然转头,身后车流交织,街灯冉冉,光影交错,并未找到那辆复古的黑色保时捷。 松田阵平揉了揉脸,过了马路沿原路返回。他的眼神轻飘飘瞟过楼道外的那个垃圾桶。 啊,谁把白衬衫丢了? 他想。 11、爬床 苏格兰意识到之前因为过度关注诸伏景光,他丧失了一部分对外界的警觉。 他十分熟悉琴酒,自然能品出他话语中隐藏的信息。 boss接纳了他,但是并没有信任他。在研究任务小组成立之前,他表面上跟着琴酒做任务,而实际琴酒何尝不是在替boss监视自己呢? 接下来不应该和这群人出门,万一在琴酒那里留下印象,后续……好吧,其实他也不是很在乎这群人,谁叫诸伏景光在乎。 朗姆估计也会让那个心理医生监视他。但是,朗姆应该也不会想到,这个在专业领域里进修后的代号成员现在已经成为了他的人。 当年他也是经历过组织多次洗脑的,如果不是梦到平行世界的诸伏景光,他永远不会记得自己的过去。 把当初用到他身上的洗脑手段再结合组织的新药,洗脑一个意志力并不坚定的女人,简直轻而易举。 苏格兰坐在心理治疗室内,无聊地趴在桌子上听夏川芽衣汇报她的工作。 是的,她会在向朗姆报告任务进度之前会先与苏格兰确认。其实有时候只需要递上纸面报告,但夏川总喜欢找各种理由当面向他汇报。 有时候被景光他们看见了,总会一脸担忧,以为他有什么心理压力。 我去,这真是一个好理由呀! 苏格兰一拍桌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不听了,把汇报发给我就行!”反正刚才一直也没听。 他迈着轻快的脚步回到员工宿舍里,迅速给自己摸了一个憔悴妆。 ——景光景光,你看我最近心理压力那么大,今夜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呢? 这么说,心软的景光一定拒绝不了吧! 苏格兰双手撑着脸颊手肘抵在桌子上,屁股上无形长出的大尾巴左右甩动着,又劈里啪啦敲打着地面,止不住的快活。 他好想念景光的怀抱啊! 夜晚,结束训练的警校生一个接一个回到宿舍。为了在熄灯前洗完澡,走廊上都是跑动的学生。 在太阳下晒了2个月左右,诸伏景光白净的肌肤晒黑了不少,腿上和手臂的肌肉线条更加分明,青年穿着白t恤,湿漉漉的汗渍将衣服粘在了身上,显露出了八块流畅的腹肌。 他肩膀上搭着一块白毛巾,一进宿舍就冲坐在窗前的苏格兰挥了挥手。 苏格兰也小幅度挥了挥,另一只手则挡住了想要袭击他头顶的那只手。 “可恶,又被挡住了。”松田阵平袭击不成功,又迅速奔回了自家幼驯染身边。如果他逃得不够快,就会被反击。 “hagi,春日以前一定练过,我已经进步很多了,怎么还是被他挡了!说不定他是哪里退役的警察。” “那小阵平还需要多练练啊!看到目标了吗,先打败那个警校第一吧!” 萩原研二两人就跟在降谷和诸伏身后,他的小声耳语不出意料被降谷零发现了。 降谷零转过头,小麦色的肌肤流淌下的汗水无端为本人增添了几分野性。他勾唇一下,冲松田阵平挑衅地勾了勾手指。 “松田,你还差得远呢!” 松田阵平炸毛了,整个人扑上去,降谷零脚底抹油,一口气从一楼跑到五楼的寝室,直接进门上锁,在屋里再次用语言攻击:“我都说了,你还差得远呢!” 诸伏和萩原自然也是加快了脚步跑上楼。 哎?你问班长怎么不在? 他早就在电话亭蹲好位置,谈了恋爱的伊达航每天都跟娜塔莉有说不完的话。 苏格兰对此见怪不怪,对着手机看了好几次时间。熄灯后还会随机查寝,而这群警校生呆了两个月了,在苏格兰值夜班的那天绝不会挑战他的权威。 钥匙串碰撞的声音清晰地在每个楼层里回响又渐渐远去。还没睡着的警校生稍稍有些疑惑,今天春日老师是不是检查地特别快?等会该不会杀一个回马枪又来抓人了吧? 钥匙串声音停在了诸伏景光的门口,随后是钥匙插入锁孔的旋转声。 屋内在床上躺下的诸伏景光睁开了眼。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眼见开门的家伙踏入了门内,又轻轻合上了门。 唔? “春日老师?是你吗?”他小声呼唤一句,紧接着问“是有什么事吗?” “没吵醒你吧!”苏格兰打开了暖光色的照明灯。 穿着一身长袖长裤的黑色睡衣,头发略显凌乱的男人面色苍白,眼底挂着一副黑眼圈,看上去很虚弱的。 诸伏景光下意识握住了对方的手询问:“你还好吗?” 握住的指尖带着凉意,而对方反手将他的手握紧了。 “景光同学,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是上次你偷溜进资料室我替你掩盖的交换要求。” “是一个人睡不好吗?”诸伏景光往里侧挤了挤,翻开毯子,拍了拍床板。 “来吧!当然可以一起睡!只要你不嫌床小。还有,这个不用算作要求。” “你说的哦!”苏格兰握着诸伏景光的手,十分迅速地爬上了他的床。 他占了小小的地方,与诸伏景光之间隔出了一个拳头的距离,左边手臂甚至掉出了床外。 “你这样怎么睡得着?进来一点吧,还有位置呢!”诸伏景光察觉到了,戳了戳身旁人的肩膀。 他侧过身子,两人之间的距离就更大了。 “我们都侧着睡,地方就够了呢。”这时候他说话的气息都吐到了苏格兰的脸颊上,痒痒的。 “嗯。”苏格兰摸了摸右脸颊,翻过身子背对着诸伏景光。 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响,随后半块毯子搭到了苏格兰的身上。 两个人的心跳都有点快。 窗外蝉鸣不止,蛙声阵阵,夏日的燥热无孔不入。即使对着吹风扇,身上不知不觉还是冒起了一层薄汗。 原本打着想要贴贴同位体心思的苏格兰开始打退堂鼓,一动不动缩着身子。他怕自己一动,身上的汗就会沾到对方的身上。 会很恶心吧。 可是要是睡着了不小心碰到了怎么办?干脆睁着眼睛一晚上不睡吧…… 从诸伏景光的视线看,睡在身边的人紧绷着肩膀,直挺挺地躺着,完全没有放松。 是在害怕什么吗? 诸伏景光轻轻叹了一口气。 “老师,需要我唱歌哄你睡觉吗?”他向外面挪了挪,伸出手从背后虚虚拢住了对方的身体。 诸伏景光感觉对方的身体更加僵硬了。 “可以放轻松一点吗?你是讨厌我碰到你吗?”他拍了拍苏格兰的手臂安抚道。 “不是的……” ——你是第一个给我拥抱的人,我怎么会讨厌呢?我只是怕我的触碰惊扰你。 “那我就放心了。” 诸伏景光的手依旧搭在他的手臂上,伴着哼唱的曲子有节奏地拍打着。 两三首哼完后,声音渐渐轻了起来。手也如飞鸟停歇般静静停在了他的胸前。 ——怎么把自己先哄睡了? 苏格兰弯了弯眉眼,身子往后面靠了靠。这样后背贴着他的前胸,被真正环抱住了。 真好,是他渴望的光。 …… 等第二天醒来,苏格兰发现他睡觉的方向变了。他不止脸埋在了诸伏景光的胸肌里,手还搭在了对方的腰上。 诸伏景光还没醒,或许是自己滚进对方的怀里太丝滑,诸伏景光也很自然地揽过他。 好亲密的姿势,那个降谷零肯定不会跟景光有那么近的距离吧! 苏格兰甩甩尾巴,得意了一秒钟,随即又丧气地怀疑诸伏景光是把他当小孩子哄了。 谁会唱歌哄老师睡觉! 苏格兰默默挪开诸伏景光的手臂,板着脸从床上跃了下来。 风扇依旧呼啦呼啦吹着。闹钟时针还指在5点和6点之间,天空已经泛起了白。再过不久,附近这几间宿舍就会起动静。 一个普通的警校生每日从早起锻炼开始,训练,吃饭,睡觉,周而复始。而一个组织成员则常常不知白天黑夜,吃饭睡觉是围着任务进行的。不规则的生活令他们陷入恶性循环的追求刺激之中。 苏格兰静悄悄离开房间,面对朝阳伸了一个懒腰。清晨的风吹拂着发梢,鸟儿三三两两,在树枝中穿梭打闹,偶尔会停在某扇窗前“啾啾”叫早。 从前他不会注意这些。 风与鸟儿是意外的象征,风速和风向的变化会影响子弹的行径路线。鸟儿无序的飞行路线也会带来麻烦。 作为一个狙击手,再美丽的风景都会转化成一个符号,一个数字。 但是,他不仅仅是一个狙击手。 …… 诸伏景光被闹钟吵醒了。 多数时候他都会比闹钟早醒,但今天好像被按下了生物钟,贪婪地多睡了一会。醒来看到床铺一边空荡荡的,他表情有些怔忪。 已经离开了呀…… 不知昨夜老师是否有睡好? 他拿手臂抵在额头,又在床上躺了一会。 他其实是个边界感比较强的人,并不喜欢有人随随便便入侵他的领地。那么他昨天为什么那么轻易接受春日裕树和他睡一张床呢? 接纳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事,原来对方早已悄无声息融入了他的地盘。 对外披上带刺的盔甲,却对他露出柔软的的肚皮。怎么忍心拒绝呢? 和好友同榻而眠是很正常的事。老师好不容易之前看上去气色好多了,这段时间却经常去心理治疗室,昨天看还有黑眼圈,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要是能与他说说心事就好。 不过,他怎么会哼着歌先把自己哄睡了,想到这,他笑出了声。 12、射击 此后几天,诸伏景光一直没有见到春日裕树,也就没有机会询问他那天是否睡好了。 问起另一个宿管员,说是临时有事请了好几天假。 在担心之余,他好像感觉身边少了什么,空落落的。 不过今日实操演练的时候却见春日老师来给鬼冢教官送了一沓资料。两人并不相识,应该是别的教官顺手拜托他跑腿的。 春日老师似乎对这次的演练充满好奇,在询问是否可以观摩后得到了恳首,便站在一旁围观。 整个班级以8人一组,根据抽签抽到的不同主题,考验个人以及合作能力。几位教官会从学生扮演警方的临场反应,人质受伤程度,歹徒是被抓还是逃脱等各个角度进行打分。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分到了一组,还都是警察的身份。其余人除了2名犯人和一名人质也都是警察。 他们的主题设置为被拖欠工资的打工人绑架公司社长,意图讨薪。 拿到试题后他们可以各自选择一样道具,然后有10分钟的讨论时间。时间很紧张,警方五人以降谷零为首分配了各自的任务。 两位打工人绑架犯率先选择了手枪和炸弹。这算是所有道具中最有用的,他们只要保证从人质手中讨到钱并且能活下来即可。 人质则需要保持抠门狡猾的社长人设,减少受伤并活下来。他能选择的只有纸币的数额。 而警方看上去人多势众,实际上却处处受到压制。看完“绑架犯”的道具选择后,降谷零与诸伏景光内心对他们的方案大致有了推断。 诸伏景光因为枪技不错被任命为狙击手远程射击。降谷零主要充当安抚绑架犯的谈判人员,他选择了最没用处的道具一瓶水。其余两人作为在近处掩体的突袭警察,拿了盾牌以及电击棍。还有一名则需要去拆弹。 “歹徒”一人持枪将人质挟持到搭建的天台上,另一人则布防了炸弹作以威胁。 扮演人质的开始胆子大,跟着“歹徒”东扯西扯就是不明确给具体金额,“歹徒”代入进社畜就很生气了,用枪顶住了“人质”的脑袋,命令另一人按下定时炸弹的遥控按钮。 10分钟的倒计时,炸弹虽然是个哑弹,但如果没有正确拆除,就会被判爆炸。 降谷零还在前方安抚“歹徒”的情绪,按照他们的需求做出让步和协商。而后方自认拆弹技术还不错的青年却是头脑混乱,对着几根杂乱的线路手足无措。 五分钟过去了,他没拆除多少,连后面一组等待的松田阵平都看得着急了。 “他在干什么?降谷他们不会因为这部分输了吧!” 另外两个“警察”似乎也不擅长拆弹,对着降谷零偷偷摇头。无奈,降谷零只能让幼驯染去协助拆弹。 事实证明,就算是大腿也要遵循木桶效应,为短板不得不调配人力。 苏格兰看到诸伏景光跑到炸弹处,手持的狙击枪被放置在地上。 当然枪里的也不会是真的子弹,只是特殊的能留下标记的彩弹。 他偷偷往他们这靠近了几步,专心盯着景光拆弹。 而此时降谷零的话语让歹徒陷入考虑之中。他身后的一个同伴自认抓住了机会,在没听到降谷零下一步指挥后,自作主张冲出来想制伏歹徒。 “歹徒”反应过来,将枪移到了降谷零和冲上来的警察中间。 降谷零怒喊一声:“不要过来,快蹲下!” 喊声将“歹徒”的注意力引到了他的身上。 “咔嚓”一声,枪的保险栓被打开。枪口对准了离他更近的降谷零。 不对,声音不对! 那枪里是真的子弹! 苏格兰陡然抬头,目光直射持枪的人。眼见对方即将扣下扳机,他大跨步向前,跃进演练场地,捡起诸伏景光放在地上的狙击枪。 没有丝毫犹豫,他用更快的速度开枪,射出的彩弹恰好在扳机完全扣下的前一秒击中“歹徒”拿枪的手。 冲击力迫使枪口转移了射击方向。 “啪——”子弹对空鸣响,枪口冒出一缕白烟,空气弥漫着不该出现的硝烟味。 而枪的后坐力也使“歹徒”带着“人质”齐齐跌坐在地上。 “我刚刚差点杀人了?” 扮演“歹徒”的学生脸冒冷汗,颤抖着嘴唇将枪丢了出去。 没错,如果刚才没有苏格兰那一枪打手,子弹就会射中降谷零。 鬼冢教官立马宣布停止演练,另一个教官捡起了手枪,并将倒地的两人扶到了旁边的休息区。 “zero,你没事吧!”诸伏景光第一时间跑到了降谷零的身边。他伸出手臂让幼驯染有所支撑。 还年轻的降谷零后退一步,靠在幼驯染的身上,从枪响后一直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了下来。他抓紧诸伏景光的手臂,狠狠呼出一口气,才从死亡的阴影下缓了过来。 道具在模拟演练之前都有检查过,为什么会出现真枪实弹?是道具检查不仔细,还是有人偷换了道具? 是学生之间的龃龉还是对警校学生的迫害? 这是一场严重的教学事故。 几位教官立刻封锁了整个场地,现场的每个人都需要接受调查。 “那这场比试不算了?”苏格兰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身边站着的老兄应和道:“自然!是分数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他用一副“你真是拎不清”的表情摇了摇头,但想想刚才可是他身边这位神来一枪阻止了命案,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许多。 苏格兰当然不会在意一个陌生人的想法,随手将狙击枪丢进了道具筐中,准备离开。 哼!早知道不开枪了!要不是那时候想这家伙和景光是一组,中弹会影响景光的分数,他才不会开枪! 就让这家伙直接死了算了!就没人跟他抢景光了! 这般想着,他踢着脚下的石子,身后却传来讨厌鬼的呼喊。 “等一下,春日老师!”降谷零如一阵风远远跑来,诸伏景光紧跟其后。 他挑了挑眉,插着兜转身看向金发青年。 还未经过卧底训练的年轻人经历过生死后,脸上还有残余的后怕,但此刻用异常真诚灿烂的笑容拉起他兜里的手一把握住。 “谢谢你,春日老师!谢谢你救了我!” 小麦色的皮肤搭在白皙的皮肤上有一种反差感,是医务室那次后苏格兰从未想过的再次接触。 ——这是做什么?能不能保持点距离!我才不想和你握手! 这家伙就是见不得他跟诸伏景光亲近,每次都来横插一脚,坏死了! ——区区黄毛,真是碍眼! “谢我作什么?运气好随便射射就中了。”他飞快地瞟了一眼一旁站着的诸伏景光,手悄咪咪从降谷零手心挣开。 ——喂!黄毛,松开点! “嗯是的是的!但是老师您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错,我之前一直以为你讨厌我!没想到……总之,我为之前以为你要抢走hiro的阻拦行为道歉!” 降谷零再次认真地向他鞠躬。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做了!请你放心跟hiro交往吧!当然能带上我最好了!三人行也不是不行!” 降谷零下垂的狗狗眼亮闪闪的,挽着诸伏景光的手臂凑到苏格兰跟前。 “春日老师,你的射击技术看上去超好,有没有时间指导我,咳咳——指导我和hiro一下。” “扑哧——”诸伏景光忍不住笑出了声。 ——zero,你的目的真的好明显啊! 不过,他也赞同幼驯染的想法。 “是啊,春日老师,可以指导我们吗?” 苏格兰无法拒绝被那双海水一样澄清的双眸注视着,那里有着他的倒影。 他张开嘴,情不自禁就要答应了。 “喂!金毛混蛋!我们几个好心在帮忙调查,你却在这里拜师!” 松田阵平的声音由远及近,一阵旋风扑来,降谷零机警地下蹲,躲过了老对手的一击飞毛腿。 人影越过降谷零自然扑向了苏格兰。 苏格兰也往左边侧步,松田阵平摔了一个标准的一字马。 “疼疼疼……拉到筋了!”随即赶到的萩原研二立马扶起了松田阵平。 “小阵平,你不要跑那么快啊!” “哼,再不快,就要被这两个家伙抢跑了!”松田阵平冲着降谷零胸口打了一拳,转过头望向苏格兰,脸上满是热烈的欲望。 “我就知道你这家伙不是一般人!能看懂那些枪械图纸的……喂!春日!你是我们的前辈吧!” “前辈吗?”苏格兰意味不明地冲他笑了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甩了一个栗子到他头上。 “松田同学,你又忘记加尊称了!要叫我春日老师哦!” “唔……好吧!”松田阵平捂住头,没好气地唤了一声:“春日老师。” “你可不要厚此薄彼,请一起指导我们吧!对了,还有班长!”他手往背后一指,伊达航正拿着纸笔盘问接触过道具的同学。 注视到有人望来,伊达航冲他们招了招手。 “啊,我差点忘记了,班长叫我把降谷和诸伏带过去!”松田挠了挠头。 “总而言之,不要做颓废大叔了!你这个年纪一身本领怎么藏得住的!刚刚那一手,实在太帅了!你到底答不答应嘛!” 松田阵平小嘴叭叭叭一顿输出,苏格兰连插嘴的功夫都找不到。 说实话。 “我不想……” 他瞬间收获了四双幽怨的眼神。 13、杀意 暂且不提教学,此次事故在排除一些没有问题的学生后,主要集中在几个接触过道具的学生之中。 但在几个学生一致否认并且没有相应证据证明后,这次调查不得不暂时终止。 苏格兰也受到了盘问,不过由于他是临时过来送东西的,还救了人,嫌疑基本没有。 教官们总不可能用审问犯人的方法对付自己的学生,遵循疑罪从无的原则也不该随便怀疑其中某个人。到了晚饭时间,他们就挥手放了这群学生。 而新的演练则可能要推迟到下周安排。 萩原研二虽然看上去处理人际关系十分出色,和谁都能聊得下去,但抛开他这副热情轻浮的外表,骨子里却有种游离人群的冷静疏离。 正因为对每个人都是一样友好的态度,岂不说明这些人都是他眼中的过客,并不会在他心里留下痕迹。 松田阵平是特殊的。 后来,他也在意起了班上另外三个同期,还有一位奇怪的宿管老师。 松田阵平拉走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后,他并没有跟着一起离开,反而站在苏格兰身边,以局外人的身份分析了整个事件。 “所以,春日老师,你觉得会存在犯人不止一个的情况吗?”他浅浅一笑,黑色的长发在微风吹拂下飘荡着。 这个年轻人看着没有野心与目标,随心所欲,实际上对事件的分析敏锐而细致。 如果不是毕业后被意料之中的炸弹重启炸死,说不定能得到不错的发展。 想起梦里景光得到消息后的悲伤,他似感同身受那般,胸口有针扎过泛起的疼痛。 “有可能。”苏格兰闭了闭眼。 原来死亡的疼痛就算是换个世界,来到现实,隔着灵魂都会传递。 他对不上人脸,但听萩原研二随之而来念出的名字后,他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这些人有好几个都是夏川芽衣告诉过他催眠洗脑有成果的。 “看,那几个人私下有眼神交流,教官们没发现。” “你怎么不把你的想法告诉教官?跟我说有什么用呢?”苏格兰耸了耸肩,他可不像多管闲事的人。 “只是和春日老师分享一个小发现罢了,我又没什么证据。春日老师,不要对我那么冷漠嘛!你明明对小诸伏态度超好的!” 萩原研二将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一部分发丝垂到了苏格兰的锁骨上。只需微微侧脸,便能与那双宛如紫水晶的眼瞳对视。 “你想探究什么?”苏格兰扭过了他的脸颊,往旁边走了一步。 “春日老师,您对我们总是一副若即若离的态度,像是戴着一副面具。怪不得小阵平每次跟你说完后都是气鼓鼓的。” “要是老师能揭开面具,真诚和我们交流就好了。只关心小诸伏的话,我们也会感到伤心的。” 苏格兰微微睁大了瞳孔,被萩原研二示弱的语气惊到。 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的确看出了他的心思。他不需要别的朋友,警察也不会成为他的朋友。 不过,他到底哪里表现出优秀的地方,让这个朋友遍地的警校生生出这种情绪?他已经够咸鱼低调了吧! “你看错了。我对你们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他才不会承认! “这些问题还是跟你的同期探讨吧!我只是个宿管老师!我也没什么本领教给你们!请你帮忙转告他们我拒绝!” 苏格兰冷面回复后不准备多停留,他要去找夏川芽衣问清楚今日发生的这件事。 萩原研二看着苏格兰离去的背影,摸了摸下巴。 “这个男人明明很强却过分警惕啊!可恶,为什么完全不接招呢?” …… 过了平日下班的时间,心理治疗室还亮着灯。 “失败了呀!好可惜。”夏川芽衣的桌椅转了过来,将双手抵在下巴,仰着头看撑在桌面上的男人。 “所以的确是你在那几个学生头脑里下了暗示?” “放心,他们察觉不出我下的暗示,只会以为是自己内心的想法。因为嫉妒警校第一名,便想他受重伤做不了警察。” 夏川芽衣自信说道。 “为什么在没有告知我的情况下做这件事?” “苏格兰大人,你实力强大,我自然心服口服愿意听从你。但是最近看你被那几个警校生迷惑住了,如果你背叛组织……” 话未尽,苏格兰手握成爪,已然紧紧锁住夏川芽衣的喉咙。 “苏兹!”苏格兰喊出了她的代号。 空气在不断流失,夏川芽衣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 生命如此脆弱,只需要再多用一份力,女人的脖子就能被捏断。 “你在质疑我吗?”苏格兰将人往桌上一扯,那双蓝色眼眸酝酿着暴风雪,这一刻组织成员骨子里蕴藏的残忍暴戾在他身上尽数显现。 种豆得豆,被用怎么的方式对待过,那他同样能毫不留情地用在其他人身上——那些他不在意的。 “不……是……”夏川芽衣努力挤出破碎的语句。“杀了那个第一名……就少一名警察跟我们作对……” “我允许你自作主张了吗?朗姆愿意花大量资金和人力实施他的计划,你就按他的做,我不插手。但是我看中的人是我自己出马准备发展下线的,你动手便是在挑战我,而且你就那么简单认为他们查不到你的头上吗……” 如果是外面那群废物警察,很难从不同班级的几个学生中找到共同点。但这一届那些个教官还有诸伏景光他们,推理侦察能力都一等一的强,保不准就查到了心理治疗室。 苏格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手指轻按,尖锐的刀锋便弹了出来。 不带感情起伏的话音落下,苏格兰眉眼上挑,掀起眼皮,暴风雪滚滚而来。冰凉的刀尖闪电般刺进了夏川芽衣的胸口,与心口只偏了几分。 夏川芽衣发出一声闷哼,血迹随刀口溢出,疼痛密密麻麻向四周蔓延。 “这是惩罚,下不为例。” 白刀子带着血光拔出,夏川芽衣克制不住溢出呻吟,人跌回了座椅。没有力气开口说话的女人捂着伤口一味点头,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苏格兰抽出纸巾拭去刀尖的血迹,并丢了一卷绷带给她。 焦灼的空气慢慢降下了温。 夏川芽衣边包扎伤口边小心翼翼询问:“我需要推出一个人认罪吗?” “老实将药物反应与试验情况反应给朗姆,报告上交之前依旧呈现给我看……” 话未完,门口传来犹豫的敲门声。 “夏川老师,你在吗?刚刚我好像听到你那里传来呻吟声,你是受伤了吗?”门外的学生肉眼可见地着急。 “我去里间躲躲,你帮忙应付一下。”夏川芽衣指了指里面,做了口型。 她现在衣着凌乱,血迹斑斑的样子着实见不了人。 苏格兰蹙起眉头,点了点头,随即将桌面整理干净。 屋子里有细微的声响,却没人回应,男生敲门的频率越发高了。 “咯吱——” “夏川老师,你终于开门了……”门还未完全打开,男生就急忙说话,却没想到开门的是他们的宿管老师。 “春日老师,怎么是你?” “你来这里做什么?现在有训练吧?” 苏格兰上下打量这个穿着学生制服的男生,“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春日老师,我,我是身体不舒服来看医生的,就刚刚路过好像听到夏川老师的声音……”他说话时吞吞吐吐眼珠翻上,明显是在撒谎。 “夏川老师没事,我在跟她谈话,她现在在里面休息了,你不要去打扰她。” “好,好。”大块头学生说完有点不甘心,目光还不住往里面瞟,可惜整扇门都被遮住了。 他是特意来找夏川老师的,问个好或者随便聊几句,夏川老师都会温柔地回应他。每日就算不进门,远远看着老师工作也很幸福。 但是他好几次看见春日老师走进这间屋子了。 有时候时间很长,有时候就几分钟,完全不是正常的看诊时间。 他们两个,难道是男女朋友关系吗?如果刚刚他们在做亲密的事,能听到一些呻吟声也算正常…… 正常个屁!他的梦中女神怎么能跟那个长相穿着都很土,脾气也很差的老登在一起!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失魂落魄溜回了训练教室。在接下去的打斗训练中他被打中了好几拳,身旁人都看出他不对劲了。 “怎么了?伊藤,刚刚不是去看夏川老师了?我们兄弟几个都帮你盯着教官呢,你怎么一脸不开心?失恋了?” 伊藤同学“哇”地一声哭出来,边流泪边诉说:“夏川老师怎么能和春日老师在一起?我,我不答应!” “春日老师都可以的话,为什么我不可以?” 暗恋夏川老师的人不少,伊藤无意间的发泄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隔壁的鬼冢班耳中。 “喂!那家伙什么意思,春日老师也没那么差吧!”松田阵平捏了捏拳头,第一个不服。 “他再这样传播下去,谣言都要成春日老师癞蛤蟆吃天鹅肉,死皮赖脸追求到夏川老师了!” “走,让他闭嘴吧!”降谷零也挥了挥拳头,和松田阵平站在了同一战线。 “你们冷静下来,不要打架。”诸伏景光拉住了两人。 听到多数人将这件事当笑话嘻嘻哈哈传播开来,他心里涌现一股难言的愤怒。 为什么要那么说他?春日裕树明明做到像教官一样对规则一丝不苟,严格认真。你们却反过来觉得他故意针对,还对他的私事相貌评头论足,添油加醋。 这是一个警校生该有的道德吗? 那个人很好,如果你走近他的内心,他只会不知所措地将柔软献给你。 你们,不应该祝福春日老师吗? 14、喜欢 “笑死了,隔壁两个班因为打架被集体罚跑圈呢!其中一个还是鬼冢班。” “鬼冢班不是有好几个刺头三天两头被罚嘛!怎么?现在还闹腾到拖其他人下水一起受罚了?” “对,这次还是他们那几个,因为另一个班乱传谣言,他们不爽要求那个班澄清。那边不答应,年级第一他们就下战书,打算用武力要求输的一方答应赢的一方提出的条件。” 将事情交代完毕后,苏格兰回到了宿舍楼中。正坐在窗前思考如何解决下午的演练事故时,路过的两位学生因为聊得太兴奋,让他不得不注意话里的内容。 “那谁赢了?” “自然是鬼冢班那几个刺头。不过后来被鬼冢教官发现两个班级在训练时间打架,罚所有人各跑20圈,打架的还要写5000字检讨。” “那到底为什么事打起来?” “好像是关于春日老师的……我去,怎么在这里说,回宿舍再说。”两人越说越小声,几乎凑近了对方的耳朵边,突然反应过来谈论的对象就坐在他们不远处,连忙闭上嘴巴跑走了。 苏格兰脑门上冒出了无语的黑线。 就不能说完再走吗?诅咒八卦说到一半不说的家伙明天倒霉一整天! 他叹了一口气,去宿舍门口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五瓶水,提溜着袋子去操场打听消息。 不要误会,他跟另外四个不怎么熟,但是单单只送水给景光,肯定有人要嚷嚷。为了耳根清净,他必须雨露均沾。 今夜明月高悬,繁星点点,夏日蝉鸣声此起彼伏为操场上跑动的年轻人伴奏,青春躁动的气息扑面而来。 晚间训练本就消耗了这群学生的体力,跑到最后,大部分人就跟散步似的。 不过两个班较着劲,谁也不想先说不行,硬是走也把20圈走完,可以说能考上警校,他们的心理素质和身体素质都是不错的。 究其原因,两个班都是为了维护自己班的人。 诸伏景光几人等佐藤倍吾跑完后走到他面前,高大的人影黑漆漆的,背光的脸上仿佛打上了恶人的滤镜。 “你们还想干什么!我只是哭诉一下,没想到就传开了。”伊藤倍吾缩起了身子。 诸伏景光率先蹲下身子,拍了拍累倒坐在地上的大块头男生。 “我能理解,但是下次不要随便在背后说人坏话了。春日老师身上有值得人喜欢的品质,你不了解就不要光凭外表看一个人。” 他语气温和如沐春风,完全看不出在劝说无果后是他先提出决斗得到说话权的。 降谷零也蹲了下来。 “下午你也是和我们一起参加模拟演练的吧,你应该看到当时是春日老师开枪打歪子弹救下我。” “我知道,但是那应该是运气好吧!我们其实有点怀疑春日老师跟开枪的同学串通好,想要一招枪下救人来挽回口碑。” 因为他们班之前在寝室里经常被苏格兰抓到违规行为,严重的还有退学的,大家基本对这个宿管员心怀怨气。 “教官他们不是没查到最后结果吗?反正我们班很多人觉得如果没有提前知道开枪的位置,他应该做不出反应。又不是什么神枪手,我劝你们不要对他有那么大的滤镜!”伊藤倍吾说得头头是道。 诸伏景光气极反笑:“原来偏见真的能遮住人的眼睛!” “我亲眼看到的,那就是临时做出的反应!你们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吗?”松田阵平气坏了,要不是萩原研二拦着,他非把这家伙揍清醒了! “算了,清者自清。看到有人误解我们帮着去澄清吧!不过你也要履行和我们的约定,不要传播对春日老师不利的话!” 诸伏景光说完,利落起身。 “诸伏,你没事吧?”回去的路上,伊达航走到他身边。他们这几人就数诸伏景光与春日老师关系最好。他比较愤怒也正常。 “我们班的同学因为下午那件事对春日老师感观好了不少,不会再传播不尊重春日老师的话!” “谢谢你,班长!”诸伏景光重新扬起了笑容。 “谢什么!我还想着下次你和春日老师再弹唱给我们听呢!”伊达航从兜里掏出一根牙签叼在嘴里。 他说这话的意思当然是希望日后大家还能和春日裕树有更深的交往。 苏格兰在他们离开操场的必经之路的单杠上趴着,也不知道他们刚才跑完步和人叽里咕噜说什么,看着还挺不良的! 待人接近了,他抬手喊了一句:“哟!” “春日老师!”几人听到声音特别兴奋地挥手回应,“咚咚咚”跑了过来。 苏格兰从单杠上起身,将五瓶水扔到五个人的怀中。 “春日老师,你是特意给我们送水来的吗?研二酱好感动啊!” 萩原研二张开双手看起来想要给苏格兰一个熊抱。 “收住!都是汗!”苏格兰面带嫌恶,往诸伏景光身边移动了一步。 “好吧好吧!那等研二洗完澡再继续这个深情的拥抱吧!” ——喂!不要对拥抱那么执着啊! 大家各自拧开瓶盖,用水滋润冒烟的喉咙。一瓶下来,身上的热气还没散尽。 “说说吧,为什么会被罚跑?”如今他背着手,耳濡目染学到了几分教师说教的模样,压低的嗓音听起来生死难料。 “就打架呗,还会有什么?”松田阵平挠了挠头,别扭地开口。 “这么壮观啊,全班一起?”苏格兰轻飘飘将眼神递过去,心想你倒是说为什么打架呀。 “一些观念不和罢了。”诸伏景光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说:“反正我们赢了,他们得听我们的。不然……”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随即又笑着开口:“春日老师,您不用为我们担心!” “谁担心你们了?”苏格兰炸毛了,说话语气都变得有些结巴。 “我,我就是路过单纯来听八卦的!” 他们打架肯定不会输,跑圈累就累点又不是吃不消。就是真好奇他们到底为了什么破防?要是不解决好会不会成为以后的弱点? 等一下,解不解决关他什么事?这种事完全不是很在意! 住脑!别想! “八卦,有啊!有人说春日老师您跟心理医生夏川老师谈恋爱了?这是真的吗?”萩原研二眨巴着眼睛问道。 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什么玩意?我跟夏川?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哪个人眼睛瞎了乱传?”他都差点要把人杀了好吧! “别告诉我你们都信了?” 苏格兰叉着腰气鼓鼓地扫视一圈,发现真有人看天看地不看他! “笨蛋松田!”他跳起来又赏了松田阵平一个栗子。两人开始绕着众人转圈。 “春日老师好像变得活泼多了呀!”萩原研二笑眯眯说道。 “毕竟笨蛋是会传染的嘛!”降谷零摊了摊手。 “啊对对对,你们装得好,你们之前不也是那么认为的吗?诸伏,你不是要祝福春日吗?hagi,你还可惜说脱单又被人抢先了!”松田阵平抱头鼠窜后还记得发言。 “而且,夏川老师人美心善,你去追求一下也没关系啊!” “小阵平,你快闭嘴吧!” 几人吵吵闹闹,不知不觉走回了宿舍。 “那么,春日老师,你有喜欢的人吗?或者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楼前树下,绿荫茂密,蝉鸣有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此话竟来自向来内敛的诸伏景光,不过今日他的情绪的确外放了不少。 但好像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会说出来,表情泄露了一丝怔然。 苏格兰转头看他,如出一辙的蓝色眼眸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但是在眼镜框的遮盖下,那像一具放置在橱窗的人偶。这是他吗? 诸伏景光的手指微微蜷了蜷,忍住了抚摸上去的冲动。 他时常能从眼前人身上感受到来自灵魂间的亲近。可是他们并不相像,也没有血缘关系。 不知不觉想了解更多的,也容不得别人指责他。 而有时看向他时,那人似乎早就在注视着他。 “抱歉,是不是过界了?”诸伏景光有些难以忍受这份安静。他怀疑是不是对眼前人产生了一种依赖。 他反复回忆抓住杀害父母的全过程,春日裕树明明不在,但又好像无处不在。送匿名信给他的,惩罚外守一的,那个虚无的形象已经完全被春日裕树所代替。 那人愤怒地落下刀子,却在最后将处决的刀刃交给了他。 “什么是喜欢?”苏格兰专注地盯着诸伏景光,缓缓开口。 “欸?春日老师,你没有喜欢过人吗?让我想想,喜欢大概就是你会不由自主想到这个人,对他有占有欲,每天都想见到他,想要保护他不受伤害,会脸红心跳加速,渴望靠近……嗯,大概就是这样吧!” 虽然从没谈过恋爱,但对此萩原研二颇有心得。伊达航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如果大部分符合算的话,那我有喜欢的人。” 苏格兰思索了一会,吐出了这句话。 “他是我的反面。” 15、救猫 “他?欸欸?春日老师喜欢的是男生吗?”萩原研二惊奇地问道。 “不可以吗?” 他歪了歪头,露出不解的神色。 组织里有教学过类似honeytrap的课程,任务对象可不分男女。不过他不喜欢这种招数,做过一次就放弃了。 而且贝尔摩德观摩过他的honeytrap后,说他还是个小朋友,并没有开窍。不如日后谈几段恋爱,才能真正运用。 谈恋爱,好麻烦。算了吧。 “没说不可以!只能感叹老师您挺有勇气的!”萩原研二没有露出异样的眼神。 “不过春日老师的反面……好像想象不出来啊……” “至少比他温柔!”松田阵平终于能插上一句。 降谷零和伊达航也紧接着调侃了几句,只有诸伏景光沉默不语。 啊,原来春日老师有喜欢的人了啊,那他所以为的注视应该都是错觉。 人真的会被独有的温柔所蒙蔽。 不过,能成为朋友就很好了呀! 冷静下来后他也跟着说了一句:“加油!”。 * 苏格兰观察了几天参与子弹掉包的几个警校生,发现其中一个对降谷零的恶意格外大。从发色,肤色到成绩都被他恶意嘲笑揣测过。 降谷零从小到大听过无数遍这种言论,已经见怪不怪。但是伊达航他们会护着新伙伴,只要他们听到,就会立刻反击回去。 在众人面前丢过几次脸的大谷幸助越发讨厌降谷零,多次向周围人编排降谷零的坏话。 啊,虽然不确定你的恶意有没有高达想要降谷死的程度,但是也不配继续做一名正义的警校生吧。 苏格兰指示夏川芽衣下暗示给大谷幸助,让他自首。其余人则继续还是夏川的实验对象。 他不会对陌生人抱有同情心。善心泛滥有可能波及到自己。用一个恶心的家伙解决一桩案件符合他利益交换的生存原则。 果然大谷幸助向鬼冢教官自首他的“所作所为”后,大多数人都相信了。虽然他后面恢复意识后反悔了,但没有人同情他。 毕竟他今天能因为讨厌降谷零做出这种害人的事,后面又会做出什么呢?他无法在警校继续呆下去了,只能退学。 “夏川老师,你能不能帮帮我!我就算想害降谷零,怎么可能做完坏事去自首呢?一定是有人陷害我!为什么他们谁都不信!老师,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走投无路的大谷幸助在离校的那天早上去了心理治疗室。 夏川老师一如既往美丽温柔,之前每次见过面后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但心里却像是吸了罂粟一样飘飘然的,每天都上瘾般思念着那人,有时一天都是迷迷糊糊的。 也许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吧! “我能怎么帮你呢?”夏川芽衣居高临下看着跪趴在她脚边的男人,眼里生出一丝厌恶之情。 为什么她厌恶的如跗骨之蛆甩脱不掉,景仰的却当她随手可丢的垃圾一样拿捏她的生死。 夏川芽衣摩挲着脖子上苏格兰的掐痕,那种濒死感让她燃起了兴奋,也对眼前人泄露了扭曲的恶意。 “老师,你可以帮我解释,就说评估我的心理状态,并催眠我后能证明我现在说的话才是真的!” “啊呀,但是我不想呢!你凭什么呢!”夏川芽衣一脚踹向他的心口,自苏格兰那日差点杀了她累积的黑泥全部灌溉给了大谷幸助。 大谷幸助从催眠中醒来后,退学的崩溃让他整个人摇摇欲坠。思绪混沌,宛如站在了悬崖。 回到宿舍,他收拾完行李后在走廊上遇见了降谷零。 他满是怨恨地盯着那个害他退学的罪魁祸首,等着与对方互骂,却没想到对方看都没看他一眼,与身边人说着话直接越过了他。 可恶,明明是如此傲慢的杂种,为什么没人看到?就因为成绩优秀就能让人忽视到他的恶劣吗? 我换了子弹又有什么错? 该死该死该死! 这些话只在他心里怒骂,却不敢说出来。 大谷幸助拖着行李箱走出宿舍,看到曾经扣他分的宿管员站在门口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发呆。 他冲着对方竖了一个中指。 随后拖着行李箱走进了日光渐无的校园。 ——好幼稚的动作。 苏格兰从发呆状态中撩了撩眼皮。 不管是猫猫还是鼠鼠都会讨厌长久的炎热。 熬了一下午在室内写完了宿管日常记录和组织任务报告后,他立马扔下笔杆,走到室外迎接久违的湿润。 再过不久,雨会下大吧。这个季节,台风过境是常有的事。 大谷幸助看上去不太好,情绪像是会失控一般。苏格兰见那人并没有笔直往校门的方向离开,反而拐了个弯往学校茂密的树林方向走去,眼里闪过一抹深思。 “轰隆——” 雷声过后,雨丝连成串不间断地砸了下来。 从图书馆查完资料的诸伏景光出门时的确带了伞,不过出门时碰到两位女警校生没带伞并且有些焦急地看着手表,便主动把伞借给了她们。 两位女生推脱着说不用,他举着外套先奔进了雨里。不管怎么说,晚上还有训练课程,他不能一直站在这里等雨。 回去的路上本是专心致志盯着脚下的路,路过小树林处耳朵突然捕捉到几声凄厉的猫叫。 想起平日里那只经常见面的三花和它的小伙伴总在此处出现,捏着外套的手一紧,停下了奔跑的脚步。 它们遭遇了什么? 他放下外套,在嘈杂的雨声中辨别声音的方向。 不一会儿,凄惨的叫声转化成了细微的呜咽,仿佛是在求饶,又仿佛是伤痛的悲鸣。 诸伏景光拨开枝叶过于茂盛的树枝,直接穿过小树林奔到了后面一座废弃的训练基地。 那里曾经因为发生过爆炸案而损毁严重。 当他跑出去第一眼看到小三花被人捏在手里,那人举着小刀在小猫身上比划,而身旁倒着一只血肉模糊不知生死的另一只猫时,难言的愤怒涌上了心头。 他直接冲上去扑倒了虐杀猫咪的恶徒。那人在没有防备时狠狠挨了诸伏景光两拳。 回过神来,举刀刺来,却被诸伏景光侧身躲过。人进入瓢泼大雨之中后,眼睛几乎睁不开。他乱挥几刀后,腹部受到了极大的撞击,然后人被掀翻在地上滑行了半米。 “大谷幸助?你在做什么?”看清恶徒的脸后,诸伏景光拎起对方衣领大声质问,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 “你,没看到吗?”大谷幸助喘着粗气挤出了疯狂的笑容:“我在解决这两只小畜生!” “混蛋!”诸伏景光一拳砸向了对方的脸。 人至少不应该—— 雨水砸在了他的脸上,好像也混进了泪水,流到嘴角,泛着咸湿的苦涩。 拳头再次砸向身下人的时候,手在半空中被握住。紧接着,一把伞撑过了他的头顶。 愤怒被隔绝在了外面,力气也在一瞬间卸去。 看到被虐待的小猫他想到了什么?失去的双亲?无力的自己? 就算找到了凶手,童年的阴影依旧在追逐着他。 苏格兰握着伞柄,指节泛白。 不要脏了你的手。我来替你解决。 他这般想着,蹲下身来,用平和的语气握住诸伏景光的手:“走了,先救猫。” “对,先救猫。”诸伏景光跟着念了一句,混乱的双眸逐渐恢复了清明。 他看向屋檐下,认识的小三花脚底留着血,却没有因为害怕和伤痛躲起来。它依偎伙伴身边,用舌头上的倒刺舔舐着对方的伤口。 可是伤口太多了,血也流得太多了,怎么都止不住。 诸伏景光想将两个小家伙揽在怀里。无奈他全身湿透,并不适合,犹豫了一会,他夺过雨伞,将它们塞到了苏格兰的怀里。 “春日老师,麻烦你先抱着它们吧!” 这回他说话果断多了,甚至在看到苏格兰抱着两团毛绒绒绷紧的神态后笑出了声。 “放轻松,不用紧张。” 走之前,诸伏景光还是好心地将打晕过去的大谷幸助拖到了屋檐下。 已经被驱逐的人即使虐待猫咪,也无法得到判罚。法律不会保护动物。 ——好不甘心只是打了一顿。这样伤害动物和他幼驯染的人为什么不能被法律制裁? 阴暗的想法转瞬即逝。 等两人将猫咪送到宠物医院时,他的心中只剩对毛绒绒的担心了。 即将成年的小三花只是脚上有伤痕,心理有一定的应激,时间久了能养回来。 另一只狸花猫则全身上下都有刀割留下的伤口。医生又是输血又是打点滴,抢救了几个小时后,猫咪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小三花似是知晓了同伴的离世,为狸花猫最后一次梳理了毛发。 此后不知是独自觅食生活还是会找寻新的伙伴,有阴影的小猫目前躲在笼子里,看到任何陌生人都会瑟瑟发抖。 面对诸伏景光和苏格兰,它的状态会恢复正常,所以医生建议他们俩将小猫带回去照顾一段时间。 “春日老师……” “我不养。”苏格兰迅速回答。 “不会强求老师。只不过能不能拜托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想在宿舍照顾它几天……” 诸伏景光边说边打了一个喷嚏。 虽然在等待猫咪治疗的时间里被苏格兰拉着去附近的旅馆开了一个房间,洗澡并且换了衣服,雨中过大的情绪波动还是让风邪入体。 “你生病了。”苏格兰的声音沉了下来。 “应该是小感冒。没关系,吃点药就会好。”诸伏景光难得心虚地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 “生病的你没有资格照顾小猫。”苏格兰弯下腰,两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将诸伏景光困在椅子和他的臂弯之间。 “可是……”诸伏景光感受到笼罩在身前的那股压力,但不得不为了小猫抬头请求。 他又近距离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了自己。 软弱的,如同此时缩在角落的小三花。 16、雨天 苏格兰也被突然打在脸上的呼吸惊了惊,微微仰高了头颅。 被那双清澈的蓝眸注视着,他感觉自己阴暗的心思无处可藏。 ——明明生来就在温室之外生存,为何要装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博取人类同情。 阴暗的情绪滋生时,他连一只猫咪都会恶意揣测。 同伴死了又怎样,倒在你面前,血溅在你脸上,你还不是要为了活下去继续拼命? 讨好他人是个好办法,但你能保证不被抛弃吗? 苏格兰眼里飞快闪过一丝薄怒,仰起的脖子青筋泛起。 他曲起指节在诸伏景光带着热度的脸颊上一抹,说道:“先照顾好自己吧,学会不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不然我会忍不住把你关进我的橱窗里。有坚硬的玻璃保护着你,你就永远不会受到伤害,也不会走向死亡。 我该纵容你吗?我的同位体? 他直起了身子,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我会照顾它几天。你知道,猫养着养着会有感情,我怕到时候和它产生羁绊了,会舍不得放它走。但是我养它被发现,是有可能丢掉工作的。” 指节擦过脸颊,诸伏景光心中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在回过神之前,手已经抬起摸上了苏格兰的头发。 像顺着猫毛一样,一下一下从发根至发尾。凌乱的发丝如同滚落在地的毛线球,但他愿意付出耐心把毛线理好,重新送给小猫。 “答应是要交换一个条件吗?”他眨了眨眼,浮现一抹俏皮的笑意。 “可以哟!” 眼前人总会将善意外包裹一层不讨喜的刻薄,诸伏景光敏锐地感受到他时刻竖起耳朵警惕着任何人的好意。而他帮助别人则需要一个正当理由说服自己他不是白白付出的,这只是等价交换。 到底是怎样的遭遇造成了他这种思维? 比起之前春日老师施加给他的压迫,他更担心对方不正常的心理。 ——诸伏景光,振作起来吧!有人需要你的帮助,而你必须从这件事情里吸取教训。 诸伏景光还是以春日老师一贯接受的方式将小猫托付给他。接受了托付,春日老师便不会置之不理。而日后要怎样改变春日老师的想法,需徐徐图之。 被猜出心思的苏格兰一下子松开了压在椅子上的双手,倒退了几步。他嘴唇微动,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只是从鼻腔轻轻“哼”了一声,随后头一扬,傲娇地吐出“成交”二字。 …… 大谷幸助的尸体在警校不远处的水塘里被发现。那天雨下得很大,从死亡时间和水塘边泥泞的脚印看,警方推测他应该是晚上没看清路意外跌入水里。 他鼻青脸肿的伤口引起了警方的注意,诸伏景光自然一五一十交代了他撞见大谷幸助虐猫后愤怒阻止的过程。 打晕对方后他急着送小猫就诊,将大谷幸助留在原地,而后面察觉大谷幸助神态不对劲赶来的宿管老师春日裕树能为他作证。 大谷幸助口袋里的刀具以及身上沾到的猫毛也与诸伏景光的证词对得上,他最终被认定为意外死亡。 而他为什么会在台风天气往水边走,脚印深深浅浅看起来慌不择路,甚至一只鞋子都掉在了路途中? 无人可知。 依旧下着雨的夜晚,穿着透明雨衣的苏格兰登上了某处高楼的天台上。 将狙击枪组装完毕后,他安静地趴下,人完全与黑暗融为一体。黑洞洞的枪口从围栏中间伸出,安静等着逃逸目标到来。 飞驰的黑色轿车在雨幕中穿行,雨刮器左右摆动,成串的雨珠飞速向挡风玻璃两侧流窜。 骤然,一粒红点出现在挡风玻璃上,开车人紧急刹车,猛打方向盘,左侧车轮在沙石地上压出了深深车辙印子。 红点跟着车子的调转方向同步跟随。叛逃的组织成员心跳到了嗓子眼,他后有追杀的组织成员,前有故意玩弄的狙击手。 如果那人是组织里声名鹊起的苏格兰,他能逃出那人封锁的路线吗? 正这样想着,三枚子弹携带旋转的气流,先后打穿了车子前轮和挡风玻璃。 瞄准眉心的子弹受到了大雨以及玻璃的影响,从叛徒的头顶擦过。他吓出一身冷汗后,汽车前轮塌陷,后轮顶着整俩车往前继续推进,自然向前翻倒。 情急之下,他连滚带爬翻出了车门。 抛却了交通工具,他只能慌不择路地往前奔…… 红点依旧在他转头回看时追逐着,似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砰——”枪响了。 隔着几百码的距离,这次子弹精准地射进叛徒的心脏。 人倒在离车百米不到的距离,坠落时雨花四溅。 “任务完成。”苏格兰观察尸体没有任何动静后,冷静收枪,对着耳麦汇报。 后续会有后勤人员清理现场。完全没有现场搏斗的痕迹给后勤人员减少了许多步骤,只需要将汽车和尸体分解抛弃,雨水会掩盖所有痕迹。 而大谷幸助之死基本也是这个流程。只不过他还是个什么都没经历的年轻人,远处的子弹戏弄地擦着他的身体描边,让他惊慌失措,无意识踏入了苏格兰为他准备的死亡之地。 这次苏格兰根本没有射出致命的子弹,不会游泳的大谷幸助先一步失足跌进了水塘。 “真没用啊。” 空气里留下这句话。 杀死这种弱小的人,他甚至燃不起一点兴奋,身体都是温凉的。要不是他非要在他和诸伏景光眼前发疯,苏格兰根本不想将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 保时捷载着苏格兰从偏远的郊区驶回东京主城区。 琴酒今日只是像豺狼一样咬着叛徒的车,没有多余的发挥,等苏格兰上车后,他没有说话,只不过内心对苏格兰的狙击水平又提高了一档。 “在这里停车放我下来吧。”车里静得只剩雨点砸落的白噪音,伏特加如往日般送苏格兰回固定的安全屋。 他只在那里洗澡和换洗,并不会住宿。屋子四周也没有便利购物的商店。 沿途看到一家宠物店,想着应该给小猫买点猫粮和猫窝,苏格兰便开口让伏特加临时停靠。 宠物店里光线柔和,推开门有风铃吹动的“叮当”声,小猫小狗此起彼伏的叫唤声瞬间把人从阴冷潮湿的地狱拉入温暖的人间。 琴酒坐在副驾驶座上,盯着苏格兰下车的身影,神情莫测。 “大哥,我们要先走吗?”伏特加小心翼翼问道。 “不用。”琴酒点燃了一根烟,将车窗摇下一条缝。雨丝飞进了车内,缭绕的烟雾与之相撞,四下散弥。 “这里有一只老鼠。” …… “小阵平,你在看什么?” 马路对面,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提溜着2袋日用品从商场里出来。 萩原研二顺着松田阵平的视线看到了一辆古董级别的保时捷。这种已经停产的车子能在路边见到,并且保养不错,坐在车上的人不是爱车之人就是有钱之人。 “上次不是错觉,我真的看到了……”松田阵平呢喃说道,随即将手上提着的袋子塞到萩原研二的怀里。 “hagi,我有点事,你先回去!” 他说得急急忙忙的,没待幼驯染回复就已经穿过马路跑了过去。 副驾驶的人打开门出来了,身材高大,肩宽腰窄。他头戴黑色礼帽,黑色大衣之上披散着一袭及腰银丝。 只多盯了几秒,那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朝着他的方向转过了身。墨绿的狼眸扫过松田阵平蹲下身躲藏的车辆,有一种被发现的凉意席卷全身。 直觉告诉他不要直面那个人,他很危险。 可是,他要找的人曾经和这个男人坐在一辆车上,哪怕他并没有完全确定,他也会顺着这条线索找下去。 银发男子的身影消失在了朦胧的雨雾之中。 松田阵平没有多犹豫,装作路人,选择跟了上去。途径那辆保时捷,透过半透的玻璃,他暼见车子后座摆放着黑色琴盒,心脏急剧跳动了一下。 ——和春日的那个琴盒差不多。不过,这是最基本的款式吧。 晃神之间,他一脚踩进一个积水坑,踏破水面就仿佛踩到了地雷,发出了爆炸般的声响。 银发男子停了下来,从腰间掏出一把枪。下一秒,子弹迸发,而松田阵平没撑伞的那只手腕却更早被狠狠拽住,往墙边一拉。 他被拉进了房屋之间窄小的通道,身前是冰凉的砖墙,身后是略有起伏的胸膛,手腕依旧被紧紧拽着,另一只手却绕过肩膀捂住了他的嘴。 松田阵平鼻尖敏锐地嗅到了身后人未散去的浅淡硝烟味,紧接着对方冷冷出声:“不想死就不要动。” 松田阵平握紧了伞柄,青筋浮起。 这声音…… 苏格兰在感受到手下的身躯没有挣扎的意图,重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袋子,踏出了狭窄的通道。 “是我。”他对着不远处的琴酒说道:“不要疑神疑鬼。” 不知琴酒有没有信,那双绿眸被雨打湿后显得雾蒙蒙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小心那只老鼠跑了。” 在苏格兰忍不住提醒时,琴酒终于有了反应,鼻腔冷哼一声,转身去追逐那条漏网之鱼。 17、争吵 “春日裕树!”松田阵平捏着拳头,咬牙切齿从狭窄的通道里出来。他愤愤将伞举过苏格兰头顶,另一只手却捏住了对方的衣领。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么会和那么危险的人认识?”那人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不用辨别方向就能精准射击,能达到这种能力绝对是训练有素的顶尖杀手。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苏格兰没有回答松田阵平的问题,而是拍下松田阵平的手,将衣领上的褶皱捋平。 “既然看出了危险,下次就不要跟踪了。” 今日苏格兰依旧是一身黑,头戴棒球帽,嘴上戴着口罩。光看露出的那双蓝色上挑猫眼,还以为是诸伏景光。 但是松田阵平不会错认。 回想起所有的细节,保时捷上的琴盒,垃圾桶里的白衬衫,黑色t恤上的硝烟味,与那一日所有的都对上了。 春日裕树说是弹唱打工,却乔装打扮上车去做需要用到枪弹的事…… “你欺骗了我们。” 松田阵平势必要得到一个解释,不会放苏格兰离开。 他重新扣住了苏格兰的肩膀,将人抵在墙上。 雨伞在空中旋转了一个角度,雨珠悉数从伞面滑落。松田阵平怕一只手压不住春日裕树,厌烦地将伞一丢。两人淋着雨相互对峙。 “是为了钱吗?那个人明显是□□势力的,你在为他们做事?不对,你是不是被威胁了?告诉我?你到底遇到什么麻烦了?” 松田阵平连珠炮般说出自己的猜想,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 ——好麻烦,早知道不救了。要不是为了还之前的救命之恩…… “这与你无关。”苏格兰闭了闭眼,依旧抱着拒绝的姿态。 “怎么没有关系?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有说过吗?不是你们自己黏上来的?”重新睁开眼的苏格兰冷若冰霜,“如果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你会跟学校举报我吗?还是送我去坐牢?” “我怎么会……” “你饶了我吧,未来正义的警察。”苏格兰声音骤然软了下来。 “我已经尽力推开你们了,我不想和这个学校里的人有任何交集。我只想有片刻的喘息,做一个普通人……” 松田阵平手指蜷了蜷,意识到春日老师平日里的确对他们不冷不淡的。他只当这人性格就是如此,没想到…… “那人很危险,遇到了一定要避开。看在我救了你一命,我主动辞职离开吧,你就,不要追究我的一切了。” 苏格兰的演技其实很好,他训练过哪个角度的面部表情更真诚委屈。如果松田阵平当他是朋友,这招以退为进必然会引起对方的犹豫。 “等一下,主动辞职算什么?我在逼你走吗?” 松田阵平烦躁地抓了抓头,而苏格兰一副难道不是的表情更是让他火大。 大雨将两人淋成了落汤鸡,还有下大的趋势。 松田阵平的手机传来短信的声音,抽出一看是幼驯染还等在商场那里,他在担心自己的安危。 “hagi你真是……”松田连忙回了一个“马上回来”的消息。 重新从手机中抬起头,没有披外套的苏格兰肌肤被雨水冲刷着,泛着苍白。 想起这个家伙之前还有胃病,向来对自己不怎么好,松田阵平“啧”了一声,捡起雨伞,揽过他的肩膀让雨伞都能遮住两人。 “这件事回去再说!我可不想看到你生病!” 雨伞向苏格兰的方向偏了偏,松田阵平半个肩膀都被雨打湿。 ——不管怎么样,我相信我一直相处的春日裕树是什么人。我有那么好骗吗? * 苏格兰回到宿管房间后,怕生的小三花从纸箱里浮出蓝色水晶般的眼睛,一眨一眨。看到是熟人,便壮大胆子爬了出来,往苏格兰脚边蹭蹭。 他毫不理会,直接拿过衣服去浴室冲澡。 小猫跟到门口,爪子不住地扒着门。直到苏格兰拉开浴室门,小猫直接趴到苏格兰的脚背上,一步都不想多走了。 “你小子还挺会偷懒的?”苏格兰捏起小猫的后颈,将其拎到纸箱边。 他开了一个罐头,小三花立马整个头埋进了罐罐里,失去了攀爬苏格兰小腿的兴趣。随后苏格兰又将买来的软垫重新铺在了纸箱里,其他的猫粮与玩具也尽数放在了一边。 这次他的狙击枪落在了琴酒的保时捷内,苏格兰发去短信让对方给他保管着。 琴酒:。 无论什么时候这个男人都这般高冷,西伯利亚的寒风吹进了他的骨髓,却铸就了他钢铁般的意志。 还是年幼时可爱,第一次外出任务尝试自己做饭时,那时还叫黑泽阵的少年把厨房炸了,两人从浓烟滚滚中跳窗逃到屋外的草地上,黑泽阵脸上明显闪过了一丝恼羞。 如今再也不会在琴酒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有点怀念啊! 苏格兰的确也有幼驯染,但他与琴酒的关系永远不会像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一样。 他与琴酒今日可以并肩作战,明日却能反目成仇,他们之间时刻能越过信任这条线,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关系。 所以他才会对降谷零破防吧……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永远可以相互信任。 楼外狂风大作,豆大的雨滴敲打着窗面。宿舍里的灯电压不太稳定,时明时暗。 诸伏景光洗完衣服正好看到洗完澡换了一身睡衣的松田阵平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往楼下走。 看上去不妙,不过他日常就是这副不好惹的样子吧!不会又想找春日老师比划吧? 真是精力充沛呀! “喂!松田……”他想着要不喊住对方一起下去,正好去看看小猫的情况,松田阵平三步并做两步,完全是飞下去的,声音根本追不上他。 算了,晾完衣服再下去吧。 一分钟不到,松田阵平已经从五楼飞到一楼。 他敲开门,眼见春日裕树手托着下巴,坐在书桌前。那双眼睛注视着狂风暴雨的窗外,像是出了神。 松田阵平这一刻幻视了他在海边见到的那个人。 那个和诸伏景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喜欢发呆,静静坐在某个角落,仿佛碰不到能让他心情产生波动的事,下一秒灵魂就要离开人间。 松田阵平故意拖着椅子腿,在地板划拉出刺耳声音。椅子拉到了春日裕树的对面,这才让对方回过神来。 “你喜欢下雨?”松田阵平有些好奇。 “没有。雨天容易发生意外。”苏格兰摇了摇头回答道。 “意外是影响狙击吗?”松田阵平手肘搭在桌子上,拉近了与苏格兰的距离。“我都明白了,你的琴盒只是伪装,里面真正放着是狙击枪的零件。还有你模拟演练中救下降谷那一枪的确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那就是你的实力。” “还有什么?你的体术很强,我躲不过你的袭击,也偷袭不到你。你还很了解枪械和一些炸弹的结构,学校里可不会教得那么深入。以前我以为你是自学成才的前辈,现在你能告诉我这些你都是哪里学的吗?” 平日里他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总爱在教官看不见的地方乱拆东西,但是说到推理,将所有线索摊在面前,他瞬间能串联在一起得到答案。 真是可怕的直觉,苏格兰想。 ——但是怎么能那么直接告诉一个坏人呢?对于一个知道太多的家伙,我们这种人一般不会留他在世上。 “夏威夷吧!夏威夷有这种培训班。”苏格兰手指轻敲桌面,随口说道。 “哈?你不要开玩笑了!” “我说了你又不信?怎么你去过夏威夷?” 松田阵平对苏格兰这副胡说八道的嘴欠模样太熟悉了。他们俩每每说着说着就陷入谁先惹谁生气的模式。当然,总是经验不足的松田阵平先生气。 “春日裕树!我说这些并不是让你防备我!我想你拉着我避开子弹的那一刻,我在你心里还是有点位置的!所以你能不能信任我!” “我相信你,所以不会告诉你。你这个人很容易为朋友以身犯险。”在松田阵平情绪爆发说出交心的话后,苏格兰依旧保持冷静,没有一丝动容。 “你知道有什么用,你连我都打不过。做一些不自量力的事陷入困境后,指望我来救你吗?” 他的脑海里飘过这个白痴因为一个炸弹殉职的画面。他完全理解不了警察的一腔孤勇。 明明他为了活下来拼尽了全力……这些人为什么那么容易放弃生命? 松田阵平睁大了眼,瞳孔微微颤抖着,似是被苏格兰刻薄的话伤到了。 “我不会让你救我的!”他从椅子前站了起来,眉头紧拧,“还有举报这种事我也不会做!但是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杀人放火,这是我的原则!” 松田阵平愤愤说完,握紧双拳冲向门外。 在门打开之际,不小心听到两人谈话的诸伏景光翻身用背贴着一侧的墙。 松田阵平只顾往前冲,并没有发现诸伏景光的身影,宿管员的门被狠狠一甩,将里外两侧重新隔绝。 转过身,他抚摸着门扉,迟迟没有敲门打扰。 他想,春日老师此刻应该只想一个人呆着。 松田阵平太直了,春日老师也满身是刺,刀锋相交,谁都容易扎出血来。 诸伏景光叹了一口气,等松田阵平消会气再去找他了解情况吧。 18、跟踪 此后几日,松田阵平与苏格兰碰到了基本都是冷脸相待,全当此前真心喂了狗。 他的异常表现旁人基本上都看出来了,降谷零直接开口评价:“估计又被打击到破防了吧!没关系,过几天就好了!” 果然,雨停了,松田阵平也不生闷气了。并且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对学业似乎更加上心了,连理论课都不怎么在下边开小差了。 而前一天晚上,松田阵平与诸伏景光夜谈了很久。在诸伏景光回到自己的宿舍后,萩原研二打开了门,手抵着下巴。 总觉得他们俩偷偷瞒着所有人计划做点什么事。 他被排除在外了呢,感觉有点伤心。 …… “这是做什么?”苏格兰一脸茫然地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黑色礼盒。礼盒小巧精致,上面绑着银色缎带,看起来不像是送给他的。 “和解礼物。”松田阵平侧着身子不与苏格兰对视。“那天我们吵得太厉害,有些口不择言,希望你能原谅。” 他硬邦邦的语气不起来不像道歉,反而像是威胁。 要是你不收下这份礼物,我要你好看! “春日老师,你就收下吧。我有些好奇松田送了你什么!”诸伏景光在一旁探头,手自然地搭在苏格兰的肩上。 好奇怪,这次竟然是诸伏景光跟松田阵平一起来到面前。是什么打赌输了交换幼驯染的体验游戏吗?也没见另外两人走一起啊? 苏格兰心里嘀咕着,手上将缎带拆开,打开了黑色礼盒。里面装着的是一块黑色腕带,银色底盘的机械手表。 手表有明显的时间痕迹,但指针经过校准后,精准无误地走动着,带有岁月的美感。 “虽然是二手淘来的,但是价格也不便宜嗷!”松田阵平脸上显现肉痛的表情。 “这么贵重,送我不好吧!”苏格兰垂下眼眸,将盒子推向松田阵平。 “贵重才代表我的诚意啊!我想通了,你是为我好,我不该跟你发那么大的火。”松田阵平目光灼灼看着他,说是道歉,却有种威胁强迫的味道。 要不是一旁有诸伏景光在,苏格兰真觉得他是恐吓。 松田阵平要是知道苏格兰内心的想法,绝对大叫冤枉,他只是舍不得这块他收藏研究了好久的手表。他那眼神明明是对手表的依依不舍! “如果春日老师觉得贵重,不如也送松田一个礼物吧!这几天看你们俩的气氛都把我们给冻到了,真心希望你们能和好呀!”诸伏景光微微弯下腰,视线与苏格兰放在同一个高度。 苏格兰眼珠飞快移开,但那抹海洋般包容温和的蓝色依旧在脑海里留下了影子。 “和好就和好咯!我不和小朋友一般见识!“他故作镇定说道。 “谁小朋友了!” “好啦好啦!松田,你不要一点就炸啊!冷静冷静!”诸伏景光像个大家长一样无奈在两人之间周旋。 平日里其实两人都算成熟稳重,在众人面前都有可靠聪慧的印象,但一碰到,两人产生的火花好像把对方给炸傻了,直接化身小学鸡吵架。 “那赶紧戴上,不要轻易摘下!”松田阵平迫不及待把手表拿出来,拉过苏格兰的手,丝滑穿过手腕,扣在合适的位置。 “瞧瞧,我这眼光,这配的表带,加的装饰,恰到好处!”他乐呵呵欣赏了一番。 苏格兰平日里不怎么戴表,但狙击手有看表核对时间的习惯,所以抽屉里也会放块表,出任务时可以用到。 他的手从松田阵平那里转移到了诸伏景光那儿。与他颜色不差的手从手表摸到了手掌,轻轻摊开,掌心处的刀痕依旧留下淡淡的印子。 初见那日不知道春日老师为何受伤,如果刀再刺深点,这只拿枪的手可能就废了。 深夜再遇,这人背着琴盒与他夜聊。他只顾诉说自己的心事而没发现对方的异常。他甚至主动为他编了一个兼职当吉他手的借口而忽视了两人观点的差异。 春日老师在为他考虑,只是偶尔观点有些激进,不要太在意。因为除此之外,他们像是灵魂知己一般,从人文社科到音乐艺术有滔滔不绝的话相谈,没有接不上的话,一个眼神能猜出对方下一个动作。 他从未探究过春日老师的生平过往,因为对方不会把话题带过来。或是刚要说起就被不经意地引走了。 春日老师,你是否被胁迫着?你会有生命危险吗?你在担心我们被卷入其中所以选择什么都不说冷冷拒绝吗? 诸伏景光指节轻轻抚过伤疤说道:“请像信任我一样信任大家吧。受了伤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苏格兰伸回了手。 他想,你错了,这明明是我的诱饵。 * 时间不紧不慢过去了。 苏格兰又连续消失了3天。 boss真为了苏格兰那日的胡说八道配备了一组研究团队。不过在实地调查之前,苏格兰先被召唤去了组织的研究所做了全身检查。从大脑神经、骨骼再到各个器官与血液,全都被扫描检验,记录了详细的数据。 此番检查是对苏格兰的话进行验证,也是想要从他身上找到异于常人的特殊点。 ——像是成为了实验体。不过因为能力,多拥有了一些自由。 苏格兰嘲讽一笑,顺从接受了一切安排。 想获得一些权力总要付出一点什么。身体是最不重要的东西,因为他早就是已死之人。 活下来,究竟是来满足他的欲望还是为他的不堪赎罪呢? 检查过后他便跟着研究团队一起回到了镰仓的七里滨海岸。几位研究人员就那里的水质取了样本,并在方圆几公里内对海湾的水下情况做了调查和分析。 说起来明明算是类似穿越的神秘学的研究,看到这群人用严谨科学的态度研究,苏格兰差点要笑出声。 第一天他抱着手臂无聊地看着这群人忙上忙下,偶尔编造一点似是而非的话让他们陷入思考之中。 什么细节,感受,他哪里晓得?醒来就在医院,还是松田阵平告诉他是在七里滨救了他,才知道他的复活地点在哪里。 由于没有探测出什么异常,第二天需要苏格兰配合下水游遍整个区域。他的身上捆绑了许多检查仪器,大大小小十几个也有不少的重量,所以苏格兰每次下水一段时间后便会上岸休息。 琴酒在结束任务后也过来看了一眼。伏特加将车停在较远的坡道上,琴酒坐在车内,手指夹烟,吞云吐雾。远处那群人在他眼中就像一场闹剧,不知boss为何会批准这个研究。 他眯着眼扫视着周围,突然发现有3个年轻人接近了研究团队。他们像是清澈愚蠢的大学生,背着背包,好奇地围着几位研究员问东问西。 其中一位留着黑色披肩长发,紫色眼眸的青年凭借着高超的交际手段迅速消解了某些研究人员的防备。几位年轻的研究员不由自主地透露出了他们研究的相关信息。 那人正是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在一旁黑着脸看自家幼驯染左右逢源,散发着魅力。 诸伏景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这次被他发现了一起过来不算亏了,萩原在打探情报这方面强得可怕! 松田阵平能说什么?他只感觉心中的不妙正在被一步步证实。 那块赠予春日裕树的手表的确是礼物,但表盘早就被松田阵平拆下来放置了他自制的定位器。 这是他和诸伏景光探讨很久定下的方案。既然春日裕树拒绝告诉他所在的组织,他们必须要有途径确定他的安危。 装定位器是迫不得已的方法,如果被发现了,他们愿意共同承担春日老师的怒火。但能因此找到失联的老师,及时救援,他们不会后悔。 松田阵平在前日定位器信号受到屏蔽后就察觉到不对劲。他对于自制的微型定位器的信号强度十分自信,除非是去了某些安装了很多屏蔽器或者定位器发射的信号难以穿透岩层被定位的地下场所。 昨日信号转移到镰仓的七里滨海岸,一整天都在那片区域打转。而今日春日裕树又去了那里,从上午起,手表的位置一直没有移动,应该是将手表卸下了放在一边了。 这个地点对应松田阵平来说颇为敏感,他和hagi在那里捡到了一位濒临重伤的少年。 记忆中那只逃走的黑猫少年与春日裕树的身影不断重合,他发现自己不止一次把春日裕树认作了黑猫少年。明明诸伏景光更像,但是除了第一次,后面从来没有认错过。 松田阵平咬着指甲,无法冷静。最后决定听从内心的直觉,跟过去一探究竟。 他敲开了诸伏景光的门,两人准备了一些道具放入包中一道出发。却在离开时被萩原研二发现了。 “小阵平,你竟然背着研二和别人偷偷出去,太坏了!”萩原研二倚靠着门框,双手抱肘,嘴角却微微下撇,紫色眼眸眨啊眨的,显得可怜兮兮的。 “是私事。”松田阵平低头看着脚尖,心虚极了。 他从来不会有事瞒着幼驯染,要是告诉对方,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但是那可是会真的开枪的组织,他很怕hagi生命受到威胁! “私事不能带研二一起吗?周末没有小阵平,真的很无聊哎!” 萩原研二凑近了挽过松田阵平的胳膊,撒娇般说道:“带我一起去吧!我不会给小阵平添麻烦的!” 而事实上,萩原研二不仅没有添麻烦,在打听消息方面他简直如鱼得水。 19、试探 诸伏景光的心思集中在不远处潜水的春日裕树上,而萩原研二则全心全意打探着消息。 松田阵平对两边都有关注,但又觉得此刻他们三人醒目得很。海岸上虽然有其他人,但都十分默契地没有靠近这个团队。 如果这个项目很重要,而团队里有人泄密的话…… 松田阵平的皮肤激起一股寒意,敏锐察觉到这并不是海水的潮湿带来的变化,而是——有人在不远处锁定了他们。 他猛地抬起了头,环顾四周,一眼便瞧见了那辆熟悉的保时捷。银发男子的身影自动浮现在松田阵平的眼前——那个多疑强大,嗜血冷酷的杀手。 春日裕树说,遇见他,不要犹豫,赶紧逃! 松田阵平急躁地拉过诸伏景光耳语,并将已经和某个研究员姐姐交换联系方式的萩原研二拖走,装作临时有事的模样,匆匆离开。 他们三人逛进了一家商场,在假装选购衣服的过程中低声交换信息。 “怎么了?小阵平?有什么情况?” 萩原研二在松田阵平一个眼神下就丝滑告别,并不贪恋能挖到更多信息。因为他相信幼驯染的预警,再待下去他们也许就有危险了。 “我们被人盯上了,应该就是春日加入的组织。那个男人我见过,银发绿眸,身材高大,实力很强。” “那么是否可以推测春日老师一直在那个男人的监视下?”诸伏景光蹙起了眉头。 “说说我的想法。这群研究员口风很紧,应该签了保密协议,我只能试探出目前春日老师的确是他们唯一的研究对象。不过,他们其实对春日老师的态度很恭敬,也许春日老师在那个组织里地位并不算低。” 萩原研二在交谈过程中同样会注意说话人和身旁人的表情。肢体,语言,氛围,眼神,处处都透露着信息。 许多人觉得他天生就会讨人欢心,殊不知这项本领他也是在跌跌撞撞的成长过程中慢慢学会。 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与春日裕树接触更多,思考过程中不免夹杂着主观的担忧。 萩原研二倒是觉得,那个男人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难道不是因为他作为唯一的实验体,稀有珍贵才不得不供着他?”诸伏景光指尖拂过一排衣服,走到了试衣镜旁。 围观的白大褂,捆绑在身上的仪器,溺于水中的失温,一个个画面在诸伏景光的眼前闪回,一瞬间他仿佛与那个人产生了共感。 胃里反刍上来的恶心感让他不由自主扶住了试衣镜,眼前天旋地转,他还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不对!他陡然睁开了眼。 镜子后面是可供试衣的小房间。诸伏景光敲了敲镜子,门被反锁着,里面却没有传开任何回应。 “里面有人吗?”他转头向一旁的销售员询问。 “欸?我记得没人进去过……”女销售员惊讶地捂着嘴巴,也想不明白门怎么会打不开。 “我们是警校生,里面可能出现了意外,失礼了,我们需要把门破开!” 诸伏景光表情严肃冲女店员征求意见,在得到允许后,他与松田阵平对视了一眼,对方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从包里掏出了他的工具包。 不到一分钟,他就将锁拆开。门向外打开,一位歪着脖子身穿白裙的年轻女性倒在了地上。血从脖子里汩汩流出,染红了白裙。 交谈就此终止。作为即将毕业的警校生,三人无法忽视眼前的案件。他们短暂地将春日裕树拋到脑后,集中精神投入案件的调查中。 三人一直在商场里待到了天黑。 走出商场,松田阵平看了一眼春日裕树的定位,发现他已经离开了海边,去了附近某个高级酒店。 “嘶——那个酒店的消费我们可住不起!”萩原研二摸着下巴夸张感叹道。 “我再试着联系一下老师。我只怕在这个实验中他的身体会受到损伤。如果他希望得到我们的帮助……” “那就冲上去!难道我们日本的警察还保护不了一个受迫害的公民吗?” 松田阵平握着拳头往前一扬。 如果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他当警察有什么用呢? 诸伏景光掏出了手机,拨出了春日裕树的号码。 “嘟嘟”响了二十几秒,电话竟然通了。 三人走在宽阔的马路上,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长又缩小。一时之间,话筒两边都没有声音,偶尔开过的车辆声都不入诸伏景光的耳朵。 虽然知晓对方看不见,诸伏景光还是先扬唇微笑。 “春日老师,晚上好。” “晚上好。”不知为什么,话筒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喑哑。 ——是今天在水里泡太久生病了吗? 诸伏景光握紧了手机,正要开口询问,话筒里猝然炸起一声玻璃破碎的脆响,连松田和萩原都听到了。 紧接着通话被摁掉。再拨过去,无人响应。 在苏格兰的视野中,三个人跑了起来,没有犹豫朝他所在的位置奔来。 ——一群笨蛋,过来做什么!不知道这是陷阱吗? 他所在的房间里,脚下铺着柔软的地毯,一滩碎玻璃零碎散开。按理说,玻璃掉到毛毯上不仅不容易碎,声音也会被毛毯吸收。 苏格兰从琴酒手中夺回了狙击枪,熟练地卸下了枪匣。原来刚刚那声是枪击中酒杯发出的脆响。 “为什么随便动我的枪?”苏格兰面露寒意朝着眼前的topkiller发问。 作为顶尖杀手,琴酒的狙击水平也是顶尖的。但到了他们这个水平,都有自己的独属枪支,并不会随随便便用其他人的武器。 “试试手感罢了。”琴酒嗤笑一声,幽绿的目光从窗外收回。 苏格兰可不信,要不是接电话的时候时刻注意琴酒的动作,在琴酒按下扳机之前迅速拿起橱柜上的酒杯掷向枪口,子弹便会击中景光他们中的一人。 站在窗口,琴酒将不远处的三人看得一清二楚,听到进门时苏格兰的手机在响,不容置疑让他接起。 苏格兰那时的心不免沉了下来。 ——他们被琴酒注意到了。 只是简单的一句问好,琴酒便端起了枪,他不得不做出下意识的反应。 “你很在意他们?”琴酒冷笑道。 ——好了,被试探出来了。 “你什么意思呢?” “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他们在你的手表上装了定位器。你是故意泄露给他们的吗?” 琴酒将表盘拆卸掉的手表扔了过来,苏格兰一把接住。而里头的微型定位器滚落了出来,无声坠进了地毯之中。 如果不是红光闪烁,根本察觉不到掉到了哪个位置。 苏格兰不由攥紧了表带。 要说怀疑的念头,他肯定有过。至少从组织教导的理念来看,他们绝对不能信任任何一个别人经手过的东西。 可是这是一份来自朋友的礼物。不是什么升职奖励或者是人情关照。他收到时荒芜的内心像是受到了灌溉,不知所措中隐藏着期待。 为什么诸伏景光的朋友不能成为我的朋友?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所以他什么都没做。 果然,这不是一份单纯的礼物。 朋友,大多数时候都是累赘。你曾经吃过的教训还不够吗? “我当然知道。很有意思吧,一些即将成为警察的学生竟然也做出这种事。定位跟踪,自以为是的行动。琴酒,你不觉得他们已经开始坠入黑暗了吗?” 转念之间,苏格兰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面色平静地编出了一套新说辞。 他从橱柜里抽出一瓶伏特加以及两个酒杯,倒满后将一杯推到琴酒的面前。 而自己则端起另一杯轻轻摇晃。透明的液体将那双上挑的蓝色猫眼衬得更加难辨情绪。 “这是你的测试?”琴酒挑了挑眉,将双臂撑在桌子上。银色发丝从胸前滑落,一部分坠于桌面。 苏格兰想,在这个世界上,他果然还是难逃与琴酒的信任危机。不过他在之前的世界里曾数次逃脱,也算有点经验。 “成功了不是?未来他们会如同现在一般一次次为我打破警察的原则。琴酒,不要干扰我的计划好吗?” 琴酒被苏格兰突然柔和的嗓音恶心到了,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仍旧接受不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会容忍有人如此亲近。但是—— 琴酒直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看着苏格兰。 这小子无论是枪法身技,还是话术反应,都被烙上了组织的印记。他不得不开始相信,苏格兰就是从小被组织培养的。而他的能力或许会让他在组织越爬越高。 琴酒可以卖他一个人情。但是也不能让这次行动毫无用武之地。 他露出了恶劣的笑容:“未来是虚的,而我更看重眼前。苏格兰,你从他们三个选择一人送到组织,让他接受组织的考验,通过了,才能证明你的计划起了效果。没通过,你知道你的后果吧。” 关禁闭或者被扔到实验室试药,真对组织毫无作用便会被处理掉。 他明白,也接受过类似的惩罚。 比起疼痛,更难受的是死不了,消磨意志。 20、囚禁 松田阵平不知道该怎么向降谷零解释他的幼驯染不见的事。 班长周末与娜塔莉出去约会了,降谷零白天被教官们喊去向警方的上层领导展示教学成果。 看起来像他和hagi拐跑了诸伏景光,却半路上弄丢了。 他和hagi第二天在学校附近的旅馆醒来后,脑袋昏昏沉沉,宛如宿醉一般。 接到降谷零的电话后一时也有些茫然。 “松田你有和hiro在一起吗?我一直打不通他的电话。昨日他留言说有事跟你出门了。” “诸伏联系不上了?怎么回事?他明明……”松田阵平揉着太阳穴,眩晕令他的记忆断断续续的。 诸伏去见春日老师后断了联系?他和hagi又为什么会在陌生的房间醒来? 电话那头,降谷零面对长久的沉默,心中的不安简直要把他整个人吞噬。 良久,他开口说话:“算了,你们赶紧回来。有什么情况当面说清。” 出了旅馆才知道他们一夜之间从镰仓的酒店移到了学校附近的旅馆。而从桌面上留下的纸条看,诸伏景光很明显是被春日老师带走了。 这算什么事? “说吧,昨天你们去干嘛了!”降谷零一见面脸色便黑沉沉的。本来他应该对于这三个人抛下他出门游玩的事表示不满,但现在更为幼驯染的失踪感到焦虑。 松田阵平脑子乱乱的,还无法接受他又被春日裕树骗了。他张口欲言,又不知如何开口。 萩原研二拉了拉松田阵平的衣袖,示意他来向降谷零解释。 他简单说了他们担心春日老师的安危一路根据定位器追到了镰仓。中途遇到案件后又因为突然中断的电话继续追到了定位所在的酒店。 “到酒店的时候,春日老师又给小诸伏打了一个电话,说有单独的话想跟他说。你知道,我们几个的确是小诸伏和春日老师关系特别好……” “所以你们分开了?”降谷零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怎么说,小阵平和小诸伏的确相信了……”萩原研二无奈地摊了摊手。 “春日老师为我们在酒店的房间里安排了晚餐。食物里应该是加了迷药,我和小阵平食用后就相继昏睡过去。醒来后人被转移到了警校旁的旅馆。” “春日老师留了一张纸条给我们。”萩原研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捏皱了的纸条。 降谷零凑近一看,上面写着:诸伏借走几天。放心不会有事,已为他请好了假。ps,一旁的礼盒是给松田的还礼,不喜欢就扔了吧。 “礼物是一条领带哦,红底深蓝色细闪条纹,还挺好看。可惜小阵平扔了。” “不当面送算什么回礼!我完全不认可!”松田阵平捕捉到关键词,立马张口反驳。 “是是是!”萩原研二当然站在幼驯染这边。 “而且他给我们下药,什么都不说自顾自安排一切,还当我们是朋友吗!绝交吧!” 松田阵平气得用脚狠狠踹了一下床板。 “所以现在完全联系不到春日老师了吗?”降谷零倚靠在门板后,头微微下垂,金色的发丝遮住了沉郁的双眼。 他不能说换作是他,会不会也被这样骗走。反复思索后,他不得不承认,他会。因为他也相信那个人。 “是的,定位器应该被发现了,已经失去了信号,手机也打不通。” 降谷零突然打开了门奔了出去。 “小降谷,你去哪里?” “找教官,看看hiro请了几天假!” “等等!我们也去!” * 苏格兰去钟表店取回了修理好的机械表。表盘侧面的一道痕迹仿佛代表着他与松田,与诸伏景光的朋友之间的关系裂痕。 “真是一个个都不想活了。” 他也不知道将这表捡起送去修理有什么意义,反正再也不会拿出来戴了。 天色近晚,暮色西沉,便利店里人挤着人。等苏格兰进门,留下的都是他讨厌的便当口味。 他讨厌的诸伏景光也不会爱吃。不如去超市买点生鲜蔬菜,自己下厨。 开车转而去了更远的大超市,他只挑最新鲜应季的,实实在在买了两大袋食材,同时将厨房用具和做菜佐料一并买齐了。 苏格兰看上去完全是个厨房熟手,其实不然,他很少做饭,完全是凭记忆中景光做菜的过程一一复刻出来的。 天完全黑了,车子打着远光灯从繁荣的都市驶往人烟稀疏的乡郊别墅。这是他用之前任务拿的报酬买来的一处富豪房屋,三层楼高,周边无人,下面自带装了暗门的地下室。 这原本是富豪私藏书画珍宝的小金库,通风防潮设施一具齐全。现在要住人,苏格兰临时找了工人搬了一张大床,并在床头以及墙上安装了链条手铐。 这是以防万一,防的不是诸伏景光,而是那些暗中监视他的组织成员。囚禁要有囚禁的样子,瞒过自己才能瞒过他人。 别墅里冷冷清清,没有人气。他本来能忍受孤独,但是有些人却让他习惯了热闹。 苏格兰拎着两袋食材站在空旷的大厅里静默许久。 不知道那两个家伙有没有看到他留的纸条,搞清楚一切就知道被骗了吧。聪明点的就会撕掉纸条去报警吧。 哦,他忘了,镰仓的警察有些没用。之前,差点被他和琴酒炸了警察本部,或许直到今天还没修缮完吧。 苏格兰将食材塞进了冰箱,又将锅碗瓢盆搬进了厨房。仅仅做过简食的苏格兰没有上来就挑战高难度食谱,只开火做了两份蛋包饭。 鸡蛋皮煎得金黄灿烂,里面的米饭颗粒饱满,将蛋皮撑得鼓鼓囊囊。蛋皮上面浇了一圈番茄酱,卖相比得上饭馆里厨子做的。 将蛋包饭端上餐盘后,他取出微波炉里热好的牛奶,走到了一楼设置的衣帽间。 那里有一面两人宽的落地穿衣镜,旋转一旁的衣帽架位置后,镜子里面锁住的机关便会打开,可以平行移动镜子,露出往下延伸的楼梯。 苏格兰点亮通道里的壁灯,端着餐盘一路往下。毕竟原来这里是储存珍宝的小金库,防盗门由合金制成,上面加装了三道密码锁,严防程度堪称银行。 这个时候诸伏景光应该醒了,饿了一整天,这两份蛋包饭都是给他吃的。但是醒来后就在这种被囚禁在这种坏境里,诸伏景光还会对他保持信任吗? 苏格兰在解完最后一道锁后停顿了几秒,拉开了门。里头还打造了一面单向玻璃,里面的人看不见外面,外面人却能像看展览品一样清清楚楚看到一切。 虽说苏格兰不止一次想把诸伏景光藏起来,不会受伤不会死亡。但是,没有阳光照射的玫瑰会枯萎,不合适的土壤也会病败。他只能短暂地嗅闻芳香。 透过玻璃,能看到诸伏景光双手撑着床,背稍稍后仰,抬头仰望着上方。 地下室并不在别墅的正下方,而是单独设在了花园里。富豪后续封闭了外面进去的通道,改从屋里进入。不过苏格兰连夜让人挖了一个池塘,池塘的底面做了厚达30公分的玻璃。在试验了水池的防水性后,苏格兰向池塘里投入了几十条颜色各异的品种鱼。 今夜月光正好,银光乍泄,将波光粼粼的水面投射到了地下室。水里鱼儿摆尾,水光潋滟,偶有泡泡吐露。诸伏景光看得认真,忍不住伸出一只手与小鱼互动,圈圈划划。 苏格兰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推开了玻璃门。 轻微的响声让诸伏景光警觉地转过了头,看到来人是苏格兰,他眼里泄漏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吃饭了。”苏格兰将床边的桌子拉近,把蛋包饭和牛奶放到了桌子上。 诸伏景光没有理会,只一味盯着他看。 “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他问。 苏格兰没有直接回答,转而望向那个水池。 “喜欢吗?抱歉,只能找一些鱼儿陪你。”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萩原和松田他们怎么样了,能告诉我吗?”诸伏景光直接跳下了床。他光着脚踩在柔软的毛毯朝苏格兰走来。 脚腕上的链条拽到了尽头,他也站在了苏格兰的面前。 昏暗的月光下,荡漾的水面在两人的身上切成了破碎的光。 诸伏景光连生气焦急都说不出很重的话。 “他们没事,回警校去了。”苏格兰心口痒痒的,像是蚂蚁爬过。他知道他又在嫉妒别人了。 不论何时,他都会坚定地选择诸伏景光,但是诸伏景光不会把他当作唯一,他心里有其他朋友。他们是一类人,所以那些人比他更重要。 他同样也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为什么因为他,诸伏景光反而更早来到了组织。他来到这个世界难道是来毁灭诸伏景光的吗? 不会的。他可以帮诸伏景光逃脱! 那日在琴酒的要求下,他选择诸伏景光留在组织经受考验。 原本诸伏景光应该被留在组织基地里,按程序经历身心评估,测谎或者洗脑控制,技能培训等,并不能离开基地。 不过在苏格兰的据理力争下——啊大概就是这个人是他看上的,十分介意将人单独留在基地。他可以白天送人去基地,但诸伏景光晚上的时间必须属于他。 他跟一条野狗一样死咬着这块肉不松口,琴酒也不得不为他的变态妥协了,留下一句“随你”,收起了抵着他脑袋的伯/莱/塔。 这样就有可以操作的地方:诸伏景光不必离开地下室,白天他会摘下面具代诸伏景光去基地接受审讯,晚上再回到地下室。而苏格兰这个身份则会请一段时间的假期不出门。 ——呐,景光,我会送你回去做警察的! 苏格兰抬起头直面眼前的人,眉眼弯弯,笑得阳光灿烂。 “因为你们害我丢了宿管员的工作,我有点生气。现在需要你留下来陪我一段时间,这是之前帮你忙交换的要求,你不会耍赖吧!”他说。 21、吃饭 ——这个人又在撒谎。一定不是这样的理由。 诸伏景光下意识在心里反驳。 “要陪几日?时间长了警校那里学籍……” “离毕业就2个月了吧,没事我会帮你解决!” 苏格兰把诸伏景光引饭桌旁边,“那些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吃晚饭!” 诸伏景光的肚子适时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怎么解决?”他依旧坚持将对话进行下去。 “我让人致函给你们教官,说明您因为涉及到某个案件,需要协助配合一段时间。事出有因,假条就开出来了。” “是与你们组织有联系的黑警写的函?”诸伏景光皱起了眉头。 “这你不用管,自有拿钱办事的门路。”苏格兰不想再多说什么。 “我解释完了,吃饭吧。”再多问也一句都不开口了。 诸伏景光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随着苏格兰坐下后却发现对方将两盘蛋包饭都推到了他眼前。 “你不吃吗?”他疑惑地问。 “我当然吃过了。这两盘都是你的,要通通吃完!” “真的吗?” 诸伏景光怀疑地看了一眼对方的肚子,平整没有鼓起,就是吃了也没吃多少吧。不过,他好像从这个人身上闻到了蛋香味…… 看到对方趴在桌上,头枕着手臂侧着头满含期待的样子,诸伏景光那无处安放的焦虑散去了不少。 事到如今,先吃饭吧。 他举起了勺子,切下一勺送入嘴中。蛋皮里的米饭裹着玉米粒和火腿丁,炒得咸淡适宜,沾上一点番茄酱,又增添了酸甜的味道。 “怎么样?” “很好吃啊!” 诸伏景光又忍不住往嘴里送了一口。不知怎么地,他好像吃出了妈妈做的味道,完美拿捏了他的味蕾。 他惊叹地看了一眼苏格兰,发现对方得意地蹬直了腿,前后摇晃着椅子。如果有条尾巴,该翘上天了吧! “是老师你做的吗?” “随便做做,不值得夸赞。”指全程严谨地将用量与记忆中一比一对齐,并在蛋皮形状不好看时重新做了好几次。 “那老师自己会做饭还让自己得胃病啊!” ——谁会特意给自己下厨?而且我之前就是不会! 苏格兰理直气壮回复:“太忙了,没空做。” “那我算是老师第一个主动下厨的客人?”诸伏景光笑道。 他不会没咽下食物就说话,即使坐在柔软的床垫上也会挺直腰背,挺拔如一杆青竹。并且他吃饭时举止优雅,勺子与餐盘不会发出碰撞的声音。 与之相较,苏格兰吃饭的动作就粗鲁多了。这种训练营形成的习惯像是刻进了骨髓。 吃饭只是为了裹腹,怎么会有人一口一口缓慢进食,只为享受食物的美味呢? 猝不及防,一勺蛋包饭送到了苏格兰的嘴边。金属勺子被米饭捂热了,抬眼见诸伏景光另一只手撑着下巴冲他眨眼说道:“一个人吃太无聊了!拜托了,吃饱了也容我再投喂你一些吧!” 苏格兰犹豫了几秒,张嘴叼走了食物。 其实还是有点饿了。但要说他离开后会自己做饭吗?可能还是懒得动手。睡一觉第二天在路上多买点吃的,肚子自然能填饱。 在警校时能保持一天三顿的作息,自然有不少五人组带饭以及顺手拐带吃饭的功劳。出了警校,一天一顿算是很正常的。 就这样,从诸伏景光吃好几口喂苏格兰一口,到诸伏景光吃一口苏格兰也吃一口。诸伏景光用轻松的话语带着苏格兰将注意力投入到聊天之中,自然而然忘记吃了多少,看到勺子伸过来就张嘴叼走。 诸伏景光弯了弯眼眸,心想老师这方面还是很好忽悠啊。 他又默默把牛奶推到了苏格兰手触碰方便的位置,苏格兰自然也举杯一饮而尽。 这是之前诸伏景光在学校里监督苏格兰吃饭养成的习惯,送到嘴边,放在手边,次数多了,下意识就会执行了。 苏格兰也反应过来了,瞅着空荡荡的杯底直皱眉。喝完他的嘴角沾上了一点牛奶白沫,诸伏景光伸手便将奶渍揩去。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东西。 苏格兰忍不住在脑海里给自己来一巴掌。 不过,短暂的共享食物也让他品尝出饥饿的感受。没有填满,不要停下来。年轻的躯体恢复了食欲后就会不断叫嚣。 ——好像准备地不够多,明天多准备一些吧。 他端起餐盘准备离开的时候,诸伏景光从背后抓住了他的手腕。 吃饭前未说完的话终将还要继续。 “春日老师,我知道我们太莽撞了。你警告过松田不要管你,但是我们没有做到。真的很抱歉,老师。我们是被你身后的组织发现了吗,因为我们的身份你所在的那个组织有怀疑你吗?你放走松田他们有没有付出什么代价?你把我藏在这里你会有危险吗?” 诸伏景光一大段话里都是对自我的反思和对苏格兰的关心。 他本性为善,对杀害父母的仇人都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是他认定的知己朋友。 苏格兰顿在原地,手心微微出了汗。 代价吗?当然是有的。 以诸伏景光如今没有经过卧底训练的经历,他很难经受过组织的考验。要是在审讯过程中透露的信息与苏格兰日常表现出来的不一致,苏格兰自身就会被琴酒打上老鼠的印记。而要是他们更进一步,想通过不断洗脑让这个未来的警察完全听从组织,诸伏景光可能会因为背叛信仰而选择自杀。 要保证这场试探安然度过,他只能撕开自己伪装的面具,用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代替诸伏景光去基地经受一切。 他早在年幼时期就受过这些训练,所以不会露馅。唯一需要注意的是那些研究员如果在他身上滥用药物,想要挖掘人体的极限,他可能会短暂患上一些比较严重的后遗症。 这些不必说出,只是小事。 苏格兰转过头,用手指抵着唇。 “只要你乖乖听话,不试着逃跑,没有什么危险。因为我告诉他们,你是我看上的小情人,未来也必然会加入组织。先关在我的屋子里驯服了,日后才拿得出手。”他将餐盘重新放回桌子,向诸伏景光踏近了一步。 诸伏景光被苏格兰这番话惊地后退了一步,手扶住了桌子一角。 苏格兰挑了挑眉,觉得怪有趣的。 他忽然又不想离开了。 逗逗诸伏景光,晚上抱着他睡觉不香吗?为什么要一个人去睡冷冰冰的床? “怎么?你害怕了吗?待会我要是真让你给我提供“小情人”的服务你该怎么办?” 苏格兰歪了歪头,接着逗同位体。 诸伏景光眼神暗了暗。 “不要开玩笑了,裕树,老师。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啊对!但是也不妨碍我找情人嘛!不要指望一个混黑的人一心一意啊!而且你怎么能确定我那时不是随口一说呢?” 他没说错哇,组织里的哪些不是隔段时间就换个情人,除了琴酒那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以后他也要谈个八个十个的,在诸伏景光面前晃悠炫耀。羡慕死那个他梦里死前都没谈过恋爱的家伙! 诸伏景光可不认为当时苏格兰说的话是骗人的。至少那时他的眼神那般真挚…… 这让当时隐约萌生一点好感的诸伏景光立马掐灭了某种念头。 他没说话,睫毛微微颤抖着,拇指机械地扣着食指,陷入了烦乱的思绪之中。 “不过,你没有对我有一点怀疑吗?我要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混到你们警校会有什么目的呢?作为警校生,不至于这一点警惕性都没有吧!” 看到诸伏景光对他的话没有反应,他无趣地转了话题。 这下诸伏景光抬起头直视了他。 “松田只是看到你的琴盒里装了枪,我也没亲眼见过你杀人。但是我看到你救了zero,救了小猫。现在你也从你那个恶人同伴手里保下我们三个鲁莽的人。如果我再恶语相向,随意揣测,那你会有点难过吧。” “有什么好难过的,很常见的事!”苏格兰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 “真不舒服了,我会报复回去。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不像你……” “好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话。”诸伏景光捂住了他的嘴。 “你别把我想的太好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格兰,仅有月光的室内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风动,鱼动,水波荡漾。 诸伏景光松开了手,退回坐到了床上。 链条声叮咚作响。 他抱着双腿将头埋进了膝盖。 ——我真是一个脆弱又贪心的家伙。 诸伏景光既想回到警校,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过着校园生活。但也想留下来多陪陪春日裕树。 如果他有强大的内心,当初父母被杀害时也不会害怕地得了失语症,还完全丧失了有关凶手的关键记忆。 春日裕树,你每次注视我的眼神都要我产生我是你的支柱的错觉,可是明明好多次都是你在帮我。 你如大树般为我遮风挡雨,我也想为做点什么。 不要自我嘲讽,不要虚情假意。请你真诚地告诉我,你到底需要什么,可以吗? 苏格兰挨挨蹭蹭坐到了诸伏景光的旁边。 他这张嘴又说了不好听的话。 天文上的双子星由于质量相似,万有引力十分接近,彼此吸引又绕着对方旋转不分离。最终的结果基本都是靠近后被一方蚕食,成为黑洞后相撞坍塌。 可是,他们只是像双子星,却并不是真正的双子星。占有的目的是燃烧自我,想要的结局是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22、麻醉 最后挨着的两个人自然躺在了一张床上睡过去了。 清晨的日光透过水面折射出温和的光线。诸伏景光在生物钟作用下,自然6点左右就醒了。 苏格兰这下有足够的空间睡了,一只手臂和一条腿都搭在了诸伏景光的身上。 诸伏景光支起手肘侧躺着看着睡着的家伙。这张嘴不说话,安安静静躺着就不容易让人心梗。 诸伏景光不是看脸的那种人,不过这张脸最让他注目的还是上半张脸。浓而密的眼睫毛遮住躺着的人眼下淡淡的青影。 他怀疑自己有点自恋,初始觉得这双眼睛跟自己很像,又觉得这双眼睛很漂亮。 盯着盯着,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能清楚地瞧见苏格兰额头上细小的绒毛,却觉得面颊和下巴这些地方皮肤光滑地过分。而且耳朵旁边留有一些粉末。 诸伏景光靠得更近了一些。手从耳旁摸到了下巴,皮肤上的确有一层薄薄的分隔。 春日裕树戴了面具。 平日里春日裕树总是带着那副遮住大半张脸的黑框眼镜,的确不会让人觉得不对劲。 信任的危机再次降临到了两人的头上。 诸伏景光的手停留在了下巴处,手指已经搭上了面具的边缘。 苏格兰“唰”地睁开了眼,半睁开的眼型变得狭长而锐利。他迅速伸手按住了诸伏景光的手,往外一拍,同时整个人翻身撑到了诸伏景光的身上,两手撑在了他的肩膀上用力往床上一推。 转眼之间,苏格兰坐在了诸伏景光的肚子上,两腿绷直夹夹在了他的两跨,手已经从肩膀移动到了诸伏景光的脖子上。 他显然还没完全清醒,身体本能的反应干过了大脑。苏格兰甩了甩脑袋,在听到身下人发出咳嗽声后才慌忙松开了手。 脖子被掐出了红印,从青向紫迅速转变。苏格兰皱起眉头不解问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诸伏景光眼神闪烁了一下。 “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苏格兰的声音骤然变冷。 “看上去很好摸。” “哈?”苏格兰双眼转成了豆豆眼,耳廓瞬间染上了红色。 “所以我差点忍不住摸了。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同意。”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 很难想象这话出自诸伏景光的口中。 苏格兰软下了身子从诸伏景光身上滑了下来。 他挠了挠头,捞起手机查看消息,假装很忙的样子,从床头走到床尾。 “起得好早啊!”看到时间,他小声抱怨道。 “你可以再睡一会。” 诸伏景光也下了床,他拖着链条窸窸窣窣去了卫生间,在解决了生理需求后他拉开门探出头不好意思地询问:“其实我昨天就想洗个澡,但是屋里没有换洗的衣物,你能带几套衣服给我吗?” “我晚上回来带给你!你可以先穿浴袍!” “好,如果你不觉得失礼的话,我就这样做了。” 片刻之后,浴室里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脑海里似乎也同步浮现出同位体水珠打湿□□的朦胧画面。 “醒醒!”苏格兰拍了拍脸颊,心想肯定是因为自己也想洗澡了,不然干嘛幻想这种画面。 于是乎,他立马端起昨日的餐盘,迅速夺门而出。外面温度凉爽了许多,他洗了一个战斗澡后,转身又进厨房准备了早餐。 期间,一夜未睡的琴酒百忙之中给苏格兰来了一个电话。 “别忘了带那家伙去基地,不要耍什么心眼。” 声音一如既往阴森有力,完全不会因为熬夜而肾虚,真乃神人也。但是如此神人遇到苏格兰起锅着火也会被连坐咒骂。 “我的煎蛋!该死的琴酒!” 为了扑火,手机被他随手丢到了地上,自然没听到那头骂来的“蠢货”二字。 但接下来一天跟琴酒相处的人可就要忍受他无时无刻的冷气。 当然,端到诸伏景光面前的依然是完美的三明治。他知道诸伏景光会有特殊的三明治制作方法,不过他没有准备这种馅料,只是日常用生菜玉米粒裹着煎蛋培根。 从浴室出来的诸伏景光裹着白色浴袍,肌肤衬得更加白净剔透。他的发尾湿漉漉的,水珠掉落至后颈,缓缓降落,消失于衣领之中。 而几道被掐出来的指印在一片白中更显突兀,像是戴上了特制的紫色项圈,打上了某人的标记。 苏格兰知道自己的手指力量很强,在被诸伏景光转过身的容颜微微怔住了几秒后,他忍不住活动了几下手指。 下次要收点力,他暗暗提示自己。 殊不知出了别墅后他飙着车,一路哼着小曲的心情早已显露他的暗爽。 景光景光景光~ 属于我的景光~把他藏起来~谁也找不到~ 卸下伪装露出本来面目的苏格兰多少有点暴露本性。 老鼠怎样能追求到心爱的猫咪,那就伪装成同类装可怜接近他~好像很成功呀! 车子一路驶入了一家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他不可能用诸伏景光的脸独自去组织基地,所以他找了一个身手相对不错的手下为他开车。 加入组织后别看他总是跟着琴酒做任务,暗地里他一直有为自己搜寻可靠的手下。一些跟着他转入了行动组,一些则仍然在原来的据点为他收集情报。 他也跟原世界的琴酒自夸过,虽然他武力比不上琴酒,但论笼络人心以及人才培养,琴酒远远比不上他。只是他从来没什么野心,自愿屈居琴酒之下,为他解决一些难以处理的事务。 而琴酒这把锋利的刀像是只为杀戮和刺激而生。斗转星移,时空变换,换一个世界,他还是站在了杀手的顶峰。 刀锋需要饮血,随着时间淬炼地更加锋利冷血。与他成为朋友可以被他庇佑,也随时会被刀光割伤。 而这个看上去样貌普通的中年男子小山东彦在他原本的世界里也是他的属下——一个精心谋划招来公安围堵他,让他不得不跳海逃脱的组织卧底。 那这一世为何还要继续接触他?大概是这个人的确很好用,脑袋聪明,寡言少语,武力值也能跟代号成员相比。好用,为何不用? 苏格兰坐在车后座,盯着小山东彦的后脑勺。第一次和代号成员的“情人”见面,小山东彦尽职地当一个哑巴司机,并没有露出多余的好奇。 很好,保持这样吧。 苏格兰手搭在大腿上,指尖随意敲打。 而在小山东彦偶尔一瞥的视角里,这个没见过面的年轻男人完全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他把人送进基地,等到傍晚,车子又准时停留在基地不远处等待接回。 起初几日,苏格兰都面色如常上下车。直到一周后,男人比往日出来早了不少,但整个人像是被注射了过量的麻醉剂,出了基地后几乎是踉踉跄跄跌倒了后座位。 在吩咐绕着城区开个三圈后,他便陷入了昏迷。一直小心谨慎开着车的小山东彦才敢多看“苏格兰的情人”一眼。 环绕城区三圈再回家是因为怕他的上司苏格兰担心吗?听说是还没上岗的警校生,被苏格兰看上后强取豪夺养在了别墅里。送来基地应该同时想利用他的身份为组织所用吧。 但是这个年轻男人为什么不想让苏格兰知道他昏迷时间过长了?难道是真的爱上苏格兰了吗? 小山东彦按着吩咐环绕东京,脑子里思绪万千。等半夜车开回别墅后,男人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别墅黑漆漆的,似乎房屋的主人并没有想着为晚归者留灯。 小山东彦一直目送年轻男人从花园进入别墅大门,随后摇下车窗,燃尽一根烟后才开车离开。 苏格兰脚步虚浮打开地下室的机关,合金大门上的密码连输了两次才将门打开。 几日过去,屋里又添了不少东西。一些健身器材,几盆植物,一把贝斯和一把吉他,双人份的毛巾牙杯等等,充满了生活气息。 而在玻璃内侧的那里连着挂了几串灯带,此时皆亮起了暖黄的灯光,像是担忧晚归的家人特意留的灯。 苏格兰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意,推门而入。 诸伏景光睡得笔直,单独侧躺在床上。 天花板上的鱼缸依旧泛着凌凌的波光,有条鱼儿似乎发现了底下的奇妙,贴着水底的玻璃吐泡泡。 他还是低估了组织某些研究员对警察的厌恶,他们竟然想直接在他身上动手术控制他的身体。 要不是注射时观察到了那个人不怀好意的眼神,他一头撞开了注射器,使用巧劲挣开了椅子上左手的束缚带,掐住那个研究员的脖子,他便要躺上手术台了。 苏格兰没有捏碎那个秃头男人的脖子,而是将注射器反推进了他的血管里,并掰断了一只手掌以示警告。 男子本就做了超过一般审讯阶段的过激行为,操作之前自行就关了监控,现在反而让苏格兰的反击得到了隐藏。 药效起得很快,四肢很快就流失了很多力气。为了不倒在基地,他拿回了手机,用苏格兰的身份让小山东彦早了3个小时来接他。 到家已经是凌晨4点,在车上他重新戴上了面具,但没有更多力气给妆容修饰。乌漆麻黑应该也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他还是选择回到地下室。 苏格兰不想惊醒躺在床上的诸伏景光,关掉灯带后直接躺倒在了地毯上。 空调送来凉爽的冷风,没有盖上毯子的苏格兰身子渐渐缩成了一团。 床上睡着的人突然坐了起来。他毫无声息地蹲在了苏格兰面前,凝视许久。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拥抱 诸伏景光早在白日里休息够了。即使苏格兰为他准备了健身娱乐的各种设施,他还是有许多时间什么都不做,闭眼思考。 地下室的封闭性做得很好,他可以撬开玻璃门上的锁却打不开严丝合缝有多层密保的合金大门。通风系统无法容忍一个成年男子钻入。而顶上的大型鱼缸,就算是用铁锤砸也要费好大的功夫,但他身边根本没有尖锐的工具。 今夜苏格兰回来得太晚了,而且进门之后直接倒在了地毯上。 背对着门假装睡着的诸伏景光听着苏格兰的呼吸声,等其变得绵长平稳后,踮着脚拽着链条走到了苏格兰的身后。 苏格兰很喜欢穿长袖,各种各样黑色的简单t恤,给他买的倒是浅色的短袖,面料舒适透气,一件价格抵得上他平日里穿的好多件。 此刻穿着黑衣黑裤的苏格兰像只黑漆漆的小猫,双腿缩起,头靠着膝盖,手臂紧紧贴着胸口,仿佛这样就会温暖一点。 前几天在床上可不是这个样子,睡着后张牙舞爪,四肢伸展着不断侵占着他的地盘。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诸伏景光用手背触碰了苏格兰的额头,冰冰凉凉,不是正常的体温。 他没有多想立即将人抱到了床上,摊开毯子裹在了苏格兰身上,随即将室温调高了几度,尽可能让对方舒服一些。 来回走动发出了不小的动静,躺在床上的人一直没有被惊醒,完全是昏睡了过去。 要叫醒他吗?会有生命危险吗? 诸伏景光担忧之余也开始对什么都不透露的苏格兰开始生气。 他先是捏了捏苏格兰的鼻子,看到对方憋红脸不得不张口呼吸时转而用手拍打他的脸颊。 “春日老师,你再不醒我就要把你的脸上那层伪装给撕下了!” 诸伏景光凑到苏格兰耳边大声说话。 他还是道德水平太高,早就摸到苏格兰脸上的不对劲,硬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干。 如今用到恐吓上,苏格兰还真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只见他手臂一抬,推开诸伏景光的脸的同时,手臂又揽过了诸伏景光的肩膀,把人按到了自己的怀中。口里只囫囵说了一句“别吵,没事。”人又陷入了昏睡。 诸伏景光脸惨遭两次撞击,最后被迫埋在苏格兰的胸肌上,聆听比平常快许多的心跳。 怎么说,胸肌很有弹力,贴起来冰冰凉凉还有点舒服。诸伏景光的思维诡异地偏了一下。 啊,他的脑子坏掉了吗? 诸伏景光努力翻了个身,仰面朝天。苏格兰依旧没有放开他的手,头跟着埋到了诸伏景光的锁骨。 冰凉的脸颊与潮热的呼吸同时进攻,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很难说这是怎样的体验。 以前从未与人靠得那么近过,拥抱也不会碰到锁骨这个位置。 ——到底谁折磨的谁? 诸伏景光深深叹了一口气。 ——算了,让让病人吧。 他保持着姿势不变,对着天花板轻声道:“是你说的,没事。”便闭上眼催眠自己入睡。 诸伏景光忘记屋子里的温度调高了。 睡着之后他梦见自己在烈日下拉练,正跑得口干舌燥后发现前方有一个水库,于是他便迫不及待跳进了水中,拥抱凉水。 第二天,白日的太阳光线明晃晃从水池里照射下来。 诸伏景光觉得水池不凉快了,爬上岸后整个人就醒了。他一动弹,粘在他锁骨上的另一个人也醒了。 两人一个低头一个抬头,面面相觑,谁都无法解释为什么两人的四肢都像八爪鱼一样缠到了对方的身体。 不过双方都以最快的速度迅速弹开,转身加捂头。 苏格兰:那个迷药里掺了其他的药剂,让他昏迷时身子失温发冷,难道他因为太冷偷偷爬上床取暖了? 诸伏景光:失策,原来梦里那个冰冰凉凉的水池是春日老师啊!太失礼了…… 无声的尴尬在空气里蔓延,两人的额头上隐隐渗出了汗。诸伏景光先轻咳一声打破沉默。 “有点热,我去洗一个澡。”他从衣柜里拿出衣物后,顺手降下空调的温度,便闯进了浴室。 早上洗冷水澡的次数+1 他不止要给身体降温,更要给头脑降温啊! 浴室门关闭的同时,苏格兰连忙从床上蹦了下来,几下逃出地下室后也洗了一个冷水澡。 洗完澡,两人还是脸红红,头顶冒着烟。 他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约而同冒出了一个想法:与好友(同位体)这样睡,是不是不太对? …… 话说回来,诸伏景光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事。 “昨天是我看到你躺在地上发冷把你抱上床的,你看上去情况不太妙,怎么都叫不醒。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接过金枪鱼饭团,在开动之前他没有让之前的尴尬持续发酵。 苏格兰打开包装的手一顿,抬起来头。 “不是什么大事。被人阴了中了点迷药。今天已经恢复正常了。” 诸伏景光伸手摸了摸苏格兰的手臂,的确体温恢复正常了。 “不是普通的迷药吧,你当时像是在雪地里冻了很久,身体完全失去了温度。” “他们就爱捣鼓些乱七八糟的。”苏格兰漫不经心咬了一口饭团。 “他们是谁?能告诉我吗?你要是半路晕倒没人看到怎么办?”诸伏景光一口都没吃,表情越发严肃。 “不会,我坚持到了家才放松意志的。不过药效还是比我想象中强了一点。” “不能告诉我吗?”诸伏景光的声音放轻了几分,像是无奈中的祈求。 “我很怕帮不上忙,我只能调高温度用被子捂紧你,却不知道有没有用。出不来门,联系不上其他人……” 怪不得醒来那么热。 苏格兰向来吃软不吃硬,怕就怕同位体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好像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家伙。 “有事我就直接找医生了,不严重所以回来了。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我不告诉你是为你好,别掺和进来。” 苏格兰冷淡回应。他三下两口吞下了饭团,椅子一推,准备出门找那个秃头算账。 他不喜欢和诸伏景光谈组织的事。即使现在不可避免让两方产生了联系,但只要他在中间扮演好这个堕落的警校生,诸伏景光依旧能干干净净地择出去。 这条多余的交集由他剪断,而未来的交集他还要继续干预。 他才往外走了几步,身后人也突然发起了脾气,拿着一口没吃的饭团掷中了苏格兰的后脑勺。 银色的链条锁着他不能前进,他也打探不出想要的消息,再温和的人也会逼得脾气暴躁。 “我要出去!”他说。 “不准!”苏格兰捡起饭团,没有回头。 “我不要你保护了!我要回警校,有什么危险我自己面对!我怕什么?我不当胆小鬼!”他又把床上的枕头投向了苏格兰。 “你在闹什么?”苏格兰一把接住了枕头,无奈转头。 “春日裕树,多告诉我你每天在做的事吧。不然我会滋生怀疑,滋生愧疚。我想见zero,但是也怕你消失……” ——你看上去很紧绷,像是要坏掉了。 诸伏景光学着昨日看过的家庭剧里的那个妻子,调动起平生最浓厚的情感,无理取闹中又夹杂着真情实感。 他试着拖出哭腔,就不显得那番话听起来做作矫情。断断续续说完,他跪坐在地上,低垂着头,结束表演。 警校的课程有提过表演伪装,但一般只简单讲到一些便衣警察的伪装,而没有深入讲解一些情绪上的表演。 诸伏景光算是无师自通构建了一个平日里从来不会表现的形象。 有点羞耻,又有点期待。 他听到脚步逼近了,停到了他的身前。 “你想见zero?” 那人捏住了他的下巴,轻轻往上一抬,俯视下来的眼神暗沉沉的,如同暴风雨的前奏。 ——嗯……我说了那么多,感情你只抓住这个重点?老师,你看上去真的好讨厌zero…… “我明白了。”他的手指摩挲了几下诸伏景光的下巴。指节上的枪茧如粗粝的石子滚过,但其余的皮肤又是细腻柔软的。 积攒的乌云一时之间又散开了,淅淅沥沥在那人降下小雨。 “我会给你带来他的消息。还有警校的课程,我也会打包带给你!” “谢谢?但是……”还有你的事…… 苏格兰突然身子前倾,拥住了诸伏景光的肩头。 “求你暂时为我留下吧。” 明明诸伏景光的演技那么拙劣,他却蒙住了双眼,信以为真。 他抛弃了原有的世界,拥抱死亡。来的新的世界,他看似重拾了原有的事业,可谁说那不是禁锢他的牢笼。唯一真实渴求的只有诸伏景光。 ——你要活下去,远离组织。而我将与你背道而驰。可否在这之前短暂为我停留,为我吹出梦幻的泡沫? 苏格兰身子微微颤抖着,怕已经被讨厌而没有牢牢贴紧。 不过话音未落,诸伏景光已伸出手臂牢牢箍紧了他。 “当然可以。” ——笨蛋老师!这次,我终于听到了你的真心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错觉 第二日,苏格兰去基地闹了一通。 他在基地里算神龙见首不见尾,凭空出世就得到了代号,刷新了组织的最快获得代号记录。而且近期都是担任向来严苛的琴酒的狙击手,任务完成得相当漂亮。 在强大的实力和神秘的背景下,谁都不敢轻易得罪他。 那个给他注射的秃头男人自身反而被注射的药剂用量更多,还没从药效中醒来。昨天被同事发现躺在实验室时,已是身体发凉意识休克,不得不送到医疗室抢救。 苏格兰直接拔掉了插在男人身上的仪器,拽着他的衣领拖出病房,甩在了医疗人员和审讯人员前方。 “注射个吐真剂还搞些多余的,怎么看不住人?让这个恶心的东西混进来随便注射?” “不好意思,苏格兰大人,我们不知道他是你的人!”负责审讯的其中一人低声咒骂一句,迫于压力不得不向苏格兰低头。 “别,我向来遵守秩序,组织里该走什么流程就走什么流程。你是想向琴酒报告是我出现护着我的人,你们无法继续进行?” “没有没有!”男人摇了摇头,额头渗出了大滴的汗。他的确想这么做。 毕竟琴酒下达的审讯任务里,带来的那些人没几个有好下场。他们下药凌虐,报复玩弄,只要给人留一口气,再安上有异心的名头,那就逃脱不了死亡。 如果他们先行上报,琴酒肯定会将矛头对准苏格兰,他们的违规行为就不算什么。 苏格兰手里旋转着枪柄,冷笑着从几人面前走过。 “有没有,你们心中自己有数。”他最后又走回昏迷的秃头男人身旁。“看这家伙被自己药物反噬的程度,我为我的人讨几天假不过分吧!” 他用鞋尖抬起男人的下巴。 注射更大剂量药物的秃头男人面如白纸,血液像是冻住了无法将其输送到四肢。 “好好,这位研究员也是为他新研制的药物做临床试验,就是知道你那位跟警察有点关系,行为激进了点。您就让你那位养好身体再过来!放心,他特别向着你,后面的测试应该没什么问题!” 负责出来沟通的男人点头哈腰,完全没有平时审讯卧底时的高高在上。 “很好。” 旋转的枪骤然停下,握住枪柄的那一刻,保险栓被打开。随之扳机扣下,一枚子弹从趴伏在地上的男人的后背精准射入心脏。 “可惜,他得罪了我呢。”苏格兰对着枪口吹走余烟,那双猫眼染上了捕猎者的残忍。 “杀了,你们没什么意见吧。” * 苏格兰暂时不用替诸伏景光去基地报道。 当时他说着说着就开了枪,冷静的面孔里隐约透着一丝疯感。 虽说组织强者为尊,私下里互相斗殴拼得你死我活没关系,但在众人面前敢这么做,像是因为实力背景过于强大不在乎他人,实在引人忌惮。 而组织中关于苏格兰养了个金丝雀,并怒发冲冠为蓝颜的传闻甚嚣尘上,越传越广。 琴酒并不在意死的是谁,浪费组织经费的废物有一个算一个,杀了最好。 但是他并不想要他的搭档日后成为一个恋爱脑,耽误任务。所以隔着时差和距离,在海外办事的琴酒半夜给苏格兰来电警告他安分点不要把脑子丢了。 日常为琴酒的爱岗敬业感到惊叹。 讲道理,这场测试通过了对琴酒并没有坏处。至少能展示朗姆那边花了大量资金人力洗脑警校生的进度并不一定比苏格兰亲自下场快。 诸伏景光在警校成绩名列前茅,日后在警界前途无量,他们对警察内部的渗入就越加深入。这不比发展几个歪瓜裂枣的无能警察有力多了? 琴酒不在,上房揭瓦。次日,苏格兰想起假条差不多该销了,便扮成了诸伏景光的模样翻进了警校。 按习惯先是回到了宿舍,刚进门,迎面奔来一只油光水滑皮毛松软的三花猫,冲他喵喵大叫。 苏格兰蹲下身主动接住跳上来的小猫,用手称了称体重,没想到还重了不少。 猫咪身后跟来一个大块头男生,开口要为小猫的碰瓷道歉,却在看到熟悉的身影后顿住了原本的动作,惊喜喊出了“诸伏!”二字。 “太好了,你回来了!” 待苏格兰抱着小猫站起身后,他立马上前紧紧给了一个拥抱,勒得苏格兰差点喘不过气。 “班长!别激动!” 他拍了拍伊达航的手,示意放轻松点。 “哈哈!好几天不见,我们真是担心死你了!” 怀里的小猫跟着“喵呜喵呜”,仿佛一同在应和。 “呼噜是不是也在担心诸伏啊!”伊达航笑着摸了一把猫头。 “前几日都是降谷来喂呼噜的,今天刚好被教官叫走,特意拜托我给小猫喂粮。”伊达航接着说道。 “多谢你们照料了。” “你客气啥?都是兄弟。不过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请了大概一周的假,问降谷他也不说,松田倒是看上去很自责!春日老师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什么!春日老师离职了吗?” 门口突然一个学生大叫了起来,伊达航和苏格兰都被吸引着看向大门。 “你不是不喜欢春日老师吗?他之前把你的珍藏版游戏机都收走了。” “又不是不还,那时候不懂事我骂了几句。但是要是没收走我偷偷玩估计就要退学了。你知道我的自觉性没那么好……而且有次理论课我的回答不是被夸了吗,其实是春日老师给我的思路。春日老师真的不错……怎么就离职了,我还想感谢他……” 苏格兰对此人没什么印象,冷淡地转回了头。 “大家都挺想念春日老师的……好遗憾啊!毕业还想和春日老师合影的!”伊达航不禁感慨道。 真的假的? 苏格兰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怎么,诸伏?你这是什么表情?平日里你可是跟春日老师关系最好的!看到大家对春日老师的印象慢慢扭转了,你不该高兴吗?”伊达航奇怪地挠了挠头。 苏格兰自身倒是无所谓,别人的想法与他有何干系。但他想起现在在扮演诸伏景光,那人从来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没什么,因为我发现我才是被耍得团团转的那个人。”苏格兰露出了一丝苦笑。 他并不想在诸伏景光所谓的好友面前留下什么好印象。牵绊越多,越容易给他的计划添麻烦。 他会是组织唯一的苏格兰,而诸伏景光也不会踏上卧底这条道路。 日后敌对了,不会有谁不忍下手。 在伊达航面前,他将自己塑造成了玩弄感情的欺诈师形象,喜欢看人被耍得团团转后崩溃的样子。原本春日裕树想在学校呆得更久,被松田发现不对劲后才骗了他们一波,拿他当人质去了别的地方。 “你说的都是真的?糟糕!我也完全被骗过去了!”伊达航的表情变得难以置信。 “是的,我们太好骗了。幸好我逃出来了……” “没关系,回来就好。不过我的确得花点时间消化这个消息。” …… 他们在宿舍楼下聊了一会,苏格兰将小猫放回了宿管员房间。 接下来他去诸伏景光的宿舍里拿了课本,体验了一个警校生半天的日常课程。 理论课他假装记着笔记,实际在本子上涂涂画画,思想放空,反正偷偷录了音,到时候再找人借个笔记,还怕景光学不会? 实践课他倒是把教官教的每个动作都记进去了,但是为了防止打出杀人的招数,他并没有表现地很出色。 降谷零一如既往作为模范生上台示范,另外三人也在对练时表现得毫不逊色。然而苏格兰始终感受到他们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难道是他装得不像吗?他们在怀疑他的身份? “hiro,你这个动作做错了。”一道声音突然贴着苏格兰的后颈划过,紧接着一只肤色更深的手臂从背后伸来摆正了他手臂的姿势。 苏格兰不由绷紧了身子,背脊的汗毛微微耸起,摊开的手掌攥成了拳头。 他怕他转身一拳打向这个不打招呼就随意触碰他的黄毛! “hiro,你还好吗?放松点,你身子有点僵硬了。”降谷零捏了捏他的肩膀,试图让刚见面的幼驯染得到放松。 他观察了一下午,明明hiro就坐在他身边,他却觉得他们的距离很遥远。 一周不见,hiro的头发长了不少,侧着脸时几乎看不到神情。但是在认真听讲做着笔记时,他常常能看到hiro笔触停顿,多次失神。 晚餐的时间,hiro只是噙着笑容看他们打闹,只有递给他话时才会回应。 不对劲,不对劲。 以前hiro虽然话不多,但熟了之后可是变成了时不时冒出惊人之语,温柔一刀杀死对话的腹黑旦那。 谁都看出来了吧,那个笑容很假。 他很想对hiro说一句不想笑就别笑了,很难看啊。我们都在这呢,hiro你可以向我们倾诉,向我们求助。 可是你眼神都在逃避与我们对视,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该死的,春日裕树是你干的吗?你究竟对hiro做了什么? ——我好不容易养好的幼驯染怎么又破洞了? “累了吗,hiro,要不要休息一下?” 喧嚣的场馆里,降谷零的声音包围着苏格兰,金色的发丝扫过他的肩膀。 抬眼对视,那双紫灰色眼眸化为一滩泉水包容着那个叫hiro的人。 他恍惚了一瞬,手心传来湿润而温暖的触感。降谷零握住了他的手,推开了人群,领着他一路往里走。 hiro?是在叫我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30 第25章 骗子 苏格兰在得到代号之前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编号N11。 他问过琴酒,为什么你可以叫黑泽阵,而我只能叫N11。少年琴酒用看笨蛋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回答,因为我记得我的名字,而你忘了。 听起来有点难过,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他在训练营的表现还不错,再努力一把,就可以离开训练营出去接任务。很快他可以得到一个酒名代号,那就是他的名字。 直到17岁以后做梦梦到了平行世界的同位体,埋葬在大脑深处的记忆才愿意撬开一角,告诉他你原来也是有名字的。 诸伏景光,他只愿意这样叫同位体。而他用上了好像是玷污了这个名字。 也不知道怎么就随手取了春日裕树的名字,大多数人都会叫他春日或者春日老师,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直到景光喊过他一声裕树,他才发现原来这个名字里包含hiro。 是小心机吧,一定是!怎么会没反应过来?反正只有比较亲密的人会这样叫你,对吧! 不对!他讨厌降谷零。不要对hiro这个名字有所留恋啊! 苏格兰回过神来,有人拿着热毛巾给他擦汗,有人递给了他一瓶水,还有人在他面前叽里呱啦。 “小诸伏,你在冒冷汗啊!额头冰冰凉的,怪不得恍恍惚惚的!”萩原研二拿手背贴了一下他的额头,担心说道。 “我送他去医务室。你们帮我跟教官说一声!” 降谷零说着就要背起苏格兰。 “等等,我没事!而且我能自己走路!” 应该是昨天的针剂没有完全代谢掉,又起了反应。 “问题大着呢!快走快走!我真看不下去了!”松田阵平推着两人往外走。 “诸伏景光,你要振作起来啊!” “什么嘛!”苏格兰被松田阵平的话说得摸不着头脑。 “所以事实就是你告诉班长的那样,春日裕树就是个骗子而且混黑的?” 苏格兰被降谷零拖着往前走,越走越快。终于,降谷零咬牙切齿地开了口。 “我就说那人没安好心,天天有事没事来找你。说实话,你那么失魂落魄,难不成身心都被骗了?” 苏格兰差点被口水噎住。 “你们都看出来了?”不是,我演技有那么差吗? 降谷零小黑脸黑了又黑。 ——细思极恐,hiro竟然没否认!让一个从来不会背后议论别人的人说出那个人是个骗子这样的话,天杀的春日裕树,日后我见到你绝对不会放过你! 在夜晚的遮掩下,他的表情越发狰狞,但扶着苏格兰的动作依旧小心轻柔。 ——廋了廋了!hiro你的手臂摸起来瘦了好多!呜呜呜……身上不会还多了伤口吧!该死的春日裕树,你不会虐待我家hiro吧!我要跟你拼命了! 天气热得冒汗,苏格兰莫名打了几个喷嚏。 降谷零神情更加严肃紧绷,进了医务室推着让医师给他全身上下做个检查。 “去去去,这个年纪的大小伙有啥大毛病,紧张个毛线,别在一旁耽误我看病!”上了年纪的医师听不得有人比他还啰嗦,直接把人轰出了门外。 苏格兰看着两人在门口拉拉扯扯,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景光,你的幼驯染好像担心过度了啊!今晚回去把这件事说给你听,一定很有意思吧! 他在休息室的床上躺了一会儿。 结束晚间训练的警校生哗啦啦一片接着一片从医务室门口路过,带着青年人的朝气,勾肩搭背笑着跑着。 上学,是这样简单快乐的事吗? 苏格兰没上过学,也极少跟同龄人走在一起,更别提这样打打闹闹,每天有说不完的话。 组织里各自为营,相互猜忌,没有真正的朋友,只有共同的利益。 所以他始终对降谷零他们的接近持有怀疑。 门虚掩着,有人蹑手蹑脚得走了进来。快到床前,苏格兰坐起身面无表情地拉开了帘子,直接和来人脸贴脸。 显然,对方也打算搞点小动作吓躺在床上的人,自己却反被苏格兰突脸吓了一跳,小腿一软,没有形象地跌坐在了地上。手中拿着的汽水也从手里摔落。 “啪嗒”一声,病房的白炽灯亮起,苏格兰才发现原来这个偷偷摸摸接近他的是那个长手长脚有1.9高的萩原研二啊! 他曲着腿单手撑在地上,略长的发尾随意地披散至肩上。灯光乍现,他抬手挡了挡刺眼的光线,露出的那只紫色眼瞳温柔中含着一丝羞然。 “小诸伏,你学坏了,开始吓唬人了!” “哼!hagi,被诸伏预判到了就不要先诬赖他哦,明明是你先打算偷袭的!” 松田阵平手肘倚靠着门框,右手提着一个塑料袋耍帅,刚刚开灯的就是他。 紧随其后跟着进门的松田阵平早就猜透了自家幼驯染的意图。这次他可是帮理不帮亲,一点不给萩原研二面子。 “小阵平~”萩原研二拖长着声音,委屈巴巴地眨了眨眼。 松田阵平走近了,捡起滚到脚边的汽水,并一把拉起了坐在地上的大型动物。 吓到了萩原研二,他就会变成毛茸茸撒娇! 松田阵平从手提袋里换了一瓶新的汽水贴到苏格兰脸上。 汽水冰冰凉凉的,萦绕着酸酸的甜味。 然而谁也没有预料到松田阵平下一步直接动手撩开了苏格兰身上穿着的衬衫。白皙而漂亮的腹肌一闪而过,迅速反应过来的苏格兰毫不客气对着还想凑近看的松田阵平的鼻子重拳出击。 “小阵平!”萩原研二捂着脸颊发出尖锐爆鸣。 苏格兰一拳打完捂着衬衫下摆跳下了床,眼含警惕。 “你变态啊!” “我,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你也太暴躁了吧!”松田阵平捂着鼻子从地上爬起来。 苏格兰显然没有收力,松田阵平遭到重击后,鼻腔里冒出了两行鼻血。 “小阵平,你也不能招呼不打就直接上手啊,小诸伏都吓到了!”萩原研二一脸无奈拿着棉球为幼驯染止血,同时替他向苏格兰道歉。 “小阵平就是太直接了!他没有恶意的……小诸伏你不要生气嗷!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 “小阵平,快点你也道个歉!”萩原研二像个家长一样按下松田阵平的头。 松田阵平倒是老老实实鞠躬认错了。但是抬起头,那双靛眸像猛兽一样直直盯着苏格兰,锐利而明亮。 这个拥有野兽般直觉的男人仿佛是要咬破他披着的皮,直接看透他的内心。苏格兰被看得寒毛耸立,手心湿出了汗。 降谷零和伊达航被掀起的吵闹声吸引,也跟着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降谷零察觉到休息室的气氛有些紧张。 苏格兰率先摇了摇头。 “刚刚只是被他们俩吓了一跳,特别是这个家伙!”苏格兰手一指,向降谷零告状。 “什么!你这个卷毛混蛋!”降谷零顿时加大了嗓门,抬起拳头就要再打松田阵平一顿。 幸好伊达航在后背拉住了人。 几个人再次经过一番解释后,降谷零抱着双肘哼声道:“是欠揍!” 几人当中,还是班长比较靠谱点。在询问了苏格兰身体情况后,立马递来了一些学习资料。 “虽然不想扫兴,但是不得不告诉你一个沉重的消息,下周有科目考试,你必须抓紧时间补课,降谷每科都做了详细的笔记,教官他们也说一些实训课你可以私下找他们补习。” 苏格兰微微睁大了眼。 警校的考试对他来说还是太过陌生。 他,一个犯罪组织的成员,来考试?要不还是让诸伏景光自己来吧…… 可恶,放他出来太危险了!琴酒派了人监视着别墅,他出门也是甩掉了人才摘掉面具来到警校的。 回到宿舍苏格兰接过降谷零的笔记,面色沉重。而对方反复叮嘱不要学得太晚,注意身体。 他心不在焉点头答应。 就算没上过学,听到考试这两个字,他也觉得头疼。组织里上位的试炼与任务何尝不是一次次的考试呢? 关上宿舍门后,他将笔记之类的装进了包里。 苏格兰还记得之前在景光的宿舍里装了微型摄像头。因为死之前每天都能梦到诸伏景光的日常,到了这个世界反而梦不到,反而让他失眠不安。 在组织呆着的十多年,他虽然已经对杀人感到麻木,但骨子里还是厌倦这种罪恶的生活。无法决定未来做什么,无法做想做的事,青春期的敏感让他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 拿到代号后,他宁愿选择跟着琴酒,帮着他挑选培养新人,也不想双手染上更多鲜血。 偏好狙击位,也是讨厌血离得自己更近。虽说是自欺欺人,他离不开这个组织,也避免不了杀人,但是这算是小范围能决定自己的事情。 训练营也会教一些基础的文化课,但是没什么人会在经过大半天的体能训练后还有精力再学文化。 琴酒倒是练完一天还有余力听他觉得无聊的文学欣赏,大概是看苏格兰一个人听课太可怜了吧,勉强陪他听一听。 而苏格兰倒是很喜欢文学,里面描写的故事与情感令他着迷。沉溺于他人描绘的世界中也就忘了现实中矛盾的自己。 琴酒不理解他为什么闲暇时间是看书写字,就像我不理解琴酒空闲时只会保养他那堆武器,尤其是他那把爱枪伯/莱/塔。 两个互相不理解的人也能成为朋友,还是因为组织里的废物太多了吧(无奈摊手)。 扯远了,摄像头下记录的景光重复着差不多的生活。但睡前看上好几遍,苏格兰的确可以入睡了。 后来他几乎每天都能和景光接触,自然不需要靠这些工具辅助,他好久没继续窥视景光的宿舍生活。 ——把摄像头拆了吧,应该用不上了。 他熟练地搜出了所有的摄像头。 说来奇怪,有几个的摆放位置好像有所变动。他不清楚到底是自己记错了还是被发现动过了。 没有多想,他销毁掉这些罪证后,背上背包后抱起呼噜溜出了宿舍楼。 第26章 动心 回到别墅大概是晚上9点多。地下室门锁转动后,隔着透明玻璃,苏格兰能望见诸伏景光的视线看了过来。 换上淡蓝色睡衣的黑发青年背靠着床坐在地毯上,曲起一条腿,神情闲适而散漫,一把贝斯靠在他脚边。 那天苏格兰说出他的请求后,诸伏景光不再像兔子一样惶惶不安。化身为被圈养的猫科动物后他颇为放松地使用苏格兰在房里留下的一切。 早上醒来,将盆栽移到阳光照得到的地方,细心照料灌溉,并按警校的日常做了一些体能训练。 下午会在一墙面的书中选一本坐在躺椅上翻看。不用功利性记下笔记,不用思考太多,读到哪算哪儿。或者是拿起贝斯,练习生疏了好久的指法与曲子。 吃饭的时候会开着电视,人声背景下唯一遗憾的是没有一起分享的对象。 他并不是需要待在人群中的那类人,在春日裕树给他制造的小天地里独处并不会觉得自己被抛弃。 要不是惦记着警校那群同期,还有成为警察的梦想,长久地呆在这里也不错。 和另外一个人脱离人群独自生活,这可能是他规划好的人生道路上脱轨的意外吧。 “你回来了。” 进门的苏格兰听到诸伏景光温润的问候,换鞋的动作一顿。 好像家人之间的问候。 “嗯。”他认真地点头回应。 “我先去洗澡了。”苏格兰抓了抓风中凌乱的发丝,然后把包里的课本以及降谷零的笔记倒到了诸伏景光的面前。 “你真去学校了?”诸伏景光惊讶地拿起降谷零的笔记本。 降谷零对于功课向来认真严谨,厚厚的本子中一条条记得详细,字迹端正,完全不用担心看不懂。 “你碰到zero,他没有问我的行踪吗?我感觉他会忍不住打你?” “这我偷来的。”苏格兰抱着双臂理直气壮说道:“所以你赶紧看完,我立马还回去。” “我还把呼噜偷了出来!”苏格兰最后从包里拎出了睡到迷糊的三花猫。 三花猫一落地就拉长前肢伸了一个懒腰,随后尾巴甩甩,爬到了诸伏景光的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老师你……”诸伏景光不知道说什么好。 ——简直是在带坏学生啊! 诸伏景光的确担心他的学业,在苏格兰洗澡期间,已经对照课本和笔记研读起来。灯光下,他垂着头握着笔杆,背脊挺拔,气质干净,宛如大学中看一眼就会心动的学长。 洗完澡的苏格兰悄咪咪接近,正要从后捂住他的眼睛,诸伏景光像是背后长了眼,头也不转说道:“不许捣乱哦!” 好吧好吧,苏格兰转而趴在了桌子的侧边,一眼不眨地盯着诸伏景光看。 “好无聊……”他用手指戳着诸伏景光的手臂。 “你去跟呼噜玩呀!” 小三花窝在桌底下,摇动的尾巴一会儿勾着诸伏景光的脚踝,一会儿又撩到苏格兰的小腿,真是个小花心鬼。 苏格兰被勾得心痒痒的,整个人躁动不安。他翘起脚,试着去碰诸伏景光的小腿,一触即分。 看诸伏景光没什么反应,腿再偷偷伸长,脚尖贴贴。他乐此不彼玩了好几次,直到脚踝被诸伏景光一把抓住。 “你,完,了。”桌上,诸伏景光一下一下按动着圆珠笔,有种暴雨袭来的可怕气势。 从苏格兰脚尖碰到他的那一刻,他的书本一直没有翻页,像是被蚊虫叮咬后,那里的肌肤有了异样,让他不得不分心关注。 诸伏景光将他的脚搁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大手钳制着不让逃离。另一只用来写字的手放开了笔,握住苏格兰的脚心,轻轻挠动。 “喂!哈哈哈……等一下,你别挠,好痒啊!”苏格兰摆动着身子想要缩回,结果另一只脚也掉入了诸伏景光的掌心。 “老师,不听话是要有惩罚的哦!”诸伏景光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不常见的笑容。 苏格兰没想到原来自己怕痒,毕竟没有哪个敌人会挠他脚心。 指尖滑动,无法抵抗,腰慢慢下坠滑下椅背。 笑着笑着,眼眶沁出了泪。 “结束了吗?”他喘出一口气,似乎比打斗还要累。 “结束了。”诸伏景光放下了苏格兰的脚,手重新拾起了笔。 “下次,不要那么做了!”他眼神飞快掠过苏格兰泛红的眼尾,脸颊上的泪珠以及凌乱的衣领,嘴角微抿,迅速暼过头不再多看。 “好吧,下次我绝对不会把脚伸你面前了。” 苏格兰愤愤敲了一下桌子,转身离开。他需要单独消化掉这段丢脸的记忆。 地下室陷入了寂静之中,只有笔尖擦过纸张的沙沙声。 不过此时的诸伏景光内心并不宁静,心跳跳得剧烈,即使双眼盯着书本,余光还是追寻着苏格兰,不自觉想要知道他去做什么。 他闭住眼捂住心脏的位置,想要心跳得慢一点。可是那里一点都不听使唤。 好吧,他得承认之前被他掐灭的好感再次生根发芽了。相处的点点滴滴汇成了溪流要从心里满出来。 可爱,喜欢。 完全阻止不了! 诸伏景光捂住了脸。 脚尖触碰到他的小腿时,明明全身过了电流,却要绷紧身体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老师,你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来撩拨我? 我只能开玩笑假装惩罚你。 你生动地笑着,流着泪,好像更不敢注视,这是在惩罚我自己吗?我好像更加喜欢你了。 …… 诸伏景光在忏悔,而苏格兰在抠脚。 抠了一会好像什么都没抠出来,苏格兰呼出一口气。幸好之前洗澡把脚搓干净了,不然多尴尬啊! 他坐在摇椅上,与诸伏景光隔着一张床。偷偷看一眼,那人依旧挺直着腰背看书。 诸伏景光就应该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办公,出外勤的话也有其他警官协助,不应该是孤身一人潜伏在组织,暴露后只能以自杀作为结局。 组织并没有完全信任他,从时不时能察觉到有人跟踪就知道,那个生性多疑的boss只是暂时把他当作一把好用的刀。 boss一定调查过他来到这个世界的行踪。从海里被救起到来到警校,他基本没说什么谎话,并且以他对琴酒和boss态度的熟稔,这个世界的boss自然相信了几分。 但是平行世界的穿越,这个命题太遥远了,如果要探索研究必定要花费大量财力与时间。乌丸莲耶需要考虑,他能等得到成果的诞生吗? 并且以苏格兰本人对组织的了解,boss应该在怀疑他是否有能力威胁到自己。因此boss让琴酒制约着他,只听从琴酒的安排,并不让他接触组织的其他事务。 能找到他的软肋并用此威胁他做事,的确比钱财这种更有效果。 苏格兰手指敲打着椅背,一点点猜测boss的想法。 如今他扮演的诸伏景光在审讯中的确看上去堕落了,背叛了警察的信仰。但是如果把他们两人叫到一起问话,什么都不知道的景光很容易露出破绽。 不能什么都不告诉景光,需要让他时刻做好和自己配合演戏的准备…… 累了一天的苏格兰在躺椅睡着了。 诸伏景光也是看完书才发现那人又随便找了一个地方睡了。他整理好书籍,将人从摇椅抱到了床上。 关了灯,他侧着身子看向苏格兰,手不自觉伸出触碰了对方的眼睫毛,又慢慢摸到眼皮,鼻子,耳朵。 诸伏景光并不了解这个人。面容是假的,身份是假的,其他说的话也不知真假。但是还是忍不住心动,想要靠近。 装作若无其事任喜欢扭曲地生长?这是正确的吗? …… 而另一边警校,在苏格兰跑路的两小时后,有人敲响了诸伏景光的宿舍门。 时间虽然晚了,但还没到熄灯睡觉的时间,但屋子里没有一点动静。 还未待有人开口,松田阵平直接拿工具撬开了锁。 伊达航忍不住捂头:“我说,松田你也太熟练了,我们这样做真的对吗?” “又不是第一次,班长。上次诸伏这里撬开的锁还是我换的!”松田阵平几秒就开了锁,第一个踏进了屋子。 开灯之后,屋内一览无遗。降谷零走到书桌前发现诸伏景光的一部分书籍消失不见了,而松田阵平则是在几个隐蔽的角落摸索,试图找回之前无意中发现的东西。 “那些摄像头都不见了。”最后他得出来结论:“应该是被这个假的诸伏销毁了。” “零,你们还记得我开学认错人的那个误会吗?”松田阵平转头看向降谷零,也是他在“诸伏景光”回到宿舍后把其余人叫到一起讨论。 “印象深刻。”降谷零靠在书桌前,手抵着下颌,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 “你的依据是什么?虽然他今天的确和平时有点不太一样,但从外表上看他就是hiro。” “在医务室那我掀开他衣服看了。他的腹部还留下当初我和hagi救他的10厘米长的伤疤。其他部位还有一些陈年老疤。诸伏他身上总不会有这些吧?” “原来你之前是在验证你的怀疑?小阵平,你实在太直接了!”萩原研二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好用就行。但是他出手的动作的确太快,完全躲不过。”松田阵平的鼻子仍然残留着酸痛的感觉。 这手法该死的熟悉。 松田阵平捏了捏拳头,牙根不自觉开始发痒。 “春日裕树,你,真是好样的啊!” 萩原研二立马意识到松田阵平说的意思。 “你是说春日裕树就是我们海边救的那个少年?”萩原研二握拳敲打掌心。 “你那天在七里滨看到春日裕树就察觉到巧合了吧!真是聪明啊,小阵平!” “嘛!毕竟我可是跟他相处了好几天!吃我的睡我的还不告离别!我可是把他狠狠记在心里了!” 松田阵平浑身冒着黑气,脸色堪比降谷零。 “哦~他还占我们便宜!明明看着比小诸伏还小,竟然装成大叔。啊,白叫了那么多声老师……” 萩原研二还在一旁火上浇油。 “现在重点是这个吗!”降谷零突然一拳打在了木制的衣柜上。 “他监视hiro,欺骗我们,还拐走了hiro,现在出现在警校又是什么意思?想要代替hiro活着吗?hiro如今是死是活?” “别着急,降谷。明天春日老……春日裕树再出现的话我们一起拦住他讨个说法。” 伊达航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安慰道:“他拿走了课本和你的笔记,总觉得他还会再回来。我们聊一下拦住他的作战吧……” 第27章 信任(有修改) 苏格兰中午吃完饭被四个大猩猩按倒在草地时还没反应过来,他好好的马甲怎么一夜之间就掉了。 至少白日里他们个个表现得友善亲和,完全没有一丝违和感。 “让我看看你现在这张脸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松田阵平率先动手,灵巧的手指在苏格兰脸上摸了一圈。 “哦,是真的呀!”松田阵平没摸出什么名堂,阴恻恻蹲在苏格兰面前说道。 “好样的,真是好样的!”他拍了拍苏格兰的脸蛋,表情凶狠地可以直接黑/帮出道。 降谷零嫌松田阵平前摇太长,直接揪住苏格兰的领子质问诸伏景光的下落。 “你在说什么,zero,我就是景光啊?你们到底怎么了?”苏格兰没有露出慌张的神情。今日的他比昨天的他更像诸伏景光了。 仅仅是担忧地蹙眉便让降谷零恍惚了一秒。 太像了,这就是hiro会给出的反应。 这也让他更加愤怒。 “你到底监视了hiro多久?为什么你会和他长得毫无差别?你用他的身份出现在我们面前是想完全取代他吗?你做梦吧!” 他甩出一连串质问,到最后忍不住举起拳头。 不过这一拳还是没有挥打下来,在没有得到解释之前,他不能先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哦~原来你们发现了。”苏格兰眯了眯眼,气质浑然一变,勾唇之间流露出了几丝颓然与散漫。 是这样的,他并不在意面具被这几个人撕下。他们自持的道德与怜悯最终并不会对他做点什么。 受几拳挨打算什么?不痛不痒。 断绝关系算什么?我本来也没把你们当朋友。 他曾经也跟一个卧底当过朋友,那人用一年的时间撬开了他的心门,教会了当初刚出训练营的他许多有用的知识。他以为是真心换真心,结果卧底只想从他嘴里套出组织的一些机密。 卧底身份暴露时那人毫不犹豫朝他开枪,而他却想着如何帮他逃跑。他中弹了,那人也死了,是被琴酒杀死的。 “太愚蠢了。”琴酒粗暴地帮他包扎了伤口后,直接把他扔进了紧闭室关了一周。本来可能直接要被处决了,活下来…… 出来之后他决定再也不需要朋友了。 “喂!我说你脑瓜子到底在想什么!”松田阵平的突然增大的声音拉回了苏格兰的思绪。 像是要报之前的仇,松田连续敲了好几下苏格兰的额头。 “为什么不说话呢?是到叛逆期了吗?实在搞不懂青春期小孩的想法。” “小阵平,你好像一直在叛逆期……” “谁说的,我比他强多了。之前以为是被生活压垮了的社畜大叔,看上去半死不活也正常。但你还那么年轻,怎么可以毫无活力?” ——谁说他不是另一种层面上的牛马?组织那种任务强度一般人可受不了。 “松田阵平,这次难道不是你没听我的话吗?我说过不要接近我,我能保下你们俩已经不错了,管好你们自己。”苏格兰用手肘撑在草地,额头的发丝斜斜滑向一侧。 “至于景光,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护着他。” “护着他?我现在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你这张脸是整容了?特意伪装接近hiro,他不知所踪你却用他的身份回来……种种迹象表明你就是想取而代之!” 降谷零那一拳终于忍不住落下来。 既然这个家伙还在打马虎眼,不把事情说清楚,他也不用客气。 拳头原本是打向鼻梁的,但在苏格兰极速的反应下拳头最后落到了苏格兰的锁骨处。 打人不打脸,特别现在这张脸代表诸伏景光。 苏格兰怒火也上来了,跳起来同样给降谷零邦邦两拳。两人互相缠斗着,没看出有什么技巧,全都是真情实感。 两人斜挎的书包从身上飞了出去,里面的书本甩了出来。伊达航默默把散落的书本捡了回来。 现在两人打到气头上,谁劝了都听不下去。 萩原研二用手臂戳了戳松田阵平的腰,手指指了指外面。 “这里虽然不怎么有人来,但是万一有人看到他们打架报告给教官就完蛋了!我出去放风,小阵平你看着点,别打过了!” 松田阵平严肃地点了点头。 伊达航把书本一件件塞回书包,拿起降谷零的笔记时,手里鼓鼓囊囊的,好似里头塞了什么。他立马横过来甩了甩笔记,一封书信掉了出来。 白色的信封上写了“给zero”,写信人则是“hiro”!信封崭新且泛着油墨,没有打开的痕迹。 伊达航立马意识到这是不可忽视的重要信息。 “降谷,先别打了,我看到诸伏有给你写信!我们先看看他写了什么!” 打架的两人同时停手,比着速度来抢伊达航手中的信。 幸好伊达航比他俩高,单手举高冷静说道:“别抢,撕破了怎么办?松田你先抓住春日,我把信给降谷!” 松田阵平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副手铐,按住心思全在信上的苏格兰的手臂,将其反手背在身后拷牢。 苏格兰恶狠狠地回瞪一眼,不断挣扎,松田阵平咧嘴一笑,全当绑架一只不听话的小猫了。 降谷零接过信封,撕开了封口。取出的信纸上简短写了几段话。 的确是hiro的字迹,降谷零想。 信上格式标准,即使是写给幼驯染也都是敬语的表达。在这方面,受哥哥诸伏高明影响,hiro向来认真严谨。 ——应该不会有错,看春日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应该是偷偷塞进书里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 降谷零抚摸着这张右下角微微发皱的纸,从包里掏出矿泉水,倒在发皱的角落,完全浇透。只见那处渐渐显露出了一个数字0。 没问题,这算是hiro证实自己的二重验证。像这样隐藏着写“0”的人不会有其他人,这是他们从小传递信息约定好的暗号。 降谷零这才仔细阅读了信里的内容。信中先是表达了自身一切安好,让他们不必担心。没有说在哪里,躲起来是帮春日裕树洗脱被怀疑的危险。春日裕树来学校也是他俩商量的结果,恳请他们不要怀疑,相信春日裕树。度过危机后他过段时间会回来。 知道幼驯染还有要好的同期的性子,像是预料会发生什么,他信里全都有解释,也为春日裕树求了情。 降谷零来回看了好几遍,见这信上处处写着“偏心”二字,心里吃味,瞅了一眼苏格兰嘀咕道:“不会被这家伙骗得死死了吧!” 苏格兰的确没想到诸伏景光背着他偷偷藏了信。 是求救还是提醒?亦或只是报平安? 降谷零那张黑脸表情怪怪的,跟吞了苍蝇似的。 “干什么这样看我?” 降谷零郁闷地摇了摇头。他能说他是在嫉妒春日裕树吗? “hiro……ki(裕树),算了,真不知道你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总之你不会伤害他吧!”降谷零抓乱了自己的头发。 春日裕树与hiro之前的关系是他看到都会吃醋的亲密,这个家伙完全把hiro当珍宝一样守护,应该不会让hiro出事吧。 “你要hiro每天写一封信报平安。你没带来我就立马报警。”这是他留出的底线。 看到这张脸,他就会忍不住心软。而且这个人可是救过他的命,就再信任他一次吧。 “你告诉我你会让hiro好好回来吗?” 他无比认真地注视着那双蓝色猫眼,此刻那双眼睛耷拉着,郁郁寡欢。他期待那人确信的回复。 “会的。” ——啊,看到了海水一样澄澈的颜色,和hiro一模一样。 几日后。 “所以你要帮hiro考试?”降谷零用嫌弃的眼神看着苏格兰。“还是申请延期吧,代考什么的不太行。” “你什么眼神?这么简单的东西我看一眼就会了。而且那些实训课的招式都是我学会了教给他的!” “那也不行,你问hiro肯定不同意。” “不同意还能咋的,先斩后奏呗!”苏格兰心虚地挠了挠后脑勺。 这个答案的确不用问也知道。 但是他每天好好上着课却申请延期考试,肯定会有人议论的吧。他并不想让诸伏景光的名声受损。 “你别多此一举了。还不如多吃点东西长点个。别以为我没发现你在鞋子里垫增高鞋垫!” “降谷零!你给我滚!” 也不知怎么回事,当宿管员的时候降谷零对他的态度还有几分尊重,现在就一点都不客气了。 该骂的骂该损的损,连班里其他的同学都私下惊讶地交流他们俩怎么性情大变。 “哎,说你呢!能不能好好装一下!hiro的形象都被你破坏了!”听到议论的降谷零给苏格兰来了一脚。 “不好意思,就是景光看你这副态度也会性情大变!”苏格兰还了降谷零一脚。 萩原研二在后头感叹一句:“他们关系越来越好了呀!” 松田阵平:?真的吗?我怎么不太相信呢? 伊达航:说得是啊!就是还没习惯这张脸不是诸伏啊。 …… 苏格兰难得享受了几天警校生的日常生活,的确是比宿管员的生活有趣多了,就是面对诸伏景光有一种偷了他人生的愧疚感。 有时想,是不是他太贪心才让诸伏景光的人生提前有了偏差。死亡会提前降临吗? 不,他一定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监视别墅的人又多了一批,大概是朗姆那派的人听到了风声。 朗姆好心打电话提醒他玩玩警察可以,但是要人完全听话还是得经受组织的洗脑。 他迫不及待派人带苏格兰的情人回组织基地,并好心邀请苏格兰一起围观。 苏格兰内心表示不好意思我本人就被你们压着做试验呢,没有多余的分身欣赏你的洗脑控制。 组织里的洗脑控制经过验证成功率基本能达到80%,但是整套流程需要每天多个人协助进行。光是洗脑一个人就要花半个月的时间和精力。 所以朗姆才转而研制新的药剂,并让研究员苏兹亲自把控,在那些意志不坚定的未来警察脑海里种下暗示。 假装昏迷过去的苏格兰是被一盆水泼醒的。他甩了甩头,感受到四肢都被束缚着,头猛然一抬,发现面前站着一位熟人。 第28章 洗脑 “夏川老师?”压低的声线模仿着药物昏迷后苏醒的沙哑。 眼前这个穿着高跟鞋,身着白大褂依旧风姿绰约的女人走近了几步,弯下腰,与他视线平视。 “没想到是我吧。诸伏同学,好久不见,请多多指教。”女人从口袋里伸出手,娇笑道。 “啊,我忘记你的手被绑住了。” 苏格兰目光沉沉,并没有说话。 琴酒去了国外做任务后就一直没怎么管苏格兰的事。毕竟苏格兰很好用,把他的人抓到基地折磨几天也算是对苏格兰的一次警告。 但朗姆显然是在琴酒不在国内时出手,想要对苏格兰的态度和手段做一点小小的试探。 他当然可以强硬反抗朗姆,打死不交出诸伏景光。那么朗姆也许知道这个人是苏格兰的软肋,日后也许会更加关注诸伏景光。 这不是苏格兰想要看到的局面。 那就给朗姆一个面子,真把人送到基地。 他看上的警校生是爱到疯狂囚在牢笼里的情人,也是可以随手可弃的玩物。 “好啊,我就喜欢乖巧听话的情人,洗脑的话可以接受,不过洗脑的人员让那个取得心理博士学位的苏兹来做吧,我不想要那些不知轻重的人动手,万一弄坏了我的人,我可是会生气的!” 电话里苏格兰如此回应朗姆,朗姆自然一口答应。毕竟他们都是代号成员,相互之间各自留有情面才是相处的长久之道。 不过,他差点忘了苏兹这个人向来话很多。在做正事之前还不得不听她的一些废话。 “诸伏同学看起来并不惊讶,还是你已经被苏格兰那个家伙折磨到心无波澜了?当初在学校我就看出苏格兰很关注你,没想到你就是他的狩猎对象。我也怀疑他对那个降谷零也有点兴趣……” 听到最后一句,苏格兰眼里真闪过大大的疑惑。 “你知道吗,当初他可是为了那个警校第一差点杀了我。我后来可是一直关注着他,没想到你才是他真正喜欢的人!” 夏川芽衣眼里闪过一丝嫉妒。 苏格兰对此表示无语。他真没想到这个组织成员这么关注他的感情生活。虽然他现在不讨厌降谷零了,可当初他真的恨不得降谷零从他眼前消失。 苏兹是不是眼睛有点问题? 苏格兰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冷冷说了一声“闭嘴”。 “怎么,这就听不得了?”她边说边围着椅子走动,上扬的语调有着明显的得意。 “可是被我们组织的人喜欢有什么好下场呢?惹恼了我们,就会被丢过来进行改造。苏格兰大人那么信任我,指定叫我来给你洗脑,我必然不会让他失望!” 最后一句话夏川芽衣是背对着监控说的。 四面皆是水泥墙的屋子里,头顶一盏白炽灯高悬,角落天花板上的黑色摄像头闪着红光,忠实着记录这个房间发生的一切。 明面上苏兹依旧是朗姆的成员。明明算是科研人员,但因为是朗姆发掘的人才,从一开始就归到了朗姆的麾下。 但是有着反社会人格的苏兹并不算忠实于朗姆,她通过朗姆来到组织,有了更大的平台可以获取研究的对象,归到朗姆下面也只是卖对方一个人情。 而苏格兰短短时间就带给了她濒死的刺激,那种冷漠无情以及对生命的蔑视让她产生他们是同类的感觉,并为之屈服。 为了表示忠诚,她甚至将如何驱使她的方法告诉了苏格兰。 “是吗?”苏格兰半阖着眼,摒弃掉了伪装出来的一点软弱。此刻他不像是被束缚着,更像是高坐王位的发号施令者。 苏兹心头微微一颤,察觉到了不对劲。 “苏兹,你的话太多了。”苏格兰略低的嗓音如大提琴一般富有磁性。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代号? 更关键的是,这种语气唤醒了她的记忆,眼前俊秀清逸的面孔与记忆中那种平平无奇的颓废脸孔重合在了一起。 苏格兰大人曾多次那样斥责过她,但每次这样的话会让苏兹更加兴奋。 “还没认出来我是谁吗?” 直到集中注意力,在那双蓝色眼眸中看到自己熟悉的倒影后,她才意识到这就是那双眼睛。 “苏,苏格兰大人?” “脑子终于回归了。”苏格兰轻笑一声:“知道是我,接下来该怎么做能明白吗?” “所以,是装给朗姆看的?”惊讶过后,苏兹的语气隐隐变得激动! “你易容成你那小情人的模样替他承受洗脑!”她难以理解,“为什么要那么做!你真的那么喜欢他?” “喜欢算什么?我的东西又岂能让别人沾染。我不相信朗姆会在洗脑控制中不会给我的人下其他的指令。而且,诸伏景光是我布局的一枚棋子,我需要牢牢把他掌控在自己手里。” “苏兹,你现在是我的人,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不是?”那是无法让苏兹拒绝的语气。 “我明白了,我不会让你失望。”苏兹垂首敛眉,恭敬回复。 摄像头下,两人的身影叠在一起,看不出具体说了什么。 但分离之后,男人看上去表情分明看上去受到了惊吓,而女人难以掩饰脸上的畅快。 任谁都会想,这两人一定之前有什么过节吧! * 苏格兰那日离开之前有对诸伏景光说他可能要去做一个任务有一段时间不会回来。 “回来之后可能你就能出去了。” “任务会有危险吗?” “没多大事,只是要去海外耽误的时间久一点。” 苏格兰云淡风轻地将任务随口带过,从门外推来了一个冰箱。里面装着他花了一天做的料理,他按食物可储存的日期长久贴了标签。 地下室没装油烟系统,自然也没有做饭的地方。所以往日都是苏格兰早晨做好一日三餐拿给诸伏景光。 苏格兰渐渐从只会将食物煮熟的料理苦手变成了能做出几十种菜式的熟手。 “这一定是回报吧!我就知道以前给老师做饭不是白做的!” “老师手艺越来越好了呀!每天打开老师准备的便当盒都很期待!想想今天老师又做什么了!” “啊,这是我上次做过的,味道简直一模一样,真厉害!” 每次听到诸伏景光不经意的夸夸,苏格兰耳朵就会冒起热意。然后继续研究新菜式,继续受到夸夸。 地下室还是地方有限,以后等诸伏景光身份没问题,就再送他一个明亮的大别墅吧,苏格兰喜滋滋畅想。 * 诸伏景光看了一眼逐渐变暗的夜色,又是一天要过去了。 玻璃池塘里的鱼儿似乎每日都有人在这个时刻定时投喂,它们集中游到了一处,争抢着鱼食,鱼尾摆出了花。 诸伏景光用笔在纸上划下一笔,白色的纸张上,一横或一竖就代表着一天,而上面已经有20多笔记录。 他丢下笔,走出玻璃门外,手继续贴着大门的锁尝试破解密码。这些日子他花在这上面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要同时破解3道6位数的密码很难,但是手麻木地输入数字,进入流水线的枚举后,这样似乎就能缓解他内心的焦虑。 今天老师为什么还不来?他遭遇危险了吗?食物只准备了一个月的量,再不行动他会被困死在这里吗? 他不知道的是苏格兰在两天前就回来了,此刻就隔着一扇门趴在地下室的门口。 尽管已经串通了苏兹演一场戏,但整个洗脑过程有真有假才能真正欺骗过生性多疑的朗姆。 注射的**换成了生理盐水,耳机里没有播放音波刺激脑神经。但是表面上能看得出的电击,强光照射,黑箱子紧闭,溺水等手段依旧一个不少施加到了苏格兰的身上。 连苏兹都有些看不下去,差点喊停。 还是倒伏在地上的苏格兰抓住苏兹的脚踝才让她反应过来,继续折磨苏格兰。 等苏格兰看上去丧失了自己的意识后便不断输入指令让他记住,其核心指令是苏格兰和朗姆是他的主人,必须要听他们的话,而朗姆优先级更高。 当然朗姆的名字让苏格兰改成了诸伏景光。就算出了意外,这世界也只有他和同位体可以支配他自己。 苏格兰的脊髓处被植入了芯片,如果违抗了命令白大褂就会按动按钮触发电击,不断纠正他的行为。 到最后,苏兹也分不清苏格兰表现出来的到底是真的还是演的。 两天前,苏格兰被小山东彦接回了家。 一路上看上去正常的年轻人进了院子后,无意间暼到了池塘,洗脑过程中溺水的感觉重新涌上了心头。 跌跌撞撞走进别墅,苏格兰将自己扔到沙发。水似乎从他的鼻子,耳朵涌了进来,无法呼吸,也无法呼救。水挤压着身体,四肢渐渐变得沉重。 他将脸埋在柔软的沙发垫里,堵住口鼻,试图隔绝水流。但是空气同样在减少…… ——人为什么要活着?活着快乐吗?上辈子你不就是在水中奔向死亡的吗?那么这辈子,你同样…… ——屁咧!我现在很快乐!我要看到我的同位体好好活着,死什么死! 苏格兰抽出了手,胡乱在空气里扑腾。一不小心便按到了茶几上录音机的按钮。 “咔嚓——”,里面放置的磁带开始缓慢旋转。轻微的杂音之中,有人开口说话。 “你好,这里是诸伏景光!”是记忆中非常熟悉声音。 “你在干什么?” “来得正好,老师!我在录歌。你可以弹吉他跟我合奏吗?” “哎?等,等一下!” “就是昨天一起练习的那首!本来想单独录给你,但是你看到的话我们就一起弹奏留个纪念吧!” “太突然了吧!让我再单独练一会!” “那就边录边练吧!不用紧张!”伴随着一阵手慢脚乱的杂音,有人笑出了声。 “你别笑我!” “好了,不笑了!” “那么现在是诸伏景光和春日裕树的合奏时间。3,2,1开始!” 录音机里飘出了悠扬的吉他声和低沉的贝斯声。弹完前奏,清澈质朴的人声跟着哼唱,像是个吟游诗人在传唱故事。 错落的节奏,弹错的音符,偶尔的忘词,组成一曲不完美的曲子。再次重复,再次犯错,曲子里出现了短促的笑声。 最终也不知哪一遍是失误最少的。 “都留下好了,反正是送给我的!” 不管好不好听,都是属于我的。 第29章 是猫 苏格兰慢慢放松了身体,仰躺在沙发上。 在一遍又一遍的合奏中,潮水退去,他被推上了沙滩,又可以大口呼吸了。 ——景光,多亏你,活下来了呀。 但是,苏格兰似乎也更想见到那个人了。 昏迷之中,他许愿能梦到对方,却不知昏昏沉沉之中他梦游走向了地下室。 趴下,守护主人。 那条诸伏景光是你的主人的命令的确刻进了苏格兰的脑中。洗脑后留下的后遗症时不时会冒出来搅乱苏格兰的头脑。 ——如果我有主人,那我是主人养的猫咪吗? ——是的,想来想去,我对猫咪比较有好感,那我的同类一定是猫了! 脑子一团浆糊的苏格兰对自己的猜想颇为自信。乖乖趴在屋外饿了两天后,他按了按肚子,委屈地想,主人为什么还不开门? 苏格兰伸出手在门板上挠了挠,又挠了挠,试图让主人听见。 另一边的诸伏景光听到了,回头看了一眼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呼噜,目露怀疑。 “谁,谁在外面?” 抓门的速度更快了。不过好像是因为指甲不够尖,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是偷溜进来的小动物吗? 诸伏景光无奈叹了口气,走到门后:“抱歉,我开不了门。要是我能解开这扇门的密码就好了。” 但是忙活了好几天,他仍然被困在这里,无法得知老师的安危。 诸伏景光的下巴冒出了一些胡渣,眼底微微发青,一看就没怎么休息好。 “快离开吧!这里进不来的!”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外边的挠门声倏然停了下来。 应该是离开了吧,诸伏景光松了口气。 片刻之后,门外传来按键的声音,“滴滴”响了几声,门“唰”地一下从外面打开。 门外是比屋内更阴冷的黑暗,诸伏景光站在原地愣了愣,向前跨了一步,没想到迎面扑来一个巨大黑影,像炮弹一样撞进他的怀里。 他被撞得连退3步,而撞来的人类却像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紧紧缠绕,不肯松手。 “老师,你怎么了?” 诸伏景光一手托在苏格兰的大腿上,一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 “饿……” “那我给你去拿吃的。” 见他没有下来的意图,诸伏景光便抱着对方回到了玻璃房里面。将人放到床上,对方还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诸伏景光只能像哄着小孩般边抚摸他的头发边劝说着。 “乖,先在这里坐着,我马上回来。” “你看,呼噜也在床上,去跟它玩一会吧!” 被吵醒的三花好奇地凑到两人跟前,将爪子搭在奇怪的人类身上,愉悦地踩着奶。果然,苏格兰的注意力被转移了。 松手,跳跃,扑倒,一气呵成。 诸伏景光只能看见一猫一人在床上打滚,猫毛飞扬,喵喵乱叫。 他的唇角不自觉翘起了弯弯的弧度。 真好,回来了呀! 不过,诸伏景光似乎高兴地早了些。 等他烧了热水,将拉面泡上盖上盖子后,床上没了猫和人的踪影。 定睛一看,春日老师竟然趴在地上,低着头伸向猫碗里。三花猫吃得正香,哪里容得下人类抢它猫粮,一巴掌呼到了春日的脸上。 饿狠了的人类死心不改,锲而不舍继续凑近,还模仿着猫咪伸出舌头。 “哎!真拿你没办法!”仿佛也能从猫脸上读出无奈的表情,呼噜善心大发,退到一旁打算分给这个奇怪的人类几口吃食。 男人整个人趴在了猫碗上,正要张嘴,衣领被人从后方勾起。 “也不至于饿到跟呼噜抢吃的吧!”诸伏景光及时抓住了大型动物的偷吃行为,他的手从后衣领摸到了苏格兰的后颈,捏了捏,对方就像被捏住了命脉般僵在了原地。 ——是在玩cos猫咪的游戏吗?演得真像呀!那他需要扮演一下主人吗? 苏格兰有时会有奇怪的脑洞,诸伏景光见怪不怪,还会做出适当的配合,所以这次他蹲在了苏格兰身边,拍了拍他的后颈示意“猫咪”抬起头来。 他还没意识到不对劲,直到看到那张不可思议的面孔。 诸伏景光瞳孔一缩,胸口难以抑制地微微扩张,深深吸进了一口气。 这张脸…… 是面具吧……没有其他可能吧! 诸伏景光努力说服自己,手从脖子慢慢摸到了苏格兰的脸颊上。 原来面具能做得那么逼真,简直是一模一样,面对面照着镜子……看着好奇怪,把它揭下来吧…… 苏格兰歪了歪头,睁着无辜的猫眼,脸主动贴向了诸伏景光的掌心,蹭了蹭。 完全交付了信任,也任由诸伏景光动作。 因此诸伏景光在苏格兰脸上摸了又摸,不错过任何角落。 没有接缝口,一片平坦。他不相信,又继续往下摸,从下颌到脖子,一路光滑,没有阻碍。 不是面具吗?这是春日老师的真面孔? 因为过于震惊,诸伏景光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世上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连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哥哥都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人怎么会? 小猫不明白,小猫只想贴贴。 所以在诸伏景光放下手皱紧眉头思考时,苏格兰的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快速凑近了脸颊舔了一口。 湿漉漉的触感比擦过脸颊的雨滴还轻柔,但再小的雨滴入湖水之中都会泛起涟漪。 而这个夏天早已下过好几场雨。 “饿……” 眼前人又叫唤了一声,雾蒙蒙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诸伏景光,他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主人不让他吃东西,但他会乖乖听主人话。 混乱的思绪收拢,比起计较身份,春日裕树现在的状态更让人担忧吧。 出门一趟,他怎么像是失去了意识,只剩下生理本能,是有人对他做了什么吗? 诸伏景光胸口燃起了些许怒火,上下起伏后又飞快平息下来。 ——不要把情绪对向老师,先了解老师目前的情况吧! “你刚刚为什么想吃猫粮?”他问。 “因为我是猫呀!”苏格兰偷偷瞪了吃饱了在他身边晃悠的三花。他认为主人更爱这只毛色更鲜艳的猫咪,而自己不受宠爱所以没有晚饭吃。 “可猫咪不会说人话呀!” “我说的就是猫语呀!”苏格兰理直气壮。 诸伏景光捂住了额头,有点伤脑筋。 大概,或许……老师有自己的认知。 “那你还认识我是谁吗?” “你是主人呀。”苏格兰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我怎么会是你主人呢?” “主人就是主人啊?主人你不要我了吗?我可以不吃东西的!我不饿……”潜意识之中,他觉得被主人抛弃是自己没用,是要受到惩罚的。 苏格兰再一次搂紧诸伏景光的脖子。湿润的鼻息洒在诸伏景光的皮肤上,像是要把自己的味道努力留下。 “好好,没有不要你,不过别叫我主人了,叫我景光就可以。”诸伏景光无法继续问话了。感受到他的不安后,连忙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安慰。 如今诸伏景光能从容对待苏格兰的各种拥抱。他知道,对方的拥抱不含情欲,就是单纯的类似小猫小狗的贴贴。 而自己也不排斥这份超出朋友的亲密接触。所以他也并不是因为喜欢对方心跳加快,而是和对方相同的原因,因为长相一致,天生会被互相吸引? “好的,景光主人。”苏格兰乖巧回应。 “怎么还是……算了……”诸伏景光摇了摇头,把苏格兰拉起身。 “地上的不要吃,那是给呼噜的。走,我带你去吃你能吃的。” 诸伏景光将人带到了桌子旁边,上面放了一些速食和面包。 苏格兰虽然学会了做菜,一格格餐盒装满了整个冰箱。但是他没有多少日常生活的经验,不知道哪怕是冷菜也不能在冰箱里储存太久。 诸伏景光知道这是他的一番好意,没有点出。反正地下室里也堆了各种各样的零食面包,熬过一个月应该是可以的。 揭开拉面盖子,拌着酱汁的拉面已被汁水浸透,面汤上撒着大量葱花,汤里浸润着一块笋干和豚肉。这款原始的酱油味完全融入了拉面之中,反而比其他味道更受欢迎。 诸伏景光掰开竹筷,双手合十,说了一声:“我开动了。” 抬眼望向对面,那人也有样学样做了相同的动作。只不过在将面条捞起来之前,他似乎更期盼诸伏景光先吃。 这是什么类似“家主先动筷子其他人才能吃饭”的想法吗? 小猫咪不要学这种陋习好吗! 诸伏景光边吃着面条,边思索要是老师一直没恢复过来该如何让对方放轻松点。 他不喜欢老师唯唯诺诺,乖巧听话的样子。 就算是当猫咪,也要做一只被铲屎官宠爱的猫咪啊! 诸伏景光又为苏格兰泡了一碗面。饿极了的年轻人吃完了面条还把汤汁喝得精光。 他坐在对面,双手交叉支着下颌,将眼前这种面孔与记忆中的自己做比较。 看起来,老师更像是高中时期的自己,面庞青涩,脸庞还没有明显的棱角。 小骗子。 ——年纪看上去明明比我小啊,完全心安理得地听我叫你那么多声老师啊! 既然如此,收点被骗的利息不算过分吧。 诸伏景光在苏格兰吃饱后拿纸巾擦去他嘴角的残留汤汁。 “休息一会吧。”他说。 “不过睡觉之前,我需要给你洗个澡哦,小脏猫可不讨人喜欢哦!”诸伏景光唇角勾起,笑得真心实意。 迷糊的小猫自然答应了下来,一点也看不出笑容里藏着的意图。 第30章 亲吻 苏格兰饭后并没有休息,而是精力十足地追着呼噜打闹。 原来这才是他的本性,像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一样有着使不完的劲。 在沙发上抵抗幻觉时,苏格兰留了很多汗,趴在地上又沾染了一些灰尘,进门的时候已经是只名副其实的小脏猫。和诸伏景光搂搂抱抱后自然也把脏污粘了过去。 诸伏景光先是自己淋了澡,再来处理脏兮兮的小猫,或许之后自己还得洗个澡。 他搬来两把小凳子,一前一后坐在浴室里。 小时候他的哥哥诸伏高明也会这样帮他洗头。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哥哥上了初中后见面少了,而哥哥的形象对于才读小学的他来说是高大而令人尊敬的,他常常小心翼翼地跟在哥哥身后当小尾巴,却不敢惊扰哥哥。 而在浴室的狭小空间里,哥哥与他坐得很近,手指把他的头发抓出泡沫的过程,两人有了不少交流,心渐渐贴近,他不再因为哥哥太过优秀或者严于律己的性子不敢靠近。哥哥永远是值得依赖的家人。 那么他和老师,哦或许以后不该叫老师,也能通过这种方式更了解彼此吧。 诸伏景光试好了水温,将喷头的热水均匀地淋在苏格兰的头上。对方也像小时候的自己乖乖坐着,一动不动。 现在他越来越觉得这个人内心住着一个小孩。也许是环境太危险,他被迫长成大人的模样,但其实他完全没有学会成人世界的规则,处处受挫,便不再暴露真心。 诸伏景光从水温是否合适问起,尝试追寻他的过去。问到岁数,苏格兰回答18岁,诸伏景光的动作不由一顿。 原来他还那么小啊!明明还是该上学的年纪…… 绵密的泡沫在揉搓中渐渐变多,而诸伏景光的心里也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那你的名字呢?是叫春日裕树吗?” 轮到下一个问题,面前人背脊绷紧了,身体急速地抖动了一下,情绪有极大的波动。 诸伏景光立马握住他的手心安慰:“没事没事,不想说可以不说。” “没什么不能说的。”苏格兰小声说道:“我没有名字啊。认识我的都叫我苏格兰,这是我在组织的代号。春日裕树是主人给我取的名字呀,你会叫我裕树呀,我很开心哦!” “欸?” ——在他心里,这个名字竟然是我取的吗? “那我以后都叫你裕树?还是苏格兰?”诸伏景光试探地问道。 “不要苏格兰,要裕树!这个不一样。”苏格兰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泡沫一坨坨飞到了墙上。 “好,那就叫你裕树。不要乱动哦,我要把你头发冲干净。” 后来又说到了组织,苏格兰说得很笼统,把话讲得颠倒混乱,理不出头绪。但很坚决地要求诸伏景光千万不要加入。 “不要加入,会死的。我保护你,走得远远的……”好像这是他记忆最深层的执念,即使什么都记不清了。 诸伏景光无法再问话了,沉默地清洗掉他头上的所有泡沫后,从背后紧紧搂住苏格兰的脖子。他们之间身体紧紧相贴,没有空隙,几乎融为一体。 没什么可以怀疑的,这是上天赐予他诸伏景光的礼物。他应该牢牢抱紧。 来到我身边了,就不准私自离开了。也别为了保护我做傻事啊…… …… 抱久的后果是苏格兰晕乎乎地快要睡着了。 “先别睡,还要把身子洗干净呀!”诸伏景光的声音带着几分宠溺。他在浴缸里放满热水,招呼苏格兰过来。 “会洗澡吗?把衣服脱了,走到那里。” 苏格兰眨了眨清澈的双眼,然后把手掌凑到嘴巴旁伸出舌头舔了舔。 ——是这样吗?清洁自己的身体?但是他身上哪有衣服?衣服不是没有毛的人类穿的吗? “别舔自己。”诸伏景光猜到了会遇到这种情况,直接上前拉过苏格兰的手。 “举起手臂不要动。”诸伏景光利索地将人的T恤扒掉。 苏格兰常年打斗且保持锻炼,穿上衣服看着纤瘦,脱下都是结实的肌肉。然而一道长达10cm的伤痕破坏了腹肌的美感,其余部位还有一些陈年老疤,斑驳交错,蜿蜒狰狞。 到底有多少次他的生命在生死间徘徊呢? 很多很多,数不清了。 至少还有一条烂命保留着。 在诸伏景光触碰伤疤的时候,苏格兰瑟缩了一下,垂下的眼眸不停颤抖着,略显不安。 没有人会喜欢一只伤痕累累的流浪猫吧,不漂亮又野性难驯,他再一次输给外面的原住猫。 当然这副神态是他认为最能博得人类同情的,实际上他的内心恨得牙痒痒。 要不干脆偷偷放跑那只三花,只留下自己,主人也就不会嫌弃它吧! 苏格兰提起精神,偷偷观察主人。 而诸伏景光忽的想起了松田阵平在开学时认错人的那件事。 松田阵平当时有描述那个人身上的伤口,几道枪伤之外,最严重的就属腹部这道在水里泡发炎的撕裂伤。人在急救室抢救了好几天才救回来转到住院部。 不敢想象,那个时候松田阵平他们没有大晚上出游赶到那里,裕树真的还能活下来吗? “别受那么严重的伤了,要先保护好自己啊!” 诸伏景光知道如今的自己不够强,才会一直被护在那人的羽翼下。春日裕树口中的组织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诸伏景光不清楚,但一定是个庞然大物。 他必须依靠警方的力量去了解这个组织,找到合适的方式逐步瓦解。不要着急,沉下心来。 浴室里雾气氤氲,磨砂的玻璃门隐隐照出两人的身影。 裤子滑落在地,苏格兰赤露着身子,只剩一条贴身内裤。 突然之间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头扭向一旁看着墙壁心想:哎呀,这墙壁真墙壁啊! 小猫也是要面子的,幸好他直接捂住了内裤,保住了蛋蛋的节操。 即便如此,身体的燥热还是没有下降。在稍冷的室温刺激下,苏格兰的肌肤泛起了粉,脖子往上更是红透了。也许他该找个地方溜走,但不是往后。 大多数猫是怕水的,苏格兰心想自己也不例外,看到那满池热水,他下意识感到抗拒。 所以在诸伏景光催促他躺进去的时候,苏格兰摇了摇头小声说:“会淹死的。” “不要把头埋到水里就行了呀!” 苏格兰还是摇了摇头,手在空中笔划几下:“有人会把我按到水里,呼吸不过来。” “是谁?” 诸伏景光眸光一暗,手指瞬间握紧,捏得青白。 这种形容不会是无的放矢,他猜一定有人这样对裕树。 “穿白衣服的坏蛋!” 医生吗还是某些实验室的研究员? “别怕,这次我在你身边,我会牢牢看着不让那些坏蛋接近你的!”诸伏景光摸了摸苏格兰湿漉漉的头发。 “好,好吧。”他要相信主人。 苏格兰一往无前踏入了浴缸。当整个人进入后,浴缸里的水线浮起了一大段,只要苏格兰动作一大,水就会从浴缸边缘溢出。 但是泡在热水里真的很舒服,苏格兰两只手臂分别搭在浴缸两边,头上搭着一块湿毛巾,懒洋洋地眯起了双眼。 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因为主人会拿着浴球帮他清洗,只需要在某些时候伸伸手臂伸伸腿,或是翻个身。冲掉泡沫后,主人还会给他上上下下按摩,洗完澡他不仅变得香喷喷的,还化成了一滩猫饼。 ——主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主人,他要一辈子跟着主人! 擦完身体吹干头发后,苏格兰转头就给身后的诸伏景光一个香香。 据说有些人类特别喜欢吸猫,会把猫咪从头亲到脚。这听起来太可怕了,他的主人才不会这样!不过他会主动亲亲主人,主人一定会开心吧。 闭着双眼的苏格兰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瞧见人类摸着嘴角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完全没反应过来。 ——唔,刚刚闭着眼亲,好像位置偏移了,只吻到了嘴角。好啦好啦,再亲一次,这次亲准一点,别发呆啦。 苏格兰再次拽住诸伏景光的衣领,将人微微下拉,而自己仰长脖颈,凑上去吻住了那两片薄唇。 ——软软的,像果冻一样,不知道味道是否也是甜甜的,好想舔一舔。 这般想着,苏格兰伸出了舌尖,沿着诸伏景光嘴唇的轮廓轻轻舔舐了一遍。淡粉的唇瓣沾染水色后瞬间有了颜色。 他没注意到诸伏景光垂下的手青筋浮起,蓝眸里溅起了火星。诸伏景光需要努力克制才能不把手放到对方的腰肢上,掌控这个吻。 想咬下那截红润的舌迫使对方张开嘴,他能将舌头灵活地伸进去扫荡口腔里的甜美,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想要掠夺对方的呼吸,看到对方眼尾泛红,双目为他失神。 但他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应该不懂这个吻的意义。猫咪的献吻只是对主人的贴贴,并不是爱欲。 所以他什么动作都没有,只一味盯着那张熟悉的脸庞。 容貌是最无用庸俗的东西。他也无法辨别自己这张脸算不算好看帅气。但是现在这样盯着,他完全移不开眼。 ——喜欢,无关容貌。我们之间的交集才是心动的来源。 ——你恢复正常后还会这样亲吻我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景零 吧唧完的苏格兰披着浴巾没心没肺跑了出去。 之前和呼噜滚过弄脏的床单已经被诸伏景光换下,苏格兰蹦跳着跳上床,一头钻进了毛毯中,而浴巾则被他偷偷踢下床。 “裕树,你还没穿衣服!”诸伏景光拿着睡衣追了出来。一秒从成人频道切换到幼儿频道,打得诸伏景光措手不及。 “不要!”哪知小猫满脸不乐意,直接背过身子闷着头拒绝。 现在他觉得光溜溜的也很不错,没有束缚,自由自在,更容易感受到外界的变化! 诸伏景光只能把衣服放在床头,而坏坏的小猫在主人离开后,双手将衣服弄乱,随手一丢,扔在了地上。 苏格兰在大床上滚了一会,等诸伏景光洗完澡后,已四仰八叉歪着身子睡着了,身上的毯子不知所踪。 “真淘气!” 诸伏景光把苏格兰身子摆正后重新将毯子盖在他的身上。 灯光熄灭,诸伏景光在他耳边说了一声“晚安”。片刻后,身边人咂巴着嘴,似乎也轻声道了一声“晚安”。 对诸伏景光来说,这是难忘的一天。那两个吻将他置身于狂风暴雨下的船只,心脏被激烈的浪潮冲刷,狂跳不止,难以平静。 而对第二天从洗脑后遗症苏醒过来还清楚记得昨天自己干了什么sb事的苏格兰来说,这简直是个噩耗! 苏格兰原地抱头,沉痛地纪念了自己死去的节操。 也没说洗脑后有这种后遗症啊! 苏兹你这家伙还是留了心眼,没把致幻的药剂替换掉。 苏格兰在脑子里盘算了一圈,总之肯定不能怪他和景光!这一切该怪谁,那一定是组织! 这不创死朗姆手下的几个产业,他就不叫苏格兰了! 苏格兰从地下拾起凌乱的衣服,哦别误会,他不可能被人睡了,纯属猫脑控体,手贱地把衣服扔得乱七八糟。 他看了看自己和景光各睡床的两边,中间隔着一马平川的大平原。嗯,一定无事发生! 穿完衣服后他蹑手蹑脚绕过床,正要开门离开,背后幽幽响起一道声音:“你要走了吗?” 换作以前,苏格兰会很正常地点头回应,但现在他心虚得很,总觉得这语气十分幽怨,整得他像提起裤子翻脸不认人的渣男。 ——我不是,我没有! “还早,你再睡一会。”他僵硬地转过身说道,并用了一秒时间决定将昨日的事用失忆带过。 苏格兰敲了敲额头:“头好痛,我去吃点药。好像回来那天太累了,都不记得怎么进屋的,没给你添麻烦吧?” 诸伏景光立马来到了他身边。 “是这里痛吗?”他顺着苏格兰的手按到了相应部位,“我给你按摩一下。” “没,没关系!我自己也能按!”苏格兰如惊慌的兔子一般跳开。 不行,他得缓缓,不能近距离跟同位体接触了。 一想起他跟个傻子一样让同位体洗头洗澡脱衣服,还自以为是轻薄了对方,他就觉得人生一片黑暗。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而诸伏景光用手示意他先说。 苏格兰急需用正事掩盖昨日一切:“我之前的任务顺利完成,组织也相信你背叛了警方,已经是我的人。我过几天会以你毕业以后卧底进警方配合我工作为理由,向上打报告将你送回警校。你不用担心。” “去警方当卧底吗?” “不会真的让你当卧底,你好好当你的警察!哦,对了,毕业不许选危险的工作!不许消失!不许真的去当卧底!听见没有!” 苏格兰凶巴巴地警告,末了又拐过头别扭补充:“我也不是关心你,但是你消失了,我这里让你去当卧底的谎话就会被发现,我是要受怀疑的!” 诸伏景光微微勾起了唇角又快速拉平。 “好,我答应你。” “那,昨天的事你还记得吗?”见他没有其他话要说,诸伏景光试探问道。 “昨天?昨天发生什么事了?我没印象啊?” “没什么事。”诸伏景光眸色陡然黯淡。 他看出来苏格兰是在装失忆了,甚至在隐隐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觉得太过亲密了吗?也不想为那个吻负责? ——没关系,我可以等。 他走近了一步,苏格兰又后退了一步。 诸伏景光停在原地,掠过了这个话题:“你昨天忘记易容了,我看到你的真面目了。” 是的,昨天不止来不及易容,还透露了许多秘密。 “怎么?你很惊讶吗?哼,你要是说讨厌,我立马用这张脸出去干坏事……” “不讨厌!超级喜欢啊!”诸伏景光第一次说得那么直白。 “拥有和我一样脸的这个人,会烧饭做菜,会照顾人,会狙击打枪,会弹吉他,还会很多很多,是个比我更有魅力的家伙。” “什么嘛,这些你也会啊!” ——而且做饭弹吉他这些技能是跟着你学的,你才是那轮亮眼的太阳好嘛! “不一样啊,谁不会为给自己做饭,为自己弹曲,还一直陪伴的人动心呢?而且这些都是我独有的不是吗?” 不好!原来还没有经过警方卧底培训的景光这个时候已经会用蜂蜜陷阱了! ——你这句话简直像是跟心上人告白!差点,差点!! ——还好我受过训练! 既然诸伏景光摆脱了这次危机,也答应不会当卧底,那之后他就能把重心放在搞垮组织上了。 曾经他妄想将太阳独自占有,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无论是同位体还是他四个同期,都让他意识到,在天空中的太阳才是最耀眼的。 他贪恋地下室与同位体相伴的时光,虽短暂却足够余生回味。 “谢谢,你说得太夸张了,但我爱听。”苏格兰淡淡一笑。 “这几天监视别墅的人应该会慢慢减少,如果不想呆在地下室,就走出来转转。还有——” “这张银行卡和u盘里的东西算是这段时间给你的补偿。放心,卡里的钱都是干净的,密码贴在卡面上,u盘的话你回去看日后应该用得上。” 苏格兰从某个上锁的柜子里取出了他一开始就准备好的东西。虽然留下来是诸伏景光答应交换的要求,但是他还是习惯性给出补偿。 递给诸伏景光的时候,那人扶着额头感叹:“你不觉得现在你像付完嫖资的渣男吗?” “啊?”苏格兰茫然地睁大了眼。 “算了。我不带坏你了。”诸伏景光收下了,并拍了拍苏格兰的头说道:“其实我是自愿的。” 他是自由的,那条锁链只锁了几日便被苏格兰卸下了,但他从未想过逃跑。 因为眼前人拜托他留下来。 …… 诸伏景光回警校的那天还是早上,拿着书本进教室时鬼冢班的同学比之前见面稳重了许多,恍如隔日。 只不过—— 他到了座位迎面袭来一个拳头。 与苏格兰对招不是没有效果的,至少诸伏景光没有因为熟人而呆愣在原地,身体下意识就后仰并格挡化解了袭击。 “zero?” 诸伏景光不解地看向自己的幼驯染。 “别以为你学他叫我zero我就会消气!你这混蛋又消失了半个月是怎么回事?” 降谷零攥紧诸伏景光的衣领,把人拉到面前。 “再这样下去,hiro要被退学了你知道吗?” 他们的位置靠近班级后头,降谷零也控制了动作与说话音量,倒是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摩擦。 隔了1排座位的松田阵平倒是一眼看到诸伏景光要被打了,要站起干预的时候被萩原研二拉住了。 “小降谷不会真的打下去的,就是发泄一下。现在降谷零是一个人操两份心,既要担心小诸伏的安危和学业,又要担心小春日的情况,急得人都冒烟了!你就别上去找骂了!” 松田阵平看到诸伏景光挡下了,眼睛亮了亮,又坐回了位置。 “你猜来的是小诸伏还是小春日?”萩原研二托着下巴看戏。 “看刚刚的身体反应挺像春日的,不过,春日那家伙不可能对零那个家伙那么温柔吧!” “啊,看来小阵平和我的想法一样都猜的是小诸伏啊!倒是小降谷好像投了小春日一票呀!” 萩原研二为失踪好久的同期归来而感到高兴,但也禁不住在一旁看好戏的乐趣。 都说当局者迷,降谷零被“zero”一声叫应激了,固执地认为那家伙就是故意扮作hiro迷惑他的! 哼!虽然你喊得真的很像,几乎是没有区别!表情也很真切!但是以他和hiro从小相处的时间看,眼前人还是有点气质上的不同。 诸伏景光平和地看向幼驯染气鼓鼓的脸庞,很想动手戳戳。他也这样做了。 “zero,很抱歉,让你担心了。不过,我真的是hiro,我平安回来了!” 降谷零瞪大了眼,手放开了捏着的衣领。 糟糕,现在是100%像了! 啊啊啊!春日裕树你到底吃了几个hiro才演得那么逼真? “我不信……”降谷零艰难挤出他的坚持。 “哦?”诸伏景光落座后与萩原研二他们的视线对上了。 萩原研二手搭在松田阵平的肩膀上,冲他挥了挥手,而松田则抱着双臂贱贱地用口型对他说了一句“好笨”。 诸伏景光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后手撑在桌面歪着头开玩笑道:“看来zero跟裕树相处地不错啊,连幼驯染都认不出了。哎~真伤心啊!” “哈?我和你关系不错?”降谷零下意识眉头皱起。 诸伏景光他们不知道的是,那段时间苏格兰和降谷零相处的时间最多,出于恶趣味,苏格兰的确装过几次诸伏景光,降谷零识破和被骗次数大概就是五五开。 而诸伏景光现在这话语气也挺有苏格兰的味道。 降谷零大脑极速运转,降谷零得出结论。 那家伙应该不会主动说他俩关系好。 真相只有一个,眼前人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幼驯染hiro!(bgm响起) “hiro,真的是你!”降谷零眉目染上了喜悦,双手狠狠地抓紧了诸伏景光的肩膀! “你一切都好吗?身上有没有受伤!我真的好担心你!对不起对不起,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我太差劲了!”他紫灰色的眼眸里隐隐闪着泪光,歉意和欢喜揉杂在一起,表情看上去又哭又笑。 诸伏景光也在心里说了无数个对不起,拉过降谷零,给他一个再温柔不过的拥抱。 “zero,抱歉,让你担心了。我很好,没受伤,没关系。” 关心则乱,但是是幼驯染呀。我们之间友谊长存。 第32章 聚会 有时候成长是需要一定代价的,那一瞬间的无力,后悔也许会贯穿往后的一生。但幸好不是死亡,那样的成长太痛苦。后来的你拼尽全力学会了很多东西,却忘了如何笑了。 看到诸伏景光平安回来,其余四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同时他们也意识到警校的他们胆大妄为,无往不利。而入了社会却会遭受更多复杂的险阻,莽撞冲动皆不可取。尤其是面对隐藏在日本地下的阴影,在提高自身实力之外,如何谨慎冷静地应对也很重要。 他们那个别扭的伙伴才18岁,却已被黑势力压迫得无法呼吸,不会正常的人际交往,也拒绝他们靠近。没有看见他的那些时间,他是否被迫在做他讨厌的事? ——也不算讨厌,习惯了的事最后也只剩下麻木了吧。说了别把我想太好了! 要是苏格兰知道了,又该默默吐槽他们的滤镜之深。 “诸伏,春日最近还是没有消息吗?”松田阵平如幽灵般飘移到诸伏景光的身后,默默戳了戳他的背。 如今他们每个人都在加倍训练,遇到周末也不怎么出校。今天他们因为与春日的关系,成功向另一个宿管借了小厨房做菜。诸伏景光是那个在厨房里掌勺的,降谷零则在一旁打下手。 “好像是太忙了吧。听说是在跟着某个科研团队做实验。” “是上次海边的那种?” “不知道,没细说。” “他总是这样!这次的聚餐和毕业那天有邀请他来吗?” “当然,但是也没明确回复我。只是说有空可能会来,看现在这个时间今天应该不会来了……” 松田阵平失落地耸下了肩,宛如淋了雨的卷毛狗狗,犹豫地在他俩身后走来走去。 “我说,卷毛混蛋!你能别在这里晃了吗?你不知道在别人忙碌的时候看到有人游手好闲很想打人的好吗?”降谷零举着菜刀冲着松田阵平比划。 “抱歉……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挤不下了,乖乖去外面等开饭吧!”降谷零挥挥手把人撵出了厨房,回去之前他一掌拍到了松田阵平的肩膀上。 “这么犹犹豫豫的可不像你啊!一次不行多做几次呀!你看我都敢跟那家伙打过架了,大不了你让他打你几拳!” 松田阵平抿了抿了唇,扯出一抹笑容,将手搭在了降谷零的手上。 “知道了!” 从几天前收到的包裹里拆出那块送出去的手表后,他的心情就有点糟糕。 手表被收纳在黑色的盒子中,表盘里的微型定位器不见了,而手表里里外外像是重新被保养校正过,看起来比他送出去的时候更加崭新,唯有侧面多了一条划痕。 他不是心疼这道划痕,而是想到春日知道表里藏有的定位器,以及送回的意义,心脏就微微有些发痛。 他是真心想帮助那人的,只不过太相信自己且忽视掉了对方的忠告。 说对方不识真心,自己何尝也完全没有信任对方呢?把诸伏卷进来,春日一定气坏了! 就算是把表摔零碎了或者扔进垃圾桶都是可以理解的,反而保养过寄回来…… 松田阵平觉得自己很差劲,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不知道怎么交朋友的幼年体。 ——好吧,现在其实也不怎么会交朋友,嘴一快全靠hagi在一旁打圆场。死脑,你什么时候能有hagi一半的交际情商! 走出厨房,松田阵平伸长腿趴在桌子上,手里又拿着那块手表凝视许久。 “小阵平!你是在睹物思人吗?”萩原研二一进门便坐到了松田阵平身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脸上挂着调侃的笑容。 “hagi,别笑话我了,正发愁呢!”松田阵平小声囔囔:“有点后悔把上次春日送我的领带扔了。我真是没有脑子!” “哦~你说那个呀!没关系,我后来捡起来给你保管了哦,你等会去我那屋取走吧!” “真的吗?”松田阵平惊讶地侧头。 眼前的萩原研二两指抵着下巴,两指撑着下巴,眯起左眼,送出一个超甜的wink。 “当然啊,因为在意才会生气,早就猜到小阵平会后悔!机智如我嘿嘿!没关系啦,小阵平也没做错什么啦,而且当时我和小诸伏也没阻止呢!谁也不知道会那么危险。” 萩原研二手指敲了敲脸颊,慢慢给心情乱七八糟的幼驯染顺毛。 “不过以后还是老老实实说开吧!小春日啊,一直都没怎么信任我们呢!只能慢慢来啦!手表你就不要再送出去了,这也是当时你跟我一起去市场淘到的,你那么喜欢还是自己留着吧。让我想想啊,除了真诚的道歉,我建议你送小春日其他礼物……” 萩原研二凑近松田阵平耳语。 听完,松田阵平脑袋里冒出3个问号? 这是什么?这合适吗?我不会被打吧? “我没了解过这类东西……要不还是算了?”松田阵平怕被诸伏和春日两人混合双打。 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萩原研二却是捂嘴偷笑:“偷偷给小春日就行,这样最多只被一个人打!” “啊啊啊,hagi你说的是人话吗?”松田阵平虚虚圈着他家幼驯染的脖子,前后摇晃。 “但我觉得能成功,相信伟大的研二酱,我这双眼睛已看透一切。”萩原研二伸出两根手指,弯曲着对准自己的双眼,又朝着外面转了一圈,自信又从容。 真的吗?hagi应该不会骗他吧! 在松田阵平做下决定并借来手机手机搜索的过程中,降谷零像变魔法一样端出了天妇罗,炸牡蛎,炸可乐饼等美食,并将煮熟的米饭分到每个人的餐盘中。随后,系着围裙的主厨诸伏景光将煮得浓稠的一大锅咖喱端出来,淋在了每盘白米饭上。 “太好吃了!你有那么高超的料理手艺进入警校……能尝到的我们实在是太幸福了!”氛围人员萩原研二毫不客气地竖起了大拇指。 “小诸伏,我要离不开你的料理了。太美味了!”诸伏景光每次都会端上不同的料理,连因为联谊尝过多个酒馆美食的萩原研二都连声称赞。 “那你要不日后跟着景老爷去一个警署吧!”松田阵平放下手机,曲着一条腿懒散靠在床边,视线轻暼,看上去不甚在意,萩原研二却不敢忽视。 “那我还是想跟小阵平在一起。”他爬到松田阵平身旁,挽住一条手臂亲热地靠上去。 “我本来也没有什么远大的目标,跟着小阵平一起读警校,日后一起工作也挺好的!” “决定好去哪了吗?”诸伏景光含笑问道。 “嗯,决定好了,爆/炸/物处理班,这是我唯一的目标。”松田阵平将一根手臂枕在脑后,狂狷的眉眼带着年少意气。 “松田的确擅长拆弹,萩原这一块也不差啊!说不定你们日后会成为爆处班冉冉升起的双子星呢!” “小诸伏,你这话可不要说太早,小阵平已经有警方的人给他发出邀请了,我还什么消息都没有!”萩原研二揪着头发有些苦恼。 “hagi,你没问题的!”反而松田阵平对他更有信心。他比谁都相信幼驯染的优秀。 “那你们呢?” “我应该会去搜查一课吧!”伊达航对受到的邀请没有太多犹豫,只是担心离娜塔莉远的话两人见面的机会更少了。 听说搜查一课一年四季缺人,加班是常事,他也不知道米花町为什么有那么多案件!自己不会因为加班太多早秃吧! 这的确是一件值得担心的事! “至于诸伏和降谷,你们可是我们警校最优秀的两位,要是之前应该不愁去哪个部门……”伊达航作为班长,临近毕业经常为教官们统计各科的成绩。 “诸伏,虽然你的毕业成绩几乎是满分,但平时分扣了不少,有些部门也是会看整体的成绩,不知道会不会对你的印象不好,失去一些机会……” “没关系,我会向他们证明自己的。” 诸伏景光提着勺子微微一笑。 他的确有脆弱多思的那一面,父母去世后一度对自我有所厌弃。但一路走来有哥哥的教导,zero的相伴,不缺朋友好心人的帮扶,所以他总能很快调整过来,不至于陷入太久的悲观情绪。 而另外一个自己有这样的好运吗? 勺子舀起一勺咖喱,吃进嘴里时溢满了香甜。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我会拉着你来这边,哪怕你拒绝多少次。 “至于zero……” “我还没想好!”降谷零挠了挠头。 作为警校第一,陆续有许多部门向他抛出橄榄枝。 与其说是没想好,他下决心去的那个部门要求对周围人保密。若是答应下来,他之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就会消失,并且要将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潜入罪恶的深渊去捕获重见光明的证据。 他连幼驯染都没有告知具体信息,但似乎凭着一个眼神,在最后一次聚会的那天回去的晚上,诸伏景光猜出了点什么,无声地跟他拥抱分离。 今夜的月亮特别的圆啊。 第33章 毕业 降谷零最近发现松田阵平看自家幼驯染的时间有点多。看就算了,还偶尔皱着眉头深思。并且最近几天的训练时间都比平时少了1个小时。 他什么意思? 作为这一届的卷王,他一方面见不得自己从开学就打得有来有回的老对头偷懒,另一方面有些怀疑他对hiro有奇怪的心思。 不会是毕业后想拐走hiro同租一个房子,蹭吃蹭喝,羡慕死他降谷零吧! ——啊!还真是不得不承认,你做到了呢! 所以他特意在松田阵平打开宿舍门的那瞬间挤了进去,反身关上了门。 松田阵平的宿舍东西多而不乱,书柜上一盒盒的机械零件和工具整齐地叠放在一起,各科目的书本和一些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籍规整地放在一层,而改造的一些小发明早就收拢在看不见的柜子里。 看上去跟之前没什么区别,可能更满了一些。 “喂!降谷,你没事闯进我宿舍做什么!” 松田阵平快步走到书桌面前,双手抱肘,挡住背后。比起拦在降谷零面前,他好像更加不希望对方靠近书桌。 有着极强观察力的降谷零眸光一闪,围着寝室走了一圈用来分散松田阵平的注意力。 “我感觉你最近很懈怠呀!”他慢腾腾开口道。 “哪有?”松田阵平搔了搔脸颊,表情略有些不自然。 “该有的训练量我都做到了!我们得劳逸结合,我回来多研究几个炸弹线路对我未来工作更有帮助!” 到底不怎么撒谎,几个小动作就暴露了自己的心虚。 “哦,对!你已经确定要去爆处班了哦。说起来我今天有在书上看到一个线路特别复杂的连锁炸弹,我给你画出来,你给我讲讲该怎么剪线可以不?” 松田阵平眼神一亮,说到拆弹可就来了兴趣,连忙从桌上翻出纸和笔递给降谷零。 降谷零接过后十分自然地靠近桌子,俯身画图,而松田阵平则侧着身子为他腾空间。 画完,松田阵平拿起纸开始研究,而降谷零则如探照灯视了一遍桌面,最后目光停留在靠近柜子底层的那块阴影处。 桌面唯一有些乱的地方就是这里。他看到阴影处有球状物堆积在一起,几截毛线滑了出来,挂在篮子外。 降谷零眼疾手快,一把将篮子拖了出来。霎那间,篮子里红的黄的,各色鲜艳的毛线全都显露出来。 仔细看,里面还堆放着奇形怪状用毛线钩织出来的物料,具体看不出来是什么,有点抽象。 纸张从松田阵平手里滑落,他在降谷零看到却没反应过来前迅速将篮子推回了原位,嘴里紧接着秃噜了一句“你干嘛”。 降谷零大脑极速运转,运转…… “叮——” “松田?你……”降谷零露出了牙酸的表情。 他绝对不是嫉妒这个情商不高的家伙竟然能比他先脱单。 “莫非是谈恋爱了?” “啊?我吗?”松田阵平指着自己,满脸迷茫。 “谈恋爱也不容易啊,还要给女友织这些东西……”降谷零长吁短叹,“如果是恋爱,的确会有点影响。好好加油吧!恋爱和学业一样重要!” 他像过来人一样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肩膀,内心却在流泪。 俗话说,自己单身固然可怜,但好兄弟(划掉)的恋情却能让你破防。 未来去当卧底说不定要单身一辈子,想起来就很命苦。但是一切为了正义! “啊对对对!”松田阵平不明白,但不妨碍用这话堵住降谷零的好奇心。 “现在你可以走了吗?” 练习时长两天半,还在不服气地驯服手中的毛线,松田阵平发誓,毕业之时,便是他练成之日。他必将携带他的得意之作赠予春日。 …… “这是什么?”诸伏他们警校毕业这天苏格兰戴回了面具赶来了学校。在拒绝了一轮毕业生的合照请求后,他单独找了一棵树下坐着休息。 萩原研二被几位热情的女警一次又一次邀请走了,其他人周围也是热热闹闹围满了人。 可能是秋天要到了,心情有些落寞,苏格兰单手背在脑后靠着树,像个局外人一样游离在人群之外。 松田阵平不知道从那里冒了出来,可能是因为朋友不多(?),围着他锲而不舍为之前放定位器追踪他的事道歉。 “我真的错了,我就不应该在手表里装定位器,如果不装定位器我就不会发现你的行踪出了问题,我也不会跟诸伏他们来寻你……” ——真是好执着一人!你有这种品质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不就是之前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挂了电话嘛!好吧,他就不能生气一段时间吗?现在的话,他想说,好好好,松田师傅你别念了,我决定—— “原谅你了。” 有时候零帧起手的道歉吟唱也挺可怕的! “真的吗?谢谢啦!” 此时,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苏格兰还友善地挥了挥手。 “那你——”可以走了吗? “其实我还有礼物要送你!”松田阵平突然打断了苏格兰的话。 只见他四处张望了一会,偷感很重地从包里掏出一个棕色飞机盒。 “这个是我亲手做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送给你了!” “模型?”盒子只比手掌大一点,看上去不能装下零件众多的模型,并且盒子的重量很轻,像是只放了一团棉花。 “不是啦,要不要打开看看!”松田阵平对自己新学的手艺存有几分自信。窘迫也只在初练习才会有。 “还是别了吧!” “不单单给你的,我给其他人也做了哦!别扭扭捏捏的!” 推拒一番后,苏格兰终于打开了飞机盒。 “这是?” 只见盒子内铺满白色的拉菲草上躺着一个毛线针织娃娃。黑头发,蓝眼睛,天蓝色衬衫,深蓝色裤子,勾着嘴唇笑眯眯的。 ho~ho~这不是穿着警校制服的景光吗?卡瓦! 苏格兰双眼冒出了星星,坐起身子小心翼翼从盒子里捧出景光娃娃。娃娃的个子小小的,刚好填满掌心,毛线身子绒绒的,触感特别舒服。 “你好厉害!松田!”苏格兰抬起头,蓝色的眼眸荡起了碧波,再也没有之前的敷衍。 “咳——”松田阵平握拳抵嘴,掩饰嘴角翘起的笑意,“看上去很喜欢啊!” “是啊是啊!好萌,这是我可以拥有的吗?” “送给你的当然是你的,怎么样,现在还想和我真心做朋友了吗,我人特别好,以后再给你织新的!”松田阵平扬起下巴,颇有富豪买车买房一掷千金的豪爽。 果然,多学一门手艺多条路! 还有hagi真是太懂人心了,之前问送什么礼物能送到春日的心坎上,hagi说最近很流行这种钩织娃娃,让他试着钩一个景光娃娃送个小春日。 萩原研二也是不久前联谊的时候看到对面的女生在交流编织心得,沟通了解到一些。像松田阵平这种理工直男绝对没听说过。 萩原研二起了点坏心思哄骗小阵平学起来,反正小春日就是小诸伏的毒唯,做点小诸伏的周边送给他那还不轻松拿捏! 没想到小阵平还真勤勤恳恳研究教程,失败了几十次后一朝开窍,成为了一个成熟的编织手工佬!这下子他吃醋了。 “这礼物是单送给小春日一个人吗,难道研二酱还有其他人没有吗?” 好好好!都有,都有! 松田阵平摸了摸鼻子,所以他也没说谎,最后他也为另外四个家伙编织了其他物件。 “还能有新的?”苏格兰睁圆了猫眼,不敢置信。 随即立马反应过来,拍着松田阵平的肩膀发出自己的朋友宣言:“松田,你以后就是我一辈子的朋友!有什么麻烦尽量来找我,我不许任何人忤逆我的朋友!” …… 诸伏景光从人群中挣脱出来后,视线一直在找苏格兰。在操场的树下看到他和松田阵平肩搭着肩哥俩好后,虽然有点疑惑他们关系什么时候那么亲近了,但还是舒出一口气,向着他们奔过去。 就快要到达时,一个女警校生窜了出来,拦在了他的面前。 诸伏景光紧急刹住了脚步。 “诸,诸伏同学,我可以问问你毕业后去哪个地区就业,会留在东京吗?” 留着马尾辫的女生平日里算有点内向,原本被朋友撺掇着毕业典礼后向诸伏告白,真到人面前,就背着手不敢把情书拿出来,连告白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敢拐弯抹角打听诸伏景光毕业的去处。 “抱歉,我这边也在等答案。”在没收到理想的工作offer后,他选择主动自荐,但直到现在还没有收到回复。 “啊,这样……”女生呆楞住了。她以为这是拒绝的意思,毕竟她并不是和诸伏景光一个班级,只是开学见过一面就开始了默默的暗恋。像诸伏景光那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需要等别人选择呢?初入警校她并不感到快乐,因为这并不是她职业的初选,但因为有追随的人,她默默坚持下了警校的训练,并对警察这份职业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当然她与诸伏景光之前根本没有说过话,说出告白的话被拒绝她也许会哭出来。 诸伏景光礼貌点头后与她擦身而过。 马尾辫女生低着头,突然转身,浓密的长发在空中高高扬起,胆怯的心生出了名叫勇气的枝桠。 “我会努力成为一名好警察的!祝,诸伏同学和喜欢的人未来顺遂,万事安康!” 她大声地说,风轻轻的吹,樱花树下的誓言永记于心。 “谢谢,承你吉言。你也是呀!”惊讶转身后,黑发青年如初见般温柔地笑着。 能走到这一步,成为一名优秀的女警,你已经很棒了哦! 马尾辫女生从他天空一般澄澈的双眼里读出了未言说的鼓励。 这一刻,诸伏景光与背后那群为了理想奋斗的年轻毕业生都深深印入了苏格兰的脑海。 而毕业照上,除了降谷零,其余人都到场了,苏格兰也蹭了一个镜头。 ——好吧,降谷零你真是始终如一想要去当卧底,决定了,你如果出事了哥我一定捞你! ——至于其他人,也一个个都不准死!除了你们,谁还会逗我笑啊! 第34章 雪莉 苏格兰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特殊还是那片海域的特殊导致自己来到了平行世界。 研究员总不可能将范围越扩越大,测完整个海域。更何况海水随季节,气象,月球引力时时刻刻发生变化,你又怎么能确定此刻一个坐标没有特殊反应,下一刻也不会有呢? 而漩涡这些能让人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危险现象,他们也根本不敢接近。谁知道卷入漩涡的人是去了平行世界还是到了地下世界。 人类在自然面前太渺小了。 实验对象便从海域转变成了苏格兰本体。回到无菌洁净的实验室,这些研究员才像回到了老家,抽血,心电图,核磁共振全部来一套。 苏格兰毕竟是代号成员,在检测之前都可以对相关药剂仪器的纸质文件进行查阅,并且还有比较自由的活动空间。 偌大的研究所里进行的不止一个实验。进门从长长的走廊望去,两边皆是被隔成一间间的白色实验室。 而最末端是隔离区,据说连通着下一层,有着层层防护,隔离区上贴了生物危害的黄色标志,禁止无关人员入内。显然下一层所研究的更加危险和神秘。 苏格兰在结束检查后打开门,与对门出来的小女孩对上了眼。 那个看上去才10几岁的茶发小女孩单手插着兜一脸冷酷。而跟出来的研究员却是头发半百,面目憔悴,看上去被实验数据折磨坏了。 见到穿着实验服的苏格兰,雪莉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波动,但是她并没有什么动作,转头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而苏格兰斜靠在墙壁上,脑海里浮现出了另一个雪莉的模样。 他的世界里,苏格兰在出了训练营后,曾有一段时间被派到留学的雪莉身边做保镖。 同在异国的少年人使年轻的女孩渐渐放下了常年的戒备,从无视到可以坐在一起学习。 怎么说,那时的苏格兰对一切没接触的知识都很好奇,像块海绵一样跟着雪莉吸收了不少医药知识。 回到组织后两人一直保持着不错的关系。在雪莉计划带着姐姐逃脱组织时他帮助了宫野两姐妹假死,成功脱离了组织。 而雪莉离开前也留给了他不少有用的药方,包括能短时间停止心跳和呼吸的假死药,短时间激发人体机能的特效药,暂时抑制痛觉的感官药等等。 来到这个世界,苏格兰也凭着记忆中的药方找人复刻出了相关药物,并一直随身携带了一些有备无患。 这个世界,已经开始替组织研究的雪莉看上去更加冷漠,就算是偶尔经过打声招呼,她也从不回应。 这其实是正常的。虽然能来研究所的组织成员并没有几个,但为了防止泄露组织研究机密,科研人员不得与外来人员产生联系,甚至不是同一个团队的成员都不能互相说出自己的研究项目。 同事之间有可能举报,实验室外的场所有监控,如果没有绝对的说话权,他们时刻要谨言慎行,保住自己的小命。 苏格兰在某天与雪莉擦身而过时偷偷塞了纸条,上面如同鬼画符般写了一堆化学结构式。 这是另一个雪莉留学期间自创的暗号,分享的人包括仅限于,呃大概只有他? 苏格兰不确定这个雪莉有没有那么无聊,反正他已经递了纸条试探。 而第二天,雪莉的确多次将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并在监控死角处与他交换了纸条。 “从你是谁?有什么目的?”慢慢过渡到“你想跟我合作?怎么合作?”,他们之间从未说过话,却已然无声交流了许多。 科研组是组织的心脏,从此处延伸出来的产业如运输血液的血管一样错综复杂,盘根错节。一部分输入资金和物质进科研组,一部分也反向从科研组输出成果和金钱。 而情报组和行动组占有组织的大部分成员,每日有数不清的任务,却也不过是为科研组保驾护航,清扫敌人罢了。 苏格兰想,他至少要在组织的心脏里开个缺口,寄生进去,才能从中吸取养分,将连接的血管一一堵塞,中断血液的循环。 …… 另一边,以出色成绩渡过实习期的诸伏景光回到警视厅后工作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顺利。 他自荐并通过测试进了组织犯罪对策部。原本是分配到第四课,但回到警视厅后却被借调到了第五课,负责管理枪炮及药物类案件。 毕竟不是上级亲自从警校里挖来的人才,部门里的前辈对诸伏景光的到来并没有显露几分热情,甚至隐隐有几分刁难的意思。 明明是职场新人,他又要出外勤了解情况,又要完成一堆文书工作,基本天天都在加班。 班长和萩原他们约过他好几次都因为加班到凌晨,无法赴约。 “新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上了年纪的前辈拍着他的肩膀谆谆教导,而自己则老神在在坐在位置上喝茶摸鱼。 日本上下级关系向来严格,而警视厅里新人如果不听老人的话很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所以基本上新人无法拒绝上级的请求,而发展到帮上级取快递取文件,代上级接孩子开家长会也不是没可能。 但带诸伏景光的高田彻前辈显然没有事务繁忙到那个地步。在初始他带着新人们去医药公司例行检查时,高田彻并没有按规则严格检查,一视同仁。关系好的高田彻随手翻弄文件就可以通过,关系差的则是鸡蛋里挑出骨头,恨不得让你当场整改停产。 这样有点道理,又没有道理。毕竟他们人手只有这些,又怎能在短时间完成所有的检查,知根知底的当然可以跳过一些流程,有前科的加大审查力度也有必要。 但是真能保证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跟茎不会偷偷腐烂吗? 诸伏景光要是提出质疑,高田彻就会骂他蠢蛋。 “你要是不服,你就按你的原则去试,看你能不能坚持下来!新人就是有着愚蠢的正义与公平!等你呆久了就知道……” 最后的半句话被高田彻含糊吞了下去,但显然与这群刚毕业的警校生天真的想法偏差了太多。 那就试试吧!如果在查到问题,对方一个电话打给他的上司就能疏通关系,那他所坚持的算什么? 诸伏景光坐在座位上,在电脑上敲完最后一个字后,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不徇私的原则换来的便是加倍的工作量。虽然有一起进来的同期劝他还是放宽点要求,他这样的行为会让上司不爽,以后升职或者调职容易被卡住。但他还是摇头坚持。 “等我无法做到了再说吧!” 时钟指向晚上11点半,今天又是加班的一天。不过明天幸好是轮休,他也不是那种工作做到一半丢给同事的人,加班加点解决完,希望明天能度过愉快的一天呀! 拜托拜托,明天不会有突发事件找他! 果然,不论踏入社会之前是个多么乐观向上的人,持续的加班生活都会让人厌恶工作。哪怕是诸伏警官也不例外呀! 收拾完一切,诸伏景光俯下身,贴近桌面,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摆在桌面上的玩偶。这是一只圆滚滚又黑漆漆的毛线小猫,米粒大小的蓝眼睛镶嵌在脸上,“へ”字型的小嘴让小猫看上屑屑的,脸颊上的胡须左边2根右边3根,还有一根大概是因为小猫贱贱的,所以制作者干脆拔掉了吧哈哈! 诸伏景光用1秒时间猜对了小猫的身份,一点都不难呢! 松田阵平听完夸奖后意满离。虽然勾毛线这种工作重复而机械,完全没有拆装炸弹和其他电器机械有趣,但偶尔做点小玩意给朋友也不失有趣。 “那么,明天,哦不,后天见啦!” 11月的深夜寒风交加,室内与室外两个温度。留在警视厅加班的不止他一人,值班电话响起,便有一些人拿起大衣与配枪匆忙出警。 这几天,东京案件频发,好几个部门都连轴加班。 诸伏景光在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杯热饮,而出门时天空已经下起了雨。雨水成串从屋檐处落下,玻璃窗上很快起了白雾。 比起担心没带伞或许要等雨小了再回家,他第一个想到的事希望这场雨不会抹去一些犯罪证据。 掏出手机,手指不由自主打开了电话簿。置顶的第一个号码已成了空号。 zero一直没有联系上,与之相关的档案,生活痕迹也随之被抹去。诸伏景光猜测他的幼驯染应该是去做卧底或者间谍之类的工作了吧。 彼时第四课面试他的长官也询问过他是否有意愿放弃自己的身份,潜伏在某些犯罪组织中当卧底。 若是换作警校之前的他再三思考后应该会回答愿意。因为他和zero有着同样甘愿牺牲自我守护国家的理想。 但那时他不得不承认,他可能更适合当卧底的联络员而不是卧底搜查官。不仅仅当初答应过春日不会去当卧底,而且他要是卧底回了春日的组织……那就真成了乌龙。 另一方面,他也不是孤身一人,如今在长野当刑警的哥哥诸伏高明跟他长得很像,如果有人无意间见到哥哥从而怀疑他的身份,那不止是自己的卧底身份会暴露,哥哥也有危险。 再则,以他的性格是否真的能当好一个卧底?zero从小有一个强大的心脏,遇到什么困难总能很快调节过来,用积极的心态应对。而他有时候看着若无其事,负面情绪的堆积一旦超过临界点,他不确信自己是会先卧底失格还是自我了结…… 这些特性,也是在与另一个自己相处时才发现的,就像是面对面照着镜子,一个在镜子内一个在镜子外,生长环境不同,照出的底色却是基本相似的。 看不到希望,麻痹不了内心。 如果不拉裕树一把,他就会毫不犹豫奔向死亡啊。 第35章 打架 “唰——” 早晨7点,诸伏景光拉开了卧室的窗帘,天光不算太热烈地跳入了卧室的床上。打开窗户,被雨水冲刷过的空气里能闻到草木的清新气息。 昨晚的雨下到半夜就停了,街道呈现半干不干的状态。诸伏景光换好晨跑的运动服,照例维持着警校的习惯保持每日固定的运动量。 因为是警察公寓,同幢楼有不少刚毕业的警察新人也和他一样出门晨跑。从楼上到街上,诸伏景光熟练挥手,一路上跟许多熟面孔打着招呼。 至于工作一年以上的,多数已成为艰难起床,叼着早饭再疯狂奔入警视厅,卡着迟到的点打卡上班的社畜了。 将昨日便利店售货员借给他的雨伞送还回去后,诸伏景光裤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 昨日发给苏格兰的邮件有了回复。 [好久不见,裕树近来可好?最近一直忙于工作,无法抽出时间与你相见。明日是我的轮休日,不知可有时间约你出来?]这是诸伏景光发的。 [???] [景光,你在文绉绉说什么屁话?我们不是每天都在聊天?搞得像是十年没见了!!有必要吗!!!]苏格兰对诸伏景光的正式邀约感到无语。 对面光速回了两封邮件,语气之嫌弃让诸伏景光“噗哧”笑出了声。 完蛋,昨天加班加迷糊了,给裕树还有班长他们的问候都不小心加入了官方的语气。 人生大失败啊!染上社畜味你的一辈子就离不开工作了啊! 在诸伏景光准备道歉之前,第三,四封邮件又迅速跳了出来。 [我今天在吉冈三丁目这里出任务,好烦!你可以过来找我吗,结束后一起去看电影吧!] 下一封转发邮件附着苏格兰此次任务的内容。苏格兰需要和组织里的另一个狙击手围剿某个背叛组织,私自将组织一条航线泄露给意大利黑手党导致一批重要物资被劫的家伙。 组织已经查出叛徒的逃跑路线,苏格兰和琴酒手下另一个狙击手基安蒂要赶在这个家伙逃出国之前把人活捉或是狙杀。 邮件里附上了叛徒身份,社会关系,身边其他人员身份及数量,航班信息,最合适的狙杀位置等各种详细资料。 有了这份资料,即使是不知情的警方也能伺机而动,在两方残杀过程咬下一块肉下来。 邮件阅后即焚,没有留下踪迹。这是苏格兰为了防止组织追查信息泄露的来源,特意在诸伏手机里安装了相关程序。 [Ok,我会联系当地警方多安排人手。] 无需多言,两人已经形成了默契。 在几个月前,得知诸伏景光那么多部门不去选,偏偏进了组织犯罪对策部,苏格兰气愤地直接赶来和他来了一场线下快打。 说是打架,诸伏景光几乎没有还手,也没怎么防御。肚子,脸上,后背实打实挨上了拳头。 还是苏格兰看到诸伏景光整张脸都鼻青脸肿,最后一拳才打到了空白的墙上。 拳头砸向墙壁,关节处瞬间破皮流了血。 “诸伏景光,你是故意的吗?我不是说不准去当卧底吗?你当初应下来是骗我的吗?” 他原本对疼痛的耐受力很强的,但是这一拳下来,他觉得整个手臂都在发麻,痛楚一路窜升至心脏,疼得他眼角沁出了泪,呼吸如同夹杂着石子一样难受。 脑海里诸伏景光的死亡画面不断闪回,渐渐呼吸不过来了。 难道他即使来到这个世界,也改变不了同位体的选择吗?成为卧底,暴露自杀,最终还是要这样草率地死吗? 上天啊,你是看我罪孽深重,所以再让我亲眼看着他再死一遍吗? “不要屏息,裕树,放轻松,看着我,深深吸一口气!” 诸伏景光抱住了滑落倒地的苏格兰,一只手搭在他的背上,一下一下帮着顺气,另一只手则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 等苏格兰惨白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过呼吸的症状消失后,诸伏景光才说出了他的想法。 “裕树,我不当卧底,我去这个部门只是想能帮上你点什么。我已经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犯罪组织。裕树,你很厉害,但是还不够撼动这个庞然大物。我想做你的联络人,借助警方的力量协助你。” 苏格兰怔了怔,他躺在诸伏景光的腿上,仰头看去,那双蓝水晶一样的眼眸蒙起了水雾。 “不过事实证明我多想了。我现在是去的是第五课,管理枪炮及药物类案件的,根本做不了联络人,你也别担心。” 诸伏景光语气一转,突然变得轻快,两只手捏住苏格兰的脸颊使劲揉搓。 “你怎么没听我说完就赶过来了?我吓了一跳!” 他现在有点后怕裕树刚刚的应激反应。为什么对他当卧底有那么大反应?诸伏景光想不明白,但不妨碍他要迅速把对方的注意力转移。 殊不知裕树捂着心脏,手里攥着他裤脚下滑的样子几乎也让他心跳一滞。诸伏景光好像同步感受到了对方的疼痛。 为他疼痛。 “那我后来打你你怎么不还手?”苏格兰不承认是自己太冲动。 他转了转眼珠,觉得这个姿势自己说话有很大的劣势,歪过身子想要爬出了诸伏景光的腿间。 然后,没然后了…… 把主人抓伤的小猫是不能偷偷逃跑的! 诸伏景光勾住苏格兰的衣领,把小猫勾了回来。他凑近把头搁在小猫的肩膀上委屈说道:“可是我又打不过你,还手了怕你更生气。不管怎么样我是有错,我道歉,所以你可以消气了吗?” 苏格兰视线往左一瞄,诸伏景光两只眼睛被打成了熊猫眼,嘴角一边也红肿着,冒着细血。 这还是他收着力打的结果。 你看,他冲动之下还是有所克制的……吧! 屁嘞!这么一张帅脸,他怎么想都不想揍上去! “你别动,躺到床上去吧,我去给你找冰块消肿。”恢复冷静后的苏格兰内心流泪猫猫头,示意诸伏景光放手。 再不处理伤口就要更加红肿啦! 毕业后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打架,听起来很伤感情。但是诸伏景光等苏格兰走后,伤口扯到嘴角了还是忍不住对着空气忽然傻笑。 坐在诸伏对面工作的同事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得了精神病。莫名的笑容总有一种社畜疯了以后心里盘算把整个部门干掉的诡异。 其实,诸伏景光只是觉得,这一架打碎了很多东西。比如,好像不再把他当个易碎品保护了,就是那种放在展览柜里舍不得摸摸碰碰。现在敢打他了是不是也就没有放起来的必要,不如就把他携带在身边吧(笑)。 诸伏景光开始每天不定时对苏格兰进行定时的问候与聊天。苏格兰想远离的心不知不觉又被诸伏景光拉回了手中。跑远了只要拽一拽,风筝就会飞回来。 我是你的囚鸟,你是我的风筝。飞远了还惦记着你,飞高了还能找回来。 而卧底这件事,苏格兰也意识到他如果要代替诸伏景光在原世界的卧底身份,那么的确需要一条与警方合作的线。 而他比诸伏景光更了解组织,手下也有更多人能与组织的其他势力对抗。也许在暴露和警方的合作之前就能给组织一个重击。 所以做任务的时候随手把任务内容发给诸伏景光,商量如何在制造出一些失误后让警方偷一波塔也成了例行安排了。 …… 吉冈三丁目附近的浅井别墅区发现了炸弹,爆/炸/物处理班得到消息后立马出警。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虽然才毕业不久,但过于出色的拆弹速度几乎打败了所有前辈,所以这次分别被派到了2幢公寓去拆弹。 “来看看这次谁的速度更快吧!”萩原研二为了缓解现场的气氛,离别之前手轻轻捶了一下幼驯染的胸口。 “我可不跟你比,那肯定是我先。”松田阵平自信说道。 随后他霍然想起,昨天春日那家伙半夜发了一条短信给他:我举报,有次我看到萩原拆弹没穿防爆服,快去骂他一顿吧! 半夜被吵醒的松田阵平一看信息,骂了一句酒喝多了吧继续倒头大睡。可现在想起,这简直是某种不那么做就会发生的不详预兆啊! 上次如果hagi真的没穿防爆服拆弹成功逃过一劫,这次还能成功?炸弹的不确定性比股票的涨跌都难预料,怎么可以如此随便呢? 松田阵平眉头一拧,手反向重重还击给了萩原研二。 “喂!我说你这家伙,等会不会忘记穿防爆服吧!” “啊,怎么会哈哈——”萩原研二正有此意,却不知怎么被幼驯染给发现了。防爆服又笨重又容易出汗,实在太不舒服了。他其实偷偷脱了好几次。 “你别装傻!认真检查防护措施,不要偷懒!我可不想为你收尸!” 松田阵平上前一步,狠狠抱住了萩原研二。 “小阵平真是的,好黏糊哦!舍不得我呀!” “是啊,所以你要安全回来啊!” 第36章 救援 “安全个屁,苏格兰,你有病吧!挑了那么一个地方狙击!还打算继续呆着?” 耳机里,得知苏格兰所在的大楼被安装了炸弹,而苏格兰还不撤离,基安蒂彻底绷不住了,破口大骂。 “现在转移位置岂不是晚了?没事,冷静一点基安蒂,我相信警察能拆了炸弹。”苏格兰轻笑一声,瞄准镜里熟悉的身影已经奔进了公寓大楼。 毕竟是松田阵平嘛!爆炸了那只能一起死了呀,好朋友! “喂!我可不想在报告上写明你的死因是因为这种该死的理由!虽说你是主狙击手,我跟了琴酒那么多年,狙击水平也不差,我看到那个叛徒先开枪也没关系……” “你的射击距离?”苏格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注视着瞄准镜。 “5……500码,你问这个做什么?”基安蒂下意识回答了。 “你确定你能射准吗?”瞄准镜快速扫过底下的人群:努力控制现场的警察,惊慌失措的居民,看热闹的旁观者,以及浑水摸鱼躲在人群中观察的炸弹犯…… “别小看人啊!我以前跟科恩配合老默契了……” “啪嗒——” 苏格兰将耳机关了。他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苏格兰其实并不知晓炸弹犯的模样,他只是按照诸伏景光记忆中看到萩原研二出事的新闻,提前在爆炸的那层楼里装了摄像头。 两个爆炸犯于半夜打着手电筒将炸弹放置在20层楼里。没有全局光的照射,他们的面孔时隐时现,难以分辨。但是根据影子的大小,苏格兰记下了这对身型的组合。 此时,楼下似乎传来了欢呼。只花了十几分钟松田阵平就拆除了这幢楼的炸弹。 那两个炸弹犯提着箱子退出了人群,他们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要离开了吗? 苏格兰舌尖抵了抵了上颚,手指扣上扳机后又缓缓松开。他克制住想要一枪爆头的杀意。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杀人,他时刻牢记着这句话。 这是他与诸伏景光的约定。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坐上车的其中一人突然往车行道那边打开了车门。 而此时,一辆大货车没能及时刹车,直接撞飞了这个炸弹犯,等另一人下车来到倒在血泊中的伙伴身边后,出于愤怒,苏格兰看到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炸弹遥控器。 就是现在! 凝神屏息的苏格兰准心与男人的肩膀对齐,预估他身体移动的方向,没有丝毫犹豫,按下了扳机。 从高空射来的子弹裹挟着气流,转瞬穿透了炸弹犯的肩膀,因为极大的惯性,男人连着后退了好几步,遥控器从无力的手掌里脱落后,落在了另一个人的手上。 “炸弹遥控器?你想做什么?重启炸弹吗?”来人声音里沁着冰,见男人躺在地上还想抢夺遥控器,皮鞋狠狠踩到了他中枪的肩膀。 炸弹犯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接住遥控器的正是诸伏景光。来赴约的诸伏景光无意间跟随着人群来到了现场。因为不是专业的拆弹警察,他只是默默地观察,耳机里同步和另一群警察核对抓捕事宜。 作为新人警察,诸伏景光即使属于特殊部门,要求地区警察配合也不一定能调动的了。所以他早就联系了当初面试他的上司,说服拿到他盖章的协助函。如此一来,他的话就不容易受到质疑。 那梭来自高空的子弹飞驰而来之前,诸伏景光是有预感的。在周围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车祸吓到时,他的视野短暂地变成了瞄准镜里的视角。 瞄准镜的十字牢牢锁定了奔下车抱住倒地同伴的男人。他清晰可见男人的表情由痛苦扭曲成了愤怒。那人从包里掏出了一样东西,还未看清,视野又恢复了正常的视角。 太阳穴狠狠跳动了两下,诸伏景光身子不由自主拨开了人群向男人靠近。 正巧在男人中枪时接住了他抛出的东西——炸弹遥控器。 诸伏景光拿起电话唤来同行,而脚下力度越来越重。他不敢想象,要是眼前这个人按下遥控器上的按钮,会发生什么事? 还未撤离的萩原研二与他的同事来得及逃生吗?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本田快速穿行于这片区域,身后另一辆白色马自达紧追不舍。 某个路人吃到一嘴尾气后骂了几句,没想到下一秒胳膊却吃到了炽热的子弹。要说他运气实在不好,来自另一个方位的狙击手连射了五枚子弹,这是唯一射偏的。 其中两枚爆了本田车子的左侧车轮,一枚射中了开车的司机,另一枚则被目标对象躲了过去,子弹穿车而过。 顽强的司机在胸部中弹后激发了超强的开车技术,车身直接翻转翘到了45度,用右侧的两个轮子继续前行。 但无法把控的方向盘令车子横冲直撞驶向了人群,要是直接撞到了坚硬的障碍物,极有可能车毁人亡。 刚刚汇合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就在车子行进路线的前方。他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发生意外连累更多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同步点了点头。 车子即将碾了过来,他们齐齐向右侧翻滚一圈,一前一后攀上了左侧前后车门,车子立马压了回去。只不过漏气的轮胎成了累赘,反而让人担心,破裂的轮胎会不会在地面擦出火星子。 司机已经神志不清,一门心思踩着油门,而车后坐着的瘦高男人则握着双手窝在椅子里瑟瑟发抖。 “喂!把车窗开一下,我救你出去!”车门没有可以借力打开的地方,松田阵平不得不求救于车内胆小的男人。 拍打车窗的剧烈响动引起了男人的注意。擅长情报收集的男人读懂唇语后,灰败的双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他扑上前摇下了车窗。 松田阵平脚顶着车门,手牢牢攀住车窗的上檐,丝滑进入了车内。因为司机昏迷了过去一只手卡在了方向盘内,车子宛如在冰上打着转滑行。 松田阵平迅速摇下了司机那边的窗,随后解开他的安全带,把人拖向了后座。萩原研二有了跃入的空间后立马坐到了驾驶位,掌控了车子。 滚筒式转圈的黑色丰田终于在撞向大楼前紧急刹住了车。轿车以发动机起火宣告它损毁过重的怒火。 萩原研二连忙去公寓内借了灭火器,将车前不小的火苗喷灭。 而松田阵平则将司机送到了现场的救护车上。 组织的叛徒晕头转向下了车,想着不能呆在警察堆里,偷偷找了某个不引人注意的方向溜走,然而四周早被守株待兔的警方封锁了范围,叛徒怎么也没想到,并没有和警察有交集的他躲过了组织的追杀,却一头撞进了警方布下的天罗地网里。 “该死的!那两个警察是特警部队的吗?这样也能强停失控的车?” 苏格兰打中爆炸犯后重新接上耳机,那头的基安蒂看到目标对象后异常兴奋,她默认苏格兰不出声是还在转移位置,那么人头是她的了! 射中行驶车内的目标对象难度较大,所以基安蒂选择射击体积比较大的汽车。击中2枚车轮后,她还十分好运地射中司机,失去控制的车子只要随便撞到什么建筑物,不就车毁人亡? “该死的警察!” “如果狙杀的成功率要靠运气,建议您再回去练几年,基安蒂前辈?”苏格兰将枪械迅速拆分,装入琴盒,低沉的尾音在念到基安蒂时微微上扬,明明很有磁性,却让基安蒂感受到了嚣张的挑衅。 之前直呼其代号,现在却在代号后加了前辈,不是嘲讽是什么? “苏格兰,你!” “放心,基安蒂前辈,接下来我会去处理,那个家伙不会活过今晚。”男人轻声说出灭口的话,紧接着耳机里传来有节奏的“嗒嗒”声。 苏格兰已经开始撤离。基安蒂看到不远处已经有警察接近,冷哼一声,处理完现场的痕迹后也背着枪转身从高处离开。 无人的楼顶,只剩狂风盘旋,呼啸而过。 …… 先后经历拆弹和拦车的两位爆处班警察齐齐坐倒在地上,背靠着花坛。松田阵平拧开一瓶矿泉水“哐哐”喝了一半,丢给了幼驯染。而萩原研二直接拿水给自己冲洗了脸颊。剩下空瓶后,直接手一扬,投入了远处的垃圾桶。 冬日里,汗水粘腻的感觉最讨厌了! “小阵平,你脸上也都是灰啊!”转头看到松田阵平顶着一张小花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萩原研二眼眸弯成了月牙。 他刚洗净还湿漉漉的手伸到了松田阵平的眼前,大拇指温柔地在脸颊上抚过三下,烟尘蒙上的脸颊上左右各出现了三道痕迹,就像留着白胡子的小灰猫了! “这感觉对了。”萩原研二摸着下巴,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而此刻,松田阵平的心依旧狂跳不止。 为什么有后怕的情绪?好像能再见到hagi是不可思议的事,明明一切都很顺利…… 先拆完弹在楼下等时,他一颗心就跳得厉害,等不及人下楼就拨打电话询问进度。 “hagi!”他冲着手机大声喊了幼驯染的名字。 “啊,果然还是小阵平速度快啊!不过,你不要别喊那么大声嘛,我差点手抖剪错线了!”隔着透明面具萩原研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应该是好好穿着防爆服了。 ——松田阵平啊松田阵平,又不是第一次拆弹了,这次炸弹也没什么难度,你在心慌什么! “啊抱歉!你快结束了吗?” 萩原研二在花花绿绿的电线中,挑出了最后一根,“咔嚓”一声,倒计时停止,无事发生。 悠悠气息从胸口吐出,随之萩原研二轻快的嗓音响起:“over!完美拆除!” “干得不错!hagi!” 插科打诨间,松田阵平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出了车祸,混乱之中,有人中弹,有人尖叫,也有人飞身一扑,那样令他心慌的源头被其他人接住。 ——也是出现幻觉了,炸弹拆完后还能重启?这概率太小了! 松田阵平摇了摇头,支起手臂与幼驯染一半仰着身子看向湛蓝的天空。 “啊!小阵平,你看,出太阳了呢!” 身边,萩原研二手指着天空,回头看他的那双眼眸俏皮一眨。 ——的确,你眼里的世界总是晴天呢! 第37章 勾引 松田阵平是几天后从同事的口中得知,炸弹犯的确存在重启炸弹的心思,不过被诸伏破坏了计划。 “不用感谢!这是应该的,不是吗?”诸伏景光在电话里回复道。 如果没有春日那一梭子弹,他也不会出于本能去接下那个坠落的炸弹遥控器。他无意间的配合能救下萩原,事后诸伏景光也差点因为后怕而落泪。 而他也因为松田和萩原的紧急救援阴差阳错截到了那个组织要处理的叛徒。 幸好,一切都刚刚好。 …… 说回那天下午,苏格兰向诸伏景光发来邮件,要求提供那个叛徒的假死照片给他。 说什么亲自解决,苏格兰理直气壮地走后门让警方帮他做事,诸伏景光为此周旋花费了不少口舌。 明明是休假日,却一点也不轻松,甚至加班到晚上8点。 啊,真想恋爱脑发作抛下工作一走了之。 诸伏景光承认有一瞬间这样想过,但也只是想想!身体还是像头老黄牛一样勤勤恳恳为打击犯罪组织的事业不停歇地加班。 顺便说一句,因为他现在属于第五课,这种跨部门加班大概是没有工资的,谁叫他是自愿的呢? 而工作那么晚,裕树主动提出的绝赞看电影约会不就泡汤了吗? 这样一想,连回来做饭的动力也没有了啊! 诸伏景光从熟悉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打折便当,踏着沉重步伐走回家门。 咦?早上出门之前是忘记关灯了吗? 尽管不透光的窗帘遮盖了整扇窗,亮光还是从边角的缝隙中泄露少许。 不对,他好像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诸伏景光眼睛一亮,迫不及待拿钥匙开了门。 门后灯光明亮,玄关处多了一双黑色皮靴。桌面上摆放着一盘盐烤青花鱼,一盘葱烧豆腐还有一碗奶油炖菜。 唔,简直和他昨日在超市挑食材时预想要做的完全重合! 而此时厨房里忙碌的人端着一锅味增汤走了出来。有着和他相同相貌的少年穿着他的围裙,系紧的绳子掐出了纤瘦的腰线,灰色的毛衣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流畅的手臂。 平时对着镜子里完全不会看得那么细致,却在见到眼前人时目不转睛,恨不得拿相机拍下来留作纪念。 是自己,又不是自己。 “你来了,怎么不跟我说?”诸伏景光听到自己这样开了口,很想撤回重说。 听起来像责怪,但他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少年果然挑了挑眉,将味增汤重重放到了桌子中央。 “我怎么知道有些人休息日还当牛马呀!哼!原本想来蹭饭的,但你一直不回来,饿到只能自己动手了。” 苏格兰瞥了一眼桌上的三菜一汤。 当然,菜做得足够两人吃不是他的错,他只是把冰箱里有的食材尽数掏光,以此表示对铲屎官的不满而已! “如果你没吃的话,就一起吃咯!” “那我就不客气啦!”诸伏景光仿佛就等着这句话,进厨房洗了手后直接端出了两碗饭。 至于便利店买的打折便当,那是什么?有这桌菜美味吗? 面对面坐下,两人谁也没谦让。苏格兰保持了一段时间的一日三餐后,胃渐渐有所好转,恢复了一个生长期青少年应有的食量。 洗碗的工作自然分到了诸伏景光的头上。 窄小的厨房里,水流哗哗。苏格兰窝在单人沙发上将叛徒假死的照片传给了基安蒂和琴酒。而坐的位置刚好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背对着他洗碗的青年。 男人体态修长,宽肩窄腰,黑色的发丝剪得很短,露出一截后颈,不看正面只觉得是个硬汉。 想起方才诸伏景光向他讨要身上穿着的围裙时,十分温顺地弯下腰低垂头颅,他的心像是被风惊扰到,忽地颤了颤。 手指还残留擦过后颈的温度,而将围裙包裹在那具身体外,手环过腰,系紧绳子,他们紧紧贴合,亲密无间,仿佛多做点什么也没关系。 自从那个亲吻后,苏格兰就不太好意思再近距离和同位体贴贴了。 乌龙是乌龙,但要是真有想法忍不住了该怎么办? 之后的几个晚上,一闭上眼,大脑就自动开始帮他回味,软软的,会跟着回弹,颜色是淡粉色的。 要是再亲久一点,唇色会被染得更红吗? 想着想着就开始失眠,转辗反侧至下床打拳来发泄精力。 这太坏了!即使到了思春的年纪也不该肖想同位体啊!那不是自恋吗? 不过有一天早上醒来,发现身体出现不常有的生理反应后,苏格兰顶着一头乱毛直直盯了一会镜子,竟真的对着镜面亲了下去。 “呕——”然后直接吐了。 冰冷的,没有感情的,令人作呕的,一想到亲吻的是自己就想吐。 不行不行,对这张脸不可能亲的下去!一定是没有经验才在梦里代入那唯一一次亲吻。 这就是成为大人不得不经历的身心躁动吗? 诸伏景光有这种经历吗?苏格兰努力回想……回想……哦,之前他根本不关注这种事,完全没有印象呢! 那要不要向他请教一下?这个年纪怎样能清心寡欲,不胡思乱想。情情爱爱只会影响他的开枪速度,还怎么对付组织! 苏格兰起身走到了诸伏景光的身后,狭小的厨房里只有一人转身的空间,所以他只是斜靠在门框上静静注视着男人的背影。 “我快好了!你要不去找呼噜玩一会,它应该在我的床上睡觉。” 诸伏景光以为苏格兰等烦了。毕竟他这个屋子里没有电视也没有游戏机,比起之前呆的地下室可真是要什么没什么。 “呼噜现在待遇那么好了,都能跟你一起睡觉了?”苏格兰抠着门板幽幽在背后说道。 “它睡姿还不错,不怎么会吵醒我,所以没关系呢,冬天一起睡还暖烘烘的。” ——难道景光是在暗示我的睡相还不如呼噜?所以他今天都没想邀请我留下来过夜? 苏格兰身后冒出了汩汩黑气。 区区猫咪!竟然背着我上位!我要偷偷把你扔了! “其实,我也可以暖床的!”他小声说了一句。 “啊?”诸伏景光貌似没听清,惊讶地转过头,手里的盘子还不停滴着水。 “我说,我身子热,也能帮你把被窝捂热!”苏格兰双手插着裤兜,眼神飘忽,耳廓边缘渐渐泛起了红。 人啊,这莫名的攀比心。 苏格兰心想,总之他能做得比呼噜更好! “那太好了!我十分需要!”洗完最后一个盘子,诸伏景光擦干净手眉眼弯弯地转过身,“那今晚就一起睡吧!” 厨房里的地上有一滩水,诸伏景光往外走时不小心踩中了。在身子向后倾倒时,一只手臂迅速地拉住了他。从后仰到前倾只用了3秒,随后因为惯性,他和苏格兰齐齐摔到了客厅的地板上。 苏格兰原本想翻身防止后脑勺着地,结果在空中时诸伏景光便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垫着他的后脑勺。 所以着地时反而是景光的手臂和手背先砸的地。 诸伏景光在苏格兰耳边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闷哼。 他的手臂支撑在地上,身子是悬在空中并没有压在苏格兰的身上。头部微微偏移,几乎贴紧耳朵,略显急促的呼吸吹到耳蜗里,垂下的发丝又在脸侧扫过,又热又痒,苏格兰浑身都烧了起来。 “你没事吧!”苏格兰挣开了怀抱后连忙起身查看。 手臂和手背都有明显的淤青。 诸伏景光收回手转了转手腕,并没有脱臼或者骨折。只不过穿着围裙的男人低着头,浓密的睫毛遮住了蓝色的眼珠,看起来有些自责。 “抱歉,没注意地上有水。你也摔疼了吧?”他的指尖轻轻触碰了苏格兰的指尖,如蜻蜓点水,水波泛泛,然后一把被苏格兰握住。 好奇怪,越这样轻柔触碰他越觉得难受。不如大大方方摸一遍吧。 所以他拉着诸伏景光的手按到自己的腹肌。 “我也不知道哪里摔疼了,不如你帮我检查一遍吧!” “怎,怎么检查?”触到绷紧的肌肉,诸伏景光也忍不住结巴脸红。 好像过头了,他想。毕竟在地上洒水并假意滑倒只是想试探最近裕树为什么对触碰他有些唯恐避之不及。 现在确认了,并且效果反弹了。 “摸一遍?看看我哪里疼了?”苏格兰歪了歪头反守为攻,继续拉着景光的手往上移动。 刚摸过冷水的手还有些冰冷,划过肌肤后冰冰凉凉,掌心和指节处有薄薄的一层枪茧,夹杂在软肉之中,宛如挑逗般激起一阵微颤。 苏格兰手松开了,诸伏景光也迅速把手缩回。 “欸?不摸了吗?” “我觉得你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你还能那么轻松开玩笑!”诸伏景光瞪了一眼苏格兰,扶着手腕站了起来。 “可是你也没笑呀!”苏格兰整理好衣服,也跟着站起来,亦步亦趋跟在他的后头。 “那是因为不好笑。你会邀请别人这样摸你吗?” 苏格兰沉思了一会。 虽然之前没有,但是鉴于最近频繁出现的思春现象,苏格兰决定还是需要找一个人试试。以前看组织里很多人身边有床伴他还不屑一顾,看来还是如贝尔摩德所说没到这个年纪。 但是让陌生人碰自己他还挺抗拒的。总不能祸害同位体吧,虽然刚刚还挺舒服的。 不行不行,已经做梦都代入景光了,现实中怎么可以玷污人家!住脑住脑! “你为什么沉默那么久?难道你真打算那么做?” 诸伏景光拎住了苏格兰的耳朵,语气一下子沉了下来。 “你是第一个。”不知怎么的,同位体表情凶凶的,所以苏格兰诚实说出了心里话。 所以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吗? 诸伏景光气笑了。 第38章 跳楼 作为从小在黑方势力长大的苏格兰,如果没有梦到同位体短暂而绚烂的一生,那么他对善恶是非的认知会彻底扭曲。 诚如琴酒,人命在他眼里不如一只老鼠。他也从不记死人的名字。这种观念曾经也深深嵌入苏格兰的脑海里,人命不过尔尔,生死在你抬手之间。 即使后来知晓他们没有权利审判罪恶,夺人性命,他本性对生命的冷漠已经难以改变。 他没告诉过诸伏景光他们,他曾经杀过多少人。其中无辜之人有多少,罪孽深重之人又有多少,难以说清。 这个世界他的确改变了不少,但也有出于一己之私,恶念横生的时候,那个落水的警校生应该直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苏格兰一直装得很好,至少那几个家伙都擅自把他当作受组织胁迫无法逃离的小可怜。 既然他本性凉薄,自然谈不上对组织忠诚。背叛组织并将其献给同位体,那似乎才能浇灭曾经看着自己的太阳陨落的愤怒。 好吧,现在要谈的不是这些。 苏格兰与诸伏景光各自坐在桌子的两边。小小的方桌,脚一伸就会碰到,但是目前的气氛明显不是暧昧。 “你是说,你想找个恋爱对象?” 诸伏景光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双目直直锁定桌子对面的人。突然提高的音量宛如阴天炸开的天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降下暴雨。 “准确的说是情人吧,解决一下生理需求?我没有想要谈恋爱的想法,太浪费时间了吧。” 诸伏景光眉心狠狠跳了一下。 “找几个呢?” “如果第一个就能合拍最好不过,不然就得多找几个。” 真好,眉心又剧烈跳了好几下,让诸伏景光不得不按着眉头闭眼思索。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可能是到年纪了,我觉得应该跟周围人一样?你为什么反应那么大?”苏格兰看到诸伏景光抓着桌面的手泛起了青筋,指节用力到泛白,真心感到疑惑。 “你不觉得这样的想法很渣吗?你说的周围人指的是谁?组织里的人吗?” “嗯,组织的确大部分都是这样的,还有我以前出任务的对象,也基本是有很多情人的。这样不对吗?” 天哪,这破组织都把小孩带成什么样了?明明很乖巧聪明的年轻人,感情观上怎么是一个渣男? 现在也不管裕树对他什么想法,总之目前诸伏景光已经化身为担忧好大儿的老父亲形象。 “那你看看我们,警校的人是怎样的呢?” “可是,你们基本都是单身哎?没有参考价值。”苏格兰一语扎心。 “班长不是单身啊,你看看伊达航!他和娜塔莉这样的关系才是健康正常的。” “我知道,那是恋爱嘛!太麻烦了,所以我觉得还是找个情人……” “不可以!”诸伏景光再次拍了拍桌子,打断了苏格兰的话。 他吁了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你是不是要为我考虑一下?我可是你在组织里人尽皆知受宠的情人。要是你找新的情人被组织里的人发现了,那些人会不会觉得我失宠了,那我是不是会被某些人盯上?” 的确,组织里讨厌他和警察的人不算少,没有了他的保护,那群渣滓把想法打到景光身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苏格兰视线漂移,将腿盘在椅子上,上身也缩成了一团毛球,夹在腿间,纠结到找不到线头。 “或许你能告诉我想找情人的原因,我也许能帮到你呢?”诸伏景光将椅子搬到苏格兰的身旁,俯身摸了摸苏格兰的头。 马上要19岁的苏格兰还在长身体的时期,最近身高窜了好几厘米,连之前修剪成景光发型的头发都比他长了好多,可以扎成一个小揪揪。 诸伏景光的手顺势摸到了发尾,手指卷起末端细软的发丝缠绕了一圈。 这个年纪的青少年想法多变,也容易受他人影响,特别是他大多数时间要跟犯罪组织里的人接触,性方面意识过于开放。但除此之外,烟酒赌毒是否也有想法? 此时此刻他抛却了私心,把他放在一个能给后辈给予引导的年长者身份上,真诚想把自己的人生经验分享给对方,不让对方走上歪路。 “我……”苏格兰迟迟没有多说一个字。 “你别管太多了,我有我的节奏!”苏格兰脸色涨得通红,直接从椅子上蹦了下来。 这种把同位体当作春梦对象怎么可以跟本人说,太羞耻了!绝对绝对不能说出口! 在屋子里绕了几圈,心绪还是没有平静下来。苏格兰干脆拉开了阳台门,一脚踏上了阳台栏杆。 ——到别处去吧,这里太温暖,只会让人头晕目眩。 “裕树,你想做什么!这里可是五楼啊!”诸伏景光晚跟了几步就被苏格兰一根铁丝锁到了屋内。 “我出去散散心。” 月色如水,银光倾泻。在明暗交错之间,苏格兰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抬眸,蓝色的瞳孔滴入了浓重的夜色,刀与月的凉跟着他一起坠入黑暗。 等诸伏景光撬开铁丝冲入阳台,往楼下看,已不见踪影。 …… 区区五楼,苏格兰用匕首在必要的点做支撑,几个跳跃后,便沿着雨水管滑下了楼。 这种装逼的感觉很帅,只不过站在楼下的时候他发现既没穿外套,也没带钱包,更没带手机,人在寒风中吹成了一个傻子。 他就知道脑子里有一堆黄色废料的话,很占大脑内存,连带着其他行为也莫名其妙。 散心就散心,为什么直接从阳台上跳下楼?现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爽到了吧? 苏格兰理了理风中凌乱的发丝,往前走了一段路。警察公寓附近的治安还是不错的,没有流浪汉也没有小混混,到了9,10点,连人都不见一个。 也因此,穿着单薄毛衣没有目的地游荡在街头的身影在别人看来,格外可怜。 苏格兰察觉到有一辆车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有一段时间了。通过路口的转弯镜发现是一辆车牌号陌生的红色本田NSX超跑。 苏格兰轻嗤一声,心想看上去是个有钱人。大晚上不去嗨,跟着他做什么? 于是乎,在桥头上他不再继续前行,而是转过身背靠着护栏,两肘撑在栏杆上,姿态悠闲地回望来路。 从车里看过去,在夜晚,男人的发丝凌乱地在两颊浮动,那张白日里温柔俊逸的面孔多了几分恣肆随意。纯色的灰色毛衣搭配着黑色小脚裤,看上去又适合藏在家里做个人夫。不然会有多少人会在暗中窥伺呢? 超跑的主人嘴角的笑容越发浓烈,如愿停在了苏格兰面前。 车窗摇下,车主西装革履,人模狗样,搭在车窗上的手腕上不经意显露了名贵手表,很有成功人士的派头。 闲来无事,苏格兰也愿意与人闲聊,他向后撸了一把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而那双蓝眸盛着漫天星辰,仿佛能将人吸进去。 他上前一步,正要开口。车主先沉着嗓音打了招呼:“诸伏警官独自一人走在街头,是有什么心事吗?” ——叫诸伏警官?此人是景光的同事?还是其他认识的人? 苏格兰叫不出名字,没有轻易搭话。 “哦,也许诸伏警官不记得我,在您入职的时候,我们曾有一面之缘。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科警研的二阶堂优人,在警视厅负责尸体解剖这方面的工作。” “原来是二阶堂君,失礼了。” 面对伸来戴着黑手套的手掌,苏格兰仅仅碰了一下便收回了,表情并不热切。 ——这样的诸伏君真是迷人呀,好想…… 二阶堂优人手指摩挲回味着触感,双臂一齐搭在车窗沿上,对苏格兰发出邀请:“听说酒能解千愁,诸伏警官有兴趣跟我去酒吧喝一杯吗?” 苏格兰眼睛一亮。 他的确好久没喝酒了,都快忘记酒的味道了!不过—— “我没带钱包。”苏格兰遗憾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难得偶遇,我可以请诸伏警官。算是有我对您新入职的庆祝。” 男人说着打开了副驾驶的门,诚意满满,再拒绝就说不过去了。 苏格兰贪图一杯酒,也并非看不出二阶堂的意图。那种类似捕捉猎物的眼神,他见过很多次。 单单是针对他本人,苏格兰愿意陪他玩玩。可是一想到他捕猎的对象是诸伏景光,他的怒气值直线上涨。 ——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你配吗? 一路上二阶堂优人说着警视厅的趣闻逗苏格兰开心,苏格兰也微笑回应,气氛十分和善。跑车从人烟稀少的街道驶向人流集聚的东京银座。 夜晚的银座后街,五光十色,霓虹璀璨。酒香与脂粉四处飘散,一不小心就容易迷失在欲望的海洋中。 二阶堂带着苏格兰左绕右拐,来到一处隐秘的会员制酒吧。屋外装饰低调奢华,室内则别有洞天。拥有金卡的二阶堂可以免费带一位同伴入内。 苏格兰若有所思地与门口迎宾的服务生对视一眼,在二阶堂先行进门后,无声地摇了摇头。 好巧,这里是组织的酒吧,而迎宾的这位服务生刚好是苏格兰的耳目。 真有意思,这到底是谁的猎场呢? 坐在吧台上,苏格兰照例点了一杯苏格兰威士忌。棕黄带红的酒液一口入喉,辛辣直充鼻腔,让人咳得不停。 “你看上去不会喝酒啊,诸伏警官?” 迷离的灯光下,二阶堂优人晃动着酒杯,距离与苏格兰越来越近…… 第39章 喝酒 一只杯子抵在了两人脸颊之间,苏格兰不动声色往另一侧挪了一下。 “我还没醉。” “喝不惯烈酒容易伤胃,还是喝点度数低的吧。”二阶堂优人脸上毫无尴尬之情,顺势拿走苏格兰手中的威士忌,而将面前自己的鸡尾酒推到了他的面前。 如此体贴,很容易让心防弱的人心生好感。 但是苏格兰并不领情。 “既然是解愁,不喝烈酒怎么容易醉?”苏格兰扬眸粲然一笑,夺回了酒杯。 “说得也是。那今晚我奉陪到底了。” 二阶堂优人扯了扯领带,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具有一部分法国血统的青年身材健硕,面容英俊,深邃的眼窝里镶嵌着一对琥珀色的眼眸,眼角处则爬上了岁月雕刻的细纹。30多岁,家境优越,事业有成,被多人爱慕,他一向骄傲从容。 “说来诸伏君为何烦恼?”几杯酒下肚,二阶堂优人自认和苏格兰熟了几分,开始走心试探。 “与爱人分手算烦恼吗?”苏格兰头从酒杯里抬起来,已是双颊飞红。他斜斜睨了二阶堂优人一眼,朦胧的双眼闪着水光,举起的手指点着虚空,看上去已经喝醉了。 二阶堂优人喉结一滚,实实在在被诱惑到了。 “没想到有人会愿意放弃诸伏君,真是太遗憾了呢。不过诸伏君那么优秀,身边肯定也有其他人喜欢你,或许你可以尝试一段新的感情。” 装醉的苏格兰脸色有一瞬间垮掉。 他把脸埋在手臂里,闷闷问道:“有人喜欢我?不可能吧?” 知道这个没什么可以令人惊讶的,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景光呢?可是,想到未来有人会抢走景光,他就心里酸酸的。 想知道哪些人喜欢景光,偷偷,不,不能动手,那就写信恐吓他们好了!这么早谈恋爱结婚干什么,怎么说也要当上警视才行吧。恩,先搞事业再结婚,男人就应该这样做! 他早就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理由大晚上出门的。他可以找情人,景光就连恋爱都不许,狠狠双标了。 “怎么不会呢?连我们科警研都听到有人在谈论夸赞你,更别说其他部门的……”二阶堂优人噙着笑意打趣:“难道平日里没有其他人向诸伏君表白吗?我可不信!” 呼~这么说肯定有了!也没见景光提起,他不会已经偷偷和别人交往了吧! 苏格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以无声的沉默表示抗议。 耳边,二阶堂优人又自顾自说了很多话,苏格兰厌烦地皱起了眉,霍然打断:“抱歉,你有烟吗?” 他的冷漠不加掩饰,而面色却绯红姝艳,冷暖相互碰撞,二阶堂优人眼里发出了惊叹。 就该将这副神态永久留下,反复鉴赏。 ——好想现在就把你带回家……诸伏君,你会成为我最完美的作品。 等待无果,苏格兰又朝着吧台后的酒保询问:“你有烟吗?” 二阶堂优人在酒保开口之前抓住了苏格兰的手腕,先声夺人。 “我有。”他从西装外套的内袋里掏出一包万宝路与一只银灰色的打火机。 苏格兰勾了勾唇,手轻轻一扫。烟扣在手心中,而打火机拋入空中,在另一只手上旋转一圈后稳稳夹在指尖。 “谢了,出门抽完再回来。” 酒吧的玻璃门来回晃动着,直到瞧不见人影了,许多暗中窥视的视线才收了回来。如二阶堂所想,几乎没有人会忍住不去看他。 …… “咔嚓——”远离繁华的角落里,一簇火光燃起。 苏格兰背倚着墙,双手抱肘一动不动。烟灰在寒冷的空气中明明暗暗,最后如同压弯枝头的雪,“嘭”地坠地。 本来这个时候应该可以躺在被窝里安心睡下了。白天再怎么惊心动魄,到了夜晚回归烟火,一身硝烟便能短暂掩盖。 他喜欢这样平淡如水的生活。 但是,人是贪心的动物,一开始只是想见见,后来是想要拥抱,当独有的陪伴也能被满足后,更长久的,更亲密的是不是也可以奢求呢? 他的同位体那么温柔,几乎从来不会拒绝他。就算提点过分的要求也会以长辈的姿态包容他吧。 没错,那人还以为他是被带坏的小孩,苦口婆心劝他树立正确的恋爱观。 不想听,只想亲。 肮脏的心思无处遁形,所以逃了。 给自己编织一个找情人的谎言,但是他根本难以忍受别人的接近。 与开着豪车的法医共饮,受不了他身上的古龙香水,听不得他的甜言蜜语,好想一刀划破他的皮囊让人看看他表里的污秽。 苏格兰反复咬着香烟滤嘴,手里无意识地拨动打火机的盖子。 窄巷里更隐蔽的深处兀地响起两道脚步声。 “合作愉快,感谢荒井警部的资料。等我们拿到那批货……” “我的女儿……” “没问题,拿到了组织会给你治疗的药物。” “那下一次的……” “下一次自然需要新的东西交换,后续你再联系我……” 与脚步声一同传来的还有两个男人压低嗓音说话的声音。两人在某个分叉口分别,而其中一道脚步朝着苏格兰所在的方位走了过来。 苏格兰将燃尽的烟头踩灭,捡起放入自己的口袋,又从烟盒里抖出一根新烟,叼在唇间。 一束手电光从远处靠近,等人影来到苏格兰面前,一簇火光猝然冒起。来者吓了一跳,从腰间掏出配枪,对着苏格兰。 苏格兰神情不变,用手挡住巷间的风拢在嘴边,等火光转移到了烟上,他收起了打火机,一缕带着薄荷味的烟草雾气冉冉上升。 来人看清了苏格兰的面孔,瞳孔猛地一缩,拿着枪的手抖了抖。 “诸伏君?” “恩。第一次做交易?”苏格兰咬着烟,说的话有些含糊,但荒井聪听清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荒井聪与诸伏景光同在组织犯罪对策部第五课。作为不是直属管理的前辈,两人平日里有交流,但不多。 但明显,今晚看到的诸伏景光和上班时看到的完全不一样。没有礼貌尊称,深夜出现在这种场合,不像一个正经的警察,反而像是…… “你是他们的人?” “看不出来吗?” “不要跟我打哑迷。你出现在这里是想做什么?监视我?要挟我?” “嗤——不要紧张。我只是酒喝多了出来抽根烟。”苏格兰上前挪开了荒井聪举着枪的手,像是好兄弟俩拍了拍荒井聪的肩膀。 “荒井前辈,平日里也感谢您关照了。您这里有什么事其实可以找我帮忙,毕竟我们有同事情谊。刚刚与您做交易的那人只是我们组织的底层人员,您能拿到的药效不会太好,而我呢,刚好有点地位,您也应该想要你女儿尽快好起来吧!” 荒井聪没有说话,警惕地后退一步。 “没关系,这只是个提议罢了。不过,不要想着出卖我哦,毕竟现在我也知道了你的秘密!” 苏格兰随手弹了一下烟灰,浓浓的酒气随着他的靠近也染到了荒井聪的身上。 他好像并没有说谎,荒井聪想。 但是不能妄下断言,那个做事一丝不苟,据说因为不赞成上司的做法,宁愿按规定流程做事加上好几天班也不妥协的诸伏君,私下里的真实身份怎么会是与他们对立的犯罪组织里的人?太荒谬了! “我不会说出去,你也记得你说的话。我先回去了。”荒井聪将枪收回腰后,手里提着公文包往外走。 有了女儿的中年人发丝凌乱,身材也略有走形,急急忙忙像误入的社畜,与银座里灯红酒绿格格不入。 荒井警部吗?看上去像是个老实人,他是怎么接触到组织的?他女儿得了什么病?谁给他提供了组织拥有治疗他女儿病痛的药物的消息呢? 回去把这件事告诉景光,让他去调查吧。 抽完两根烟,苏格兰重新回到了吧台边。将烟和打火机丢回给二阶堂优人,他又往杯子里倒了酒。 “抱歉,让你久等了。”平复好心情后,他重新面向二阶堂优人,与这个心怀不轨的法医推杯换盏。 二阶堂优人本是对自身酒量以及聊天的节奏把握十分周全的人,但禁不住擅长审讯的苏格兰道行更高的引诱,硬是把节奏拉了过去。 好吧,不得不承认苏格兰的引诱技术十分粗暴,譬如直接凑到二阶堂优人前,与他面贴面隔着一个杯子的距离对视几秒,又忽而远离,钓着对方。期间又玩了不少小游戏,哄得二阶堂优人不停喝酒。 而话里话外他又在试探二阶堂优人的目的。因为喝了酒迷糊的男人并没有兽性大发,直接扑上来,而是用看待艺术品的目光克制地摸着苏格兰的手。 苏格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经过贝尔摩德的一系列培训后,虽然蜂蜜陷阱那门课程得了唯一一个不合格,他依旧保持着良好的情报员素质,让二阶堂摸上了眼睛,鼻子,耳朵…… “你在找什么?”苏格兰看到他摸向自己口袋,反复摸索,却摸不出什么。 “刀,我的解剖刀。”二阶堂优人摇晃着身子从座位上站起。 苏格兰连忙从酒保那里摸来一根搅拌棒塞到他的手里。 “刀在这呢。” “好!”二阶堂优人痴痴一笑,将搅拌棒以解剖的专业姿势,对准苏格兰的腹部。 “诸伏君,相信我,你会成为我最完美的标本。”他如是说。 第40章 温暖 当你在房间里发现一只蟑螂,在看不清的黑暗之处早已挤满数不清的蟑螂。 夜晚的银座纸醉金迷,不止这个酒吧是组织的产业,其他各处都有组织的眼线。所以苏格兰能遇到组织人员,只是因为这里可藏污纳垢的地方太多了。 可警视厅呢?一天之内也能撞上两个坠入黑暗的人物,不得不说,这里也算是卧虎藏龙啊。 在二阶堂优人醉醺醺地握着搅拌棒贴紧苏格兰时,苏格兰一掌击向了他的后颈,并在人倒伏下来的那瞬间,连退三步,让他直接脸朝地砸向了坚实的地板。 酒吧里的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光了。 苏格兰在进酒吧之前将代表苏格兰身份的铭牌偷偷塞到了迎宾的服务生手心里。两人对视时,苏格兰摇头让他暂且保持原样,听他安排。 而出门抽烟时,他吩咐服务生清场,并以任务的形式通知酒吧里的组织成员随他调遣。 西装革履的男人如今狼狈地趴在地上,呼吸粗重,又与那些踩了一脚还触须乱动的蟑螂有什么区别呢? 苏格兰用湿巾一一擦拭被二阶堂优人触碰过的地方,泛红的脸颊都阻止不了他浑身散发的冷气。 景光未必对付不了这个人,但是一想到这个男人从初见就在找机会狩猎同位体,一枪杀了岂不是太便宜了他? “最完美的标本?那么除了我,你之前还解剖过哪些人呢?真花心啊,你是不是对每个下手的目标都那么说呢?” 苏格兰垂首凝视,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 他吩咐服务生将人安置在酒吧的地下室,待人酒醒后再喂药审问。 对待陌生人或者厌恶的人他从来不会心狠手软。 已是凌晨2点,苏格兰不可能带着一身烟酒气回景光那里。 “苏格兰大人,房间已给您开好,就是斜对面那家旅馆。这是房卡,您拿着。”侍应生低头垂眉,恭敬地将房卡递上。 “今晚是我的私事,如果你们有任何一个透露给其他人,特别是情报组的,你们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吧?”苏格兰轻弹房卡,语气不急不缓,却让在场的几个底层组织人员汗毛直立,不停点头。 “不用紧张,也辛苦你们帮忙,我会把今日的报酬打给你们。” 说到底,这些底层人员都是为钱卖命的,钱到位,嘴自然也严了。 …… 洗完澡将自己甩到床上,苏格兰任威士忌的后劲蔓延。 他之前不是没有醉,半醉半醒,似真似假才能让人相信是真的醉了。 所以喝大的时候他渐渐沉入了自己的情绪里,所思所想化为一个名字——诸伏景光。 后面不抽根烟去冷风中清醒一下,他就要发酒疯了,那个法医估计当场会命丧酒吧。 苏格兰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对着天花板自言自语。 “好啦,既然你不同意,情人就不找啦,我自己也能解决。那你现在也不要和别人交往,专心搞事业!这样才公平!听到了吗?” 被子卷成了一团,苏格兰用脚锁着被子下端,脸颊贴着被子上段,手指反复戳着软软的棉絮,醉梦之中发出了香甜的傻笑。 “叮铃铃——叮铃铃——” 床头的电话响了好几次,床上的人还反身抱着被子闷头大睡。 “这位客人,您看?可能房间的那位客人睡熟了或者不在房内,要不还是早上再打电话?” 前台小姐小心翼翼地捧着未接通的电话与面前的人说。 “可是,前台姐姐,刚刚你不是对我的脸很震惊吗?我和那个房间的人长得很像吧!” 眼前人抬起兜帽,露出那张类似明星的池面脸,此时笑脸绽放的模样比刚进门更光彩夺目。 前台小姐再次捂住心脏不让自己发出惊呼。 哦呼~他在对我笑哎,好像再一次陷入了爱情。 “是的,请问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欸?”诸伏景光疑惑地皱了皱眉。 “啊,不是不是我胡说的!那个房间的客人,啊对,我对那位客人有很深的印象,喝了很多酒,但是真的很帅气。”前台小姐捂住自己发红的脸蛋说道:“你们长得真的很像,是双胞胎吗?” “可以这么说。”诸伏景光沉稳地点了点头,“家弟太过贪玩,独自跑出来饮酒,我是来带他回家的。” “真是好哥哥啊!” “如果打不通电话,能否借一下房卡让我上去看看。我担心他会出事。” “可是,没经过客人的同意,我们不允许……” 诸伏景光从口袋里掏出了证件。 “我是警察,这是我的证件可以抵押在这里。如果有问题您可以报警。” “啊好好好!” 拿到房卡,接近凌晨5点,一夜未睡的诸伏景光揉了揉昏昏涨涨的太阳穴。 上楼之前他向前台确认:“他订的大床房,确定只有一个人住吗?” “是的。” 苏格兰留了电话号码给酒吧服务生,要求二阶堂优人醒了以后及时联系他。但是他忘记手机没有带出门,而且这个小弟有点死脑筋,人醒了天没亮就打电话过去,直接被伪装成苏格兰的诸伏景光套了话。 诸伏景光没有犹豫,直接套上外套,顺手也把苏格兰的外套搭在手臂上,搭乘出租车赶到了银座。 门锁被房卡打开时发出了“滴——”的声音。 黑暗中,没被电话吵醒的人却立马睁开了眼。 他摸出枕头下的枪支,无声地滚落至地面,并在卫生间与卧室的拐角处蹲下听走廊传来的声响。 门缓缓被打开了一条缝隙,在只开到一半后门外的人走了进来。呼吸和脚步声都有意识地放轻,但似乎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仿佛只是为了不吵醒屋内人睡觉。 几步距离,虽有疑惑却没有更多时间,穿着浴袍的苏格兰如猎豹般跃起,一把抱住了来人的腰部,一起摔倒在地。随即苏格兰起身坐在那人的腰腹上,双手攀上肩部,一路往下,将两臂交叉反扭一只手压住。另一只举着枪的手则抵着那人的下巴威慑。 黑暗之中,两道呼吸交缠,动作幅度更大的苏格兰腰带散了一半,已遮不住胸膛的肌肤。而下身的小腿更是毫无阻挡地与身下人的裤子贴在了一起。 “你……”因为对方没有抵抗,他根本没使什么力就把对方制服了。疑惑之下,苏格兰持着枪的手往脸的上方摸。一圈下来,苏格兰猛然起身,打开了一旁的廊灯。 灯光亮起,诸伏景光抬手挡住亮光对眼睛的刺激,可余光还是暼到了一片雪白。 不能说是完全的雪白,就像是落了雪的山脉,偶尔也有没被雪眷顾到的岩石。那一道道难以祛除的伤疤便是这些打破美感的岩石。 裹着咸湿的害羞令诸伏景光抬着手臂侧着身子从地上爬起。 “你这是什么意思?”本来心虚的苏格兰插着腰走到诸伏景光的正面,诸伏景光又转过了身。 “来都来了,避开视线不看我?我又不是故意要埋伏你的!”苏格兰有些委屈。 电话响八百遍,不想接就是不接。可有人闯进来了,威胁到他的生命,所有的行动几乎是下意识做出来的。况且他酒还没醒,头疼得厉害,分辨能力也下降了很多,没立即开枪已是思考后的结果了。 屋内暖气呼呼吹着,激烈运动后的苏格兰浑身气血上涌,没觉得什么不对劲的。 “你先把衣服穿好。”诸伏景光撇开头轻声说道。 苏格兰这才发现自己浴袍大开,腰带半挂不挂,几乎脱落。 啊啊啊上天为证,这只是意外!他绝对不是故意的! 苏格兰慌里慌张将浴袍裹紧,腰带拉紧后连打了两个结。这下一定没问题了! 他跟着景光走进屋内,低声说了一句“穿好了”,诸伏景光这才转头看向他。 视线明明没有重量,却压得苏格兰呼吸一滞。 ——不会教训我吧!教训我也好,也有点爽。 “你晚上也在做任务?你的小弟打电话到你的手机里被我接到了。” “呼~那个笨蛋,这件事我白天会去处理。”苏格兰松了一口气:“你也不用特意出门啊,又没有那么着急!”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 “因为你只是说去散心,我想你会回来的。刚好我在写下周的计划安排,还没躺下……” “你一直没睡,在等我吗?”苏格兰打断了他的话。 他浅浅地笑了,“还是担心你。哪有散心那么长时间,知道你位置就想着要把你接回家。”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忙累了会找地方自己睡的!”苏格兰听得很舒服,嘴巴蠕动着努力不让自己的嘴角翘得太明显。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这么晚还是不要随便出门了,我允许你心里担心我的。但因为组织里的事找来,我宁愿你别想我了。 苏格兰又悄悄勾住了景光的衣角,“下次,会告诉你的。” …… 苏格兰因为衣服沾染了酒气,直接把整套衣服裤子扔了。没有衣服穿的苏格兰眼巴巴看着诸伏景光,男人无奈答应早上给他买一套。 “那你在这里睡会吧!一夜不睡上班会挡不住的!”苏格兰得寸进尺地拍了拍床。他们两个只要谁脸皮厚点,另一个就顶不住,先软下心肠。 “不要喝那么多酒了,你胃还没养好吧!” “好哦,就喝这次。有点馋啊!” “想喝,下次买酒来在家一起喝,但是不能贪杯哦!” “好哦,听你的!景光妈妈!你好啰嗦!” 虽然躺在床上盖住了被子,但两人似乎都没有睡觉的意思,只是觉得很温暖。好像有种错觉,往后的日子能这样相互陪伴也不错。 [我们就这样搭伙过一辈子行不行?]他们的脑子里同时浮现出这句话。 这样说,会拒绝我吗? 他们的性子如此相似。一个觉得对方像泡沫,抓住了也许就会消失。一个觉得自己怎么会有人喜欢,他长在阴暗的角落该独自活着。 不说出来,维持现状也很好吧。 假装他还是有点喜欢我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41章 失踪 诸伏景光一早去隔壁的商场买了衣服和早饭带给苏格兰。 前台的小姐姐在他进门的时候悄悄问道:“是没有成功吗?劝弟弟回家?” 诸伏景光想起他认下他们是双胞胎的事,也跟着鬼鬼祟祟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和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不过不要告诉别人他哥哥来找他,这样会在他朋友那里没面子的!” 前台小姐姐比了一个ok。 不管怎么说,他和没有易容的苏格兰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并不算安全。昨夜,他们两个前后出门都算得上鲁莽。 上班之前,苏格兰把遇到荒井聪与组织交易这件事告知给了诸伏景光。 因为是同部门的前辈,景光的表情立马变得严肃。他将细节一一与苏格兰对照讨论,列出了具体的接触措施。 一旦荒井聪决定与他交易,私底下,他需要表现出组织成员那种邪恶危险的气质,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而临走之前,诸伏景光忽然记起电话里苏格兰的手下所提到的人。 “那个被你扣在地下室的人是个法医?我可以知道他有什么问题?东京法医资源稀缺,而尸体解剖对破解杀人案件有极大的帮助,可以的话你最好能保下来。” “哦?那你知道这位法医是个怎样的人吗?”苏格兰对着镜子整理衣领的手停了下来。 有时候镜子还是能客观照出他俩的不同。 ——你想保下他,但是他却想杀了你,把你做成标本,多讽刺啊!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替人求情,是否过于烂好心了呢,景光? “他呀,父亲是法国有名的雕塑家,母亲是日本的财阀小姐。名牌大学毕业,曾经学习艺术,最后却退学重新考了法医学。如今海外归来,外表出色,追求的人排满一条街,与同事之间也没有龃龉,多么完美的人啊!” 在苏格兰一条一条列出后,诸伏景光越听越熟悉。 “你说的是我们警视厅的二阶堂医生?” “哇,一下子就猜对了!果然是位优秀的法医呀!”苏格兰披上了景光从家里带来的毛呢外套,双眼笑眯眯的,温柔的表情下却好似波涛汹涌。 “优秀的法医并不代表人品也优秀。”诸伏景光猜出苏格兰想说什么了。 有些话并不需要解释地太清楚。 “那就挖出他所有的罪恶吧。”用你的手段。 他已不再像警校里那般天真。人性之复杂不该用同一套标准去评判。譬如他们的部门,一套标准之下有人轻轻放下,有人重重拿起,围绕着人情,金钱,权势发放通行证。 有些罪行按照正常手段完全找不到证据,作案人精通法律,知晓办案和司法流程,根本难以发现并抓捕。 那么激进一点,以恶止恶,抓住犯人,让真相大白,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且苏格兰并不以折磨人为乐。如果不是为了得到有力的证据,他可能更偏向于一枪杀了对方。 他变得耐心了许多。 …… 二阶堂优人不见了,密不透风且门外还有人守着的水泥地下室里,一个活生生的人凭空消失了,只留地上一滩血水。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一直在外面守着!”那个轮换在白天看守的酒保打开门看到眼前的模样,大惊失色。 “你不会是中途睡着了,玩忽职守吧!”苏格兰的手下一脸不相信。 “我就算睡着了,也不会大门洞开让人逃了!你看这门锁好着呢!” “谁知道你有没有被对方催眠下药,稀里糊涂帮着对方开了门!” “你什么意思!你……” “好了!苏格兰抬起手阻止两人的争吵。 他蹲下身静距离看着地上的血水,显然这滩血水刚形成不久,新鲜且量大。一个成年人失去如此大量的血,生命很可能危在旦夕。 昨晚,他并没有在二阶堂身上留下伤口,这一大滩血是怎么来的? 苏格兰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今天凌晨你打电话给我时,他的状况是怎样的?”苏格兰问的是那个服务生,从凌晨一直到早上6点都是他在看守。 “一开始好像是自言自语,我没听清。过了一会他整个人从椅子上跌了下去,在里面不停请求我放他出去。” 服务生仔细回忆道:“我自然不可能理睬他,谁知道他有什么诡计!只不过后来发出了持续性的怪叫,我才觉得他是不是精神不正常,打电话和你汇报。” 才短短几个小时,二阶堂优人为什么会性情大变,就像中邪了? 苏格兰收集了一部分血样,准备拿到组织的研究所里送检化验。 “把酒吧里所有监控的视频打包一份发给我,将这里打扫干净,后续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 虽然地下室里没有安装监控,但他可以通过查看其他角落的监控在确认人有没有逃出酒吧。 厌烦之下,苏格兰想摸根烟在嘴里叼着。只不过口袋空空,什么也摸不出来。这个世界,他很少抽烟了。 走出酒吧之前,他发了一条简讯给诸伏景光。 [二阶堂优人消失不见,留意警视厅里他的个人行踪] * 一周过去了,二阶堂优人的失踪在警视厅里传得沸沸扬扬。 他的母亲二阶堂彩香几次向警视厅施压,让他们找到失踪的儿子。 “你说,失踪前一天晚上二阶堂优人约你去酒吧喝酒了?”目暮警部惊讶地看向诸伏景光。 这两人不在同一部门,也不是同时入职的,是什么时候熟悉起来的? 轮休结束后的几日诸伏景光去了名古屋那里办事,一连好几天没回东京。今日刚回便听到二阶堂的事,想到终究会查到苏格兰头上,决定先站出来承认。 “是的,其实那天我也才知道他的名字。大概晚上9点多,他开车在警察公寓附近的桥上遇到了我,看我心情不好,带我去了银座那里的ABYSS酒吧。我们一直喝到凌晨2点左右,我不胜酒力先去了隔壁的旅馆睡下了,而二阶堂君还在继续喝酒。次日我本想问候二阶堂君,但一早就前往名古屋,也不知道后来二阶堂君如何了,因为我们没有交换联系方式……” 诸伏景光将证词与苏格兰对过,酒吧的店员在问询时与他所说的并无出入,仅仅多了一句二阶堂在不久后结账离开了。 警察围着银座及周边地区进行了地毯式搜查。两日后在一个桥洞下发现了二阶堂当日穿的衣物。 桥洞之下常常聚集着一群无处可归的流浪汉,因为年纪大了,抢不到可以遮风挡雨的地盘,不是混的太差的不会选择在这里落脚。而巡警看到了常常会驱赶他们。 衣物被垫在流浪汉的身下,不复干净。年近60衣衫褴褛的流浪汉看到警察腿都吓软了,但还是立马抱着自己仅有的几件家当往外跑,没几步就被捉住了。 “我不在这里呆了,我马上走!警官大人们行行好,不要打我!”老头抬起手挡着头颅,生怕受了挨打。 他已经遭到好几次脾气暴躁的警察的挨打。 “老头,我们不是来驱赶你的。我们想问你手上的这几件衣服是哪里来的?” “翻垃圾桶捡的。捡来衣服很脏,上面有一堆秽物,大家都不要。我是去河里洗干净了拿来给自己用的……有些人好像还翻到了名贵的手表,钱包,我就拿了这个衣服!” 紧接着又询问了捡的地点和时间,以及捡了其他物件的流浪汉的样貌和去处。 本以为按着这些线索,能慢慢找到失踪的二阶堂优人。但是线索止于这些身外之物,监控并没有在附近拍到什么可疑之人,好像这些衣服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 伊达航作为新人警察,最近一直为此事忙得焦头烂额。他跟着前辈到处奔波却没有多少收获。 二阶堂毕竟是个大家族,在二阶堂彩香的授意下,一些媒体还会蹲在各种角落要求他们透露进度。再过不少日子,他们就该被打成无能的警察了! 同是四个加班狗,诸伏景光很巧与伊达航,松田阵平还有萩原研二三个人在警视厅门口碰到了一起。 择日不如撞日,四个人进了附近深夜还在营业的拉面馆叙旧。 “班长,你的黑眼圈好重啊,好几天没睡了吧!”等餐期间,萩原研二看伊达航还在笔记本上记着东西,有些担心地开了口。 “我们听说二阶堂优人失踪的那件事了,十分棘手吧!”松田阵平摘下墨镜,扣在桌上,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桌子上,手指无意识敲打着。 “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我们今天忙完,接下来的日子应该比较空闲。” “哎,我们十几个警察都没找出头绪,你们知道了也是多一桩心事!”伊达航垂下头烦躁地挠了挠头发。 “他身边的人际关系都调查过了吗?有考虑到熟人作案吗?”萩原研二问道。 “二阶堂君的风评一直都很好,身边基本没有交恶的人,我们没有找到值得怀疑的对象。” “啊,可以想象,毕竟是比hagi还受欢迎的家伙呀!”松田阵平耸了耸肩。 “萩原那是还年轻,二阶堂君成熟稳重事业有成,受人欢迎也正常,再过几年,萩原就该稳居警视厅最受欢迎的男警官榜首咯!”伊达航在好友的打趣下也揉开了眉头,露出了笑容。 “小诸伏,你怎么不说话?也有心事?”此时萩原研二注意到景光的沉默。 诸伏景光从沉思中脱离,浅笑着摇了摇头。 “我也在想这件事。”他沉吟片刻,“班长,在这之前是否有其他失踪案发生过?” “失踪案的话每个月发生几件也属正常,东京的话流动人口太多了,有些失踪几年了家里人才报失踪,根本找不到人……怎么,景光你有什么想法?” “二阶堂君失踪前一天我和他喝过酒,从我和他的交流过程中,他似乎对人体艺术有种特别的欣赏?我觉得他从一个艺术生成为法医,中间的转变目的不是很单纯。” “你的意思是?”伊达航睁大了眼睛,嘴巴叼着的牙签都掉到了地上。 “可以的话建议班长你查一下过去几年的失踪档案,长相和身材比较突出的重点注意,看看与他是否有交集。而失踪人士的家人朋友是否又对二阶堂君有过怀疑?再找机会查阅他的工作档案,确认每日的尸体入库与解剖数量是否一致,是否存在尸体丢失的情况?重点留意尸体表面损伤不大的吧……” 诸伏景光缓缓将他的方案一一说出。 显然这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他也不能确保好友会因为他的这番话而做出行动。 “好!我先去向上级打申请报告!”伊达航没有过多犹豫,直接一拳敲向掌心。 “如果没通过,我就自己私下调查!” “别忘了还有我们啊班长!我可不想那些媒体像苍蝇一样围在警视厅门口!“松田阵平拾起竹筒里的筷子,在吸入面条前懒懒说道。 “哎?你们就那么相信我?全部按照我的想法行动?”诸伏景光忍不住问道。 “那有什么!小诸伏本来就是心思很敏锐的家伙,说不定你察觉到的就是破案的关键哦!”萩原研二比了一个wink。 似乎又回到了警校时期,他们携手合作共同破解难题。即使在不同部门,他们的联系依旧紧密。 第42章 咖啡 苏格兰去给雪莉送血样时顺便完成了每月一次的身体检查。这次研究员抽走了400cc的血,不知什么研究需要那么多血。 其实他当初对boss没怎么犹豫就给了他代号的行为有些怀疑。如果只要天花乱坠说个一通就能得到组织少有的代号,那boss也太好说话了吧。不过后来一段时间的多人监视还是让他的疑虑慢慢消减。 最近,他察觉到boss对他的监视宽松了许多。比起他为组织做的任务贡献,boss目前似乎更在意苏格兰的身体,每次被琴酒奴役一段时间后都会被boss命令休假。 啊,他差点有种自己是boss儿子的错觉。 “雪莉,这份血样有问题吗?”苏格兰从早上等到下午,一直没有收到雪莉的回复。 “是有点奇怪,的确是正常的人血,但是里面存在着一些毒素和不明物质。毒素主要会影响到人体的神经系统,作用缓慢,可以当作一种慢性毒药。而那些不明物质,我无法查出具体是什么,还需要更多试验才能确定有什么作用。” “这种毒素和不明物质存在于血液本身吗?” “不,应该外来混入的,含量并不多,疑似作案后不小心留下的。” 这太奇怪了。不会是二阶堂自己注射的,更像是现场存在另一个人把二阶堂杀了,那些物质是不小心的残留。 可是尸体去哪里了呢?另一个人又是怎么来到密闭的地下室作案的呢? 此事仍疑团重重。 这次交流两人没有使用暗号。不仅因为雪莉的研究出了一些成果,在研究所的地位有所提高,而苏格兰在boss心中水涨船高的地位也让研究员对他更加敬畏。 苏格兰与雪莉有了单独聊天的空间。 “你的研究进展如何了?”办公室里雪莉用现磨的咖啡豆泡了两杯咖啡,一杯给自己,一本给苏格兰。 闻言,茶色短发少女冷淡地掀起眼皮。 “能让快要死去的小白鼠焕发第二春算吗?” “哦,那挺厉害的!”苏格兰抿了一口咖啡,苦涩从舌尖一路铺到喉咙。 这是一点都不加糖啊。他默默把杯子推到一边。 “这点苦都吃不了吗?”雪莉优雅地端起杯子,小口啜饮,对苦味适应良好。 “我好好的为什么要吃苦?”苏格兰反问。 他现在是休假中,不需要用咖啡提神,况且他也不喜欢苦味,平日里景光给他泡的咖啡都会加奶和糖。 人,不要有苦硬吃。他越想越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仔细一想,雪莉平日里也爱吃一些甜品,又怎会真的喜欢苦涩的咖啡? “你不会怪我又给你增加任务了吧?”苏格兰摸了摸鼻子,毕竟眼前这个也算劳模,年纪小经得住熬,常常废寝忘食,能抽出时间给他那么小的血样化验已经算是大发善心了。 “举手之劳罢了。”雪莉轻哼了一声。 “我说,你这次来只是想让我给你做个化验?这种事你让别的研究员也能做。”雪莉手握紧杯子,手指无意识来回摩挲着杯壁。 “或许?我比较信任你,雪莉。”苏格兰慢悠悠说道。 “我还看到你找别人了。怎么,你又见到你的世界里认识的人吗?还是谁的研究对你比较有用?”眼前的少女虽然努力克制住了脸上的表情,但是手上还是暴露出内心的紧张。 初见时,苏格兰对雪莉的态度并不算热切。来回传的纸条中,苏格兰虽然写清楚了自己与另一个雪莉的渊源,但说服雪莉更多的是罗列了一项项合作的好处与利益交换。 双方资源分享,互相利用,这比不求回报的帮助更令她心安。在组织长大的她并不认为世上存在无条件帮助的人,有也不会出现在组织。这一点她跟之前的苏格兰具有共同的认识。 那段时间两人交流了许多,苏格兰也会定时回来,带一些她想要的东西,告诉她姐姐和外界的消息。而对方目前只是让她专注研究,尽快做出一些成果,提升她在研究所的地位。 但是苏格兰最近不怎么来了。是因为她的研究进度没有让他满意吗?要是她提出想多见几次姐姐,苏格兰会同意吗? “你怎么会那么想呢?我与科研组唯一的交集就是你。”苏格兰边说边去饮水机旁重新倒了一杯水,顺便从下面的柜子里摸出了一包方糖。 他就知道雪莉这次不放糖是故意的。 苏格兰没说假话,上个世界他可不关注组织的事。所以他对每个小组所做的研究以及目前组织名下的医药公司并不清楚。 景光说荒井聪的女儿才八岁,却被诊断出患上了难以治疗的基因病,时不时会晕倒或者吐血。市场上能治疗的药有价无市,普通人根本无法承担。而组织提供的药却恰好能缓和这种病情,所以荒井聪才会铤而走险联系组织。 荒井聪后来一直没有找景光谈论此事,不过他们不能任由此事继续发展。 诸伏景光查出荒井聪泄露的是一批海运枪械的入港时间与地点。药还没荒井聪手里,他们不能当场派人拦截。不过等枪械抢到后,双方交易完成,苏格兰再来场黑吃黑,自然东西还是回到了警方的手里。 期间,苏格兰抢走了还不愿归还。 “我抢到的就该归我,白费力气的活我干了委屈!”本是在桌面上正经讨论,苏格兰忽地跳到了椅子上,一屁股坐到了铺满纸张的桌子上。 “你这是什么强盗思维?还给警方是物归原主。”诸伏景光好笑地说道。 “你向着你们警方罢了。我就是个命苦的,给你白打工,落不到一点好处!你可以无私奉献,可是我很自私。” 干活之前苏格兰一口答应,抢回来了他开始耍赖了。 “与你无关的可以自私,是我没有考虑到。那你说该怎么办?”诸伏景光无奈表示。 “平等交易,你有什么可以给我的?” 无限拉长的沉默之下,听得一声叹息。 “在你面前,我似乎一无所有啊!”诸伏景光的目光温柔地洒落下来。 “那还是欠着吧。你记得的吧,你已经欠我很多了。”苏格兰转向了诸伏景光的方向,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他在背光的阴影下,而诸伏景光脸庞被光线偏爱着,发着光芒。 ——如同与恶魔做着交易,欠多了就还不起了吧。那你的命,你的时间是不是都可以被我拿走? 以及爱。 诸伏景光答应后,枪械成功还给了警方。苏格兰也在那几个外围成员手里拿到了多余的药,问清了药品的上游来源,一路往上查。 药物似乎就是从这个研究所流出来的。 “那你找别人做什么?这里的人谁都不愿意透露他们的研究内容。”雪莉抱着双肘,年纪轻轻就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有些研究要是无意中透露,被人盗了数据或者毁了心血,那面临的不仅是研究失败,还有可能失去生命。” 哦,不一定说是因为没了成果,boss一气之下就会把人杀了。他在全世界建了几十所大大小小的研究所,多的是好几年或者十几年出不来成果的。 实在浪费钱叫停实验后,把人转到另一个实验组或者重新开启新实验的可能性更大些。都是难得的行业精英,只有他们想逃离组织才会被当作叛徒灭口。 有时候崩溃就在无止境的重复中得到了谬论或者心血被盗走,毁于一旦,自我结束了生命。 除了那些自愿加入组织没有道德的疯狂科研者,多数都是被迫加入组织的普通人。不得不为组织卖命是一重痛苦,得不出成果是二重痛苦,真说不好人性在这个纯白的空间里是否会扭曲。 “我明白,他们的嘴都很严。” 他不该为难他们。像那种什么标签都没贴的半成品,或许都没经过临床试验,流出实验室的事不一定研究员本人会知晓。 “有什么疑惑可以找我,我比他们懂的更多。”少女倨傲地扬了扬下巴。 从小被誉为“神童”,连跳了几级,十一二岁就上了大学,她有骄傲的资本。 但转而她又带着试探的语气问苏格兰:“你是不是觉得我比不过你那个世界的雪莉?我还不够聪明努力,所以你想找别人?” 她难得有能说话的朋友,并得到了能带着姐姐脱离组织的希望,在心生雀跃之外难免表露了患得患失的情绪。 她羡慕另一个雪莉大学时就有交好的同伴,而现在才与苏格兰来往的自己是不是差劲了不少? “怎么会?你们都很优秀,志保,不要怀疑自己。你天赋异禀又足够努力了。” 苏格兰第一次唤了宫野志保的名字,而不是冷冰冰的组织代号。 百般猜想与试探之下,雪莉真切地握住了递来的温情。 她低下头用杯子挡住鼻腔涌现的酸意。 足够优秀,但是却被折断翅膀,禁锢在一方寸井之地。这个词语漂浮地存在于他人口中,她并感受不到。 按照以往的她,该这样刻薄地回怼。 但是,那人接着说:“以后离开组织,你也依旧很优秀。不过希望那时候,你会有更多其他的事可以做。” 好像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咖啡都凉了啊!”苏格兰看着她嘴唇碰着杯沿,褐色的液体不再冒着热气。 “现在的味道刚刚好。”雪莉回答道。 “下次记得给我放糖。” “你都找到糖了,自己放啊!” “还是别人记在心上为我做的更好喝啊!” “滚吧!” 第43章 调查 苏格兰自然不会滚,他把缓解基因病的药物放在雪莉桌上,手指点了点问:“据说是我们研究所流出的药物,你能查出里面的成分和治疗效果吗,以及会有什么副作用?” 手掌大小的透明塑料袋里放着四五颗白色药片,雪莉突然明悟:“原来你是想找谁制作出这个药片的?” 她一把抓在手心里,眉眼张扬,自信说道:“可以,这不难,我也可以大致根据药效猜出是哪个研究室的产物。不过,这需要一点时间。所以你呢?” 她把手摊在苏格兰面前,苏格兰一只手拍了下去。 “我去找boss给你额外批一天假期,让你和你姐姐见面。” “成交!” * “不行!” 伊达航的请求果然遭到了上级的驳回。 “我们这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去做,为了验证你那个毫无根据的猜想你知道你要耗费多少时间吗?” “前辈,我会利用空余时间查阅,只不过科警研那里的档案调阅需要您这里开出申请说明。” “伊达航,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哪里道听途说一些事就以为找到了方向,但我们比你们经验丰富,我们没发现的那只能证明你得到的消息不可靠,不要做多余的事!” “可是,前辈……” 伊达航缠着他的上级求了好几次都没同意,最终还是路过的目暮警官大手一挥,同意了伊达航的请求。 “怎么说,年轻人有这种心是好事,不要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啊!找到线索是惊喜,就算最后什么都没发现也是一种经验的积累。” 目暮警官是这件失踪案的负责警察,如今半个月都没找到人,他的压力也很大。但是他还是乐呵呵地拍着伊达航的肩膀鼓励。 四人在下班后一同找了一间会议室,把近5年的所有的失踪档案和二阶堂优人的工作档案叠放在桌上。原本以为找寻会有些困难,但是仅仅熬了两个晚上,他们就圈出了好几个怀疑对象。 “看来这个二阶堂根本不怕查到他头上啊?”松田阵平一拍桌子,表情显现几分凶狠。 “因为负责失踪案的大多数警察不会认真调查,能找到的基本上是别人意外发现的,警察主动找到的几乎没有……”萩原研二无奈摇了摇头。 “二阶堂优人背景硬,风评也好,一般的确不会怀疑到他头上。”诸伏景光补充说道。 “不管怎么说,现在有了目标那接下来我们两两行动去实地调查吧。”伊达航做下决定。 * 安达明穗,20岁,出身于长崎县,来东京工作后当了某个私人培训班的芭蕾舞教师,于一个月前报案失踪。失踪前她以回老家结婚的理由辞职,所以家里人过了很久才发现女儿没有消息,实际失踪日期应该更长,可追溯到3个月前刚辞职时。 伊达航与诸伏景光从培训班得知安达明穗一直有一个秘密交往的男朋友,听说多金帅气,日常会送包包鲜花,还买了一间公寓送给了她。 “那个男朋友会是二阶堂优人吗?他的一个侄女二阶堂千鹤是安达明穗的学生。他偶尔会接送他的侄女去上课。” 从培训班出来,伊达航翻开笔记本,根据得到的信息进行猜测。 “不一定,安达明穗的同事都不清楚她的男朋友长什么样,如果这两人是男女朋友,平日里接触她的同事应该会有印象。” “有道理。看来明面上他们并没有交集。” 两人边交流边朝着附近安达明穗住的公寓走去。 出了电梯,他们向左拐数着房号向安达明穗的房间走去。路途却见一戴着黑色帽子,穿着类似维修工的深蓝色制服的高大男人站在安达明穗的房门前鬼鬼祟祟,似乎在撬门。 “喂!你这家伙!”伊达航大喊一声追了上去。 而那人反应非常快,正脸都没有露,转身就往另一侧楼梯逃走。 伊达航跑到那间屋子前,看到锁只撬了一半,回头冲诸伏景光喊道:“有嫌疑,分头追!” 跟在后头的诸伏景光没多想,掉头返回电梯,只不过刚好错过了下行,反而需要等更多时间。 等两人在楼下集合,已丢失了那人的踪影。 “那人灵活地跟条泥鳅似的,根本捉不住!”伊达航一掌拍向路边的电线杆,懊恼地说道。 “但那人肯定心里有鬼!我越追跑得越快!” 诸伏景光回忆刚才暼到的一眼,总觉得那个跑步姿势有些眼熟,还有转头时帽子里好像露出了一小撮金色头发。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维修工”消失的方向,心中有几分猜测。 “没事,班长,先回去看看,说不定那人匆忙之下会留下痕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公寓里一盏盏灯光接连亮起。昏黄的路灯下,诸伏景光和伊达航终于从公寓里走了出来。 隐藏在暗处的脚步一动,那双眸子紧紧追随着两人,直至看不见。他抬起手臂,微微撩起袖口,露出手腕上的银色手表。 此时指针指向6点多。 “你好,我去楼上维修。”穿着深蓝色制服的维修工再次出现了,黑色帽子压住了他的神情,一只手扶着工具箱,看上去老实巴交。 在楼下管理员处做了登记,男人压了压黑色帽子,快步走向电梯。 白天那个鬼祟的家伙去而复返了吗? 出了电梯后,男人像是第一次来,在左右两边确认房号,然后扶着工具箱拐向左侧。 要那么多假动作干什么?装模作样的,脚步声听起来挺沉重的,呼吸声也听得清清楚楚,伪装能力挺差劲的。就这?两个人都抓不住? 苏格兰抱着手臂藏于防火门后,呼吸几乎听不到。按照以前为组员打分的标准,他习惯性给此人下了结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维修工”看到诸伏景光和伊达航出来了,想要继续潜入安达明穗的屋内。而身后却有易容后的苏格兰等待着走入圈套。 “维修工”将手放在了门锁上,打开手电筒对准锁孔。陡然之间,一只胳膊穿过了他的下颚锁住了喉咙,整个人被巨力拖拽着往后仰。 手电筒滚落在地,而他的视线一下子从天花板翻转至地,腹部撞向地面,双手反擒至背后,难以动弹。 “哎呦喂!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干了!钱我不要了,放过我吧!” “维修工”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唤。 “不对!” 苏格兰视线一凛,动作极快地拾起掉落的手电筒,照向男人的脸庞。 一张四五十岁,雕刻着岁月风霜的脸庞印入眼帘。手电筒再打向身体,松弛的皮肤,无力的肌肉,完全无法达到伊达航形容的极速小子水平。 所以这是一只假螳螂? 苏格兰意识到被耍了,从上到下翻了一遍男人的衣裤,如料想般从口袋里翻出了窃听器。窃听器红光正在闪烁,显然他们的对话都传到了窃听器那头。 苏格兰一脚踩碎了小巧的窃听器。 “谁让你那么做的?告诉我他的相貌!“苏格兰猜到了是谁,这熟悉又谨慎的手法已经初具未来情报贩子风格。 “是有着金色头发紫灰色眼睛的黑皮男人? “对对对!是他一开始给我钱借走我的工作制服和工具箱。现在又叫我来这里晃一圈,我只是拿钱办事,没有打算做坏事!” “是这样啊!真厉害呀!” ——好你个降谷零,对你的同期还来这一套反预判?不亏是组织里伪装最好的卧底,把自己人先骗了才能骗到其他人?你好邪恶啊,未来的波本! 按照习惯,苏格兰冷着脸将还没搜查过的工具箱打开,环视摸索一遍后在箱子底部夹缝里摸到了一个u盘。 知晓这大概是降谷零留给他们的信息。 在景光的记忆中,他跟降谷零在组织见面时双方都已经获得了代号,所以苏格兰也无从得知降谷零是如何加入组织的。 这段时间他的确有耳闻,里世界新崛起了一个情报贩子,只要出得起价格,就能买到想要的情报。为此,许多组织都有招揽他的心思。 想必未来降谷零能成为情报组的一员,朗姆必定在招揽诱逼他中花了不少心思。 只不过朗姆向来谨慎多疑,外面名声再响亮也必定会亲自考察他的能力,还要排查他是否是潜伏进来的卧底。 降谷零不能露面且需要拐着弯与他们传递信息,估计就是这段期间他身上被装了监听器之类的,绝对不能露出与警察交往过密的马脚。 迅速想明白这点,苏格兰该生气的还是生气。 他把u盘塞入了口袋,挥挥手让维修工离开,随后打电话给景光委屈诉苦,试图降低降谷零在景光心目的好感。 然而景光对幼驯染的滤镜太大,估计有1000%,苏格兰恨恨地想。 降了一点还是远超100%,景光在哄着苏格兰的同时还替降谷零说话。 再生气显得他小鸡肚肠。算了,现在是他跟景光相处的时间更多,他努力一下,也让景光对他滤镜加到1000%吧! 苏格兰踏着轻快的脚步直接蹦下台阶,略长的发尾在空中如鱼尾般高高甩起又落下。一轮明月高悬身侧,他上挑的猫眼仿佛盛着盈盈的湖水。什么时候他的举止也染上了这个年纪的清澈,焕发着勃勃生机? 证明是降谷零也就没什么可以防范的,现在的头等大事不就是收工吃饭? 而此时降谷零还在忙碌地工作。 不远处的咖啡店里,换上衬衫马甲,衣冠楚楚的俊美男子摘下耳机,无声地笑了笑。骂归骂,以那人的聪明应该能发现他藏在维修箱里的u盘吧! 降谷零下午是因为要接近东京某个帮派的首领儿子岸本彻,答应帮他查找失踪的情人才来到这里的。而接近岸本彻,拿下他手中的一桩生意自然是朗姆招揽降谷零的考验任务。 这里的公寓是岸本彻买给安达明穗的,平日除了培训班呆的最多的地方。没有钥匙的降谷零伪装成维修工撬门,没想到会遇到hiro和班长。 为了防止见面暴露身份他只能逃跑。随后降谷零联系下属风间裕也调查他们两个来这里的目的,得知他们是因为另外一桩失踪案查到这里,觉得他们之间应该互相交换消息。 当然不能面对面交谈,朗姆在他身上放了监听,所以不仅与公安那边沟通是用邮件交流,与Hiro他们则把自己案件掌握的资料拷入u盘,并留下了私人邮箱。 他猜到同期也许不会放弃蹲守,便找了个人扮演维修工携带他准备的u盘直接送货上门了。哎呀,蹲守的还是那只围绕幼驯染打转的春日,一见面就亮爪子。 ——抱歉了啊!我才不会露面。小猫,独自生气去吧! 相信hiro他们看了u盘里的东西,自然明白他不能露面的难处。 第44章 拼图 晚餐竟然是盒饭哎!难过。 因为有了女朋友,伊达航选择在外自己租了房子。仅30平的小屋容纳5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就显得十分拥挤。 苏格兰窝窝囊囊地坐在小凳子上扒拉饭盒,但是3个大猩猩和景光吃饭吃得飞快,填饱肚子后立马投入了案件的讨论中,没人关心他吃不吃得下。 好吧,他其实什么都能吃,只是装出来难以下咽的。但是现在他们的眼里只有案子。 苏格兰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把二阶堂的事告知给景光了。一个个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为他人查案,图什么? 说不定有人还会怨恨你们扯去那块遮羞布,美其名曰死后都不愿放过,是多么无情无义的同事啊。报复袭来,所谓的正义与真相未必如愿清清白白展现在世人面前。 苏格兰把吃了几口的饭盒往垃圾桶一丢,幽幽飘到几人的背后。 伊达航正在将u盘里的资料打印出来并一张张摊在桌上。借助公安的力量,他们获得了更多的信息。并且在安达明穗的屋里他们也拍下了一些物件的照片,例如相册或者书信。 而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同样在另一个失踪对象的住处搜集并拍摄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苏格兰环视一周,看似随意地抽出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上面印的是安达明穗与一辆红色跑车的合影。身材婀娜,年轻漂亮的女子穿着吊带长裙,扶着草帽在一片花海中,对镜头笑得灿烂。 “这张照片上的跑车是二阶堂优人的。”他摇晃着照片说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抬眼看向了他。 “你怎么知道?”伊达航连忙去查二阶堂名下拥有的车子,一共三辆,的确红色跑车赫然在列。 “照片上看不到牌照也不能确保就是他的车子……” “那个车上摆的玩偶,是St家限量版的玩偶,之前有个女性朋友跟我分享过。”萩原研二倒是一眼看到了两辆车的共同点。 “没错。”苏格兰扬了扬眉,“这样的巧合几乎不可能出现吧!” 他的记性向来很好。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哪怕是车子内,他都会下意识检查所有东西。毛绒熊是进车第一眼就能看到的物件,端端正正落座在副驾驶座上,可爱之中透着一丝诡异。 当一个交集被发现了,后面安达明穗与二阶堂优人的关联就越挖越多。 没有落款的一沓书信写满了甜言蜜语,洋溢着幸福的单人照片中其实还藏着另一个人。 “所以安达小姐是脚踏两条船,在被岸本彻包养的同时,又与二阶堂拍拖?根据安达明穗与二阶堂优人来往书信的交流,她辞职的三天后会与二阶堂私奔出国。”萩原研二摸着下巴说道。 “那么就是在这一天她被二阶堂带走失踪了。”松田阵平补充了结论。 而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调查的另一位失踪对象则是一位快要大学毕业的艺术生。 找不到工作的落魄小画家与早有预谋的法医在多次偶遇中相识走近,男生将炽热的爱情绘于画中,殊不知他画里的约会地点二阶堂优人也带安达明穗去过,收到的蝴蝶标本安达明穗也有一个。 散落一地拼图碎片被一块块拼好,但还是不够。二阶堂优人把他们带到了哪里?他们是死是活呢? 也许还得再挑个时间去其他的失踪对象那里寻找新的线索。 “明日的话,我要值班。啧!”松田阵平撸了一把头发,心情有些烦躁。 “我这里也分配了新的案件,估计也没时间。”伊达航跟着叹了口气。 面对拼成了一部分的拼图,谁都想一鼓作气将其拼完。但警察的工作是繁忙的,空闲时间少得可怜。 特别是搜查一课,哪怕上面一再强调要重视二阶堂优人的失踪案,新的案件还是一桩接着一桩压在他们身上。 [你们先休息吧,我这边会根据你们的资料安排人协助调查。] 一直默默听他们推理的降谷零发了邮件给伊达航。同时他把安达明穗的情报整理后发给了岸本彻。 那头一收到情报,就给降谷零来了电话,要求不管这个女人是死是活,都要挖地三尺给他找出来。 岸本彻头脑简单,脾气暴躁,容不得身边的女人背叛他。降谷零利用他这一点不断加大筹码,让对方心神动摇,在事成之后答应在生意方面开展新的合作。 与同期的相遇实属偶然,需要合作必然将他准备去卧底的情况透露给他们。毕业来不及告别就消失的歉意也一同致上。 松田阵平倒是不客气地让他下次必须当面道歉,文字表达一点不够诚恳! 而春日裕树那家伙也在附和,说着不如还是每人给他几拳的暴言。 降谷零觉得拳头略痒,手下噼里啪啦打字回复:别人可以打,你不行!小屁孩,我们没那么熟! 那头立马拍案而起,撸着袖子对着电话里的他放下狠话:“你完了!你等着!” 或许他们真的很快就能见面。 在拿到上司给他的组织资料里,他清晰记得里面最有威胁的是一个银发绿眸的顶尖杀手琴酒。这与松田阵平当初描述差点杀了他的形象完全吻合。 而春日裕树从琴酒手中救回了松田和萩原后也警告过他们,再见到这个男人一定要远离。 但是,能在琴酒面前说得上话的春日会是什么普通人吗?他会是代号成员吗?一个代号成员敢背叛组织,真心与警察为伍的概率会是多少?虚情假意想从这些信任他的警察身上获取情报的概率又是多少? 从开始培训的那天起,他对春日裕树的猜测就没有停止过。情感与理智相互打斗,情感占上风时他愿意相信这个人,理智占上风时,他必须对这个人提起提防。 不过,最令他迷惑的是,这个人真就那么空闲?天天黏在他幼驯染身边!这个犯罪组织也爱养吃干饭的吗? 哦,他也没有要求这个人赶紧做正事,真要是杀人放火这些事还是算了。可是,能不能和hiro保持一点距离啊!真的火大! “zero,你一切小心,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着。”通话最后,耳机里hiro的叮嘱如一捧清泉从头顶流入,缓解了他的压力。 在心里默默回应我会的以后,他拿起杯子灌入一大口咖啡,继续投入工作之中。 凌晨两点,降谷零依旧在绝赞加班中。 而伊达航的公寓内,因为只在卧室里装了暖气,五个男人不得不肩挨着肩躺倒在卧室。仅有的两床被子勉强盖住所有人,但只要动作一大,被子就被人勾走。 苏格兰睡在最右侧,面前就是墙壁,而身后是呼吸平稳貌似已经进入睡眠的景光。 大家好像默认他是景光的跟屁虫,自动把他绑定在景光身边。伊达航出于礼貌问过他想睡哪,但在他指出位置后,一个个都露出了我就知道的表情。 喂!他才不想当跟屁虫这种幼稚的角色好吗! 【那你到底想当什么呢?】 脑子里另外一个声音骤然反问。 ——保护者,代替他成为黑暗里行走的影子。起初是这样的……但是他对我真的很好,我一看到他就会忍不住奔向他啊!你说,影子想要时刻跟随着本体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影子吗?你还在自欺欺人吗?你明明想亲他想让他多看看你?难道不是想成为恋人那样的存在吗?】 ——胡说八道!就那天,那么一次好吧!恋人这种关系怎么可能!我们是同位体,性别一样,长得一样,谈恋爱什么的太奇怪了!产生那种想法,或许,或许只是灵魂上的吸引! 【谁说不行呢?嘴比钻石硬可追不到人哦!真诚地面对内心的欲望吧!试试看呀,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啊啊啊你闭嘴!不要扰乱我思绪了! 苏格兰抓着头发,额头贴着墙壁,哐哐乱撞,好像这样就能把脑中魔鬼的诱惑赶走。 ——试过被人当作变态怎么办!好不容易处好的关系……完全不想被讨厌啊! 苏格兰的内心在激烈地天人交战,但第一时间还是感受到背后伸来一只手抵在了他的额头和墙壁之间。 ——啊,把人吵醒了啊! 苏格兰僵在了原地,恨不得贴在墙壁上,融为一体。 背后的人却不让他遂心,另一只手强势把人揽了回来,两具温热的肉。体瞬间贴在了一起。 “睡不着吗?”诸伏景光贴在苏格兰的耳边说话,声音有几分刚睡醒的沙哑。 “嗯,有点。” “你再往我这靠过来一点,靠墙那边冷,被子也塞不住冷风。靠近一点暖烘烘的就能睡着了。” 苏格兰便又往诸伏景光那里挤了挤。 宁静在蔓延,背后的胸膛前后起伏着,心脏有力地跳动着。 “抱歉,今天好像有点忽视你了,睡不着会不会是饿了?我要不要给你去做点夜宵?”景光揉着苏格兰的额头,从睡意中挣脱的他意识到今天的晚饭也许不合苏格兰胃口。 他好像一心投入案件的推理中,忘了照顾特意来找他的苏格兰。 “不用不用,饿的话我自己也会做,你起来做什么?继续睡吧。”苏格兰把人按回了地上。 睡眠时间严重不足的诸伏警官贴到枕头,眼皮便开始上下打架了。他的头埋在苏格兰的后颈处,两人身上有一样清甜的沐浴露香味。手也继续揽在苏格兰腰间不放。 “遇见你真好啊!”他蹭了蹭苏格兰的后颈,唇也跟着印上了苏格兰柔软的皮肤上。 ——我也是啊,所以我可以对你表达爱意吗?不管你接不接受。 苏格兰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勇敢点。 闭上眼后,一晚好眠。 第45章 今晚 清晨的兵荒马乱由松田阵平的一声大喊拉开序幕。 “啊,你问我怎么追人?我怎么知道!”闭着眼刷牙的松田阵平瞌睡都惊醒了,转头看向这个跟着自己进卫生间的家伙。 “什么什么?谁要追人?”卫生间的移动门“唰”地被拉开,探进一个发丝乱翘的脑袋。 脑袋的主人个子快顶门框,肩膀搭着毛巾,明明该是个稳重的大人,但一听到有趣的八卦就迫不及待伸长脖子,一双紫色的桃花眼眨巴眨巴望着两人,求知若渴。 “是你吗是你吗,小春日,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苏格兰伤脑筋地捂着额头,另一只手拍到萩原研二的脸上,推着对方出去。 “你别来凑热闹了呀!” “这种事你问小阵平怎么可能有结果?他都不擅长和女生交流!要问就问我和班长呀!” “不要!” “别害羞啊,这个年纪想谈恋爱很正常呀!”萩原研二两只手揉上了苏格兰的脸颊,这时候个子高手长一截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两人在松田阵平身后打闹,松田阵平吐出一口泡沫,忍无可忍地用牙刷敲了一下洗脸台。 “我说你们两个,别挤在这个小卫生间了!你,春日等会我洗漱完再跟你聊天!hagi好好在门外排队!”松田阵平把两人都推出了门。 而屋外两个稳重的大人,一个系着围裙准备早餐,另一个正在将凌乱的房间收拾干净。 “发生什么事了?”伊达航离得远没听清,一脸懵逼地看着被赶出卫生间的两人。而就在卫生间隔壁的诸伏景光转过了头,不言不语,那双湖蓝色眼眸闪烁了一下,又面无表情地转了回去。 “啊,是那个……”萩原研二眼见苏格兰要跳起来捂住他的嘴,灵活地转了个圈滑到了诸伏景光的身后,伸出手指抵在唇边。 “嘘——这个呀,是小春日的秘密,我就不随便透露咯!”话落,萩原研二给了苏格兰一个哥俩好的wink。 虽然他是有些好奇,但不会不顾本人的意愿随便乱传。 苏格兰仔细一想,萩原研二在恋爱方面的确比松田阵平得心应手些,谈话从两人变成了三人。 “有什么话不能跟我们说,神神秘秘的。”伊达航夹了一块玉子烧放入口中,从窗外转向食物。 此刻却发现诸伏景光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窗外的三人,一副心思不属的模样。 “诸伏,你怎么了?”伊达航目露担忧。 诸伏景光脸色微微发白,从发怔的状态中醒过来,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有些头疼。” 刚刚他听到了他们在卫生间里说话。 他好像不能接受裕树有喜欢的人,并且打算追求的消息。太突然了,他还没准备好放手。 诸伏景光心想,裕树是在开玩笑吗?平日里也从来没有提起过喜欢谁。而且这种事为什么不来问他呢?他们之间不是无话不说的朋友吗? 他捏着叉子,无意识在玉子烧上戳出了几个洞。 不对! 诸伏景光反应过来。 他不相信裕树在寻求意见时,会首先向松田阵平求助,即使他们近来关系不错。 避过他的原因…… 他猛地站了起来,那双上挑的猫眼瞬间睁大,眼角的弧度变得圆润,骤缩的瞳孔抖落了细碎的光芒。 裕树喜欢的是他。 视线交错时的躲避,口是心非的关心,情不自禁的拥抱,似有若无的暧昧…… 早已经是很明显的事,可是诸伏景光是个胆小鬼。 因为维持现状已经幸福地冒泡,又怎敢奢求更多呢?但是这是真的,他们互相喜欢。 诸伏景光忍不住向外走了一步。 与此同时,大门开了。走在最前面的苏格兰直面了诸伏景光的视线,热烈而直白,如夏日沙滩上的海浪,不断奔涌而来。 苏格兰立马避开了对视。 完蛋了,谁能在这种看狗都深情的眼神中保持清醒!反正他不行。 “走了走了,上班要迟到了!小诸伏,你的玉子烧我们路上吃哦!感谢款待!”萩原研二经过他俩中间,急急忙忙叼起一个玉子烧,其余的都装进了袋子里。 “在发什么呆?吃吧!”松田阵平一掌拍到了苏格兰的脑后,把一块玉子烧塞进了他的嘴里。 苏格兰三口并两口咽下后,诸伏景光来到了他面前。打包好的早餐放入了苏格兰手中,冒着热气。 随后他感到小拇指被轻微地捏了一下。 苏格兰疑惑地抬起头。 “好像还欠你一场电影。今晚有空的话可以约你去看电影吗?” 欸?欸?好突然?景光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心里这般想着,嘴里已经迫不及待应了下来。 “好。”像松田说得那样,今晚直接踩着油门冲上去吧! * ABYSS酒吧的一个酒保死了,就是曾经在地下室看管过二阶堂优人的那个。在前几日出门时突然如狂犬病发作似的,袭击了一个路人。因为事态发展到无法用言语劝阻的地步,赶来的警察选择一枪击毙了他。 路人腿上被咬下一大块肉,酒保当场嚼吧嚼吧把肉吞咽了下去。 而随后警察去他家里搜查时,发现房间里乱七八糟,冰箱大开,食物残屑堆满冰箱四周。沙发上落了一堆狗毛,门推进去洋洋洒洒飞了起来,他们还在茶几下发现了僵直的狗尾巴。 警察们纷纷咋舌感叹,这家伙不会是染了毒,吸出幻觉了吧。但吸嗨了也不至于杀狗咬人吧,跟变异了似的。 他们翻遍了屋子也没找到毒品或者注射器之类的东西,又去了ABYSS酒吧搜查了一遍。 苏格兰手机上听手下汇报时听到了这个消息,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尸体已经被认领了吗?是否有进行解剖?” “他平时独来独往,双亲去世,似乎没有亲近的人。警视厅那里已经发出认领公告。受害人只是受到袭击,没有死亡的话,凶手的尸体应该不会被解剖。” “很好。”苏格兰思考了一瞬。 “找人去瑞江葬仪所把尸体替换出来吧。” “欸?大人的意思是?” “尸体我有用处,不要多问。” 东京都的天气诡异多变,天空渐渐落入灰暗,厚重的云层团团堆积,寒流席卷而来,此时街上雾气蒙蒙,也许过不久会下起雪。 酒吧的大门被狂风吹开,发出“嘣”的声响,琴酒裹挟着一身寒意闯入,银色的发丝也一同飞散开来。伏特加紧随其后关上了大门。 来得真快。 坐在吧台的苏格兰甩下手机,只是抬头看了玻璃柜上的倒影一眼,从桌面上抽出一个酒杯,将酒液倒入其中。等人坐在身旁,盛满透明液体的酒杯刚好推至琴酒手边。 “大白天喝酒?”琴酒把伯/莱/塔放在桌上,冷笑似乎从喉咙底滚出来。 “你不是也大白天杀人?”浓重的硝烟味几乎把大衣浸透了。 伏特加受了点小伤,取了医疗箱在卡座里包扎流血的手臂。这个私人酒吧里除了他们3人,别无他人。 “处理了几只老鼠罢了!” 琴酒从伏特加的手提包里抽出一份名单,甩在苏格兰面前。 “组织的科研人员近期少了不少,需要补充新人。这份名单里圈出来的都是些生物学,医学以及物理学领域上的领军人物。他们会参加近期在比利时举行的国际会议,不管用什么方法,多带几个人回组织。” “物理学?怎么我们组织是需要探索宇宙还是要搞量子纠缠?”苏格兰翻开名单,好几个是他外行都听闻过的大名。 “你不用管什么领域的人,只管干活就行。伏特加定了今晚的机票,你跟我一起走。” “今晚?那么急?明天吧。”苏格兰皱了皱眉。 “苏格兰,我不是在询问你,我是通知你。”闻言,琴酒眉目染上了冰霜,绿眸如利剑般射来。 气压下降,两人之间的空气骤然逼仄。 伏特加每次在大哥这种眼神中颤颤巍巍的,不敢反驳。但他知道苏格兰向来敢和大哥呛声。 “通知吗?我们都是代号成员,我未必一定要听你吧?晚一天出发有什么影响呢?” 琴酒目光越发冰冷。 “那我跟boss请求一下吧。”苏格兰说着,去摸桌上的手机,却被琴酒一把按住,压在了桌面。 “怎么?不敢吗?我记得我好像还没结束休假,突然让我出任务你没跟boss报告吧!”苏格兰挑衅笑道。 琴酒觉得这笑容实在碍眼,手下跟着用力,几乎要将苏格兰的手骨捏碎。 而苏格兰表情不变,并没有在这场对峙中落入下风。 良久,琴酒松了手。他捡起桌上的伯/莱/塔,放入黑色大衣内。 的确,时间并不是不能商量,他只是不乐意听不想听的话。而搬出boss威胁他算什么? 如果苏格兰想当boss的狗,他只会冷漠地看着。要知道—— “被boss重视并不一定是好事。” 他丢下这句话。 这是他施舍给苏格兰最后的忠告。如果苏格兰依旧沉浸在boss给他优待的自得中,自取灭亡也是应得的。 当然,琴酒承认这种情绪的产生一部分来源他强烈的掌控欲。不论是搭档还是手下,亦或是陌生人,苏格兰都不应该拒绝他。朋友?他怎么可能有朋友? 酒杯里的杜松子酒一滴未饮。 “我知道啊。” 苏格兰在琴酒转身离开后轻声说道。他用手指敲击了一下酒杯,随后将杯中之酒倒入废液槽中。 幸运的是,他好像试探出这个琴酒对boss的态度了。大概是各取所需,平等的交易。虽然因为这点他跟琴酒的关系又变差了,后面再修补回来吧。 但是,今晚是告白大作战!谁也不能影响他! 第46章 暴雪 琴酒来找苏格兰的时间已经有点晚了,出门的时候天色完全黑了,而此时天空降下了鹅毛般的大雪。 雪簌簌下落,苏格兰举着黑伞,走在街上。 “哇,是初雪哎!”路边的公交车站上,两位年轻的女高中生举起手接住纯白的雪花。 “听说初雪那天和喜欢的人一起看雪,就能永远幸福地在一起。”其中一个手掌交错,举在胸前,向神明祈祷:“请赐给我一个恋人吧!” “哈哈哈,你实在找不到,我来当你恋人行不行!”旁边的女生伏倒在她的身上,笑意盈盈。 “可是我喜欢是帅哥啊!” 没有易容的苏格兰经过两人身边后,那女生大叫一声:“啊啊啊,帅哥!是他吗是他吗?我的命定之人?” “可是人家已经有恋人啊!都捧着花呢!” 伞下,苏格兰的唇角微微上扬。 这听起来会是能成功告白的祝福呢! 刚从花店里出来的他手里环抱着一束玫瑰。花瓣娇艳欲滴,却难逃在风中瑟瑟发抖。为了防止冻坏,他将花藏于外套里,精心呵护。 见琴酒的酒吧不在东京,路边打到车时,雪花沾满了雨伞和他的外套。电话里景光让他不着急回来,万一雪下大了黑夜里坐车回来很危险。 苏格兰想,没关系,这里不是北海道那里,雪又能大到哪里去呢?新干线还照常运营着,只不过他不喜欢和其他人挤在同一空间,所以才选择坐出租车回来。 但是,雪真的越来越大,雨刮器开到最大档也挡不住下一秒雪的速降,挡风玻璃上全被雪糊住了。 “难搞哎,刚刚没看清路,开错道了!”司机嘀咕了一句。 “那是要下高速吗?”苏格兰看了一眼手机的电量和时间,拧着眉问道。 “不用,就是绕点远路。” 黑夜里也有其他车在行驶,雪地湿滑,大家打着远光灯不约而同放慢了速度。广播里声称遇到了百年难遇的暴雪,飞机停航,新干线延误,留在屋内不外出是最安全的。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车子彻底停住不动了。通过出租车内部通讯了解到前面出了连环车祸,十几辆车因为路面打滑,纷纷追尾。 “这么大的雪怎么处理哦!得等雪小一点才能把事故处理好。”司机点燃一根烟,觉得今晚真是倒霉透了。 密闭的空间里烟雾弥漫,而窗一开,雪就噼里啪啦掉了进来。苏格兰查看了地图,发现按照汽车行驶的路线经过最近的服务区还有10多公里,但要是走直线,翻越几个田地和山丘,几公里就能到。 手机里安装的软件将周围地势地貌分析地一清二楚。群山环绕,地质偏软,苏格兰认为在暴雪中困在这里并不合适。 司机手搁在方向盘上,手里夹着烟懒洋洋地靠在驾驶座上。暖气和烟雾让他产生了一些困意。 不过,背后的男人不言不语倒让他心里慌慌的,雪夜围困,总让他想到些幽灵之类的东西。 突然,黑色的影子动了。挥手如索命般,一件冰凉的东西抵到了他的太阳穴。一时间什么困意都没了,只觉得血液从头凉到脚,冷极了。 是枪! 司机缓缓举起双手与双耳平齐,嘴里尬笑:“客人?有话好好说?我是哪里做的不对,你告诉我……” “你的车我买了。现在你滚到副驾驶位,车子我来开。”苏格兰的语气夹着冰渣。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丝滑地在外人和景光面前转变态度。或许恋爱真的使人盲目。 “但是咱们这车半道上堵着呢?客人你来开这车也动不了啊!” 苏格兰多使了几分力气,把枪更用力地按向他的太阳穴。顿时让男人吓得连声说好,屁滚尿流地爬到了副驾驶位。 “啧。”他有点想把这个男人踢下车。 算了,好歹也是个开出租的,等会应该不会在他的车技下吐出来吧。 苏格兰当年因为琴酒受了伤无法开车,在琴酒的口头指导下赶鸭子上架,直接踩着油门冲破敌人的防线。最后敌人跟丢了,但车子也在他不要命的开法下自燃爆炸。 所以他开车向来有点野,野到琴酒宁愿招个新人伏特加开车也不让他碰方向盘。 要说能不能达到萩原研二那种水平,他自认为他缺少的只是那点控制。 车子需要侧向拐向斜坡,启动后苏格兰扭紧了方向盘,急促的大转弯先后撞向了前后的车辆。他毫不愧疚,油门踩大,车身的重心从一侧拉回了平面,直接飞出了道路。 白茫茫的雪中,车灯的光芒上下颠簸,最终化成了小小的一点…… …… 晨间新闻:昨日福冈县因为暴风雪导致山体滑坡,国道86号部分路段损毁严重。此前因连环追尾事故导致一部分车辆滞留此地,现已统计死亡56人,重伤48人,轻伤7人,失踪人数未知,目前仍在积极救援中…… 客厅里的录音机像往常一样开着听个热闹。只不过当电台忽然插播了一条语气沉重的新闻后,正在卫生间洗漱的诸伏景光愣了愣。 随后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冲进卧室拿起手机查看苏格兰发给他的最后一条消息。 PM.7:36From裕树 雪好大,你要等我回来哦(哭哭表情) 那人用抱怨的语气说着堵车的事,但又能苦中作乐反来安慰诸伏景光。因为他的追问,那人报出了大概的位置。 诸伏景光反复看了几遍地址,同一条道路,同一个事故,之后他发的每一条消息苏格兰都没有回复。 ——你还好吗?为什么不回消息呢?是不是睡着了忘记回了?还是手机丢了没办法回呢?我怎样才能知道你的消息? 诸伏景光跪在地上,捏紧了手机,肉眼可见他的胳膊在轻微地颤抖。 但是他很快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要相信另一个自己,他很强,对危险的判断也很准确,不要先陷入绝望的情绪,还有很多种可能。 诸伏景光起身时脚步趔趄了一下,随后立马稳住身体去收拾去事故地点的行李。 现在仍然下着雪,但救援行动刻不容缓。诸伏景光大学时参加过一些民间救援的组织活动,面对这场天灾人祸,他也不可能无动于衷。所以他立即联系了救援组织以前的负责人,向他申请前往事故现场参与救援行动。 …… 出租车司机从座椅上惊醒了过来,睁开眼他还是有点不相信昨晚那种情况自己竟然活了过来。 他揉了一把脸,环顾四周。今日这片区域的服务区比往日冷清了许多,特别是开车经过的旅客,一个都没见着。 发生什么事了? 门外跑来了一个小姑娘,穿着橘色马甲,脖子前挂着牌牌。 司机连忙招手询问:“你好,请问是救援队的吗?昨天的连环车祸伤亡很严重吗?我怎么没见到什么人?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司机灰头土脸的,衣服上都是泥泞与斑点。他一瘸一拐着急的模样令年轻女孩停住了脚步,连忙上前搀扶。 “大叔,我是救援队负责后勤的,昨日车祸追尾伤亡的人数并不多,主要是后半夜雪太大导致山体滑坡,有段路上的车全卷进了泥石流里,死伤惨重。” 年轻女孩语气沉重:“您是昨日车祸救出来的吗?还好逃过了一劫呢!” “我……”出租车司机张了张口,言语梗在了喉咙。 原来他真的是死里逃生? 那个恶徒劫车后将油门踩到底,从山坡上直接飞到了田地,车子在地上抖了抖,随即摧枯拉朽般推着田上的农作物往一路向前。在容不下一辆车的林木缝隙间,恶徒直接侧着车身飘移了过去,最后磕到了岩石上。 完了完了,这辆车彻底废了。他这般想着,车头就冒起了火,而车子还在山路里飞驰,雪路更是让车轮打滑,一个轮子主动脱离了车身。 “啊啊啊!我不想死啊!”他忍不住叫出了声。 车子火花带着闪电,恶徒举起手枪让他闭嘴。 “现在给我解开安全带,我说三二一,跳车。” “跳,跳,跳车?会死的啊!” “数到3不跳我就开枪杀了你。”男人盯着前方,握着枪的手没有摇晃。雪地反射下,那张俊秀的面孔像杀手般冷酷无情,语气不容反驳。 三——二——” 生死存亡之际,司机咬着牙打开车门,迎着狂风暴雪纵身一跳。车的速度好像降低了,他什么也不知道,整个人扑进了雪里。 片刻后,他的出租车撞上了一颗大树,直接原地爆炸自燃了起来。从车里逃生的恶徒只来得急从车里抢出一样东西,滚落至一处陡峭的山坡。 昏迷之前他想他们应该都会被冻死在这个雪夜。但是迷糊之间,他感觉有人背着他一深一浅地往前走,然后看到了光亮,冻僵的身体缓了过来。 人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他好像看到恶徒那张冰冷而苍白的脸。 “你,有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黑发蓝眼的年轻人吗?个子那么高,长得还挺帅的!”司机比了比大概身高。 “哦,你说他啊,在我们那医疗站挂水呢,发烧晕了过去还没醒。早上晕倒在我们门口快把我们护士姐姐吓死了!你认识他啊,我带你过去,顺便你也做个检查!” 小姑娘热心地把司机带到了救援队临时休息的地方。 苏格兰躺在床上,两颊烧得通红。 昨夜出租车爆炸后,他背着那个司机走了2小时的路。风雪没有阻挡地打到他的全身,走到最后全凭着意志的坚持才到达服务区的。 晕倒之前最后一个想法是:完了他成傻子了,要是抛下这个司机独自行走他才不会那么狼狈。哦,从一开始他就应该把这个司机踢下车的…… 身边人来人往,说话声,呻吟声像针扎一样刺进他的大脑。 什么时候了?第二天了吗?还没见到景光啊,但答应琴酒要飞国外了……第一次告白就这样失败了吗?这狗日的天气! 他胡乱地想着,嘈杂声中,耳朵捕捉到有人靠近。本能之下,苏格兰警惕地睁开眼睛,同时伸出手牢牢地钳了对方的手腕。 年轻女孩发出了受痛的惊呼。 识别出来人无害的身份,苏格兰立马放开了手,然后挣扎着起身。 “你慢点,还发着高烧呢!”年轻女孩为他摇起床,递过一碗姜汤放在他的嘴边。 “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吧!” 苏格兰摇了摇头,干涸的嘴唇上下一碰向女孩问道:“有手机吗?我要向家人报个平安。” 他没捞回汽车爆炸时放在一旁的手机。这让醒来的他心情很焦急。 “是该联系,福冈的泥石流事故太严重,要是知道你在这附近,肯定急得团团转了!”女孩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苏格兰。 “什么事故?”苏格兰却在接过手机前猛地抬起了头。 女孩再次述说了昨夜的天灾,说完还把出租车司机推到了他面前:“你们两个认识吧,幸好提前离开逃脱了这场事故啊!” 司机尴尬地与苏格兰对视,他还记得枪抵在太阳穴的感觉,但是也是眼前这人救了他。 复杂的情绪在胸口蔓延。 正要下定决心开口道谢时,苏格兰跳下床,拔掉了针管,跟个正常人一般走去安静的角落里拨打电话。 电话一连打了好几个都没有接通,发着高烧的男人就一直不停地拨号。 司机想起自己也该给家人报个平安。 年轻女孩领着司机往公用电话那里走,走之前,他再次看向那个角落。 电话好像接通了,而在他眼里凶神恶煞的男人此刻边说着话嘴角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冰雪融化,春风送暖,持着枪威胁的恶人原来也有一颗柔软的心吗? 第47章 告白 得知苏格兰平安无事,诸伏景光松了口气。 不过他不能立即抛下手中的救援工作去找对方,所以在电话里他勒令对方在救援营地里好好休息,等他回来。 天灾面前,个人的感情是渺小的。诸伏景光当然会为苏格兰逃过一劫而感到由衷的喜悦,但投入救援行动之中,心中蔓延的更多是为同胞的死亡而流露的无尽悲伤。 结束4个小时的救援后,回程车的气氛略显沉重。一方面大伙的力气在挖掘过程中消耗殆尽,另一方面找到还有生命体征的人数不容乐观。 雪要什么时候停呢?活着的人还能坚持到他们找到的时候吗? 天与地连成一片,身处白茫茫的雪地,人很容易产生消极的情绪。 当车快要驶到营地时,有些人甚至为自己的休息而感到羞愧。他们多休息一秒,受难者生存的希望是不是就少了一分? 只不过,车未到大门,车上的人却远远看到有一人迎着风雪站在门口。 那人穿着黑色冲锋衣,兜帽直接戴在了头上遮住了眉眼。口罩也将他下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的。 屋外应该很冷,他跺着脚来回走动着,再大的伞也遮不住漫天的雪。 可这一抹黑在无边的白色中很亮眼,一瞬间把车里的人从消极的情绪里拉了出来。他们有些好奇,他是在等人吗? 此时,坐在后面的高个子男生突然走到了前排。大伙对他印象很深,一开始大家的救援行动有些忙乱,人员分配不清不楚。自从他来后,人员和任务分配都有了妥帖的安排,沟通也及时到位,听说还是个警察。 远处那抹黑好像因为高个子男生晕染了开来。他挥舞着双手向他们跑来,明明看不到表情却觉得他开心极了。 不过车子是要停到门口的,所以当他迎面与车子相遇后,他又跟着车子原路奔回,好像一只欢迎主人回家的猫咪呀! 所有人的心有被暖到,从后门下了车更是伸长脖子好奇地看着两人的互动。 车的前门被小猫挡住了。 诸伏景光站在台阶上,看着小猫扬着头拉下口罩,睁着水润的蓝眸,很想把手放在他的头上轻柔抚摸。 还未实施,小猫有了下一步动作,他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决心,将冲锋衣的拉链拉开,竟从里头掏出一束快要谢败的玫瑰。 ——这一定不是这里买的,因为这附近并没有花店,那应该是坐车之前买的。 在冬季里开放的玫瑰需要更多的呵护,花朵那么娇嫩,风吹雨打就会枯萎。但是跟在风雪里行走的主人身旁,玫瑰只是微微有些压扁,掉了点花瓣,如今依旧绽放着最后的盛艳。 “好漂亮的花!是送我的吗?”诸伏景光伸手接过,眸光里闪烁着笑意。 苏格兰点了点头。他看了诸伏景光身后的司机一眼,不好意思地拉过同位体的手迈下车,然后一把伞遮住两人的身影往外走。 伞下,两人靠得很近,大雪把他们单独与人群隔离。 这爱情太甜了,甜到回来的苦闷悲痛都冲散了许多。可惜太害羞不给看了啊! 吃瓜群众们发出遗憾的叹息。 “花没一开始好看了。”走路的时候苏格兰时不时偷偷看着诸伏景光,他在犹豫,这种救援事故的场合是不是不适合告白,而且昨夜他没想过救其他人。 他判断出这块地域可能存在风险,但没有提醒其他人,只想自己早日赶到服务区。多带一个司机累赘也是他发了善心,其实他的道德素质并不够高。 “没关系。我很喜欢。”诸伏景光将手指撑进了苏格兰的指缝,用自己温暖的手心紧紧包裹住苏格兰在雪地里久待而冰凉的手掌。 “那么——”诸伏景光又牵起苏格兰另外一只手,停在苏格兰面前。 他们很少有这样面对面互相看着对方的时候。不知对方心意的时候会胡思乱想,会自我怀疑。可是明确了以后,他们便能勇敢出击。 “我接受你的玫瑰了,那你可不可以接受我的喜欢呢?” 这一刻,风声消失,彼此的心跳在剧烈跳动。 他说:“我,诸伏景光,想成为你的恋人,和你有更亲密的关系,你愿意吗?” 苏格兰睁大了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诸伏景光,他想:原来这双蓝色的眼眸里也能流淌蜜糖一样的金色啊!而他拥有了这份蜜糖。 他把伞一丢,伞在地上滚了一圈。随即像炮弹一样跳到对方的怀里,紧紧搂住脖子。 咳咳,好像用力过头了,直接把人扑倒在了雪地里。不过,这不重要! “我愿意!我愿意!”他点着头,高兴地重复着这句话。 没有安全感的小猫也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小猫。 苏格兰眯起眼眸,愉悦地与他的同位体额头贴贴,脸颊贴贴,鼻尖贴贴,贴完后脸蛋更红了,害羞地将身子侧翻,张开四肢把自己砸在诸伏景光身边的雪地上。 看着天空,感受着雪花落在身上,湿润的草木气息围绕着两人,他想,活着真好呀! 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呀! 诸伏景光跟着缠绕了过来。他捧着苏格兰的脸蛋仔细凝视,随后用大拇指擦去眉间与眼角的雪沫,一点点描摹苏格兰的轮廓。 他的后脑勺完全挡住了上方落下的雪,苏格兰脸颊上的雪花便融化成了水,宛如动情时流下的眼泪。 这样近的距离是要吻他吗 苏格兰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着,雪水依旧沾湿了他的眼睫,宛如澄蓝湖水边晃动的芦苇,摇晃着摇晃着就拨动了看风景人的心弦。 他屏住了呼吸,然后闭上了眼。 失去视觉后,听觉和触觉变得灵敏。苏格兰听到了雪下落的簌簌声,浅浅的呼吸洒到他的脸颊上,手指由上而下划过鼻锋,点到唇瓣,按到下巴…… 然而距离并没有拉近。 那双温热的手陡然离开他的脸颊,揽过了他的肩膀和腿弯,腾空的瞬间,苏格兰睁开了眼并顺势攀住了景光的脖子。 “你在发烧。”眼前的人把地上的伞捡起,让他自己拿着,不敢让他在雪天久呆。 ——可是可是,我都准备好了,你是木头吗?就不能亲亲我吗?难道怕我把感冒传给你? 苏格兰愤愤地把兜帽拉得更下,口罩拉起,双手环抱着伞和花束,头埋进诸伏景光的胸膛里缩成一团。 ——想抱就抱吧,累死你! 身体在平稳的摇晃下越来越软,疲惫涌上了心头,苏格兰揪着景光的外套睡着了,连放到床上,手上重新挂上了吊瓶也没睁开眼。因为他知道景光就在他身边陪着,不需要再警惕外界的一草一动。 苏格兰是被琴酒的电话吵醒的。 “你没来机场?”琴酒声音的温度比今天的气温还低。 “gin,昨天下大雪你不知道吗?我被困在福冈了,还差点死了!”苏格兰拍着脸,试图打起精神来。和琴酒说话可不能乱说。 琴酒立马想到今天看到的新闻,脱口而出一句“蠢货”。早知道昨天就该压着他去登机。 今天他的航班也受天气影响,飞机延期了几个小时,这让他的脾气更加暴躁。 琴酒对任务的安排早有计划,因为是苏格兰,他给了对方一个计划外的机会。但苏格兰显然又要第二次搞砸计划。 “别生气。雪已经小了,我明后天出发照样来得及。而且你那边不是有其他手下?我也不是非要到场吧!”苏格兰熟练地为半新半旧的搭档顺毛。 哄人的话张口就来。 “那些人更是废物。连代号都拿不到,还能指望他们不出差错?” 琴酒平等地厌恶每个蠢人和废物。 “好好好,你等我!”护士拿来体温计测苏格兰的身体温度,插入嘴中后声音就变得含糊,听起来敷衍至极。 琴酒不满地哼了一声。 “37度8,还有点低烧,应该需要再休息。如果有任务,还是不去为好吧。” 此时,话筒里清晰地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轻声细语,仿佛是贴着苏格兰的耳边说出的情话。 琴酒不是傻子,听不出说话人的言外之意。 想要把人留下来?你是什么身份? “苏格兰,管好你的人。有些话该说不该说我想你应该清楚吧。”琴酒阴恻恻说道。 “哎——”苏格兰发出长长的叹息。 “gin,你不体谅我,还不允许别人关心我啊!” 苏格兰也为诸伏景光的出声惊到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嘴边竖起手指让他噤声。 诸伏景光听话地点了点头,但在苏格兰转头通话时,又暗自抬头一眼不眨盯着手机,眼里暗潮涌动。 ——这个组织太糟糕了,连生着病成员都不放过。裕树他听上去语气有些轻松,但还是被压制着处于下位,时刻关心那人的态度。琴酒吗?我会有和你交锋的机会吗? 隔着千里之外,诸伏景光和琴酒互生厌恶,对恋人和搭档的占有欲让他们内心都燃起了火气。 [迟早杀了你。] [该怎么送你去吃猪排饭呢?] 苏格兰夹在中间,倒成了最友善的。 “你爱来不来。但你也要估量好被我放弃的代价。”琴酒最后丢下这句话利索地挂掉了电话。 等苏格兰重新看向诸伏景光,那抹阴暗早已被藏好。他扶着苏格兰继续躺下,专注地与他说着话。 谁也不会停在原地,黑白混在一起,都趋于染上对方的颜色,成了难以衡量的灰。 第48章 扮演 退烧后的第二天苏格兰就搭乘飞机前往比利时跟琴酒汇合。诸伏景光也在结束救援工作后重新回到了警察的岗位。 对彼此来说,雪地那场告白美好地如同幻梦,但确认真实存在之后,他们只会更加坚定现在走的道路。 可以说,为了保护对方,他们滋生出了向上爬的野心。谁也不想看到对方陷入困境的时候,自己无能为力。 这天,诸伏景光收到了荒井聪私下见面的邀请。两人约定下班后在一家饭馆的独立包厢里碰面。 荒井聪先一步在包厢坐下。 他女儿的药吃完了,组织的药让病情控制在能正常生活的程度。所以荒井聪无法放弃这种来源不明的药物。对他来说,这是他女儿的救命药,是他们全家的希望。 但是再次联系之前交易过的那个男人时,电话已经无法打通。女儿的病情又开始变得糟糕,荒井聪不能再拖延了,只能尝试与诸伏景光接触。 荒井聪不是没有暗中观察过这个年轻人,做事认真,品行端正,与人友善,可以说从能力上看,他应该是新人中最出色的那位,即使前期诸伏景光与他的上级有摩擦,但他的确用自己的方式证明了自己,不妥协,不守旧。 如果不是那天主动向他暴露卧底的身份,荒井聪还有意帮着诸伏景光步步上升。他是无能,但也不会故意打压一个好苗子。可是…… 诸伏景光开门进来了。 还穿着一身警服的年轻人眉目俊朗,背脊直挺,面对他时嘴角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晚上好。”他主动打了招呼,并且似乎还要鞠躬。 荒井聪连忙扶着诸伏景光的身子摇手阻止。他怎么敢让混黑的给他鞠躬,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使不得使不得,诸伏君,今日是我有求于你,礼节什么就别注意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诸伏景光抬起眼,上挑的猫眼眯了眯,莫名让人觉得背后一凉。 待诸伏景光脱下外套挂在椅背坐下后,荒井聪发现男人放松了身体,身子歪斜地靠在椅背上,左臂随意地搭在桌面上。 他用手松了松领带,解开衣领的扣子,一身正装穿出了几分轻佻。这大概解放了他的本性。 “有什么想吃的吗?”诸伏景光打开了菜单,主动占据了两人对话的主动权。 “都可以,您随便点,这单我来付钱。”荒井聪有求于人,自然放低了姿态,客气十足。 “客气了!我怎么能让前辈请客?我早说过,平日里多谢前辈的关照,我请您才是应该的。” 诸伏景光不能表现得与平时一样谦卑,挑着他见荒井前辈日常吃过的菜色点了几个。 此时荒井聪脸上已经浮现了焦急的神色。诸伏景光看在眼里,便不再说虚的,直接开口:“荒井警官,我等您好久了。” 诸伏景光并不想扮演坏人,但是他必须给荒井聪留下强势神秘的形象。这样才能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一步步套出想要的信息。 “对不起,我一直没想好,作为警察,不应该违背良心……” 荒井聪垂着头喃喃自语,神情痛苦而纠结,直到现在他还在挣扎要不要向这个组织卧底求助。 十多年警察生涯,从地方警察署调任至东京警视厅已足够幸运,他发誓要为这份事业献上一辈子的忠诚,唯一愧对的是住在老家没与他一起搬到东京的妻女,聚少离多。 现如今女儿患病,千里迢迢来东京治病,他又怎能置之不理?组织的药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却要他背叛发过的誓言,老天为什么要那么对他! “可是你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诸伏景光眼里流露一丝悲悯。 “选择我,选择救你的女儿。反悔了,就是对你女儿的背叛!” 荒井聪捏紧了拳头。是的,如今多犹豫一秒,他的女儿可能就会多一份危险。 于是,他抬起头下定了决心:“我还需要上次那种药,诸伏君你需要我用什么交换?” “别紧张,我目前并不想要咱们部门的内部消息。不过你能跟我说说,你是从哪里得知那个药能缓解你女儿的病情?又是怎么和组织接上头的?”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荒井聪,而在于背后引诱荒井聪堕落的暗网。组织的产业在日本渗透得很深,搞清楚整条交易链以此类推,可以从底端剪断组织延伸的分支。 荒井聪说他女儿的病不是个例。在被地方医院推荐来到东京的大医院后,女儿被医生诊断患了基因病,治疗费用特别高。他就是倾尽家产也做不了几次治疗。 走投无路时同病房的病人家属给他推荐了某个论坛网址。听说那里有个组织针对各种疑难杂症制作了平价药,药效与天价治疗类似,价格却能低几十倍。不过求药需要看缘分,有时候他们并不要钱,而是需要用其他东西交换药物。 荒井聪犹豫再三选择了发帖求助并得到了肯定的回复。而回复人在了解他的职业后提出以警察某个内部消息换取平价药,其余条件都不行。 之后便是确认了交易地点和时间。 “原来如此。”诸伏景光微微垂眉,灯光无法照清他的神情,只是显得阴郁晦涩。而随后捂着左眼的他缓缓拉开嘴角,越来越大,喉咙里泄露出阴冷诡谲的笑声,让坐在对面荒井聪汗毛竖起,后背不由后仰,紧贴着椅背。 “诸,诸伏君,你怎么了?” “啊哈?抱歉,失态了。”诸伏景光很快收住了笑容,恢复了先前的姿态。但那副神经质的神态已经深深刻在了荒井聪的脑海里。 “你的消息很有用,有了把柄便能从我的对手那里抢走生意。” 诸伏景光虚构了一个对手,让荒井聪误以为他是为了与人争斗才让他口述整个过程。 攘内总比除外好,荒井聪不用出卖警视厅的内部信息,自然松了一口气。他甚至主动把加了密的网址分享给了诸伏景光,希望眼前人能看到他的讨好。 诸伏景光笑纳了,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掏出一瓶药,推到荒井聪面前。 雪莉在短短几天时间就把苏格兰上次带来的药片成分分析并复刻出来,并且因为原本的药片加了一些其他成分,副作用较大,她顺手改进了一下。雪莉打电话向苏格兰说明后,苏格兰让她把药寄到一个隐蔽的地址,期间转了好几手才到了诸伏景光的手里。 “我说话算数,这药归你。”而在荒井聪伸手去拿时,他又一把按住瓶身:“希望你没有对我说谎。不然的话……” “不会的,不会的!”荒井聪摆了摆手。 诸伏景光能卧底到他们警视厅无人怀疑,已经证明他的能力。再者本人心思深沉,性情多变,荒井聪自认他所说的不是什么重要信息,完全不需要欺骗诸伏景光。 “那么,下次有需要还可以找我。鄙人向来热情好客。”诸伏景光笑眯眯地伸出手,荒井聪内心骂了一句笑面虎,恭恭敬敬地伸出两只手握住。 双方友好地用完餐后,荒井聪率先离开去看望女儿。而诸伏景光则依旧坐在包厢,双手捂着脸摇了摇头。 手机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放在桌上。闪着亮光的手机处于通话中,那头的苏格兰同时笑出了声:“演得很好呀!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形象吗?” “不是这样的,好像演过头了,太羞耻了!幸好,荒井前辈没有看出什么。” “一面之缘能看出他就不是那么简单的警察了。”苏格兰的声音低了几分,像是捂着嘴在隐忍什么,但随即又用欢快的语气掩盖住了异常。 “我喜欢你刚才的笑声,已经录音保存了。以后我也要学一学,肯定会吓到一批人。” “喂!这种东西就不必学了吧!”诸伏景光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 “很有意思啊!荒井聪都吓坏了呢!” 为了保持两人的信息共享和扮演统一,从进门之前诸伏景光就开着通话。要是中途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苏格兰会立马打电话中断聊天,给诸伏景光提供支援。 不过苏格兰与荒井聪本就只在黑暗中交锋一次,景光只要演出与平时的反差感,荒井聪估计就信了。苏格兰开着通话完全是好奇现在扮演恶人的诸伏警官与之前他梦里那个经过卧底培训的有什么不同。 嗯,的确有些不同。至少梦里的景光给自己安排的人设是个话不多武力值一流的狠人。对自己狠,对组织里的成员也狠,善意和温柔只留给了同为卧底的降谷零和需要解救的无辜之人。 如今进了警视厅上班,与群众和领导四下周旋,斗智斗勇多了,嘴皮子倒练了出来,谈笑风生间把人吓得一愣一愣的。 “后面调查的事……” “交给我就行。本来就是警察该做的事,你能帮忙改良药物已经帮了大忙了。”诸伏景光打断了苏格兰的话。 他知道苏格兰很不放心他,除了时不时在家里,他的身上,或者手机上藏了窃听器和摄像头,连工作上都想插手干预。 “那你要是需要一些非常规手段的协助,可以联系我在东京的下属小山东彦,他会听从你的命令。”提到名字,苏格兰语气一顿,却没有多说什么。 “好——我知道啦。”诸伏景光想,恋人的关心固然让他心头一暖,可是什么都不放心这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更何况那人又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 此去比利时的行程在预估的日期内还没结束,失联了一个多星期苏格兰才用陌生号码联系他。 诸伏景光与荒井聪交流时,有一半大脑都在担心苏格兰的状态。 现在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那么春日裕树先生,请你告诉我你现在是安全的吗?身上有否受伤?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该怎么回复呢? 躺在昏暗船舱里的人沉默了一会,海风咸湿的气息不断涌入鼻腔。货船摇摇晃晃,送他离开了危机四伏的异国他乡。 腹部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溢出了血,绷带上染上了红点。没有止痛药,他就硬忍着,吸了几口船员给的劣质烟缓解了一部分疼痛,而听着诸伏景光的声音才是最好的止痛药。 任务进行得很顺利,苏格兰选择在国际会议举办的前一天在多数科研人下榻的酒店带走4名科研人,随后用炸弹处理掉痕迹。琴酒先带着4名昏迷的科研人撤离,苏格兰留在后头打掩护。但没想到,他遭受了过多的围堵。 各路人马想要活捉他,他在吃了几粒子弹后开着车逃到海边,疯狂的车技为自己开出一个突围的缺口,苏格兰直接跃入海中。也不知在海上游了多久,精疲力竭时他被一艘普通的货船救了上来。 “我很安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苏格兰笑了一声,却牵连到了伤口,不禁“嘶”了一下。 “你受伤了?”电话那头的声音顿时变得紧张。 “嗯,好像是受伤了啊!景光,能别挂电话吗,听着你的声音我就不痛了……” 小猫黏糊糊地撒着娇,声音低落了下来。沉重的眼皮在一次又一次呼唤中始终没有闭上。 不要睡,还有人在等你呢。 第49章 昏迷(已修改) 在景光声音的陪伴下,苏格兰咬着牙坚持不睡。尽管这个船长看起来是个好人,他也不能在陌生的环境失去意识。 货船在海上行驶了好几天,于夜半驶入西班牙的港口。苏格兰悄无声息溜出了船,在街上顺了一个路人的钱包和手机后联系了琴酒。 “还没死?”一接通琴酒还是那个死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哈?你咒我?琴酒你该赔偿我身心的巨大损失!”力竭的苏格兰扶着墙面滑倒,但是还是保持尊严反驳回去。 “啧,还算命大。”琴酒咬着香烟滤嘴,沙哑的嗓音摩擦过耳,苏格兰好像能听出他是含着怒气的。 “地点?我找人接应你。” “先告诉我组织在西班牙的医疗点,你的人到时候去那里接我。” “别说话了,呆在原地别动。” 眼前是血迹斑斑的审讯室,琴酒阴沉地看了一眼被锁链吊着生死不明的叛徒,吩咐伏特加留在原地看守。 沿楼梯而上,铁门“轰隆”一声打开。琴酒在门口丢下燃尽的烟头,往后勤的信息组走去。 手机放在大衣口袋里,通话的界面没有被按掉,但是这个家伙半天说不到有用的信息,不如让人直接查出手机的定位。 说话气都没了,还要逞强?想不通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就这样还能逃脱,不知该说是命大还是运气好。 等确认完定位,组织在西班牙的成员便收到任务接苏格兰去医疗点。而琴酒也直接从欧洲的组织分部坐飞机飞往西班牙。 当时一起去比利时出任务的欧洲分部成员基本上全都被逮了回来,提前逃走的也有其他的组织成员一路追踪。 他们身边有叛徒,从琴酒得知苏格兰被几个国家的条子围困时他就得出了结论。 那时他已带着绑架的几个科研人员坐上回日本的航班,下飞机才看到苏格兰的消息。琴酒二话不说立马调动了附近的组织成员前去援救。 那些条子都想活捉苏格兰,却被苏格兰抓住机会互相添堵。去援救的成员赶到时现场乱成一锅粥,枪林弹雨间,亲眼看到苏格兰纵身跳入了北海。 中了子弹的苏格兰能游多远,不想被国际条子抓住的结局大概率是葬身海底。 琴酒有些可惜少了一个好用的搭档,因此组织里的叛徒,以及围捕那日出现的条子,他不会心慈手软,看到一个杀一个。 而且他知道,不仅仅是欧洲分部出现了老鼠,日本那里也有老鼠。 到达比利时时没人知道他还会带一个苏格兰,任务安排中也没有写上苏格兰的代号。 那么只提早一日才知道任务计划的欧洲分部成员是如何那么迅速汇报给上级,然后将消息散布给多个国家的条子,一天之内聚集在比利时围堵组织呢? 他国的执法组织要跨国来比利时执行任务需要与比利时当局交涉,整套流程走下来,少说要个几天。 那么只有日本的老鼠提前知道了他们的安排,先行通知才能将一切计划好。 从一开始,他们在酒店和每个参会人员身边都加强了安保措施。琴酒原本计划掳走不止四人,皆因超出预想的安防失败了一半。 琴酒带人先走,苏格兰与一部分成员断后也是迫不得己的选择。 可以说,苏格兰其实也变相地保护了琴酒。 “嗤——” 琴酒盯着躺在床上的青年,幽绿的眼眸微微眯起。 手术刚做完,苏格兰上半身包满了绷带。他双眼紧闭,唇色失血,苍白的脸颊上垂下的发丝黑得过分。 这家伙如果不说话也挺讨厌的,琴酒想。 谁伤了你,就该自己报仇,而不是奄奄一息地躺在这里。 “还有多久醒?”琴酒开口问了一边的医生。 “快的话明天就能醒,慢的话就要几天。虽然失血过多,但苏格兰大人的求生意志还蛮强的。不过过去几天他应该精神一直紧绷着没有休息,让他多睡一会也是好事。” “嗯。”琴酒淡淡应了一声。 一夜没睡的男人没有多停留,离开了病房后继续处理日本与欧洲两个部门的事务。 “哼,琴酒那家伙又在发神经。” 组织内因为琴酒的怀疑,一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朗姆对此表示了极大的不满。 人都不在日本还要插手管理日本的事务,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些。他情报组都没收到风声,他行动组的凭什么对组织的成员进行监管?如此这般,组织的成员又要少一波了。 将状告到boss耳边,朗姆才消了点气。 “说起新人,那个安室透表现如何?”朗姆转头问向站在身边的库拉索。 作为朗姆的心腹,库拉索不仅身手了得,也因为记忆超群,时常作为朗姆与组织的其他成员沟通的代言人。在挑选新人时,她也是朗姆观察的鹰眼。 “根据最新汇报,您吩咐一个月办完的5个任务里,只剩1个没有完成。据说牵扯过多,应该会在月底有结果。” “那倒是挖到了好苗子。”朗姆心头一喜。 “把人看好了,不要被琴酒抢走了。” * “小诸伏?小诸伏?” 一只手掌搭在诸伏景光的肩膀上,他骤然回神,目光从遥远的虚无聚集在面前放大的脸上。 “抱歉,萩原,我走神了。” “看样子累了啊!”伊达航在座位上伸了一个懒腰。 桌面上,除了混乱的草稿和资料,还倒伏着好几瓶喝完的罐装咖啡。 凌晨三点,除了降谷零的警校四人组还在加班查案。 “不过终于有结果了啊!”看着地图上圈出的4个地点,伊达航眼里充满了希望:“正好我们各自选一处探寻,有疑点或者危险立马发消息给其他人。” “没想到那金毛混蛋给的资料还蛮有用的!”松田阵平四仰八叉坐在椅子上,偶尔抬起椅子脚前后摇晃。 与二阶堂牵扯到的失踪案越来越多,他们根据这些受害人活动的范围一步步缩小确认二阶堂真正的犯罪场所。虽然不一定准确,但好歹有了方向。 “我说小诸伏,你是不是偷偷恋爱了呀!看你经常望着手机发呆,一有信息就第一时间查看。唔,连半夜都在等电话消息,明显是处于热恋期嘛!”萩原研二用手臂捅了捅诸伏景光,笑得一脸狭促。 “不可以是还在追吗?”松田阵平不服。 “我觉得是和对方吵架了,诸伏,你不能原地等着啊,不管错没错先道歉滑跪。”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有理有据,还真有那么回事。 “别瞎猜了,是等裕树消息。距上次联系我又过了一周了,我很担心。” “他很忙吧,如果是做那种危险的任务,不能联系你也正常。要我说,你们两个关系也过于亲密了吧,黏黏糊糊的。”松田阵平抱着胳膊抖了抖。 “反正我和hagi不这样。” “真的吗?”萩原研二挑了挑眉,看向自己的幼驯染:“如果我失联一周,你不会担心吗?小阵平,那我好伤心啊!” “你不要把矛头对向我呀,hagi!我当然会担心啊!联系不上就直接去找你了,你说对吧!”松田阵平摸了摸后脑勺,怂了一秒后立马又变得理直气壮。 “你们幼驯染真是……”伊达航看着两人指指点点。 转向诸伏景光,话语在一瞬间又梗塞在喉咙。 好像无法形容诸伏景光与春日裕树这两人的关系。 师生不算吧,这个大家都是,一点都说不上特殊。没有血缘关系年纪也不同却长得一模一样的双子?好奇怪?还是结拜的兄弟?哎呀怎么画风突然粗犷了起来! “我们已经是恋人关系,在乎也很应该吧。” 而诸伏景光顺着他的眼神说出的话瞬间如惊雷在三人之中炸响。 “欸?”三人同时发出了惊讶声。 “不会吧?” “是上次去福冈救援雪灾确认的关系。原本想要找个时间正式告诉你们。但是他第二天去国外出任务了,目前还没回来。” “你们……很有勇气。”伊达航憋了半天才出声。 不论是性别还是长相他们都在挑战这个时代的包容性。 “我们也只是普通地相爱了,和世上的其他情侣并没有什么区别。人生最幸运的不就是找到了最契合的另一半灵魂吗?我们极其相似,又在某方面互补。那天,我们连告白都想到了一起……” 诸伏景光缓缓诉说着,眉梢嘴角都不自觉绽开了春花,连带着把周围人拉进花海里,触摸到了那颗生机勃发的真心。 “真让人嫉妒啊!你们俩!”萩原研二双手交叉支撑着下巴,凝视着诸伏景光,向来内敛的小诸伏能如此热烈地表达情感,的确是真爱了呀! “那恭喜了!”松田阵平举起一旁的罐装咖啡,拉开易拉扣与诸伏景光碰杯。 “记得请我们吃饭啊!” “愿小春日平安归来!” “祝小情侣永远幸福!” 三人以咖啡代酒水,高高举起,诸伏景光一同碰了上去,发出清脆的响声。 友谊万岁,爱情不灭。 第50章 窃听 二阶堂优人有一家私人美术馆,是他的母亲在他年幼第一次办个人展时赠送给他的。为了便于展览,当时他个人的工作室也置办在了美术馆后方。一切都是为了他日后艺术事业的发展做准备。 二阶堂自小跟着父亲学习雕塑,除此之外绘画方面的色彩光影他同样也要学。所以展览馆的一处展厅摆的是他从小到大的各种作品。 个人展的多次举办与媒体的宣扬让他在出国之前就积累了不少人气。按照规划学成之后归国包装一下,名利双收还是不难。 然而去美国留学的第三年,二阶堂优人突然放弃了学习多年的雕塑,转而从头学习考上了法医专业。也多亏他在这方面有天赋,比一般人提早修完学分后,回国摇身一变成为了炙手可热的法医高材生。 在东京警视厅工作之前他先是在米花町任职了一段时间。离职皆因为那里死亡案件太多,忙不过来。 同时期,他的私人美术馆并没有转手卖给别人,二阶堂选择让自己的大学室友来经营这家美术馆。如今美术馆焕然一新,几个展馆都放满了展品,2年前重新开业后,平日里有固定的开放时间。 诸伏景光今日稍微乔装了一番,头戴驼色平顶小礼帽,身穿深蓝色棉外套和卡其色工装裤,脚踩黑色马丁靴,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妥妥十分潮流帅气的大学生一枚。 美术馆偏向原始复古的风格,展品摆放随意,自成一体。买了展票,诸伏景光翻阅着导览册随着人群停停逛逛。表面上是欣赏作品,实际却一直在观察暗处或者隐藏在帘子后面的空间,手里的相机也没停下,将每件作品一一拍下。 前厅展示了一些日本新锐的年轻画师的绘画,还有一些手工制作的木雕,陶制品。因为有互动环节,多数游客聚集在那里,而诸伏景光越往里走,展厅的主题就越古怪。 最里侧的后厅门口直接垂挂着两片厚重的黑色幕布。一旁的介绍牌上贴了黄底黑字的警示:危险!立入禁止! 诸伏景光的心也提了起来,手捏着幕布迟迟未有动作。 ——美术馆里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拉开这块布是否意味着打开潘多拉魔盒?美术馆主人已然提醒其中的危险,但你还是坚持进去,造成的后果该由谁来负责呢? 诸伏景光默默把手指按在手机的数字键。伊达航已经被他设为紧急联系人。 如果因为害怕而退缩,今日就没来的必要! 他将帘子撩起,光线陡然发生了变化。展厅内点着熏香,入目摆放的石像栩栩如生。乍一眼看没什么特别的,但绕着人形石像转一圈后发现,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块非同寻常的肿块。有的在脑后,有的在后背,有的在掌心,奇形怪状,盯久了甚至会觉得这是一块活物。它没有面孔,只是一堆肉块,却能蠕动着身子,在人体中游走。 头上的大灯模糊了视线,香味愈发浓厚。诸伏景光用指甲掐住手心才从这种诡异的幻觉中摆脱出来,回过神来背后湿了一片。 他后退一步,不敢久久盯着石像。缓过神来他想到,直视会产生精神幻觉,那么用相机拍下一切带回去研究是否可行? “这里不允许拍照。”在诸伏景光举起相机时,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悄无声息站在诸伏景光的男人是典型的韩国人长相,单眼皮小眼睛,颧骨凸出,两颊发腮,整体像块蒸熟了的发面馒头。 对了,二阶堂优人的大学室友就是个韩国人。二阶堂正是把这所美术馆交给他室友打理,让他想想,叫裴文勋,是这个名字。 操着一口蹩脚的日语,穿着一身深绿色和服的男人手拢着袖子,看向诸伏景光眼神并不友善。 “抱歉,我不知道不能拍照。请问您是?”诸伏景光放下了相机。 “你是没看见还是眼瞎了,门口不是贴着不准入内的标语吗?”男人没有想交换名字的意思,而是生气地发出质问。 “啊,是这样的,不过我太好奇了!越是写着不能进入我就越想看看。”诸伏景光装出了清澈愚蠢的模样。 “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吗?” “可是我进来了也没觉得这里危险?大叔,不会这里堆的都是一些失败的作品吧!你看这些雕塑,身上怎么无端多了一些肿瘤一样的东西?太影响美观了吧!”他指了指门口的石像问道。 “哼,你小子懂什么?”裴文勋冷笑一声,指着门口让他出去。 “里面也让我去看看吧!”诸伏景光往前跨了一步,想要越过男人往里走,却遭到男人的阻拦。来回推搡间,他的手臂擦过了男人的腰部。 异样感传来,那人的腰部鼓着一团软肉在诸伏景光的触碰下弹了弹,再接近时,那个部位却空空荡荡。而男人似有察觉,更加用力地把他推开,脸色难看得很。 “臭小子,你再硬闯,我就叫保安给你轰出去!”男人操起一旁的椅子怼着诸伏景光。 “好好好,我走我走!”诸伏景光抬着双手,步步后退。 走出美术馆,诸伏景光压了压帽檐,遮住的眼眸里划过一道幽光。 他还不打算走,斜对面网吧的二楼是他精心挑选的观测点。单独隔间,座位又刚好在楼下看不到的死角,能清楚洞察美术馆进出的人员动静。 “怎么样?诸伏,有发现什么吗?”班长来了电话,因为临时出警,本来分到伊达航头上的地点落到了诸伏景光的头上。 而出外勤的诸伏景光向来办事效率高,出来多了也有了一个标准社畜的从容。能者多劳,一天的任务做完不用急着回去,回去只会再加一件需要加班的工作。以他目前的职位,能分到的都是些重复性极高的琐碎小事,加班并不会增加他的工作经验,功劳也只会冠在上司的头上,那他何必勤勤恳恳? 所以早上做完了部门的外勤工作后,整个下午的时间都被他用来查其他案子。 “美术馆的确有奇怪的地方,我打算再观察一下。”诸伏景光简单说了与裴文勋冲突的过程。 “恩……你说的对。”伊达航在那头沉吟片刻。 “那就拜托你再关注一段时间,我下班后跟你换班。松田和萩原他们那里没查到疑点,已经在回东京的路上,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call他们。” “ok。” 挂断电话,诸伏景光将帽子和相机放在桌上,随后拉开鼓鼓囊囊的背包。 望远镜,耳麦,窃听设备,开锁工具……一应俱全。谁敢信他真正的身份是名警察? 诸伏景光笑着摇摇头戴上耳麦,并将接线口插在窃听设备上。在和裴文勋身体接触的过程中,他已偷偷将纽扣大小的窃听器安在对方的后衣领内。 他仿佛天生有做情报窃取的天赋,第一次尝试没有失误,面上还能装出另一副表情,如今脑内还能清晰将当时的情景重演一遍。 将仪器调整到和窃听器一个频率,耳麦里先是出现“滋滋滋”的电流声,接着杂音慢慢降低,呈现出比较安静的状态。 裴文勋也许正静坐在案头工作,耳麦里捕捉到了写字的沙沙声与衣袖摩擦桌面的细小声音。诸伏景光很有耐心,屏息聆听时还分心将电脑打开。 熟练输入荒井聪给的网址和密码,他再次进入这个伪装成药物试验与互助的论坛。 在了解发帖格式和论坛规则后,他每天都会固定发一条求药帖子。论坛的活跃人数大概不到100人,会有零星的坛友帮他顶顶帖子,但很快沉了下去。 诸伏景光不急,他求的药和荒井聪是一样的,论坛背后的人手上自然是有货的。他在钓鱼,那些人也需要观察这钩子上的鱼饵是真是假。 而今天他点进自己的过往帖子时,发现有一条得到了管理员的回复。 [您好,已收到您的请求。我们这里有您所描述病症的对应平价药。具体如何交易请麻烦填写发到您邮箱里的表格并回复到发件邮箱,通过测评后会有人联系您。] 鱼咬钩了。 诸伏景光勾了勾唇,点开了躺在邮箱里的表格。好几页内容,要求填写者清晰罗列生平经历,人际关系,经济情况等,并且需要附带证件。 没什么好说的,诸伏景光早已猜到,并找了苏格兰的手下小山东彦伪造了证件和人生经历。证件上的照片和人名都不是本人,相当于替代了某个刚死却还没在警察署注销身份的家伙。这一方面,他们**玩得很熟练,受苏格兰耳濡目染,诸伏景光已经懂得了一些门道。 他的脸和苏格兰一模一样,真实身份又是警察,必然不能暴露真容。届时只要见面时易容成假身份的模样,不会出什么问题。 诸伏景光打的是混入他们之中,了解整个运作过程的主意。一次不够,并且需要暴露自己缺钱可以卖命的想法,那就有机会成为“他们的人”。 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耳朵里同时捕捉到了裴文勋的自言自语。 “劈里啪啦——”是桌面被一键清理的巨响。 “西巴!灯又灭了!岸本是吃白饭的吗!喊的维修工还不来吗!你们日本人常常说着工匠精神,瞧瞧装的电路那么快老化!今天被一个蠢蛋闯进工作室就够糟心的!难道我还要在门口守好几天?” 期间夹杂者几句韩语,大概是骂人的话。 随后他给口中叫岸本的家伙打了电话,再三催促让维修工上门。 “没电的话,二阶堂的那些标本要腐烂了。呵,二阶堂不会死了吧,太好笑了,没有食物来源的话,我只能肢解你的标本了……” 裴文勋在屋里原地打转,口中念念有词。日,韩,美三国语言交替出现,似乎因为焦虑,语言系统都有些混乱。 诸伏景光大致理解了他所说的,打字手势一顿,陷入了沉思之中。 标本?他也提到了标本。说的是将真人制成标本吗? 所寻找的有了踪迹,不可能就此放过。 诸伏景光立刻给松田阵平打了电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51章 维修 “砰——” 审讯室的哀嚎被一声枪响终结。铁门应声打开,琴酒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衣角划出了一道冷冽的风。 “大哥,boss来的电话。”伏特加恭恭敬敬地将手机递上。为了不打断审讯过程,进门前他会将手机交给伏特加保管。 的确该来电话了,琴酒想。 “gin,你最近闹的动静很大啊!”接过电话,boss苍老的声音慢悠悠落入琴酒耳中。 这就算大吗?他的血液还没停止沸腾,怒气还没有完全消散。 “抓一些讨人厌的老鼠罢了。置之不顾的话,总有一天会溜进粮仓。怎么,boss,是朗姆又让您来敲打我吗?” “你倒是清楚,处理一些该处理的就得了,别搞太过分。组织还是需要干活的人。” “我明白。”琴酒点燃一根烟,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香烟滤嘴的表层。袅袅烟雾升起,即使朦胧了脸庞,也无法读出太多的恭敬。 “还有苏格兰,听说这次伤得很重啊。组织那么多人,偏要带他出去,他是我看重的人你明白吗,gin,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越界了的后果你也不想经历吧。”boss没有对琴酒自作主张的行为做出惩罚,但是话里话外都在警告他,苏格兰很重要,他动不得。 为什么短短几个月,boss就对苏格兰那么重视呢? 其实从一开始把苏格兰带到boss面前,boss的态度就很奇怪。见面说了些话就直接赐给了苏格兰代号,他不相信boss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反而有种错觉,boss似乎是故意想用这个代号留下苏格兰。 代号成员有钱有权,也有极大的自由,没有多少人会拒绝这种诱惑。后来boss也让琴酒找人监视苏格兰的一举一动,并让其成为琴酒的搭档。每周,琴酒和那些监视人员都会呈上一份观察报告。 有一天结束报告后,boss对琴酒喃喃说了一句:“看来,他真是来自平行世界的。第一阶段成功了呀……”接着就停下了监视,反而更多地让苏格兰去研究所协助什么狗屁实验。 “gin,今天让苏格兰回日本。”boss的话打断了琴酒的思考。 “他还昏迷着。”琴酒皱了皱眉。 “直接私人飞机运回来吧,送去东京的研究所检查。国外总是没有国内安全。你差不多也可以回来了,招点新人……” 飞机降落的那天晚上,天空飘着小雨。从飞机转移到车上的过程中,夹着寒气的雨丝有几滴坠到了苏格兰的脸上。苏格兰浓密的睫毛抖动了一下,似乎无法适从气温的剧变,在轻微的颤动后“唰”地睁开了眼。 天上乌云密布,寒风冷冽地吹着,而苏格兰无法躲避雨丝的洗礼。 从醒后的迷蒙到观察周围,脑子里第一个跳出的想法便是,琴酒该不会直接把他扔在西班牙的街头不管了吧?那真该死! 不过,滚轮的巨大噪音在他耳边萦绕,身子也在不平的道路上颠簸。苏格兰转而确定他是躺在移动床上。耳边还有飞机起落的轰鸣声。 醒得不是时候,他猜自己大概是在转移的路上。 没有了眼皮的阻碍,雨滴砸进了晶状体。苏格兰不适地眨了眨眼,起皮的嘴唇也抿了抿唇尖滚动的雨珠。 他不喜欢处在被动状态。 于是,他有了动作。手摸索着,从裹紧了的被子里伸出,抓住了左边推车人的手背。那人见了鬼一般惊叫出声,将苏格兰的手甩了回去,人也离开了推床。 床下滚轮在湿滑的路面打滑,旋转着飘移到了另一个方向,直至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按在了原地。 “醒了?”烟熏的粗粝嗓音让苏格兰额头跳了跳。 视线由下而上,熟悉的黑色大衣上,可见线条锋利的下颌,一头银发沾满了水汽,紧贴着衣服。他微微垂眼,绿眸只会比雨更冷。 哎,琴酒你在啊?我说你不打伞能不能给我挡挡,我是个病人哎!还有,为什么不等我醒了再转移?是国外打仗了还是有人逼着你这样做了? 是这样吗? 苏格兰心思一转,艰难地用缺水的干哑嗓子问出醒后的第一句话:“去哪?” * “去二阶堂的私人美术馆。”松田阵平换了一身专业的维修工作服,头戴安全帽,并背上了自己的工具箱。 替人维修这工作松田阵平以前大学兼职也做过,虽然一个美术馆的电路庞大复杂,但是一段一段检修总会检查去问题所在。 哦,忘了,他不是去维修的,而是替诸伏打掩护的。 松田阵平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小阵平,让我也去吧,这么大一间美术馆,派两个维修工也合理吧,我又不是不会!” 萩原研二倒坐在椅子上,头靠着椅子背,一双大长腿支在地上,前后晃动着椅子。 “你今晚不是要值班吗?” “哦,我刚刚和隔壁的荣仓酱换班啦!他回了我一个ok!”萩原研二得意地晃了晃手机。 信息就发出在松田阵平换衣的过程中。不得不说他人缘好到大家觉得帮他一个忙只是小事而已。 松田阵平又无奈从衣柜里翻出了另一件崭新的工作服。那时候店长发的第一套深蓝色工作服太大了,就又送了他第二套。第一套就一直埋在衣柜底,没有用武之地。 “好哎!新人电工萩原研二向松田前辈报道!” 衣服大小正合适,萩原研二换完衣服笑嘻嘻地向松田阵平敬了个礼。 晚上7点,到了美术馆的闭馆时间。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礼貌地敲了敲玻璃门,随后推门进来。裴文勋口中的岸本正在打扫前厅。 “你好,是您报的电路维修吗?” “啊,对!”年轻的岸本天希拄着扫把看向他们,神情怔了怔。 “我记得打维修电话时你们公司是给我们排到后天晚上?” “因为我们效率比较高,主管就把这单提前分配给我们啦!放心吧,我们会完美帮您解决问题的!”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比了一个wink。在他的美貌加甜言蜜语攻势下,岸本没有过多怀疑,晕乎乎将两人带到了里面。 “裴老师,维修工来了。”她在黑色幕布前停下了,礼貌地朝里面喊话。 不多时,裴文勋从帘子里钻了出来,目光直直地打量两人。他比松田他们要矮一个头,身高的差距让他略微有些不爽。 “怎么来了两个人?” “美术馆那么大,两个人分头行动才能更快找到问题呀!”萩原研二回复道。松田阵平不会说话,在与人对话时他只要不言不语跟着自家幼驯染点头,就不会搞砸一些事。 裴文勋有些犹豫。一方面他不可能同时盯着两人,万一另一个人做了手脚不一定能发现。另一方面那个紫色眼睛的的确说到他心里了,工作室那里的电路再时断时续的话,二阶堂制作的标本就会腐烂。 恒温箱里的东西会变得活跃,他也要忙活得更多。 反正他们两个不可能活着出去。 “行,你们要从哪里开始?”他脸上挤出了和善的笑容,这一笑倒把眼睛笑没了,看起来有些滑稽。 “带我去配电室吧。你带他去有问题的地方看看。”松田阵平说。 裴文勋让岸本天希带着松田阵平往配电室去,自己则领着萩原研二往那个标着禁止入内的展厅里走。 展厅的电闸门失灵了无法拉下来,所以当时被诸伏景光闯了进去。萩原研二进门时同样看到了门口一堆奇怪的石像。 他打开笔记记录着故障点,也假装尝试解决。 查不出什么问题,继续跟着裴文勋走,前方忽闪忽闪的灯光让下方的艺术品更为诡异。 话说回来,这些可以称得上是艺术品吗? 像是人间邪典般降落人世,无知的人类却以为是上天的恩赐,狂热地拥护某样不可说的东西。 他们走到了某扇密码门前。裴文勋的神情变得严肃,要求萩原研二转过去背对着门。 萩原研二的手插进了上衣口袋,噙着笑意点了点头。转过身,笑容消失,等开门声“滴——”响起,他的手在手机键盘上飞速盲打了一串文字。 诸伏景光早在岸本天希带着松田阵平去配电室的路上就收到行动指令溜进了美术馆。他悄无声息地跟在裴文勋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可以听得到说话声,又不至于被发现。 “对了,如果我同事要检查配电室那边的问题,可能会试着关掉总闸和分闸。”萩原研二还没踏进密码门里,他突然开口给裴文勋打了个预警。 “你说什么?” 还没代裴文勋反应过来,刹那间,整个美术馆的灯全灭了,其余用电设施也全都断电,包括眼前的密码门。 此门之笨重非人力可以推动,断电后就卡在了原地,保持了打开的状态。 “阿西吧!你们怎么可以不提前告知呢?我里面还有很重要的东西!” 一片黑暗之中,裴文勋的怒吼尤为刺耳。 “嘛嘛~别着急!”萩原研二拍了拍裴文勋的肩膀。“检修都需要这样的呀!要不你直接跟我同事通话,这样能确保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必须说清楚了!你打电话给他!” 裤脚处传来了拉扯感,萩原研二知晓诸伏景光混进来了。 他按亮了手机,随即拨通了小阵平的电话。沟通完毕,灯光重新恢复了照明。电源重启,屋内通风系统“嗡嗡”运转,有些仪器运转时则发出了低频轰鸣声。 但是屋里还是有一股难闻的异香。裴文勋久居屋内,自然嗅觉失灵,习惯了这股味道,但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没有,进屋的那一刻两人几乎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等灯光亮起,两人的视线看向这间屋子隐藏的秘密。 虽然心中早有推断,两人还是禁不住瞳孔骤缩,同时心里涌起了极大的愤怒。 “这些是什么?”萩原研二的声音难掩震惊,带着剧烈的颤抖。 他想转身逃跑,身后的大门却已紧紧关闭,不留一丝缝隙。 第52章 尸体 “这只是些蜡像而已。你害怕什么?”裴文勋回头睨视,黑压压的眼珠似乎渗出了血。 仔细一看,原来是红血丝。 “蜡像也需要冷气保存吗?”萩原研二无法再做出嬉笑的表情,装出的害怕下怒气在积蓄。 “你懂什么?你知道蜡像是怎么制作的吗?不懂就不要随便怀疑!” 偌大的空间里,左右两边像是展览一般整整齐齐排列着圆柱形的透明容器,一具具人体几乎赤身裸体摆出了各种造型。冷气从柱体底部上涌,布满整个空间,给人体造了一层朦胧的白纱。 萩原研二咬了咬牙,手指在口袋里攥成了拳头,心想,不要把他当作白痴。 雕塑或者蜡像只要经过风干便能凝固,哪里需要冷却!当年他也是为了和艺术系的小姐姐们有话题聊,亲自去跟着学过。虽然雕刻出来的小阵平手办被本人嫌弃了,但里面的步骤是真真切切了解过的。 “就是这几台容器启动不了,你看看是什么问题。”裴文勋领着萩原研二走了一圈,在最后一个容器前停了下来。 “不要乱碰,不要乱看。这些仪器很贵重,损坏了你赔不起。” 萩原研二没有多言,只淡淡应了声“嗯”。因为他发现面前容器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安达明穗。这是他们第一个怀疑对象,失踪于8月24日。 才20岁的年轻女孩与二阶堂优人有过一段秘密恋情,留下的照片里女孩眉梢和嘴角都洋溢着幸福。 可现在她紧闭着双眼,双手握着脖子上缠绕的植物,神情痛苦,像被折磨而死。她的胸口开了大洞,洞口处被嫩绿色的细枝条堵满,此刻枝条仍像爆米花一样往外膨胀,它们往四肢延伸,往腰肢处缠绕,一圈又一圈,像是给人体织了一套绿色的连体衣。可是还没停止。 菟丝子明明只寄生在植物上,为什么能从人体内爬出?它吸取着人体的养分,把宿主越缠越紧,无法呼吸。安达明穗甚至是活活窒息死的。 失去了冷冻效果,安达明穗的肌肤上涌现了紫红色的尸斑,贴在骨骼上的那层皮缺失了水分,渐渐变得干瘪。 萩原研二将一切收入眼底,麻木地拿着试电笔测试插座上的电。 诸伏景光在角落里隐隐有些担心。他不像萩原直面这些尸体,受到的冲击比较小,但也无法原谅二阶堂优人,以及不知在其中起什么作用的裴文勋。 裴文勋是知情的,且看不出厌恶反感的表情,那两人必然是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诸伏景光默默发了短信给松田阵平,交代了他们这里的情况。 但松田阵平却像失联了一般没有回复。 怎么回事? 房间里的灯光从方才一直在闪烁,时明时暗。骤然间,有一排灯全部暗了下来。 “刺啦——”配电室里的电表被一拳打下,串在一起的电线大概是发生了偏移造成了短路,火星瞬间嘣了出来,聚在一起燃起了火。 松田阵平侧目观察火情,抬起手掌想要停止这场打斗。岸本天希依旧没有停止动作,伸直一条长腿踢向松田阵平的头颅。措手不及的背后袭击让松田阵平脸部,身上负了好几处伤,岸本天希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虽然打法狠辣,手里还持着匕首,但力气毕竟没松田阵平大,缠斗几分钟后,落下的拳头自然打到了松田背后的电器零件上。 “喂!先休战!不能让火烧起来啊,都是电会爆炸的!”松田阵平感觉背后热腾腾的,岸本天希在不断把他往着火的地方逼。 松田阵平也顾不上手下留情,握着岸本天希的手腕用力往外一扭,匕首应声掉地,然后把人抵在靠门的墙上。 他喘着气近距离看着岸本天希,“你想要整个配电室烧起来吗?那你们美术馆的电路彻底没救了,那个大叔会怎样?他很看重里面的东西吧?你会是什么结果?你清楚吗?” 汗流到了眼里,松田阵平的额发湿成了一缕一缕。但那双眼睛在火光的映射下坚定而锐利。 岸本天希怔在了原地。 为什么对一个想要杀了他的人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并且帮她分析后果呢? 她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 因为有求于人,岸本天希帮裴文勋处理过很多人。她原本也是看到尸体会恶心呕吐的人,但是现在能杀了人后还面不改色肢解尸体。 接到了不能让此人活着离开美术馆的命令,她便在卷发男人专心看着电箱的时刻拔刀袭击。一刀躲过,再次出手,她完全沉浸于如何杀了眼前人的想法中而忘记顾及周围的环境。 如今苏醒过来,她害怕地瑟瑟发抖。 “该怎么办?不能着火!不能没有电……” “听我说,去把灭火器找来,我会负责把火灭了。”松田阵平把手搭在岸本天希的肩膀上,劝她冷静,然后把人往门外一推。 在岸本天希不在的几分钟,他拿出了手机读了诸伏景光发来的消息,随即决定灭完火就和他们汇合。 * 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同时听到一声惨叫。 在配电室起火导致他们所在的屋子里一排灯全灭后,裴文勋低声咒骂了一句,转身进了里面的房间。 诸伏景光趁机靠近了萩原研二。 “一共32个人,都是与二阶堂接触过后失踪的人员。这个裴文勋还一脸毫不在意编谎话骗我。他绝对也不是什么好人。”萩原研二愤愤说道。 “不止如此,那位岸本小姐对松田动手了,他们没想让你们活着出去。” “可恶的家伙!” 尖叫声是从这时候发出的,凄厉而持续不断。 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一齐看向里侧的房间。他们没有犹豫,立刻奔向那里。 门被反锁着,而且他们能感受到裴文勋正在试图开锁。但是这个锁是三连锁,结构复杂,难以一下子打开。 裴文勋抖抖嗦嗦摸上了手,又不知什么原因叫着离开,仿佛是被猛兽拖走了。 “我来。”诸伏景光直接掏出了手枪,利落地射出三颗子弹击穿锁眼。 两人推门而进,随即被裴文勋失去的下半身吓了一跳。 深绿色的和服下,裴文勋的裤管里空空荡荡的,鲜血从不远处蔓延开来,拖曳出一条长长的血迹。血迹一直延伸到门口,但如今男人趴的地方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他还在拼尽全力用两肘艰难地往门口挪动。但是失去下半身的痛苦又让他每一步挪得非常艰难。 “救我……”裴文勋伸出一只手向他们祈求。 “你究竟被什么东西袭击了?”萩原研二开口询问。 “圣……” “你别说话了。萩原赶紧报警。”诸伏景光脱掉身上的外套敷在裴文勋的下半身,绕一圈后用袖子紧紧绑牢,以此降低血液流出的速度。 细心观察的诸伏景光注意到裴文勋衣摆下有东西在游窜,速度很快。 他蹲下身说了一句“冒犯”,随后解开男人的衣带,一层接着一层拨开。 被啃噬得血肉模糊的腰部,几乎多数器官都有破损。而那游动的东西像老鼠一样溜到了背部,诸伏景光再次翻转裴文勋的身体,手迅速拍到那团凸起。 柔软却凹凸不平,与下午无意间碰到裴文勋腰部的那团软肉触感一样。 原来不是错觉,这团肉会移动! 诸伏景光僵在原地盯着衣衫内鼓起的一团,思维停滞了三秒。 这是什么?类似电视里放的那种寄生虫?吸食人的营养为生?不对,现在是直接反噬咬了主人!而且被咬断的双腿去哪里了?不会直接被这团东西消化吸收了吧! 诸伏景光不动,肉团也不移动,但是它扎下身体开始进食了,一口咬下,几近昏迷的裴文勋又叫唤了一声。 “你说什么?”诸伏景光凑近身子贴近他的嘴巴。 “把肉给它……它饿了……” “肉?什么肉?” 诸伏景光左右环视,看到角落里放着一个大型冰柜。 “我去拿。”萩原研二打完电话走了过去。 然而当他拉开冰柜后,又被惊得连退3步。 “你说的肉是人肉吗?”萩原研二咬牙切齿地对裴文勋说道。 只见冰柜里堆满了肢体,躯干,头颅等。一整具尸体被切割成好几快,连内脏器官都被掏出来单独放置。 看了一眼,萩原研二立马把冰柜门重新关住,心里不住地翻涌上恶心感。 拿人肉喂食?还不如你自己献身!他很想那么说,但是这个人不能这么简单死去,必须要从他嘴里挖出所有恶行! 诸伏景光似乎也明白他的顾虑,冲他点了点头。直接悄无声息地掏出枪。 ——近距离,枪快你快? 单手托枪,瞄准,按下扳机。 在他擅长的领域里,他自信他的枪更快。 子弹飞速旋转,肉团似有察觉,往上移动了一步,却被子弹钉在了背上,“哗啦啦”流出一滩脓血。 裴文勋也跟着吐了一口血,不住嚎叫。 诸伏景光从大腿处拔出匕首,割下裴文勋衣服上的布条塞到他的嘴里。 “这痛该你受着!” 他冷静自若,戴上从这件屋子里搜出的橡胶手套和口罩后,先用匕首小心割开子弹周边的衣服。那团凸起已经瘪下去无法移动,但撕开黏着的布条后发现它存在于肌肤之下,已经和裴文勋的皮肉融为一体。 肉团一鼓一陷,似乎还没有死透,还在从裴文勋身上吸取营养。诸伏景光当机立断剜出这团奄奄一息的肉球。至少分离裴文勋还有一丝活路,任由着团东西吸附在裴文勋的背上,他只会死得更快。 “萩原,帮我找一个瓶子。”当他快要挑出这块肉时,冲着一旁一脸复杂看着的萩原喊了一声。 肉块掉进了一个方形的透明容器。它像蛆一样蠕动着,还在罐子里翻腾。片刻后,美术馆前被救护车和警车包围。警察在美术馆前围了一圈警戒线,不准无关人士进入。 松田阵平和伊达航压着几个可疑分子上了警车。原来说要进美术馆的松田阵平一直没来的原因是因为他和刚下班的伊达航在美术馆外看到几个大汉拿着刀枪,便留在原地打趴了他们。 四人没有详细的交流,却配合默契。不过如此鲁莽且没有得到批准的私下行动还是在做笔录的时候得到了搜查一课目暮警官的批评。 松田阵平不服气道:“我们可是勘破了一桩大案!不应该给我们表彰吗?” “一码归一码!我说你们两个**处理班的,一个组织犯罪对策部的!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了吗?是不是给你们安排的任务不够多?” “目暮警官,我们都是在自己空余时间去调查的!一点也没有占用工作时间!一点都没有!”松田阵平气鼓鼓说道。 “求求目暮警官跟我们上级说说好话吧!”萩原研二也跟着合掌请求。 “求求了!” 一时间,四个刚毕业的小子一同嬉笑着为自己求情。似乎这样就能暂时遗忘那32具尸体被杀害的沉重感。 这个夜晚的询问室格外热闹,但是阴霾已经来到了东京的上空,这也许是开始。 第53章 猜想 二阶堂优人的私人美术馆里藏着32具尸体经媒体报道后,全国哗然。 震惊的,质疑的,怒骂的声音纷至沓来。 一些人刚为二阶堂优人的失踪感到惋惜,又怎么相信是二阶堂杀了人呢?足足32具,把他们做成标本自我欣赏,他回国后几乎每年会杀8-9人,是多么可怕的数字! 他明明是幼年就展露艺术天赋,成年后仍然能力出众的优秀青年,许多家庭都把他当作榜样教育自家孩子,一时怎么能接受他成为杀人犯? “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你看他本人都失踪了,说不定也被害了,他不会是某些人的替罪羊吧?” “你以为他背后的二阶堂集团是吃素的?他们都压不下这件事,估计是真的!” “不是说他把美术馆甩手给了他的同学经营吗?听说是个韩国人,要我说韩国棒子心眼多,给咱们人使坏不是不可能!就算报纸上给这人眼睛打码了,我也能看出这人贼眉鼠眼,不安好心!” “我还是相信警察!” 大街小巷,街里邻坊到处都在讨论这件事,大家各执一词,都有自己的想法。 “砰——” 此时,目暮警官的桌面上,一只镶嵌着珍珠的毛绒包包被重重砸了上去。 “为什么不提前告知我儿子美术馆这件事?”二阶堂优人的母亲把手撑在目暮警官的桌面,愤怒质问。 “二阶堂夫人,不是我不告知,此事太过恶劣,发现当日就瞒不住了!所以……”目暮警官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举着双手讪笑。 “一群废物!”谈话间,二阶堂夫人接打了好几个电话。她急着让媒体操控社会舆论,模糊二阶堂优人的犯罪形象。 “优人不可能杀人,你们再好好调查。而且至今为止,你们都没给我优人是生是死,到底在哪里一个交代!你不怕我向上面告你怠慢渎职,官位不保?” 二阶堂夫人展现出商人的阴险手段,低声威胁着目暮十三。 而目暮十三像是没听懂二阶堂夫人的言外之意,呵呵一笑:“如果二阶堂优人真的是罪犯,不论是生是死,我们不会放弃追踪他的!” “你!”二阶堂夫人气得身体在颤抖,她还想说些什么,手机又来了电话。 “你如果不懂我的意思,那我会让懂我意思的人出面。”她丢下这句话,踩着高跟鞋出门接电话。 目暮十三站得笔直,笑容都笑僵了,直到二阶堂夫人离开他的视野才卸了全身的力量瘫倒在椅子上。 他是真的不想和这些财团打交道,动不动威胁恐吓。事情变成这样谁会想到?他曾经也很欣赏二阶堂这个后辈啊! * “什么?裴文勋死了?”接到伊达航的电话,诸伏景光直接从工位上站了起来。 离下班还有几分钟,他跟同事打了声招呼,拎起外套离开了办公室。 裴文勋的确伤得很重,做完截肢手术后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没有醒来,但是医生说他求生意志很强苏醒的概率很大,或许1个月,2个月能醒来。按道理搜查一课会派人轮流照看,怎么会死得那么突然? 赶到医院,尸体已经停在太平间。警方还在和医院交涉。 媒体和好奇的群众被拦到远处,而穿着警服的诸伏景光没受到阻拦。他翻过警戒线混进去,戴上手套很自然地走到尸体旁边翻开白布。 照看尸体的年轻人还以为他是搜查一课的某个前辈,任他上前翻看了尸体的伤口。那些年轻警察还围上来问他该如何处置。 诸伏景光摸了摸下巴长的青色胡渣,心想难道自己已经那么显老吗?上班和几个案件搅合在一起,他不止睡眠时间少了,出门也总是忘了收拾自己,不修边幅。快过年了,近期该好好调整一下了。 回到裴文勋的死亡上,诸伏景光原本猜测会不会是那个奇怪的肉瘤所引发的后遗症。但是翻过背上他割下肉瘤的位置,那里的伤口并没有发炎腐烂。 “查出来了,有个护士承认是她不小心把吊瓶的注射速度调到最快,导致裴文勋心脏衰竭死亡的!” 伊达航从门外走来,“现在把尸体送到科警研做尸检。”他在一众同期中沉着可靠,隐隐有带头领导的趋势。 “你是说这是医疗事故?”诸伏景光不太相信。 “看监控这段时间只有这个护士进出,是她动手无疑。不过,也存在别人指使的可能。具体情况等我们这几天的调查吧!” 伊达航拍了拍诸伏景光的肩膀,凑在他耳边悄声说:“你和萩原形容的那个肉瘤吃人事件实在超出常理,我向上汇报后被批了一顿。所以二阶堂优人是被这种东西吞噬的猜测近期是不可能被承认的。” “我现在怀疑裴文勋养了不止一个这种东西。那个房间里有一个冰柜大小的恒温柜,我们进去时,那个柜子打开了,里面还残留着血迹。另一个冰柜里放着那么多残肢,很有可能投喂的不止是裴文勋身上的,冰柜里也有吧。如果这种东西去祸害他人该怎么办?” “我知道,我也不希望这种事发生。但是警方的能力是有限的,长官pass掉这个猜想,必然不会把警力浪费在这个方向……”伊达航捏了捏鼻梁,疲惫令他苍老了几分。 他也只能在好友面前展现自己的无力。被规则和人情裹挟的他们很多时候没有大声说话,自由决定行动的权力。 “班长,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也是警察呀!”诸伏景光同样拍了拍伊达航的肩膀。 也正因为是警察,看到了就不能忽视不管了呀! …… “喂,新人啊,没见过。”苏格兰将喝完的可乐罐一捏,下落时脚尖上顶,捏扁的可乐罐直接砸到了站在门边等候的女子。 女子黑发齐耳,戴着灰色帽子,又身穿一身黑色运动装,看上去要和黑夜融为一体了。她站在酒吧后门口低垂着头,手上提着一只银灰色拉杆箱,被砸到也只是挪动了一小步。 一旁的伏特加投来一言难尽的眼神。 “苏格兰,你跟谁学的调戏?太low了吧!” 刚从研究所出来的苏格兰裹着白色羽绒服,下巴缩进领口里,只露出蓝汪汪的猫眼,像个糯米团子,行为却嚣张跋扈,跟街头的混混似的。 闻言,他眨了眨眼,一脚踹到伏特加的屁股上。 “你管我?” 他翻了一个白眼。 他受了重伤后整整在研究所呆了一个月,好不容易可以出门,琴酒却让伏特加看着他。为此伏特加特地拿了一件白色羽绒服往他仅有的实验服外一裹,逃跑都在人群中显眼许多。 结果还没把他接到自己的大别墅,琴酒就半路把伏特加叫去开车,连带着自己也被带了过来。 “你怎么不说话呀,叫什么名字?” 苏格兰走近了几步,弯下腰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子。头发是刚刚棕色染成黑色的,贴近有浓郁的化学药剂味道,脸上画了故意扮丑的妆容,站姿是经过训练的战斗姿态。 当苏格兰把手搭在女子肩上,她下意识要伸手拍开,脚跟随之旋转,估计下一个动作便是肘击。但所有本能都被她制止住了,做到一半后又收了回来。 方才坐在保时捷上等琴酒时他就注意到这个女子不太寻常。 这个酒吧是某个普通成员的据点。女老板是酒吧一枝花,私下会散布一些组织的招人信息。有门道得知消息的便会来此面试。 看女子的装扮,很像是组织的清道夫。箱子里装着清除血迹之类的药剂,以及方便搬运和打扫现场的工具。 但是女子很少做清道夫吧,这是个体力活,技术含量不高,拿到的报酬也不多。她明明打斗的能力不错,为什么不选择做打手之类报酬更高的呢? 所以他放弃在车里继续等待,迎着寒风走到了酒吧的后门。 苏格兰的手伸到女子的帽檐上,而对方抬起手使着劲不让苏格兰拿走。 两人较着劲僵持着,门边突然传来酒吧老板的调侃:“苏格兰大人,别逗我家新人了,她是个哑巴,也不喜欢见人,不过力气大,能吃苦,活干得不错。您就是喜欢,我也不让给你!” 靠着门框喝酒的女人有着一头浅棕色的大波浪,着一袭酒红色鱼尾长裙,肩披白色貂毛。大冬天还露着锁骨,手不离酒喝得微醺,真是美艳动人。 “原来如此。君子不夺人所爱,我啊更喜欢会说话逗我开心的美人!” 苏格兰放下了手,直起了身子,像是对她失去了兴趣。 “可惜了,如此寒夜,还想请你进去喝一杯。” 女子摇了摇头又朝苏格兰鞠躬表示谢意。 “哈~我骗你的。”苏格兰一本正经补充道。 酒吧女老板凯瑟琳扬起手捂着嘴“咯咯”笑出了声。 要说温柔,苏格兰绝对可以装出来,毕竟组织多数人对他的印象便是日常友善温和,凶狠时杀人不眨眼。但是和人调情时他就看上去很敷衍。 这方面苏格兰要学习的路还长着呢! 琴酒出来了。 他的目光一碰到苏格兰就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伏特加,你把他带来干什么?嫌任务太简单来给我们上强度?” 苏格兰适时露出了乖巧的笑容。 毕竟现在他是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跑两步就喘的废物。只不过2天后要新年了,全年无休的研究员们到了这段时间也会放个小长假,苏格兰无处可待,只能被提溜出来随便转转。 “不是大哥你说,让我看紧苏格兰吗?我要给大哥开车,只能把他一起带过来了,这不对吗?”伏特加犹疑地问出了声。他害怕又猜错大哥的心思了。 “那是不是你中枪了还不忘把他抗在肩上?毕竟你得寸步不离地看紧他呀!”琴酒无语地笑了。 “gin,你说笑了。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伏特加对我那么关心,但是,严格说来把我抗在肩上,我的伤口容易崩开。所以婉拒哈!” “谁想抗你了?要抗也只给大哥抗!”伏特加愤愤回道。 琴酒冷气放得更足了,冷刀子向苏格兰和伏特加纷至射来。 “凯瑟琳,你看着苏格兰,给他点事做,但是别让他乱跑,不行就锁着他,这是boss的命令!”他转身吩咐凯瑟琳。 在琴酒面前只想当透明人的凯瑟琳无奈点了点头,她哪敢这样对待苏格兰,日后被报复了怎么办?尤其是从她这个角度看到苏格兰对她隐秘一笑,头都大了。 果然,琴酒离开后的一小时不到,苏格兰就消失了。 第54章 归巢 人是晚上7点关屋子里的,好吃好喝供上的,还找了一个陪聊甜心。走之前苏格兰很礼貌地说可以把他的手锁住,他不会逃跑的,凯瑟琳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结果这小子不仅是个开锁王,还把陪聊对象聊到腹泻,不是人家大美女你直接下泻药让她久蹲厕所,你趁机逃跑,你是人吗苏格兰? 还有,你到底从哪个员工里顺手偷的泻药!!!干脆别当杀手了,当大盗吧! 对此苏格兰表示:别问,哥年轻时经历太多。在异国为了逃脱追杀时,当过乞丐,做过小偷,还观察过他们的乞讨偷窃技巧,主打一个好学。甚至还鼓动流浪汉团结抗议,阻拦追杀自己的条子。 8点多,换了一身暗色衣服的苏格兰戴上兜帽与口罩走在街头。道路两旁挂上了白色的纸灯笼,公园里有人开始搭建庙会集市,热热闹闹。超市商场也都挤满了采购年货的人们,一家老小洋溢着笑容。 手机在跳海的时候丢失了,给景光打的唯一一个电话也是借的别人的手机。醒后他让琴酒重新买了一个手机。手机卡插入,信息全无。他没主动给景光打电话,景光也不会打电话或者发消息给他。只是偶尔忍不住的时候,只言片语会夹杂在伪装成垃圾广告的短信之中。 特殊时期,如果说错一个字被发现,很容易暴露双方身份。 不过之前差点被发现了易容的身份。因为人皮面具防水效果太好,入水下雨都没变化,就是透气性差了点。戴太久了,脸上闷出了痘,迫不得已只能摘掉面具治疗。 琴酒那天突然来实验室,吓得雪莉立马用绷带给他头部包了几层,只露出两只眼睛。 “你这包扎技术……”看得出琴酒很嫌弃雪莉过于着急的成果。 “怎么,包严实就行。”雪莉扯了一堆过敏不能见光的理由,让琴酒相信为什么他脸上还绑着绷带。 总之,在新的面具做出来前,他一直是绷带突脸的诡异形象。 妈耶,现在摸着自己的原生脸都有点不敢认了。还真以为自己毁容了。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警视厅附近。即使是快过年了,该加班的还是得加班,而且过年作奸犯科的案件发生频率更高。苏格兰无意识瞟过远处一家居酒屋,竟从那半遮的帘子里看到2张熟悉的面孔。 苏格兰不敢相信,接连撞开几个人闯过马路,如一只归巢的小鸟飞奔到了斜对面。可接近了反而不敢靠近,只敢躲在一颗树后暗中窥视。 他没有看错。是景光,还有,他的哥哥诸伏高明。 两人隔着桌子面对面坐着,桌上摆放的是快要吃完的大阪烧,还有一些章鱼丸子和烧鸟小食。屋里开着暖气,两人都脱了外套放在一旁,家人小聚时他们明显比平日里放松许多,背脊微微歪曲着靠在椅背,但坐姿依旧很规整,衬衫纽扣扣得严严实实,看上去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没过多久,两人结束了晚餐,似乎还没有回家的意图,漫步着一起走向更远处的超市。走的方向正好是苏格兰躲避的位置。他见此慌里慌张绕着树干转了半圈,视线余角看到两人并没有察觉地经过,呼出一口气,背靠着树发了会呆。 他们兄弟见面,自己出现会很尴尬吧!虽然他也很想念哥哥,但是这个世界的高明哥和他那个世界的应该是两个人吧。 在他的世界里,当他知道自己的家人被杀害时,哥哥已经从警校毕业,不过还没等他回长野任职,哥哥便收到了凶手伏诛的消息。回到家乡任职的确是他考入大学后一直以来的想法,但哥哥也在警校交到了许多好友,考虑再三后他决定留在东京任职。 或许还有一个原因,哥哥想要找失踪的他。他在父母死后失踪,哥哥肯定找了他很多年。外守一是死在东京的,收到他寄给哥哥的信也是来自东京的邮局,那么高明哥认为他活着,并且生活在东京的概率很大。 他曾偷偷去当时寄信的邮局看过,那里囤了许多哥哥寄给他的信,因为不知道地址,信的终点只能在那里。 苏格兰不敢打开看,因为他怕看了会忍不住与哥哥相认。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不是哥哥记忆中的模样。相认没有好处,只会把哥哥拉入危险之中。 不过他当时已经立了遗嘱,那些洗干净的钱会在他死后留给哥哥,如果哥哥不要就捐给福利院。 这个时候他想起哥哥,心脏又酸又痛。苏格兰垂下头,举起的手握成拳抵住自己的心脏。 ——哥哥,知道我死亡后,不要悲伤!你的弟弟现在过得很好,比之前过得开心,所以你啊,也要过得幸福啊!未来请好好守护你的新家人,你的孩子一定会为爸爸是个优秀的警察而骄傲! 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但是他也渴望看到景光和他哥哥相处的画面。 苏格兰拉了一下兜帽,快步跟了上去。 进了超市,人就像跟你玩捉迷藏一样,在货架之间穿行,时而出现时而消失。苏格兰垫着脚看两人越走越远,在等待和继续跟上去徘徊了2秒,果断选择拉着推车跟在他们后面。 即使超市里亮堂堂的,但在货架和人流的遮掩下,他觉得不会被发现。 但有时候他低估了自己和景光的默契。 比如他刚要露出身影拉近距离,景光忽然回头拿起了另一样东西比较。苏格兰倒吸一口气急忙缩回。又比如隔着几个货架,算好时间差不多他们应该离开了,结果他们差点同时从一个方向出来。苏格兰又紧急撤回一只脚和一辆推车。 他像跟屁虫一样踩着两人的脚印,拿起他们刚刚选择的食品同样在购物车里复刻一份。没错,他只是为了更了解景光以及哥哥酱的口味! “蔬果汁?这东西好喝吗?绿油油的看着就没胃口……”苏格兰不理解,但是还是尊重地放了一瓶到车里。 “冰淇淋,ヽ(▽)ノ好耶!冬天吃冰淇淋最爽了!来一份!” “糯米粉?红豆?哦~明白了,是做红豆年糕汤吧!这个没做过,拿去练习一下!” 苏格兰一个人嘀嘀咕咕将东西堆满推车。在他人眼里颇似一个高高瘦瘦的阴暗死宅在进行一个月一次的大采购,买完就不准备出门,直到下个月的采购日到来。 诸伏景光对着盛放饮料的玻璃柜突兀地笑了一声。 诸伏高明看了过来,嘴角也微微上翘了一个弧度。 “是你认识的朋友?” “是一只消失很久才出现的小猫,哥哥你说是不是得偷偷教训一下?” 闻言,诸伏高明惊奇地睁大了眼,眼神上下扫视了自己的弟弟。 他的弟弟好像不知不觉也长成了口是心非的大人啊。语气是恶狠狠的,但是那眼神分明就是又惊又喜,舍不得把视线转移。 “不要把人吓跑了呀。”诸伏高明在心里默默猜测两人的关系。挚友?照顾的小辈? “哥哥,不会的哦。这次得牢牢地抓住他!而且,还想把他带到你面前看看。”诸伏景光将车推向收款处,视线余光还在盯着苏格兰。 “哦?很期待呢。”为了让弟弟更轻松地看着身后的小尾巴,诸伏高明一件一件将推车里的东西往外拿。 苏格兰在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超市的10分钟后才出去结账。拎着两大袋吃食,肩膀受不住牵连到了伤口。 啊啊啊,怎么买那么多!后悔了,他怎么忘记现在的自己是个废物! 一屁股墩坐在超市门外的台阶上,摆烂地掏出冰淇淋。不管了,先奖励自己吧!逛街原来也是个体力活! 两道身影晃到了苏格兰的面前,他低着头虔诚地拆着冰淇淋的盖子不予理睬。然而那两道身影不动了,像两座大山挡住了唯一的灯光。 其中一人竟然还伸手夺了他的冰淇淋! “你!” 苏格兰摘下兜帽站起身,微微扬起下巴怒目而视,结果发现自己被抓包了。气焰瞬间一泻千里,他迅速戴回兜帽低头望地装鸵鸟。 “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景光。”苏格兰小声地回应。 可恶!现在的他连跟踪技术都退步了吗?怎么就被发现了?明明他!哦,好像后面有点忘乎所以了!哦不,哥哥酱也在现场,好丢脸啊啊啊啊! 诸伏景光和他面对面站着,背着光的脸颊看不清表情。他摇了摇没收的冰淇淋柔声说道:“累吗?偷偷跟着我?” “还好?” “还好?”诸伏景光重复了苏格兰的回话,喉咙底翻滚出短促的笑声。 “所以准备偷偷离开,今天不打算和我见面?” 诸伏高明后退一步,藏在弟弟的影子下默默吃着瓜。 遇见对方,他的弟弟莫名有点深闺怨妇的味道,这是错觉吗? “没有啊,等会我会去你家找你的!应该……吧!” “应该?那好,我替你做决定吧,现在就一起回去。”诸伏景光把手上的冰淇淋放到哥哥手上,一只手牵住苏格兰的手掌,另一只手将两袋食物轻松提起。 他大步走在前头,苏格兰绊了几步,随后立马调整到了诸伏景光的行走频率,是比影子更像影子的存在。 诸伏高明挑了挑眉,手托着冰淇淋心想,他跟过来的作用大概就是当个隐形人顺手干点活吧。哥哥就是这样用来使唤的。 但是他好像也发现了,这个人应该是小景这段时间的心结了。 第55章 上药 诸伏高明的车子停在停车场。他们是把采购的物品先放在后备箱再回头找苏格兰的。遥遥看着小尾巴光是拎着2袋东西到门口就提不动坐在台阶上,诸伏高明心想这小朋友体力好像不太好。如果不是生病的话,小景应该督促他好好锻炼身体。 而一旁的诸伏景光则是呼吸紊乱了一瞬,恨不得双脚离地飞过去。 为什么会提得那么吃力,明明力气很大,手也很稳,怎么会手抖得厉害?是肩膀受伤了吗,还是伤口影响到胳膊了? 那天电话里就受了重伤,紧接着一个月没收到消息,他虽然可以用工作驱逐思念的情绪,但夜深人静还是辗转反侧。 安慰自己苏格兰也许是在组织里疗伤,联系他会有麻烦。但时间长了也会把人逼疯。前几天他忍不住和哥哥打电话倾诉,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 哥哥会理解他吗?苏格兰会被哥哥接受吗? 所以到最后都没有提起苏格兰的事。结果哥哥似乎察觉到他的心事,今天特意从长野赶来说今年要和他在东京过年。 诸伏景光将波动的情绪按下,跟哥哥打了一个安静的手势,不动声色接近了苏格兰。他知道苏格兰在他和哥哥吃饭的时候就在偷偷看他们了,不知看了多久。经过那颗树他一眼就认出了苏格兰的身影。不当场识破,就是想看看这家伙要躲到什么时候? 终究是他忍不住了,把苏格兰拉到车上,门被重重关上,他从另一个方向上了后座。 “吃冰淇淋吧。”沉默还是需要做哥哥的打破。 诸伏高明端着2盒冰淇淋递到两人面前。杯外水渍纵横,一滴一滴落在白净的手心里。 “两位小朋友,再不吃就要化了哦!” “哥哥,我们不是小朋友了!已经不是爱吃冰淇淋的年纪啦!”诸伏景光小声抱怨了一句,准备接过两杯冰淇淋。 不过,苏格兰先行接过了自己的那杯,还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那就把你的那杯,给那个小朋友。” “不要,是哥哥买的呀!我要跟裕树一起吃!”诸伏景光揽过苏格兰的肩膀,亲密地贴了贴冰淇淋的杯子。 这时,诸伏高明惊奇地发现,这个弟弟格外在意的家伙竟然和小景有着相同的眼睛,光看上半张脸,就像双胞胎一样。 “是叫裕树吗?你跟我家小景长得很像啊!”诸伏高明转回头启动车时忍不住感叹。 “那哥哥你想不想多一个弟弟?”诸伏景光冲哥哥眨了眨眼,他能感受到问出这句话时,手下的肌肉似乎变得僵硬了。 “欸~~”诸伏高明打着方向盘,平稳地开着车。似乎是在思考,他拖长了音,这下,苏格兰更是紧张地心“砰砰”直跳。虽然不说话,只一味挖着冰淇淋,但耳朵已经高高竖起。 “哥哥犹豫了啊,那应该是不想了。”诸伏景光在苏格兰耳旁逗弄道。 “我才不会抢你哥。”苏格兰眉头挑起,也凑到诸伏景光的耳旁用气音偷偷反击。 “不用抢啊,白送你的!” “你不要随便替高明哥做决定!”苏格兰哼哼。 诸伏高明透过后视镜看到两人头挨着头,和小朋友似的叽里咕噜说着悄悄话。 ——小景好像比以前开朗多了啊。是因为找到了凶手解开了心结,还是身边的朋友改变了他吗? 没有说懂事沉稳的小景不好,但是这让诸伏高明想起了父母没去世时小景的样子,天真可爱,没有太多顾忌。 肩上的责任担久了,就放不下了。但他是长子,这些可以由他承受,而小景,可以的话就多为自己着想吧。 诸伏高明唇角两撇胡子微微上扬,“谁说我不想了,如果裕树愿意的话我可以是你的哥哥。只不过我平日里在长野呆的时间比较长,没法多照顾到你……” “没关系的。高明哥,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苏格兰攀上副驾驶的座椅,急匆匆打断他的话证明自己。 苏格兰现在晕乎乎的,以前一直远远观察的人一下子和他那么近,在心里默默念了很多遍的称呼终于有了叫出口的机会,他流畅地喊了出来,没有磕巴。应该不会在对方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下了车,诸伏高明和诸伏景光各自拎着东西上楼。苏格兰想提都被景光赶走。 “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伤没好。你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打好腹稿,把过去一个月经历了什么一五一十告诉我。” 躲不过的审问果然还是来临了,苏格兰抱着头哀嚎了一秒,又瞬间在高明哥面前恢复正经。 整理好食品,并将床褥铺好,诸伏高明先行去洗澡。10几平方的屋子里只剩下一站一坐的两人。 说起来,这是他们确认恋人关系后的第一次见面。隔着一个多月,隔着山与海,思念随着时空无限拉长。 诸伏景光铺完床褥后便坐下,抬头仰望扶着门框的苏格兰。他的视线细细描摹着摘下口罩和兜帽的苏格兰,凝神专注。 和记忆中的一样,又有点不一样。脸颊消瘦了,脸色也有些苍白。这一定是他消失一个月后最好的状态。 “过来。”他拍了拍身边的软垫,又从柜子里取出一个药箱。 “脱吧。”平静的语气像暴风雨来临前乌压压的黑云。 苏格兰侧过身子,选择背对着诸伏景光。拉开黑色外套的拉链,顺滑的“呲溜”声仿佛点燃了空气中的燥热,外套坠地,露出里面纯白色的实验服,隐约可见内里绷带的痕迹。 “继续。” 苏格兰舔了舔嘴唇,似乎是暖气温度调得过高,口干舌燥的,脸颊也止不住升温泛红。 他的双手交叉拉起实验服的衣角,小小抗争了一下:“要不还是等高明哥不在的时候吧。” 卧室的隔音并不好,即使关上了门,也能听见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 “如果你不想让哥哥知道的话,还是干脆点吧。不然我也不知道等会会发生什么?” 毕竟绷带绑太长时间会感染,需要及时更换。诸伏景光自然不会随苏格兰的想法拖延。 而苏格兰也不想因为伤口让高明哥有过多的担心。 交叉的双手有了动作,宽松的衣衫途径双臂,脖颈,额头,滑落在地,展露出了有明显肌肉线条的上身。但是宽厚流畅的背脊被几乎被绷带缠满,从腹部到肩膀,手臂上也没放过。并且有些地方还在渗血,染了红的绷带如雪天绽放的红梅,但欣赏者只想摘下揉碎,还这雪地纯白如初,天地一色。 诸伏景光眼眸沉下,手拿起剪刀减去绷带的扎口。积雪扫去,露出断垣残壁。即使积极复原,也难以回复到昔日完好的景象。 “其实只是后背看上去严重点,被打中了几颗子弹。没事,会好起来的。” 景光的眼神灼得他肌肤发烫。 “不要那么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种话,告诉我整件事吧。” 诸伏景光如今理解为什么苏格兰会一次又一次将他拦在门外。欺瞒、囚禁、质问、避而不谈,苏格兰在用他的方式将他推离危险的漩涡。 他冷静地听着苏格兰断断续续的回忆,手里熟练地帮其清创伤口,涂抹伤药。药物清凉,触及伤口肌肤不自觉会瑟缩躲避。 苏格兰张开腿,双手搭在膝盖上,整个人往前慢慢伏倒。诸伏景光只能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往回揽。 “疼的话就喊出来。” “不疼,嘶——就一点点疼。”苏格兰差点叫出了声。 “太坏了,景光!你怎么可以用力按我伤口啊!” “不记得疼,才会不断受伤!你数数我们见面的日子,你不是受着伤,就是去受伤的路上?很骄傲吗?留下男人的伤疤?” “嗷!嗷!轻点!我记住了!” “转过来!涂前面的!” “你真的要对我那么凶吗?”苏格兰委屈巴巴挪过身子,上挑的眼型硬是被他弯成了下垂的狗狗眼。 他故意挺了挺背,练就的胸肌鼓鼓囊囊地展现在景光眼前,趁着面前人害羞地转移视线,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凑上前“啾”了一口景光的脸颊。 是谁脸颊耳朵都红了?亲人的和被亲的都有。而且主动的那个红色从脸颊一路蔓延到胸膛,不知道还以为是被欺负了。 “你……”点着药膏的手指顿在了空中,诸伏景光至少年长了几岁,不会被少年的小招式哄得头脑空白。 手指落到了苏格兰白皙的胸膛上,轻轻一划,再划。现在受难的反而是苏格兰,他绷紧了肌肉,呼吸急促了起来。 “嘎吱——”浴室的门被拉开了,诸伏高明洗完澡出来了。 “你看?要被发现了?”景光微微一笑,手指继续往下滑,随后一把被苏格兰抓住。 “快一点,求你。” 在似笑非笑的眼神下,清凉的药膏短短几秒就涂遍了腹部和锁骨处的伤口。 但苏格兰只觉得这几秒的时间无限拉长,耳边,脚步声一步一步向卧室临近,擦过伤口的痛感在紧张的氛围下成了隐秘的刺激,大脑皮层的神经元一个个变得活跃。 刚盖上药膏的盖子,门“咚咚咚”被敲响。 诸伏高明还是很注重两位年轻人的隐私,不会突然打开门。 “我洗漱完毕了,请问我方便进来吗?” “哥哥,稍等一下,我马上好。” 诸伏景光拿起干净的绷带,迅速围着几处受伤的地方缠绕。雪又落到了苏格兰的身上,被盖住的枯枝也许在等明年抽根发芽。 缠完绷带后,苏格兰套上了景光的同款睡衣。 他们之间,如同照镜子一般没什么区别,唯一能看出不同的大概是苏格兰没怎么修理过的垂肩长发吧。 “哥哥,进来吧!”景光说。 此时,苏格兰面向着卧室门,而诸伏景光则背对着门。现实与方才残留的绮念交错,五光十色的线条旋转,闪过。面前一扇巨大的玻璃绽开裂缝,霍然向四周炸开,他们握住了碎片中的自己。 第56章 哥哥 “咔嚓——”门把被按下。 诸伏高明踏进卧室时,头发还是潮湿的。他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朝着苏格兰的方向询问:“小景,吹风机在哪里?” 苏格兰与诸伏景光对视了一眼,知道双方的想法达到一致。从景光给他准备了相同的睡衣就知道,他想逗高明哥玩了。 苏格兰熟练地奔向客厅,从餐边柜里掏出了吹风机递到诸伏高明面前。 “谢谢小景。”接东西时,诸伏高明向来是双手接过,所以他将毛巾挂在肩头,视线专一地集中在眼前人身上。 咦?有些不对劲。 小景之前头发有长到肩膀吗?是戴了假发吗? 他又将视线移向坐着收拾东西的那人。如果从背影看,诸伏高明绝对是会把他当作小景的。 “哥哥,怎么了?”苏格兰平日的声音是会低沉一点,但不代表他不会模仿景光的声线。 诸伏高明接过吹风机摇了摇头。 “没事,你们去洗吧。”他继续用拾起毛巾擦着发尾。 “对了,小景,你之前说你受伤了,过来让我看看?”刚要转身离开,诸伏高明突然揽住了苏格兰的肩膀,俯身在他耳侧问道。 淡淡的药味弥散开来,“弟弟”像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将头歪向了一旁,肌肉绷紧了似乎要反击。但很快他意识到这种行为太过应激,调整呼吸后放松了肌肉,转回了头。 即使是面对高明哥,苏格兰也不能像对待景光一样,第一次就没有障碍地进行接触。 ——还有,景光受伤了吗?完全没看出来啊!高明哥不是在蒙我吧?但要是真的…… 苏格兰当然也要按住景光狠狠检查一遍。 “不用了,哥哥。没什么大碍!”苏格兰选择了一个折中的答案,当然他的心思已经不知道飘到那里去了。 往外走的脚步停在了原地。诸伏高明眯了眯眼,比景光更为狭长的眼型如刀子般刺来,一下子挑破了苏格兰的伪装。 “小景,你并没有和我提起过受伤这件事。” “是吗?我可能忘了?你知道的,做警察的身上有点伤很正常。”苏格兰也是脸皮很厚地继续瞎扯。 “不要对哥哥撒谎哦,昨天接到你电话时你明明有话对我说,却用一句没事转移的话题。你这样怎么能让哥哥放心呢?” “对不起,昨天我,我就是想听听哥哥的声音。”虽然苏格兰也不知道景光跟高明哥聊了什么,但不妨碍他被愧疚淹没。或者说尽管知晓高明哥在骗他,他也立马迫不及待的跳进陷阱。 呜呜呜……高明哥太温柔了,已经丢掉脑子了。景光你先让让,我有哥哥了,那我要做一辈子哥控!过几天我再爱你么么! 苏格兰一把抱住了诸伏高明的胳膊,乐不思景。 “哥哥,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给你去吹头发吧!”他摇晃着诸伏高明的胳膊,完全成了黏住了就甩不掉的大型动物。 不远处的诸伏景光无奈地捂住了额头。 ——到底是谁哥哥哥哥不停地叫?反正不是我!完全崩我人设了啊! 说起来,这几声哥哥叫下来听得景光都有些吃醋。 诸伏高明惊讶于苏格兰对他的亲昵,另一只抬起的手轻轻柔柔地落在了苏格兰的头上揉了揉。 ——新弟弟真可爱啊!要是景光也能那么主动就好了。真怀念啊!小时候的景光! “笨蛋!我没受伤,昨天也没打电话给哥哥。你完全不动脑子就被哥哥套出话了?”景光放弃了,直接走过来捏住了苏格兰的脸蛋。 “是吗?所以哥哥摸的就是我,不是景光!太好了!”苏格兰脸上的笑容更加迷幻了。 确证哥控晚期,无药可救了。 诸伏景光干脆把诸伏高明摸头的手臂夺回来,也同苏格兰一样抱在手中。 “哥哥,惊讶吗?”他冲诸伏高明眨了眨眼。 “你们俩……的确长得一模一样啊!但是当初我是亲眼看到妈妈只生了小景你一个……” “嗯,不是双胞胎。正式向哥哥介绍一下,他,春日裕树,世界上的另一个我。从出生开始我们之间就没有交集,但是有一天,他知道了我的存在,我们相遇啦!” 苏格兰告诉景光的故事里隐瞒了平行世界与他的梦境。景光告诉哥哥的故事里隐去了黑衣组织与苏格兰的关系。可也许这个不被命运枷锁给套牢的苏格兰才是他曾经渴望成为的。是平凡故事中的芸芸众生,也是关键时刻拿起武器的勇士。 “那小景真幸运啊!”诸伏高明只惊讶了一秒,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听过的没见到大概是人类的生命长度还没丈量到。 “那我岂不是也沾了小景的运气,多了一个免费的弟弟。看来今年可以不去祈福了,明年一整年应该都不会太差吧!” “不不不,今年要跟裕树和哥哥一起去神社参拜!一家人整整齐齐……” “好好!” 诸伏高明宠溺地摸了摸自家弟弟的脑袋。 往年他们或是相隔两地在电话里互相祝贺新年快乐,或是弟弟来长野短暂相聚。他在做好兄长的同时也努力扮演父亲的角色,会带弟弟逛博物馆或者推荐一些书籍。因为景光很懂事,不会特意要求什么,他做什么安排都会接受,所以两人保持着兄友弟恭的关系,却不会特别亲近。 一定是受裕树的影响吧,这个孩子一看就很擅长撒娇。 在苏格兰单独去卫生间洗漱时,诸伏高明向景光问了一嘴家人,在得知他小时候就失去家人,后面都是一个人生活(谁说组织里坚强活下来不算一个人呢),诸伏高明对这个小了快一轮的弟弟就更溺爱了。 “我想睡到中间可以吗?”到了排排睡时,苏格兰抱着枕头挤到了两人中间。原本靠最右边的床铺是他的,景光特意多铺了2层软垫,缓解他躺着的疼痛感。 “不是说不跟我抢哥哥吗?”景光小声地跟苏格兰咬耳朵。 “今天我睡中间,明天你睡中间!一人一次很公平,没有抢。”苏格兰举起食指左右晃了晃,一本正经,恃宠而骄。 “等一下,先别钻,我把垫子移一层给你。”景光用手挡住了他钻被的准备动作,任劳任怨重新整理好床铺。 小小的屋子挤满了三个大大的人,把被子裹紧了,手悄悄握住,温暖就不会逃逸。你说这个冬天很冷,可是我们马上要安稳渡过啦! 睡梦里好像有人在唱摇篮曲,是妈妈吗?妈妈,你看我抓牢了高明哥和“我”的手啦,谁也不会被丢下。你不要担心哦! …… 第二天苏格兰意外睡得很正,手脚都端正地缩在自己的被窝里,或许之前睡着睡着到他怀里是故意的,诸伏景光想。 因为是病人,诸伏景光没有叫醒苏格兰,和哥哥先起床出门跑步了。 关于二阶堂的案件他和哥哥简单地提了一嘴。 “我也听说美术馆藏尸的那个案子,没想到是你们四个人发现的?”诸伏高明有些惊讶,“你能确定是二阶堂优人做的?” “是的,所有证据我们都上交给了搜查一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结果。昨天的报纸你看了吗,已经有好几家报社在为二阶堂转移注意力了。一家回忆了二阶堂的成长史,为他镀金添彩,用他的失踪以及以往的成就功劳引起群众的同情心。一家猜测真正的凶手是裴文勋,已经畏罪自杀明里暗里表达了对外国人的排斥。” 提起后面一点,诸伏景光就有些生气。 外乡人,异国人本就不受国人欢迎。这种思想甚至从小就从成年人灌输给了小孩。连不同的发色肤色都会遭到同龄小孩的欺凌,zero就是在这种异样的目光长大的。 而如今日本的主流媒体还要将这种刻板印象加强吗? 据他工作走访,一些不正规的小药厂的员工他们招的就是一些语言不通的外国人。他们有些是护照到期没钱补办只能做黑工,有些是被骗过来找不到其他工作。 在这种小作坊里拿的工资仅够填饱肚子,工作整日不过多拿一点零钱,身兼好几份类似工作也无法得到足够的金钱办理合法的证件。当小作坊查出问题来,老板跑路,留下这些员工茫然面对。 负责一点的警察知道他们不是始作俑者,会放了他们。只想要功绩的就直接把他们抓到拘留所,更严重的则会让其坐牢判刑。 “应该是二阶堂集团在运作。二阶堂优人的母亲二阶堂彩香是位比较成功的事业家,有实权可以让合作的报社为他们站台。” 诸伏高明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 “而如今警视厅也没有给出后续结果,想来二阶堂彩香也在向警局施压吧。我记得她的父亲似乎是国会退任的议员,目前也还具有一定影响力。” “好像当了警察才明白,有些案件在解决与完结的这个过程并不是通过嘴巴一闭一合就能解决的。”诸伏景光苦笑道。 他们绕着警察公寓周边的小区跑了五圈,其中经过长长的坡道,要花更多的力气才能保持匀速。也会步入陡斜的下坡,不控制人就越跑越快。 “小景,世事如此。既然你的接力棒交到别的警察手上,那就先相信他。你要做的是守住本心,不要冒进,也不要自我。有些妥协是短暂的迷惑,你要用眼睛看,而有些则是权钱斗争下的败果,不要妄想蚍蜉撼树,但是或许可以先去寻找这颗大树的虫洞,从中窥得一二,找寻方法,切勿心急。” 这是一场持久战。 方方面面。 第57章 寻找 春去秋来,转眼过了一年。今年苏格兰注定要在美国过的年。如果他任性一点,前几日可以直接坐着航班回国。不过理智告诉他,他必须守在那里。 今日下了大雪,别墅的壁炉里烧起了炭火。柴火燃烧发出了“毕剥”的声响,苏格兰静坐在桌前看着门前的百年橡树枝头落雪。 去年的今日他从温暖的房间醒来,隔着房门,景光和高明哥边小声交谈边手里揉着面团。等他出门吃了早饭,也一起加入了做年糕的队伍。 他将软糯的面团搓成圆的,切成方的,还有捏成小花的。厨房里红豆汤“噗噜噗噜”熬着,散发着甜甜的香气。锅里下油,景光将年糕团子铺在油里煎至两面金黄,涂上了蜂蜜,咬一口能在舌尖上融化。当然将年糕浸入红豆汤更是丰富了口感。他们做的比饭店里呈上来的似乎更美味! 后续他们进行了年前的大扫除,景光向来把屋子整理地干干净净,所以大部分力气都花在了清理地上桌面苏格兰不小心散落的面粉与留下的手印上。 景光教他编织了稻草绳,并在上头装饰了红绳与橘子。垂下的纸条上写了贺词,两人一起将装饰物挂在门外,迎接年神。夜晚煮了高明哥从长野带来的特产荞麦面。 他知道这是过年的传统,以前一个人或者是和琴酒伏特加一起也会在这一天煮荞麦面,但是和家人一起吃是不一样的,幸福地想落泪,想贪心许愿往后还能如此。 有人踩着雪进屋,伞柄抖落了雪粒后被其倚靠在了墙边。她走到苏格兰面前鞠了个躬,汇报方才去四周探索到的情况。 女子还是黑发齐耳,但已经不是初见时如凯瑟琳所说的那样是个哑巴。苏格兰还是夺了凯瑟琳所爱把人调到他这里。 女子真名叫岸本天希,如果你有印象的话应该记得,她是二阶堂优人的私人美术馆里的员工。她会端坐在前台收钱指引游客,也会为了执行裴文勋的命令对松田阵平动手。两人实力相当,几乎能打成平手。 而在美术馆负责人裴文勋被抓时,她从现场消失了,警方一直没有找到她的踪迹。原来她改头换面加入了组织,成为了最底层的清道夫一员。 苏格兰在酒吧那天自然不知道岸本天希的身份,只是随意试探了一下。在夺她的帽子的那一刻,他将一枚纽扣大小的可追踪定位的窃听器按进了帽子夹缝里。 比起经常要换洗的衣物,塞入帽子里的反而并不容易被发现。所以苏格兰在陆续追踪了一个多月后,挖出了岸本天希的真正身份,以及她加入组织的原因。 经常杀人的小伙伴知道,杀人容易处理尸体麻烦,尤其是处理一堆尸体后还要清理现场血迹与子弹,所以组织衍生出这一个后勤部门并不奇怪。 一般处理尸体比较简单的方法就是毁掉脸部和手掌指纹,就近扔到乱葬岗或者海里。据说有组织成员会私下把尸体或者尸体的某些部位卖给医院或者某些实验室,双方互惠互利,只要不是太过分,组织不会管。 不过年后组织对尸体的管控严格起来了,从窃听器得知,清道夫需要将尸体搬到专门的冷藏车里,不允许丢弃或者私下交易。 “组织也是,连这点油水都不让我们吃。本来清道夫工资就不高吧,你个女孩子干这种体力活,就不考虑做点轻松的,工资又高的?” 岸本天希咿咿呀呀比划了半天,司机才知道这人是个哑巴。 他“啧啧”两声:“原来不会说话,难怪了!像凯瑟琳那样做个交际花来钱多快啊!要不你跟着我吧,不用那么辛苦!”说着中年司机就要上手揩油,岸本天希“唰”地亮出刀子。闪着白光的匕首配合着岸本天希阴沉的造型立马吓到了司机。 他咒骂着开冷藏车离开,而岸本天希私下偷藏了一具尸体,此后每次皆是如此。尸体被装进麻袋里,拖到了她买的二手车里。 苏格兰结合着定位移动的位置知晓汽车一路从东京行驶到了偏僻的乡间。每天要是来回往返东京,在路上的时间就要花费5,6个小时。 因为岸本天希并不是一个人生活,她还有一个小她八岁的妹妹,两年前因为查出了恶性肿瘤被医生诊断可能活不过半年。 “姐姐,又要吃这个营养肉了吗?有点吃厌了啊……”躺在床上的妹妹向岸本天希抱怨道。 “但是你现在不是慢慢好起来了吗?虽然这是乡间传的土方子,但能治病活下来就很好了。医生说你活不过半年,现在我们已经多活了一年半!要坚持吃病才会完全好啊!” “身体里的瘤子没了可是身体外长了瘤,不知道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女孩子总是在意外表的。 “又不是长在脸上!身上的话衣服遮住就行。等病好了,我们就去找医生帮你割掉这个肉瘤。” 岸本天希十分在意这个妹妹,在家的时间除了为妹妹熬制药膳,其余时间都待在厨房里处理尸体。 一具新鲜的尸体不能堂而皇之放在屋内,妹妹虽然不怎么出卧室,但是也有可能坐着轮椅出门逛逛。她精准地在骨骼关节连接处下刀,一刀一刀将肢体分段。头颅,手掌,脚掌等部位太容易辨别,她会收拢在一起埋到后山上。 那时苏格兰听了一会刀子砸在骨头上的脆响,以及铁锹铲土的“嚓嚓”声,终于忍不住放下耳机去室外呼吸空气调节。饶是他杀过那么多人,也不能面不改色地将尸体分解切块,并深夜去山上埋尸。 这是个狠人。为了妹妹的病情她什么都能做,而且做了不止一次。 为什么人肉可以治疗她妹妹的癌症?他们口中的肉瘤是否就是景光在美术馆遇到的那种能寄生在人体中并可以游动的? 岸本天希的妹妹是2年前查出癌症的,根据所查的资料,岸本天希这个时期已经在美术馆任职。如果那时候岸本天希就开始用所谓的土方子治疗妹妹,那么2年来她处理过多少具尸体呢? 二阶堂优人是法医,可以提供尸体。所以在查看他的工作档案日志时,有些尸体进出的记录数据没对上。岸本天希为了救妹妹与他们狼狈为奸,甚至对发现美术馆里隐藏的秘密的人下手。可想而知,她不仅仅只是对死者不敬,也杀害过活人。 那么加入组织不仅仅是想躲过警察的追踪,还是为了得到足够的尸体维持妹妹的生命吗? 苏格兰寻思着,有这种心性和能力,做个清道夫真是屈才了。不如握着她的软肋,为他所用。 不久后,他再一次假装与岸本天希偶遇,聊天的过程中她接到了电话,得知妹妹被人绑架了。慌忙之下苏格兰给她提供了帮助,营救出了岸本天希的妹妹。在知晓他们的住处根本没有安保,苏格兰甚至还帮她妹妹转移到了靠近医院的一栋安保严格的高级公寓。 “这样你干完活还能早点见到你妹妹不是?出事了也能及时赶过去。” 这种无偿的帮助令岸本天希心生惶恐,私下怀疑苏格兰是不是喜欢她。而她将这件事简单告诉凯瑟琳后,得到了令人安心的回复。 “他呀,不可能喜欢你!他是个男同,有一个固定的情人,在组织里为他的情人怒发冲冠的事都传遍了。在女人面前,他就是根木头,拋媚眼给瞎子看。你别以为他对你好是喜欢你,可能是觉得你哪里有用吧!哼,把女人当男人用,滚蛋吧!” 岸本天希应和着点点头,心里却狂喜。卖力气总比谈感情好,把她当个男人使唤也不是不行。 所以在苏格兰带她出了几次任务后,两人建立起了信任。在苏格兰邀请她当自己的下属时,岸本天希没有拒绝,只不过她依旧会每隔一段时间去当清道夫捡几具尸体回家。 岸本天希的妹妹如今可以下床走路了。她将人肉腌制过储存在冰箱,妹妹学会做饭后就不需要她每天回家。 一切都在变好,只要妹妹能活下去,她就算双手沾满鲜血,变成恶魔也无所谓。 “这个地方有点偏僻,往前走也许开不进车子,我们需要步行前进。苏格兰大人,方便告知我们此行的目的吗?” “你觉得世界上存在‘生死肉活白骨’或者是‘长生不老’的秘药吗?”苏格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抛出了一个自古以来人类苦苦追寻的问题。 岸本天希大脑“嗡”了一声,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脊背。她张了张嘴,寒意似乎把喉咙也冻哑了,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她想,难道苏格兰发现了她的秘密? “组织就正在研制或者寻找这种药物。听说美国的这个村子里就有这种秘药,病人可以起死回生,老人可以返老还童。” “怎么可能?”岸本天希惊呼。 她所知道的那种东西,明明有人说很少见,而且饲养需要付出一定代价。让她想想,裴文勋说是从哪里带来的?美国?对是他们留学的城市美国! “谁知道呢?”苏格兰挑了挑蜡烛的烛芯,让烛火燃得更旺一些。 这是一座废弃的别墅,屋里没有电,只能找到一些储存已久的白蜡烛。但是寒风还是会从窗缝里钻进,扰得烛火无力支撑,火光几乎殆尽。 这里的手机信号也不好,接打不了电话。天黑之前开到此处,车子熄火了。岸本天希先下车去附近找人帮助并询问路况。而发动机熄火了,车里的暖气自然吹不出来,等车里彻底变得冰凉,苏格兰带着一些保暖衣物,睡袋还有取暖片下车进了别墅。 不过进入这片地域之前他还收到了琴酒的消息,他派了一名新的代号成员来陪同他一起进行任务,让他不要随便行动。 新人能找到他吗?苏格兰有些担心。 第58章 小镇 赤井秀一,FBI王牌卧底搜查官,目前化名诸星大,于1年前潜入黑衣组织卧底。因为出色的狙击技术在行动组获得重用,接近年末时获得了黑麦威士忌的代号。 赤井秀一没想到获得代号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回自己的大本营。说笑了,还好不是去FBI总部援助,而是去佛罗里达州的一个偏僻小镇协助另一个代号成员。 苏格兰威士忌,组织最快获得代号的成员,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琴酒的搭档。他接任务的频率不高,在组织里神出鬼没。听说boss十分看重苏格兰,地位堪比贝尔摩德。有许多人猜测苏格兰威士忌或许是会boss的下一任继承人。 赤井秀一接到琴酒的命令后,自然不会放弃与苏格兰接触的机会。他想知道,长期呆在日本的苏格兰为什么会突然接下来这么偏僻的小镇的任务。 此处人烟稀少,地势复杂,会是许多探险爱好者喜欢光临的地方。赤井秀一沿途观察路况,大雪掩埋了许多痕迹,包括汽车驶过留下的车辙。但他还是在某些大树的树干上看到了组织的标记。 琴酒给了他苏格兰的定位信号,但在昨日信号消失了。而此时他的手机也处于无信号状态,说明他应该进到了苏格兰所在的区域。 天黑时辨不清方向,一个不当容易陷到泥坑里。赤井秀一停下了车不再前进,翻出睡袋在车里睡到天亮。 …… 这一觉睡得冷极了,醒来发现是雪停了,雪融化后气温又降了几度。 苏格兰不是组织第一个派到来这里的人。早在两个月前,组织就派了一支科研队和几名行动组的成员来这里探查。进了这里,所有人都失去了消息,没有一人向组织传递出消息过。 他查看了失踪人员的名单,发现这支科研队的4个成员基本上就是当初与他合作找平行世界穿越点的那些人。科研队的为什么要跑现场?莫不是他们想研究的东西取不下来,无法移动,才会在行动组的成员的陪同下远行? 任务要求寻找失踪人员,在苏格兰第一个接下任务后,他立马申请调取他们的任务档案,结果显示该任务加密,无法调取。 这就有意思了。 来之前他在网上查了小镇的相关资料,寥寥信息中可知这座小镇原来也是个度假圣地。小镇靠近一片密林沼泽,幽静丛生,一条溪流从沼泽深处蜿蜒流出,尽头是一处水池天坑,水下有复杂的洞穴,适合潜水探索。只不过8年前的夏天,此处发生了命案,来度假的年轻大学生几乎全部死在了别墅里,这个小镇就少有人来。 嗯,怪不得他觉得屋子阴冷,这个别墅就是报道里说的凶宅吧。 苏格兰试图在三层楼里搜查当年的线索。不过,8年前的东西没找到,倒是在二楼房间的一张床上摸到了一根手电筒。仔细翻找,床垫下被随手塞了两张字迹潦草的纸条。 纸条像是从日记本上匆匆撕下的,上面写着日期。 11月9日 这个小镇里的人看上去很冷漠,镇上也没什么人。镇长的房子是整个镇上最豪华的,但他对我们的到来兴致缺缺,似乎并不欢迎我们来旅游。我们想要逛小镇的想法遭到了拒绝,只能沿着沼泽那片区域逛了一圈。 中途美雪不见了,一直到我们夜晚准备回别墅时才出现。她什么都没说,脸色有点苍白。我注意到她换了一件衣服,晚上去她房间找她时美雪并没有给我开门。她好像变得跟小镇里的人一样冷漠。 我感到十分不安。 11月10日 我们装成了潜水俱乐部的成员,准备今日跟着潜水教练去天坑潜泳,这是昨日和镇长说好的。这里最可疑的地方还是那个巨大的天坑,我们会想方设法带着仪器下水。 但我是潜泳新人,我担心适应不了,谎称不适留在了别墅。离开的时候美雪低声在我耳边嘱咐我不要乱跑。或许我昨天看错她了,她还是我的好友。 晚上没有人回来。为什么?难道他们留在小镇上过夜了吗? 11月11日 早上,美雪和另一个不爱说话的同事唐泽一起回来了,她告诉我科研组的尤金和行动组的科林都溺水死了,两人死于氮麻醉。那个潜水教练给了我们过时的装备,上岸后直接被波特酒杀了。 我问其他人呢,怎么不回来? 美雪说镇上人不让他们把尸体带出去,波特酒还在跟他们争论。我真怕波特酒动起手来把镇里的人都杀了。 我又问他们有发现什么? 美雪说她只在离水面比较近的浅坑游了一会,仪器检测的数据正常,也没发现什么异象。这一趟估计是白来了。 夜晚别墅里好像有老鼠,我听见了咀嚼磨牙的声音,我怕得一夜没睡。声音好像就来自斜对面的唐泽房间。我跟他不怎么熟,或许明天该提醒他换个房间? 11月12日 美雪说唐泽去镇上了解情况了,我留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唐泽看着很像会私下举报我消极怠工的那种家伙。 在美雪下楼后,我突然想去看看唐泽住的房间,但是他的房间上锁了,我只能站在门口,同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我心中涌现一个不好的猜想:唐泽不会死了吧? 重返小镇,我既没看到唐泽,也没看到波特酒。但是小镇里的人态度突然变得热情许多,招呼我们用餐多留几天。他们的肉煮得很糜烂,我一点胃口也没有,倒是美雪把整盘肉吃完了。 晚上我看见美雪蹲在卫生间里催吐。 她自杀了。 我在柜子里发现了唐泽的尸体,他的左手臂被咬断了。 我得逃,这个小镇有吃人的怪物! 文字到最后几乎变形,句子来回涂黑,不成格式。显然记录者自己的思绪都很混乱。 她逃出去了吗?不一定。 苏格兰将纸条折叠好塞入外套的内袋里。如果记录者写得都是真的,那么只有她和波特酒的死亡没有确定。 美雪为什么会自杀?唐泽真的是被怪物吃了吗?还有那两个死于水下的真的是意外吗? 已知boss在追求长生不死,返老还童,苏格兰也曾编造谎言说明探寻平行世界的穿越点对生命的延长有重要的意义。那么boss秘密派遣这些人来这边绝对不是探险送死的。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傍晚,苏格兰依旧坐在临窗的座位。蜡烛燃尽,只有烧着木炭的壁炉是亮堂的。 岸本天希不解他为什么要坐在那里冷冰冰地吹着风,不来壁炉旁边取暖。因为从这扇窗能最快看清屋外的一切。 譬如此刻,一辆车子碾过积雪,卷起“咔嚓咔嚓”的闷响。远光灯的灯光被窗前玻璃切成了长条,一闪而过。 苏格兰抬眸,高大宽敞的越野车已然停在了门口。车门“啪”地关上,来人没有立刻进门,而是倚靠着车门,点了一支烟。 橘色的火光忽明忽暗,苏格兰感觉喉咙微痒。这种要冷静思考的时候,果然抽烟是最爽的。 所以等这个和琴酒一样留着长发的高大男人进门做自我介绍之前,他先开了口:“给我来一支烟吧!” 第59章 搭档 赤井秀一原本打算往有亮光的壁炉方向走,但天生灵敏的五感让他察觉到离他更近的左侧有一道轻微的呼吸。 代号成员在见面时给新人一个下马威是常见的事,他们也不以蹲在暗处下手为耻,只要给到新人一个教训,树立起前辈的威严,什么手段都使得出。 赤井秀一一秒钟从腰后拔出枪,对准了桌后那道黑影,锐利的目光比子弹更快发射出去,然而那里是一片深海,跌进去只会泛起小小的波澜,无事发生。 “给我一支烟吧?”那人说。 像是偶然相遇的路人随口搭的话,意外温和。就连枪口对准了自己,都没有作出反应。 咦?对他那么信任?真不怕子弹射出伤到自己? “抱歉。”赤井秀一收起枪,掏出烟盒和火柴盒一并扔了过去,同时他上前走到了苏格兰面前。 苏格兰长着一张没什么记忆点的脸,黑发蓝眸,额前发丝打理得利落,尾部发丝却是凌乱地披散至肩。他伸手漂亮地接过烟与火柴,熟练地点上烟后,眯着眼吞吐出一口烟雾,这才看出几分大佬的洒落。 “你就是琴酒说的那位来协助我的新人?”苏格兰靠在椅背上,仰视着黑发男人。 长发齐腰,戴着一顶针织帽,眉峰凌厉,橄榄绿的眼珠剔透分明。尽管隐藏起了满身的锋利,但眼神里的探究意味还是令苏格兰不喜。 或许不喜更主要的原因是苏格兰认识这个人。 莱伊,黑麦威士忌。酒厂酿了三瓶威士忌,瓶瓶掺了水。但搞笑的是,互相都没告诉自己掺水了。 在苏格兰的梦里,此人一路追杀暴露身份的景光,将其逼到天台。虽然最后向景光袒露了自己FBI卧底的身份,但短时间无法判断敌我身份的景光还是选择开枪自杀。 这是景光的个人选择,换作是他,或许不会怪罪任何一个人。面前的FBI也好,迟来的幼驯染也好,都不会影响他当时的抉择。 但是苏格兰还是对此耿耿于怀。 他决定结束这次任务后,必须要好好敲打莱伊,冷脸相待。卧底就要有卧底的样子,好好划水,别总想着抢功劳。早点跟波本透个底,你们之间也不至于敌视成这样。 心里这么想着,苏格兰站起来向莱伊伸出手,面上笑得和善:“苏格兰威士忌,这位是岸本,我的手下。初次见面,希望合作愉快。” 岸本天希适时来到了苏格兰的身旁,她冲莱伊点了点头,赤井秀一勾起一抹微笑,伸手与苏格兰相握。 “黑麦威士忌,合作愉快。”不见硝烟的打量消融于友好的寒暄中。 一烟燃尽,苏格兰将目前知道的信息告诉两人。 “所以目前的任务是找波特酒和写了日记的井田有纪?”赤井秀一忖量道。 “找不找得到人不重要,大概率凶多吉少。最好能探查出这个小镇的秘密。但是我们不能像他们一样高调,可以的话,我们等雪融化后的那天夜晚潜入,暗中观察……岸本?你有什么话想说?” 苏格兰将目光分给了欲言又止的女孩,他不是随便挑了一个人带过来的,把信息掰碎了放在岸本天希面前,他不相信女孩不会联想到什么。 “要是里面真有吃人的怪物,我们三个人进去太危险了。近一年日本也不是有这种吃人的新闻吗?” “这种新闻不是被警方证实是以讹传讹吗?”苏格兰冷静回复。 “不是的,是真的……”岸本天希急得拉住了苏格兰的衣角。 在她看来,里面的东西百分百就是二阶堂优人和裴文勋从美国带到日本的培养的“圣灵”。这种东西外表似蠕动的肉团,可以通过接触直接寄生到人体。用得好可以救人,但是没用好却能让人神智丧失,只剩下口腹之欲。如果一直没满足“圣灵”的食欲,它会反噬宿主,吞食宿主身上的肉。 在这个恶贯满盈的组织里,苏格兰是岸本天希见过的难得有人性的好人,不仅给了她们姐妹俩更加舒适的生活,提拔了她的职位,还会耐心地指导她怎样待人接物。虽然有时候他的示范过于离谱……但岸本天希不想让苏格兰接触到这种罪恶之物。 ——她的情绪比想象中更激烈,或许这次可以试试打破她的防御,引导她说出真话。 “冷静点,岸本。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是亲眼见过吗?”苏格兰插在口袋里的手伸了出来,按住了岸本天希的肩膀,直视女孩。他的眼眸像是包容万物的海洋,奇异地将岸本天希激动的情绪安抚下来。 大厅里的古董钟左右摇摆,发出规律的走动声。苏格兰手指擦过岸本天希的眼皮与鼻尖,站在一旁的赤井秀一似乎闻到了一股幽香。 “是的,我见过。那种东西它会寄生在人体中吸食营养,所以如果你身上有病变细胞它会率先吞噬防止病灶扩散,这的确可以救助重症病人。但是营养不够时人肉就是它的首选。宿主发狂失去理智时,人体会比平时力气大上好几倍,是不折不扣的怪物!苏格兰大人,你要相信我!我妹妹,我妹妹……” “ok,我明白。我相信你。”苏格兰打了一个响指。接下来的话他并不想分享给莱伊。 岸本天希高昂的情绪中断了,她有些想不起刚刚说了什么,脑子像裹了一层浆糊。 “苏格兰大人?刚刚……”她疑惑地抬起头望向苏格兰。 “我建议你去睡一觉,刚才你差点在我们面前睡着了。”苏格兰微笑着扫了一眼赤井秀一,用柔和的态度安慰着岸本天希。 “哦,抱歉。我会打起精神的!”岸本天希拍了拍脸蛋。 “不用了,上楼吧。”苏格兰明显是在赶人了。岸本天希噤了声,不敢再说话,离开了一楼的大厅。 此时,一楼只剩下苏格兰和黑麦两人。 “你刚刚对她用了催眠。”赤井秀一用肯定的语气开口。 “一个小把戏,我也没想到会成功。”苏格兰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香氛。 这还是苏兹酒圣诞节前夕拉他去办公室时留在他口袋的。苏兹酒总是喜欢在他身上尝试各种催眠方法,但能成功的寥寥无几。 只要一说到约会,恋爱等词,他就醒过来了。或许潜意识他就排斥跟别人发生这种事。次数多了,他也偷师了几招,甚至反催眠了苏兹酒。 岸本天希的嘴向来很严,跟着他的一年来,她坚守着自己的秘密,从来不多嘴。苏格兰有时觉得她很可悲,岸本天希平日里除了为他干活,剩下的时间都给了妹妹。妹妹无知无觉,不清楚每天吃的是什么。养得过于骄纵天真,妹妹有时候反而责怪姐姐把她看得太牢。 今天能催眠到岸本天希,说明她的内心动摇了。怎么?是怕自己死在这里?还是为他这个上司担心? 苏格兰盯着玻璃瓶里的液体轻笑了一声。 赤井秀一被这声笑激得毛骨悚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苏格兰要当着他的面催眠他的手下。这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难道这个才是他的下马威? ——只要他想,随时随地都能催眠你,你敢打他的主意吗? 还有岸本说的那种东西,闻所未闻。 “为什么要催眠你的手下?难道她瞒了你很多事?” “好下属就不应该对上司有所隐瞒,你说是吗?不然我会怀疑她别有用心,组织里老鼠太多了,怎么都处理不完,真让人厌烦。” 赤井秀一又想起上半年年初组织大肆抓捕组织卧底的事。听说是苏格兰和琴酒去比利时的行踪被透露,导致苏格兰被围堵差点丧命。琴酒把相关人员统统抓到审讯室里审讯逼供,欧洲分部和日本总部都进行了一番大清洗。 苏格兰曾经的心腹小山东彦被琴酒查出了一些问题。是他将苏格兰的行踪告知了欧洲分部的卧底,并报给了CIA的上线。查出当日,苏格兰亲自追杀了小山东彦,并阻止了他的自杀行为。 苏格兰不像琴酒,对厌恶的老鼠会干脆利落地用一梭子弹结束性命。他将人关在刑审室反复折磨,让他生不如死。为什么组织很多人没怎么见过苏格兰,却对苏格兰避之若浼?软刀子折磨人比硬刀子一进一出更让人恐惧。他的凶名已经趋于琴酒了。 “说的是啊。岸本知道那么多信息却不直接告诉你,很可疑呢。”赤井秀一心里对苏格兰的警惕加重了,面上却是点头赞同了苏格兰的说法。 苏格兰没有察觉到赤井秀一的内心波动。他与赤井秀一分享这条消息只是借FBI的势力协助调查。要知道,这种东西已经在日本发现了,那美国是不是早就私下扩散了呢? 赤井秀一此时还不明白,没亲眼见过的东西他也无法判定是否要借力。但他想如果苏格兰并不看好岸本,那么这就是他上位的机会。 “或许我们可以考虑长久的合作?手下毕竟只是手下,苏格兰大人,听说您曾经跟琴酒组过搭档,我自认不比琴酒大人差,让我成为你的搭档,我绝对不会对您有所隐瞒。” 赤井秀一的双眸透露着野心和自信。 接近苏格兰,是风险也是机遇。传闻始终是传闻,胡思乱想半天不如单刀直入,直接进入他的生活。 赤井秀一卸下背着的琴盒,微微弯下腰,将其推到苏格兰面前。 献上我的武器,让我成为你的枪。 第60章 车技 得了吧。你听听你说的哪句可以信? 苏格兰将琴盒反推了回去,起身拍了拍赤井秀一的肩膀。 “看你实力。” “好吧,我会证明自己的。”赤井秀一顺势坐下来打开琴盒的夹层,将里面的枪械零件重新组装拆卸,并将表面上的灰尘一一擦拭。他几乎是做完上一个任务就转机开车来到了这里,中间没有停歇,所以他还没来得及检查保养。 如果可以,他真想和苏格兰比试几下。在他的射程范围内,他自认不会有人比他射得快,射得准。 检查完毕,他举起组装好的狙击枪,对准窗外。冬天里几乎见不到鸟的身影,天空中自然沉寂一片。 倏尔,视野里闯入了一架玩具飞机大小般的东西,四角对称,上方各有螺旋桨在转动,扑腾着往远处飞去。目光下移,那飞行器的起飞点来源于苏格兰的桑塔纳。 赤井秀一意识到苏格兰出门后一直没回来。 “你在操控什么?”悄无声息走到苏格兰背后,他看到苏格兰站在汽车后备箱前,手里拿着的类似游戏机,上方是手柄,下方则是显示屏。 “无人机。”苏格兰双眼紧盯着屏幕,努力控制无人机的方向,保持平衡。 这是松田阵平自制的侦查无人机,前不久试飞碰撞后留在了苏格兰的后备箱里。机身虽然制作简陋,电线裸露,但所用的电路元件基本上都是组织研制最前沿先进的,摄像头也具有夜视功能,机身上了反光涂料,不易被发现,简直为他们这次任务量身打造。 无人机低空越过密林,很快进入了住宅区。小镇都是独门独户的两层别墅,二楼阳台晾晒着衣服,有些人家院中还散落着儿童的玩具,生活痕迹浓厚。但是无人机飞行路过之处皆是院门紧闭,灯光聚暗,是睡了还是都不在家? 现在也才晚上7点多。 无边漆黑在蔓延,像沼泽中的烂泥,渐渐将生命吞没。唯一灯火通明的便是小镇中心的哥特式教堂。象牙白的外墙,淡蓝的屋顶,左右两侧尖塔高耸,顶部竖立着十字架,如若不是透过花窗看到里面的景象,外表的圣洁足以迷惑外人。 无人机从一扇小窗里钻了进去,躲进某个拱形墙体。教堂左前方有一座祭台,拱形穹顶下,耶稣十字苦像摆在正中间。但是教堂里的人目光只集中在祭台后的白衣牧师。一抬手,一投足都能赢得底下人的鼓掌和欢呼。 而后方不大的空间里,有坐在长椅上的,有推着轮椅的,还有躺在地上的,他们挤在一起,只为聆听白衣牧师的圣音。等牧师发完言,一个个伸长手臂,年轻的棕发牧师像明星一样走下台阶,和他们握手。 “好疯狂,跟追星一样。”赤井秀一咋舌,他盯着几个人的口型为苏格兰解释。 “他们视这个白衣牧师为耶稣转世,神的代言。握手是神的恩赐,接下来还在等神明施舍解除病灾的食物。” 苏格兰隆起眉头,将无人机调整了一个角度,画面对准了祭台。 两位修女端上了一口大锅,揭开锅盖,热气四溢。牧师亲自掌勺分食,教徒不约而同掏出碗勺,自动排起了长队。 “教堂分发食物也正常,但今天也不是礼拜日,总觉得怪怪的?那是肉汤吗?” 难为莱伊用狙击手的视力从几个像素点里分辨食物,苏格兰不想告诉他那是人肉熬的肉汤。说出来,莱伊估计几天不想吃饭吧。 而苏格兰也在某些人身上找到景光描述给他的肉瘤。藏在厚重衣衫底下只是微微鼓起,但有些长在了后脑勺或者脖子上,肉色的肿瘤遮不住了,表面坑坑洼洼,又仿佛是活物,缓缓蠕动着,鼓起的洞眼里似有绒毛飘动,不住地捕捉着外界的信息。 恶心得要命。 胃酸翻涌,苏格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紧绷感沿着神经一路传递到了手指,手柄处使出了过重的力气,导致无人机撞上了墙壁。 磕碰带来的脆响投入略显嘈杂的人声中几不可闻,也只有没参与分食并经过训练的人才能捕捉到。 无人机上传回的录像随着机身抖动剧烈晃动了几下,等到平稳后重新环视地面,只听“砰”地一声枪响,屏幕骤然一黑。最后的画面里,有个光头男人无所顾忌地举起手枪对准了无人机。 一发子弹,便打中了无人机,男人洋洋得意地勾起嘴角。面对慌乱,他大喊一声“慌什么!” “我打掉了想要偷窥的敌人!” 这些话虽然苏格兰和莱伊没有听到,但是两人都认出开枪射击的男人是谁。 “是波特酒。”苏格兰与莱伊对视一眼开口说道。 “没错,他还活着。不知道井田有纪情况怎么样了。” “今晚制定计划把波特酒救出来,井田有纪现场看情况救援,还有那个牧师,也一并抓过来。” 想了想,如果今晚的计划能成功,他就不必顾及莱伊吃不下饭影响任务,于是着重强调了教堂那群人的异样。 “教堂里的人几乎都被寄生了,你要小心他们力气变大,不要面对面打斗,开枪对准他们身上的肉瘤。”苏格兰顿了顿,寻思这些人或许真有将肉瘤视作治疗疾病的希望,他不应该不过问就剥夺他们的希望。 “算了,尽量不要跟那些教徒动手,抓住波特酒三人就撤退,后续报警让美国条子处理那些人。” 闻言,赤井秀一又看了苏格兰一眼,他似乎在那张冷淡的脸上察觉到一丝怜悯。 组织的人也会说出这种话吗?不应该是为了达到目的,无所谓死伤吗? 休息了2个小时的岸本天希被叫醒后默默把苏格兰放在后备箱的炸弹手雷搬到了赤井秀一的越野车上,其中还有一桶汽油。 苏格兰默默点头,还是美国后勤部成员大方,杀人放火的给准备得一应俱全,回去给个好评。哪像日本的后勤,在朗姆的压迫下,扣扣嗖嗖的。有时候几道手续走下来,人都杀完了,还要他拿着发票去报销,神经! 三人跳上车,车技最好的赤井秀一抡起方向盘,在雪地里开出了赛车的气势。车子连甩好几个漂移,雪化成了冰,后轮碾起了冰渣子。 10多分钟后,车子驶出密林,正逢教堂里的钟楼响起,“铛铛”敲了九下。教堂的集会进行到最后的时刻,伴随着唱诗班的歌声,教徒向白衣牧师三跪九叩。 “直接开进去!”苏格兰大喊。 三人是格格不入的异端,踩着油门撞开了教堂大门。一时间枪声炮声轰鸣,教徒化作鸟群四散乱奔。苏格兰从车顶钻出来,对着上空鸣枪。他成为了显眼的靶子,守在教堂里的护卫反应过来后也拔枪反击。只不过车子速度太快,子弹几乎打到了车门上。 “你行吗?”赤井秀一激了苏格兰一句。 “怎么不行?”苏格兰的手撑在在高速移动的车顶上,如一台精准的仪器扫描过许多人,最终与同样举枪射击的波特酒对视,双方齐齐按下扳机—— 苏格兰偏头躲过,而波特酒的手腕中了一枪,手枪随之掉落在地。 又有两枪枪射中了他的膝盖,波特酒完全被钉在了原地,身形狼狈。后腰上的肉瘤随衣服的破碎露了出来。 苏格兰磨了磨牙,强忍着没再补一枪,命令莱伊把车开到波特酒身边。 越野车极速转弯后调头,在接近波特酒时踩了急刹车。后车门开启,一根棒槌从天而降,敲晕了爬行的波特酒。岸本天希收起棒槌,把有她两倍体积的波特酒拉上了后座。 “我看到井田有纪了。”赤井秀一又一次踩下油门,横冲直撞往侧门行驶。 原来井田有纪逃离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波特酒。瘦小的东方面孔在一众西方人里有些突出,注意到车子带走了波特酒,惊慌之中拌了一脚,摔倒在地。 眼看车子往她这里驶来,司机往挡风玻璃拍了一张纸条。 ——那是,那是我这次的任务编号?他们是组织的人? 井田有纪眼里有了光,四肢突然涌现一股力量促使她从地上爬起,挥着手一瘸一拐奔向越野车。 以前虽然常常咒骂组织想一出是一出,尽分配给她一些研究不出成果的项目。但这次,井田有纪看到组织的人就像看到了亲人。 岸本天希在车子停顿的一秒钟内,把人拉上了车。井田有纪的胳膊被一颗流弹伤到,上了车彻底泄了力气,捂着胳膊半个身子伏在岸本天希的身上。 想起过去两个月的经历,井田有纪止不住流下眼泪。岸本天希揽着这位科研人员,轻轻安抚。 “没事了,没事了……” 越野车将教堂的长椅创得横七竖八,鲜花盆栽零落一片,雪白的墙壁多了许多弹孔。他们在耶稣面前做了坏事,耶稣会惩罚他们吗? 管不了了!你倒是睁开眼看看谁在作恶? 赤井秀一眉目染上了冷峻,按动手柄调成倒车挡,踩着油门风驰电掣般倒出教堂。他绕道去追踪从后门逃跑的白衣牧师,身后追上了三四辆小镇警车,警铃乌拉乌拉响了一路。 哼,想要逼停他,你们的车技还差远呢! 赤井秀一不语,只是一味提速。 苏格兰配合着开枪打爆警车的轮胎,并向后方扔了烟雾弹和手雷。 他们把小镇搅得天翻地覆,堂而皇之炸掉了白衣牧师的居所,在其逃离出门时掳走了人。思前想后不如暴力平推,打着组织的旗号,干着强盗的事,顺便在驶出小镇时炸掉了通行的桥。 唯一的出路被炸掉,四面被湖水环绕的小镇成了孤岛。这给赤井秀一联系FBI封锁小镇留有时间。 等手机重新有了信号,苏格兰拨出电话让美国后勤组准备囚笼,连夜搭乘组织的私人飞机回日本。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61章 审讯 等后勤组为波特酒三人各注射了足量的安眠剂,并将他们双手双脚铐牢关进独立的铁笼子里,已经过了凌晨。 冬日里寒风瑟瑟,交代完后续安排,苏格兰便要赶飞机尽早回日本。见莱伊敲了敲车窗门,苏格兰摇下车窗,给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莱伊单手撑着车顶,微微俯下身,脸与苏格兰只有一臂距离。 “把人用完就丢下,苏格兰,你真是薄情寡义啊。” 闻言,苏格兰坐起身子趴在车沿,懒洋洋地抬起一双蓝眸。 “怎么,不愿意留下收尾?我可以换个人来。”苏格兰拿起手机。 “那倒不必。”莱伊将手伸进窗按住了手机,“叫个警察做个笔录而已,就怕美国这群警察不给力,我得多留一阵子。而且你还想让组织拍下包含水下洞穴那块地,这也要费好些力气……” “你听着想要一点好处?”苏格兰眯了眯眼。 “看在我今晚的表现,再考虑一下让我做你搭档?哦,对了,今晚我赶到还顾不上吃晚饭就陪你干活了,但是现在听了某些内容一时又吃不下饭。下次回日本能请我吃饭吗?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要求罢了。”莱伊摊了摊手,面露无辜,几缕黑发随风飘进了车内,搔到了苏格兰脸上。 “也不是不行……” 苏格兰拨开发丝,哼笑一声挥了挥手。 “不过你不要后悔。”他丢下这句话,无情无义地摇上了车窗。 FBI,想从我身上得到组织机密?那要多走弯路了。 心里这般想着,苏格兰愉悦地躺在座椅上,嘴角弯起了浅浅的弧度。 …… 回到日本后,苏格兰先向boss报告了位置并对自己先斩后奏的出国行为表示了歉意。幸好boss对佛罗里达小镇的事有些兴趣,批评了几句后,让他休息后去得到口供。 苏格兰精神还异常兴奋着,肾上腺激素上涌,令他马不停蹄就进入了审讯室。三人独立关在密闭的囚室里,井田有纪绑着手脚坐在椅子上,另外两位男士则是双手铐着手铐吊在横杆上。 当然因为井田有纪十分配合,思维清晰,所以得到了较好的待遇。她能不靠武力活下来全凭超出寻常的勇气和头脑。 “我塞在床下的纸条是我从日记本撕下的,上面记录的都是真的。我们团队除了我和波特酒,其余人都死了。” 回忆同伴的死亡令井田有纪的声音微微发抖,尤其提到她的好友美雪。 “美雪的死有一部分是我造成的。如果我当时好好看牢她,她情绪不对时我坚定地陪伴在她身边……” 在一旁记录的岸本天希觑了一眼抱肘站立的苏格兰,偷偷递了手帕给她。 “抱歉,我不该那么情绪化。”擦掉眼角的泪水后,井田有纪努力恢复到汇报工作时的冷静。 “美雪向来很大胆,在我没注意的时候她偷偷溜到了别的地方,后来我知道那是镇上的教堂,也是信徒接受洗礼,将圣灵吞入体内与之共生的场所。” “圣灵?” 苏格兰发出疑问时岸本天希没捏住笔,失手掉在了地上。她当然知道这个称呼,但也是刚知晓这不是二阶堂他们特有的称呼。 “就是这个。”井田有纪大胆地掀开好几层衣服,洁白的肚皮上滚着一团肉瘤,它原地蠕动着,想要转移位置,却像是被困在了肚皮处,无法移动。 “不用怕,它没有寄生在我体内。这是我从美雪身上剜下来缝在肚皮上的。体外它没有体内活性强,影响不了我的神志,我只是用来骗镇上的人。” 那日井田有纪只来得及割下美雪身上的肉瘤就听见有人来到了别墅,她躲在柜子里看到来人笑着捡走了屋里的两具尸体,捂着嘴巴不敢发出声音,可当她听到到好友死后会被分尸下锅,愤怒战胜了恐惧。井田有纪决定夺回美雪的尸体,她的好友至少死后可以完整地安葬或者火化。 “我让波特酒把美雪的尸体偷出来葬在了沼泽地附近,可以的话拜托你们把她挖出来火化。” 苏格兰点头答应了。 “所以你的朋友美雪为什么会自杀?” “被圣灵的食欲控制后人就会变成丧失神智的怪物。美雪一定是无法接受自己杀了我们的同事唐泽君并吃了他的肉……那天,她趴在马桶上催吐了好久,还把我赶走。我知道她怕自己忍不住也对我下手,所以干脆了结了自己……” 一个为朋友生,一个为朋友死。她们虽然是组织的人,却也拥有珍贵的友谊。曾经日日夜夜的共同奋斗足够让井田有纪鼓起勇气夺回好友。 井田有纪还承诺接下来会继续研究圣灵。 “我可以立马投入工作,研究圣灵的生物机制!小镇里那些人多多少少有一些病症,我空余的时候做了许多摘记,不管是慢性病还是急性致死的病症都有奇效。我想我们应该搞清楚它的作用原理……” 井田有纪似乎想通过工作忘却过去两个月的经历。回到日本的这些天她几乎没有合过眼,连关在囚室里嘴里都在念叨推算。 “别着急,你该放松一下。”苏格兰按着眼前女人的肩膀,吩咐岸本天希为她约一位心理治疗师。 这是一位勇敢且优秀的科研人员,一味用高压的工作麻痹自己并不是好事。 苏格兰有过类似的经验。 至于波特酒,他是酒厂的老油子,资历比琴酒还老,要从他嘴里挖出点东西有点难度。 苏格兰独自拉开囚室的铁门,屋外的光线照亮了波特酒的半个身子,锃亮的光头反射出一道弧光。男人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但疼痛是实打实的。 听到声响的波特酒摇摇晃晃抬起头,嘴角半勾,笑容阴森,随后啐出一口血水。 “呸!毛没长齐的小子,也敢审问我!你波特爷爷为组织干活时你还在吃奶吧!放我出去!”正值壮年的波特酒先发制人,劈头盖脸给苏格兰一顿臭骂。 “哦~波特爷爷~所以你老了,枪都拿不稳了才会被我抓到吧。”苏格兰手指摇着枪,一步一步接近波特酒。 “呐~连个毛头小子都比不过,不如把代号让出来,主动点,你背叛组织的事我还会为你在boss面前求求情。”苏格兰的手腕上青筋暴起,黑洞洞的枪口被狠狠抵到了波特酒的下巴。 “谁说我背叛组织了?科研组那个臭娘们胡说八道你也信!” “啪——”苏格兰另一只空闲的手肘部发力,甩出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Fuckyou!”他的另一半脸颊又反手挨了一巴掌。 “请你——嘴巴放干净点,我不爱听脏话。” 苏格兰甩甩手,微微歪着头,眼神从手心转到波特酒脸上,目光如淬了毒的箭簇,射中后便在血液中循环,毒入骨髓。 “你知道,就是我什么都不做,把你在这关上几天,你就会被那东西吞噬。你真的想死吗?” 这才是波特酒担心的。 “我没背叛boss,有什么必要吗?那女的怎么说我的?给她脸了!我们俩关系本来就不怎么样,我只是为了活下来,她想让我死!” “啊——”苏格兰对准波特酒的小腿射了一枪,波特酒发出了惨叫。 “我也不爱听废话。” 波特酒终于对这个年轻人的凶狠有了实感。能拿到代号,哪个不是狠人?而他的代号是从上一代继承下来的,能对别人心狠,却对不了自己心狠。 恐惧一旦产生,他就一步步进入了苏格兰的话语圈套。 波特酒并没有什么才能,到他这个年纪没做出和他父亲那样的成就,下一代就无法再继承波特酒这个代号。他深感自己的几个属下对他这个位置的觊觎,但是他又不甘心自己的财产地位被夺走,而因为年轻时过度荒淫,他患了艾滋,日渐力不从心。 在主动接下去探查那个无名小镇秘密的任务时,他已经有了肌肉酸痛无力,反复发烧腹泻等症状。但他的实力还是比普通人强一些。 波特酒从潜水教练口中比其他人更早知道有关“圣灵”的秘密,因此他起了贪心想干掉同行人,独享这个秘密能带来的财富。 科研组的尤金和行动组的科林,他们溺水而亡是他在潜水装备里做了手脚,然后迅速将责任推到了潜水教练头上,干掉了知情者。美雪是在他的诱导下跑到教堂的,在那里他打晕了女人,让她吞食下“圣灵”,想要以此拿捏女人与他合作。 但没想到这个女人带走了还有一个科研人后决绝自杀了。而他认为最胆小无用的井田有纪却活了下来,还和那个牧师托马斯打上了交道。 波特酒因为长相和脾气在小镇的人缘很差,只能欺骗井田有纪合作接近托马斯。他想托马斯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的普通人,如今却自称稣赐的门徒,替耶稣赐福。其他人也是一群蠢蛋,真治好病后把托马斯奉为神明,双手献上钱财,还拉来自己的朋友一起入教。 “所以你原本打算杀了托马斯取而代之?” “这算什么?把“圣灵”制成药物卖到全世界,被世人称颂才是我想要的。怎么样,小子你放开我,我们一起合作!到时候组织算什么?我们是改变这个时代的先锋者!” 波特酒喘着粗气,瞳孔发散,连中枪的疼痛都抑制不了内心的激动。 吐真剂放大了波特酒的潜意识,他自认凭借他浅薄的才能可以创造出比乌丸集团更强大的商业帝国。可是他的思想境界是如此贫瘠低下,在不尊重生命的前提下妄想获得人类的崇拜,书写历史,实在是异想天开! 苏格兰闭了闭眼,握着枪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终于,他举起了枪,在睁开那双不再平静的蓝眸的同时,手指按下扳机。 子弹射出,正中眉心。 波特酒死了,但是罪恶会消失吗?组织是不会放弃的,其他知道消息的鬣狗会闻着味寻来,叼走腐肉,传播病毒。 这片土地早就污浊不堪。 第62章 八卦 隔壁,岸本天希还在审问牧师托马斯。托马斯只是一个普通人,在一众信徒的追捧和赞美声中他迷失了自我,自认为是神明的代言。但是只要威胁恐吓几句就露出了胆小怕死的本性,问什么答什么。 苏格兰隔着单向玻璃窗看两人,岸本天希从他这里学到了很多,是个能举一反三的好学生。另一方还没待岸本天希用刑,托马斯已经吓得屁滚尿流。 他独自坐在隔间的椅子上听两人问答,不忘手持隔壁囚室的监控器观察波特酒的尸体。 “圣灵”是对外界声音有察觉的活物,甚至可能产生了自我思考的能力。他在场的时候,“圣灵”一动不动,似乎察觉到苏格兰对它的威胁。 直到在苏格兰走后的半个小时后,它不再装死,缓缓蠕动着身躯转移位置,从腰部一路往上,直接从波特酒的嘴里掉了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闻到了肉味,它扒着波特酒的脸左右转动,最后停留在脸颊处,咬下一块肉。 苏格兰无法看清它是用什么迅速咬下脸颊肉的,三下两口,脸就被咬得血肉模糊。 不能再任由它吞食,这只是他设的诱饵,再咬下去研究对象就没了。 苏格兰站了起来,直奔波特酒所在的囚室,在半张脸咬没之前,“圣灵”被单独挑出置于透明的玻璃罐里。尸体之下渗出一滩血水,这让苏格兰想起当初二阶堂失踪后也是在地下室里发现更大范围的血水。 只要把血样拿去检测,就能确定二阶堂是死于“圣灵”还是失踪了。 搞笑的是,美术馆藏尸案发生一年多,伊达航明明已经调查出搞出医疗事故的护士受二阶堂夫人指示,裴文勋是他们替二阶堂优人找的替罪羊。报告呈上去却没有得到公开通报。 与此同时,与二阶堂优人相关案件的总负责人由目暮警部换成了另一位警部。不属于新负责人团队的伊达航也就无权插手此案件的后续调查。 不久之后,美术馆藏尸案的犯人确定为“畏罪自杀”的裴文勋,而二阶堂优人很有可能是发现了好友的作案遭到杀害,目前仍在积极寻找本人的行踪。 苏格兰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 他早说,正义在大多数时是有权有势的人施舍下来的,一旦他们插手了,真相就不一定站在正义那边。 但事到如今,伊达航他们四个仍不放弃重启此案的调查。找线索,与案件相关人沟通……处处碰头,又重振旗鼓,他又怎么忍心向他们泼冷水? 苏格兰戴上手套和口罩,取走地上的血样,将波特酒身上的伤口清理干净,放入冷藏柜中。 血样,波特酒的尸体,脱离的肉瘤,还有审讯结束后的托马斯都会送到研究所。 他有预感,这种生物已经开始全球蔓延,他必须利用组织先进的科研技术找出解决办法。 处理完紧急的事务后,苏格兰这才感觉到一阵疲劳涌上四肢。岸本天希明日会将托马斯的审讯记录写成报告交给他,不必急于一时。 离开行动组的区域后,他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恰好听到两个后勤部的成员在女厕窃窃私语。 “最近情报组来了一个新成员,长得真的好帅啊!他几乎每天都来我们后勤部,你说他是不是看上咱们姐妹中的一个?” “跟组织的人谈恋爱,你不要命啦!那个金发黑皮只不过是个报销狂人,衣食住行处处都开了发票,薅组织资金!感觉是个抠门的男人!” “那不叫抠门,叫会过日子。组织的钱不薅白不薅。那么温柔的男人应该会疼老婆,省下来的钱估计都会上交给女友。” “怎么,你真想当他女友?那你去问问呀!姐姐我过来人,这种对谁都温柔的中央空调人设我第一个pass,他不止对你好,对所有女子都好,迟早会出轨!” “千鹤姐,你不懂,当上一个站在你面前的是琴酒大人,虽然琴酒大人也很帅。但是我真的要被吓死,感觉说错话就会被他干掉。下一个碰到波本大人,感觉像是被天使拯救了!” “好吧,如果对照组是琴酒大人的话……” “所以你也觉得如果世上只剩下琴酒大人和波本大人,选择和波本大人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年纪更轻的女子推开了女厕门,双手在胸前比划,神采飞扬,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苏格兰侧过头,幽幽说了一句:“最好都别选。” 一身黑的他面色苍白,眼下泛着青黑,额头面部皆挂着水珠,活脱脱像个水鬼。 年轻女子一声尖叫,捂着眼睛喊道:“你别威胁我,我不搞人鬼恋的!” 好心提醒的苏格兰理解不了女子的脑回路,转身离开时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 ——人鬼恋也比跟组织里的人谈恋爱好,醒醒吧! 苏格兰一脚跨入后勤部门的办公室,刚刚听到的名字本人就在屋里。 男人身着白衬衫加藏青色羊绒马甲,披一件驼色的手工长款毛呢大衣,肩宽腿长。他单手撑着桌子,身子微微向前,与面前的后勤人员谈笑风生。金发垂落如碎金般闪耀,灰紫色的眸子深邃动人,几乎是办公室的焦点。 反观苏格兰审讯后未洗澡换衣,一身血腥味,发困的神情看上去生人勿近,不太好惹。 他撩起眼皮兴致缺缺地瞥了一眼波本,走向另一边申报材料。松田阵平的无人机卒了,他自然要一模一样将材料补齐,还有松田之前念叨的最新型的材料,一并写下,罗列下来种类超过两位数了。 后勤小姐姐指着表格上的申报用途让苏格兰填完整,条条框框,精确到任务编号,时间地址,看得苏格兰眼花缭乱。 “都说了私人用途,需要保密,能不用填那么麻烦吗?”他敲着桌子恳求。 “不行哦!组长不会批准的!”小姐姐抬起双臂,比了个叉。 “你们组长人呢?新的审批表格改得什么狗屎?我揍一顿就知道该怎么办了。”苏格兰的声音大了几分。 “组长今天不在呢!” “那我……” 抱怨间,一只手夺过了表格。骨节分明的大手随意翻了翻纸张,随后一叠纸拍于桌上,那人从胸前掏出钢笔俯下身子在未填的地方书写。 “波本大人,您这是?” “我倒是忘了,这是我们情报组跟行动组合作的任务,所以我代为填写也未尝不可吧。” 蜜糖一般的嗓音缓缓流出,完全改变了声线风格,和苏格兰记忆中的降谷零两模两样。 钢笔在纸上流出丝滑的花体,相隔一臂的距离能闻到降谷零身上淡淡的乌木沉香。 苏格兰双手抱肘,斜靠着桌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降谷零。比起警校时期,如今的降谷零从外表看更加成熟从容,但和景光他们那种可靠的形象相比,这个家伙就看起来一肚子坏水,阴险狡诈得很。 估计他一进来降谷零就注意到了吧。他稍微弄出点动静,就笑眯眯赶过来装好人。 苏格兰手里握着圆珠笔,轻轻转动着,肆无忌惮的眼神令整个办公室的后勤人员后背一紧。 其实平日里苏格兰是个好说话的,刚刚后勤小姐姐也是在跟他开玩笑。他申请表不写完整又能怎样?琴酒曾经的搭档,还有累积的凶名在那,谁敢多说一句。 波本之前不在日本,得了代号后才回日本发展,就他现在展露的形象来看,后勤组的成员多数认为他只是一块爱报销的甜心巧克力蛋糕。 瞧啊!他那么乐于助人,主动来帮苏格兰大人填表。真是组织难得的好人啊! 但是这块甜心蛋糕要是被苏格兰大人盯上……糟糕怎么忘了苏格兰大人是实打实的同性恋,虽然目前没有传出花心滥交的传闻,但是多一个情人真的很正常哦!- 倒是说点什么啊!- 我怎么敢!要不你开口?- 你们急什么?我们看好戏得了,火还会烧到我们这?要不要吃瓜子?- 不了,最近有点上火。 几位后勤组成员桌下手机键盘按得飞快,直到波本笔锋上提,优雅地盖上笔盖将钢笔插回胸前口袋,还没有一个人站起来说话。 “波本威士忌?”苏格兰停下了转笔动作,站直了身子率先开了口。 “是我。苏格兰威士忌,好久不见啊!”波本也转过身与苏格兰面对面。虽然噙着笑容,但笑不达眼,加重的语气又让其余人脑补的方向大变- 不对不对,怎么波本大人给我一种被渣男抛弃,重逢算账的感觉?告诉我,不是我一个人这样想的!- 你不是一个人。我已经脑补出剧情:昔日,你是高高在上的代号组织成员,我只是个普通人。一夜过后你消失不见,我黑化了加入组织,势必要找到你。现在我已经和你同是代号成员,后续我该选择疯狂报复还是重续前缘?后勤组小美将会为您时刻转述前方最新战况,不要走开!不要走开!- ……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格兰觉得四周的目光变得灼热许多。 他不自然地眨了眨眼,从鼻腔里轻哼一声:“也不是很想见你。” “哇——”办公室响起了轻微的抽气声。 “怎么了?我是哪里惹到你了?有些事不应该你跟我解释吗?” “咦~~”又是一片小声惊呼,这下连波本都觉得气氛怪异了。 苏格兰皱起眉头,当即决定转移位置。 “换个地方谈谈?” 他不客气地拽住波本的领带,拉近,绷直,波本胸膛被迫贴向苏格兰。保持着这个拖拽姿势,两人消失在了后勤组的办公室。 “看起来波本大人好像是自愿的。” “是吧,我觉得是。” 第63章 怀疑 苏格兰没什么想解释的,能跟降谷零好好说话的原因在于他想不经意地炫耀他跟景光的关系。 他是个大方的人(好像之前不是这么说的),虽然去年这家伙在电话里骂他小屁孩,苏格兰发誓等降谷零进了组织要给他好看。但是如今降谷零几乎不能与景光联系,而他跟景光已经成为恋人了,啧啧,还不是他跟景光世界第一好!何必跟败犬生气呢,让让他吧! 两人主打一个谁也不吃亏,花组织经费谈私事,预约了能看到东京塔的观景餐厅。 正好快到情人节,这趟全当提前试菜踩点,体验不错就约景光来这吃完饭。所以他将前菜,主食,甜品,酒饮各点了几样,摆满了餐桌。 降谷零一脸黑线,“你到底是来谈事的还是试菜的?” 一天没吃饭的苏格兰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吃我的,你说你的,不冲突啊!” 他是真饿了。 这时候看他吃饭的食量和速度,降谷零才意识到苏格兰也只不过是个19岁还在长身体的青少年啊。 去年通过朗姆的考核后,降谷零成功加入了组织的情报组,随后不久他被朗姆派往了北美办事,直到年前完成代号考核后,才回到日本。 他第一时间就将组织有名有号的成员资料调查整理个遍,发现他们警校的宿管老师春日裕树赫然在列。他竟然是组织的代号成员,并且警校时期就是他刚拿到代号的时候。 代号成员来警校当宿管,是来找人还是想对警校生下手?和我们交好也许是他意外的收获? 亏他们当时认为他是被胁迫加入组织的,而松田阵平口中的银发男子是组织的topkiller,能和这种人成为搭档,至少水平要跟得上,思想没有太大冲突,基本可以确定他不排斥杀人,而且杀得不少。 他们被骗了,这个男人只是随便释放了一点善意,警校的他们就被骗得团团转,还计划着怎样能帮他逃离组织,其中陷入最深的就是hiro。 并且当初hiro消失的那段时间竟然是被这家伙囚禁索取,还经历了审讯和洗脑,被组织承认是可深入发展的线人,松田和萩原两人则被打为可以合作的黑警。 的确,被组织怀疑的人只有被打上这种标记才能免于追杀。但是审讯洗脑,这些都是实打实地施加在hiro身上,降谷零不敢想象自己的幼驯染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那时hiro到底是处于怎么的心态写下让他信任春日裕树的信?也许苏格兰是知情的,就在一旁看着hiro写下这封信?而单纯的他相信了,什么都没有做。 如果事实就是如此,他不仅原谅不了苏格兰,还原谅不了当时的自己。 回到日本后降谷零私下观察过hiro和班长他们。他们都成为了各自部门的明日之星,被给予厚望。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随着毕业减淡,还是会隔三差五聚在一起。降谷零欣慰之余却不敢再继续查下去。 如今的你们是否还记得当初的誓言,坚守本心,没有堕落成一名污点警察? 你们依旧相信春日裕树吗? 我……我该坚持相信还是将怀疑进行到底?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看着眼前戴着面具的苏格兰。那张面具是苏格兰在组织的形象,不得不说苏格兰本人对组织也存在隐瞒。面具之下那张脸是hiro,是奇迹,也是他动摇的本身。 降谷零抿了一口红酒,敛去眼里的深思。 放下酒杯,他目不转睛盯着苏格兰,缓缓开了口:“你现在还在纠缠hiro吗?” 苏格兰切割牛排的动作一顿,刀叉在盘上划出一道刺响。 “喂!波本,什么叫纠缠?会用词吗?”苏格兰放下刀叉,抖抖领子,雄赳赳气昂昂道:“你消息滞后了,我和景光如今是恋人关系了。” “不可能!”降谷零眉目瞬间变得凛冽,眼里情绪翻滚,他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 “有什么不可能。念在你是景光的幼驯染,我在组织里会对你多加关照的。” “你们?你?”降谷零眉头拧成了麻花。 他单手扶着额头,脚步左右打转,苏格兰一句话硬控了他3分钟。 “你真不是开玩笑?”终于他整理好了语言系统。 “当然。” 话音刚落,降谷零揪住了苏格兰的衣领将其压倒在长条椅子上。 “你的意图是什么?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那你的的立场清楚吗?不要告诉我你是随心所欲的乐子人。你杀了不少人,前不久还处置了你手下的一个卧底。这些你有告诉hiro吗?” 降谷零膝盖顶着苏格兰的大腿,压低身子贴着他的耳边低语。仅一人可听的耳语,说出来的气势却压迫感十足。 苏格兰也下意识揪住了降谷零的衣领,眼神微微有些惊讶,但随后笑出了声:“这样很好,在组织里就保持这样对我的态度。不用对我太信任,但是你永远可以相信景光。” “什么意思?” “在组织里耳朵看到的,眼睛听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我跟你的目标是一致的,灭了组织。你可以让我帮你,但是不要拉景光下水。” “你现在跟他的关系已经把他拉下水了!”降谷零怒目而视。 “我可以保护他,但是你不要再插手将水搅浑。波本,记住你的任务,也记住我的话。” 是,跟景光在一起是他自私了。但是做都做了又能怎样,他就承担感情带来的代价,防备得好一点。你降谷零本事很强,就好好做你的卧底,别辱了你警校第一的名号。就算碍于朗姆的命令针对我,我也承受得住。放手干,向上爬。 说完话,他甩手将降谷零推起身。 比起方才提起景光的洋洋得意,此时的苏格兰凶狠得像个狼崽子。明明在组织里是人人害怕,威风凛凛的头狼,对着波本不过先是嗷嗷几声炫耀,再是龇牙咧嘴警告一番后,不就是虚张声势的小狼崽子吗,说得不痛不痒,似曾相识。 嗯,这家伙警校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一点没变。降谷零想。 也不明白hiro怎么会跟他?啊?你们不是长得一模一样吗?hiro以前我也没觉得你那么自恋?不会是拒绝不了这个小崽子的死缠烂打吧!还是得找机会跟hiro问清楚。哎……人类的爱情摸不着头脑,幸好我的恋人是国家。 不过知道这家伙还是老样子,不说人话,说话了开口闭口也都是hiro。他的怀疑值倒是直线下坠。 未来难道要靠hiro**把人彻底拉到他们这边吗?不行不行,降谷零你思想堕落了!不说未来,就此时此刻。都到了面对面谈话的地步,进入包间时两人不约而同检查了房间的安全性,降谷零也打开了信号屏蔽器,这次不说清楚还要把问题带到什么时候? 真的,假的,彼此说开了,不要误解! 所以降谷零再次将人推倒,保持了刚才那个姿势。 “把话说清楚了再吃饭。” 体术技巧上苏格兰更胜一筹,但在体能上降谷零比通宵审讯的苏格兰占了大优势。在一番缠斗后,双方各自负伤。可喜的是,两人比较尊重食物。从椅子上打到地上,没有碰到一丁点桌子。 而本就处于下风的苏格兰因为饭后剧烈的运动导致胃痉挛,被降谷零抓住了破绽脸怼地将手绑到了后背。 怪不得刚刚降谷零什么都没吃,只喝了一口酒。原来在这里等他!苏格兰懊恼到以头抢地。 “你也不想让我把你在组织的精彩表现告诉hiro吧?”降谷零蹲在苏格兰面前,手晃了晃从苏格兰大衣袋里搜出来的手机。 这回落到苏格兰怒目而视。 他错就错在提前知道降谷零的身份,自认为能拿捏他后没有太多防备。 降谷零是诸伏景光的幼驯染,但他同时也是组织中对信息获取和分析研究颇深的情报专家,训练有素的日本公安,零组的组长,奸诈阴险的代号成员。种种身份叠加,他必然对事情的发展和人物有一定的掌控欲。 他身上不知哪里藏着绳子,刀片,药剂,录音笔,窃听器……有时候总有点用处。 当然苏格兰如果用本来面目可能降谷零就不敢下狠手了。炫耀和hiro关系什么的,面具这张脸看着就欠揍啊! 这场饭局从傍晚持续到餐厅打烊。落地窗前,无人欣赏东京塔的美景。到了情人节那天,苏格兰在同一个包间里抱着诸伏景光诉苦。 “就是这个座位,他开始跟我打架,打到那里,他把我绑起来逼问,呜呜呜降谷零这个大坏蛋,一点都不信任我!”苏格兰光打雷不下雨,说完还抬眼偷偷看景光的反应。 “那你应该打电话给我,我帮你骂他。”诸伏景光低头含笑,轻轻抚摸躺在他腿上的苏格兰。东京塔橙黄色的灯光如碎钻一样折射出流光溢彩。 苏格兰伸手虚虚捂住景光的眼睛,又松开。那不是天上的星星,而是落在水里随波荡漾的星星。 摸得着,看得见,还带着点温度。 他又摸了摸景光胸口的位置,那里的心脏在手心里有力地跳动,一下一下,越跳越快。 “不用,他这是嫉妒我呢!” 当他把组织的传闻解释清楚后,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只是选择性地向景光瞒了一部分。说给波本听时,他就有了分担秘密的人了。 “你不会告诉景光是吗?” 波本同意了。但是他的眼神也十分复杂,好像在说算了下次对你好点吧之类的话吧。 警察总有过剩的怜悯。 第64章 造谣 诸伏景光俯下身吻了苏格兰的眼睛。薄薄的眼皮轻轻颤动着,振翅的蝴蝶飞进了他的心里。 “你不要怪zero,他在卧底培训的那段时间没有经历过我们几个人经历过的事,对你有所怀疑是必要的。”吻完,他用脸颊蹭了蹭苏格兰的额头。 “但是,你知不知他最近又干了什么!” 行动组的人虽然常年不在东京的基地,但是他们也划了一大片区域。组织每次任务后每个成员要写任务报告,每个月要开组会,所以行动组也有办公室和会议厅。 岸本文希以前做过前台,所以不是比较缺人需要出外勤任务的话,她常常会留在办公室里帮苏格兰处理文书工作。 “苏格兰大人,今日波本大人来办公室转悠了一圈,在你桌上放了一袋零食。” “苏格兰大人,今日波本大人给你送了一束玫瑰,还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来。” “苏格兰大人,你的桌上已经堆满了波本大人送的东西……” 过去一个月,每隔几天岸本文希向苏格兰汇报工作时都会在结尾提到一句波本。 神经病吧,波本又不是没有他的电话,还要通过岸本询问他的行踪。送礼物也不通知给他本人,装模做样! 苏格兰忍不住打电话怒斥波本,结果依旧没有好转。等他终于有空回基地后,组织里他又多了一个传闻。 “哟!苏格兰,听说情报组的波本在追你,他可真有勇气。”狙击手基安蒂和科恩正好在休息区坐着,看到苏格兰走过,与他关系一般的基安蒂阴阳怪气地嘲笑了苏格兰一句。 “波本长得不错,也是情报组风头正盛的。要不苏格兰你牺牲一下身体,把波本勾来当我们行动组的卧底。”基安蒂支着枪哈哈大笑。 “呵!”苏格兰眼神都不给一个。 等他到了办公室,看见被礼盒堆满的桌子,气不打一处来。而苏格兰前脚到办公室,波本后脚就跟了进来。 岸本文希自动消失,出门带上了大门。半个小时的大门紧闭又被组织的其他人编出了各种说法的花边新闻。 “这样不是很好吗?我找你就有理由了,以后去你安全屋被人看到也显得正常,不必私下遮掩。这些礼物都是别人送我的,没花钱,想用就用,不想用就扔了。” “咖啡?”苏格兰随手拆开一个礼袋。 “抱歉这个放错了,是买给我自己的。” …… “事情就是这样……”苏格兰再次控诉了降谷零,这次妥妥的是精神伤害。 诸伏景光忍不住放声大笑。 “zero啊zero,士别一日当刮目相看,看起来他也乐在其中。这世上感情是最莫名其妙的东西,这样接触的确不会惹人怀疑。” “谢谢他哦!”苏格兰没好气说道。 “这样吧。我作为正宫,得去宣誓一下主权,要不你把zero叫出来,找几个组织观众,我去替你撑腰揍zero几拳?” 诸伏景光摸了摸下巴,兴致盎然。 “啊?需要怎么做?” “我们就这样那样……zero一定会很惊喜。” 几日后,晚上8点左右,波本的手机上收到了来自苏格兰的消息。 [速来明石町4-1-5-FROMSCOTCH] 波本刚结束酒吧的兼职工作,得到了想要的情报。他思索,这个地址离酒吧几条街道的距离过去不远,应该是苏格兰在居民楼里的一处安全屋,想到苏格兰这么着急,应该有不得不说的重要情报,波本立马调转了回家的车头,驶去这个地点。 苏格兰就站在楼下,单手插着裤袋斜靠着路灯杆耍帅。他的肩上背着琴盒,另一只手夹着烟。远远看着像是充满了心事。 “怪事,苏格兰大人这样看竟然有点帅!” “魅力是一种气质,而非外表。那封信上说的地址竟然不是骗我们,真有组织成员在这里。” “千鹤姐,我们这一辈子也是完了。看到信上写了来这里有瓜吃就屁颠屁颠过来了。”她们正是苏格兰厕所偶遇的后勤组八卦三人组。有些组织成员的八卦轶事情报组不一定清楚,问她们反而能说出一堆,举一反三。问就是只有八卦才能让她们有力气上班。 她们三人躲在不远处的车内,前座一个脑袋,后座两个脑袋,每人拿着一个望远镜盯着路灯下的苏格兰。防窥膜牢牢挡住车里的三个人,谁也没有看见这辆车里躲着三个酒厂的“狗仔”。 “快看,有车来了。车上下来的是——波本大人!”坐在前座的女子眼睛一亮,笑容逐渐变态。 “我就知道苏格兰大人和波本大人有染!嘿嘿嘿!”边说她边掏出相机“咔咔咔”不断按着快门。 “啊啊啊两人碰面了!靠得很近!千鹤姐你不是会读唇语吗?看看他们讲了什么!” “有点黑看不清啊!苏格兰好像说发错消息了?波本好像生气了却没说什么转身打算离开……” 年纪最大最沉稳的千鹤眯着眼辨别,她以前也是干情报工作的,但是30岁以后她父母说外面跑的哪有做办公室稳定,女孩子还是干点会计之类的好。现在的确干的和会计差不多,听说那时候会计培训的同期大多数进监狱了,组织的后勤工作还是蛮有安全感的。 “怎么转身又是一阵心痛!不要啊!这就结束了不够吃啊!”前座女孩哀嚎道。 “等等!楼上有人冲下来了,雾草!他给波本一个巴掌!波本大人没躲开,可惜怎么是背对着我们的,看不清波本大人的表情!千鹤姐那人是谁啊!” “好像有点眼熟……”千鹤抬了抬眼镜,“那人骂波本大人不要脸,抢他男人!” “哦哦哦~刺激!莫非这位是苏格兰传说中的情人?听说是位警察,好辣!穿着制服的更辣了!” “波本大人怎么不还手,直接被推倒在地挨揍?” 诸伏景光跨坐在降谷零的腰上,看到幼驯染瞳孔缩紧,一声“hiro”将要喊出口,连忙伸出手掌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则重重捶在降谷零的胸口。 这一拳在别人眼里像是发怒,在zero眼里却是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 降谷零喉咙一阵干涩,话语堵在喉咙说不出口。 ——打吧,打吧!我什么都没说消失了那么久,hiro你一定很担心我吧!你一定想过再见面要狠狠揍我这个混蛋一顿吧。 降谷零放松了身体,等待幼驯染降下的疾风骤雨。嘴角处却感受到了手指的敲击。 [和我对打,演给组织]诸伏景光敲出一段摩斯密码。 降谷零抬眼对上hiro的双眸,熟悉的信任感流淌而下,他瞬间理解了幼驯染出现在这的目的。 一方面肯定是苏格兰告诉了他的消息,景光想来见他,说不定苏格兰还在对话里添油加醋,景光要替那家伙打几拳泄愤。但另一方面,苏格兰想在组织里放大他们的绯闻。在混乱扭曲的三角关系里,若是出现偏心互助的行为可以用感情一词解释。 降谷零掀翻了诸伏景光,从地上一跃而起,紧接着一个飞踢怼上他的肩膀。 ——来,hiro,让我看看,警校毕业后你有没有退步! 降谷零灰紫色的眼眸亮得惊人,充满了战意。 两人拳脚相撞,你来我往。从招式看,诸伏景光使出的警校格斗术更加光明磊落,而代号波本的组织成员安室透使用的招数野蛮狠厉,冲着咽喉腹部进攻。 围墙之上,光影翻飞,惊起一片乌鸦。鸦群盘旋,从天而降几片乌黑的羽毛,一片落到了苏格兰的肩头。 此刻苏格兰在做什么? 苏格兰依旧站在路灯下,漫不经心地抱着双臂看两人为他打架。 哦,在不知情的组织人员看来是这样。 “好屑的苏格兰。”不远处,基安蒂扛着枪,嘴里嚼着口香糖,对苏格兰的观感又下降了许多。 这里是组织公用的一处安全屋,基安蒂和科恩跟着琴酒和伏特加做完任务后一起坐车回来。在此处休息几个小时他们就要赶下一个任务。 没想到在家门口能看到这样一场好戏。基安蒂看了琴酒一眼,琴酒似乎心情很差,面若冰霜,只在原地停顿了几秒,便冲着打斗中心走了过去。 在感受到逼近的森冷杀气时,没分出胜负的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同时停下了打斗,不约而同朝向了银发男人。 ——该死的,苏格兰怎么摇来了琴酒? 降谷零心头一颤,开始回想刚才的格斗中有没有使出暴露身份的招式。 没有,他很小心了。 降谷零平静地与琴酒那双眸绿色眼眸对上,率先开口:“好巧,在这里见到你,琴酒。” “不巧,这里是我们行动组的地盘,波本你一个情报组的大晚上来我们这里做什么?”伏特加为琴酒大哥代言。 “我也不知道,路过莫名其妙被人打了,只能还手。”戴上波本面具,降谷零的气质瞬间变得诡谲神秘。 “连个小警察都打不过?波本,你真弱!”比起苏格兰,当然还是情报组成员更让基安蒂讨厌,所以她毫不掩饰嘲讽的口气。 “是是,毕竟苏格兰看上的人。”波本手指点上嘴角的伤口,抹至唇瓣“伤到我了,我更感兴趣了呢。苏格兰也好,小警察也好,真的很美味呢。” 诸伏景光:zero,有点演过了…… 苏格兰:哦吼,好变态! 波本话里提到的两人表情微妙,而琴酒似乎也倍感不适。 “恶心!立马给我滚!”下一秒他似乎就要掏出伯。莱。塔怼到波本的眉心。 第65章 自首 “哎呀,开个玩笑。”波本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无害。“什么时候行动组和情报组能成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呢?” 波本边后退边冲着苏格兰喊:“我记住这天了。苏格兰,不如行动组和情报组的关系就从我们俩开始改进吧!” 苏格兰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而诸伏景光不知何时离开了现场。 舞台谢幕,曲散人终。 苏格兰只是想通过后勤组的几个爱八卦的成员口中散布一下谣言,没想到琴酒会出现。琴酒他们在认真做任务,苏格兰却在演家庭伦理剧。 苏格兰讪讪跟在琴酒后面,门却在他将要踏进房门之前关上。 好嘛好嘛,反正他跟景光玩得挺开心的,缓解了过去一个月他们俩连轴转的疲劳。波本也很上道,陪他们随地大小演。 这是一次酣畅淋漓的发泄,也是不必多言的鼓励。短暂的相遇后,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依旧朝着彼此选择的道路前行。 苏格兰夹在这对幼驯染中间,某一刻怀疑过他是不是扯断两人之间的羁绊?至少他们两个都当卧底时,还有背靠背交心的慰藉,可现在降谷零得时刻绷紧神经,无差别怀疑身边任何一个人。降谷零内心强大,为卧底工作鞠躬尽瘁,但他也不是超人。 “他会痛苦,会彷徨,会流血。”景光说:“所以裕树啊,不要怪他。其实你们很像呢,所以才会吵起来吧。不用顾忌许多的斗嘴何尝不是一种放松和信任呢?” 第二日,组织的确开始流传了苏格兰和波本更劲爆的花边新闻,附带高糊照片流出,组织狗仔队的行动力不是盖的!夜深人静,两个人大打出手,三个人的故事,还有行动组的围观组成了一群人的电影。 以上朦胧的照片经过基安蒂亲口认证,可信度更强了。 如此一来,波本更加肆无忌惮地与苏格兰来往,并且情报组和行动组在两人的密切合作下,关系越来越融洽(?)这些都是后话了。 * 实验室在波特酒的血样检测出了和二阶堂优人血样中相同的几类物质。 毫无疑问,二阶堂优人是被“圣灵”吃了才没留下尸体。但是这一点要证明给警方也十分困难,他们并不相信世界上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裴文勋是韩国人,如今也“畏罪自杀”了。跨国向他在韩国的亲属追寻赔偿十分困难,所以二阶堂集团代裴文勋向受害人家属赔偿了抚慰金。二阶堂优人本身生死不明,并有极大可能还是受害者,二阶堂集团却因为是自己名下的房产替凶手赔偿道歉,一时间他们获得了美誉,连带着股价都翻了几倍。 但还有几家受害者的亲属不信判决结果,他们不接受赔偿金,联合举着牌子在警视厅门口抗议,要求重审。 这都是诸伏景光他们一家家拜访游说的结果。只要坚持上诉,案件就很有可能重审。 事情其实很简单,只要岸本天希这个美术馆曾经的员工出面指证。 岸本文希一直没有做好决定,她关注着案件的全过程,也偷偷看过那些聚集在警视厅外的家属。她并不是铁石心肠的女人,相反她日日夜夜被愧疚折磨。 她想,再等等,再等等。等妹妹病好了,身上那颗肉瘤也可以安全切除。她就去警局自首,说出一切。 苏格兰冷眼旁观她的自我折磨,若说冷血他自始至终没有改变多少。他能为诸伏景光付出一切,能对他的朋友伸出援手,可其余无关人士的生与死他完全不在乎。 看到景光他们为此事奔波,他偶尔也生起一丝要不直接逼岸本天希自首的念头。但是岸本天希很好用,学习能力很强,对他的命令绝对服从,执行任务也很少出错,是琴酒会喜欢的下属。 当然,苏格兰也喜欢。这样的人才要是去坐牢多可惜呢。更何况岸本天希的妹妹岸本纱织是个很好的观察对象。 “圣灵”到最后能完全治愈岸本纱织的渐冻症吗?病治好了她身上的肉瘤可以切除吗?苏格兰为岸本纱织准备了舒适的养病环境,为她准备尸体作为食物放于温室下慢慢观察。 这是苏格兰藏下的阴暗面。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 从佛罗里达回来,他的研究样本更多了。死去的波特酒,活着的托马斯,以及小镇里的那片水下洞穴。对疗养院里住的岸本纱织有所忽视也是情有可原。 组织里某个愚蠢的属下让岸本纱织发现了尸体是个意外。岸本纱织躲在角落看着那个成员将人肉切片,腌制去味,在放入她熟悉的锅里熬汤。 这个女孩完全接受不了,从这是一家黑心疗养院想到是姐姐的老板欺骗了姐姐。怎么会有人给她吃人肉呢,而且跟姐姐熬的汤味道一模一样。 她没有怀疑过姐姐,只觉得这家疗养院的人面目可憎,仿着姐姐的手艺给她吃了奇怪的东西。 岸本纱织哭着将发现的事实告诉岸本天希,不在东京的姐姐只能劝说妹妹冷静下来,等她过去。但是岸本纱织根本冷静不下来,天黑之后她不管不顾偷偷溜出了病房。 疗养院地处偏僻,周围只有一路公交车站,四面群山环绕。在她翻出围墙不久就有警卫打着手电筒出来找她。情急之下她往另一条山路走,周围是茂密的野草,山势越来越高。看不清山路的岸本纱织踩到了一块石头,脚下一扭,从山头滚落了下去。 岸本纱织死了。等警卫找到她时她的头磕到了凸起的岩石,没了呼吸。 消息传到岸本天希的耳边,她正在东京的公寓里熬汤。 ——没关系,只要我告诉纱织我熬的不是人肉,她会听话喝下去的。 上一秒她这样想着,下一秒得知妹妹的死亡后,手一松,端着的陶瓷锅摔到了地上。瓷片分崩,汤水四溅,满室飘散的肉香让她恶心得想吐。 干呕了几声后,岸本天希仰起头绝望地笑出了声。 “纱织,这是报应吗?”她付出了所有,却还是救不回妹妹。 她不是病死的,而是得知真相摔死的。好好笑! 她冷静地替妹妹收了尸入殓。因为早就和以前的人断了联系,葬礼上根本没什么人。 苏格兰在现场和她说了声对不起,岸本天希却摇了摇头,冲他深深鞠了个躬。 “你不必辞职。你可以留下继续工作。”苏格兰拉住了岸本天希的手臂,那里的肌肉结实有力。妹妹生病后她就是用这双手臂抱着妹妹东奔西走,从来没有放下过。 “是我对不起大人的精心栽培。” “不,你很能干,所以我在挽留你。”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不以为然的态度里也夹杂着真心。 人与人相处都是会有感情的。虽然这个女人做了很多错事,但是她对妹妹的付出也让苏格兰有些动容。 “没有你妹妹,你可以活得更轻松。”这一刻苏格兰甚至有些恼火,岸本纱织为什么那么愚蠢地在夜晚逃跑。你岸本天希又为什么把妹妹养得胆小天真? “不,妹妹用死亡告诉我她不会原谅我为她做的错事。我要去警视厅自首,为我杀的人,包庇的罪恶赎罪。” 抱着妹妹骨灰盒的岸本天希与苏格兰道别,跌跌撞撞上了车。 在警视厅外她向那些受害者的家属深深鞠了一躬。而将要踏进大门时岸本天希迎面撞上一堵肉墙,紧接着手腕被狠狠抓牢。 来者摘下墨镜,双眼紧盯着岸本天希。 “是你?你终于出现了?” 曾经和岸本天希打过一架的松田阵平没有忘记这个女人。这个跟裴文勋串通一气想杀他的女人想必是知道美术馆发生的一切,如果能得到她的证词,能翻案的机会就更大。 但要是她出面说出事实,本人也有极大的可能性被认作共犯判刑。隐姓埋名躲藏起来是正常操作。松田阵平也已经放弃通过找到她获得证据。 “对不起,我来晚了。”岸本天希再次深深鞠了躬。 在身子超过90度时,松田阵平按住了她的肩膀。“跟我道歉做什么?如果你指的是向我动手那件事,我不需要。我只想要你将你在美术馆的经历全部说出来,把二阶堂的所作所为供出来。你敢吗?” 他的视线移到了岸本天希手里拿着的白色罐子,眉头又上挑了几分。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该不会是装了炸弹打算和我们同归于尽?” “是我的妹妹。” 松田阵平怔了怔,脱口而出一句“抱歉”。 “没事,我去自首了!警官,你要认真工作啊!”岸本天希摇了摇头,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容。 不甚热烈的阳光下,她迈向警视厅的脚步越来越轻快。 美术馆藏尸案重审了,岸本天希不光光是人证,她也带来了物证。因为一开始她并不能忍受二阶堂优人的人体艺术。 二阶堂会在人体标本的制作过程中全程录像,对着镜头抒发感慨,记录灵感。制作完成后也会对作品进行拍摄。 岸本天希曾偷偷从二阶堂优人的录像机里下载过视频,并备份在好几个u盘里。但是后来二阶堂他们说有办法救她的妹妹,她便放弃对二阶堂罪行的揭发,还成为了他们杀人的帮凶。 死的不止装在冷冻柱里的32人,还有某些发现他们秘密的路人,岸本天希会联合裴文勋处理路人。桩桩案件二阶堂优人是狩猎者,是主谋,裴文勋和岸本天希只是帮他收尾的帮凶。 案件重审,真相大白。岸本天希由于主动自首加态度良好,被判了15年有期徒刑。二阶堂集团口碑受损,股票遭遇大跳水,市值蒸发了几十个亿。 少了一个得力下属,苏格兰更忙碌了。但新的下属总会有吧,来来往往,心思各异的。苏格兰想他该去看看关了很久的小山东彦了。 第66章 叛徒 苏格兰和琴酒因为行踪的泄漏在比利时遭到围堵,苏格兰身受重伤,差点死亡。此后对卧底的一场大清洗在欧洲分部和日本分部同时进行。 小山东彦得到消息后立马计划逃脱,却被苏格兰先一步拦截。 “我的手下自有我来处置。”苏格兰挡住琴酒的枪口,低垂看着倒地的小山东彦的眼神晦涩不明。 本名伊森本堂的CIA卧底小山东彦猜不透苏格兰的心思,他与苏格兰相处时间不长,只是因为走了狗屎运被苏格兰挑中提拔到了身边。之前他已经在组织潜伏多年,一直没找到接近组织高层的机会。苏格兰虽然是位新代号成员,年纪也不大,但和琴酒走得近,有这种机会伊森本堂当然要紧紧抓住。 苏格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短短时间就把伊森本堂提拔到身旁。伊森本堂知道自身的实力在组织里不算差,也对苏格兰的大胆用人感到吃惊。 如今的苏格兰已初具上位者的姿态。对事安排从容不迫,手段成熟。更可怕的是苏格兰对他的处事性格了如指掌,宛如共事多年。 这样的人才让他继续成长,假以时日不知会成为多么可怕的对手。伊森本堂跟在苏格兰身后,对组织的产业和架构有了更多了解,心中开始变得焦躁。 为了不引起苏格兰的怀疑,保持忠诚下属的人设,他在组织静默了许久,一直没联系上线。但是跟着苏格兰身边的这段时间他已经得到了比之前几年更多的组织资料,他应该找机会送出去。 那个时机来了,苏格兰和琴酒需要同时去比利时办事,他不用跟随。并且得知具体时间地点的伊森本堂只要将他们的行踪通知到CIA,CIA再联合其他国际同行一起抓捕两人,这会是一个重大收获。 伊森本堂是考虑过两人的能力才让上级多加人手,但没想到还能让这两人逃跑。真不该说是CIA的成员太废物还是苏格兰和琴酒太强。 得知新闻时,琴酒已经下令在日本的成员不得出东京。违背命令离开一律按叛徒处置,不必留情。 伊森本堂自知迟早查到他的头上,早在联系上线时就准备了逃脱计划,届时CIA会派人接他回国。 日期订在比利时抓捕计划失败的一个月,临近日本春节之时。组织会在这时放松对人员的管理,收到CIA同事的暗号后他还在做任务,打算等到晚上才逃离。没想到,在他还在做组织任务时,琴酒就发布了他是组织卧底的消息,命令近处的成员对他实行抓捕,如遭遇强烈抵抗可以就地枪毙。 伊森本堂反杀了追捕的几个组织成员,但也收了重伤,无法走远。直到先后迎来了苏格兰和琴酒,他决定自杀。他见过苏格兰和琴酒的审问手段,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从他口中得到CIA的机密。 而苏格兰却在他动手前先打晕了他,醒来后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囚室里。伊森本堂并不觉得苏格兰会极尽手段折磨他,反而隐隐有种错觉,苏格兰是不是想从琴酒手上救下他。苏格兰并不想他死。 转瞬伊森本堂又否定自己的想法。苏格兰对下属很不错,但不意味着他会对卧底留情。他可是差点要了苏格兰的命啊。 囚室没有光亮,不知时间流逝。陷入昏迷的时候他感受到有人给他身上换了药,还注射了葡萄糖溶液。这个时候苏格兰在吗?他不知晓。 一直到半个月以后,伊森本堂见到了苏格兰。 打开铁门时,苏格兰面带倦意,身上还有未散尽的硝烟味,应该是做完任务回来。 两人互相盯视着,靠着墙的伊森本堂露出虚弱的笑容率先开口:“你来了,苏格兰。是准备处置我了吗?” 苏格兰双手插在黑色风衣口袋,偏长的发尾垂至胸前,他走到伊森本堂面前,像是自言自语说:“你杀了我两次。” 伊森本堂:? ——真巧,上个世界和这个世界,都是你给了我致命一击。而我又都是跳海脱身。杀不死我的都将使我变得更强大。 苏格兰挂着莫名的笑意伸手一把钳住了伊森本堂的下巴:“你想活还是想死?” “如果是受折磨地活着,不如痛快地死了。” “那就不能如愿了。”苏格兰哼着歌在这位年长者的手臂上注射了几管药剂。虚弱的伊森本堂根本没有力气抵抗。 “你,你给我注射了什么?”是毒品吗?想让他上瘾成为瘾君子吗?还是准备给他洗脑,让他背叛CIA? “嘘——”苏格兰抱住伊森本堂的头,在他耳边轻声说:“是让你快乐的东西。听我说,你不会死,我会帮你活下去。” “你说什么?”声音在伊森本堂耳里变得飘渺虚幻,他如踩在云端,意识迷茫。 “告诉我,你拿到了组织的什么资料?” …… “那么有关CIA,你能告诉我什么?” 摄像头下,苏格兰牢牢把握着审讯节奏,对这个CIA的卧底百般折磨,一个回答不满意就会招呼电击或者枪击。 他知道琴酒在怀疑他有私心,在摄像头的那头,必定一帧一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所以他所有的动作都是真的。 套情报是真的,身体上的折磨也是真的,注射的吐真剂也是真的。他只是在某些药剂里加了止痛麻醉的药物。 伊森本堂给他身体带来的伤痛的确值得苏格兰小小的报复一下,哦不,至少看上去很痛苦。因为他也在潜意识催眠了伊森本堂,让他的脑子里反复播放痛苦的记忆。 但苏格兰并不想丢弃这个好用的卧底。除了眼神差点,把他这个二五仔认成组织的成员,其他能力都很优秀。所以保下他,让他欠一个人情,再让他为自己做事,这件事可以做。 要命,如果他离开组织,会不会成为一个资本家,这么压榨员工,让人想死都死不了? 在这次审讯不久,苏格兰用一颗假死药送走了伊森本堂。假死药来自自己世界的雪莉给的药方。苏格兰找人复刻出药片后除了临床实验也是第一次使用。 在众人眼里,这个叛徒是被苏格兰折磨至死的,所以组织里会流出他心狠手辣的传言。 如此正好给他树立了威信。他的演技也瞒过了琴酒,至少一段时间不会对他多加怀疑。最后救下了伊森本堂,此乃一箭三雕之计。 但是要做到这个程度,无论是催眠还是药剂的配制他都做过很多次实验。 如今岸本天希的离开让他想起这个曾经的属下。伤该养得差不多了吧,得去通个气。 第67章 事业 伊森本堂也住在疗养院里。这原本是一家引进了国外临终关怀理念的私人疗养机构,但因为接受这种想法的日本人还不多,机构入不敷出,陷入倒闭破产的困境。 正好有钱投资的苏格兰看中了这块地皮,周围环境静谧,远离人烟,机器设备一应俱全,员工培训到位,他用较低的价格买下了这个医院。 表面上医院依旧按着之前的理念为病痛缠身的老人舒缓疼痛,背后苏格兰招了一支个人的医疗团队,目前正在对组织生产研究的药物进行分析和破解。 伊森本堂从睁眼看到雪白的病床他就明白他被苏格兰用特殊的办法救下了。住在疗养院复建了半年,除了不能太过剧烈运动,他已经能正常生活工作,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在伊森本堂能下床后,苏格兰就派了岸本天希前去商谈。这位看上去像秘书的女士出于礼貌询问了他对未来的考虑。 “您是想留下了为苏格兰大人继续工作还是回到CIA?” 当初他没有与CIA的同事汇合并且后续半年都失去了联系。如果组织里还有其他CIA的卧底,在档案里他很可能已经确认死亡。 现在回去他有极大可能被怀疑立场,停工审查一段时间。而且在被苏格兰审问期间,他的确说出了一些CIA的机密,导致CIA总部受到了一波严重打击。审查结果必然是不合格的,他不可能再继续卧底的工作,甚至会被终身监禁。 苏格兰既然想要对抗组织,那他继续为苏格兰工作何尝不是在坚持自己原本的事业? “我会留下来。”岸本天希像是早就有所预料,利索地从包里掏出了一叠合同。 “以下是你近期的工作安排,确认没有问题的话我们会提供给您有稳定的基础工资和奖金绩效,有五险一金,节日礼物……” 伊森本堂翻开合同,上面记在的不止是一些甲乙方条款,还附上了好几张药物研究报告。 “大人的意思是虽然您之前是行动组的,但是您在情报收集方面也有不错的能力。考虑到您目前的身体状况,让您帮大人调查一些他不能让组织知晓的事比较合适。上面的药物来自组织好几个医药公司。我们需要了解这些药物在市场的流通情况,用药剂量和效果反馈……” 伊森本堂恪尽职守,定期将调查报告通过岸本天希递交给苏格兰。前几天得知岸本天希的妹妹出了意外,他以为这次会面会推迟几天。 所以在为岸本纱织的病房浇洒花草时,看到穿着卡其色长风衣的年轻人时他似乎被阳光晃了晃神。 “好久不见。”青年的态度很温润,伊森本堂才从相似的身形中辨认出来人不是苏格兰。 “你是,你是?”伊森本堂虽然只见过眼前人几面,但是他们并不相熟。 “苏格兰的情人”听起来并不是能让当事人愉悦的称呼。 “我叫诸伏景光,和苏格兰还是你知道的那种身份。岸本天希跟你说过苏格兰并不忠于组织吧,而我是一名警察。所以你姑且可以当作苏格兰跟警方是有合作关系的。” 他靠在窗边,看到窗外的平台上摆满了花草,细小的根茎承托着颜色各异的花朵,迎风摇曳,看着就令人心情愉悦。 “你和纱织的关系不错啊!”他的指尖轻轻划过角堇的花瓣,一抹紫色微微颤动着,如展翅的蝴蝶。 “看着她有时会想到我的孩子。” “哦?你在组织待了那么久,一定很久没见了吧。” “有机会的话……” “一定有机会。你的换装技术还不错,这不是没被组织发现?想见的话可以去见。” “算了,会连累苏格兰的。这不是一个人的事业,要达成最终目的,我早就做好再也不见的准备。”伊森本堂不赞同地看着诸伏景光。 作为联络线人,他认为诸伏景光的态度太随意了。 “您说得对,感谢您的提醒。”以诸伏景光身份出现的苏格兰怔了怔,随后笑着同意了伊森本堂的观点。 没当过卧底的苏格兰有时会忘记卧底的艰辛,明明景光就倒在这条道路上。或许他最近的布局安排都在意料之中,他有些得意忘形了。 譬如放在疗养院的手下,不多加监督,也会放松警惕,让一个病弱的小女孩独自溜出去。他决定回去要好好反省是否还有没做到位的地方。 苏格兰与伊森本堂沟通了3个小时,安排了未来的工作。以诸伏景光的身份出现是他考虑到有关组织药品的问题是景光发现的,未来也许他们两人对接会更清楚。 一年前,景光的同事荒井聪通过不正规手段拿到缓解女儿病情的药物,此事一路查下去才发现牵涉众多。 在求药网站上,由于景光锲而不舍发帖求药,他约到了网站后面运营的人。多次来往后他从对方口中套出消息:被介绍到这家东京明立医院的年轻孩子到最后都活不了。他们是被筛选出来匹配给达官显贵生病的孩子。 通过网站求救的病情多种多样,而向患病家属出售的药物其实都是同一种。药物里有某些过量的成分可以降低患者疼痛,促进脑内多巴胺分泌,令患者产生身体好转的错觉。 但是这种成分也会让人上瘾,只要停一段时间的药物,患者的病情会更加严重,迫切需要得到这种药物。 荒井聪第二次是从诸伏景光这里得到改良过的药物。雪莉替换掉了上瘾的成分,药效就没之前的显著,诸伏景光一度遭到质疑。 在和苏格兰讨论后,他们决定带着荒井聪去别家医院看病,随后知晓那种药物只是起到一个缓解疼痛的作用并不能治愈病情。 “我也不清楚上游和末端是怎么操作的。我们只是意外得知在这中间有个赚钱机会。啊啊啊,警察先生我们都招了,能不让我们坐牢吗?” 几个年轻的组织成员一同被诸伏景光以及他的同事逮捕,交由搜查二课协同审问。 “你们交代的越多,后续的量刑自然会酌情减少。”诸伏景光仅一个拍桌子的动作就让在场的双方眼皮一跳。 “你冷静点,不要动怒,也千万不要动手!咱们以和为善,不要因为动粗反过来被犯人举报了!”景光的同事凑到他耳边轻声劝告。 “我很冷静,也不打算动手。”诸伏景光疑惑地看了同事一眼,而脸颊上的一道深红血痕暴露了他抓人时的狠辣。谁也没想到外表文质彬彬,脾气温和的诸伏景光追捕犯人那么拼命。 搜查二课的警官当时就心痒痒的,觉得这小子当初校招怎么没被他们发现,能力强又积极,来他们部门绝对能提升业绩啊!他们部门虽然不如搜查一课听着响亮,但他们负责的智慧型案件也是要顶好的头脑。现在的年轻人啊,愣愣的,没一个省心的…… “我有一个表哥是在组织的实验室工作的。因为我赌博欠的钱太多,所以我央求我表哥帮我研制这种药片,后续我根据药方让其他药厂改良,但是这里没有害人的成分,那是组织其他成员做的,他们的地位更高,我们完全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迫害这些小孩的!”另一个组织成员也吓得开口了。 他们属于组织外围成员,做个打手混混骗点小钱可以,骗了大钱还是有点怕警察的。 “你表哥叫什么名字?实验室在哪里?” …… 后续荒井聪的女儿一直在新医院接受定期的治疗。因为体内摄入的是类似重金属的慢性毒药,不会一次性治好,但好歹控制住了病情。 搜查二课也通过求药网站找到了相关的病人家属。询问得知的确一部分病人已经因病去世,一部分买不起药的只能等孩子形销骨立,走向死亡,还有一部分也在用药物吊着苦苦挣扎。 为什么他们在东京明立医院求医失败后不去别的医院试试?因为大多数来自经济落后的贫困地区,他们信任自己家乡的医师,也信任这家口碑不错的私人医院。 追本溯源,要查出这些孩子生病的根源还是要去他们的家乡实地查案。东京警视厅将任务下派到乡县警察署,但得到的结果基本是没有异常,考虑个例患病。 而涉案医生独自承担所有的责任,他的确误诊了疾病,用高额的治疗费吓退病人,导致某些病人耽误病情无法得到及时的治疗。但是他又不是直接导致病人死亡的凶手,只能说医德亏损能力欠佳,被医院革职处理。无法证明该医生身后与某些组织勾结了,警察只能放他离开警视厅。 此案件一度陷入停滞,没有关键的线索可以串联起一切。而东京时时刻刻都有新的案件发生,搜查二课的警官们不得不转移视线暂时搁置此案。不是这个部门的诸伏景光也无权要求他们继续调查。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场对诸伏景光的暗杀。 对,一个才升职为警部补的小警察也能得到那些政界大人物的待遇,被视为碍眼的家伙。 原因竟然也不是因为组织对苏格兰的怀疑。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动到某些人的蛋糕,他们坐不住了? 第68章 捐血 那天半夜,做完任务苏格兰就溜进了景光的屋子里休息。连续三天三夜不眠,他困倒在沙发上,连景光什么时候出门上班都不知道。不过醒来时他已经舒服地缩在床上的被窝里。 2小时前景光已发来一条快到家的短信,但是到现在屋子里还是静悄悄的。 还没到家吗? 苏格兰疑惑地抓了抓睡得翘起的头发,给对方去了一个电话。第一次没接通,又接连着打了20多通,全是无人接听。 很不正常了。就算在忙不适合接打电话,回个短讯的功夫应该是有的。 思索再三,苏格兰点开了手机上的某个不起眼的软件。地图上有个红点停滞在离警察公寓几条街道远的桥上,一动不动。 苏格兰也管不了重新易容,直接戴上帽子和口罩冲出了公寓。 赶到现场,那座桥明显是出了事故,一侧护栏消失不见,一问是一辆出租车和一辆警车相撞,两车冲到了桥的护栏上,出租车没刹住车,掉进了河里。 “出租车上有什么人?”苏格兰握着那人肩膀质问。 “3个男人,现在都被救上来去米花综合医院抢救啦!其中一个蓝眸的男警察,我看衣服上都是血还在积极救人,真是个好警察啊!”好心的围观群众虽然觉得苏格兰的表情有些可怕,但他聊天欲很足。本人也不过刚到,听到其他人的聊天自动补足了想象中的落水细节。 确认好位置后,苏格兰转身向桥四周摸索,光秃秃的石拱桥上没有掉落的东西,最后苏格兰是在草丛里找到景光的手机。 手机还有余电,按亮屏幕可见一条编辑到一半的短信。 [路上遇到一点事,可能要迟点] 也许那个时候手机不知怎么从车上甩了出去,手机屏幕碎成好几块。 苏格兰捏紧了手机,指节泛白,转头发现那个路人一直跟在他身后。 见苏格兰看过来,男子笑出一口大白牙:“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苏格兰:? “别担心,我不是什么怪叔叔!小老弟,你是伤者的家属吗,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是……那你人怪好的。” “那是!我们中国人向来热情好客!”男人小声嘀咕了一句苏格兰听不懂的语言,从袖口里掏出一把折扇,潇洒甩开摇了摇,兴奋说道:“gogogo!我送你!我刚提了一辆新车,你还是第一个坐的。” 男人把苏格兰领到一辆低调奢华的银灰色兰博基尼前,独具特色的楔形车身和剪刀门让苏格兰一眼认出这是最近新出的超跑,速度可上300公里/小时。 苏格兰虽然不像松田和萩原那样对车如数家珍,也正是追求速度与激情的年纪。他眼睛亮了亮,对这位自然熟的中年人提起了几分兴趣。 坐上车,经受一阵强烈的推背感后,他少花了一半时间就赶到了医院的急诊中心。 “你说那两个落水的?在手术室抢救呢!要等去手术室门口等。”前台护士挥了挥手,向询问的苏格兰指了个方向。 心急如焚的苏格兰都没听清人数,慌里慌张地向亮着“手术中”的手术室奔去。走廊上只有一位男警察守着,看到有人来了,他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握了握苏格兰的手。 “是伤者家属吗?别着急,正在抢救中。你是谁的家属?方便的话我可以问你一些话吗?” “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到了需要抢救的地步?” 苏格兰严肃的语气让小警察下意识把他当做自己的上司,连声回了是。抬头一看那双蓝眸,又令他回忆起现场那个指挥果断的前辈。 但是,如果他是手术室那两位歹徒的亲戚,以他的气势,不会是什么黑/道大佬吧! “是这样的,有歹徒在佐藤警官的车上安置了炸弹,他们手里拿着遥控器威胁诸伏警官上他们的车。不过在上车前,诸伏警官提前给爆处班的松田警官发了消息。松田警官及时帮忙拆除了炸弹后,佐藤警官开着车追上歹徒的车……” 讲到一半,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 “病人在取子弹的时候动脉大出血,现在医院血库库存不够,我们需要现场输血,你们谁是A型血?” “我是!让我捐!” 苏格兰往前迈了一步。A型血,他就是A型血! “你跟病人是什么关系?”巡回护士用审视的眼光看了他一眼。 “弟弟?” “亲弟?那你不能捐!直系亲属不适合捐血!” 哦,对,他和景光是同位体,血液成分应该差不多,极大可能引发免疫反应,心急之下忘了这一点。 “那我去找合适的人过来!”苏格兰决定摇一个组织成员过来。 “等一下!”苏格兰的袖子被一旁的小警察抓了住,他递上两张陌生的人脸照片小心翼翼开口询问:“这位先生,你先确认一下你是哪位伤者的家属,万一搞错了……当然搞错了你还坚持,我这里也感谢您的热心!” 苏格兰冷脸拿过相片,往外走的脚步霍然顿在了原地,那双上挑的猫眼睁得滚圆,脑子里将今日所有的对话清醒地过了一遍。 最后他得出了结论:他是不是没睡醒,出门后就在梦游,怎么轻易就信了那个兰博基尼路人的话……到了也没先问问做手术的是谁,就自以为是代入景光了! ——你是猪吗!苏格兰! 苏格兰深吸一口气,面不改色回复:“抱歉我认错人了,这两位是绑架诸伏警官的歹徒吗?” “是的!我刚刚还没说完,佐藤警官追上歹徒的车后试图拦截,而车内诸伏警官也在和歹徒打斗,车子失控地往护栏上撞。紧急关头诸伏警官跳下了车,那两位歹徒倒是跟着车一起掉进了河里。” “后来诸伏警官为了得知他们杀他的原因,主动跳河里救出了两人。他只是胳膊稍微有点骨折,以及中了一刀,在骨科那里包扎,或许你一会儿能看到他过来。” “能别在这个时候讲废话吗?你们都帮不上忙是吗?”巡回护士举着双手,脸都黑了。哪有人在病人病危时聊无关紧要的事? 苏格兰表示并非无关紧要,没有这个警察的提醒,他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 “不好意思,护士,我认错人了我不是病人家属,不过我不想把血捐给一个歹徒。恶有恶报,生死有命。”他恶毒地想,伤害景光的人还是死了算了。 他前后态度变化令护士瞠目结舌,摇着头去找其他人询问。不一会儿,走廊脚步声渐起,从步伐的节奏和频率苏格兰立马分辨出来者是谁。 “我是A型血,我来捐吧!”他温和地对通知广播后回来的护士笑了笑,但显然穿着病号服面色苍白的年轻人并不能让护士松一口气。 “不行,你不能捐!” 没待护士开口,站在他一旁戴着口罩帽子的男人先开口了。他反应超大地抓住诸伏景光那只没受伤的手,从口罩下传出的声音除了斩钉截铁似乎还带着恳求和怜惜。 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身形和眉眼,护士瞬间悟了:“哦,原来你是这位的弟弟?” “是,里面的人想害我哥哥,我哥凭什么捐血给他?”虽然不想承认是兄弟,但是这种时候执着这种事就没什么必要。 “那确实。”护士理解地点点头,对诸伏景光说道:“你也受伤了,还是先照顾好自己。我这里再试着等等别人!” “啊,好。”诸伏景光当然不是以德报怨的圣母,如果不是他抢先一步被松田阵平从车窗拉出来,他也会落到和他们一样的遭遇。 他只是想留一个活口逼问出谁想害他。 手臂处传来拉扯感,他皱起的眉头立马被春风抚平。诸伏景光摸了摸苏格兰的头,轻声安慰:“你来了,我没事,只是手臂稍微有些骨折,让你担心了。” “你知道就好!受伤了不好好休息,还想着捐血折腾!”苏格兰拉着诸伏景光在一旁椅子坐下,要他详细告知事情的经过。 原来,诸伏景光上了车后,坐在副驾驶的歹徒就掏出枪准备射杀他。情急之下,景光身子后仰,平躺在后座,握着的手机精准地砸到歹徒的右眼。 在对方吃痛胡乱开了一枪后,他跃起夺过手枪,手臂抱过对方的头颅推至身前,枪指着对方的太阳穴,两人的身份瞬间调转。 “把车停下来。”穿着一身警服的诸伏景光正义凛然,眼神淬着寒冰,这让观察他好几天的歹徒感到巨大的反差感。 “敢开枪,那我就按下炸弹遥控器。”驾驶座上的男人一边开车,一边手指搭在遥控器上方。 他从后视镜与诸伏景光对视一眼,挺了挺胸膛,故意把遥控器藏在方向盘后侧。 要是你的女同事因你而死,恐怕你这辈子都生活在愧疚之中吧。 哪知诸伏景光挑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枪头调转,毫不留情按下扳机连射2枪。第一枪射中了攥着遥控器的手背,遥控器掉下时第二枪子弹就射穿其内部结构。 炸弹危机解除了,但车子也控制不住方向。副驾驶的歹徒在此时摸出一把刀子刺向了景光的手臂,他们又在窄小的空间里搏斗起来。 这算是光明正大的杀人,两位歹徒也没得到什么好处。但要知道过去他们尝试暗杀诸伏景光好几次,都被诸伏景光躲过,并且差点被发觉行踪给抓住。 他们不信邪,认为都是诸伏景光运气太好,那就当面解决。 后来搜查一课的佐藤美和子开着警车追了上来,她试图用车身拦截出租车,但是亡命之徒不怕死,速度不减就创了过去,也幸亏她车技一流及时拐了个大弯,才免于大面积碰撞。 眼见出租车因为撞击,方向盘和刹车统统失灵,直直拐向河流,坐在副驾驶的松田阵平只能开枪打破出租车的轮胎。危急时刻,佐藤美和子将车前窗贴近诸伏景光所在的后窗,几乎保持着相同的速度。松田阵平get到佐藤的意思,开窗敲了敲景光的窗。 在歹徒的车撞破护栏之前,松田阵平从车窗把景光拉了过去。 “多亏了松田和佐藤警官啊,得救了啊!” 景光说得轻松,可整个过程他又有多少次与死神插肩而过呢? 第69章 哭泣 好生气,要忍住!好生气!要忍住! 苏格兰气成了水豚。 到底是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景光!让他查出来是绝对不会放过对方的! “所以我们坐在这里等什么!你给我回去休息!”苏格兰去护士站借了一把轮椅,按着诸伏景光坐上轮椅,要把人推回病房。 “对对,诸伏前辈你受惊了,赶紧回病房,这里有我守着犯人呢!抢救情况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小警察在一旁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是手臂骨折了,不是腿断了!裕树你太夸张了!”诸伏景光哭笑不得,但苏格兰明显意已决。 “所以你手骨折了还跳水救人!人缺血你还第一个过来献血!你真行!我是不是应该给你颁个见义勇为奖或者米花町最佳市民奖!” 苏格兰边推轮椅,小嘴边叭叭输出。要是组织的人见到,大概率会怀疑这个老妈子一样的苏格兰是否是别人假扮的。 诸伏景光眨眨眼,理亏地闭上嘴,任由苏格兰数落。 病房里,松田阵平站在窗边松垮垮地倚靠着墙,低头在手机键盘上飞快打字。佐藤美和子做完笔录已经先回去了,闲着无聊,他正在和萩原研二交代晚上发生的一切。 听到房门推开的声音,他抬起头,随后眉毛挑了挑。 “我算是知道我上厕所回来这家伙不见的原因了,原来是去找你了啊~” 苏格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显示并不怎么认同。 “懂了!偶遇!你是被顺带的!” 松田阵平靠直觉猜出了苏格兰的想法,嘴角挂起一抹坏笑。他手指摇着墨镜,缓缓走到两人身旁,手分别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诸伏,既然你的连体婴来陪你了,我就回去了。记得要哄好他哦!” 松田阵平是最快接受两人成为恋人这件事的。 “很简单啊,我每天洗漱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这张脸就满意得不行。要是有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思想同频的家伙在我身边,我也会爱上他!我怎么没有诸伏的运气呢?” “当然,我还是要再次抗议春日对诸伏与我们的区别对待太大!” …… “喂!松田,今天谢谢你了!”擦肩而过时苏格兰轻轻锤了对方的胸口。 “谢什么!我们几个换谁都会这样做!兄弟不言谢哦!”他留下一个潇洒摆手的背影。 “又装起来了!”苏格兰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的手搁在轮椅背上,此时手背上附上一抹温热,缓缓游动到指尖。接着指缝被微微撑开,手被十指紧扣紧紧地握在另一个人的手中。 “好了,这样才算分不开的连体婴对吗?”诸伏景光侧过头看向苏格兰,苍白的脸颊飘上了两朵红晕。当那双湖蓝色的双眸专注地看着他时,苏格兰觉得热意从脚底涌到了脸部。 “干嘛听松田的话!你可以起来了!”苏格兰抿紧唇,努力忽视心里扑通扑通冒上的小气泡。 结果从座位上站起的男人还是没有放开牵着的手,一本正经地举起两人十指交扣的手说:“我觉得松田说的很有道理,最近我们连体的时间太少了,需要多补补。今晚就不分开了吧!” “握着我还能做事吗?你另一只手可是骨折了。” “所以你要留下照顾我啊!” “当然!我不走!我明天还要手撕恶徒!” 苏格兰本来就打算赖着不走,万一晚上也有人想害景光,只有景光一个人怎么挡得住? 三人间的病房里只有靠窗的那张床有人,其余两张是空床,但也不允许病人家属睡。羞耻地和景光同进同出洗漱完毕后,他坐在看护床上将调查两位伤害景光歹徒的命令吩咐给下属。 熄灯了,整片住院楼陷入黑暗,偶尔能听到别的病房仪器发出“滴滴”的声响。苏格兰不怎么去医院,那里充满着呻吟与疼痛,演绎着生老病死的人间常态。 当然他不害怕这些,但他害怕这些人里有景光。 回想最近在组织里的行动表现,他偶尔会在任务报告上编造一些来自景光的线索,降低组织对景光的怀疑。为了攒钱养自己的团队,他也十分积极地做任务,一个月能跟景光见两次不错了。 ——会是组织动的手吗? 他俯下身手肘顶着床,相握的手举到唇边相碰,从指尖吻到指根。 苏格兰知道自己这种过度的担心已经病态了,改不了,也不想改,沉溺于这种焦虑中他能更专注地推进自己的事业,一刻也不想停下来休息。 ——我一心只对付组织就够了吗?是不是还有其他危险藏在暗处。我是不是该再努力一些。上天都告诉了我你的未来,我怎么会保护不好你呢? 苏格兰轻微抽动了一下鼻翼,扬起头想要阻止酸意涌入眼睛。 “裕树小朋友,你在哭鼻子吗?”景光似乎被吵醒了,大拇指轻柔地刮蹭着苏格兰的手掌。 “我没有!”说话的嗓子已经变得喑哑,酸涩堵住了喉咙。 话音刚落,豆大的两粒泪珠滴到了交握的手背。本来不想哭,怎么被人说了泪水便掉落了呢? “没有哭,是太困了。但是看护床太硬了睡不着!”苏格兰硬着嘴不承认。 “好啦好啦!那我们换一下吧,你睡上面,我睡看护床。” “不要,我要跟你一起睡上面!”苏格兰哭归哭,也不放弃每一个占便宜的机会。 “但是只多了半个身子的位置……” “我可以侧着身子睡!” “那你别明天醒来手发麻了!” 得到同意后,苏格兰掀开被子一角,拱进了被窝。找到熟悉的位置后,手搭在景光的腰腹上,脑袋从被窝里露出来刚好在脖颈的位置。 好安心的感觉。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柔软湿滑的东西舔过了他的眼角。好奇怪啊,明明擦干净泪水了,怎么还在流呢,舔一下,流一点,他哪来那么多水呢? 第二天醒来景光早就不见了。他伸了伸胳膊,感觉不止手臂酸,身体也有点酸,这是他自找的。去镜子里照了照脸,他发现眼尾泛红得厉害,下眼睑微微肿起,眼眶也变得干涩,似乎流尽了眼泪。 怎么可能,他才掉了几滴眼泪! 这样子出门太丢脸了! 不过手上也没有什么遮瑕工具,苏格兰只能压低帽子,尽量不让别人看到他的眼睛。 手下已经查出了伤景光那两个歹徒的身份。如此迅速的原因在于这两人是组织的外围成员,或者说做完这单两人就能升为普通成员。他俩虽然武力值差了一点,但靠着两人合作作案,下手狠辣,干掉了不少人。 一个刚毕业1年多的小警察不会像那些政府要员有多个保镖保护,所以下单人雇佣2个组织成员去干掉诸伏景光已经算谨慎。 但诸伏景光是个耐杀王(可能是实力打底),试了高层坠物,意外车祸,寄炸弹快递,下迷药绑架等方法都被躲过去,还差点被发现。 不试了,两人直接跳出来将炸弹绑在诸伏景光上午搭乘的同事车上,当面威胁诸伏景光上车跟他们一起离开。 苏格兰无力吐槽,组织也是饿了,招这种笨蛋进组织不是砸组织招牌吗?能力不行可以培养,脑子不行会把自己害死的!正常人谁会搞出跟目标处在一辆车上明杀?威胁上车也不绑住双手双脚或者下药让其昏迷,真那么自信不被反杀? 苏格兰将订单号反手发给了他最近着重关注拉拢的信息组成员相原凉介。 [能查出下单人是谁吗?] [不好查。研发系统的人在下单人身份上加了很多层加密锁。这也是能保证我们杀手雇佣系统能接到单子的承诺条件。] [你难道做不到?] [我的技术当然可以。不过……] [10万] [你也知道这不简单……] [30万,太贪心的话] [老板大气,明天就把资料发你] 又送出30万,苏格兰心疼地捂着胸口。区区小钱,哦不!对一个初创老板来说已经很多了。况且为了诱惑这个信息组无意发掘到的社恐成员,他已经砸了好几笔钱了。 没有帮着组织做坏事的相原凉介在信息组不露头,卡着被辞退的临界线混了好几年薪水,赚钱主要来自外界的死活。只不过有一天他接私活接到了苏格兰头上。他就逃不出苏格兰的手掌心了。 相原凉介查到的IP地址为警视厅搜查二课山本和也的家用电脑。听到苏格兰的转述,诸伏景光立马想到两人最近的交集是成瘾性药物诈骗案和对某些地区青少年无故患病的调查。 按理说第二个调查并不属于搜查二课的职责范围。诸伏景光好歹属于组织犯罪对策部第五课,负责管理枪炮及药物类案件,揽过此案件也不算抢功劳。 但是当时搜查二课的成瘾性药物诈骗案件负责人山本和也考虑到案件的连贯性,表示后续的调查还是继续由他们接手比较合适。 的确,他们部门的人手没有搜查二课多,与各乡县警察署的关系也不如搜查二课熟悉。诸伏景光再三考虑后答应了山本和也的要求。 现在山本和也竟然与组织有联系,并对他怀着杀意,或许就在那个时候对一切就有计划。 “是警方的叛徒吗?山本警部在警视厅的资历也很大了,难道是最近被策反了?”诸伏景光托着下巴思索。 “他不至于是组织的线人,因为他是通过暗网里的杀手雇佣系统下单的,并没有和组织的人直接联系。我更偏向他是你们警视厅某个高层的走狗。他们在谋划的事与荒木聪女儿患病的原因有着关联,所以不想让你继续调查下去。山本和也将调查揽过去,又让人杀了对整件事最清楚的你,那么这次的事就会平息下去,没有多少人知晓怀疑。” “你有听说他与你们警视厅哪个高官交好吗?”苏格兰犀利地将人选缩到了警视以上的范围。 诸伏景光瞳孔骤缩,不敢置信地与苏格兰对视,双脚似乎无法支撑站立,后退了一步。 “怎么可能?不可能……”他喃喃道。 “冷静,景光。这只是一个猜想。如果你不愿相信,我们可以一个一个排除……” 第70章 毒瘤(已修改) 景光手扶着椅子,垂着头注视地面。黑色的发丝挡住了他的侧脸,看不清神情。但在苏格兰靠近的那一瞬,他抬起了手。 他并不是拒绝接受这条推论。相反,他疑惑的是为什么自己这么快就相信。 哦,大概因为他对如今的警视厅也有那么一点怨气。 明里暗里的派系站队,不干实事的面子工程让他心累。新人警察的请求上面的人听不见看不到,前辈致力将你训成听话的狗而不是聪慧的鹰,磨掉棱角,失了锐气。 如今虽然升成了警部补,他依旧没有能力多做点什么。 诸伏景光迷茫地抬起头,天花板上的吊灯灯罩里钻进了一只飞蛾,左右乱撞,找不出离开的路。 持续下去,磕得头破血流,迟早走向死亡。 刹那间,一枚子弹从背后穿梭而来,打穿了灯罩,关在里头的飞蛾从破洞里飞了出来。它围绕着灯泡飞了几圈,依旧流连温暖如火的灯光,但它也不想被关在里头。 诸伏景光回头看向蹲在地上的苏格兰,那人收回枪没有看他,撇过头心虚地吹着口哨。 原来那么简单!是他把自己给困住了。 环境不易改变,但他也不应该消极应对。他怎么能容忍警察里出了一个伤害国民的败类呢? 诸伏景光蹲到了苏格兰面前,捧着他的脸,额头对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如此亲昵无间。 “怎么办,好喜欢好喜欢你啊!”就算不告诉你,你也能提前猜透我的心。 “好吧!你这么说,我只好原谅你忽视我的这几分钟了!”苏格兰也捧着景光的脸。 我知道你只是抬起头短暂地迷茫了一下,但很快就会继续坚持原本的道路,即使没有我。 可是多幸运啊,我可以来到你身边帮助你。 “你能再说一遍吗?” “嗯?” “就是那句啦!” “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呀!” “唔,我也是!”话语融化在唇舌交融中。 * 那两个歹徒没完成任务,组织自然派出了其他人灭口。而杀诸伏景光的这个任务已被苏格兰从系统中删除,不会有其他人再接下。 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涌动。 诸伏景光开始私下一一排查警视厅里那个对青少年出手的败类。他不能将此事告诉自己的上级或者同事,因为他也无法确定他们其中的一人是否是那个高层的走狗。他只告诉了班长他们,像之前一样,他们是永远可以信赖的存在。 这一年来他们本就工作繁忙,还需要抽出时间奔往各个县去调查来东京明立医院治病少年的患病成因。山本和也他们应该早就抹除了明显的痕迹,所以一路调查下来十分艰辛。 直到年末,也就是苏格兰去佛罗里达小镇前,事情有了进展。 “之前的那些患病样本中,我们并没有在家庭因素中找到可以归纳的共同点。而在学校方面,我们发现患者的学校均受到政府财政补贴,不仅更新了课桌椅,还给学生配给了营养均衡的午餐。” 诸伏景光他们加上荒井聪五人再次聚集在警视厅的会议室中。幻灯片上,诸伏景光将资料一张一张展示。 “这是之前政府对贫困县的教育扶持。我们那个县的所有学校都有这个补贴。孩子她妈跟我说那时候学校还给学生做了完整的体检,营养严重不良的还有额外的营养品。” 荒井聪其实挺纳闷诸伏一个“**卧底”为什么这么积极调查这件事,但是他为自己的女儿换了医院,还想继续调查患病源头,荒井聪不自觉就跟在了诸伏景光的身后。 作为一个父亲,他不能接受警方那边给出的敷衍调查报告;作为一个警察,也不能容忍祖国的后代受到迫害却找不到答案。 诸伏景光告诉他,这个败类大概就藏在警方中,或者某个政界高层中,他想曝光他们的罪行降低人民对政府的公信力,那又有什么错呢? 他们警察的义务就是为人民服务,某个高层坐在那个位置却忘了来时的初心,那就该接受审判。 所以荒井聪一直有参与到这四个年轻人的晚间会议。 诸伏景光与荒井聪对视一眼。此刻,无论是年纪还是警衔,对方都比他高一截,但他的目光充满着信任和鼓励,这让多次受到打击的年轻人也获得了坚持下去的能量。 诸伏景光将去掉身份信息的几份体检报告拿到投影仪下,反问荒井聪:“但是你们其实并没有拿到完整的体检报告是吗?” 几分体检报告只有2张纸,上面罗列的都是非常基础的项目,细看数据都很正常,所以诸伏景光一开始也没怀疑过问题来自这里。 线索来自孩子们的童言稚语。那天他们围坐在儿科的玩乐区,玩了一会游戏后莫名开始攀比,连体检项目都开始你一嘴我一嘴比较。 来看望孩子的诸伏景光站在一旁,越听越不对劲。为什么有些项目听着很复杂,具有针对性,完全不是普适性的体检项目。 心脏磁共振成像?心脏导管检查? 让专业的儿科医生与孩子们一一沟通后才明白,这些孩子都做了不同部位的器官移植检查。孩子不懂,检查项目与结果也没写在体检报告上,所以谁也没发现这个官方福利体检竟然是一场器官筛选与匹配。 “他们怎么敢!”松田阵平气愤地砸了一下桌面。“所以做体检的医院或者机构是哪家?” “他们都是坐车去比较远的研究所,但没有人注意到这家研究所的名称。” “也对,有些仪器当地的小医院不一定有。” “可以根据开车时间推出地址吗?对了,你有日本所有医疗研究所的地址吗?”萩原研二捏着下巴深思。 “我虽然拿不到,但是有人帮我整理了。这我们不用管,他会搞定。” “哦,你那神通广大的恋人啊!”萩原研二朝着诸伏景光挤眉弄眼。 诸伏景光对萩原研二的打趣习以为常,苏格兰已经成为他们会议上活跃气氛的重要符号了。人不在现场,但处处有他。 “之前是我没经验,打草惊蛇了。现在东京明立医院已经没有这样的病例,背后的人肯定换了别的医院或者采用了别的方法。如我们能拿到被他们盯上器官的人员名单,我们后续的跟踪处理就变得简单许多。” 早就知道组织有参与其中,苏格兰直接确定体检的机构为山形县的安康医疗器械研究所。 该研究所背后的安康医疗器械会社是世界数一数二的医疗界巨头,卖出的医疗器械可在市场里占50%份额。 不可否认,组织已经在药物研制,医疗器材,医院建设,医护人员培养等各个方面都有所建树,可谓是行业的领头羊。 这层光鲜的外表掩盖了底下腐烂的本体。组织的确用技术造福人类,但这不能抵消他谋害健康青少年的性命以此实现非法器官移植的罪行。 以苏格兰以前扭曲的利益至上的人生观来说,面对这种电车问题,他可能不会觉得组织有错。但现在,给爷爬! 苏格兰揽下了盗取名单的任务,但是紧接着年后一堆事让他暂时搁置了这个计划。 从伊森本堂那里出来,接近傍晚,依旧还有夕阳的余晖洒落至身上。疗养院的护工推着久病难医的老人散步。林间的树木抽出嫩叶,昆虫在花丛间飞舞嬉戏。 春天已经不知不觉来临。 他知道景光心里的困惑。警视厅本就是日本社会浓缩的一个小小社会,上下级分明,有着各种各样的规则和制度。在规整的框架下,像景光这种资历的能服从命令,成为正常运转的螺丝钉就足够了。景光表面上看上去温和,但警校期间也是经常不守校规被鬼冢教官罚扫澡堂的一类,如今在部门里受到磋磨和挑战必然是有的。 不过苏格兰相信景光能用能力征服他的上级,跳出框住新人的框架。 苏格兰握了握拳,为自己和景光打气。 不能再等了,要赶紧把警视厅里的毒瘤抓住!不想着为人民服务,只想着以权谋私的坏家伙,早点让位给有能力的人坐啊! 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腐朽的老家伙,无论是警视厅还是组织,都给我下马吧! 苏格兰发出暴言! 话虽如此,事情不是他跑到安康医疗器械研究所让里面的人把名单交给他那么简单。科研组的负责人X对研究所的人员进出卡得很严格,即便是代号成员也要审核通过才能进去。 或许他要装成身体不适,让每月负责身体检查的人员带他去那里,用专业的仪器检查。对了,找雪莉临时代替检查他身体更好一点。 完成审核这一步,他也不能光明正大向他们讨要名单。花了一年时间被金钱和人格魅力(?)打动的信息部相原凉介给了苏格兰一个U盘,让他插在研究所任何一台电脑上。相原凉介会将联网的所有电脑黑了,复制出电脑里的资料。 这个过程大概需要半天,所以他会在半夜里操作。但前提是不能让研究员发现这个U盘。 苏格兰看着这个比手掌还大的U盘无语了一会。如果不是眼瞎,谁都能看到自己电脑上插了那么一个东西吧!只能想办法制造意外引开这些人员的注意力。 他联系波本,说明原因后让公安派一些人陪他演一场戏。 计划实施的前几天,公安的人会在研究所四周游荡,做出找人的样子。有这步铺垫后,当天公安突袭就不容易怀疑到苏格兰身上。 “要装的像一点,也不要太过分。研究所有逃亡通道和自毁程序。把人赶跑就行,别把人吓得启动自毁程序。” “要我陪你吗?”此时波本露出的是降谷零的笑容。 “陪什么?小事一桩!听从我的指挥就行!” 苏格兰自信地拍了拍波本的胸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第71章 是谁 苏格兰与波本的配合很顺利,公安的群演像强盗一样把研究所里里外外翻了一遍。而苏格兰插了U盘后便跟着研究员们一起从安全逃生通道离开。 公安拿走了监控视频和一些资料,半夜离开前顺便帮苏格兰关了总监控。所以并没有人发现第二日苏格兰早早拿走了U盘。 没有人怀疑是苏格兰把公安引来。因为早在前几天,这群公安就在周边晃悠,研究所的人只能大骂一声倒霉。 反正机器没被拿走,研究机密都上传主系统了,不该被看到的东西也都删了,他们自认为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回来还是正常上班。 符合条件的人员名单在离开之前被所长删除了,不过仅仅几小时前删除的文件对相原凉介来说不算什么,轻轻松松可以恢复。那份名单上人名,学校,班级,家庭住址,该有的信息一应俱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文件夹里存放着患病青少年的病历,他们是交易器官的买方。冷冰冰的几百万数字标注了受害者生命的价值。 当苏格兰把名单交给景光时,彼此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他们拯救出几个受害的少年,可一年的歪路又让更多青少年失去了生命。 “没事,这次公安会介入。零让你放手去调查。” “zero……” 诸伏景光选择等一切调查有了明确的结果再让公安介入。他不能让警视厅的内鬼提早察觉,率先一步抹除掉所有罪证。 他请了一个长假准备独自前往,离开东京的那天却在大巴车上遇到了背着背包的萩原研二。 “啊嘞啊嘞!小诸伏太不够意思了吧,竟然不叫上我们帮忙?想要一个人做英雄?”大巴车没坐满人,萩原研二大跨步迈上台阶后,冲景光招了招手,笑眯眯在他身边落座。 “萩原,你怎么来了?”景光是真的很惊讶。 “要不是荒井前辈告诉我你休假了,真被你偷偷溜走了!我可是请完假就守在车站等你了!” “你不上班了吗?松田怎么办?” “看你说的!你会请长假,我当然也会请!班长和松田也想来呀,但是班长搜查一课忙得脚不沾地,松田又是我们爆处班的王牌,只剩我有空……松田能怎么办,离开我自然还是正常呼吸生活呀!” “你也是爆处班的王牌呀!” 被景光直白的眼神盯着,萩原挠了挠头,“好吧好吧!其实我跟松田谁来争了好久,最后是我猜拳赢了。哎~早就想休假了!” 萩原研二两手垫在脑后,往椅背一靠。 “小诸伏,你不会不欢迎我吧!”萩原研二抱住了景光的胳膊,宛如一条热情的大狗。 “我不管,反正跟着你了。福尔摩斯身边都有华生,小诸伏身边跟着研二怎么了?你需要一个助手啊!” “才不是助手!”诸伏景光笑出了声:“萩原是很有用的搭档啊!帮上大忙了!” 说完,他作势合掌向萩原拜了拜。 萩原三人知道景光是个很独立的家伙,平日里可以一起交流案件,权当聚会了。但是要出远门调查,景光就不愿意麻烦他们,耽误他们的工作。 这怎么行呢!他们哪能放心已经遭遇过暗杀的小诸伏一个人出门呢!哎哎~没办法,幼驯染和男朋友都不上心,只能他们出力了! 爆/炸物处理班只肯放他俩中的一个。小阵平输了拳脸都气黑了,嘿嘿!新上线的护景使者乐呵呵在手机上发了他和小诸伏已经汇合的消息。 今日无事发生,枯坐办公室的松田阵平发了一个郁闷的表情,随后发了一长串叮嘱两人小心的消息。 大巴车载着两人驶离东京。 要是事情比想象中棘手,超出了请假的时间该怎么办?在职时间不够耽误了升职的机会岂不是很遗憾?可是,他们必须要去,救下孩子,抓住幕后黑手,这是他们作为警察的使命! 往后的一个月,他们没有一天是轻松的。忙着说服名单上小孩的家人,忙着将营养餐里的食物送去检测,忙着解释他们不是拐骗小孩的怪叔叔…… 他们做得很小心,让家长为孩子另外准备午餐,而学校里的营养餐则偷偷让孩子带回家。当营养餐里查出了药物后,他们一边往上查找药物的来源,另一边让家长带着孩子去当地医院做检查。 好笑的是,那个被东京明立医院辞退的医生入职了另一家医院后又继续为求药的孩子下病危通知书。毫无疑问,问过苏格兰后,这家医院也是乌丸集团名下的。 整个器官交易中,组织参与了药物提供,体检,病情诊断,器官移植这几个环节,每个环节都能收取一笔可观的费用。那么另外几个环节呢? 药物怎么掺入政府提供的营养餐中?怎么保证当地的医生昧着良心去欺骗患者家属去东京指定的医院求医?又怎么保证孩子去世后尸体能立刻回到医院,完成器官移植呢? 一环接着一环,警视厅那个毒瘤反而在中间见不到影子。但是他就在幕后,作为最后一个把关整个计划的人,一旦有人发现或者怀疑都会遭到他的迫害。 那人是谁呢?翻阅病历的手指停在某一页上…… * 一张照片推到了桌子的另一遍。 “这个年轻人又一次在尝试破坏我们的计划。”说话的人国字脸,八字胡,光是听声音就能感受到久居高位的气势。 “你不是会找杀手去解决吗?” 照片正面朝下,谈话的另一个人神色淡然地喝了一口茶,并没有被对方的气势所迫。他的年纪看上去大多了。 “你该看看照片上的人,或许有惊喜。” “哦?” 照片翻开,是一位年轻警官的入职照,模样俊秀,五官端正,却似曾相识。 仅露出一只眼的男人将照片拿近,仔仔细细端详后才从记忆中找出了这个年轻人,表情微微有些波动。 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一举一动都逃脱不了双方的眼睛。 “看来的确认识。” “嗤——不过是组织里某个代号成员的情人。”男人轻飘飘将照片甩回了桌面。 “怪不得动不了哈哈!莫非那个代号成员比你厉害?” “呵~你不用试探。他已经被我们洗过脑,叛变了警方。你若想动他,他传给组织的警方消息随便给你几条,你安个卧底身份抓起来就行。” “你们那个代号成员不会出手?” “一个恋爱脑罢了。要是知道他的情人想杀他,不知道会发什么疯。说不定比你还想杀了这个小警察吧!” 独眼男人心中蠢蠢欲动,迫不及待看看苏格兰那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 是时候了,2年前苏兹酒在这个小警察脑中下的指令该用上了。 “你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把那个小警察的行踪告诉我,若是能提前被某人杀了,你就不必为难了。放心吧,一个小警察而已,翻不出什么浪花。” 狠厉的神色在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一闪而过。 * 今天不知道什么日子,景光和萩原结束调查后回东京了,到达时间刚好是吃晚饭的时候。 莱伊终于处理完年初的事,从美国坐飞机回来。他一下飞机就给苏格兰来了电话。 “苏格兰,还记得你欠我的一顿饭吗?此时此刻,找个餐厅共进晚饭如何?” “是吗?我不记得了。”苏格兰回得理直气壮。 “苏格兰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太让人伤心了。”那头轻笑一声,像是早就预料到苏格兰的回答。 “回来太慢了。” “所以忘了很正常?”莱伊补充了苏格兰的未尽之言,“事情有点棘手,所以真的不找个地方坐下来?我会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改天吧,今天没时间。”他要去见景光。 “好吧,那明天见……”话音未落,苏格兰直接挂断了电话。 没隔一分钟,苏兹酒的电话也打了进来。接通电话后照常是一堆无意义的追捧和赞扬。 “有话说话,没事挂了。3——2——”苏格兰冷漠地打断了她将近3分钟的废话。 “别,别挂!真有事。之前你不是让组织的人以为我给那个警校生洗脑成功了嘛!现在朗姆大人命令我给那个警校生下杀你的指令,这我该怎么办?之前都是你替那个警校生吃的苦,我肯定催眠不了!苏格兰大人,你得想个法子!”苏兹酒的语气一下子急了起来。 “什么意思?他为什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我怎么知道啊?那老头闲得蛋疼吧!” “什么时候?” “可能就今晚吧,人抓到送到我面前,催眠完就立马过来干你!” 苏格兰不解,朗姆这家伙怎么可能会盯一个小人物的行踪?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突然注意到了景光? “你至少要那个警校生配合我一下,不然我在朗姆那里过不了关,我的能力和态度会被怀疑的!” “你就那么确定今晚他能抓到人?” “不是今晚,明晚后晚也行啊?大人难道能确保你能时时刻刻保护那个警校生的安全?” 两年多过去了,苏兹酒依旧称呼景光为警校生,似乎这样她的身份就能压过对方一头。说着说着,她的怨气就溢出了。 “我明白了,我会跟他说清楚。如果真的落到朗姆手中,我会让他配合你演戏。不过,我警告你,不要做多余的事。” 若是苏兹酒脑子拎得清,大家相安无事。可她也有发疯的时候,保不齐就乱来了。苏格兰每次吩咐她办事都要警告她一遍。 挂下电话,苏格兰原本要出门的动作迟疑了。 朗姆到底想做什么? 第72章 互换 苏格兰想他最近老实着呢,不出去打架杀人,老老实实从雪莉那里借了几本最新的医学杂志扩展眼界。 上个世界跟着雪莉学的已经过时了,要是他不及时补充最新的知识,他就跟不上自个儿建立的医药团队的思路了。 所以他绝对没有碰瓷朗姆。他这边没问题,难道是景光在查案过程中惊动了朗姆? 苏格兰知道,组织在这桩大型的器官交易案中提供了多种技术支持。虽然组织从中抽取了不少的利润,但是比起花费出去的精力,这些小钱满足不了朗姆的胃口。 那么案件的牵线人以及那些非富即贵买方才是朗姆看重的。积累下这些人脉,组织的产业版图得以持续扩张,苏格兰查了情报组的财务报表,好家伙!去年和今年的利润直接提升了好几倍的增长点。 疯长啊! 怪不得景光会引起朗姆的注意,他动的可是朗姆的摇钱树。 ——现如今,朗姆打算用以前种下的果催眠景光杀了我,他肯定不指望景光能杀了我,但是我大概会因为情人的背叛反杀对方,这样就完成了一招借刀杀人。 好你一只狡猾的千年狐狸! 朗姆应该会监视苏兹酒催眠,让没接触过的景光假装可能骗不过去,不如后面几日与景光的身份互换一下。 想到这,苏格兰立马去车站接回了景光。 “你是说组织里有人会催眠我来对你下手?”诸伏景光看着苏格兰一件件将化妆用品摆出,这是他第一次看苏格兰易容。 “嗯,催眠师是我的人,所以我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不过不能让朗姆怀疑催眠师有问题,所以诸伏景光需要假装被催眠。你可能没有这种经验,所以我来当诸伏景光,你当几天苏格兰可以吗?” “你确定你不会有危险吗?”景光蹙起眉头,眼里透露着担忧。 “不会的,他想看我们互相伤害的戏码,当然要演完了才会接着做点什么。乖,躺下吧。” 景光躺在床上,听话地闭住双眼。在外跑的一个多月,他风里来雨里去,没怎么顾得上形象,下巴出长了许多青色的胡茬,从一个年轻小伙变成了一个沧桑大叔。当然这样的景光也具有另一种熟男魅力。苏格兰轻轻抚摸着扎手的胡茬,体会到景光这几日的辛苦。 “你的努力会有回报的。”他轻声说。 景光扬起了嘴角,似是灌木丛中开出了花。“是的,我相信。” 泡沫打满下巴,苏格兰小心地用剃须刀刮着胡须。这种视角好似镜子里的自己跑到了现实。 他那么安静,听话,任你摆布。所以你也忍不住放轻了动作,生怕刮碎了这镜中来物。 洗净涂上护理脸部的水乳,一张轻薄的面具敷于脸上,完美贴合,但接缝处会有一种紧绷感。随后,景光感觉脸上的各处都有小刷子打过,手指在面部轻拢慢捻抹复挑,舒服到灵魂也在颤抖。 “这也是易容的一部分吗?”手指已经沿着脖子慢慢移到了锁骨,冰凉的指尖宛如游蛇滑进了衣领,往下深入。 景光不自觉憋住了气,胸前的肌肉也绷得紧紧的,他咬着牙问出了这个问题。 “是的,你看你现在一点都不放松,浑身紧绷的,这影响面具贴合的状态,我要帮你舒缓一下!”苏格兰张口就是胡说八道。 景光:…… “你就没什么感觉吗?”苏格兰摸遍了景光的身子,虽然听到了对方急促的呼吸声,身体也迸发出蓬勃的热意,但还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他气得拧了一下景光的胸口。 “什么感受?好像是有只小猫在我胸前踩奶?” “怎么可能?书上明明不是这样说的!”苏格兰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怀疑地盯着自己的爪子。 “结束了吗?” “结束了!”背过身的苏格兰没注意到睁开眼的景光脸上落下的无奈。 他知道这只小猫是有色心没色胆,做着正事爪子就闲不住要来撩拨他,但是也仅限摸摸蹭蹭,后续就逃跑了。 景光往后撸了一把头发,发根处被汗水濡湿,后背处也浮起一层薄汗。 从镜子看,那张脸除了眼睛,全都变了模样。苏格兰还在他的头发上接了点发片,如果不是一直相处的人,根本看不出他跟苏格兰之前易容的有什么差别。 用别人的脸怎么能感到快乐呢?景光摸着脸心想,如今的他变得更贪心了。 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可以彻底去掉这层面具坦诚相见呢? “我去洗个澡。”他说。 “冷,冷水澡吗?” “嗯?”景光没有听清。 “没事没事。” 等景光出了门,苏格兰拎起床头的枕头,头“哐哐哐”地往上撞。 又勾引失败了!!! 虽然这个时候不合适,但是怎么能忍住不对乖乖躺着的景光做点什么!!! 什么垃圾男同小黄书!一点都没有用!竖中指!什么,你说来点狂野一点的?我可是**的! 啊啊啊,你不懂,当初我强制爱就没舍得搞,现在我也不行……哦,你说我勾引得狂野点? 下,下次吧。我再学习学习! …… 苏格兰第一次穿上了警服,有种偷穿别人衣服的感觉,哪哪都不对劲。 也不是说他没扒过警察的衣服套自个儿身上,但是两者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那种是为了做任务和保命,这次他需要认认真真扮演好诸伏警官,不能露出马脚。 他拉了拉裤腰,扯了扯领带,反复调整警帽的位置,迟迟不出家门。 一双手从背后搭了上来。 两人一同照着镜子,看得出景光神情很放松,对苏格兰的身份适应良好。 “别紧张,你很适合这套衣服。诸伏警官,今天好好加油哦!有问题耳机联系。”景光指了指戴在右耳的内嵌耳机。 “遵命!前诸伏警官!”苏格兰双腿合并,背脊挺直,行了一个礼。 是他提出的交换建议,又怎么能退缩不干呢?警校都去过了,去趟警视厅算什么!他不能给景光丢脸! 结果…… 因为景光请了一个多月的假,他从部门办公室门口到景光的位置,手上一个接一个堆上了文件,桌子上更是厚厚的一叠。 “诸伏君,这是过去一个月你要处理的文件。能处理的我帮你处理了!”隔壁的警察同期十分同情地拍了拍苏格兰的肩膀。 好消息,没有丢景光脸面的机会! 坏消息,他要为警察当牛做马! 一天处理的文件量能超过他在组织一个月的量,真是可喜可贺日了狗了! 埋头苦干一上午,苏格兰伸了一个懒腰。耳机那头,波本那厮愉悦的心情都要遮掩不住了,一上午的话比景光还多。 苏格兰本来的意愿是让景光呆在家里或者其他地方。但是碍不住景光对组织基地的好奇,苏格兰就叫波本今日呆在基地,有事可以帮衬景光。 他俩以招收新下属的名义去组织的训练营逛了逛,因为某些话不方便从口中说出,两人靠得很近,通过手指在对方手掌上敲摩斯密码传递消息。但在外人看来,他们如胶似漆,蜜里调油。之前的针锋相对都是小情侣之间的play吧! 情报组和行动组的关系难道就此冰雪化融,从宿敌变为妻子? 莱伊去报销发票时在后勤组听了一耳八卦,若有所思之后,默默将波本威士忌也加入观察对象。 他是靠雪莉的姐姐宫野明美的关系进入组织,如今依然和明美保持着恋人关系。但是宫野明美是组织的外围成员,和雪莉见面的机会很少,那个年轻女孩似乎也并不喜欢他,想通过雪莉深入了解组织这条路并不好走。所以他才会加入行动组,通过大量的任务迅速成为代号成员。 毫无疑问,行动组的负责人琴酒是位实力强劲的对手,光是对视一眼,FBI的王牌搜查官赤井秀一就产生了热血沸腾的感觉。从琴酒身上,他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正因为如此,他们之间也互相排斥,不可能成为好友坐下来套取情报。赤井秀一退而求其次,选择琴酒昔日的搭档苏格兰为新人选。 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很深刻。他能感受到苏格兰对他有防备心,甚至还有些许嫌弃,但是关键时刻苏格兰却交托出了宝贵的信任。 他们在枪林弹雨中开着车横冲直撞,让赤井秀一想起少年时期第一次打电玩。无论是赛车还是格斗,那种速度与激情以及野蛮的碰撞令他着了迷。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在这些游戏中取得了第一,他想他天生是这些项目的王者。后来去了FBI,接受了各种各样的训练,果然证明了他在这方面的天赋。 在FBI,卡迈尔是掌控汽车方向的底盘,他就不需要顾忌太多,只管开枪消灭追来的敌人。他知道苏格兰是组织有名的狙击手,但他们之间不可能有他和卡迈尔这么多年的默契,又凭什么让他开车并且相信他会严格执行苏格兰下达的每一个指令? 替苏格兰开车并没有让赤井秀一产生不服的心里,将车技炫到极致,并且身边人配合默契同样有种头皮发麻,肾上腺激素飙升的感觉。 那感觉棒极了!如果还有机会再体验一次……算了,卧底不该做那么高调的事。 除此之外,听说苏格兰回来杀死了波特酒,那个科研人和牧师却活下来。他对人命的处置似乎并不随意,有自己的原则。而他信任的下属一个是CIA卧底,一个主动向警察局自首,在其他人嘲笑他选下属的眼光不行的背后是不是因为他的属性才让他选择这两人? 赤井秀一很好奇,好奇得不行。 所以从美国回来他第一时间想再次接触苏格兰,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多次。 于是这回,他拦在了波本和苏格兰两人面前,再次发出了邀请:“中午好,波本威士忌,苏格兰威士忌,久仰大名,我是新拿到代号的黑麦威士忌,相遇即是缘分,能否邀请两位共进午餐,增进友谊呢?” 第73章 FBI “莱伊真是阴魂不散啊!景光你不了解他,先拒绝吧!”苏格兰叹了一口气后,叼着笔无聊地看向楼下,发现公安的人到警视厅了。 “哦,你今天喊了公安来帮忙了是吗?” 诸伏景光下意识点了点头,幅度很小,却被莱伊捕捉到了。 “苏格兰,我看你点头同意了哦!不许反悔。怎么样,波本你如果不想的话,那我就单独约走苏格兰了。” “那当然要一起,不要厚此薄彼呀!”波本表面笑嘻嘻,心中却对莱伊没什么好感。 美国人就是脸皮厚,一看就是冲着景光来的,邀他只是顺带的,那我偏要夹在中间隔应他。 被强行安排的景光:…… 警视厅的苏格兰被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拉着去吃午饭,短暂地掉了线。 景光垂眼眼眸,藏起眼里的深思。 他感受到莱伊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此人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心思,他就是对苏格兰很感兴趣,那么诸伏景光也起了追究的想法。 西餐厅里,悠扬的钢琴曲渐起,三人落座于角落的一处长桌。景光与波本坐在长桌一边,莱伊单独坐在另一边。 赤井秀一并没有觉得自己被孤立,相反这样他能更好地观察对面两人。 苏格兰和波本的确关系不一般,行为举止有说不出的默契。可若说是情侣,眼神之间并没有拉丝,两人的相处更像是合拍的同伴。 翻阅菜单时,莱伊用余光看着两人。 “你在看什么?”波本没有忽视这道目光。 “你们俩的关系好到让我羡慕。”莱伊边说话,边在菜单上随意勾画。 “也没那么好吧!”吃完饭的苏格兰接通耳机,听到三个人还是坐在了一起,直接开启了吐槽模式。 来都来了,都坐下来了,苏格兰一边等着诸伏的上级叫他谈话,一边处理文件,偷听只是不足挂齿的小事。 景光狎了一口柠檬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他并非故作高深,只是并未见过莱伊,言多必失,听着苏格兰的补课,他才慢慢将眼前人与描述中的那一面结合在一起。 然后苏格兰在毫无预兆中语出惊人:其实他是FBI的卧底。 等等,刚才什么话进入了我的耳朵?你是说这里坐着3个代号成员,全是掺了水的威士忌?这纯度可太纯了…… 景光笑容凝滞,没咽下的柠檬水全部喷了出来,坐在对面的莱伊避无可避,被淋了个正着。 “我是说错话了吗?”莱伊懵了几秒,不明白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待遇,连zero都递给景光一个奇怪担忧的眼神。 ——你好,没有。是我见识太少,对组织的规模了解不够深,露出的冰山一角都是卧底,那潜在水下的组织里到底有多少人啊! “是我失态了,抱歉抱歉!”景光递上毛巾让这个新出炉的卧底赶紧擦擦。世态炎凉,人间冷暖,他不能让这个卧底对他和zero失去爱啊! “我给你赔罪。”说着他端起刚醒开的红酒,倒入两人的酒杯中,从沙发椅前站起来走到莱伊身边。 酒杯离莱伊胸前很近,赤井秀一隐隐感到不对劲,抬起手有些迟疑。只不过还没碰到杯子,杯口突然倾斜,红色的液体汩汩流出,洒在了白衬衫上。 是雪上加霜的湿身啊! “啊,我忘了最近这只手受了伤,刚刚没拿住酒杯。你的衣服彻底穿不了了呢。这样,我给你楼上开个房间,您去清理一下身体,我会让人给你带一件新的衬衫,很快的,可以吗?” 景光的声音像哄小孩子一样温柔,可谁都看到刚刚那下是故意的。 对,景光知道苏格兰一定是有把握才这么说的。但这个消息过于震惊了,他需要短时间支开莱伊,和幼驯染一起消化这个得来的消息。 莱伊掀起薄薄的眼皮,直直盯了苏格兰三秒,绿色的眼眸淬着幽光。 有什么话要避开他跟波本说呢? 他注意到苏格兰右耳挂着一个小巧耳机,是那里传来了什么重要消息吧,是来自组织的机密吗? “其实也没什么事,吃完晚饭就直接回去了。不用麻烦你特意买一件衬衫给我。”莱伊绽放一个谅解的笑容。 “我会过意不去,莱伊,可以听话吗?这样我会好好考虑你做我的搭档这个选择。”这实在是个诱人的选项。 能成为搭档就有更多机会跟在苏格兰身旁,探得更多机密。或许不应该急于一时,引得苏格兰反感。 今日的苏格兰很不一样,给你一榔头又给你一颗枣,若即若离猜不透心思。接二连三的意外看不出是对他的试探,但是果然他对波本很信赖呀。 莱伊看那波本就没那么顺眼了,若是找个机会干掉他,苏格兰会不会把目光转向他呢? 眼见莱伊跟着侍应生离开,波本手指敲打了一下桌面,将幼驯染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莱伊是卧底]景光用手沾水在桌面写下了字。 瞬间,景光感受到zero用力地捏住了他的胳膊,他激动的情绪隐匿于桌下,然后指尖有规律地在胳膊上敲击出一串摩斯密码。 [他告诉你的?有证据吗]景光知道幼驯染的“他”指的便是苏格兰。 [是。FBI赤井秀一,他很强,也疑心很重] [了解,我会去查他的资料,没问题可以同他结盟。接下来我会与他接触] [不,让我来,他对我有所求。所以你不必太针对他。] 降谷零挑了挑眉,两人的目光对在了一起,忽而一同笑出了声。 “你看出来了?” “你像个鸡妈妈一样护在我前头。” 降谷零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流露出一丝年轻稚气。 他大概也被苏格兰耳提面命的嘱咐迷惑住了,那人总是过度紧张景光,想要将所有危险掐死在腹胎。可是景光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察。 对他来说,扮演苏格兰根本不难。 “那我就放手离开了?”降谷零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吃完晚饭就去忙你的事吧。”景光自信地笑了笑。 等莱伊回到餐厅,桌前只剩下景光一人。没有那道讨人厌的目光,他的心情愉悦了几分。 苏格兰体贴得让他先用餐,一举一动做出了社会常规意义上的前辈姿态,谦逊有礼,演得过于入木三分。如果他不是组织成员的话…… “苏格兰,我并不介意按你之前的态度对我。”放下刀叉,莱伊优雅地用纸巾擦了擦嘴。 “你怎么能确定现在不是我真正想要面对你的态度?”餐具被撤下,桌面恢复光洁。诸伏景光两手交握,放于桌前,仿佛置身于谈判桌上。 “那我受宠若惊。”莱伊也跟着坐直了身子,拉近了与苏格兰桌面上的距离。 “佛罗里达那里的事处理如何了?” 来了,果然提起了这件事。 莱伊碧绿的眼眸微眯,神态带上几分慎重。 可以说,即使他联系了FBI的同事介入,小镇居民活下来的也很少。他们几乎被洗脑,完全不配合切除身上的肉瘤。并且他们受食欲影响的吃人行为让医生害怕近身。隔离前几天就出现了自相残杀的局面。 FBI当即下了就地射杀处置的命令。这过于违背了人道,赤井秀一和上司争论很久,认为这不是传染病,不应该这样处理。最后上面决定将子弹换成麻醉剂,并由他们这些经过训练的特工亲自切掉肉瘤。切掉的肉瘤仍然有活性,已被带去某个生物实验室研究。但是被切掉肉瘤的人类大多数不能接受这种强迫行为,有自杀的,也有精神崩溃的,几百个人,活下来的50个都不到。 更重要的是—— “小镇已经被单独封为禁区,不允许外人闯入。但这个东西已经被传播出去了,不止那个小镇有,有人把那个恶心的肉瘤带给了别人。” “我知道,日本这里已经出现了好几例。” 赤井秀一眼睛睁大了许多。 “对,怕就怕有漏网之鱼被有心人利用。这个东西用得好能治病,用不好就是害人的武器。我们应该提醒日本政府提高警惕。” “由我们一个犯罪组织去提醒日本政府?这不好笑吗?美国那边为什么没有发出预警?”景光也忍不住自嘲,他当然已经提醒过,但是并没有引起重视。 赤井秀一面色变得阴沉。 “在事情没有扩散之前,他们不会说出这种事引起大众恐慌。” “真没用啊,FBI。”诸伏景光拖长了音调,完全模仿了耳机那头苏格兰的语调。苏格兰对两国的官方向来都抱着消极的态度。 赤井秀一感觉自己被骂进去了,但无法反驳。他知道组织对FBI的态度,这个时候他当然也得跟着骂。骂FBI,骂自己。 “确实,一群正事不做,却要咬着我们的鬣狗,这种程度我们也能做到不是吗?” “所以那个地下洞穴的情况没告诉给FBI?” “不排除他们自己发现。但你要的材料都给你运到实验室了。” “嗯,这很重要,既然能治好癌症,做到长生也不是不可能……”景光喃喃自语,却被赤井秀一捕捉到了关键词。 长生?所以这是组织目前在追求的秘密吗?长生是为了谁?组织的boss吗? 赤井秀一飞快地瞥了一眼陷入自己思绪的苏格兰,对方貌似没发现自己无意间说了什么。 他就那么轻而易举获得了一个重要信息?无论真假,都需要验证一下。 “说起搭档,其实我更缺一个下属。虽然我的前几任没什么好下场,但是我都有付出真心。诸星大,我只能给你这个选择,你要不要?” 当诸伏景光认真看着一个人时,很难不有人被打动。即使这个话术很轻佻无理,但方才甩出了一个长生的钩子,赤井秀一知道自己是被食物诱惑到的鱼,心甘情愿跳起,咬住鱼饵。 下属比搭档跟苏格兰相处的时间更多吧,还能过手更多资料,有何不可呢? “当然,能为苏格兰大人服务是我的荣幸。”赤井秀一嘴角轻勾,眉眼锋芒毕露。以他的性格,就算做下属,他也会做到最好。 对话到了尾声,诸伏景光让莱伊明天到他办公室报道。 离座后他起身拍了拍莱伊的肩膀,凑过身贴近他的耳朵,像是开玩笑般问了一句,“对了,你应该不是卧底吧?” 第74章 逮捕 “你说呢?”莱伊心跳不变,目露挑衅,反而将问题抛了回去。 他不必陷入自证的陷阱中,问出问题的人并不在乎你回答什么,却会从你的神情动作得出一些答案。 不久后莱伊回想起来,觉得苏格兰实在恶趣味。明明在这个时候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却什么都不说,逗猫逗狗般默默看他表演。 “但是没有感情基础,我与你透底你不会怀疑这是组织试探你的陷阱吗?” 是的,后来是赤井秀一从苏格兰故意透露出的蛛丝马迹先推论出苏格兰并不忠于组织,甚至还先一步偷偷去见了苏格兰活下来的上上任下属伊森本堂。 他们这种人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搜集到的证据,其余的从来是信三分疑七分。 * 公安拿走了搜查二课之前地区性患病少年的调查资料。重启此案件的调查明显是对警视厅的不信任,所以两方的态度并不算友好。 搜查二课与公安争论的声音甚至隔着门传到了隔壁几个部门,消息在茶水间传播,自然也传到了景光他们部门。 “景光,除了对你下手,背后的人应该会有遮掩的动作。我中午和松田他俩商量过,松田说他会在下班后跟踪搜查二课的山本和也。萩原则会着重关注你怀疑的那个人。”苏格兰用气音悄悄与景光沟通。 “你要当心,现在你才是诸伏景光。” 两人几乎同步了所有消息,说话的语气和思考的方式几无差别,不分你我。 “这是暂时的。” “如果你对诸伏景光这个警察身份感兴趣,可以延长时间。我不介意成为苏格兰。” “不行!”苏格兰拒绝地斩钉截铁,“我是说,如果警察每天要处理数不清的文件,那我一点也不想当警察!我讨厌弯弯绕绕,绝对不可能和你长时间互换,死了心吧!” 每个月的身体检查,还有接的任务,这些都不应该让景光接触。他可以观察但是不能深入,这是苏格兰的原则。 当晚,苏格兰故意走了比较偏僻的小路,果然受到了他人的围堵。他将计就计被打晕,被送到了曾经被洗脑的囚室。 苏格兰和苏兹酒演了一场催眠的戏,转头和诸伏景光又演了一场情人相杀两败俱伤的戏。朗姆的人于半夜亲眼看到诸伏景光重伤逃走,苏格兰连夜去了组织名下的医院治疗。 波本还场外加戏,去医院探望了苏格兰。 据说波本差点杀了苏格兰,还是被守在门外的莱伊阻止。苏格兰躺在病床上身上缠满了绷带,面如白纸,波本被阻拦后当面怒斥苏格兰毫无骨气不如鳏夫,甩门离去。糟!波本跟苏格兰的关系不会破裂吧! 消息通过后勤部的八卦联盟从医院内部人员传进了组织基地。 “苏格兰未免太情深意重,这也能把人放走?耽于情爱,成不了气候!” 朗姆如此评价。 他认为如果不是苏格兰放水,又怎么会让人逃跑?苏格兰可是行动组的精锐,会干不过一个小警察? 不过苏格兰这事传出去,在组织里会名声大跌,对他们行动组何尝不是一个重击呢? 琴酒,真替你感到遗憾啊! “planA失败,实行planB吧!”朗姆觉得这是意外的惊喜,依旧胸有成竹地打给了自己的同盟。 随后几日,为了营造受重伤的表象,诸伏景光请了长假。 但是警方突然爆出了诸伏景光是某个国际犯罪组织埋在警视厅的卧底的消息。相关部门下达了逮捕令,即可出警对诸伏景光实施逮捕。 听到消息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分别给诸伏景光和苏格兰去了电话。不过景光的电话并没有打通。 “杀不死景光就想送他坐牢吗?不对,就算景光被我杀了,他们也会继续把卧底的罪名安到景光头上,那么他交给公安的一些证据在可信度上存疑,地区性患病少年案件的调查就有可能难以继续进展……” “可是上个月hagi跟诸伏一起去调查,hagi可以证明……” “那你得让萩原注意了,他们很可能也会对他下手。”苏格兰打断了松田阵平的话,“你们先保护好自己,其余事交给我!” “喂!你有什么计划统统告诉我们啊!保护,我们当然能保护好自己!但是到底要怎样证明景光的清白?让他一直躲起来肯定不行!”松田阵平不想置身事外,语气焦躁了许多。 “他不会躲,他会证明自己的清白。” …… 诸伏景光想,他的确不够清白,和那个犯罪组织的人主动纠缠在一起,毫无悔改之意。 但是,他从来没有背叛过警方。 可倘若苏格兰在没有易容的时候被人看到?倘若苏格兰的确有瞒着他做了违法的事…… 不,为什么要想这些?苏格兰不比任何一个卧底做得差,并且他反而从苏格兰手中拿到了一些组织的资料,若用片面的行为决定一个人的善恶,这反而失去了法律的同理心。 在处理完一些事的几天后,他主动联系了警方坐上了警车。双手被拷着从众多同事面前经过,有想为他说话被旁人拉住的,也有不相熟眼露怀疑的,班长三人就站在一起,他们一直跟在景光身后,直到在审讯室门口被拦住。 诸伏景光抬起铐着的双手向他们比了一个“ok”的手势,让他们放宽心,不要违背纪律乱闯。 他配合的姿态连押着他进门的警察动作都放轻了些,甚至主动推开椅子让他坐下。 屋里已站着两位年长警察,一男一女,估计想要一个扮红脸一个扮黑脸。 穿着警服的诸伏景光隔着一张长桌坐在他们对面,看上去并没被压着气势,神态自然地交叉握手,先打了招呼。 “你们好,我是诸伏景光。” “不用介绍,在警视厅你也算个明星警察。诸伏君,真没想到你会和犯罪组织勾结。”年长的男警察先开口说话,语气丝毫不见客气。 “我并不承认我和犯罪组织的人勾结了,我想是哪里误会了,能给我看一下你们拿到的证据吗” “我们收到有关你的匿名检举信。里面的一些报告总结里有记录你的名字。”女警察从牛皮袋里拿出了几张复印后的纸张。 哦,是苏格兰写的任务总结。为了不让组织怀疑他白当卧底,苏格兰给他编了好几条,有些还是他坐在苏格兰身旁一起帮忙编的。 “就这些?”诸伏景光很想笑出来。 “文字谁都可以编造,上面这个时间点你们查过相关监控吗?我出现在现场吗?有照片有视频吗?你们查过消息来源吗?” 诸伏景光抬起蓝眸,浓郁的蓝色奔腾而来,将反问推到了极高的地势,仿佛他才是这场审问的主导者。 “你倒是伶牙俐齿,现在是我们在问你话!”中年男警察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抱歉职业病。不过这纸上写的都是假的,我不知道是谁要诬陷我,自从调查某个案子我就风波不断,我怀疑是有人不想我继续调查……” “是哪个案子呢?”女警察从笔记本上抬起了头。 “不要转移视线,现在我们说的是你卧底这件事!” “警官你很急?你在急什么?我不能说出我的怀疑吗?”诸伏景光并没有被吓到。他感受到面前警察对他的不友好。 “诸伏君,您可以说你的怀疑,也可以为自己辩解,但是目前您是卧底的证据基本是确凿无疑了。您不如看看这卷监控录像带再想想说些什么吧。”女警察将一卷录像带放入了录像机里。 屏幕亮起,拍摄场所是一间密闭阴暗的房间。屋内整体摆设乍看像是医院的病房,实际上正对摄像头中心摆放的是一张电击床,床边散乱着多条束缚带。左边有一个放满水的浴缸,右边则是一个矮小的衣柜。 拍摄对象坐在床旁的电击椅上,双手双脚被束缚着。那人穿着一身纯白实验服,头下垂着无法看清面容,只能看见一头湿漉漉的黑发以及白到透明的脖颈。 诸伏景光手指微微一动,垂至大腿处不自觉捏紧了裤子的布料。 视频静止了,几分钟都是同一个画面,那人一动不动像是被折磨过去。 女警察加快了视频速度,直至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进入了房间。 ——咦?是夏川老师?警校的心理医生?她怎么会在这里? 女医生一盆水泼醒了昏迷的人,那人缓缓抬起头,水珠顺着发丝流至脸颊,滑落至下巴。而抬起的面容赫然就是诸伏景光那张脸。 女警察按下暂停,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诸伏景光一眼。 “是你吗?” “继续放。”诸伏景光黑沉沉地瞥了一眼女警,声音低沉,像是在压抑什么。 无声的画面继续加速播放,女医生向男人手臂里注射了药剂,绕着椅子问话后又进行了电击,水刑。男人痛苦地扬起头颅,撑开双手,使劲挣扎着想脱离束缚带。一个巴掌挥落,有人进来帮忙按住了男人的双手双脚,夏川芽衣再次注射药剂,那人肉眼可见放松了肌肉,失了力气松垮垮靠在椅子上。 时而显露的那张脸庞爬满痛苦,面色可见苍白,颈部和手部的青筋纷纷凸起。女警不忍地扭过头,发现诸伏景光一眼不眨地盯着屏幕,像要把眼前的画面刻在大脑里。 年轻人似乎跟画面里的人共感了,冷汗涔涔,面如白纸,牙齿狠狠咬着下唇。 “他们,在做什么?”诸伏景光的声音破碎并颤抖着。 “看不出来吗,是逼问加洗脑。”男警察看得也颇为不适,大手一挥让女警将画面移到结尾。 “我给你解读一下最后两句唇语。女医生说,你现在忠于谁?你回答说忠于组织,忠于苏格兰。洗脑成功了呢!” “怎么样,你无法否认视频中的那个人不是你吧!” 诸伏景光没有回答,双目依旧盯着黑色的屏幕,下嘴唇已经被他咬出血。他记起这是什么时候了,是他被苏格兰关在别墅地下室的那些日子。 那时苏格兰连续好几天没回来了,久到冰箱里的食物都要吃完了。他尝试着破解大门的密码,想要知道苏格兰去哪了,最后在门口捡到了一只神智迷糊的小猫。 那时他什么都不知道,心安理得地接受苏格兰给予的一切。殊不知外面苏格兰在代替他受尽折磨。他应该早点反应过来,组织怎么可能随便放过一个警察预备役呢?洗脑是对意志的磨灭,对心灵的鞭笞,苏格兰受了多少的苦呢。 诸伏景光闭上眼,苏格兰受刑的画面依旧在大脑里回放。痛到极致后,他眼角掉落了一滴晶莹的泪水。 “怎么哭了,别哭,是让你想起不好的回忆了吗?”到底还是女警察心软,蹲下身拿出纸巾塞到诸伏景光的手里。 “我知道你可能不是自愿成为卧底的,但是事已至此,你交代你做过的一切以及那个组织的资料可以给你减刑。” “不是的,那个人不是我。”擦干净眼泪,诸伏景光恢复了冷静。他的眼眶微微发红,湿润的眼睫衬得双眼更加水润。 “那只是一张和我相像的脸。只不过我共情能力强,所以哭了。”因为那双水洗后更加透亮的双眸,他的话听起来十分真挚。 “我从来没有遭受过这种折磨。” “不要狡辩了!我们给你机会了,你给组织传达过什么消息?警视厅里是否还有其他卧底?如果你不想说,那就算了,直接去牢里忏悔吧!”男警察就不吃景光这一套。 “等一下!” 门倏然被敲响,“铛铛铛”连续不断,越敲越响。 “什么事?”开门的人是押着景光进来的小警察。 “报告,我有关于卧底的事要说,请让我进来汇报。” 进来的是荒井聪,这些日子为女儿的病操劳奔波,头发白了许多。因为苏格兰无意间恐吓过荒井聪,诸伏景光曾经在他面前认下卧底的身份。 两人对视一眼,荒井聪慌乱地移开——他想要说什么?诸伏景光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两位警官,你们在抓警视厅里的卧底吗?”荒井聪深吸一口气对着其他人问道。 “你想说什么?” “其实,我才是那个卧底。诸伏君不是,他是个好人!我曾经为了女儿的药物用我们部门的一些消息跟那个组织的人交换,是诸伏君发现了我的异样警告我远离那个组织。他后来不仅救了我女儿的命还救了很多和我女儿一样得病的孩子。他请了一个月的假特意去调查这些孩子得病的原因,你们说他这样善良的人怎么会是那个组织的卧底呢?” 他一条一条将某些药物,枪械失窃抢劫的案子归到自己头上。即使不是他透露的,他为了增加自己卧底的可能性也说成是他做的。 “荒井前辈,你在胡说什么?”诸伏景光蹙眉喝止了对方的胡言乱语。 “很好,看来诸伏君在组织的地位还算高,这么快就有小虾米想替你抵罪!”中年男警察鼓了鼓掌,走到两人中间。 他掏出另一副手铐朝荒井聪走去,“诸伏君一直不肯说他在警视厅里的同伙,感谢您出来自首!这样你们两个在牢里也能做伴。” 他兴奋的语气让审讯室里另外两个警察都感到怪怪的。有必要吗?都是曾经的同事,他们甚至还为荒井聪的一番话微微动容了一会儿。 荒井聪却没有没主动就擒,他拍掉了手铐将男警察拉近,用手臂卡住对方的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腰间掏出了手枪对准中年男警察。 另两位陪同审问的警察立刻也掏出手枪一同指向了荒井聪,随后他们冲着对讲机请求支援。 “荒井警官,请你立刻放下枪!外面都是警察,你开枪了就回不了头了。” “荒井前辈,你这是做什么!”诸伏景光与那两位警察同时出了声。 荒井聪的枪口又转回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我敢用性命保证,诸伏君不是卧底。他和他的那几个同伴是我见过最善良勇敢,能为普通人民不辞奔波的年轻警察。有些事别的警察不敢做,他做了就受到报复,这算什么,好人没好报吗?好啊,查啊,你们去查搜查二课那群吃白饭的,去查上面什么都不管的警视,警视总监啊!有权势的人才会贪图我们穷人的那些器官吧!” 他好像疯了,又好像窝囊了一辈子终于敢说出真心话。 诸伏景光其实并没来得及跟荒井聪说他的调查情况。但是荒井聪曾经也是一个心思敏锐,意气风发的警察,能从小县城做出一番成绩并掉到东京足以证明他的优秀。但大城市人才济济,带着一腔抱负而来却越来越颓废。人到中年,没赚到足够的钱,和家人也有隔阂,工作上只求达到及格线…… 正因为如此,他差点就走上歧路。他明明也爱着家人,也热爱警察这份事业,为何心里堆满了失望与麻木,成为岗位上平凡的螺丝钉? 第75章 调职 “荒井前辈,请把枪放下来。” 紧张的氛围下,诸伏景光向荒井聪走了一步。 “不要随便把罪名揽到自己头上,也别为了救我做傻事,我们都是清白的。” “不,海港那批货……” “后来我们又截了回来,错误及时补救了,所以没关系。”诸伏景光打断了荒井聪的坦白。 “想想你的女儿,想想我们是为了谁,听我的,我有我的计划。”这句话景光没有发出声,仅用唇语表达了他的意思。其余警察皆站在他的背后,自然没有人注意他在用唇语沟通。 荒井聪怔怔地松开了手指,枪没了依托,跌落至地。 诸伏景光捡起枪,将其交给了女警察。 “没事了,威胁解除了。可以让外面的警察撤退了。”他又恢复了冷静的姿态,并没有因为审问而流露出不安。 唯一的失态大概就是那滴泪以及荒井前辈拿枪指向自己的那个时刻。 女警察向对讲机告知了情况,门外脚步攒动,来来去去的人很多。 有人突然从外面打开了门,他环视了一周后,随后从身旁钻出了一位戴着眼镜的刺猬头年轻人。 “各位好,我是公安部的风见裕也。我想这里应该有什么误会,诸伏警官之前跟我们公安有合作,我们已经调查过他的底细,没有问题。现在我们需要诸伏君的协助,这场审问到此结束吧。” 隶属警视厅公安部的风见裕也和降谷零同属于“零组”,目前基本上都是为降谷零办事,平日里在警视厅不怎么出现。不过作为zero比较信任的下属,景光已经在幼驯染的安排下与风见裕也见过几次面。 后来比起让苏格兰传话给zero,再让他向下做出安排,景光选择直接联系风见,两人也成为关系不错的朋友。 “就算是公安也不能随随便便带走人!你是什么职位,我们可是那位直接下达命令……”中年男警察愤愤地拦在了两人中间。 “你说的是诸星警视副总监吗?”风见裕也严肃时那张脸颇有气势,双眼似乎能隔着反光的眼镜直击内心。 “他目前被发现死在家中,事出突然,我们需要先调查他的死因。对了,安藤警官,您跟诸星警视副总监关系好像不错,后续我们会找你谈话了解情况。” 此话一出,诸伏景光也愣住了。 诸星警视副总监怎么会死呢?而且是死在家中?以他的地位,身边应该配有警卫保护,怎么会在这么敏感的时刻死去。 诸伏景光跟着风见裕也出了审讯室,到了一个没有人的会议室后忍不住开口询问:“请问诸星警视副总监是什么时候出事的?是他杀还是自杀?” 风见裕也推了推眼镜,“警方高层被枪杀容易引起恐慌,我们对外宣称是突发疾病去世,实际上他是从远处被狙杀中弹而亡。此事就发生在昨夜,还是爆处班的萩原君发现的。当时他在屋外亲眼看到子弹穿过了二楼的窗户击中副总监,等萩原君按响门铃通知他的家人时,副总监已经不治而亡了。” “凶手呢?有看到吗?” “没有。应该是比较专业的狙击手,天黑,又在比较远的射程距离。你这边有猜测吗?” “很大可能是组织的人。”诸伏景光手抵着下巴陷入沉思。 死无对证,他又慢了一步,不能从几乎已经确定是幕后黑手的诸星口中挖出更多的信息。 整个案件里,他一直在与组织赛跑。一开始对方暗杀阻拦,他躲过后拿到重要的名单,他们再次想通过苏格兰的手杀了他并抹黑他的名声,他已提前把资料交给了公安,对方无法占得先机后就顺势断尾保全其他人。 诸星背后应该还有其他大人物,若是他们定性将此案定性为仇杀,那么那些患病少年背后隐藏的非法器官移植问题很有可能在此终结。 诸星会背下所有锅,他会是牵线人,受益者,罪魁祸首。若是相关手续处理得当,他的家人也许不会受到太大牵连。 他还是想得不够周全,要是多想一点,再多防备一点…… 看到诸伏景光脸上一闪而过的懊恼神色,风见裕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们已经派人去接触器官买方那边的家庭。此案涉及甚广,保不齐中间有什么线索能推进案件!” “辛苦你们了。” “这是应该的。”风见裕也已经习惯连轴转的生活,此事既涉及组织又与警视厅相关,他必须重视起来。 百叶窗半拉的玻璃外,风见看到诸伏的那几个同期等在门外,似乎很想冲进来关心诸伏。 风见裕也视线暗自扫过景光泛红的眼角,猜想那是激动?愤怒?还是悲伤留下的痕迹? 或许交给他更亲近的朋友关心更合适点。 可是,他又是如此欣赏并且在意他顶头上司最好的朋友。所以明明道别朝门走了,他又霍然转过身对景光开口:“之前在询问室里有遇到什么责难吗?那个安藤警官看上去很有偏向性!” “安藤警官的确有点咄咄逼人,强迫我认罪的意思,不过我没有受到太大影响。风见君,或者我可以直接叫你风见吗?感谢您的关心。” 景光总能在第一时间感受到别人散发出的善意,他也会积极地将同等或者加倍的好感反馈给对方。 他弯起眼眸说着温柔的话,风见裕也忍不住将心底某个想法一并说了出来。 “诸伏——你有想来公安部的想法吗?你的能力很强,如今只是用下班的时间就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如果我向上司申请邀请你调到我们部门,你专心协助我们对付那个犯罪组织,我相信你能做到更多!” 风见裕也激动地向前跨了一步,手想搭在诸伏景光的肩膀上又怕太过冒犯,举起放下,手在胸前跳起了舞。 当初没有拿到公安校招的offer,后续诸伏景光只能退而求其次进入了组织犯罪对策部,虽说也能接触到某些**组织的案件,但多是繁琐且需要保持表面和平的工作。警告多于解决问题,常常和景光的想法起冲突。 工作两年多,他的确因此而苦恼。 “真的可以吗?”诸伏景光眼睛亮了亮。 “当然,我们很缺人的!我的同事对你评价都很高!来吧来吧!”风见裕也露出了憨憨的笑容。 他们公安部想要个人还是简单的。啊,或许诸伏来了,他能有下班去居酒屋喝一杯的时间。不不不,他绝不是想要诸伏分担他肩上的任务! 风见裕也晃了晃脑袋,将这个恶毒的想法抛之脑后。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尽快安排调职!” * 苏格兰安详地躺在组织的医院里。 世界纷纷扰扰,他想装病到老。重伤,勿扰!睡他个几天几夜,谁见了都觉得他被爱情伤透了心。 但这并不意味他放松了警惕。 深夜病房门被推开时,他立马从浅眠中惊醒,手暗自摸向枕头下的枪。 脚步无声,但新鲜的硝烟味已然逼近。苏格兰翻身抬脚将被子甩向来人,人往反方向跳下床。 被子当然没盖住对方。苏格兰先是看到墙上浅淡的黑影,那头飘逸的长发甩起时人已经到了苏格兰面前。 “gin!”苏格兰喊了对方的名字,但是对方动作没有停下,手掌成爪冲着脆弱的咽喉袭来。 苏格兰瞳孔骤缩,身体后仰,全身的力量转移到双脚,踢向琴酒的腹部。面对琴酒他必须全力以赴,用速度缓解对方力量的冲击。 两人从病床打到了窗边,苏格兰取巧地利用周边的物件拉开两人的距离。比如现在就用窗帘卷住琴酒的长发,团吧团吧,乘机一脚踢向他的下颚。虽然之前苏格兰已经受了琴酒一拳,两拳,三拳…… 少年时期被另一个琴酒挨打的疼痛记忆涌上心头,苏格兰在单人病房里灵活得像一只猴,完全没有传闻中重伤的模样。废话,不灵活点真要重伤瘫痪了! 双方十分默契地没有掏出枪,仅仅拳脚相向,苏格兰感觉琴酒心情一般,打出了火气,偶尔对视的那双眼眸如狼似虎,狠劲能将人拆皮剥骨,撕咬吞腹。这家伙是天生的捕猎者,在格斗上拥有常人无法望其项背的天赋。 等苏格兰无路可滚,被按在墙面上后,这场莫名其妙的格斗宣告结束了。只有黯淡月光照入房间,他们在黑暗中打斗了快20分钟,彼此的喘息声都有些浓重。 “啪——”苏格兰拍亮了开关,灯光下两人形象都有些混乱,琴酒那顶常年佩戴的黑色礼帽不知何时被打落。 男人冷哼一声,松开了扣在苏格兰咽喉上的手,退后一步,捡起了不远处的帽子掸了掸灰再戴上。 啊顺眼许多! 苏格兰舒了一口气。 “琴酒,你看你,来就来吧,送那么一份大礼给我,痛死了!”苏格兰按了按嘴角,疼得“嘶”了一声。 “大礼?我以为你快死了,来给你收尸的。”琴酒阴恻恻回道。 “那也不能殴打尸体啊!不对,我们那么久不见,你不盼我点好的?” “恋爱脑配吗?”早已断情绝爱的琴酒表示不屑。 “你也看到了,都是装的。朗姆想看,演给他看而已。把你骗到了?做完任务就来医院?”苏格兰边说边张开双手展示了自己健朗的身体。 “无聊。”琴酒说的话很跳跃,但苏格兰理解他的意思。在绝对的实力里,他懒得双方使计骗来骗去。 琴酒才出国几个月,回来苏格兰和那个情人还有情报组的波本的花边新闻闹得沸沸扬扬。表面上他不以为然,照常不分昼夜做着任务,实际上内心因为苏格兰不受掌控的行为而逐渐不爽。 “如果你让行动组成为一个笑话……”就是受boss重视他也会动手。 “怎么会呢?”苏格兰打断了琴酒威胁的话,嘴角泄露一丝阴沉的笑,“他朗姆想打压我们,我自然不会让他如愿。放心,反击已经开始了。” 苏格兰很少有这种外露的情绪。在组织里,他要讨好boss,讨好琴酒,讨好朗姆,但他只是表面上屈服退让,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露出獠牙反击。 琴酒很独,在组织里根基尚浅,苏格兰之前对琴酒说过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耳里,反正行动上他并没花太多心思发展行动组。借琴酒的势从朗姆那里夺权是他一开始就布的局,朗姆失去越多,他就得到越多。 但琴酒和朗姆对他的怀疑是此消彼长,所以他总要花很多时间平衡两人对他的怀疑。他走在悬崖边上,很容易翻车,可那有如何,他是死过的人,怕什么? “喂!琴酒,你也不想只是成为组织一把最好用的工具吧?”他仰头,再次对琴酒发出挑衅。 第76章 520幼稚故事 1【宇宙中的你(猫小苏和人小景)】 “景光景光,你能说一遍你从宇宙中一眼选中我的故事吗?”猫小苏在睡前又跳上了主人的床上喵喵大叫。 “欸?不是你先找到我,向我奔来的吗?”景光顺势抱住了猫小苏,习惯性用手指插入黑亮的毛发里。猫小苏哪都好,就是太会撒娇,当然这点最好。 “不是不是!其实我有很多竞争者!平行世界的通道打开时,我们同位体都在挠着空间壁期待第一个过来。当然最后只有我一个人过来啦!”苏格兰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好棒!那肯定是你跑得最快,最喜欢我被我感受到了,所以我们能相遇!” “嗯!”小猫点头,继续用期待的眼神盯。 “可是你黑漆漆的,宇宙那么黑,要是我没看到你,你该怎么办呢?”景光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双蓝色眼眸被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一半,半遮半掩,流淌出了破碎的忧郁。 “靠近你就有光了!在白茫茫的一片里,我黑色最显眼啦!没错!就是这样!”猫小苏抖抖毛,昂首挺胸地开始踩奶。 “有道理!”景光微微一怔后笑出了声。 ——原来我是你的光吗? “其实,我没有看到其他猫猫,在我眼中只有你一只!你为了让我看到,一定吃了很多苦吧!所以现在未来,我只要你一只猫猫就可以了!” “嗯嗯!”小猫继续点头,又摇了摇头,“不苦不苦,我是坚强勇敢的猫猫!一点都不苦!” “好孩子!你太可爱了!我可以吸吸你吗?” 猫小苏害羞地躺倒,尾巴摇得厉害。随即它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摊平,露出柔软的肚皮。景光双手轻轻压着小猫的前肢,脸慢慢放大。 猫小苏既想闭上眼享受,又想探究自己有给景光主人带来快感,所以它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啊,完全被吸懵了呀! 2【苏小喵来到同人展,拼尽全力无法抵抗】 完成狙击任务的苏格兰紧急在厕所里换装。他将染上血迹的衣服脱下,套上淡蓝色外套,帽兜一戴,身上的肃杀之气顿时被遮掩了。 然而,背上琴盒,打开厕所门栓的一瞬间,外界的声音如潮水般灌进了双耳。他仿佛来到了另一个地方,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年轻人挤在厕所里像群小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这是怎么回事?他记得他明明去的是一个酒吧的厕所,一开门,厕所变大了,人也变多了!难道这扇门是时空门吗? 苏格兰犹疑地回望小小单间,还没想好要不要再进去一遍,后背便感受到有人向他接近。 “老师你好,能集邮吗?”一个矮矮的圆脸男生站在他面前,神情羞涩,似乎说出这句话就花光了所有力气。 “什么是集邮?”无声地沉默片刻后,苏格兰茫然地看向小男生。 收集邮票吗?还是哪个道上的黑话? “就是和老师合影!老师您扮演的是苏格兰吧!太像了,我好喜欢……” “不好意思,不可以。”听到自己的代号,苏格兰难掩震惊,有关暴露的各种思绪在脑海里翻飞,他礼貌抬手拒绝,压低帽兜后快步离开厕所,将小男生远远甩了开来。 外面更是夸张得热闹,人山人海,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类似的快乐。 “天哪!好伟大的一张脸!老师老师,你cos的太还原了!” “简直苏格兰本人,主人级别的!老师老师,可以集邮吗?我要和我亲友炫耀!” 又有几个年轻女孩围到了他的身边,她们宛如追星少女,捧着脸颊,眼里亮起了小星星。 “我吗?你们认识我?”苏格兰这次没有抬步就走,他很好奇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知道他的代号,但他并没有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什么恶意。 “我怎么认不出来,天杀的我一看到你就知道这是我失散多年的老婆!” 苏格兰被此女的虎狼之词惊得后退一步。 “瞧你把人家吓坏了!”第三个女孩cos了毛利兰,她面对着苏格兰流露出心愿实现的温柔神情,目光似乎隔着时空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对上了。 “诸伏警官,能看到你活下来真是太好了!”女孩虽然推毛利兰,但同样喜欢短暂出现在漫画里的卧底警察诸伏景光。 她敏锐地感觉到这位coser并没有为他们的赞美感到开心,或许他是沉浸式扮演,更乐意以角色身份和她们说话。所以她大胆地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果然,这位面色冷淡的coser表情慢慢融化。他演得太好了,一开始就像是在做任务的苏格兰,冷漠无情,和普通人保持着距离,但听到她的真情告白后,冰雪消融,她一下子窥见了苏格兰那层马甲后的真实面目。 鲜活的,生动的,如春风般温润的诸伏景光。 “谢谢。”苏格兰意识到这几个女孩也像他一样知道景光的未来。原来也有其他人知道那个在他记忆中循环播放,他未曾参与的未来,她们也热爱着景光,遗憾景光的死亡。 “是啊,太好了,能活下来!”他跟着感叹一句。 心肠莫名变得柔软,然后莫名奇妙地和她们每个人拍了合照,加入了她们这个庞大的同人女组织。 苏格兰跟着三个女孩走在人群中,一路上被投喂了各种无料,什么都没准备地苏格兰略显慌张,只能递出口袋里备着的防止低血糖的糖果。那些女孩子像是得到了珍贵的宝藏,惊呼出声,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哦呼?”这个小铁片上怎么印了景光,好可爱! 苏格兰举起一个吧唧,爱不释手地翻看着。 “毛利兰”女孩被苏格兰的小表情萌到了,捂着嘴偷笑,然后指了指远处的摊位:“诸伏警官,我们去那里看看,或许有你喜欢的。” 那里是柯南街道,认出苏格兰的人更多了。心情愉悦的苏格兰一路比耶合影后收货了一堆时尚小垃圾。 而抬头看那些摊位上挂的横幅,他又被同人女这个神奇的组织的狂言硬控了一分钟。埋头看制品,哈哈外面的世界真精彩…… ——啊啊啊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你们在干嘛?怎么纸片上突然亲上了?我没想到你们在别人眼里是这种关系?是我平时太纯洁了吗? ——波本?你这个罪恶的男人!何德何能可以虏获那么多小姐姐的芳心?又在使用你的蜂蜜陷阱了?大家不要相信他这个感情骗子啊! ——为什么还有琴酒和莱伊?你们不要什么都吃啊!我们酒厂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景呢,我景呢?我家景光不受欢迎吗?不可以这样!!(不停扒拉) 苏格兰内心跳过无数想法,然后在少有的景中心摊子前停了下来。 ——好看好看好看……想要想要想要…… 他激动地握住摊主小姐姐的手,对方亦是泪眼汪汪紧紧回握。 他们异口同声说道:“真是太伟大了!” 一个赞美作品,一个赞美容貌。 “老师,你想要什么,尽管挑!”摊主小姐姐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格兰,心想这就是同担的实力,太还原了!一定要忽悠本人来给她镇场! 苏格兰身上没有现金,但看什么都想allin,囊中羞涩的他偷偷瞧了一眼摊主小姐姐,被对方火热的眼神吓到。 他想,决定不能辜负对方啊! “请问,我可以卖艺换取太太的制品吗?我真的很喜欢太太的作品!想要全部买来收藏!” 逛展的那么会功夫,苏格兰已经熟练地运用某些二次元称呼,他甚至用可怜兮兮的眼神请求对方,这谁挡得住啊! “卖身吗……好,好啊……”失了智的摊主小姐姐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 “是卖艺。”苏格兰无奈地笑了笑,“我弹贝斯给你听好吗?” 谁也不知道他背着的琴盒里藏着真枪,但是此时真正起作用的是那把贝斯。他练过吉他,而贝斯是景光亲手教他的。 后来他们不曾在意谁拿吉他谁弹贝斯,偶尔演绎抒情,偶尔玩转摇滚,歌词也是梦到哪唱到哪,两人乐队就是那么随性恣意。 苏格兰就坐在地上,两条大长腿随意伸展,独自弹奏的他像个流浪诗人。但仔细看他偶尔会侧目看着身边,仿佛身旁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苏格兰也许是过去分岔路上的被迫堕落的一种可能,也许是未来投身卧底事业的一段短暂遗憾,但是现在苏格兰和诸伏景光是可以携手一起的存在。 “喜欢!最喜欢你了景光!” “是奇迹啊!来到我身边了!” “我真不是做梦吗?看到真人了?” 小鸟们又兴奋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贴在一起幸福地快要晕过去。 等苏格兰再去厕所,打开门后他重新回到了自己世界里,而他卖艺换来的周边也一起带了过来。 太好了! 第77章 牛马 琴酒能为组织效忠当然不是因为boss是他的谁或者握着他的把柄。他与boss之间因为利益交换,各取所需,钱到感情到。 只要组织能给他想要的生活,他不介意当一把趁手的工具。但若有人想挑战他的权威,干预他的生活,那么他就有了火气。 “朗姆做了什么?”琴酒冷冷睨了苏格兰一眼。 “朗姆当年给我情人洗脑时做了手脚,现在催眠他对我动手,离间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没受伤是运气好,但是要是在我不设防的时候动手,我岂不是会死?还有,你又是为什么要经常出国做任务?明明国外有组织分部。很明显,你不在国内,他可以慢慢侵占你的事务和地盘。琴酒,你目前在日本的发展情况看上去不怎么乐观呀?” “你在激我。”琴酒双手抱肘,神情染上几分不耐。 “哈,被你发现了。难道你觉得我说的没道理吗?再这样下去行动组就没地位咯,我们跟后勤打杂的又有什么区别?你可以接想做的任务,底下人的待遇就没那么好了。我们现在消息哪有情报组灵通,找人都是慢了一步,怪不得招到的人都是歪瓜裂枣。那个波本,明明身手不错,却先被朗姆收走,太可惜了。” “你很欣赏波本?”琴酒撩起眼皮,眸色深沉,绿色像是被墨汁染黑了。 苏格兰不知道琴酒是怎么抓重点的,他明明是拿波本举个例子,重点是波本吗?琴酒果然小时候国语没学好! “在我们行动组自然欣赏,到了情报组我就恨得咬牙切齿了。” “那我怎么听说你们关系很好?都送花送礼物了。” “他缠着我有什么办法?总要维持表面关系!” “哦?”琴酒一看就不信。 “别谈他了,我的意思是你得跟朗姆争一争,别让他太嚣张了。明明该是情报组辅助我们做任务,现在我们反而要配合他们做事。琴酒,你不为我们自己人争口气吗?” 琴酒想确实如此,今晚替朗姆杀的那个警视副总监不知后面会引来多少麻烦。就在大约晚上10点左右,朗姆紧急跟他要个狙击手,而他在的位置刚好有个不错的狙击点,便让朗姆把人引到窗边,他一枪将人爆了头。 琴酒也没问什么原因,顺手罢了。在他看来无疑是朗姆跟那个警视副总监合作破裂撕破了脸,杀了人灭了口。不知朗姆做了什么才会放弃一个警察高层,要是决策失误给组织造成重大损失,那他自会向朗姆问责。 “苏格兰,汇报一下最近组织发生的事。”长夜漫漫,琴酒似乎起了秉烛彻谈的心思。他精神奕奕,也拉着苏格兰不睡。 苏格兰一口气没上来,他觉得需要吸个氧先。上司不做人,睡觉时间突袭打你一顿还要问话,这个破班是一天都不想上! 撤回,只是颅内高。潮一下。实际上—— “好,好……”心中默念自己是天选牛马,苏格兰回以一个从容的职业笑容。 …… 诸星警视副总监死后第二天,公安与警视厅的某些部门立马联合出动警力,来接触这个案件的相关人员。其中厚生劳动省在对落后地区学校的福利补助程序里明显存在失职行为,上下官员都被一一审查。 最后公安在社会援护局的某位课长的账户里查到了多笔异常的海外汇款,得以确认他受贿让组织参与进了某些补助流程中。当然经手的官员没看出问题同样会受到判刑和罚款的不等处罚。而器官买方名单涉及海内外,得到消息的家庭早就逃之海外,抓捕行动道阻且长。医院学校皆有人员引咎辞职,严重者也会进监狱踩缝纫机。 此案件涉及范围过大,一旦公布出来会大大降低政府在人民心中的公信力,所以一直都是私下秘密处置。偶尔传出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立马会被其他新闻遮掩。 至于真的所有人都被揪出来了吗?至少组织推出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去抵罪就没下文了,并没伤到根基。朗姆失去了一项资金的来源,被砍了几条情报线,但他和那些藏在背后更深处的大人物的合作关系已经结下。类似的案件还会发生吗?说不定还会席卷重来。 诸伏景光已经意识到正规手段很难将那些真正的罪恶连根拔起,不甘心但是也不后悔。他的身后有苏格兰,还有zero以及其他走入黑暗的卧底,他们通过非常规手段拿到的证据终有一天能杀死那些附骨之蛆。 话说回来,苏格兰在医院装病了两个星期后终于忍不住出院。在医院的那几天只有莱伊和波本偶尔会出现。 就是这个时期,赤井秀一根据苏格兰故意暴露的破绽,对苏格兰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并偷偷见到了伊森本堂。 一番交流后两位国外卧底对苏格兰都有类似的印象:在组织中混得如鱼得水,伪装很出色,像是被策反的黑方,并不像潜入的卧底。虽说不可100%信任,但至少能信任一半,不必提心吊胆怀疑对方的行为。 而信任度的改变,他与苏格兰仅一个照面就互相看明白了。苏格兰深谙卧底的想法,没亲口说什么,一切答案都让赤井秀一自己寻找。 再次见面时,苏格兰没头没脑说了一句:“你都知道了吗?” 赤井秀一听明白了苏格兰的言外之意,点了点头。随后那天,苏格兰让赤井秀一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他去医院楼下散步。 中间买水的功夫,赤井秀一看见苏格兰双手把轮椅转出火星子,快速飙车到医院外的人行道扶起了一位跌倒的老奶奶。说时迟那时快,苏格兰挟持着老奶奶,成功在绿灯变红灯前把人送到了医院大门! 赤井秀一:……可喜可贺! 不知道是该吐槽苏格兰双手绑着绷带还能如此流畅转动轮椅,还是吐槽他这个**成员如此乐于助人! ——哦,知道你是装的,你不如直接双腿摆脱轮椅,跑着去扶人更好吧,推着轮椅救人太诡异了啊! 他憋着笑容看了好几分钟戏后,才在一心想推着苏格兰去医院检查的热心老奶奶手里解救出了苏格兰。 好吧,他这个年轻上司能力很强,但有时候也蛮呆的! 然后赤井秀一从这个不承认自己呆的上司口中得知了另一个劲爆消息:波本他tm也是卧底! 什么!那个处处看他不顺眼的死装男一点不像演的,气质完美融入组织,早就位列他最讨厌的组织成员前三!他真是卧底? 这让赤井秀一半夜醒来都会质疑:波本?卧底?真的假的 若是这个时候苏格兰告诉他,琴酒也是卧底,赤井秀一也不会感到惊讶了!他只会面无表情地吐槽:苏格兰,你是一款什么卧底诱捕器呢?亲,如果琴酒不是卧底,这边建议你策反一下吧! 莱伊来医院打卡多了,有一次撞到了前来慰问的宫野明美。 苏格兰与宫野明美其实并不相熟,仅限于见过几次面的点头之交。她应该是替她妹妹雪莉来慰问他的身体。 因为没告诉雪莉自己装病的事,对眼前这个温柔的女子,他隐隐感到有些愧疚。 “抱歉,让雪莉担心了。你告诉她我马上就会去看望她。”苏格兰冲明美柔柔地笑了笑。 明美像受到惊吓的兔子,瞪大了眼呆愣着不动,苏格兰立马撤去了笑容。 “是我笑得太可怕了吗?”苏格兰有些自我怀疑。 “不不,刚刚苏格兰大人笑起来很好看,也很温暖。跟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样,怪不得志保也有些依赖你。” “欸?欸?” “很有哥哥的感觉!”明美确信地点了点头。 苏格兰被夸得微微有点脸红。 “我的确比雪莉大几岁,照顾她是应该的。倒不如说,其实我经常找她帮忙,根本没照顾过她。她太独立了,一个人就能完成许多事。” “嗯,但是她很期待你去找她。”明美的眉间染上一缕忧愁,“我不在她身边,她就没有说话的对象。所以即使你是找她帮忙,她也很开心。” 苏格兰点了点头。 他知道雪莉总是表面上装作不在乎,实际上内心在欢呼雀跃。某种程度上,他也长成了这种别扭的模样。但是懂你的人自然看得出也不会被你吓跑。 所以他会格外关照这个世界与他相遇太晚的雪莉。 “我和雪莉应该算得上是朋友了吧!” 莱伊推门进来时,宫野明美正在为苏格兰削苹果。敲门声让她下意识转过头,而看到来人却让苹果脱离了掌心,顶着水果刀的手指落入了刀锋,划出一道沁了血的伤口。 明美痛呼一声后用另一只手指裹住了伤口,进来的男人却眉头一皱,上前拉住她的手腕去水龙头下清洗消毒,并用纱布包了一圈。 “用创口贴就可以了。”明美举着大了一圈的手指无奈说道。 “我的身上暂时只有绷带,你可以下次用创口贴替换。”莱伊脸上的表情很自然。 两人从卫生间出来后,宫野明美夹在苏格兰和莱伊之间表情微微有些尴尬。她在椅子上反复握着包包的手提带,思绪不知飘飞到了哪儿。 苏格兰总觉得忘了什么,直到莱伊与他说话时偶尔会把目光飘向明美时,记忆如闪电般袭来。据说莱伊是因为某个外围成员的关系加入组织的。成为代号成员后,莱伊便与那个外围成员和平分手,不相往来。 啊,那个外围成员就是明美啊!苏格兰恍然大悟。 不过看刚刚莱伊见明美受伤后的行动以及两人偶尔的眼神落点,两人之间并非毫无情意。哪怕明美再坐立不安,她仍然坚持留在屋内,似乎想在他们对话结束后与莱伊说几句话。 …… “明美小姐?”宫野明美突然从时而闪过的回忆中醒了过来,面前苏格兰正在喊她的名字。 “抱歉?” “谢谢明美小姐今日的探望,时候不早了,我让诸星大送你出门吧。” 明美下意识抬头去追寻那一抹熟悉的身影。诸星大就站在门口回望她,那双深邃的绿瞳曾经带着笑意,饱含深情地凝望着她,让她心甘情愿沉溺其中,但如今那里只看得见冷静。 她知道诸星大也许从来没有爱过她,只是借她的身份加入组织,但她还是为这个男人流露出来的温柔而心动,即使清楚那是假的,是针对她的温柔陷阱。 毕竟心动并不需要理由。 并且刚才她受伤时诸星大立马冲上来的模样让明美重新燃起了挽回这段感情的希望。 “大君……”她在心底轻声呼唤。 我好像还是不能停止喜欢你,所以能不能当一切没发生,你还能回到我的身旁? 第78章 渊源 当雪莉不再是赤井秀一的目标,他就决定要渐渐疏远宫野明美。前不久赤井秀一以对她感觉厌烦,不再喜欢她的渣男理由向宫野明美正式提出分手。 即使对方流着泪挽留他仍然头也没回地离开,从此避开了宫野明美经常去的地方。他想,明美虽然不得已为组织做过坏事,但她本性不坏,甚至称得上善良,他已经利用了这个女孩进入组织,不能再继续欺骗下去。他是卧底,时刻都有暴露身份的机会,明美和他在一起只会受到牵连。 “大君……”他们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他听到一直紧随的宫野明美惶惶唤了他的名字。 澄蓝的天空划过一架飞机,拖出长长的航道轨迹。薄云被急速的气流打散,变换成了奇异的形状。因为不是因为距离的分别,所以还会再相遇。 “或许不应该这样叫我了。叫我诸星或者莱伊吧。”转身面对明美时,即使看到年轻女孩脸上挂着的泪珠,赤井秀一还是无情无义地撇清了关系。 宫野明美低下头,擦去滚烫的泪水。她并不是死缠烂打的那种人,再说出请求的话只会显得难堪。 或许男人都是不可靠的,他们短暂地为你停留,借你肩膀依靠,但你并不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 她本应明白这个道理,明明她一直以来的目标是带着妹妹逃离组织。 “我明白了,诸星君。”宫野明美抬起了头,因为强忍泪水,下唇被咬出浅浅的印子。但她的目光已然重新变得坚定。 “祝君武运昌隆。”谢谢你曾经带给我的美好回忆。 她依旧爱这个男人,但往后日子她会将这份感情埋入心底。下次能重见天日之时,希望她已经离开了组织…… 赤井秀一目送宫野明美远去,夕阳将她的身影拉长,直至融入人群。 他没有说出“你也是”或是其他告别祝福的话,这反而让人留恋。 赤井秀一站在原地,无意识地揉搓了一下手指,摸到的只有粗糙干燥的枪茧。要是以前,这双手该抚上女人柔软细腻的脸庞,为她揩去眼角的泪水。他会对明美说,不要哭,我在这。你还是笑起来的样子更好看。 如今这些承诺全都随风消散,明美恨他冤他都是应该的,唯独笑着祝福令他心脏微微发涩。 回到病房,他沉默地坐在椅子上,拾起水果刀重新为苏格兰削了一个完好的苹果。苏格兰拿走了苹果,也拿走了水果刀。 他抹去刀上的香甜汁水,手腕舞动着刀柄挽出一个刀花,随即手腕用力,刀精准射中了门边桌上果盘里的一只橘子。 “其实保护她的最好方法还是让她离开组织。不然就跟这个橘子一样,我随便一刀扔出去,还是会波及丧命的你说对吗?” …… 出院后,苏格兰立马买了礼物去研究所看望雪莉。出乎意料,琴酒也出现在那里。办公室传出激烈的争吵,苏格兰没多想,一脚踹开了办公室的门。 屋里,琴酒与雪莉的距离很近,黑色大衣几乎完全覆盖雪莉的白大褂。他的大手狠狠捏住了雪莉的手腕,大拇指压住腕骨,似乎还能听得见骨头挤压的声音,雪莉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呻吟。 听到踹门声,琴酒依旧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再这样下去,雪莉的手就要废了。 “琴酒,停下来!”苏格兰冲到两人面前,对着琴酒的脸挥出了拳头。琴酒为了躲避往后连退几步,自然放开了雪莉的手腕。 被疼痛折磨出汗的雪莉唇色发白,跌坐在椅子上,但那双眼睛依旧毫不示弱地盯着琴酒。她左手扶着右手臂,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红得发紫的指印。 而另一边苏格兰引着琴酒远离雪莉,身上挨了不少拳头。奇怪的是这些拳头力度弱了很多,并没有医院那晚给他带来的密不透风的窒息感。 当他第一次制服琴酒将人双手撑开抵在墙上,脑海里只闪过一瞬的惊讶,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的不对劲。即使容貌,身材已经伪装得一模一样,可眼神,以及皮肤的质感…… 苏格兰轻轻摩挲按压着的手,眼神直勾勾盯着眼前人。他捕捉到“琴酒”挑了挑眉,像是碰到了有趣的事,眉眼转眼间褪却了杀气。她用琴酒的脸做出眉眼流转,巧笑嫣然的表情,双手插入苏格兰的指缝,十指紧扣。没被压制的脚则向前勾起,轻轻踢了一脚苏格兰的小腿。 冰山融化,成了热情的火山。苏格兰却接受不能,甩开对方一只手,细细摸上“琴酒”脸庞的边缘。他偏着头,完全不想看到那副神态的“琴酒”,光凭触感摸到了面具,“撕拉”一声扯了下来。 面具之下是一张妩媚动人的女性脸庞,秋水剪瞳,碧蓝无垠。高挺的鼻峰与细长的眉衬得五官小巧精致,即使不施粉黛也知其绝色无双。 苏格兰不再牢牢控制住女人,她干脆脱下礼帽,将银丝长发卸下,露出原本金色的鬈发。 “贝尔摩德!”站在苏格兰身后的雪莉先喊出声。 “怪不得你刚刚恨不得杀了我!” “我也以为我伪装得很好,但是被这个家伙看穿了呢!”女人随意撩了撩头发,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口红和一面镜子,补上烈焰红唇。 “琴酒没那么弱。”苏格兰耸肩说道。 “啊,那真是个致命问题,我不应该跟你身体接触。”贝尔摩德向苏格兰走来,手指勾起他的下巴。 “不过我很好奇,你的易容术是哪里学的,手法基本上和我差不多。”说着,她的手指在苏格兰的下巴上划动,几乎快要摸到面具的边缘。 而苏格兰并没有如贝尔摩德想象中那样对她的挑逗心猿意马,反而钳住了她作乱的手,不让其前进分毫。 “嘘!我暂时还不想揭露这个秘密,你能替我保密吗?”苏格兰略带磁性的声音在贝尔摩德的耳边擦过,像是带着钩子一般令人心中发痒。 一缕金色发丝被苏格兰的手指轻轻勾起,撩至贝尔摩德的耳后,带起一片酥麻的震颤。 她是被反撩了吗?被一个才成年的小弟弟? 贝尔摩德兴趣盎然,将手肘搭在苏格兰的肩上。抛开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苏格兰的嗓音和举止都很合她心意,就像她自己调教出来的。 那可不,当初honeytrap这方面的课程苏格兰不开窍,另一个世界的贝尔摩德反复为他演示。honeytrap对别人或许使不出来,但对贝尔摩德,他已经有了条件反射的应对方式。 “这不是很不公平?你看了我的,却不给我看你的?”贝尔摩德朝苏格兰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如愿看到对方的耳朵染上一层薄红。 “我们这种人怎么会讲公平?” 他的语言大胆霸道,身体反应却青涩,巧妙混杂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魅力。贝尔摩德心想,比琴酒好玩多了。 “好吧你说得对。”她捂嘴笑道:“总觉得你面具后面这张脸很合我心意。但我不强人所难。” 反正来日方长,boss把她喊到日本办事,一时半会也不用回美国。 “我送你出去吧,你应该还有别的事要做吧。”苏格兰清楚贝尔摩德并不喜欢研究所,来了必然是身体不舒服,需要来做检查加拿药。 而贝尔摩德与雪莉的矛盾可以追溯到父母一代,那时贝尔摩德服下宫野夫妇研究的初版APTX4869,保持几十年不变的冻龄,但后续副作用明显,需不定时服药。所以贝尔摩德恨上了在她身上做实验的宫野夫妇,以及如今接替他们继续研究的雪莉。她一见到雪莉就会开口讽刺加动手,雪莉自然不会忍耐,所以有两人的场合太容易发生冲突。 苏格兰说话语气熟稔,像是对待一个老朋友,不讨好也不疏离。但显而易见,是为了隔开她与雪莉。 因此贝尔摩德的视线像毒蛇一样缠绕在雪莉身上,笑容重回阴冷的温度。 “让我看看,你能做出比你母亲更好吗?看到你这张脸,我真恨不得撕碎!” 她差点也要毁了雪莉做实验的一只手。那多好,就不会看到那种药的研究被继续推进…… 情绪还没发泄完,她便被苏格兰推出雪莉的办公室。白色的门扉“啪”地一声被关紧,上面还有一个黑色脚印。 “你……你……”这个新人胆子真是大极了!不仅敢当面撕了她的面具,还敢随意赶她走。 “把上辈人的仇恨带到下一辈,是不是太差劲了?”关上门,苏格兰对贝尔摩德的态度不算好。 “你懂什么?” “我不懂。但我会维护雪莉,你可以把对她的怒火发泄到我头上。还有,欢迎您来日本,我更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说的跟真的似的。 朋友啊,她活了那么多年也没几个,你一个年纪不到她一半的臭小子真敢说啊! “算了!”贝尔摩德挥挥手,想起自己活过的岁月,的确不该和这两年轻人计较。 可除了演戏,不就是靠着恨意渡过孤独的岁月?身边的人在老去,她还保留年轻的面孔,药物残留的副作用时刻提醒她已非常人。 等苏格兰目送贝尔摩德进了另一个房间,身后办公室的门从里被打开,穿着白大褂的雪莉将冰袋敷在受伤的手上,倚靠在门框上。 “嘁,又是你认识的旧人?撩人的动作很熟练嘛!” “怎么说话的,好歹救了你!”苏格兰偏头露出无奈的笑。 “她又不敢在这里杀了我,吓吓我罢了。话又说回来,手真废了那我是不是不用继续做这个实验了?”雪莉自嘲般晃了晃受伤的手。 “那你也离不开这里,指导你的助手做更费时间。不管怎么样,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吧。”不知不觉,他把景光经常跟他说的话说给了雪莉听。 “这话你对我说不心虚吗?你才刚刚出院!” “可是住院的时候我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听医生的话,缓解压力!雪莉,一看你又太过投入工作忘了时间,眼底黑眼圈那么深了。不要被悬在头上的焦虑压垮了啊!” “真是的!你懂科研人吗?做不出实验就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雪莉甩了一个恐怖的眼神,随后像个导师一样推开门,“跟我进来,正好之前你拜托我做的几项实验我们来讨论一下。” “等,等一下!讨论,不直接说结果吗?” “想得美!不是最近在看医学杂志吗?怕我考你回答不出来?” “饶了我吧!大小姐!” “进来!我不想说第三遍!” 第79章 春天 器官移植这桩大型案件警方虽有意压下来,但是受害者并不会闭上嘴。特别是一些已经失去孩子的家庭,当父母知道孩子的死是被设计的,就算得到了赔偿金,也不甘心社会上无人知晓他们的痛苦。 日卖电视台专门为这些受害者开了专栏,派记者跟进采访,每周更新两期,收视率直线上升。该案件影响持续发酵,警视厅的名声就直线下降。警视总监和案件相关负责人不得不开发布会向群众解释说明并鞠躬道歉。 不过诸星登志夫警视副总监的参与事关警视厅公信力,在整桩案件中被隐身,所以人民群众只当警察办事不力,并不知晓警察高层也有人参与其中。 警视厅为了挽回一点好感,要求诸伏景光代表警视厅去医院对受害者及其家属进行慰问。一同前来的还有荒井警部和总务课的新闻报道人员。 说实在的,对这种公家的任务,诸伏景光和荒井警部并不自在,他们宁愿出去跑现场也不想对着镜头摆拍。上面也说若不是受害者及其家属经常提到他俩的名字,就派别的警察过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无奈苦笑。 病房内,日卖电视台的记者刚好结束了采访,她的搭档在一边收拾采访器材,而年轻干练的女记者摸了摸病床小孩的脑袋,将自己准备的礼物送给了小孩。同一个病房的每个小孩都有,大家抱着收到的新绘本,一齐甜甜地喊道:“谢谢水无姐姐!” “啊,是诸伏哥哥和荒井叔叔哎!”有个小女孩先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两人,从床上跳下来跑到两人中间撒娇。 病房里又此起彼伏响起了小孩的欢笑声。 年轻记者抬眼看门口的他们,显露出一张犀利秀美的脸庞。她身着一身蓝色职业装,绑着洒落的马尾,额前散落卷曲的发丝,样貌并不比大荧幕上的明星演员差。 “你好,你就是救了这些孩子的诸伏警官吧。”女记者落落大方走到诸伏景光面前,冲他伸出了手。 “我是日卖电视台的记者水无怜奈,很高兴遇见你。您是来看望这群孩子的吗?” 诸伏景光点了点头,伸手回握。水无怜奈同样也对荒井聪表示了问候。但是她似乎对诸伏景光更感兴趣。 “我这边对您的救援事迹也很感兴趣,方便约个时间做个专题采访吗?”作为日卖电视台的新星记者,她有着优秀的职业才能和新闻嗅觉,不放弃任何一个获取素材的机会。 他们有着相似的蓝色眼睛,对视交锋后,水无怜奈的矛对上了盾。 “抱歉,我们只能通过官方渠道发声,无法跟媒体合作。”诸伏景光礼貌回绝。 “好吧,我能理解。但仍然希望有时间请诸伏警官喝个咖啡。” 水无怜奈虽有遗憾,依旧递上名片与诸伏景光交换了联系方式。此时他们互相都对彼此抱有不错的好感。 几天后日卖电视台播放了水无怜奈的采访与报道,警视厅也刊载了诸伏景光看望受害者的合照。在各方的推波助澜下,他被塑造成一个英雄。 “可我只是个普通人。”诸伏托着腮告诉自己的恋人。 “我只是一直没放弃调查,我的身后还有其他警察,他们也为这个案件付出了很多心血!为什么是我呢?” 高楼的天台上,诸伏景光和苏格兰背靠背坐在地上,身旁散落一堆啤酒易拉罐。夜晚降下无边的凉意,但他们靠在一起,脸颊,后背都是热的。晚风失了温柔,吹得衣衫猎猎作响,难得有喝得那么多那么醉的时候。 几个小时前,诸伏景光还跟着部门同事前辈挤在居酒屋里聚餐,他很克制地只喝了2杯。喝完这一趴,一些同事又继续去续第二趴,他并没有跟着一起去。 比起喧嚣的团聚,他更喜欢独处,或者说是需要自己的空间进行思考。 景光独自沿着街边走,灯光一格一格数着时间的节拍,樱花不知何时盛开,簌簌落上肩头。他伸手接住一片花瓣,意识到春夜已然来临,生机勃勃而充满希望的,当年他街道警校录取通知书也是这个时节。这让他产生一种冲动。 景光走进街头红色的电话亭,插入卡,手指熟练地按出一串数字,电话那头只响了几秒就被接起。 听着那端熟悉的呼吸声,他怔怔望着玻璃窗外的街道:堆满枝头的樱花随风轻颤,落下的花瓣像风像雾又像雪。飞虫围绕着暖黄的灯光打转,而灯光又衬得春樱别样粉。 “春天到了。”不知为什么,嘴里蹦出了这句话。 “嗯~春天啊,是想做些什么?”那头苏格兰的语气温柔极了。 他们又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了。可提起电话,熟稔地又像是昨日才见过。 “想喝酒,可以一起喝酒吗?”他的冲动便是今晚的放纵,喝好多好多酒,不是和其他人,只和苏格兰。 “好啊,一起喝,等我。”苏格兰不问缘由,轻轻松松答应了。 片刻过后,他踏樱而来,提了两袋啤酒,来到景光所在的位置。 “今夜还有月亮,去离月亮最近的地方喝吧!”苏格兰抬手摇着袋子,眼眸也弯成了月牙。 然后他们就到了一幢高楼的天台上,一杯接着一杯喝。 “你说什么?”苏格兰举着快要见底的易拉罐敬明月,一口豪饮,意识已是朦朦胧胧。他凑近诸伏景光的耳边,这一次要好好听清楚。 “我说,为什么是我?那个英雄……”景光脸颊一片酡红,大拇指和中指搭着易拉罐,声音突然变得嘹亮,重复了之前的疑问。 “唔……所以你受之有愧吗?” “怎么说,好像被绑架了。一个不能说话的英雄,好奇怪哈哈哈!”景光摇了摇手指,然后精准地被苏格兰抓住。 “那你说话呀!” “不,不能说!” “我允许你说!说!”苏格兰霸道地捏了捏景光的手指,原本背靠背的姿势慢慢变成了头趴在景光肩膀的样子。 “好,是你允许的哦!” 景光清了清嗓子,“咻”地站了起来,指着夜空大声喊:“我要说,去tm的上级领导,去tm的警视总监!统统给老子滚蛋!老子要做正事,老子要查案!别动不动叫老子去拍照做宣传!老子不干了!” 气势宏大,一鼓作气!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是个勇士。 “嗯?”苏格兰抬头从鼻腔里发出不解,这个口气好生熟悉啊! “喂!松田?你怎么来了?还喊那么大声?”失去倚靠摔了个四脚朝天的苏格兰头晕晕的。酒喝多了,人叠成了重影。 左边这个是景光,右边这个是松田。没错,他真机智。 “你来晚了,酒都被我和景光喝光了!”苏格兰将手搭在“松田”肩上,手作乱摸上了他的头发。 “唔?你什么时候把卷毛拉直了?” “笨蛋!你喝醉了!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谁?”景光拍掉苏格兰的手,转身捏上了他红彤彤的脸蛋。 苏格兰眼睛亮了亮,似乎将漫天星辰都装了进去。 “是景光啊!hiro,hero……比起只留下墓碑的无名英雄,这种方式至少有人记得你……”苏格兰像是自言自语说给自己听,莫名带着一丝悲伤,但转眼间又随风飘散。 “嗯?”景光不太理解。 “不对,说错了,重来!”苏格兰甩了甩头,想要把醉意甩掉,却是带着景光跌坐到了地上。 一屁股凉意。 “你喝多了,都站不住了,胃疼吗?”景光摸上了苏格兰的肚子,摸上去的瞬间,苏格兰腹部的肌肉一下子绷紧了。 “不疼,早好了。这点程度,小意思!我千杯不倒哈哈哈!”说着说着他又拉开了一罐啤酒,一口接着一口喝。 “我说——”他正在为拼命回忆说出一些比较有文化的话。 “景光,不要顾虑别人,去做你想要做的事!太阳已经照耀到了许多地方,也总有落山的时候!明天会是崭新的一天。他们说的算什么?烂透了!真欺负你,我替你打回来!” “你真是……”风迎面扑来,吹得刘海泛泛,把灼烧的脑门吹清醒了一阵。 “一如既往地吹捧我……” “嘁~才不是吹捧,是实话。还想听吗?我再多说给你听!”苏格兰凑到景光耳边,说话的气流赶走了夜晚的冷风,暖呼呼的。一时间心跳如雷,不能动弹。 诸伏景光常常觉得自己心思过于敏感,身边的情绪如潮水涌来,他能不动声色将一切安排好,但有时又游离在外,否认自己不必要的妥帖。扪心自问,他愿意去看望慰问那群孩子,他愿意守候着他们恢复健康。可把这种探望当作警方分配的任务,他心中渐渐升起难言的反感。 此后各种光鲜亮丽的宣传工作也加到了他头上,上司苦口婆心说向百姓宣传警方的形象也有助于社会安定,选他也是看重他,拒绝会影响他未来发展…… 这算什么?明说职场的规则吗?就是他调去公安部,警衔更高的也能拿捏他的职业生涯。这种焦虑在他一次又一次错过任务的执行达到了高峰,他想发泄,想就这样吧,不干就是不干,被打压还没有别的出路吗? 荒井前辈让他忍忍,也不会持续很久。 “这本来就是你的荣耀,为什么反而受此连累呢?你就心安理得接受人民的夸赞,至少行得直坐得正!” 诸伏景光笑容苦涩。 “可以吗?做我想要做的,感觉我太固执了,至始至终不喜欢加在身上的这份责任,或许我对警察这份职业祛魅了,所以无法真心实意为警视厅宣传。” 估计是太热了,苏格兰的气息擦过景光耳边,又摇晃着远离。他跌到了地上,一只手撑在脑后,一只手伸直触摸星辰。 “固执好啊,我也很固执,我把我的分给你拼在一起是不是可以加倍固执了?景光,你只管往前走,朝你坚持的方向一条路走到黑,我会跟在你后头。”他偏过头,手从伸向天空的姿势转到了景光面前。 拉住,一起躺倒在地面,仰望星空。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好,那就固执到底吧。”他说。扎破了的心口慢慢被补全,蓬勃跃动着。 明月高悬于夜空,眼下是春天。我想起了你,内心是完整的。[1] 诸伏景光想起很久之前看过的诗,此时此刻,恰合时宜。 第80章 合作 说来奇怪,真说出不干了,那位反正不是他直属部门的警视发现无法再让诸伏景光回心转意,阴阳了一句长本事了,也就挥挥手让他离开了。后续并没像他威胁的那样做出降职或者调岗的安排。 因为诸伏景光是真有本事,如果要动他,公安部和之前的部门同事就要撩起袖子来干架了。 那位指手画脚的警视是职业组的,毕业后就坐办公室,哪里干得过跑一线的警察?吵了几架就歇火了。但未来,也许会在升职的考核意见中卡诸伏景光。 这大概是平时性格太温和吃的亏。他尊重前辈交代的任务,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前辈却把他当做好用的工具。诸伏景光悟了,该发疯还是得发疯,不要太把某些上司同事当人看。 这平静中发疯的模样一下子提高了工作效率,带着他的团队连着解决了好几桩棘手的案件。 甚至当朗姆的手下库拉索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都表现得很平静。哦,在库拉索眼里应该是心如死灰无所谓样子。 “你是谁?”这个银发女人明显是要将他往人迹更少的公园树林里走,诸伏景光并没有上当,站在空旷的广场边询问。 苏格兰给他看过组织重要成员的照片,其实他认出这是朗姆的心腹库拉索。 “诸伏警官,你不敢过来吗?”库拉索挑衅般勾了勾手指。 “你是组织的人吧。我已经脱离组织了,找我来做什么?”他冷冷说道。 “真敏锐呀!我们的明星警察,初次见面,你可以叫我库拉索。听闻您与苏格兰决裂之前受了重伤,诸伏警官,您身上的伤口现在好透了吗?哦,我忘记了你最近只需要拍拍照帮警视厅做宣传就好,工作很轻松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来提醒你一句,习惯了被人称赞的生活,诸伏警官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过去,忘记了苏格兰带给你的一切?” “苏格兰?他带给我什么了?”景光厌恶地皱了皱眉头,“背叛信仰?洗脑控制?始终虚假的爱?” 他冷笑一声,连带着看库拉索的目光都淬着冰。 “你是苏格兰的说客?还是他后悔放过我,想要重新把我拉回组织?”诸伏景光隐隐猜出了库拉索来的意图。 “看来你很讨厌苏格兰了。正好,我们也看不惯苏格兰,所以要不要考虑合作干掉他?” 两人之间相隔5米,库拉索友好地朝诸伏景光踏出一步,而诸伏景光则往后退了一步。 “这种事,无所谓了。我是警察,不可能杀人。”他垂眼看地,手指紧紧抓着裤子,仿佛心中正在进行激烈的天人交战。 苏格兰控制了他的思想,差点毁了他的前途,他怎么可能不恨?但是他是警察。 库拉索想这个男人无非就是在正义与仇恨中犹豫不决。 “你要想他手上染过多少血,早一刻杀掉他,便有可能多救一个人。退一步说,你要做的是引他出来,我们来结束他的性命。” “你看,你没有杀人,你还是干干净净的。” 苏格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浓烈的挣扎。不知不觉,库拉索走得离他更近了,她有一双异瞳,澄澈透明,经过训练后她像是戴了一副面具,无法从她的微表情中得知真实想法,具有非人感。 看上去库拉索的话使诸伏景光产生了动摇,连人靠近了都没察觉。实际上这何尝不是景光故意让库拉索深信他的挣扎呢? 朗姆打算对苏格兰动手,诸伏景光不可能无动于衷,哪怕是圈套。据说库拉索在组织的实力数一数二,连苏格兰都不一定能打过。对付落单的他,库拉索不动武,反而好言劝说。那么很大概率朗姆他们想要对付苏格兰是真,但他未必能在他们的计划里脱身。 诸伏景光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从后腰处掏出枪,对准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女子。 “不要过来,你是想用语言迷惑我,伺机对我动手吧!我不相信你,滚!”他强装镇定,拿枪的手有几分颤抖,生动演绎出一个平庸无能的警察模样。 “啊,真是……我没有恶意!”库拉索举起双手,嘴角轻轻勾起,似有不屑。 意志不坚定,枪也拿不稳,苏格兰为什么喜欢他?难道只是因为脸好看?还是享受玩弄警察的乐趣。 库拉索不懂,反正朗姆不让她直接对苏格兰动手。而这个警察反应也的确如朗姆所说不会一下子同意。她不必步步紧逼,可以给他三次考虑的机会。 “这样吧,你先考虑几天!我还会再来见你的。” “滚,我不会同意的!”诸伏景光恶狠狠回应,手指扣在扳机上始终按不下去。 直到库拉索从视野中彻底消失,诸伏景光才放松了紧绷着的肩颈,转了转胳膊。 他将枪扣在掌心,另一只手时而握紧枪柄,时而又松开。 该同意合作吗?毫无疑问,他和库拉索目前还能坐下来讲道理谈合作。但当朗姆他们耐心用完后,很大概率会采取暴力手段。屈服亦或是死亡,他二者选一。 要跟裕树商量这件事吗?不,裕树知道一定不会答应让他掺和进来,说不定会为了他打草惊蛇。 诸伏景光至今还没告诉苏格兰他调入公安部,已经在跟随着风见裕也接触组织的事。 而苏格兰的大脑处理程序一到他与组织,就死机无法进行下去,一味回复不行不可以,仿佛他一沾上组织就会死。这是苏格兰的一处固执。 公园里花草郁郁葱葱,广场中心开启了喷泉。诸伏景光将枪插回后腰,望了一眼五彩灯光下舞动的水束。 苏格兰瞒着他,替他受了洗脑的痛苦始终是景光心中的刺。苏格兰向来报喜不报忧,迫不得已与他分享是怕无知者无畏,给他一一分析组织每个成员的性格职位地盘。可除此之外,苏格兰背地里还承受过什么? 他知道了却什么都不做,只会是个胆小鬼。诸伏景光,你是这样的人吗? 在库拉索第三次来找他时,他同意了与他们的合作。 * 诸伏景光与伊森本堂见过好几次面了。 之前苏格兰拜托伊森本堂查的药品销售链和相关医药公司陆续有了详细的调查结果。伊森本堂每次会以不同的装扮约景光在不同的地点见面。 交接完资料,诸伏景光先一步离开。回头看,那个男人坐在老旧的面馆里,他坐在角落里独自点了一碗面。 做卧底的都是这样的吗?能在城市中找到一家藏身在小巷,几乎要靠口口相传的手工面馆;在窄小的店面里,周边是热油下锅般的热闹,他却能隐匿其中独享孤独。 面还没呈上来前,伊森本堂一直抬头看着电视里的新闻。那不是一个观看电视的好角度,需要扭过脖子才能看清,但他始终没改变姿势。 诸伏景光记得之前他们交谈时,电视里正在播放东京读卖巨人队与西武狮队的棒球赛。比赛进行到末尾,店里欢呼加油的高潮一波接着一波,几乎要把面馆给掀翻了,连他都忍不住抬头看了几眼比赛。 伊森本堂是外国人,对日本的棒球赛不感兴趣实属正常。但现在如此认真看着新闻,哦,又是那位熟悉的美女记者水无怜奈。说来伊森本堂每次挑选见面的时间都是这位记者的报道专栏时间,他似乎很喜欢这位记者。 业务能力出色,不掺杂主观色彩的女记者不多见,之前水无怜奈的那档采访专栏做得相当好,采访话语中对孩子充满人文关怀,不含诱导。自我评价与总结则犀利通透,发人深思。若不是他们时间总约不到一起,他们之间或许有一场深刻交流思想的机会。 诸伏景光敬佩每一个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卧底,失败是大多数的结局,成功未必有好的未来。黑暗在他们灵魂中打下诅咒的烙印,如影随形,无法恢复到正常的生活。苏格兰将伊森本堂带出组织,但他的灵魂还没自由。组织不灭,他仍不敢自我放松。这个时候,如果能找到心灵寄托,无疑能尽快摆脱卧底时的应激状态。 也许下次约到了可以给伊森本堂要一个水无怜奈的签名,景光想。 回到警视厅,诸伏景光将包括之前的所有资料整合分析。之前在组织犯罪对策部第五课,他就对某些药品与医药公司的生产销售链产生过怀疑。转到公安部,他便将之前的案件存档调到了新的部门。 在交叉关联了几家公司的关系网,他将目光投向了五天后在东京举办的医药专家研讨会上。届时国内有名的药物专家会分享研究成果以及联合医药公司推广药物。而各大医院也会根据这次会议对药物的采购进行调整。 警视厅也会派一些警察维持会议的安保,诸伏景光便与一个关系不错的现场警察交换了任务,成功通过排演后混进了当日的会议。 可容纳千人的报告厅里来的都是医学界的领军人物,再次也是院长,主任医师级别,大多抱着学习与交流的态度前来。若是有人在报告厅安了炸弹,想要报复这群专家,那对日本医学界会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所以在会议未开始前,诸伏景光率先见到了自己的两个同期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 “景老爷,你不是去公安部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松田阵平惊讶地扯下墨镜,靛青色的眼眸上下打量着他多日没见的大忙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90 第81章 对峙 景光在嘴巴比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冲松田阵平眨了眨眼。 哦,秘密任务。 松田阵平表示理解,推上了墨镜,转身向自己的队员奔去。他们都有各自的工作,时间紧任务重,并没有多余的闲聊时间。萩原研二也只是冲景光挥了挥手,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他俩各自领着一支王牌小队,人少而精。两位队长隔三差五进行各种测试与比拼,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如今每一个成员拎出来都是能独立拆弹的水平。 将队员培训好了,他俩有更多的时间为爆处班申请研究排爆设备以及遥控。炸。弹拦截器等多种预防炸弹的新型仪器。 这次他们就是带着新成员测试新配的排爆器,才同时出动了两支小队,给主办方满满的安心。 而伊达航虽然总碰不上面,他的靠谱形象早在警视厅传遍。不知不觉,大家都成了警视厅的中流砥柱。 检查没有异常,参会人员得以陆续进场。诸伏景光站在门口,近距离检查每个人的参会证与携带物品,观察每个人的神情与身份,将人脸和名字一一对应。 90年代日本自杀率逐步上升,各类精神病症开始逐渐被医生重视。木村俊明常年与精神类药物打交道。从引入国外的精神类药物到自主研制,他一直是这方面的领头人。 他招募了许多试药志愿者,通过长期的跟踪观察得到了各种药物的试验效果。ppt上展示的实验数据与曲线表格清清楚楚展示了各种药物效果的对比。最终得出他去年研制的DXAD价格更实惠,副作用更小。如果治疗效果不明显,可以适当增加剂量。而他目前与乌丸集团名下的池田制药合作,供应不需要发愁。他的演讲足以振奋人心,赢得了场下很多掌声。 诸伏景光注意到木村俊明与池田制药的医药销售代表交换了眼神,想来这场研讨会过后,池田制药就会迎来大量订单。 DXAD,原名为DLPX,是诸伏景光怀疑存在滥用可能的某种药物。从查到的资料看,DLPX早在5年前就研发出来,但因为药效不理想,一直没有在各大医院得到广泛使用。而私底下,这种药物却流通于私人诊所或者乡镇诊所。因为价格实惠,远远低于进口药物,所以使用的人还不少。 景光和萩原研二去偏远地区调查青少年无故患病成因的那一个月,他因为过度劳累精神失调,夜里总是睡不好觉。萩原建议他去当地诊所配点药缓解,那时医生给他开的就是DLPX。 不过在等候时期,他们听到上一个患者的自述:之前服了药感觉一直很好,失眠焦虑等症状有很大的缓解,但是减少用量后他觉得情况很糟糕,不仅打不起精神心情低落,还会出现幻觉。医生只好将药量再次调回之前的用量。 诸伏景光疑心该药物的副作用大,没有吃,靠自己的意志将身体调节回原来状态。但是跑别地的医院时,他也会留心精神卫生科里该药物的使用情况。 有医生直接承认,该药物多次使用后,的确容易上瘾,很难戒断。但是比起其他药物,这个药物患者承担的金钱压力小,而医生也能从患者的多次回诊中多赚一点钱,没到太严重的地步,所以不会停止该药物的使用。 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 “木村教授,我有个朋友之前吃过这种药,一吃就上瘾,无法停药。请问用这种药物治疗,是否意味着终身吃药?还有我觉得你上面罗列的副作用并不止这些?请问您是做过认真研究的吗?您的数据是准确的吗?” 提问时间,穿着一身蓝色警服的诸伏景光从一旁借来话筒,举手向站在台上接受赞扬的木村俊明提问。 本该维护场内安保的警察认真听了宣讲,还能根据自身情况提问,在场的医生都产生了一种荒谬感。 “这位警官不会是博关注吧,他听得懂吗?” “有可能做警察之前是学制药的吧,专业对口?” “制药的专业没警察好找工作啊,至少要进修到博士,小伙子要是没忘记以前的专业知识还挺厉害的!” 部分年轻医生互相交头接耳,有佩服诸伏景光勇气可嘉的,也有人怀疑他故意刁难木村教授的。 木村俊明沉沉看了一眼诸伏景光,怀疑他可能是竞争公司派来干扰的。对此他提了提眼镜,嘴角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我说小兄弟,DXAD去年才研究出来,在东京都没有售卖,你朋友是怎么配到药使用的?我这ppt上展示的都是真实数据,你不要随便一句话就给我造谣!我一把年纪,要脸!” 他用手掌拍了拍脸,自嘲的动作获得了底下一片善意的笑声。随后自有大儒为其辩经。 “如果连木村教授都敢质疑,那我们这些水平的人也不值得相信了吧?” “原本以为不会有外行人指手画脚,没想到是混到警察里发声,太搞笑了!” “应该是竞争公司搞的鬼吧!木村教授的研究足以抢走那些进口药物代理商的一部分销售额吧!” “不在东京售卖,在别的地区售卖也可以呀!我知道大医院对新药的使用态度还是比较谨慎的。而且我朋友之前买的时候DXAD还叫DLPX。”景光并没有被反驳的话语打退。 “DLPX?好像有点印象?是木村教授之前的一项研究吧,据说测试结果一般,我们医院没有采购吧。” “我没什么印象,反正没用过,应该不怎么行吧,木村教授其实有时候太夸张……” 诸伏景光旁边的那两个年轻医师还挺爱交流,声音又大,两人的交谈就这样收进了话筒传到了整个会议厅。 年轻人(35岁以上)就是敢说…… 啊不,瞎说什么呢!死嘴!别私下蛐蛐得罪业界前辈啊! 两人大惊,对着景光怒目而视!随后缩起脖子做人。 “这不是同一种,改良了!你朋友不会是被三无诊所的医生骗了吧!哎,还是要来大医院看看!这边好几位都是精神科的名医,你随便找一位要个联系方式,说不定你朋友的病情就好转了!小兄弟,你就别为难我了,我研发改良新药是为了谁,也是想要每个得病的人都有能力治病啊!” 木村俊明改用道德绑架,站在这个制高点上,也无人敢指责质疑这位医学泰斗。 此时主持人紧急上台结束提问时间,两人再当场对峙下去,后面的人就无法宣讲与推广他们的研究成果。 这场由几家医药公司牵头举办的研讨会最后都是要落实到药物的推广,让在座的医师认同他们的成果并推进使用。 木村教授看上去有些生气,抖着手颤颤巍巍被一个女助手扶了下去。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那个女助手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是责怪,反而是冰层之下涌动的水流,欲言又止。 诸伏景光大概知道该从哪里入手了。 …… 后台,两位爆处组队长听闻了诸伏的战绩。 “我还以为今天要来拆的是诸伏这个炸弹。”松田阵平手指玩弄着墨镜,懒散地窝在沙发上。 “很少见小诸伏那么硬刚的时候。”萩原研二跟着感叹一句,“我知道这个药,保质期三年,那时去青森时,小诸伏看病拿到的药的确叫DLPX。这种药怎么说,一减药就难受,没有自制力的会忍不住增加剂量。用多了会产生致幻眩晕的快感。小诸伏应该是拿到一些无法公开查到的资料证实木村教授新瓶装旧酒。在此之前如果有争议,也许会让一些医院观望,暂时不与池田制药达成合作,那么该药推广的速度也许可以减慢一点。” 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那一个月互相扶持形成的默契不是吹的,三言两语就猜出了对方的想法。 “这个木村教授为什么要那么做?药物疗效不好硬要推广,后期败坏的不是他的名声?”松田阵平表示不解。 “钱权?亦或是被威胁,人心不可知。但是其实目前整个社会对精神类疾病的认知还是很匮乏的。许多医生都不能给出明确的诊断,病人的话其实也很难分辨到底是自己身体的症状还是药物的副作用导致的……” 萩原研二托着腮,目光虚虚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人跌入谷底,周围都是黑的,而头顶那道窄小的缝伸出手就能将其遮盖。地下还是沼泽,什么都不做,淤泥会渐渐覆盖你的身体。 家里破产的时期,他有过那种就此沉沦的想法。他不再是小太阳,常常感到心慌焦虑,但在父母和姐姐面前他要装成男子汉。上学打工,再回到小小的屋子里,感觉身体很累,也不知道是大脑生病了,没去看医生也没吃药。 后来是怎么好起来的呢?因为有爱他的父母和姐姐,还有经常跑来找他的小阵平吧。 其实他们也和他一样,半个身子浸在湿漉漉的沼泽地里。但他们宁愿自己活在烂泥里,也不想在乎的人变成这样。大家都是这样想着,那自然相互扶持着能往上爬。 但更多跌入谷底的人,也许身边没有这样的家人和朋友,没有动力爬上来的话这时候只能吃药。 他感同身受,当然希望医学界能将更多的目光投入到这些心里生病的患者。研发药物,学术交流本是好事,但背后动机不纯,只说好处隐瞒坏处,这是对这些患者的二次伤害。 绝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啊! 第82章 自信 为了防止引起骚乱,诸伏景光被调换到了场外当值。离开之前他在会议厅内留了一只录音笔,以防后续还有其他值得怀疑的内容没听到。 研讨会后期,会场突然起了极大的喧哗。台上的药物研发者与座位上的医师们你来我往,讨论得非常激烈。显然很多医师都对ppt上所展示的药物产生了质疑。会议时间比原定晚了2小时结束。 景光按捺住好奇心,想着不要急着一口吃成大胖子,一件一件解决,将需要接触的人物默默在心中罗列。 散会后,他看到木村俊明从侧门出来,他的女助手提着电脑包跟在身后。中间似乎是忘拿了什么,木村俊明怒斥挥手,女助手卑微地鞠躬道歉,转身小跑着回到了会议厅。 景光紧随其后,沿着台阶往下,能从开在上方的玻璃窗看到女助手在休息室里翻找东西。抽屉,桌底下,换衣间全被寻了个遍。 萩原研二刚好在休息室里,看到女子慌张的模样,热心走过去询问女子是否需要帮助。从手势和口型可以看出,她要找的是个u盘。 俯身一起帮忙寻找时,研二的手机亮了一下。他默不作声读完短讯后,抬头只瞥见窗边匆匆飞过的衣角。 景光这么快就开始行动了呀,真是的,不能输给他呢。如景光所言,此时他更适合接近女助手套取消息。 他一边安抚着女助手,一边用更专业的搜查方法细致地摸遍整个休息室,最终在两张桌子的夹缝里摸到了挂着手绳的u盘。 “你确定是落在这里了吗?你还去过其他地方吗?”u盘从指尖滑入手心,再随着起身塞入了口袋,研二手托着下巴看似苦恼地提出疑问。 “会议厅吗?不可能,我当时没有带过去,厕所也是,只会在这里。” “好吧,刚刚我也帮你找了一遍,应该能确定东西不在这里了。或许被别人误拿了……” 话未说完,女子的脸霎时失了颜色,唇色发白,喉咙似是被硬物梗住,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不可以……丢……” “里面的文件没有备份吗?”在人心防失守时套话是最有效的。 “备份了,但是那里有教授的研究成果,还有我的论文……不能被别人看到。” “这样吧,我陪你去监控室看看,是被人拿了,还是藏在不易发现的地方一清二楚!” “对,去看监控!”女人要为花费更多的时间找丢失的u盘向木村教授再次道歉。电话里,木村教授嫌弃了她的笨手笨脚,让司机先开车离开。 “没想到木村教授对自己的弟子那么不客气,好像与报纸电视上的形象不太一样!”萩原研二打开门,绅士地邀请女助手走在前面。 “啊,是有点,他对我们比较严格……”女助手挤出一个复杂的笑容,从微表情看,她眼球向左下方瞥视,又多次摸了摸鼻子,说出的话仿佛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她撒了谎,强迫使自己相信。 谈话间,u盘转移到了靠在休息室外墙上看手机的松田阵平口袋里,随后偷渡到了借到电脑的景光手里。 景光快速拷出u盘里的所有文件,10分钟后u盘又神不知鬼不觉回到了原来掉落的地方。 而监控室里女助手急着盯梢休息室的每个人,研二不知不觉套走了女助手的大部分信息。 “啊,原来是掉桌缝里了,你这里有找吗?”看到监控里u盘被人不小心抹到桌缝里,他故作惊讶看向女助手。 女助手摇了摇头。 “那不如回去再找找。”他的声音轻快却能安抚人心。 果然,u盘就掉在监控显示的地方,她长舒一口气,望向这位高大的警察,目光里充满感激与淡淡的羞涩。她要走了萩原研二的联系方式,说改日一定会请客吃饭,希望萩原警官不要拒绝。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此时此刻,紫色的眼眸比盛开的紫罗兰还艳丽,而这双眼里只盛着女助手的身影。当萩原研二尽情散发魅力时,无人可以拒绝他。 等人离开,松田阵平从门外窜进来,袭击性背手拍了拍幼驯染的胸膛,从鼻腔里轻哼一声:“不愧是你啊!” “哪里哪里,一点点社交小技巧罢了。”萩原研二紫色眼眸一眨,狡黠之意油然而生。 景光三人又凑在一起。按萩原研二的话来说,他们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可以起到1+1+1>3的效果。 “你是说池田制药的背后是那个犯罪组织?”听闻景光抛出的第一条信息,松田二人同时正襟危坐,脸上多了几分严肃。 见景光确信地点了点头,两人知晓这不再是简单的个人学术造假问题,背后牵涉的是一张巨大的利益网。 “池田制药里,与木村俊明接触的人是结成源,他是木村俊明的小舅子,关系匪浅,我打算接下来从他入手。” “而至于木村俊明那位女助手月野真弓,我们很走运,在刚刚的u盘里,我发现了与今日木村教授演讲ppt几乎一模一样的文件。但那里的数据却存在调换,篡改的痕迹。”景光记性很好,演讲时那张表格里的数据与效果曲线都记在了脑子里。 “我这里大胆推断月野真弓的想法,这个u盘里是作为助手月野真弓一开始准备的ppt,但是木村俊明要求她改掉数据,终版ppt存放于另一个外形相同的u盘里。她并不赞成木村俊明的做法,在上台演讲前一直在犹豫到底用哪一版。可惜最后她没能坚持原则……” “因为木村俊明是月野真弓的导师。而月野真弓已经被延毕5年,很难不怀疑木村俊明用毕业要挟月野真弓为他做事。”萩原研二用套出零碎的消息补充了景光的推理。 “月野真弓已经32岁了,目前似乎饱受家庭催婚和毕业的两重压力。无法毕业让她在家里抬不起头,父母天天责怪她读书读傻了,到最后还不是要回归家庭。而大龄女博士在相亲市场也不吃香,两头失意,所以她很重视她的论文,今年能否毕业已经成为她最大的执念。” 一番分析后,他发现小阵平和小诸伏齐齐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 “怎,怎么了?”这位舌灿莲花的男子一时也忍不住结巴。 诸伏景光比了一个大拇指,摇头感叹:“你太牛了,就这么会功夫连人家相亲的难处都问出来了!” “啊,因为她好像把我当作十分好心的警察叔叔,从加上联系方式后,一直在和我聊天。”萩原研二摇了摇手机,无奈摊了摊手。 “都是她主动告诉我的。” “虽然我每次都会忍不住要惊讶,但对这家伙来说全是基操!”松田阵平早已见怪不怪了。 “天赋怪恐怖如斯。”景光表示赞同。 “既然如此,萩原要是能说服月野真弓说出真相……” “嗯哼?” “不行,如果月野是受到胁迫才会做出这种事,她当众说出来也许会影响到她的名声。日本社会对女生总是很苛刻的,舆论会把她淹没的。我们再从别的地方找证据,找不到再考虑让她站出来。” 诸伏景光想起会议厅里他与月野真弓对视的那一眼。女生小心翼翼抬眼,又慌忙移开,这也许是她无法反抗的身躯里鼓起的最大勇气。她眼里没有自信,只有被磋磨的疲惫与服从。 “萩原,给她多一点自信吧。我知道人会犯错,没关系,可以改正的。让她意识到就可以了,不一定非要她说出来。” 警察该公平正义,不能徇私枉法,这个理念不会有错。但有时候,一些适当的温情与关心才是那些踩在犯罪或道德边缘的人真正需要的。 行差踏错,一念之差,她不该被逼上绝路。帮她挡住扑面而来的洪水,将荆棘拨开,这个女生可以成为国家难得的人才。 萩原研二听得微微发怔,随后突然裂开了嘴角,笑得阳光灿烂。 “当然!研二酱会给小姐姐更多鼓励的。小诸伏啊,你想得真周到!” “嘛!景光本来就是这种人。”松田阵平抱着手肘,也目光灼灼地看向景光。 三人皆放松地躺倒在沙发上。这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合租的公寓,地处在交通方便的位置,房屋面积给2个单身汉住绰绰有余,住着舒适。当时为了节约租金,他们选择住在了1楼。 除了会听到楼道来往的脚步声,还有某个不爱走正门的人会在某个时刻从窗边冒出来,这让两人有点烦恼。 “啪嗒——” 窗户滑过轨道擦出滚动声,有脚步轻轻坠落。一身黑漆漆的苏格兰穿着鞋套大摇大摆进了他们公寓。他目光环视了客厅一圈,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土,一点都不客气。 “我说,你什么毛病,又不走正门,专挑窗户走!”见到来人,松田阵平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太远了,不想多走。”苏格兰扬了扬下巴,像只矜贵的黑猫,将叼来的档案袋和手提箱扔在茶几上,轻巧跃到沙发,在景光的身旁落座。 “查到了,木村俊明是因为出轨被小舅子结成源抓住。小舅子以此作为把柄,威胁木村俊明研发新药来提升业绩。”苏格兰实时与景光耳机相连,早已得知了大多数情况。不用景光安排,已经自顾自调查好需要的资料。 “不是吧,木村俊明快要70岁了,这个年纪还搞婚外情?”松田阵平骂骂咧咧。他不理解,真不理解。 “不行吗?见识少!70岁正是闯荡的年纪,教书育人两不误。”组织boss都上个世纪老古董了,如今躺在病床上也在勤勤恳恳工作呢!说谁不行呢! “你在说什么啊!他,他……反正不行!”松田阵平拉下嘴角,蹙起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而拳头比大脑先砸中了茶几上的玻璃。 “小阵平,茶几又裂开了……你不疼吗,这是你砸裂的第三张茶几了!”身旁萩原研二幽怨说道。 “我没用力啊,拳头都不疼!明明是桌子太脆……”松田阵平心虚地望天望地,别扭开口:“好啦,hagi,我的错,工资卡不是在你这吗,你直接用就行!我没意见!” “什么!你们都到了上交工资卡的地步吗?”苏格兰正让景光躺在沙发上,帮他易容。闻言他手下动作一顿,眼睛如探照灯一般审视着两人! “什么呀!我是为了帮小阵平存下钱!他已经月光好几个月了,只能我拿着工资卡帮他控制!小春日,你想到哪里去了!” “哦。”苏格兰语调平平转回了头,听起来还有点失望。 ——不是,你在失望什么! 今晚苏格兰和景光一个扮演木村俊明,一个扮演结成源,各自去这对郎舅面前互相试探。 苏格兰有一双巧手,说不上漂亮,但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节处堆起一层一层常年握枪的厚茧。手握着狙击枪时很稳,能完成很精细的易容修饰。手掌撑开又合拢时,隐约可见淡淡的青色筋络。他对着照片精雕细琢,但速度又足够快,几乎不用过多思考。 完成脸部易容后,还有身形的改造,啤酒肚,含胸驼背,外套里塞布料增胖……苏格兰一直忙到晚上10点。 而这段时间,萩原研二一直没有停歇和月野真弓的聊天。在苏格兰他们出门之前,他从杂乱无序的聊天信息中提取了一条有效消息:木村俊明有窃取门下**发表论文的前科。不过她当时的同门师姐只想尽快毕业回家结婚,没有选择维权。如今她好像也要步上这位师姐的后尘,只觉得自己可悲可笑。 问出师姐名字,这也是一条能威胁到木村俊明的信息。 “所以接下来我去找这位师姐,协助她举报木村俊明?” 一晚上无所事事的松田阵平觉得自己被霸凌了,另外三人怎么就跟坐火箭一样嗖嗖嗖收集了一堆信息,又嗖嗖嗖要去套路木村俊明。 而他今晚的战绩竟然是敲碎一张茶几!!!他要碎了!给他一点参与感好吗! “只要你别把人家吓到,吃了闭门羹,小阵平,你可以做到吗?” 第83章 动荡 在松田阵平吃闭门羹之前,让我们先看看景光和苏格兰夜袭的前线战况。 景光按响木村家的门铃时,木村俊明已睡下,唤醒之后披上外套,匆匆请扮成结成源的景光去书房详谈。 “小舅子深夜到访,是出什么事了吗?”睡前摘下假发的木村俊明头上只有寥寥银发,上眼皮厚重耷拉着,没有精神,这时才像是这个年纪的老头该有的状态。但这位年长者面对小舅子态度却显得有些卑微。 书房的窗帘拉拢,大门紧闭,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景光背着手,来回踱步,眉眼压着说不出的烦躁。 “睡不着,都怪那个警察,好几家医院都说要再观望一段时间。我现在怀疑他还知道点什么,会突然曝光出来!” “你不是已经让黑客侵入PMDA(药品及医疗设备局)的系统将DLPX相关信息都抹除了吗?没有上备案怎么可能出售,不就证明这警察在胡言乱语吗?你都看过临床数据了,效果比那些进口药好多了!五年前要不是有人给我泼脏水,DLPX早就推广出去了!” 果然,木村俊明对他的小舅子也有所隐瞒。苏格兰拿DXAD和DLPX给雪莉检测过,成分一致。而伊森本堂收集的DLPX使用反馈不尽人意,是一款无法通过市场检测的劣质药。景光很想知道木村俊明新瓶装旧酒的用意。 所以他走近一步,手搭着木村俊明的肩膀沉声道:“实话告诉我,你没有什么欺瞒我吧!我今晚还受到一份匿名举报信,说你曾经挪用了你门下一个学生的实验数据,自己发表论文。这件事是真是假?” 木村俊明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两手一甩,转身背对景光道:“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呵,她在信里留了电话,我已经打过去询问了,你的哪一届学生,哪一篇论文,什么数据,她都告诉我了,我查过全是真的。你还想否认吗?” 木村俊明手指抓着门板,似有挣扎犹豫。兀地,他重重拍了一下门板,自顾自吐出一长串没有依据的猜测。 “她是不是想向你要钱?我那女学生胆小得很,也没志气。一毕业就结婚,现在嫁去的夫家破产了自己带着孩子帮丈夫还债。她的论文本来就是我指导的,我为了完成指标用了她的论文给了她钱的,只是署名移后。女博士的论文本来就很容易被退,她本该谢谢我多给了她一次机会,她还想向你敲诈?” 木村俊明话里话外都没觉得自己有错,看不起那个女学生。 景光抿紧了唇,狠狠咬住了两颊的腮肉。他用大笑掩饰心底涌上来的愤怒,手指发着抖指着木村俊明道:“姐夫,没想到你不仅出轨了我姐,学术上还有问题,不行,我必须得告诉姐,和你离婚!” “哎——你什么意思?之前也没见你道德那么高,出轨那件事我都向你解释过是意外,我也不知道怎么喝醉酒后身边就躺着个女人,我们也才见了一次面!这种事你告诉你姐有什么用,这把年纪了,你是想气死她还是让她离婚了后半生孤独啊!”木村俊明连忙拉住了景光的胳膊。 “你那药不是都生产好了就等着订单来了吗,我会配合你多宣传的,我那个学生,我去安抚好,没什么问题!” 上了年纪的木村俊明佝偻着背,衣衫是最普通的老人背心与大裤衩。从外表看,他的每一条皱纹似乎都藏着智慧,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就是一位一心扑在研究上的普通学者。 景光翻过木村俊明的自传,上面记载着他为科研奋斗的日日夜夜,罗列着他一项项科研成果。他感谢过他的家人,他的同事,他的学生,他的合作伙伴,真挚的言语一度让景光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木村教授怎么会参与其中呢? 而事实是他背叛妻子,奴役学生,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几十年来装得真好呀! 景光握着门把,胳膊被木村俊明紧紧抱着,看似僵持在原地为他的一番话动摇,实际上只是忍着不回身给他一拳。 “行了,我这几天忙得很!你该处理的处理好,没事别来打扰我!”景光表现出了妥协的样子。 “那合作的研发费,可以提前预支给我吗,我急用!”木村俊明抵着房门,依旧不让景光出门。 “用来做什么?” “你不是知道吗!我之前在赌场输的钱还没还清,他们又来催了!你别装糊涂,当初要不是你带我去赌场我怎么可能输那么多钱?” 另一边,苏格兰也到了结成源的家中。原本还在思索该用什么理由让这个习惯早睡的老头深夜拜访,赌博这个理由就送上门来。 景光定定看着木村俊明,把人看得直发毛,实际耳边在从苏格兰与结成源的对话中提取可用的信息。 “你又不是一次性输那么多钱,后来几次都是你主动去赌博的吧!你忍不住别怪我啊!” 几分钟后,景光学着结成源的语气阴阳怪气道。 “我把债还清了,就不去赌了!这债今天都追到家门口了,让人看见了我还有名声吗?” “还要还多少?” “一千万!” “多少?” “八百万也行!”木村俊明立刻退而求其次,报低了金额。 能还价那么多,那多出来两百万用来做什么,真是一点都猜不到呢! “你要知道这笔钱给你了,后面的钱就拿不到了!当初我们签的协议里可是明确说明的。” “我知道了!你得赶紧帮我解决这桩事。” 景光终于知道木村俊明为什么要冒险将药效没改良的DLPX重新推出,他急需钱啊! 这对小舅子和姐夫各有算计,结成源带木村俊明去赌场,又抓到了木村俊明意外出轨(不知道是不是结成源故意设计的),还威胁他将新研发的药品交给他生产。 但木村俊明也没告诉结成源药品的缺陷,先把钱骗到了再说。 至于说不赌,景光一点都不信。赌徒总是这样说,这是最后一次,但往往输个精光后,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认为下一次会翻盘。纵使染上赌博是被人带坏的,但常年钻研学术科研的人又怎么会如此轻易放纵自己的欲望呢?内心浮躁,心有偏见,人坏掉不是一朝一夕,一切都有迹可循。 另一边,苏格兰没从结成源手里要到八百万,结成源可没那么大方,说起研发费,就顾左右而言其他。经过组织基础训练后,他嘴巴紧得很。为了不引起木村俊明怀疑,苏格兰决定自己填钱转给木村俊明。 一周后,日卖电视台爆出了大新闻:著名的医药专家木村俊明身陷赌博,出轨,学术造假多项丑闻。消息是诸伏景光提供给水无怜奈的,他顺手要到了对方的一张签名祝福,准备有空拿给伊森本堂。 赌场是组织的产业,一到夜晚就红红火火,挤满了各色各样的人。拿到苏格兰八百万日元转账的第二天,木村俊明便去了赌场。水无怜奈的同事在赌场外拍了木村俊明进赌场的照片。而内场苏格兰扮成了服务员,在胸前加了一个微型摄像头,进出房间服务时拍下两人交易的画面。 紧接着木村俊明又联系上了那个生活负债的女学生。该女子曾经也被木村俊明pua很多年,论文被木村俊明挪用后患了抑郁症,连博士都没读完。后来被父母打包嫁给了一个妈宝男,更是被当成保姆一样被使唤。在这之前,景光和松田阵平轮流说服她答应见面,让她不必害怕,勇敢说出心里话,并贴心地为她准备了一些沟通话术。 是的,这个高学历女子虽然没拿到博士毕业证书,但也是硕士毕业,如今成为家庭主妇后,连沟通能力都退化了。 经历一场不太愉快的谈话,木村俊明用一百万搞定了女子,但谈话录音反手被女子送到了水无怜奈那里。 出轨的那位女子是个卖酒女,手中留着当日的床照等日后再敲诈木村俊明一笔。照片被苏格兰高价买走后,也拿给了水无怜奈。 新闻一出,木村俊明多年来塑造的形象崩塌殆尽,研制的新药自然遭到了质疑。事关民生健康,如此一来公安便有了介入的理由,实验室,制药公司,赌场都调查了个边。 这些日子,学术界,医药界,**产业都经历了一系列的动荡。学术造假以及导师对学生的压榨是一眼能看到的,身后又隐藏着官僚二代镀金的行为,医药界资源分配不均,药价虚高。医药代表涉嫌贿赂医生,提高药品销量。而**参与其中,妄图从中获取利益,打通关系。 组织原本靠医药立足于日本的一些产业失去了之前的人脉关系,经不住细查就被查处或者取缔。而这些产业属于朗姆管理,造成的损失比上一次器官移植案件多好几倍。 “可恶的日本公安,又是你们!”月度例会上,朗姆情不自禁地捏拳捶打了一下桌板。 “朗姆,你这样怎么让boss放心把业务交给你?你又不是年轻人了,不提前预防公安的行动,只会被动地跟在身后收拾烂摊子,要你何用?”贝尔摩德是boss的女人,可不惯着朗姆,该说什么说什么。 她与朗姆各坐在矩形长桌两端,身旁各坐着琴酒和皮斯克。后面坐着苏格兰等一众代号成员。 琴酒抱着双臂,跟着发出一声嗤笑,嘲笑意味十足。 “有些人一天到晚想着算计自己人,结果连自己的地盘都保不住,啧啧,好让人失望啊!”苏格兰自是展露了恶犬的本质,对着朗姆狂吠。 “我也以为某些人好了伤疤忘了疼,被一个洗过脑的叛徒背叛重伤后还能放过对方。就算是外围人员,我们也不会让人活着脱离组织,苏格兰,你说说你放过那个小警察存着什么意图?难道也想背叛组织?” “天地良心,我对boss忠心耿耿,日月可鉴。”苏格兰举起三指发誓,“我这几天可是帮boss抢了好几块地盘!” 咳咳——主要是这次出血太多,一想到木村俊明实际只要还五百万,他就心疼多给出的三百万。他当时怎么不多还还价呢? 景光一定觉得他是个败家的玩意儿,所以他得努力赚钱!把那些不太顺眼的**组织地盘抢过来就是个快速回血的好办法! 皮斯克是组织的老成员,平日里不怎么关注组织的人员调动,也不经常出现在会议上,专心经营着自己的汽车公司以及某些金融事业。到了他这个年纪,他在事业上无功无过,如今视爱尔兰为下一代接班人,已经慢慢将名下的业务过渡到了爱尔兰手上。 他多看了苏格兰两眼,觉得这个年轻人敢跟朗姆呛声,真是年轻气盛,勇气可嘉。朗姆这人心眼小,爱记仇,八百年前吵过的架都会记得在未来的某一天报复回来。这一点就没他父亲有格局。 “朗姆,不是在汇报你的事吗?你该说说如何弥补这些损失!苏格兰的事轮到他了我们再讨论。”皮斯克不怎么喜欢朗姆,苏格兰与朗姆不和,他反而对苏格兰起了好感,愿意帮他说几句。 刹那间,几道目光同时朝他射来。熟悉的,陌生的,仿佛为他的发言惊到了一瞬。 “你真爱护后辈啊,皮斯克!”朗姆咬牙切齿地回应。 “好了,我难得出席一次会议,你们就是这样互相攻讦,说些没意思的话吗?”主位上的椅子背对着众人,顶上的摄像头回旋,镜头定格转向了会议桌前的众人。 摄像头漆黑的外表包裹着透明的镜头,头顶拱形的银灰色头盖,宛如戴了一顶绅士帽。镜头右下方红点闪烁,鲜艳如痣,镜头伸缩时伴随着轻微的电流声,“滋滋”响动。所有人知道,boss在摄像头的另一端,这只是一个替代品,但当这个诡异到拟人的摄像头注视着他们时,多数人产生了被剥开看到内心的不适感。 苏格兰第一次见到boss时,先看到的是一具穿着体面的黑色西装模特身材。他吓了一跳,心想boss一把年纪身材管理怪好的,直至走近发现西装下包裹的是类似硅胶的骨架。在脖颈处,裸露出不少电线与摄像头连接,从椅后看只能看得到头顶的摄像头,也不知道是设计师还是boss的特殊品味,看多了还是难以习惯。 boss处理过的声音平铺直叙,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却让会议室一下子寂静无声。 “朗姆,你有什么话想说?”摄像头“滋滋”作响,方向转向了朗姆,其他人身上的压迫感消失了,朗姆的额头却留下了汗。 “此事的确是我疏忽,没想到公安会花那么大力气整治医药市场!我这里不得不断尾舍弃一些产业。不过好在我通过埋在公安的线人查到了他们安插在我们组织的卧底,也不算没有收获!”朗姆阴沉沉环视众人,露出冰冷的笑意。 苏格兰与其他两名卧底放在桌下的手不由狠狠攥紧,以此掩盖内心波动的情绪。众目睽睽之中,谁也不能露出马脚。 “是谁?”琴酒拧起了眉,不耐地开口。 “琴酒,不必你费心。人我已经抓到了,消息该套的也套得差不多了。Boss,我有个请求,到了最后一步,不如让苏格兰亲手杀了这个公安卧底,以此来证实他还没背叛组织,你觉得如何?” 他将目光对准了苏格兰,即使只露出一只眼,浓黑的恶意止不住泄露出来。 自从苏格兰来了组织,他的运势仿佛被压住了,一直在走下坡路。 Boss莫名其妙看重苏格兰,给他地位和权势,虽不至于能跟朗姆抗衡,一些小打小闹也够让人心烦。 问题是他还撺掇着琴酒那匹孤狼整顿行动组。以前处处看人是废物的琴酒也开始跟他抢手下,训练人才。琴酒还学会趁火打劫,他刚丢失的地盘在敌人手上还没捂热,转眼间就被他抢到了自己手中,还无赖地说谁抢到就是谁的。 前不久他前脚刚出了点事,后脚琴酒便在Boss那里进谗言,让人在美国的贝尔摩德来协助情报组办事,摆明了想分走他手中的权利。 新招的手下波本虽然能干,还能帮忙牵制贝尔摩德,从她手中拦截任务,但和苏格兰的关系也令人生疑。说是假意交好,放松对方心防套取消息,但朗姆也怕波本变心。 不该让苏格兰活下去了,也要试试波本对苏格兰的态度。当然,这场处决叛徒的戏还需要那个答应和他们合作的小警察。 谁会心软呢? 第84章 天台 “苏格兰,你能做到吗?”摄像头“滋滋”转向苏格兰。 伸长的镜头大概在无限放大苏格兰的表情,等捕捉苏格兰脸上略带不屑的笑容后,镜头回缩,发出“咔咔”的齿轮转动声。 随即,波本听到了一声无比自负的回答:“当然,他活不了,我会亲手杀了他!” 波本眼前恍惚了一下,头上的灯光扭曲成水波纹,一层一层荡开,看着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他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这张脸上覆的到底只是一张遮脸的面具,还是掩盖内心的道具? ——他会吗?如果朗姆说的是真的话,苏格兰会杀了另一个日本公安卧底吗? 波本从来没有像hiro或者其他同期那样相信苏格兰。他已经不是警校时那般单纯好糊弄的学生样,他经历了卧底的培训,也在当情报贩子期间经历过背叛,吃过教训。 在与苏格兰接触的过程中,他时常提醒自己苏格兰和景光不一样,苏格兰生长的环境注定他会有不一样的性格。你得把他当作你的观察对象,就像医生对患者,从他的行为模式判断他是否可信。 令他感到悲观的是,苏格兰对景光的在乎是真的,爱屋及乌,他也会对景光的朋友友好。而其他不相关的陌生人,他的态度也许决定于当天的心情。冷漠是大多数。 那么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叛徒,苏格兰会杀了那个不认识的卧底吧。 …… 波本知道自己也被怀疑了。 会议结束后,他被留下来,帮朗姆处理文件。待在基地就无法向公安传递消息,他也无法确认卧底的真假。期间他寻了出去的几个理由都被朗姆拒绝了。 “你也该多多了解组织的产业,我很看重你啊!”朗姆站在波本的身后,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心思直的人会误以为这是对他的赏识,但波本只觉得朗姆话里有话,背后的视线如毒蛇一般阴冷。 他当然对组织的产业感兴趣,平日里朗姆只会在需要对应情报时才会透露一点信息,但现在波本根本没心思投入其中。 “我会好好学习的。”话这样说,其实什么也没看进。 他知道苏格兰被朗姆留在了另外一个房间,没有手机,无法向外界传递消息。他会一直在那里待到被抓捕的公安卧底运送到这个组织基地。 到时候他波本要扮演什么角色?审判者还是协助者?总之一定会在现场看着那个卧底如何走向死亡吧。 可他又如何能对自己的伙伴见死不救? 脑里闪现他审讯组织叛徒的画面,哀嚎,枪声,血迹,在他还未习惯时,回到自己的安全屋里会立马坐在马桶前呕吐,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永远习惯不了,只是将痛苦的那部分自我解离出去,留下夸张演技的那部分应付。 他该怎么做?在一个有监控的密闭囚室里他无法在不被怀疑的情况下让他的公安伙伴逃脱死亡…… 苦思冥想之下都是绝路,意外来得刚刚好。 “那个公安卧底跑了,追去的成员已经开始包围缩小他的逃跑范围。你跟过去把人看好了。如果苏格兰下不了手,那就你动手把人杀了。”朗姆在他的领带上上别了一个伪装成领带夹的微型摄像头,口袋里放了窃听器,光明正大地观察现场发生的一切。 “包括苏格兰吗?” 朗姆笑而不语,呵呵。 ——朗姆当然想。但是在不通知boss的情况下杀了组织代号成员,他波本会背大锅吧。 波本同样回了一个神秘的笑容,然后飙车追赶逃跑的卧底。卧底的车在被爆胎后不得已弃车而跑,他身上有着审讯的伤,血迹星星点点从楼下一直通往废弃大楼的天台。 波本有些不明白,朗姆是怎么让受了重伤的人逃跑的?但这一念想只在脑海里闪过,他更庆幸的是逃出来至少还有活命的机会。 楼外有铁质楼梯直通天台,踩上去“叮当”作响。波本是跑着上楼的,台阶的振动几乎与他的心跳同频。 残留在阶梯上的血液慢慢氧化成褐色,融入黑夜里黯淡地仿佛要从这个世界抹去。而此时,夜空还下起了雨,当真不一会儿就看不到这些痕迹。 卧底走投无路会如何?波本不去想自杀的可能,脚步越迈越快。 雨也越下越大。 通往天台的门被反锁着,用链条缠绕,门后还倚靠着柜子等杂物。但明眼人知道,拿着枪的敌人只需开枪逐个击破,腐朽的木门和生锈的链条会撕开口子,再几脚踢开障碍物,没用几分钟人便可闯过去。 波本见到了朗姆口中的公安卧底。他坐在地上,一条腿伸长,另一条腿曲着膝,拿着枪的手垂至大腿用另一只手护着。 听到声响,那人应激般举起了枪,而波本至始至终没有放下手中的枪。 男人留着过长的刘海,雨淋后粘连在脸上,遮住半张面孔。但露出的另半张脸足够波本认出此人是他警校的同期。他记得警校里此人留着利落的寸头,阳光健朗,是隔壁班的优秀警校生。如今气质大变,成为了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阴郁杀手。 不过,波本并没有在组织里见过此人。 “你无路可逃了。”波本紫灰色的眼眸紧紧盯着眼前人,溢出愉悦的低笑。经验丰富的猎手终于抓住猎物。 “波本!没想到是你送我最后一程,来得正好。”男人吃力地喘着气,腿上似乎被子弹打中,用手支撑着身旁一块板才慢慢起身。 他冲波本招招手:“我把搜集的资料藏在了一处地方,你走近一点我告诉你。” “哦?我们之间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波本不为所动,“你死了,自然没有人知道你的东西藏在哪里了!” “你是我在组织里唯一能相信的人了,我知道你也是……我已经暴露了,你开枪杀了我可以立功,再帮我把资料传给公安……”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话的意图太明显了,波本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手抚上领带夹,试图提醒现场有监听,不要把他拖下水。 对方好像没有注意,见波本没有走近的意图,主动一瘸一拐地向波本靠近。 “砰——砰——”波本连续两枪射在男人将要踏出的路上。 就当对方已经神智不清,波本至少要保住自己的清白。 “站在那里别动!”波本怒喝一声,随后无声说了一句“打我!”,人朝着对方冲了过去。他想先在打斗中掉落摄像头和窃听器,再帮助男人逃跑。 那个狼狈的男人眼神闪烁了一下,在波本故意减弱攻击时狠狠出拳将波本打翻,撞到了天台的栏杆上。摄像头顺势被波本一抹掉下了楼,波本横向转了一圈,接连挨了几拳,有意在湿滑的地上摔出几米远时把窃听器往远处一扔。 解决了!波本向男人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但随后他看不懂男人掏出枪的动作。那人腿不瘸了,手不抖了,恢复矫健的身姿后,枪口对准了倒在地上的波本。 “砰——”是真的开了枪。 波本怔了怔,只来得及侧身翻滚,原本射向心脏的子弹击中了肩膀。 “你!”波本瞪大了双眼,没有多余的时间唾骂自己的愚蠢,对方的子弹接二连三射了过来。波本躲得仓促,胳膊上中了一弹,却咬着牙按住准备逃离的男人。 ——不能让他逃跑! 波本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疼痛逼出了他的狠劲,波本用更精湛的格斗技巧把伤害还了回去。男人被打得节节败退,突然把枪对准自己的胸口高声大喊:“你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此时此刻波本的背对着天台的门,而男人要开枪自杀的画面完整地进入赶来的苏格兰眼里。 苏格兰没有犹豫,一个箭步往前扑向波本,同时枪口瞄准想要自杀的男人。子弹在他未落地时射中了男人的手腕,而落地时,他的手刀精准地落到波本的后颈,人瞬间失去意识倒在苏格兰的怀里。 ——抱歉。 苏格兰将波本拖到了淋不到雨的挡板下,默默在心里道歉。 ——波本,不该是你带他逃离,你的卧底身份不能暴露。是我遗忘了,景光不做卧底的话,还有另一个人会来组织当卧底。或许,我曾经是无所谓不认识的人死去。 ——可是,为什么要在天台?波本你也想阻止那个人吧,如果我不救下这个人,会不会像那个时候的你一样后悔?你没有及时救下开枪自杀的景光?我也因为犹豫,在楼下徘徊太久而没救下这个陌生人? 苏格兰一时魔怔在轮回的天台之上,手握在男人的受伤的手腕上呆呆问道:“没事吧!” 苏格兰握得很用力,男人手腕上的血流得更多了。男人一时想不通苏格兰到底是想救他还是害他,只能用刻薄的语言攻击:“苏格兰,你打晕波本是想亲自杀了我吗?” 男人想顺手甩掉苏格兰的手,然而那手的握力跟个猩猩一样,而苏格兰直直看着他的模样更像一只恶灵。 ——大意了!苏格兰比传闻中的更可怕! “你放开我!” “跟我走。” “等一下,你带我去哪里?” “安全的地方。”苏格兰握着男人的手腕不放,快步走下楼梯。 “公安,你是公安的人吗?”因为力气在和波本的打斗中消耗完,男人是被拖着下楼的。 到了一楼,他气喘吁吁扶着墙,视线在朦胧的雨雾里寻找某个撑着蓝伞的身影。在苏格兰出去观察环境的一分钟内,他迅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发来的指令。他的身上也有窃听器,就算苏格兰没承认他是公安,但他的行为已经证明他是组织的叛徒。 他已经没力气反杀苏格兰,稍后只要根据指令把苏格兰带到一个撑着蓝伞的警官那里,他就能完成这个任务。 波本和苏格兰都是叛徒!他这一小小试探就试出来了,虽然波本在与他的对话里没有露出马脚,但只要他回去和朗姆描述现场,波本必然要死!那么他波本这个代号能落到他的头上吗? 男人忍不住勾起得意的笑容。 “休息好了吗?”苏格兰离开了一分钟后又阴魂不散地飘在男人身边。 “真见鬼了!”男人低声咒骂了一句。好在他马上要解放了。 “我不需要你带我离开,诸伏警官就在那里,他是公安的人,我跟着他走就是。”男人指着街道的另一边,看着很高兴。 ——诸伏警官?景光吗? 苏格兰从颠倒的世界里回过神来。刚刚他大脑里不停歇地把他拉回到梦里那个天台,好难过,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是,他是坏人,他只想救景光,不想救其他人!所以惩罚他无数遍回想吗? ——好了,他不是把人救出来了吗?代价是被组织发现苏格兰叛徒的身份。满意了吗? 苏格兰没有说话,看着男人穿过马路,往那把蓝伞的方向奔过去。蓝伞把两个人笼罩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雨水躲过了这一小片区域,那才是希望! 这个真实的世界在下雨,是透明的能洗净污浊的雨,而不是从四面八方留来的血。 但他也闻到咸湿的雨水中的硝烟味,组织的人闻着老鼠味赶来了,接下来他该逃跑吗? 第85章 剧本 雾卷暮色,森冷的潮湿一波一波袭来。这幢废弃的大楼地处偏僻,几乎没有车辆驶过,也没有行人路过,单调的雨声听起来也像是寂静的蔓延。 苏格兰在雨里倔强地站着,扶着不亮的路灯,身体和灵魂都湿透了。是不是这里太黑了,景光没有看到他呢? 他不该这样想,把卧底救走当然更重要。但是,但是,蓝伞下那具单薄的身影似乎并不欢愉。他们边说话边往远处走去,不紧不慢的。 有点不对劲,他想。 虽说接头要互相确认身份,但怎么谁都不急着离开?这个男人他叫景光诸伏警官,没有错,但是他怎么认识景光的?景光又怎么会是公安的人? 波本和他传递不了消息,或许莱伊把消息传给伊森本堂再传到了景光那儿,时间紧急景光来营救没问题。但这个男人却很笃定是谁来救他,一点也不疑惑。 脑子开始清楚地过了一遍男人所有的话语,苏格兰才发觉刻意的试探和表现如此明显。他是假的,是朗姆找人伪装的! 苏格兰抿起唇,抽出枪,拉开保险栓正要开枪拦下那个男人,一个矫健的身影落到了面前,头上的银辫随着一记飞踢甩了过来。 ——是库拉索! 苏格兰瞳孔一缩,身子后仰躲了过去。枪在近身格斗中用不出去,他从大腿里抽出匕首,与同样持刀的库拉索在雨中缠斗起来。 库拉索大概被下了命令要活捉他,所以想通过格斗压制他。毕竟他在组织一直是以枪术闻名。但从小和琴酒对练的苏格兰除了干不过琴酒,干其余人还是绰绰有余。只是因为分心,身上被库拉索拉出了几道口子。 打断两人的是一声枪响,双方的动作有了一瞬的停滞。余光瞥见那把蓝伞滚落在地,有一人仰面倒地,溅起了泥泞的水花,苏格兰心头一颤,目光不由完全偏移,而站着开枪的人也同时看向了他。 ——知道那人是假的卧底了吗?被欺骗可不好受,要是他就会直接开枪了,不过换作景光的话,说实在有点吃惊。 朦胧的视野里,景光踩着男人的腹部又补了一枪,随后跨越这滩烂泥般的尸体向他奔来。一旁还在营业的面包店的光照拉长了他的影子,雨在他宽厚的肩膀上跳舞旋转。 ——喂!笨蛋!别着急啊,捡起伞再跑过来啊! 雨还是下太大了。 苏格兰抹了一把眼睛,汗水夹着雨水,不如干脆闭住眼,根据风的走势抬手顶掉空中刺来的匕首,随即反手将人摔进水坑里。 疼痛从后背向四周蔓延,腰上有一处旧伤,那里的伤口撕裂开来,溢出了血。库拉索用手臂支撑着自己起身,胸口却被一把枪按在了原地。 拿枪的手如白玉般骨节分明,托枪的姿势稳当有力,不像记忆中那样颤抖。库拉索想,这个年轻人初见时装出一副废物警察的模样原来是在骗她。 “你敢开枪,藏在暗处的人也会开枪。”库拉索仰头看向诸伏景光,雨水顺着脸颊流至下巴。她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像是被抹去了人类的感情。 “朗姆说我过来可以亲眼看到苏格兰之死,并且还可以放回你们抓到的公安卧底给我。我来了,你们却愚弄我,一点也不信守承诺。如果我不高兴,杀了你又如何?”诸伏景光歪歪头,脸上带着残忍的天真。 此时此刻,这个年轻人的模样倒与站在他身后的苏格兰重叠在一起。 啊等等,为什么苏格兰会恭敬地站在诸伏景光身后?难道这两人之间,苏格兰才是听话的那个? 库拉索这时才流露出真的惊讶,但很快隐于作乱的雨中。 “那个卧底我们还给你了,是你自己动手的。苏格兰,如果你不干预,他应该逃脱不了。我不知道我们哪里没信守承诺。”她为自己做了辩解。 “可是那个卧底不是你们找人假扮的吗?真遗憾,说了几句话就暴露了。他亲昵得让我恶心。当然我知道,今天你们也许并没有打算让我活着回去。嗯?让我和苏格兰同一天死吗?也有点恶心。” “怎么可以这么说?”苏格兰弯下腰,将双手搭在景光的肩上,手微微转过他的下巴,凑上前轻吻了他的嘴角。“你是我的爱人,如果你死了,我也愿意跟随你殉情。你不愿意和我一起死吗?” 两人面对面时,在库拉索看不到的那个方向,苏格兰悄悄眨了眨眼。 ——我只是在你的剧本上自我发挥了一下,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虽然苏格兰也不知道景光现编的剧本会是怎么发展,他只是在景光朝他勾勾手指后就听话地站在了他身后,完全被蛊惑了耶! 景光耳朵根红了红,用手拍了拍苏格兰的脸蛋,随后转过头用认真的语气告诉库拉索:“忘记告诉你们一件事,苏格兰是我的弟弟,有时候不得不陪他玩一些扮演游戏。” 库拉索:“啊?情弟弟?” 景光:“亲弟弟哦。” 他转头看向苏格兰:“玩了那么久了,可以摘下面具了吧。” 哦,原来是这个剧本吗?苏格兰瞬间明白了景光的意思。 “又要回到双子游戏了吗?” 苏格兰瘪了瘪嘴,手指按到了下颌摸索,只听“撕拉”一声,一张轻薄的人皮面具揭了下来。露出真面目的苏格兰与诸伏景光同时看向库拉索。 库拉索今天第三次露出来难以控制的惊讶:他们两个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你们明明是双子却扮演成包养的那种关系?” “啊,这种关系组织里不是很常见吗?”苏格兰感叹一句。 “我们还选择了最刺激的一种,警察和罪犯。唔,每次互换的生活都很有意思呢!” “你是说,苏格兰是你们共用的身份,那个警察也是你们共用的?” “你完全理解了呢!库拉索!”景光笑着鼓掌,嘴角高高扬起,眉目间传达出扭曲的兴奋。 这是他从最近抓捕到的一位愉悦犯身上学到的演技,那时他在研究罪犯的微表情,偶尔自己也会对着镜子练习,没想到这就派上用场了。 “不,你们在玩我们?你们其实知道所有的事?”库拉索的表情也扭曲了一瞬。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们在尽力表演,你和朗姆不开心吗?”苏格兰反问道。 库拉索:? “老实说,我们行动组跟你们情报组也没到互相残杀的地步吧。要是这种事让boss知道,不知会怎么责罚,我们到这个位置也不容易吧!”景光拉起库拉索,枪仍然抵着她的心口。 用威胁的动作说着交心的话,也不知谁才是情报组的那位。苏格兰走到另一个对角位置笑眯眯地看着,但他的姿势明显只要库拉索发起攻击,他就能立刻作出反应。 库拉索不仅脑子被弄得转不过弯来,身体的四周都被两人封锁了逃跑的路线。跟来的几个枪法一般的狙击手根本不敢开枪。 库拉索闭了闭眼,雨水如瀑布一般从鼻梁两旁分道流下。这雨更是让人心烦。 “或许我们应该先去一个能避雨的地方再交谈。”她说。 啊确实! 景光和苏格兰露出来恍然大悟的表情。 因为太过于在乎编一个剧本哄骗库拉索以及朗姆,他们也忘记雨一直在下。 景光挟持着库拉索回到了废弃大楼,另一个被短暂抛之脑后的人物也出现了,波本捂着肿起的后颈阴沉地盯着苏格兰,从楼上下来后他就拉着库拉索退了好几步,谨慎地在两方开出一条楚河汉界。 波本不清楚为什么苏格兰掀了面具暴露了真面目,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三人之间异常诡异又和谐的气氛,也许这是苏格兰中了朗姆圈套后的自我解救之法? “解释一下?什么情况?苏格兰呢?他打晕我带走了那个该死的卧底去了哪?这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认不出来了吗,波本?我就是苏格兰呀!而这位——”苏格兰指着景光,“是我的同胞哥哥兼情人,铛铛~,卧底就是被这位优秀的人民警察杀了呢。” “所以真的卧底人呢?我还等着交差呢。”景光朝后撸了一把湿透的刘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这样一来,半阖的星目只消轻轻一抬,射出的寒光更甚。 “自杀死了,怎么?你还想靠这个功绩在警察那里升职?”库拉索嘲讽道:“组织不会留卧底活口。” “那感情今天这一趟就是设局给我们啊!”景光抛了一个踩碎的窃听器给波本。 “这是我从那个假卧底身上搜来的,波本,你想过朗姆为什么要你过来?他也在怀疑你的忠诚度呢!要是你说错话了,库拉索连着你都要一起收拾了!” 波本皱了皱眉,他的确讨厌被试探。 “清者自清,我禁得住查,可苏格兰呢?打晕我带走假卧底又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想看看朗姆怎么对我。”苏格兰迫不及待接上话。 “从我拿到代号那天起,朗姆就针对我,洗脑?呵呵,库拉索,你也被洗过很多次脑吧,除了做过的任务和组织的机密,你脑子里现在还有日常的记忆吗?一遍又一遍失去记忆是什么感觉?反正当我被种下暗示,拿刀刺向我亲爱的哥哥时,我难以忍受,下定决心要对朗姆进行反击。” “你想做什么?”库拉索肌肉紧绷,已经握紧了拳头。 “他最近的某些产业不是遭到重创了吗?哈,你可以告诉他,都是我们俩做的。朗姆年纪大了,胃口也大了,难道boss不知道他私下的一些小动作吗?我做就做了,琴酒,贝尔摩德都知道这是给朗姆的一个敲打。现在他手上的势力和产业在慢慢分出去,看不清形式或许最后连皮斯克的地位都没了。库拉索,你是不是该考虑换个主人了?” “抱歉,我不会。”意料之中的答案。 库拉索是个意志坚定的人,多次洗脑接受的效忠指令让她即使被拷问审讯都不一定能屈服。 所以苏格兰这番话百分之八十动摇不了库拉索对朗姆的忠诚。但这番话可以传到朗姆耳朵里,以朗姆的多疑加最近组织里的变动,他会对库拉索起一丝怀疑吗? 怀疑的种子埋下,只等其静静生根发芽。 这场看似和平的对话并不和平。库拉索看似有波本帮忙,其实是三人对她的思想围剿。库拉索自信不会被动摇,但是等她察觉到朗姆对她的反向怀疑后,她还能继续坚定吗? 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是宇宙中一颗孤独的星星。库拉索其实比一般人更需要信任吧。 第86章 双子 库拉索在诸伏景光和苏格兰你一句我一句的语言攻势下慌了神,虽然脸上并看不出来。多次洗脑的后遗症让她一进入深度思考就会头疼得厉害,所以比起决策她更擅长服从。 库拉索将目光投向波本,询问他的想法。朗姆要求一个活捉,一个灭口,波本狡猾莫测,若是他判断这两个人不可信,他们二对二,未必制服不了这他们。若是他俩的确早有安排,所有的行为是在测试朗姆的野心,那么他们的行为很大来自boss的授权,动手了会让boss对朗姆的信任度降得更低。 波本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是了,库拉索更加明确了放弃原本计划的决定。 朗姆一直认为苏格兰挡了他的运势,所以才会找个由头对代号成员动手。但如果从一开始就是boss想借苏格兰收回朗姆手中的一些地盘,哪怕是丢了些产业也要敲打朗姆,仔细想来,他们应该老实一点,装作无事发生。 彼此和平分手。库拉索坐上了波本的车,而苏格兰给莱伊打了电话。 赤井秀一早就在周围徘徊,站在高处,他既看到了库拉索的手下持枪包围着雨中的三人,也看到更远处公安的人鬼鬼祟祟躲在建筑物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开起枪来指不定是谁吃亏。 在这个警察的通知下,公安的人能那么快响应,这个诸伏警官的确有点能力。 但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苏格兰会跟这个警察长得一模一样? 赤井秀一手指敲打着方向盘,瞥了一眼坐在后座的两人,立马又正经地看向前方。 后面有种不可直视的诡异。 “苏格兰,你是易容了吗?能摘下面具吗?有点不太习惯。”汽车驶出了偏僻区域,进入了两边灯光通明的热闹街区,赤井秀一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啊,这就是我原本的样子。”景光刚刚帮他处理完了伤口,他困倦地靠在椅背上,没有什么预兆就说出了口。 “呲——”只听一声拉长的摩擦声,车子来了一个紧急刹车。为了车上三人的人身安全,他将车停靠在马路旁边。 “你能告诉我这不是在开玩笑吗?”赤井秀一手搭着椅背,身子扭过了180度看着后座两人。 话是对着苏格兰说的,可视线一直在两人身上打转,除了衣着,他绕是没看出两人有什么差别。 “就是因为太像,怕别人分不出来才会易容的。”苏格兰淡淡撩起眼皮,都不用看莱伊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次朗姆打得我们措手不及,我虽然也叫了公安的人来,但还是用这种方式稳妥些。朗姆几次三番对我们下手,不给我们喘气的机会,总让人心烦,吓吓他也是好的。”诸伏景光十分客气地解释了缘由。 方才难以区分的错觉消失了。果然,还是警察态度更端正些,苏格兰这家伙已经被组织带歪了。 “所以不是情人是兄弟吗?”莱伊喃喃道。 “错了,是血脉相连的爱人,这才能体现我们的疯狂不是吗?”景光笑眯眯地解释,笑容里竟然带着扭曲的兴奋。 啊,脚下流淌着黑泥,背后盛开着黑百合,简直太像了!这位诸伏警官随便一演就是苏格兰的味道,双子的羁绊恐怖如斯! 车里开着暖气,苏格兰与景光围在同一块毛毯下,依偎在一起。湿透的衣衫紧贴着身体,并不好受,但感受到对方略高的体温,并不平静的心跳,才后知后觉到他们暂时躲了这次死亡危机。 当你撒下一个谎就需要无数个谎去圆。他们创造了这重身份,接下来就要为此打上多个补丁。该如何说服boss,愿意让他拉大旗作虎皮;如何让琴酒贝尔摩德他们认同他的这重身份;景光会被强行留在组织吗? 可眼下这些都可以放置一边,最重要的还是劝说景光放下举着的盾牌,让他好好休息。 苏格兰揉了揉眉心,疲惫如潮水般袭来。他知道景光也累了,但他还没有从扮演的角色里出来,仿佛这样可以刻意忘掉某些事。 卧底之死以及亲手杀人,这对景光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该死的,为什么还是让景光卷了进来? ——是我不够善良,不想着找到那个代替景光卧底的家伙,一起护在身后吗?我怎么知道呢?我与他没有交集,他也比景光更早暴露,我怎么能事事算到,处处周全呢?可换作景光,他一定做得比我好吧…… ——景光,你不要难过,下次我会注意的好吗…… “别说话了,头疼,让我静静休息一会好吗?”苏格兰不耐烦地打断两人的对话,强行把景光的头按在自己的大腿上。苏格兰把手轻柔地搭在他的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拍打着,头倚靠着车窗闭上了眼。 静谧无声地在两人之间流淌,莱伊见此转回了头,手转动车载电台的按钮,舒缓的钢琴曲掩盖了嘈杂的雨声,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没着急启动车辆。 他们也许在想不同的事,但是心灵都得到了短暂的安宁。交过底的他们这一刻不需要伪装和防备,他们都能理解从容之下隐藏的残酷。 那个公安卧底死了,库拉索没骗他们,波本帮他们再次确认了结果。 据说是和景光同一届的警校生,前几个月刚被朗姆看上调到了情报组。公安那边能对朗姆管理的产业精准打击,除了景光打响了揭露医药乱象的第一炮,后续这位卧底也在暗中发力。 被抓不好说是不是因为朗姆觉得公安行动过快,有人出卖了自己,所以才联合埋在公安那里的线人找到了卧底。被抓时卧底没找到机会自尽,在审讯室里注射了吐真剂,受到了连续24小时的高压审讯。好在他资历浅,卧底也是单线联系,除了自己单线的接头人以及自己传递出去的资料,没有透露太多。得知因为自己,朗姆杀了接头人,恢复清醒后他选择了咬牙自尽。 卧底没发挥全部价值就先死去,朗姆可惜之下仍不慌不忙找个人易容成卧底的模样,继续给苏格兰他们下套。做这些事时他就在一旁观察波本,而波本装作投入文件的处理已是花费了多数力气,根本没注意到朗姆的心思,可见此人老奸巨猾,城府深沉。 假卧底更好,更便于操控,差点就把波本给骗了。幸好他在言语上没露出亲近卧底的意思,那句唇语只有假卧底本人知晓,景光在他向朗姆汇报之前杀了人实属明智之举。 “咔擦——”浴室门的卡扣被打开,结束沐浴的景光擦着发丝从氤氲的雾气里出来,淡淡的栀子花香从苏格兰鼻尖掠过,景光落座于苏格兰左手边的沙发,两人身上的味道渐渐融为一体。 赤井秀一送他们到了一间几乎没怎么住过的安全屋,随后出门为他们采购了相同款式尺寸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当然赤井秀一也有一份。 “这么晚我去哪里住,你们俩去大房间睡,我睡小房间就可以。看在我为你们当牛做马的份上!” 面对冷脸拒绝他入门的苏格兰,赤井秀一一脚卡在大门口,提了提手中的购物袋,眼神朝着身后看上去脾气更好的景光疯狂眨眼。 “就让他进来吧,今天的确麻烦他了。”初见景光对这个FBI卧底印象还不错,弯着眼眸欢迎他进门。 倒显得苏格兰小心眼了。苏格兰默默冲莱伊打了一套拳,愤愤冲进浴室洗热水澡。 如此赤井秀一被放进了门。在又一次下楼买了3人份的夜宵后,进门就看见两人穿着一样衣服,用同样动作擦头,听到开门声后,还同时转过头。 唔…… 赤井秀一莫名觉得自己成了逗猫棒,吸引着两只同花色猫咪的视线。当然先朝他露出冷脸的必然是苏格兰了。 “苏格兰,我亲爱的上司,你再这样对我,即日我就盘算推翻你的暴政,恭迎你的哥哥新酒即位!”赤井秀一将夜宵提到桌面,一一打开,里面是荞麦面以及章鱼烧。 “嘁~我的就是他的,他的就是我的,胡言乱语,我看你是想篡位了吧!” “同是威士忌,为何不可!” “那你还是去篡朗姆的位吧!”苏格兰赶在赤井秀一叉子落在临近的章鱼小丸子之前率先叉走并迅速塞进嘴里。见赤井秀一望过来,他得意地扬了扬眉。 怎么那么幼稚? 赤井秀一抽了抽嘴角。 再这样下去,当初针锋相对的初印象真要忘光了! 所以说有哥哥在就是不一样啊,苏格兰小鬼一个,完全是在针对他,抢夺哥哥的注意力嘛! 作为家中长子,赤井秀一对此深有体会。想起许久不见的秀吉和真纯,嘴角不自觉扬起宠溺的弧度。算了,包容一下吧! 他转而和景光聊起了今天的事。有了刚才两人的拌嘴,饭桌上的气氛倒不显沉重。 墙上的时钟敲了一下,时针已指到了凌晨2点。 “欸?你说中途琴酒打电话问你我在哪里吗?所以你告诉他了?”苏格兰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拳头抵着手心,绕着两人来回踱步。 “我不说他也能找来。你没看到今天朗姆当着他的面让你杀卧底证明自己,他的脸色有多难看!他一个常年抓老鼠的人,怎么能容外人质疑自己的得力下属?”赤井秀一特意在“得力下属”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怎么,我当然是他的得力下属!”苏格兰白了赤井秀一一眼,可随即来回走得更急了,“得力归得力,骗了他真会生气翻脸啊!” 苏格兰苦恼地扒拉着头发:“该怎么哄好他呢?” 这语气熟稔得很,直接跳过了揣度,进入解决的环节。赤井秀一不禁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你和琴酒,关系很好?” 第87章 阴影 “很好。”琴酒勾唇冷笑,明显起伏的胸口似乎代表着他在努力克制内心的愤怒与杀意。 哦,忘了说了,这绝不是琴酒对他与苏格兰关系的回答。如果你认为关系好的表现是喊苏格兰去训练场把人打趴在地拿枪指着对方,那很命苦了。 苏格兰这次在琴酒手下坚持的时间又长了些,打败琴酒也许是个遥遥无期的目标,但不妨碍他高兴一小会。 因为接下来他可能没有高兴的时候了。 琴酒蹲下身来,手掌粗暴地捏住苏格兰的下巴,向上抬起,逼迫苏格兰的眼睛与之对视。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他一字一顿,指尖的力量慢慢施加。 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苏格兰能说至少琴酒没有直接送他进审讯室,还期待从他口中听到什么吧。 今日他先和boss进行了谈话。摄像头里boss的声音听起来年轻些许,谈话间带着笑意,还关心了苏格兰的身体,宛如家里的长辈。 虽然很想诅咒老东西是回光返照,但是组织技术实在高超,就吊着命赖活着!能怎样? 应该是实验室有了什么重大进展吧,苏格兰悄悄警惕了些,准备下次去实验室时好好探听一番。 双方寒暄了几句,苏格兰已从boss的语气得知对方应该听到了昨日的事,便单刀直入道:“boss,之前我跟你说我杀了我的同位体是骗你的,他还活得着。当初我想杀他时,我心里有种预感,我们命运相连,他死了也许我也活不下去。” “哦?” “所以我不能让任何人杀死他,我把他放在我的身边,亲手驯化他。boss,我欺骗了你,辜负了你授予我代号时的信任,请你惩罚我。” 苏格兰单膝跪在基地会议室的人椅摄像头前,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撑在地上,蓝眸盛满真挚的忏悔。 “这件事我听说了……”boss缓缓开口,带着上个世纪上流社会的腔调,“那个叫诸伏景光的警察是吗?你确定驯服了他吗?他可是一直站在我们的敌对方。” “那只是一个便于行走的身份。我可以是警察,诸伏景光也可以是组织成员,我们会将忠诚献于你。” “然后被你用来对付朗姆吗?” “boss!如果不是朗姆先对我下手,我又怎么会反击?他觉得我名不副实,挡了他在组织的路,那我毁了他一些产业又如何?他若有能力怎么拦不住我?他质疑我的能力不就是在质疑boss你的眼光?”转瞬之间,苏格兰将他与朗姆的矛盾转移到boss与朗姆的矛盾身上。 “哈哈哈……”乌丸莲耶笑了,笑着笑着压不住咳,咳嗽声如乌鸦嚎叫般地凄哑,死气沉沉又老而不僵。 “你说得对,朗姆不该打你的主意,不听话的是该长点教训。不过苏格兰,好孩子也不应该撒谎对吗?” 苏格兰被这声“好孩子”干沉默了,好半天才应了一声“嗯”。 “以后就不必再易容了,我更喜欢你原本这张脸。不过你与朗姆之间内斗,小施惩戒还是需要的,至于怎么罚就让琴酒决定吧!” 默不作声倚靠在墙边的琴酒垂眉睨了跪在地上的苏格兰一眼,站直了身子,随意地点了点头。 琴酒一直站在苏格兰身后,视线时常落在他身上,直白而具有攻击性。苏格兰像是被野兽盯上了。 是了,欺瞒和背叛是琴酒最讨厌的。打从一开始,他就是易了容故意偶遇琴酒的。相处时有真心但更多的是利用,用琴酒的名号在组织里狐假虎威,打出恶名。他不信琴酒猜不到,怕就怕琴酒拿所有事一并算账,挨在身上的罚能轻吗? 离开前boss还提醒他别乱跑,过几天就到了该检查身体的日子。检查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因为每次呆在实验室的时间在加长。他能感受到每次的仪器与药剂都在变动。多数时候,他处于麻醉状态,醒来后身体偶尔也有呕吐及疼痛的副作用。 他知道,这才是boss好说话的原因。他用身体交换财富,组织的地位,以及小打小闹的任性。boss甚至比他更在乎身体的健康。他的身体和常人比起来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出门之后琴酒就直接拎着苏格兰来训练场干了一架。打之前,琴酒冷冷问他,有什么想说的,苏格兰绞尽脑汁,回了一声抱歉,下手轻点。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什么?”下巴被挟持着,苏格兰几乎没发出声,但眼里的疑惑还是传达了出来。 “那个废物警察就是你这个世界的同位体吧,你在当他的狗吗?” ——狗?什么狗? 苏格兰睁圆了眼睛,使劲摇了摇头。见琴酒没反应,张嘴对着琴酒的手掌虎口咬了下去。利齿刺破皮肤出了血,琴酒眉头不见皱起,手掌反而往前推进,完全卡住苏格兰的嘴。 流下的血令他眼里染上了别样的猩红。不需要苏格兰解释,琴酒自顾自往下说:“你站在了他身后,受他驱使,为他藏起了自己的脸,好一条忠心的狗。” 他冷笑一声:“你在boss面前说的什么狗屁话?你驯化他?都愿意为他去死了吧!你这种蠢蛋,为什么另一个我会和你做朋友?” 苏格兰银牙咬碎,再次在虎口的老位置加重了伤口,这才摆脱了手掌的束缚。他抬脚往琴酒胸口踹,一脚击中后,跳起双腿用腹部力量撑起身子站了起来,连退了三步拉开与琴酒的距离。 “所以昨天你就这样看着不出现?琴酒,你冷漠无情不许我找人抱团取暖?对啊,当别人狗比当你下属和搭档快乐多了,我乐意,碍着你了吗?” 苏格兰也不让着,身体已是精疲力竭,但说话骂人的力气还是有的。当然,骂完他就秒怂,万一琴酒发疯给他惩罚上强度,不敢相信他还能活着出基地…… “好啦,刚才那句是气话!我也用不着你,我们昨天是演戏,我怎么可能给别人当狗?同位体啊,放在身边玩一玩有何不可?你看呀,把人培养成正义的警察,再看他恶堕,自我折磨,太有意思了!” 喘了口气,苏格兰去场边摸了瓶水胡乱灌了几口,再仰面冲洗汗湿的脸孔。抹去眼皮上的水珠,他扭头看向琴酒的眼睛水润清漾,和他说出的话截然相反。 “易容只是我个人习惯,你不觉得我原本这张脸太正直温和了吗?你这张脸就很恶人,我很喜欢!但我很尊重你从来没有用过你的脸,不像贝尔摩德,第一次见面就用你的脸试探我,呵呵,我第一时间就认出不是你……” 琴酒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手里拎着苏格兰刚扔过来的水和毛巾。他不得不承认苏格兰原本的样子的确纯良,很能迷惑人。Boss就很吃他乖巧懂事,甜言蜜语这套。 贝尔摩德吗?怪不得这几天见面都会提到苏格兰,琴酒以为贝尔摩德对苏格兰有兴趣,不管是哪方面的兴趣,他讨厌有人觊觎他手下的人。 如果是这回事,那么贝尔摩德估计是认为他们关系不错,不同于之前的表面搭档。可惜,她不知道那人真正关系好的是另一个世界的琴酒。 后来的只会是替代品。 琴酒的表情又冷了一度。 苏格兰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手指慢慢抓紧了塑料水瓶,严正以待他的走近。 打斗之前琴酒脱下了外套,摘下了礼帽,及腰的长发用黑色皮筋绑在身后。发丝在打斗中被苏格兰揪了好几次,杂乱的银毛冒出了头,却丝毫不影响他俊美凛冽的眉眼。 “boss既然让我决定对你的惩罚,那我给出的惩罚——”琴酒顿了顿,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 “杀了他。” 他将枪塞到苏格兰手中,五指扣紧,枪口对准自己的心脏。 “像这样,不要犹豫。能做到吗?” “杀了谁?同位体?不行,他是我这段时间最大的乐趣,换一个!”苏格兰头疼地抚着脑袋,不解问道:“你为什么对他有那么大的意见?” “他活着,这个世界到处是他的痕迹,你只会成为他的阴影。” “你在说什么?琴酒?”苏格兰呼吸一滞,握着枪的手松了松,但是琴酒的手还包裹着他的手,细微的松动反而让琴酒确信了他的想法。 “你知道这个结果。” “阴影?你是说我这个犯罪分子比不上他做警察的吗?可笑?为什么不是阴影吞噬本体?瞧不起我吗?”苏格兰故意扭曲了琴酒的意思。 某种程度上,一个顶尖的杀手对心理学也有所涉猎。 苏格兰当然也研读过一些学说理论,甚至他自己也那么认为,他是景光负面的那一面,违背道德法律,漠视性命,暴力攻击性,自私自利,类似这些特质必须需要隐藏起来,不被人发现。 他藏得不够好吗? 难道因为曾经和琴酒是同类,才被他闻到了味道? 苏格兰焦虑地磨着牙齿,想把手指伸进嘴里,咬碎了吞下。 “这就心慌了?”琴酒像撸小狗一样顺了顺苏格兰脸颊处的发丝。 “为什么要给他找一堆理由呢?不知道说的越多越心虚吗?你明明很在意他,已经越来越不像从前了。所以按我所说的,杀了你的同位体,你就不用压抑了。” 琴酒难得有耐心对苏格兰说那么长一段话。 杀人需要理由吗?那时候跟他搭档的时候可没有那么多废话。在琴酒眼里,同位体在吸苏格兰的血,boss想要他的命,这小子昏了头似的,不想着自救,准备好去死了吗? 死了是想回原来的世界吗?然后和另一个琴酒谈起他?抱歉,他不会期待这件事发生。 “怎么不说话?很难吗?”琴酒略带沙哑的烟嗓刮蹭着苏格兰的耳朵。 苏格兰动了动唇,垂下的眼帘忽然扬起,果决的神色一闪而过。 那一瞬间琴酒浑身汗毛竖起,危机感沿着脊柱一路窜进大脑。 “砰——”枪声响起。 那么近的距离,不可能打不中,只是射偏了。苏格兰甩了甩发麻的手,与跪在地上捂着流血伤口的琴酒对视。 “不难。”他舔了舔嘴唇,心里的阴暗终于被激发出来了。 “先杀了你好不好?”他说。 第88章 加入 枪声传出了训练场,伏特加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发现自家的大哥竟然被苏格兰拿枪指着,处于下风,不可思议地喊出了声:“大哥,这怎么回事!” 苏格兰转了转眼珠,没理睬伏特加。他从柜子里拆开一条新毛巾,蹲下身帮着琴酒按住流血的伤口。 “我讨厌被威胁。琴酒,你怎么敢把枪对向自己?未免太自大了吧!” 苍白的一截手臂就在眼前,琴酒霍然抬手拽住了苏格兰的手腕,狠狠往自己的胸口一按,毛巾瞬间被血色渗透。 “大哥!大哥!”伏特加焦急地伸出手,想要搀扶琴酒起身。 琴酒只将眼神专注于被他拽在身前的苏格兰,竟在疼痛中发出了畅快的笑声。 “我会记住这一枪。”他曾以为苏格兰借他的势又被抓住软肋,除了哀求还能做些什么?假意答应骗他?结果反击了? 失血拉扯着神经,带来眩晕感,琴酒却品尝到了血的美味。他喜欢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也喜欢意外的挑战。而苏格兰爆发出的反抗与野心正合他味。 “这样的人你才会关注不是吗?”他隔着时空,仿佛在与另一个琴酒对话。 苏格兰最终的惩罚是在一片漆黑的禁闭室关3天,没有吃食也没有人看望,对精神是一种极大的折磨。 苏格兰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琴酒退了一步也能精准选出对他伤害较大的惩罚方式。真奇怪啊,他们之间哪来那么大矛盾? 门打开时,苏格兰用手挡住了涌来的光亮。他感受到门外站着一个人影,逆着光,身材高大,似乎还有一头飘逸的长发。 苏格兰微微愣了愣,很快想明白是谁。 上个世界他关禁闭室会在门外等他的只有琴酒,少年人不善言辞,总说是碰巧路过,实际每次会特意想个理由安慰不是他的错。 现在嘛……本来就是琴酒关的他,又怎么还会是他来接人呢? “莱伊,你怎么来了?”双眼畏光的苏格兰闭着眼伸手往虚空一抓,一条结实的手臂送到了他手心。 “关心上司不是下属应该的吗?”他陪着苏格兰缓过虚弱期,等苏格兰流着泪水完全睁开眼,他轻笑一声,颇有些无奈地补充:“毕竟还有家属在等你。” 莱伊接走了轻飘飘一片的苏格兰,到了车上,他递过来一桶保温壶,打开一看,里面盛着煮得糜烂的排骨粥。香菇切片,菜叶撕条,咸香味扑鼻而来。 “别看我,我还没修炼出这手艺,全靠你血脉相连的爱人硬塞给我。” “你把我的事告诉景光了?”莱伊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苏格兰放下保温壶,扑上前揪住前座莱伊的头发,刚刚舒缓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 “你不打算告诉他吗?打不通你的电话,他很担心你。”莱伊被迫偏过头向苏格兰解释。 “这种事告诉他做什么?随便编点什么都行……” 莱伊叹了口气,从苏格兰手中捞回了自己的头发,坐直了身子,手指弹了下苏格兰凑近的脑壳。 “小鬼,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把组织的黑暗之处都告诉诸伏君吗?他早已身在局中了。如今他的公安身份已经暴露在组织眼里,此后组织一定会让他反向从警局获取消息。诸伏君告诉我,朗姆当时为了断他后路,寄了一些对他不利的照片录音到警方,现在顺势以背叛公安的身份潜逃,但实际他被委以重任成为了新的卧底再次潜入组织……” “他怎么能擅自决定!”苏格兰差点掀翻了腿边的保温壶。壶里的粥晃了晃,溢出浓稠的流体。莱伊看到了,抽了几张纸巾捂在壶口。 “这事他与波本也有聊过,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苏格兰,你应该尊重诸伏君的意愿。相信我,你不愿他进组织,他同样不愿你在组织受苦。” “我没受苦……”苏格兰讷讷说道。 这话在他被关在禁闭室3天后说出,显得没什么底气。 莱伊淡淡的眼神投向他,那目光似乎在看邻家倔强的弟弟,想要教育一番,又不忍过于苛责,绿眸最终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谁愿意让家人涉险呢?可好像被留下的人不会安心,不知不觉就追逐着家人的老路去寻找,或是代替他完成未完成的使命。 他其实没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教育苏格兰。换他来,同样不会让弟弟妹妹涉及这些黑暗。父亲呢?父亲同样如此吧?可他岂会甘心?他长大了,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也不后悔所走的这条路。 “反正诸伏君现在就住在上次的安全屋里,有什么话你们当面聊聊吧,我挤在你们中间算什么?喝粥吧,要凉了!” …… 莱伊将苏格兰送到楼下便开车离开了。苏格兰用粥垫了垫胃,身体稍微恢复了力气,但脸色依旧白得像个鬼。 再受伤的话…… 还好这次不是受伤,不至于太过心虚!对,他心虚什么,他还要质问景光不守约定,又走上了公安卧底的老路。不过不能表现得太凶,说不定是那些奸诈阴险的公安哄骗着景光答应! 苏格兰在屋外哄好了自己,深吸几口气才用钥匙打开了安全屋的门。暖黄色的灯光从拉开的门缝里渐渐漏出,充溢着整个空间,脚下是柔软的地毯上,与之前的样板房两模两样。他怀疑自己走错了房间。 然而并没有。 听到开门声后,围着围裙的景光拎着拖把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啊,裕树!欢迎回来啊!”景光惊喜地呼出了声,将湿漉漉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迎面朝苏格兰走来。 屋子里桌子还是那张桌子,沙发还是那张沙发,但铺上了桌垫,围上了沙发罩,就有了生活气息。光洁的墙上张贴了以前警察公寓没处展示,被迫收起来一些字画,窗台上摆满了盆栽,经得住主人几天几夜不沾屋,有水就活,向阳而生。 景光拉着苏格兰的手去到了客厅,绕过茶几把人肩膀一按,苏格兰整个人陷入了沙发里。而他则绕到沙发背后,手指按在了苏格兰的太阳穴上,有规律地重复揉捏。 “你这是……”景光今天好似温柔贤惠的人夫,将新家收拾地井井有条,只为迎接工作辛苦的丈夫。苏格兰一高兴,把进门前想好的台词抛到了脑后,双手交叉,安详躺在柔软的沙发里接受景光的按摩。 “亲爱的,工作一天辛苦了吧!”片刻钟,景光伏在苏格兰耳边轻声细语道。 “不,不辛苦……”抛完了台词抛脑子,苏格兰飘飘然置于云间,舒服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粥喝过胃应该有点东西了吧,不过还是得吃正餐。待会你是想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那就先洗澡吧!”他磕磕碰碰地说道。 天哪,这是什么好日子,他在做梦吧!景光平日里已经足够体贴,可默契之下他们聊的都是工作上的事,生活上基本是自己照顾自己,不会轻易说出这种类似夫妻之间的家常话。 “好,需要一起吗?我帮你搓澡好不好?” “这就不用了吧!”苏格兰捂住脸,脸颊逐渐涨红。剧情似乎往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不要啊,他不是色魔啊! “应该的。”景光双臂撑在苏格兰脑袋的两侧,眼波流转,掉落一滴落寞。 “我被怀疑立场被迫叛徒了公安,如今没有工作也没有住的地方,以后只能你养我了,我应该在家里多支持你些。” 苏格兰从晕乎乎的幻想中回过了神。果然,还是为了这件事。 “你会没工作?不是已经准备好潜入组织当卧底了吗?” 他小声哼哼,头气鼓鼓地撇向一侧。 “原来赤井君已经告诉你了啊!”景光轻声笑了笑,又把苏格兰的头扳正了,他说:可是你没同意。” “所以我该怎么讨好你呢?苏格兰大人,你可不可以潜规则我,答应我进组织这一小小的请求!” “什么潜规则!好你个景光,已经学会勾引了?”苏格兰睁大了眼,眼尾染上恼羞的绯红。 “毕竟我也是个正常男人。苏格兰大人不愿意吗?” 哼!他印象中梦里的景光可是会把动作片误认为风景片的家伙,就算经过公安培训,也不会主动说出这种话! “无师自通?天赋异禀?学以致用?所以你也会对别人那么说?” “希望不会有用到的时候。如果任务必须的话,我会。但是如果我身边是你,你会让我说出这种话吗?” 他顿了顿,从调笑的状态变得正经。 “我们虽然用双子情侣的身份恐吓了朗姆,但是这个名号还是虚的,组织至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的传言。我们应该将这个身份的可怕诡谲之处散布出去,才能真正震慑到其他人。裕树,你是怕我死吗?那就死命和我绑定在一起,你在哪我在哪,生死相随。这样够吗?”他低下头,用额头触碰着苏格兰的额头。 这仿佛是一种起誓。 当初不知所由,景光愿意为了苏格兰的痛苦答应不加入组织,不进入公安。可如今经历种种,他已然猜出苏格兰痛苦的根源…… “你,是不是见过我的死亡?” “你,是为了救我而来的?” 不然两个世界的我们,怎么会相遇呢? “我曾经是组织的卧底,因为身份暴露被组织成员追杀,最后自杀而亡,是这样吗?”景光从之前卧底暴露时苏格兰的反应,自己的行为模式,拼凑出了曾经的真相。 苏格兰小声呜咽,翻过身搂住了景光。 ——猜对了。 “那你救下了那个死亡节点的我吗?” “救下了啊!那太棒了!” “你知道吗?虽然大多数时候我们看上去很好说话,但是有些事即使知道未来的结局,依旧坚持那个选择。输也好赢也罢,总要试一试。” “可这次有你在,未来会不一样吧!” “请让我加入吧!” 苏格兰一直沉默听着,不再剧烈地反驳。事到如今,他完全被景光看透了。冥冥之中意识到早晚还是会走上这条路,心里竟然有种巨石落下的轻松。 他茫然而委屈地抬起头,脑中思绪万千,嘴巴秃噜出的话竟是:那我今天还能潜规则你吗? 第89章 微潜 考虑到苏格兰刚刚出了禁闭室,身心都比较虚,景光答应微潜一下。 事实上,苏格兰躺在床上,被景光搂在怀里,心灵就像回到了母亲的羊水中一样安心舒适,浑身懒洋洋提不上劲,但他坚持要试一试。 这可是景光主动的,完全不想放手! 他以为他们这么特殊的情侣,也许只能谈柏拉图式的精神爱情。景光光风霁月,怎么会像他一样做下流的春梦,渴望身体上的亲密呢?更何况,他的身上有很多疤,崎岖纵横,丑陋无比,他怕景光不喜欢。 爱情让人盲目,也让人患得患失。 “我可以蒙住你的眼睛吗?你可以躺着不动让我来吗?” 即使是这种无理的要求,景光也只是深深望了他一眼,从衣柜里扯出一条领带,主动遮住自己的双眼。藏青色的领带下只露出挺翘的鼻峰和削薄的唇瓣,半遮半掩下似乎更诱人。 ——太坏了,我太坏了。 苏格兰跪在景光面前,不断唾弃着自己。身体已不由自主俯下,双肘撑在脑袋两侧,慢慢接近,虔诚地在唇瓣上印下一个吻。 他在亵渎神明吗?这个想法浮现后,苏格兰身体一颤,只停留了1秒。他扬起头准备起身,没想到后颈被一只灼热的掌心包裹,不容退却往下按。唇瓣再次接触,轻微的反弹后,处在上位的苏格兰却是被掌控着加深这个吻。 他是不是在破坏景光的生活?被他牢牢缠住未来还有期待吗?兜兜转转,景光还是会来组织,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唇上传来被咬的刺痛,似乎在惩罚他的不专心,苏格兰不由张开了嘴,接受探进来的舌尖扫荡着口腔,唇齿相融,银丝交错。 情动时他的手从衣摆处探入,吻沿着脖颈一路下滑,轻啄舔舐,景光规矩地揽着他的腰,但能从他时不时用力捏紧衣衫或者掐腰的反应看出,他在为苏格兰忍耐。 手下肌肉绷紧,苏格兰的手不住抚摸着两肋,脸颊贴近,双手紧紧拥抱着不断收紧。想成为景光的肋骨,融入他的血肉,永远也不分开。 永远,永远。 “不要抛下我。”苏格兰睡着了,睡梦中也在不安地呢喃着。 景光摘下领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咫尺的睡颜,心里软成一滩水。 在他面前,苏格兰会哭会闹会撒娇,可以再任性一点。但他的哭泣从来不是为了他自己。 ——他不抱怨自己的命运,却会为我的命运斗争,如何不让人心疼? ——请多多在意一些自己吧。你欢喜我便欢喜,你痛苦我也痛苦。再靠近一点也没事,我会向你敞开拥抱。 两人就这样紧紧相依,安睡至天明。 * 景光毕竟没有经过集中的卧底训练,苏格兰一开始把人交给伊森本堂,让他带着人学习训练。半年过后,景光已经开始管理苏格兰自行搭建的小团队,曾经暂时搁置的团队建设被他拾起。而平日里偶尔会像幽灵般出现在苏格兰身旁,把组织的人吓得够呛。 90年代高速发展的日本,还未意识到他们已处于黄金时代的末期,年轻人抱着希望来大城市找工作,中年人抱着投资心态买房炒房,虚假繁荣堆积的泡沫越来越高,现实无法匹配期望,许多人都在纸醉金迷中迷失自我,流浪于东京的街头。 诸伏景光休整翻新了疗养院后,重新开业。为了吸引客源,他为这些暂时无家可归的人提供了低廉的住处。并不能说这些人不努力,但没有身份背景的人往往因为信息差先一步受到冲击。 他并非大善人,包吃包住的前提需要劳动与技术交换,如此他不仅筛出一些想不劳而获混日子的家伙,还用最快速省钱的成本招到了不同领域下的基础人才。其中也不乏因为一些遭受挫折或者巨变而生活无望想要自杀或者同归于尽的优秀中青年。 “我放弃了我研究员的职位,准备嫁给我的男朋友,结果发现我当了小三,现在工作没了,爱情没了,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 “找不到工作是我不行吗?我也毕业于名校,但是现在不是人人毕业就有工作,工作就有钱赚的时代,父母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呢?” “我本来不想为那家钢铁公司放贷,就我调查的情况来看,他们明显无法偿还5000万的贷款,是领导说可以放。结果那家钢铁公司一周不到就破产了,现在领导撇得一干二净,我要顶黑锅,凭什么?” 景光跟着苏格兰做完组织的任务,深夜开车回到疗养院,发现还有一群睡不着的人聚集在公共活动室。 有人看到门外经过的景光,顿时眼前一亮,当即打开门迎他进来坐坐。 诸伏景光目前是以疗养院的副院长身份和这些人接触的,假身份取名为春日景明,和苏格兰取的假名同一姓氏。而在外表上他穿衣风格也随之一变,今日一身白色高领毛衣配上驼色毛呢大衣,脸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看上去儒雅随和,像个大学教授。 “这么晚大家都没睡啊!”景光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失眠好久了,调理不过来!” “那天我喝醉在街头,如果不是春日君捡我回来,第二天我可能就要横尸街头了!” 坐在景光两边的一男一女又是惭愧又是苦恼地说道。 “春日君,你长得好像我之前看过报道里的那个解救了一群小孩,曝光器官非法移植的警察,叫,叫什么来着!特别帅,你们都是难得一见的好心人啊!” 接着说话的是一位带着家中长辈来东京看病的女人,她带着跌倒的婆婆在医院住了三个多月,因为无法支付后期费用被赶出了医院。她的丈夫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联系不上。没有钱的女人差点要带着不会走路的婆婆露宿街头了。 “我的荣幸。”景光显然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这件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不过他不能承认那个人就是他。 “既然是疗养院,我想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都是可以前来疗愈休憩的。这个冬天也许对各位来说艰难了些,度过了说不定来年就会好起来。” 当他在黑夜行走时才发现,太阳不会公平的照到每个人身上,城市的角落除了藏污纳垢,也有人在努力呼吸,活过这个冬天。反正疗养院住不满,临时给这些人提供一个住处不是难事。他没多做什么,只是在寒冷的冬天为他们点亮了一根蜡烛,不是那么温暖,也不是那么明亮。 他的话引来了所有人的感激。话题转而谈到了最近的见闻。 “最近凶杀案多了不少,这一周米花町发生了3起,大家晚上还是少在外面走动。”景光说道。 “我发现我之前呆过那个街区有几个老年流浪汉消失了。”一位年纪略大的中年男子因为公司破产想要跳河,最后被几个流浪汉拉住劝了回来。最近重整旗鼓下了决心要好好活下去,偶尔也会去找那些流浪汉聊天。 “只是老年流浪汉吗?”景光皱起了眉。 “是的,他们的东西还留在原地,不至于是搬迁到了别处,就像是出了什么意外。你说有什么人会对老年流浪汉下手!”从草根崛起的中年男子并不会因为曾经身价过亿歧视流浪汉,相反他会记住每一个在他困苦时伸出援助之手的人。 “不会是政府制定了什么人类清除计划吧,老年人没有劳动能力,拖累社会发展,先拿流浪汉开刀看看社会有什么反应……” “哈?你电视剧看多了吧!虽说现在人口慢慢偏向老龄化,我们交的社保很大一部分都流向了老人,但不至于杀了老人吧!” “哼,我随便猜猜,反正我不怎么喜欢那些自持年纪指点我们小辈的长辈!你看看就算是同龄人也有混得好和不好的,怎么我现在混得不好就要顺从他们回家相亲?” 坐在景光左右两边的年轻男女明显是对欢喜冤家,对方说什么都能接一句,各有各的主意。 “那这种老人是不用理睬!”听到“相亲”二字,男生微微一愣,摸着剪短的寸头低声回应。 他记得女孩才20岁刚成年吧,这么早就被催婚了?对了,女孩好像说过她自学了美容美容技术,瞒着家里人偷跑到东京闯荡的,没想到一开始就被理发店骗着当了两年学徒,不仅一分钱没赚到,还倒欠理发店一笔学徒费。理发店的tony师傅有时候还会骚扰她,女孩一气之下逃离了理发店。目前在纠结继续回去忍受这股窝囊气当学徒还是换个工作…… 比起女孩,他这个东大毕业却干着讨厌的销售工作的家伙,在街头喝得烂醉如泥,好像太小题大做了! 男生软了态度,女孩也觉得自己说得太绝对。语气转啊转,渐渐变得温柔,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安慰,互相鼓励。 景光一时觉得自己坐在两人中间太多余。 其余大人也都噙着笑看着两个年轻人。他们是否也想起年轻时的自己?嬉笑怒骂,敢于斗争。好像越长大越孤独,他们学会圆滑地做事说话,却不会再真挚地说出真实想法。 景光静静听着,偶尔会插几句话。这场圆桌上的互助会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结束时惊觉时间过得那么快。说出烦恼后,每个人身上的阴霾消失了不少。 记下流浪汉失踪那件事后,景光原本走向办公室的步伐转而往疗养院大门踏出,他倒要看看背后是否有人在操控流浪汉的生死?这些人又想做些什么? 第90章 追踪 流浪汉并不是随地一躺就能睡的,他们有固定的聚集地,成片区的,也有隐秘的角落。其余地方往往会遭到巡警的驱赶。时间久了三三两两抱团占地盘,霸凌外来者是常事。 景光开着车将附近的街区巡视了一遍,时而下车拿着手电筒走入小道探寻。 距离某片聚集地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他在一户人家的窗台下摸到了干涸的血迹,墙上还有一处擦痕,地上不平的砖瓦缝隙处也有暗红的血滴。留下的血量很少,不足以看出受害者是否死亡。 但显然类似的地方很有可能成为犯罪现场。他不指望警察会对流浪汉的生死负责,他们巴不得流浪汉消失死亡,保持街区干净整洁。 他花了一晚在几十条小巷周围的隐蔽处布下摄像头,后续几晚日日睡在车上守株待兔。这不算一个聪明的方法,若是威胁几个年轻流浪汉帮忙盯人,他可以不费多少力气就找到凶手,但不能确保那几个流浪汉会不会受到伤害。 流浪汉也有人权,他不会将人当做工具。 * 某个摄像头被扯下,踩在了地下。连接的警报在车内响起,景光猝然从梦中惊醒。他从座位上起身,翻开手机里实时的摄像头分部图,发现不止一个摄像头失去了信号。其实他并不是每个摄像头都放得很隐蔽,其中几个只要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都能发现。从东南方向的入口到终点的巷子,沿途的摄像头都损毁了,那对方的侦察水平并不低。 景光穿上外套,立马下车朝着最后一个信号消失的摄像头位置跑去。不远,就隔了几条街。跑到时,摄像头观测的那条巷子幽深不见底,地面污水纵流,两边住着的人家房门紧闭。这里1年前还算热闹,出了事故后被宣布危房要求居民搬离。然而临近拆迁时却碰上几家钉子户,迟迟没有动工。 手电筒照向地面,反射出白茫茫的光,但污浊之中,一丝丝淡红色掺杂其中,是血。越往里走,坑坑洼洼的水坑中,带来的血腥味越重。血滴最后落在一家私人诊所的台阶上,而诊所的拉门竟然开了一条缝,像是太匆忙并没有检查门的闭合。 门外墙皮剥落,窗台处堆积着厚厚的灰尘,青苔放肆地爬上台阶,扩大领地。看来这一处诊所好久没有营业,里面应该不会有当地的居民。 景光在外站了10多分钟都没听到屋里有动静,直到一声玻璃掉落的破碎声突兀响起,打破深夜的宁静,他踏步上前,一把拉开大门。 推拉门带出长久没维护生了锈的刺耳摩擦,声调尖锐。某一瞬间,莫名的危机感扎了景光的心脏,令他浑身毛骨耸起,脚尖迅速扭转收回,一个翻身躲到了与门平行的墙外。与此同时,一颗子弹精准地穿过景光刚刚站的位置,直直嵌入了巷子里的泥墙里。 这个反应速度!如果不是他提前一步躲开就中弹了! 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诸伏景光竖起耳朵,捕捉到了一声轻微的喘息,他敢发誓如果不受伤,那个人一定可以隐去呼吸声。 或许他找错人了,这只是一个误入他布下的蛛网的猎物,哦现在说不上谁是猎物了,他不应该继续呆下去。 诸伏景光将枪举在耳边,慢慢往后退。他动作轻缓,盯着黑洞洞的大门,不知是不是幻觉,他鼻尖捕捉到的血腥味更重了。 “咔嚓——” 这里的房屋过于老旧,阴沟里有老鼠悉窣窜过,头顶一片墙皮出乎意料坠落,引得景光回头提防。 刹那间,一只手从门内伸出,手绕过景光的脖子往后拖拽,他被摔到了门板上,后脑勺狠狠撞到了不锈钢杆子上。来不及缓解眩晕感,眼角捕捉到几缕飘逸的银丝,景光毫不犹豫抓住往身前一拽,一具比他高大的身影向他倾斜而来,狠狠撞击到了他的肩膀。 一个呼吸间,他提起枪抵住了那人的腹部,那人伸臂抵住了门板,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咽喉,形成了面对面互相威胁的局面。 诸伏景光手里还握着那一撮湿漉漉的银发,这熟悉的长度让他的脑子立马蹦出一个代号——那个没见过几面却留下深刻印象的组织topkiller琴酒。 “苏格兰?你还活着?”从水里爬上来的阴湿男鬼一字一顿率先发出质问,不可思议中带着积蓄已久的怒火。 锁着喉咙的手向上偏移,男人狠狠挑起诸伏景光的下巴。也不顾腹部手枪的威胁,走近了一步。 血……好像喷到了他的手上。景光怀疑枪口已经插进了对方的伤口,不然血怎么隔着一把枪的距离溅到了他的手上。 景光手指颤了颤,意识到琴酒不仅受了重伤,还把留着血的伤口送到他面前。这是一个开枪的好机会,琴酒甚至忘记锁喉,他有极大概率击杀琴酒后还能成功活下来…… 但是,他为什么会疑惑苏格兰还活着?难道裕树出事了? 诸伏景光抬眼与那双森冷的绿眸对视,将焦急隐藏在淡然的笑容中,沉着回道:“活着不好吗?” 他把问题拋回给了琴酒。 “倒是你,怎么那么狼狈?”他学着苏格兰不屑的语气,挑衅地勾了勾唇。若对方以为他是苏格兰,他扮扮又何妨呢? “好,当然好,太好了。”琴酒冷笑一声,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景光。几年不见,面前的人与从前大不一样,就算是用熟悉的语气和他说话,他还是感受到了一份疏离,甚至还有警惕。 怎么?不想见到他?不想再过以前的生活? 琴酒恨得牙痒痒,很想从这个抛弃过去的背叛者身上撕扯下一块肉,嚼碎吞食。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叛徒! 诸伏景光为琴酒眼里的浓烈情绪暗自心惊。他与苏格兰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之前……”他试探性开口,却被琴酒截断了话。 琴酒放开了景光的下巴,转而握住了抵在腹部的枪,沉声道:“你想杀我吗?” “是你的话,不会,你流太多血了。你来这里是准备自己包扎伤口吗?我可以帮你。”他皱着眉头,眼里闪过一丝嫌弃,“你把我衣服弄脏了。” 苏格兰的确不爱沾血,不然也不会常年担狙击手。之前琴酒都是由着苏格兰的,正好他喜欢见血,两人互补,是最合拍的搭档。 “进去。”琴酒推着人先进门。苏格兰试着按了一下开关,断电了。手电筒扫过之处大部分区域的物件蒙上了白布,上面积了一层厚重的灰,应该很久没有人来过。 琴酒似乎对眼前的一切不太满意,轻啧了一声,“这个据点什么时候废了?” 他靠在药品室的门旁,手上拿着一块还算干净的毛巾按着腹部的伤口,看着“苏格兰”为他找药。柜门抽屉都有被翻过的痕迹,可能是没有照明工具,又听到了屋外的声响,琴酒当时并没找到伤药和绷带。 诸伏景光翻出了棉花纱布和止血带,而止血药粉和消炎药似乎过期了。那还能咋的,凑合用呗。他倒想找个机会联系苏格兰或者公安,但琴酒抵着门,没给他机会。 莫名不爽。 诸伏景光丁零当啷把东西放在盘上,指了指操作台的位置让琴酒靠在那里。 “你应该去组织的医院,这样止住血伤口还是容易感染发炎。”虽然对琴酒没有好感,但在包扎过程中他已经习惯一气呵成的流程,口中叮嘱的话也顺口说了出来。 可能是之前帮苏格兰换药习惯了。 琴酒嗯了一声,眉心显露出一丝疲态,他闭了闭眼又睁开,手撑着身后的操作台哼笑道:“你送我去吗?” “算了吧,你打个电话,不就有小弟接走你?”半夜三更,跟琴酒这番斗争,景光也吃不消,抬手打了个哈欠。 “手机掉水里了,你的手机借我。” “不,真是,你把号码告诉我,我去外面公共电话亭给你打!”景光立马退后几步,真怕琴酒上手抢走。 “手机里藏着什么秘密?就这么想跟组织撇清关系?”琴酒眯着眼,脸色沉了下来,“苏格兰,我沿途破坏的摄像头是你安装的吗?你在追踪什么人?手里拿着枪准备抓捕还是杀人?你现在过的生活和当初在组织有差别吗?” 琴酒并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行踪,但密集的摄像头也隐隐让他感到不对劲。在根据追来的人前后一结合,整条逻辑线就被他理清了。 “为什么不回组织?他们给了你什么?还是你被拿捏住了什么把柄?” 这话把景光说懵了,什么不回组织?苏格兰明明还在组织内?琴酒在说什么? 景光不言不语,保持着沉默。 “我昨晚把那个害你的CIA卧底杀了,连同他的同事,他的FBI盟友,几十个人通通掉入我设好的陷阱,一网打尽了。哼,为了抓捕我派出那么多人,反倒是让我得偿心愿,给你报了仇。你开心吗?”琴酒像是无法忍受“苏格兰”的沉默,又开口说了另一件事。 虽然CIA和FBI是国外组织,与日本公安有利益冲突,但在对付组织上他们立场一致,被琴酒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景光对组织的可怕有了更深的认知。 而琴酒……无法想象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不对,当仔细回想整段话,诸伏景光发现琴酒以为CIA的卧底杀了苏格兰,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3年了?”他自言自语道。 “3年多了吧。” ——那不就是裕树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 景光身躯一震,一道不可思议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这个琴酒该不会和裕树来自同一个平行世界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个世界将有两个琴酒了吗?不会吧,不会吧!这太可怕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100 第91章 琴酒 不能让两个琴酒碰上,要是他们联手…… 诸伏景光一时也想不出会发生什么,但是后果肯定很严重。他明白琴酒迟早会发现他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但不是此刻。 他必须在琴酒发觉到事实之前与苏格兰商讨如何应对。 “咳——这样也能逃脱,不亏是你。”景光抬起头,努力将上挑的猫眼睁圆,试图表达出发自内心的崇拜。 “运气好,直升机坠毁掉入了海里,失去意识后能被冲上岸。可能这就是祸害遗千年吧。”琴酒咧开嘴猖狂地笑了笑,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苏格兰”。 “你也是,不要忘了你曾经杀了多少人。恶人才命大,不要妄想洗白上岸。” 啊,原来苏格兰身边一直有那么一个自大又恶劣的家伙!将这种扭曲的思想强加于苏格兰头上,怪不得苏格兰总是患得患失,将过错怪罪到自己头上。 景光心头窜起一团怒火,拳头不自觉攥紧。 伤害过苏格兰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方才盲打给苏格兰的消息有了回复。诸伏景光假装看时间点亮了手机的屏幕。 [送他去疗养院,我会过来,等我。] “走吧,不早了,为了感谢你的报仇,我送你去组织医院。”景光挥手散去空气中漂浮的灰尘。对于琴酒的警告,他没有表态。 3年的确让他们之间变陌生了。其实过去几年,琴酒也只有和组织其他人搭档时才会想起苏格兰。在追杀卧底时他有足够的耐心,可在选择搭档时,没有一个能让他找回和苏格兰搭档的感觉。所以他干脆只挑了一个开车司机,做任务时基本上都是单枪匹马,不会和他人合作。 3年也能让人面目全非。 “你学会开车了?”在上车之前,琴酒有些怀疑坐上苏格兰的车会不会让他伤口裂开。年少时有幸体验过苏格兰的狂野车技,从此再也不让苏格兰坐驾驶位了。 但是车子意外得平稳,和“苏格兰”如今的穿搭一样变得成熟可靠。哦,他已经成年了。 “是,开多了自然会了。”景光也反应过来,苏格兰的车技似乎有些烂,他找补了一句,“而且现在马路上都没车,很好开。” 又是一项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变化。 琴酒生起了失去了掌控的烦躁。他双肘抱胸闭着眼回想过去,车子一路寂静无声地从市区驶入偏僻的山区。 这不是琴酒熟悉的组织医院,但是在苏格兰的提前安排下,一切流程和组织的医院没什么区别。 醒来已是第二天,天光乍明,窗外是冬日枯景。琴酒推出手术室后安睡了3个小时,睁开眼后看到苏格兰趴在床对面的沙发上还没醒。他身上换上了干净清爽的病服,身体和头发没了海腥味,应该有人在他昏睡时帮忙清洗擦拭过。 这是一间vip单人间病房,有专门的陪护床。琴酒很少有这种放松警惕,虚弱躺在床上的时候。或许是死里逃生后又重逢了死去多年的幼驯染,他放松了心神。 山林里弥漫着白雾,“苏格兰”说这是组织套着疗养院壳子的一家名下医院。 “gin,你醒啦?”没几分钟,苏格兰也跟着醒来,揉着眼睛欢喜地冲到了琴酒的面前。他扒开了琴酒的被子,检查了琴酒身上的伤口,确定没有渗血,松了一口气。 是错觉吗,今日苏格兰比昨日更加亲近些。昨夜,难道是伤口和情绪影响了他的判断,还是怪夜色太黑? 琴酒睁着那双幽深的绿眸,一眼不眨审视着苏格兰。 “gin,好久不见!”苏格兰回视琴酒,突然俯下身给他一个虚揽着脖子的拥抱。他脸上的欢喜不作假,并且带着未曾见过的明媚。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将琴酒安置妥当后,苏格兰与景光换了衣服,叫景光找个房间先休息,由他跟这个琴酒接触。困意上头了,才趴在沙发上的扶手小睡了一会。 “你这是什么话?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组织?”琴酒挑了挑眉,表情依旧冷淡,还把苏格兰拽了开来。 看来有点生气啊,苏格兰想。他拖了一把椅子在琴酒面前坐下。 “你以为我不想吗?gin,你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吗?昨天你去搜药物的据点为什么看上去荒废了许久?沿途的街市摊贩还与你印象中一样吗?并且,你认为你失温失血却能从活下来的概率有多大?” ——几乎是0。 琴酒眼神凝固了几秒,复盘了昨日的行动。多处伤口的疼痛与失血的眩晕还是影响了大脑的判断。遇见苏格兰之前,他觉得命不该绝,一心想要活下来。遇见苏格兰之后,愤怒的情绪又占了上风,更加无法冷静思考。 “你想说什么?”他出奇地冷静。 “你和3年前的我一样,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也有组织,boss,雪莉,还有另一个你。” …… 距离那次谈话过了一个月,琴酒就不想继续待在疗养院养伤了。他精力过于旺盛,即使在疗养院里也能待在康复室里好几个小时。 也许烟酒和硝烟才是他最好的康复良药。 为了区别他和这个世界的琴酒,苏格兰叫回了他许久未闻的名字黑泽阵。他虽然并不讨厌自己的名字,但他接受不了失去代号的是自己。并且黑泽阵用不了银行卡,没了房产,多年来安置的安全屋也去不了,私人武器库和酒窖也只有另一个琴酒能享受。 多年积累的一切化为乌有,他不会接受这样的生活。 “我会杀了他。” 黑泽阵换上了标志性的黑大衣和黑色礼帽,大衣里配制的依旧是惯用的伯。莱。塔M92F。不是手工定制的衣服穿感让他微微感到不舒服。成衣的尺寸无法完全匹配身材,总是在某个时候带来阻塞感,提醒他现在是个外来假冒品。 “你斗得过他吗?他比你大四岁,比你更有经验,正是巅峰时期,还可以召来一堆帮手,你有什么?”苏格兰在一旁故意激他。 “那真是人生难得的挑战。”黑泽阵舔了舔嘴唇,战意盎然,眼眸亮得惊人。 苏格兰帮他找到了更有趣的人生目标。 当然,他并非没有意识到苏格兰在利用他。正如苏格兰知道什么才能真正激起他的兴致,他也明白苏格兰在谋划什么。 这样很好,至少比以前死气沉沉的样子顺眼多了。 “有什么改变了你?”黑泽阵开着车瞥了一眼副驾驶上的苏格兰。他们在得知琴酒的行踪后准备跟踪过去,给他带点小麻烦。 “算了,我也不想知道。”黑泽阵哼笑一声,“继续保持这种状态吧。” * 谈判失败了。 琴酒明明只是想威胁对方,让他不得不让渡出更多的利益给组织。他在耳麦里下了命令给科恩,第一梭子弹穿过了玻璃,与那位官员擦肩而过。还没等那人露出后怕的神情,第二梭子弹已然穿透了他的眉心,精准无误。 人应声而倒。琴酒下意识望向窗外,沿着第二梭子弹的穿梭路径推断出了开枪的位置——那几乎在800码之外的大楼天台。在他望过去时,狙击枪枪身的瞄准镜恰好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白光。 那枪接连在室外的人群中开了几枪,引发了极大的骚动。官员的警卫迅速反应,敲响了会谈室的大门。 “任务失败,科恩和基安蒂掩护我和伏特加撤退。”琴酒冲着耳麦喊道。 在警卫没有得到回复,踢门硬闯之前,琴酒带着伏特加撞碎会谈室的玻璃从二楼一跃而下。科恩和基安蒂分别将警卫引到了远离逃跑路线的两个方向,所以琴酒在逃跑途中没受什么阻碍。 “我还以为我没忍住开枪,射中了那老登的眉心。”伏特加一路飞驰接上了两位狙击手。车上,基安蒂忍不住先开口,“一看射中的是眉心我就清醒了,这个距离我只敢瞄准心脏这块部位!” “所以到底是谁,破坏了我们的任务!fuck!要是知道是谁一定剥了你一层皮!”基安蒂咬牙切齿时脸上刺着的凤尾蝶似乎也要展翅飞起。 “可能有杀手接了暗杀那个官员的任务吧。毕竟那老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科恩一边安慰基安蒂,一边抬头觑视副驾驶的琴酒。 果然脸色很差。 毕竟那个人借着他们的力狙杀了这位官员,说不定早就观察到了他们的行动,他让在现场的琴酒和伏特加背上了杀人的黑锅,自己逃之夭夭,换任何人心情都会很糟糕。 而琴酒却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这个射击距离组织里除了他目前只有苏格兰和黑麦可以做到。但追着基安蒂子弹射出,这个反应速度除了巧合,那人莫非对他的行动安排都了如指掌? 是苏格兰吗? 琴酒摸着胸口愈合的伤疤,离心脏只差几厘米。想到近日组织对苏格兰那对双子能力和水平的夸赞,他的胸口就像被堵住了一样滞闷艰涩。 他加重了苏格兰的任务量,反而打响了这对双子在组织的名声,他是白白为他们做了嫁衣吗? 琴酒立马拨通了苏格兰的电话,“嘟嘟”响了几声,那头接通了。 “苏格兰,你在哪里?” “琴酒,你现在还搞查岗啊?这样不好吧?” “别废话!”琴酒冷冷打断。 一封新邮件传到了手机邮箱,琴酒打开一看,发现是苏格兰在一处酒店架设狙击枪的照片。枪械零件一件件摆放在床上,特意露出的手表上时间与此此刻一致。不是天台,也不是附近的酒店,怀疑解除了。 “给你看,我真的在认真工作!不要随便打扰我好吗?” “嘟——” 琴酒暗灭了屏幕,挂断了电话。 第92章 群马 那个枪法出色的狙击手是针对他来的。面对再一次的任务失败,琴酒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他该找出这只躲在暗处骚扰他的老鼠! 不过对于黑泽阵来讲,他才是抓老鼠的猫,在咬死老鼠之前先要玩弄一番。 ——无论如何帮大忙了,黑泽君! 苏格兰目前不再是琴酒关注的焦点,不禁松了一口气。甚至因为黑泽阵给琴酒带来的麻烦,导致组织与其他公司或者官员的商谈破裂。苏格兰乘机将名下收购来的好几家公司层层套壳,伪装成国外知名公司下的子公司,从组织嘴边抢下了多块肥肉。 从违法犯罪的行为打击组织的势力或是卧底获取组织机密对症下药固然是最直观有效的做法。但从外围截断组织经济供给,导致组织科研经费缩减或者任务报酬降低,人心浮动,一时之间也能给组织造成一定的麻烦。 如此快速的反应归功于他与一位华侨林先生的结交。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当初景光被劫持落水后,苏格兰被一位开着兰博基尼的好心人送到了医院。后续为了表示感谢,苏格兰上门送礼感谢,双方多次来往后,林先生欣赏年轻人的谦虚与诚恳,苏格兰也为林先生的学识见解所折服。虽然林先生外表看上去不太靠谱,爱凑热闹,也爱戏弄人,但他对市场与各国形势的预判都相当准确。 毕业于斯坦福大学金融专业的林先生在美国赚得盆满钵满,来到日本后同样在日本股市和楼市里玩转自如。他的许多手法并不一定干净,但是意外适合苏格兰。两人一拍即合,林先生不知不觉成了苏格兰的金融顾问。 另一边,景光追踪流浪汉的事也有了眉目。 作案的人是个开冷藏车的中年司机,常年夜间跑长途来往于东京和群马。司机本身没有格斗底子,连打晕制服一个老年流浪汉都要费不少力气。他每隔2-3天从群马县的一家肉厂运输新鲜冷冻的猪肉到东京,卸载完毕会将车开到流浪汉聚集多的那片街区,挑选一个流浪汉下手。 司机把人关在冷藏后备箱里,载到群马县离他工作的那家肉厂不远的一家小型肉类加工厂。双方一手交人一手交钱,事后司机喜滋滋地去街头玩小钢珠,并没有因为拐卖人口而心虚。 除了司机之外,也有其他看上去一无所知像是被家人朋友骗进加工厂的,进去了就没见人出来,看上去很像无良工厂压榨欺骗百姓。 连续观察几天后,等司机再一次从东京拐了一个流浪汉与工厂交易后,景光有了行动。他跟在司机身后,没有多少意外,司机拿到钱后照常去了镇上的弹珠店玩乐。 在弹珠店门口等司机尽兴出门前,景光给群马县的警察署打了一个举报电话。接警的是个年轻警察,询问情况时满怀关切,带着几分浓重的群马口音。他向景光保证会立马出警了解情况。 “报警人叫春日景明是吗?你现在在哪里?方便的话我们还是当面沟通了解情况比较好!” “哦,有事不方便是吗?那我们等会就去那家加工厂看看。我们互相留个电话,有情况相互联系!” “我怎么称呼,叫我山村警官就行!哈哈哈,不用太紧张,我绝不会容忍群马县发生这种事!” 说起山村这个姓氏,这位警官的说话语气意外像他幼时的伙伴山村操。他们一个住在长野,一个住在群马,却常常玩在一起,还在山林间拥有一个秘密基地。他们曾经约定好长大后要一起当正义的伙伴,期间却因为景光父母之死分离,再也没见过面。 这么多年过去了,小操也成功当上了警察吗?这下子有点想偷偷去看一眼。 沉重的心情因为此事缓解了些。 弹珠店里机器叮当作响,即使是青天白日也有许多人坐在弹珠机前杀红了眼,那位开了一夜车不睡,拿到钱就往弹珠店跑的司机也不例外。 但很快司机就花光了钱,他恼怒地敲了一下机器,怨恨自己运气太差,手反复在钱包里掏上掏下。钱包里没有多余的钱币,只有几张没什么余额的银行卡。这个月他把所有工资都花了进去,赚的外快也没把钱赢回本。 司机骂骂咧咧推开弹珠店的玻璃门,心里想着下次一定能把钱赢回来。倏尔脖颈一凉,一把银白色的刀抵在了他的颈侧,刀刃按着皮肉,再近一分就能刺出血。 “跟我走,不然这把刀能瞬间割断你的大动脉!”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如前来索命的魔鬼,在他耳边低声威胁。司机吓得立马连声答应,抖着腿跟诸伏景光进入了一条暗巷。 “大,大哥,行行好,我身上没钱,钱都在刚才打小钢珠时输光了!”景光一停下脚步,男人就止不住求饶。 “我不要钱,我想知道你和那家六郎肉类加工厂做了什么交易?”景光压低了嗓音,将人抵在墙上。 “交易?什么交易啊?” “不用装傻。你打小钢珠的钱不就是这桩交易换来的吗?你说说,有这种白白拿钱的好事为什么不分享给哥们?”景光手搭上司机的肩膀,刀刃压下一分,司机的脖子瞬间出了血。他看上去一个不顺心,刀就直接能捅破脖子。 “不不,哪里是白拿,我也是花了力气打晕一个流浪汉跟那家工厂交换!他们很缺人手,我介绍人给他们做工,拿的介绍费!你想拿到钱,可以把那些你讨厌的亲人朋友介绍进去,还有我这种路边拖来的流浪汉,谁都可以!” “一个身子半截入土的老人也有用?”景光讥笑道。 “谁知道呢!他们什么人都要,流浪汉这种没身份的才好,累死了也不会连累工厂,说不定是家黑心的,里面员工往往要隔一段时间才能出一次厂,可怜死了。”男人脸上露出了虚假的同情。 “你是怎么知道可以得到介绍费的消息?” “我们那片都知道啊,也不知道谁传出来的。不是我一个人干这种事,反正警察也来看过,一切正常……” 景光的话让司机误以为拿刀威胁他的男人想跟他成为一伙赚钱,心情放松了一点,并且看着景光深邃的蓝眸,心神不自觉被吸引了进去。他完全没有隐瞒的心思,一五一十把知道的说了出来。 “警察为什么会来?”景光接着询问。 “好像是一周前,工厂有七八个人淹死在水库那里。他们的家人怀疑是他杀。但警察最后调查结果显示,他们是不小心掉进水库,与他人无关。哎大哥,你这刀能不能移移,又出血了!” “你别抖。”景光冷酷地瞪了男人一眼,手上匕首抵得更紧,独自陷入沉思。 说实在的,他第一个想法便是这件案子有蹊跷!1-2个人失足掉入水坑事出有因,可7,8个人是走路手牵着手了,还是他们一掉下水就失去声响,怎么可能全死了。群马的警察真的认真检查了吗? 时至今日,他仍然相信大多数警察是负责人的好人,但不妨碍他怀疑某些地方县警的办案能力。离开东京警视厅的半年来,他已经听说许多警察往往需要靠侦探才能破案。 那位山村警官能查清一切吗?他可以放手不管,把疑点说清楚直接让当地警察接管吗?说实在,景光没有信心。 “大,大哥,可以放了我吗?”男人又开始求饶。 景光不厌烦地收起刀子,绞住男人的双手。 “废话少说,这次你带我过去,拿我去交换,我要进厂。”他还是无法坐视不管,明明下决心卧底于组织,与警察的每一次交集都有可能暴露身份,没有证据的猜测也可能白白浪费时间,可他还是想起那个夜晚他和那群被生活抛弃的流浪者之间的谈话。 无论转换了什么身份,他心中的坚持与信仰不会变。社会的正义与公民染上了阴霾,可个人的呢?他应该尽可能保护每一个公民。 景光推着男人上了他的车。繁荣的县里和郊外有点路程,男人不停看向景光冷峻的侧脸,不安地扭动着身子。 “那要是推荐你进厂,那个推荐费……” “拿了钱再来打小钢珠?”诸伏景光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男人。 被猜出心思的男人尴尬地挠了挠头,“再来一次肯定能把钱赢回来!你信我!” 典型的赌徒心理。 然而此时景光无心说教男人。方才从男人的微表情可以看出男人没有撒谎,他也许并不知道那家六郎肉类加工厂招人的真正用途。 这个村子人口不多,人们安于现状,生活节奏缓慢,但不至于工厂沦落到招人什么要求都没有。 在前往工厂之前,景光转道先去了群马警察署。司机胆小怕事不敢下车,被他一把薅下来拖到了大门。 “救命啊,为什么要来警局,我什么都跟你说了!”男人呜呼悲哉,扒拉着玻璃门迟迟不肯进去。 “我怕你跑了,乖乖在旁边坐着,不然送你坐牢还是宰了你自己选一个!”景光淡淡瞥了司机一眼,手上的力气加重了一分,人立马被拖进了报警大厅。 ——看着肌肉不发达,为什么一只手能把他拖动!完全是个大猩猩! 景光神情自若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假证,嗯,随手拿的是FBI探员证件。白底蓝字,金灿灿的盾形徽章就跟真的似的。 第一次拿到这些不同身份的假证,诸伏景光还有些不好意思。伊森本堂以过来人的身份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告诉他:“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甩出证件时要理直气壮,游刃有余。来,我们多练习几遍。” 景光朝着服务台后的接待警察露出一个官方的笑容,甩开证件里侧,向眼前的两人挥了挥开口道:“你好,我是FBI探员,来此处办事发现贵地有国际罪犯出没,需要和你们警察署对接合作。” 此话一出,司机在诸伏景光的背后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神情,两位接待警察立马变得严肃。 “请问您看到的是哪位国际罪犯?” 景光又掏出了琴酒的照片,“就是此人,杀害了许多高官和平民,罪恶深重,你可以在国际刑警组织官网查到他的红色通缉令,悬赏金额名列前茅。” “组织在日本警方埋了很多线人,所以找当地警署对接时,不是知根知底的警察就不要轻易透露你日本公安卧底的身份。可以先用一个可信的假身份接近,编一个真实的假理由获取对方信任。嗯,琴酒在国际上大名鼎鼎,你拿追捕他当理由不是不行。”不久前苏格兰开着玩笑对他说了一些卧底需要注意的地方。 景光这就用上了。 两位小警察果然在国际刑警组织官网查到了琴酒的通缉令,连忙打电话给正在值班的上级警官。 在等待期间,景光在大厅里看到了群马警察署的职工表。在警部那一栏里,他看到几乎按着小时候模样放大的山村操的照片。 没想到小时候呆呆笨笨的玩伴也真的成为了警察,还升到了警部补的位置。在短短几年坐到这个位置,应该足够优秀吧。接下来如果有他的协助,应该不会有太大困难吧! 景光对自己的童年伙伴怀有极大的信心。 第93章 监禁 雪莉的APTX4869的研究有了突破性进展,她成功让一只成年的小白鼠回到了幼年体。但后续证明这只是个例,后面的多次实验里,服了药的小白鼠全都暴毙而亡,没有再次重现返老还童的奇迹。 只是没想到,当雪莉汇报了动物试验的结果后,boss让她直接进行下一步人体试验。 “抛开那一次偶然的成功,这次的失败品只是一颗杀人于无形的致命毒药。如今动物试验都通不过怎么可以进入人体试验这一步?”雪莉隔着铁门与来看望他的苏格兰诉说。 因为拒绝后续安排,她被关在了监禁室。boss给了她一周的反省时间,如果最后还是拒绝,他们便会采取强制手段。 “琴酒说,我一日不进行人体试验,他就会当着我的面每日杀一个人,直到我同意为止。”雪莉不知该如何是好,抱着膝头坐在地上。月光穿不透阴冷封闭的室内,黑暗无时无刻包裹着她。往前一步是深渊,往后,她也没有退路。 “苏格兰,我是不是不该接手父母的这个实验?” “那时你有选择吗?你该庆幸你暴露出的医药天赋让你有了存活的价值,不然你和你姐姐早就被组织处理掉了。” 苏格兰是偷偷来看望雪莉的,能说话的时间不多。该段时间附近的摄像头画面都会被他的帮手——后勤组信息科的相原凉介替换成前一天的画面。 “听好了,志保,呆在监禁室里很容易磨灭人的意志,但你要挺住。现在你要从琴酒或者谁那里要得一颗APTX4869,而我这里有另一个世界的你研制出的假死药。你到时候替换胶囊药丸里的粉末,将假死药当作APTX4869服下。该药物能让你停止呼吸和心跳,进入假性死亡的状态,和APTX4869急性猝死的反应很像,到时候我会把你的身体运到一个比较隐秘的地方,逃脱组织的控制。” 是时候协助雪莉逃离了。琴酒那般说了想必说到做到,雪莉不应该面对这种残酷。后续的强制手段很有可能是拿宫野明美的性命威胁雪莉,雪莉又怎么可能不屈服呢? “我,我可以做到。但是我姐姐呢?她还在组织里,我不能扔下她独自逃跑!”雪莉的情绪有些激动。 她们姐妹俩自小相依为命,谁也不愿意抛下谁。 “放心,我会先一步帮助明美假死。她死亡的信息传来,你就可以做好服药的准备!切记,不要贸然行事,我会是你的后盾。” 仅交谈了几句,苏格兰就快步离开了压抑的地下3层。然而经过靠近楼梯的那个房间时,有人突然轻轻敲了一下铁门。 “铛——”又是一声指甲滑擦铁门的轻微噪音。 苏格兰停住了脚步。 这一片是审讯室,淡淡的血腥味从眼前的单间里溢散出来。一般审讯都会在地下二楼进行,所以空气里并没有多次漂洗后,消毒水与血液混合在一起的难闻味道。 “如果想求救的话我没法帮你。”他说。 指甲依旧剐蹭着门,里面的人好像没力气说话,一味地重复着机械的动作。直到一张轻薄的照片从门缝底下塞了出来,声音停止了,仿佛用尽了全气。 苏格兰拾起了照片——手掌大小,纸张微微泛黄,有些年头。拍摄背景似乎在一场交流会上,身后医生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交流着思想经验。而两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孩则靠在一起,比着剪刀手对着镜头微笑。 照片里的面容有几分稚嫩,但苏格兰还是一眼认出那是他在佛罗里达救下的井田有纪和她死去的好友美雪。 自佛罗里达回来后,井田有纪就发誓要研究“圣灵”的生物机制。当时苏格兰让井田有纪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可没想几日后他再次到研究所时,井田有纪早早就投入了工作中。 她去了那个贴着生物危害标志的隔离区,出入都不是同一个方向,所以苏格兰后来从没有见过她。研究所的其他研究员还羡慕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毕竟那里面的研究神神秘秘的,一定是组织的重点研究项目。 苏格兰也无处探听里面的情况,据说是科研组负责人X先生专门负责的项目。在组织待了那么多年,他从未见过X先生,也没有X先生的联系方式,连琴酒都不甚清楚。 X先生简直比Boss还要神秘。 苏格兰呼吸沉重了几分,手按上铁门,小声轻呼:“井田有纪,是你吗?” 空气里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飞速狂跳。 “是的话,可以再敲敲门吗?” 就这样守着寂静等了近两分钟,耳麦里相原凉介提醒他时间差不多了,再延长监控被替换的画面很容易被人看出来。 苏格兰咬了咬牙,把照片收进外套内袋。他不应该为了另一个人影响原本的计划,但他会尝试救一下井田有纪。 “等我,井田有纪。” 出了基地,苏格兰神色颇为凝重,他按着耳麦对相原凉介问道:“你能查出301审讯室的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期间受过什么刑罚吗?” “室外的监控我能查,权限设置没那么高。室内的话,我调取的话估计会立马发信号给相关人员,风险太大。”相原凉介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眼前的3个屏幕不断跳出各种各样的弹窗和代码。几分钟过去,他一敲回车键,近一个月能看到301审讯室的监控画面全都下载了下来。 “进来的话大概有一个月了。审讯过2-3次,后续食物和药物供给太少,有可能出现伤口溃败恶化,或者脱力等病况。” “可恶,就这么折磨一个科研人员吗?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雪莉和井田有纪的事交织浮现在苏格兰脑海里,直到洗完澡躺在床上都无法停止思考。他从外套里掏出那张照片,在明亮的灯光下,他在照片上摸到了类似棉絮的浮毛。莫非井田有纪把这张照片缝进了衣服里才没有让其他人发现吗? 苏格兰思索着,将照片翻了过来。看清背面的血红字迹,他的眼瞳孔骤然一缩。井田有纪竟然在相片的背面用血写下了“群马”二字。 潦草拙劣的字迹在用生命写下悲歌,井田有纪为什么要在照片上写上这两个字并拼着命要把照片送出来?她知道外面站的是他苏格兰吗? 苏格躺在床上,举高照片,前后不停翻转,随后一跃而起,捞起一旁的手机给景光打了电话。 一轮明月同时照进两户不同人家的窗,屋里都点着灯,而时间已经过了凌晨。 景光下午与群马县警察署的某位警视周旋了几个小时,一直得不到查看案件的权限。看来FBI的身份在哪里都不讨喜,还是等山村操出警回来和景光相认后他才拿到了权限。 小操对他没有任何怀疑,他说什么就跟着认同。 “小操,你真是!不要相信那么快呀!” “可是小景就是小景啊,我当然会相信我的正义伙伴呀!”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约定啊……” 该怎么说,景光很感谢小操对他的信任,可是警察怎么可以凭感觉判断私情呢? 并且下午小操去六郎肉类加工厂根本没查出什么不对劲,拍着胸脯向景光保证里面的人工作都很规范努力,也询问老板没有那种违规招人的现象。 景光差点一口气没咽上来,先前的信心瞬间破裂了。哪有人直接问老板有没有违规,问了又立马相信对方的鬼话?对他形容给小操的那几个的长相描述,小操也老老实实问了工厂老板,得到否认的答案就认为没问题了? “那位老板是我们县的优秀企业家,附近的几条路都是他出资修的,我看不会是那样的人!你说的那种招聘估计是照顾那些贫困的家庭,给他们提供工作机会。多好的人啊!”小操摆摆手不以为然。 “你走访时有问过里面的员工吗?他们的回答的神情又是怎样的?周围群众对这家工厂又有什么反应?” 小操支支吾吾道:“光是群众举报做不了这些事吧,我没申请搜查令啊!小景,事情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啊,说得也对! 景光也是气糊涂了。 “抱歉,我应该再收集到确切的证据再告知你的,是我太着急了。这样让你贸然出警的确是白用功。” 他哪里知道在他提供了关键信息后,小操并没有制定一个详细的调查计划? 而翻开一周前8人溺于水库的案件宗卷后,上面疑点重重的说明也让景光止不住皱眉。 [水库旁有两户人家,当晚并没有听到呼救声……] [尸体无明显外部伤口,尸表体征符合溺水而亡,未进行尸检……]附图 [水库周围有多种混乱脚印,但当晚下过雨,无法辨认是谁的脚印……]附图 [死者父亲xxxx承认死者xxxx(女)生前有抑郁自杀行为……] [该死者年龄大概70左右,无人认领,身份不明,疑似流浪汉或是黑户……]附图 上面的确记载着详细的现场勘测,但有些记录明明很奇怪,为什么没有额外的调查说明呢? 案件宗卷不可外带,景光偷偷用手机拍下了照片。不禁让人感叹,如今他诸伏景光也成为了不遵守规则的大胆狂徒。 苏格兰:就这?那你警校时期狂放多了! 景光:那是年少轻狂不懂事!现在是社会翻滚老油条!不同风味…… 电话接通后,苏格兰并没有率先吐露自己的迷惑,而是想先听听景光的经历。温柔有趣的诉说如小提琴般令苏格兰恢复了平稳的心境。他躺了下来,望着皎洁的明月,忽而“扑哧”笑出了声。 “很好笑吗,裕树?”景光发出了幽怨的询问。 “景光你真是多管闲事啊,怎么办,我好像受你影响了啊!真是,吃到苦头自我为难啊!好笑好笑真好笑啊!” “所以,你管了什么闲事呢?”景光也笑出了声。 此时此刻,连洗澡都洗不去的焦虑似乎都在这一个电话里渐渐褪去。 第94章 威胁 “贝尔摩德,波本,你们来做什么?”听到脚步声后,琴酒从关押雪莉的禁闭室里出来,目光不善地看向两人。 贝尔摩德身着黑色长裙,踩着细高跟不急不缓走到琴酒面前,她的手指冲着琴酒的右耳伸了过去,却在将要触碰到时被琴酒抓住了手。 “我才注意到你的右耳耳廓处添了一道新伤。”贝尔摩德妩媚地一笑,手臂顺势搭在了琴酒的肩膀上。 “听说你最近被人盯上了?追你追得很凶,都坏了好几个任务?” “哼,迟早会杀了他。”琴酒眼神立马涌上了杀意。 耳朵边这道子弹的擦伤就是那人的杰作,但那人也并非全身而退,他击中了那人的小腿。 “不用我们帮忙吗?琴酒?单打独斗可算不上什么聪明的办法。”波本也走上前来,不忘挂着神秘的笑容。 “用不上。”琴酒当然不是什么必须要坚守一对一公平对决的正派,有力借力,速战速决向来是他的处事原则。而能引起他兴趣,乐意玩猫捉老鼠游戏的人说实在的,并不多。 但冥冥之中他认为他与那人之间不应该有他人插手。 “话说完了吗?可以给我滚了。”琴酒甩开了贝尔摩德的手,巨大的力气让贝尔摩德的鞋跟一歪,差点跌倒在地。 “真是粗鲁,你也是这么对雪莉的吗?”贝尔摩德扶着墙,神色转为怨恨。 才从美国做完任务回来,坐在酒吧里喝酒享受,波本就找上来和她说了雪莉的处境,这让向来讨厌雪莉的贝尔摩德立马起了动身看看的兴趣。 波本估计是没见过雪莉,却知道她和雪莉的不和,想要利用她探听情报。呵呵,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按波本现在上升的速度,迟早会了解科研组的那些事。 “gin,不要防贼一样看着我,我虽然不喜欢雪莉,但代表着boss的意志,是特意来劝说雪莉听从安排的。” “呵,那波本呢?” “我也好奇组织这种毒药的研发者是谁?的确很好用。”波本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盒,在手中摇晃了一下。“我们情报组并没有不被允许来这里吧?” 波本把自己和贝尔摩德拉到了同一边。 昨日苏格兰与景光打完电话后,听从了他的建议让降谷零插手帮忙。在聊天中降谷零确认雪莉和宫野明美就是他一直在找寻的宫野艾莲娜的女儿。而那位幼时曾给予他美好善意的长辈已然死去。 没有多犹豫,降谷零决定协助苏格兰救出雪莉和宫野明美。如果有机会,他也会帮苏格兰确认另一个科研人员井田有纪的生死。 “不要做多余的事。”琴酒终于让了步。 门一打开,背对着铁门坐在地上的年轻女孩身子一抖,像受到极大的惊吓般捂住了耳朵。而禁闭室另一侧,躺着一具趴伏在地的女性尸体,一滩鲜血缓缓胸口的下方流出。 看到躺着的女人拥有和照片里一样的棕色长发,波本顿感不妙,不动声色地向琴酒发出询问:“那是谁?” “一个叛徒。” “死了?” “呵,当然。”琴酒走到雪莉面前,钳着她的下巴逼迫对方看向尸体。 “不敢看吗?你要记住,是你的拒绝造成了她的死。” 这是假话。井田有纪妄图泄露研究成果,背叛组织,琴酒当然不会放过她。审问了2次后,留了最后一口气,刚好用来恐吓雪莉。 “她本来就要死了,不是我造成的……”雪莉闭着眼,努力抑制住身体的颤抖。 研究所一直有实验体的存在,她也见过那些实验体没有挺过,盖着白布躺在推车上从她眼前路过。但亲眼看到一条生命的逝去还是让她露出了这个年龄该有的害怕。 “不要装模做样了,你父母研制的二代APTX-4869害了多少人你会不知道?但你还是继承了他们的事业,如果你真的愧疚,就去死呀!” “贝尔摩德!”琴酒怒喝一声,打掉了贝尔摩德不自觉捏上雪莉脖子的手。她鲜红的指甲掐进雪白的肉里,与流出的血相互交融,也显得茫然失措的雪莉弱小无力。 “我说,你们不要把小孩吓傻了呀!”波本眼里闪过一丝怜惜,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金色锡纸包装的巧克力,走到雪莉面前。蹲下身,他摸了摸雪莉的头发,将巧克力递到雪莉面前。 “是是是,波本你真是好心。”贝尔摩德斜靠着墙,用纸巾擦去指甲上的血迹。 “这副模样真惹人怜爱,你们男人也不忍心吧。”她接着嘲讽。 贝尔摩德的态度是矛盾的。一方面希望雪莉继续违抗下去,受到组织惩罚,最好忍不住自杀。另一方面她也想改变自己这副停止衰老的怪物模样。维持美貌的代价是时不时对全身的折磨,但除了雪莉,谁又能研发出让她恢复自然衰老的药呢? 她不断地对着雪莉输出失控的情绪,过分之处琴酒会出声制止。这的确给雪莉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她抱着头把自己缩成一团,像只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现实。 波本若有所思地站在一旁,脸上的笑容神秘莫测,直到琴酒赶人,他望向井田有纪的尸体说道:“这具尸体不如交给我处理吧。” “波本,难道你还有那种爱好?”贝尔摩德吃惊看向金发男人。 “我有个客户喜欢,正好可以用来交换。”波本甩了一个“你懂的”眼神,而琴酒对这种腌臜事不感兴趣。 他确认了井田有纪的死,也确定她身上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波本想从尸体里拿到其他情报,不太可能。 琴酒率先踏步离开,他现在心中更在意的是另一个与他较劲的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能从那人的枪法和行事作风里品出一丝熟悉? 留在最后的波本摸了摸井田有纪的颈侧,脉搏不再跳动,皮肤也渐渐失了温度。井田有纪的确死了。 苏格兰发给他的照片里,里面的两位女孩为刚刚结识而开心地合影。波本顺着两人的名字和这场会议查到了两位女孩的过去。毕业于不同名校的两位女孩是医药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因为相同的志趣和相似的年龄,在这次会议结识后接触越来越多。后来干脆搬到一起做研究。没多久,一场大火烧了她们的住所,她们被宣告死亡。其实是组织带走了两人,将两人所有的痕迹焚烧毁灭。 叫山下美雪的女孩死于意外,而叫井田有纪的女孩发誓要彻底研究害了美雪的东西,最后又是为了什么背叛了组织?难道她的研究有了成果? 波本清除完禁闭室里的血迹,将井田有纪的尸体抱起。临走前,他对缩在角落的雪莉轻声提醒:“记得吃巧克力,是甜的。” 至于井田有纪,他会辗转让公安将她的尸体火化葬在一处安宁之地。 * 诸伏景光将死去的那个身份未知的老人照片拍给和他提起这件事的那个中年男子,确认了死去的人正是曾经劝说中年男子不要投河自杀的一位流浪汉。 “其他尸体被人认领走了,按程序估计火化了。那流浪汉的尸体是不是还停放在殡仪所等待认领?”诸伏景光眼睛一亮,即刻给山村操去了电话。 光是尸体表检,真正的死因很容易被溺水的特征所掩盖。日本传统观念还是处于解剖尸体是对死人的大不敬的阶段,没有人同意尸检,警察自然不会多费力气给法医增添工作。 既然是流浪汉,无人料理他的身后事,景光会在拿到解剖结果后好好为他火化下葬。 小操虽然办案能力不强,常常犯糊涂,但是他十分信任景光,将他的要求和提醒全记在本子上。并且在与各部门打交道算是他拿得出手的,申请审批,尸体转运,他干得很认真。 几日后尸检结果证明流浪汉属于死后溺水,真正的死因为心脏骤停猝死,多处器官细胞坏死,但在消化器官中并未找到引发死亡的罪魁祸首。 那么此案便由意外落水失足案变成了抛尸案。同是六郎肉类加工厂招进去的新员工,该加工厂的嫌疑最大。 整个调查过程没有伸张。而等待尸检的过程中,他又让伊森本堂调查组织在群马的痕迹。 井田有纪拼着命送出来的照片,最重要的信息便是她用血写下的“群马”。她想告诉苏格兰什么?她曾经研究过的“圣灵”项目难道转移到了组织位于群马县的研究所? 很可惜,伊森本堂并没有找到令人怀疑的研究所。诸伏景光猜想,要不就是该研究所建造太过隐蔽,要不就是灯下黑,藏在某个建筑下面。 “你说组织研制的APTX-4869服下后就会让人猝死且找不到死因?”在得到了zero的提醒后,景光脑子里所有零碎的线索终于串成了一条线。 组织在逼迫雪莉服从的同时已经在群马县的研究所开始了人体试验,那八具拋在水库里的尸体便是失败的实验体。或许死去的人远远不止8具…… 研究所就在六郎肉类加工厂内,但是去检查的小操并没有发现,那么研究所很有可能建立在地底下。 井田有纪给的提示不知道是让他们去群马阻止APTX-4869的人体实验,还是有关“圣灵”的研究转移到了那里?“圣灵”能治疗疾病的效果太诱人了,如果降低了副作用,没有一个病人会拒绝这种东西。 倘若组织想要将这两项研究合并在一起,加了“圣灵”的APTX-4869又会有什么效果? 仔细想来,这个试验要是能成功,中间该牺牲多少条性命? 第95章 假死 雪莉在所有人离开后,独自一人撑着墙壁干呕。她的脑海里挥散不去女人中枪倒地的身影,就躺在那个位置,与她作伴。 ——波本,你根本没处理干净血吧,为什么我还闻得到? 黑暗里五感被放大,再冷静的人也会陷入无尽的自我折磨中。 直到再次感受到掌心的温度——那颗被她握软的巧克力,她才将自己的感官解放回来。 ——真的是甜的吗? 黑暗里响起窸窸窣窣的拆包装声,雪莉将圆形的巧克力推进口腔,融化的巧克力酱的确带来了甜滋滋的味道。但当牙齿刺进巧克力里层时,她咬到了其他的东西。 吐出来后发现是揉成球的纸团,雪莉打开看发现里面还包着2颗药丸。 ——啊,是苏格兰拜托波本送来的假死药吗? 所以还是不放心,将东西准备好送过来了吗? 苏格兰是尝过被关在禁闭室的滋味,他来得很着急,更大程度是安慰她耐心等待,不要先崩溃。人最大的敌人往往是自己。 真正的计划就是服药吗?苏格兰也许准备了N个计划,真正用到哪个说不定。 雪莉将两颗药丸握在手心里,双手紧握举在胸前。她不向上天祈祷,她只求自己心如磐石,不要为别人的生死动摇半分。 ——我顾不上别人的死亡,我只顾得上自己还有姐姐。绝对不要因为自己而连累苏格兰! * 和宫野明美商议时,苏格兰,莱伊和波本都在。当莱伊和波本各自交代了他们的真实身份后,明美并没有表现得很震惊。 她原本就隐隐猜出赤井秀一是卧底,而波本也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印象,仿佛幼时见过。 当波本说出幼时曾经常来他们家的诊所找她妈妈包扎伤口后,宫野明美终于将眼前人与记忆中那个总是受伤的男孩对上了。 “没想到母亲随手的善意还有人记得,也回报到了我和志保身上,真好啊!” “但是无论是FBI还是日本公安的证人保护计划,我都不想加入。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我想和志保像普通人一样平凡自由地活着。” 明美虽然气质温和柔弱,在涉及到妹妹和自己的事上却有着自己的主见。她仍然喜欢着赤井秀一,但是未来如果要跟着赤井秀一去美国,她还是犹豫了,最后选择了妹妹。 乌丸集团经过百年的经营,已然成为趴在日本身上的庞然大物。其下几百家公司,一小部分经营权在朗姆,一小部分在皮斯克手上。这都是根据代号积累传承得来的奖励。而之前警方对组织医药公司的打击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所造成的经济损失往往可以通过集团内部公司的互帮互助调节回来。 而组织的医药业务在国内受阻后,也积极与国外多家公司展开合作,以求双赢互惠。当然琴酒那儿好几次被黑泽阵搞黄了。 苏格兰心想,消灭组织最直接的办法固然是抓到朗姆琴酒这些代号成员,知晓boss真正所在的位置。但私下搞些小动作,让组织成员互相猜疑,事业受挫也未尝不可。 在制定假死计划时,苏格兰不忘坑一把朗姆和皮斯克。本就做过银行职员的宫野明美化名为广田雅美,向皮斯克手下的银行纯信用无抵押贷了5亿日元。 即使宫野明美熟悉银行业务,但这并不是临期起意就能成功的。早在一周前,景光了解到他捡到的一位流浪小哥因为贷款审核失误被开除,而他所工作的银行刚巧是皮斯克名下的一家私营银行。 由此可以看出他的上级为了业绩会放宽审核条件,苏格兰觉得这里是可利用的地方,当即准备了一家科技公司,伪造了账单以及审核资料,一边让宫野明美带着林先生与朗姆手下的人谈收购合作,另一边让她去皮斯克手下那家银行谈贷款。 几天后,科技公司卖给朗姆,贷款资料造假也随之故意败露,但5亿的贷款却在明美手中。 银行查到这家公司的法人已变成了朗姆,层层上报给皮斯克后,两位代号成员为了这次贷款争吵了起来,谁也不相让,底下人也跟着互相砸对方地盘。 当意识到中间玩弄他们的人是宫野明美,出于与她父母的交情,皮斯克要求活捉,而朗姆则要求活捉不了就灭口。 皮斯克派出爱尔兰,朗姆派出宾加,追着“宫野明美”暴露的踪迹追到了高楼天台。 “宫野明美,把5亿美元归还,我们可以饶你不死!”爱尔兰一步步逼近,说出自以为开恩的话。而实际由苏格兰易容的“宫野明美”站在天台栏杆外,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持枪对准两人。 “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了!听好了,让朗姆和皮斯克说服琴酒放我和姐姐脱离组织,我会把5亿美元还给皮斯克。朗姆这里的收购金同样一并退还。” “你凭什么?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朗姆大人吗?”梳着玉米辫的宾加哈哈大笑,他这辈子最讨厌有人威胁他。 “你站在这里不就是想跳楼啊,好啊我来祝你一臂之力吧!” 性急的宾加一枪击中了摇摇欲坠的“女子”,导致目标栏杆脱手,脚滑摔了下去。 实际上腰间绑着绳索的苏格兰跳入了楼下的一扇窗户里。与此同时,接受到跳楼信息的公安则在下方把同样穿着并易容的死刑犯尸体扔到合适的位置。尸体已做过高空落地的提前处理,保证血液喷射方向符合常理。 等宾加和爱尔兰在20楼天台向下俯视时,“宫野明美的尸体”已经被许多群众围了起来。 “喂!你有病吧!宾加!皮斯克大人要求我活捉,你让我怎么交代?”爱尔兰气极了,一拳砸在了宾加的脸上。 宾加同样回了一拳,随后一跃往回跳,比了个不屑的手势:“我管你哦,叛徒当然都得死。我去确认目标死亡,不跟你玩了!” 警察这次出警出奇得快。等宾加钻入围观人群确认目标摔得血肉模糊,四周已经围起了警戒线。 他戴上墨镜,低着头从人群中穿出。但不知道是不是他长得太显眼,一身黑西装加潮流的发型,和周围人格格不入,一个警察喊住了他。 “站住,那位金发的男子,现场人员需要通过审问才能离开,现在不能走!”警察提着警棍冲他跑来,宾加才不打算浪费时间逗留在这里,抢了路人的一辆摩托车就跑。哪里知道,公安的人早就在一旁蹲守,听到抓捕命令后,开着好几辆警车,从各个道路驶出围堵宾加。 宾加把宫野明美确认死亡的消息以及照片发给了朗姆,人却跑不了了。四面八方被警车围住后,他跳车与所有警察应刚,但公安的人训练有素,前方的人竖起了盾牌,后方的人开枪,反而是宾加中了好几枪,没了退路。 他被公安活抓了! 只在外围观察的爱尔兰拿着望远镜看得一清二楚。宫野明美死亡以及宾加被抓的消息迅速被他传回了组织,这下不仅朗姆和皮斯克知道了,连在外面的琴酒都得到了消息。 而回到跳入18楼的苏格兰,他迅速撕下**,摘掉假发。因为天台视角的原因,宾加和爱尔兰没有发现苏格兰的身高过高。他直接在长裙下套上长裤,将内搭的长裙撩起裙摆塞到裤子里,外套则从红色的女性毛线外套换成了黑漆漆的长款棉衣,戴上针织帽,做了另外的伪装从楼梯下到地下室,直接坐上了莱伊的车。 “干得不错!”打开门的瞬间,坐在驾驶座的赤井秀一高高伸出手掌,似乎想要与苏格兰击掌。多数时候他也是个情绪不外露的男人,组织里的成员对他的印象多是沉默强大,第二个琴酒。实际上面对同伴,他不会吝啬给予笑容和鼓励。 苏格兰顿了顿,一掌迎过去,掌声清脆响亮,譬如礼炮,短暂地庆祝了这次胜利。 这次行动一则帮助宫野明美在爱尔兰和宾加的见证下假死脱离组织。二则搞了一波朗姆和皮斯克,而明美本来应该与琴酒对接,琴酒也会被问责。三则还抓到了宾加,有机会问出一些组织机密。 “不要高兴太早啊!”苏格兰在后座换了裙子与气质不符的臃肿棉衣,把只戴了一次的针织帽丢给了赤井秀一。 “怪不得你常年只戴那款针织帽,你借我的这顶也太丑了吧!绿油油的,也很显眼!” “好歹是我同事送我的,苏格兰,不要说话那么直接啊!虽然的确不太适合卧底的时候用哈哈!” “怎么,日本呆久了,你也变得含蓄了吗?” “在该直接的时候直接,该含蓄的时候含蓄,也不失为一种成长啊!” 车子沿着海滨飞驰而过,海鸥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巡回。张开翅膀与水面平行起飞的领头鸥身后跟随着越来越多的伙伴。在某一刻,他们瞄准了猎物,齐齐俯身下冲,如利箭般射向水面。 天气再暖一些,这片海域会有更多的海鸟飞来。 思绪短暂地放空后,他们仍要马不停蹄地赶往组织。琴酒发短信让他俩今晚去组织开会,来的代号成员应该会挺齐。琴酒三人被宫野明美这个小人物狠狠打脸,绝不会轻轻揭过。他们一方面需要关注琴酒接下来如何对待雪莉,另一方面也需要探听组织是否会派人营救或者杀了宾加,若是和警察厅里应外合,是否也能就此揪出警察厅里组织埋下的线人呢? 第96章 良民 酒厂开会,群英荟萃。搞情报的和财务的喋喋不休,甩锅分责,他们差这5亿日元吗,一个月就能赚回来,可被一个外围成员打脸,他们心中咽不下这口气。 “琴酒,你说句话呀!”皮斯克转眼一看,情报组的除了基安蒂上蹿下跳,其余一些人都在摆造型搞深沉。 苏格兰/莱伊:只是在默默吃瓜罢了,静看邪恶的公安头子如何把这摊水搅得更浑。 波本不负众望,朗姆和皮斯克已经开始互相怀疑对方组里有卧底。皮斯克一大把年纪气得手抖,转而想把抱臂而坐散发着冷气的琴酒拉到自己这边来。 苏格兰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琴酒,方才这个男人明明在走神。 ——在过去的30分钟里,你到底在为酒厂的未来担忧,还是在想那个叫黑泽阵的男人? 苏格兰注意到琴酒偏向他这侧的头发离奇得少了一截,左右长短不一,像是突然被袭击剪了一刀。今日这波黑泽阵都能近琴酒的身了吗,真是进度神速啊。 没有人比苏格兰更清楚同位体之间的吸引。当黑泽阵把自己捉老鼠的无限精力花在琴酒身上,琴酒很难从中逃脱。反过来,当琴酒开始在意了,黑泽阵也可能被下套捕获。 “啊——废话说完了吗?”琴酒扯开冷酷的嘴角,眼神像是平等地看不起在坐的每个人。他已经很有耐心听这群人扯了半小时没有意义的话。 他的确小看了宫野明美这个女人的魄力。在他这里无法突破后就转而从朗姆和皮斯克那里骗取利益,以此交换她跟雪莉的自由。可惜,她一步步算计得很好,但组织成员却不一定跟着她的节奏。 没有人能活着离开组织,叛徒都得死。这一点,宾加执行得不错。要不是实力太差被抓……废物! “第一,宾加得死。贝尔摩德,爱尔兰配合组织在警察厅的线人,杀了宾加。第二,老鼠得查。要是被我查出你们之间有老鼠……” 幽绿的眼眸扫过每个人,如一条直起身摆出攻击姿势的眼镜蛇,找到破绽就会张开嘴,将毒液灌进猎物的身体里。 “第三,废物得滚。与其把错误怪在雪莉头上,不如先把手下的废物给清了。” 话音刚落,坐在对面的贝尔摩德笑着鼓起了掌。 “gin,不愧是你,真会使唤我!警察厅有那么好闯?你也不出马坐镇,不行,我得再要个人!我看看——”她手指顺时针转了一圈,逆时针转了一圈,最后停在苏格兰面前。 她冲着苏格兰眨眨眼,“我要苏格兰跟我一起。” 女人的直觉很可怕,以前琴酒愿意让苏格兰站出来替他发言,随便折腾。但现在他们中间不仅隔着坐了一个莱伊,眼神之间也没有交流。她看出琴酒和苏格兰之间存在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缝。 “我同意。”朗姆也跟着插嘴,“苏格兰,再向我证明一次吧,你不是叛徒!” 到目前为止,他仍然看不惯这张脸。明明是欺骗,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得到boss的偏爱? * 在波本告诉苏格兰雪莉不见后,相原凉介查了监控说是琴酒当天下午带走了人。 被提醒的景光在东京前往群马的多条道路上与交通科合作查找,在离加工厂不远的一个加油站看到了琴酒的保时捷。琴酒站在加油站百米远的树下抽烟,伏特加去了商店里买了便当。车的内部看上去并没有其他人。 雪莉会在后备箱里吗? 景光举着望远镜,从加油站对面的一家旅馆的5楼房间里看向对面。 按照苏格兰书写的plan8,景光预备让他的公安同事在加油站伪造一桩命案,暂时拖住琴酒和伏特加的脚步。 也许这个计划太缺德了,加油站真有人死了。 当惨叫声传来,他听见隔壁房间的门“嘭”地被人打开,屋里人快速跑了出去,在木制地板上留下“咚咚咚”的声响。 走下楼的是一位看上去还没成年的少年,黑色短发,穿着蓝色帽兜卫衣和深蓝色长款外套,一点也不怕冷,也不怕命案。他窜进了人群,从口袋里掏出一副乳胶手套,凑近观察尸体的死亡特征。 ——这少年真是不怕死! 诸伏景光在耳麦里命令先到场扮演刑警的公安同事把这个少年带离现场,但少年仿佛见过很多次驱赶他的场面,一边大脑飞速旋转,一边举起手表示:“我是一名侦探,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很快能推出凶手是谁。” 他眼里闪耀着对真相的执着。 死者是一名咬了几口无糖小麦面包就倒地身亡的中年男子,彼时妻子开车载着酗酒的丈夫从东京的医院看病回来。因为劝说丈夫别喝酒了,妻子被打了一巴掌,加完油就独自回到车上。 死者身材肥胖,所购买的吃食都是杂粮水果,含糖量几乎没有。经询问,死者患有1型糖尿病,每天需要注射至少2次胰岛素,平日里死者会在腹部给自己注射。掀起衣服后也在肚皮上发现了好几个针孔。 在少年认真检查尸体后,发现死者左手的衬衫袖子有濡湿的痕迹,卷起袖子一看,发现左上臂外侧多了一个针孔。这个针孔是最新留下的,且这个位置个人并不容易注射。 从否认受害者是食物中毒,真正的死因来源于上臂外侧上注射了过量的胰岛素。再到通过在场的人物关系推论一共找到了3个嫌疑人,少年所花时间没有超过一个小时。 嫌疑犯中,一位是与他同行的妻子,两人正处于争执离婚期间,关系并不融洽。一位是便利店的店员,听说死者生前多次骚扰对方,方才下车进便利店时,两人就有过口角。还有一位竟然是琴酒! 诸伏景光:? 有人看到喝醉酒的死者下车后拦在琴酒的保时捷前,不让车子进站加油。然而在副驾驶的银发男人开窗说了几句话后,那个男人突然向后退了几步摔了一个屁股蹲,爬起来酒都醒了,慌里慌张跑开了。 站在少年侦探身旁的公安心中大喜,心想这是可以扣押检查琴酒的好机会。 “竟然如此,让我们检查一下你们的身上物,还有车内。” “你们做警察的竟然听一个小孩胡说八道!我和大哥都是良民,才不会做杀人放火这种事!”抱着喜爱的荞麦面出来的伏特加瞬间觉得手里的面不香了。 他们虽然经常杀人,但也是有原则的杀手,谁那么正大光明杀人?他们急着赶路呢! “那刚刚这位先生跟死者说了什么?”少年侦探转向抽完烟走近的银发男子,一刹那他感受到迫近的寒意。乌鸦停在枝头,发出一声凄厉嚎叫。 少年眼前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跟踪被发现后敲了闷棍,男人给他灌下了未知的药,无尽的疼痛后,他缩水成了小孩…… 怎么可能?这个男人虽然一眼看上去很像黑/道,但他们以前从未见过面,他怎么会有那种印象? 少年侦探晃了晃脑袋,把莫名的幻想甩走。 “这位先生?” “拦住他!”景光在耳麦里喊道。他已经拿起狙击枪对准了琴酒,但仍然怕琴酒突然拔枪攻击。他并不像苏格兰一样了解琴酒,无法预判琴酒下一步的行动。 一名公安挡在了少年侦探和琴酒中间。 琴酒感受到了狙击枪的瞄准,侧头一瞥,目光精准捕捉到了宾馆5楼露出的黑色枪口。 狙击手都来了吗? 而眼前这些警察出警迅速,身手行动分明训练有素,说话口音没有一个是群马口音的,这阵仗仿佛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他们不是群马县的刑警。 琴酒轻笑一声,配合地举起了双手说道:“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瞪了那人一眼,他就吓得屁滚尿流。和你们一样,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一开始就把我当作恶人!” 少年侦探脸色一红,也觉得这些警察十分坚决地把这个银发男人当嫌疑人很牵强。这桩案件更像熟人作案。这个男人也不像是会随身携带胰岛素的病人啊! “当然你们可以搜查我的车……”琴酒往侧边退让一步,如同绅士般弯腰打开车门,“但要是什么都没搜出来,我会有点生气。” ——等等,后备箱不是绑着雪莉吗?这样给警察看真的好吗?大哥是不是气忘了?我要不要提醒大哥! 伏特加举高饭盒高声大喊:“大哥,开饭啦!” 在确定嫌疑人后,其余人都被公安驱散了,连便利店和加油站的员工也暂停营业回家休息了。场上除了死者的妻子,被死者骚扰过的店员,琴酒伏特加,还有那个少年侦探,剩下的是5,6个公安警察。 “警察叔叔,这大中午的你们不饿吗?要不也去便利店买点?我们开了一早上车,早就饿死了!查案这事等我们吃完饭再说吧!” “不用,你们吃你们的。”面前的公安面部微微抽搐,招呼两个人去保时捷里检查。 “还有,我不老,不要叫我叔叔,谢谢。”才毕业几年的年轻公安还是忍不住开口。 伏特加才不管这个警察说什么,他早已凑到琴酒面前,用气音发出“雪莉”的英文提醒大哥,琴酒抱臂不动,给了伏特加一个安心的眼神。 结果两座车子前前后后一干二净,没找到人,更没找到手枪子弹等违禁武器。整体像提前收拾过,没有什么信息留下。 诸伏景光一再强调对待琴酒要格外小心。这次的目标是一个叫“雪莉”的女孩。但公安之中还是有人不甘心放琴酒离去。 “你的嫌疑小了,但还不是完全没有嫌疑,还是得跟我们回警察署去一趟。还有你们两个女人!等嫌疑解除了,会放了你们!”他越过景光的指挥,直接指着嫌疑犯三人发出了指令,语气颇为高高在上。 ——反正到了警察厅就是我们说的算了。 “你好像没把我的话听进去,既然如此……” 诸伏景光捕捉到琴酒从大衣口袋掏出打火机的动作,连忙大喊:“快带走其余人逃离!他要炸了加油站!” 他冲琴酒开了一枪,被琴酒躲过。打火机坠落到连接油泵和油枪的塑料管子上,塑料被瞬间融化,燃起了火星,等烧穿了管子,里面的汽油就会暴露在空气中,与火星接触必定会爆炸。 “炸了吧!” 来不及灭火,三个公安各自护着少年侦探和另外两个女子,一口气奔向了百米远。加油站爆炸的那瞬间,他们纷纷扑倒在地。 灼热的温度弥散开来,连隔了一条马路的旅馆都接收到了高温融化的碎片,火光将天空映得通红,宛如炼狱照入人间,吐出的火舌可拔地几层楼高,摇曳生花,枯木走向枯败的尽头。 第97章 新一 在加油站这个危险的地方对付琴酒还是有风险的,更别提出了命案。景光提前喊了消防车和救护车驶入道口,随后让交通科的同事暂时封锁道路进口,待危机解除后再解封。 事实证明景光这个决策有先见之明。在打火机刚开始掉落到油枪管子上时,一名公安提起了灭火器对准火星,人却被琴酒一脚踢翻,连人带灭火器翻到了另一边。 而那个店员经过消防培训,第一时间想冲回便利店切断电源和输油通道。护着她的公安陪着她一起回去,然后在冲出来时拉了一把摔倒在地的公安。三人最迟跑出,背部都被蔓延的火光扑到,从外衣一直烧穿到背部的皮肤。 消防车立马开进了加油站灭火,而受伤的三人背朝天上了担架,抬进救护车后,车子挂上警笛向出口匝道极速驶去。 所以他猜错了?雪莉并没有在琴酒车上? 景光回查每条道路上的监控,最终发现就在公安扣下琴酒不久后,另一条道路上同样出现了一辆保时捷356A。模糊的监控镜头看不清人脸,却能捕捉到琴酒那头标志性长发。 相差不多的时间里,琴酒出现在两条道路上,怎么可能? 只有一个答案:两个世界的琴酒合作了。 * 琴酒有两辆保时捷356A,一辆用于日常行驶,一辆放在车库里收藏。当然车库里还停着其他汽车,他最喜欢的还是保时捷356A。 黑泽阵也同样如此。他潜入了琴酒在东京不为人知的私人住宅,撬开了车库门,偷走了没出来跑过的另一辆保时捷356A。 所以当琴酒追到那个人的踪迹,看到那人一头银发,坐在熟悉的保时捷356A,他的确震惊了好一会儿。 没有继续追上去,因为宾加被抓,宫野明美坠楼死亡的消息传来,他必须开个会处理此事。在一如既往的争吵辩驳中,琴酒出神想了一会过去几天与那人交手的所有痕迹。一些细微的动作是被人难以模仿的,贝尔摩德不会模仿得那么像。而且那人怎么能精准破解他在住宅里设的每个机关,找到车钥匙放的位置,开走他收藏的保时捷356A? 所以只有那个答案了吗?苏格兰口中另一个琴酒? ——你来了? …… “你看上去不怎么吃惊?”黑泽阵斜靠在他那辆崭新的保时捷356A上,与扛着昏迷的雪莉的琴酒在组织的基地外不期而遇。 伏特加被琴酒临时派遣去取文件,约好他会先把雪莉带到车上,等伏特加办完事一起启程去群马县。 “我到哪,你不就跟到哪?又是跟踪狂,又是小偷,真没想到你喜欢做这种事。” 两人面对面,从头到脚几乎一模一样。黑夜能看出不同的大概只有琴酒那少了一截的长发了吧。当然要是苏格兰在场的话,他可以光凭气质就能辨认出谁是谁。 还在给组织兢兢业业打工,有着被卧底废物烦到不如统统枪毙了的厌世神情的想必是琴酒了。没有束缚随心所欲看乐子的那就是他的幼驯染黑泽阵了。 “偷?我的东西怎么算偷?都是我原本买的。还是我必须拿到琴酒这个身份才能堂堂正正拥有这一切?” 黑泽阵从小就从训练营的抢夺和厮杀中出来,从一无所有到什么都不缺,若要他从头拼搏,不是不可以,可他为什么要那么老实?有现成的不用,是什么傻瓜? “贪心的狗崽子。”琴酒嗤笑一声,似在嘲笑黑泽阵的幼稚与自大。 这话给黑泽阵激起了几分火气。这个年纪的他年轻气盛,争强好斗,也因为幼驯染的逝去而生出足够的谨慎。他失败的次数屈指可数,贪心只会让他将一切收入囊中。 他想说点什么,目光忽然注意到琴酒肩上的人动了动。那人抬起头,手臂无力地从垂落状态按到琴酒的肩膀,试图挣扎离开,却又被琴酒一掌打晕。 “这是雪莉?”黑泽阵其实记不清这个科研人员的样子了,在记忆中雪莉死去了好多年。也是因为她的意外死亡,药物的研发进度太慢,boss死了,死在他面前。黑泽阵为boss找了一个继任者假扮boss,朗姆他们并不知晓,就这样继续维持着之前的生活。 “你要带她去哪里?”黑泽阵上前一步拦住了琴酒。 “怎么,这人你也想要?”琴酒似笑非笑看了回去,两双相同的绿眸对视,空气里干燥得很,交错的目光仿佛燃起了火花。 琴酒扔下了雪莉,火花燃到了极点,向四周迸发,双方不约而同出拳,招招冲着对方致命的部位下手。 当然不是为了争夺雪莉这种无聊的理由,他们本来就应该有一场面对面的打斗。狼为了争夺地盘总要争得你死我活。 月色之下,墨影成双,一笔一划苍劲有力,力透纸背。两人避开了爱车,从马路打到了枯木丛里,黑暗之中全靠耳朵捕捉拳脚带起的风声,以此来判断对方的攻击。 终究是年长几岁的琴酒胜在了经验,把黑泽阵压在了身下。而黑泽阵答应带着伏特加引来暗中窥伺的老鼠是他失败后答应的条件。 宫野明美的死亡看上去是自食其果,但琴酒还是隐隐觉得不对,他的直觉帮他躲过了好几次的袭击。这次也不例外。 伏特加并没有认出自己真正的大哥,也不知道雪莉并没有在后备箱。这个世界的琴酒在黑泽阵高调的掩护下,成功将雪莉带到了六郎肉类加工厂。 * 工藤新一有生之年第一次遇到这么嚣张的嫌疑犯。 哦,不对,在竖起耳朵偷偷听完那群身份特殊的警察的对话后,他明白这人本身就是某个组织里罪大恶极的杀手,把他勉强算进嫌疑犯中只是为了检查他的车。 “新一,下次还敢不说一声就跑出来吗?”听闻工藤新一就在爆炸现场,工藤有希子拉着少年上上下下来回检查了好几遍,除了扑倒在地时膝盖的跌伤,没有发现其他伤口后才后怕地抱住自家儿子。 而看到工藤新一还在关注另一边的案情,工藤有希子气得揪住了儿子的耳朵,狠狠一拧! “啊疼疼疼……老妈,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工藤新一边求饶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家老爸身上。 站在有希子身后的工藤优作摇了摇头,表示这次他也帮不了忙。平时就是他的纵容,才让新一习惯一有案件就不顾危险跑过去,这下子估计他也要挨有希子女士的骂了。 随后群马真正的刑警来了,打头的便是见了好几次面的笨蛋刑警山村操。多亏嫌疑犯之一店员细川直美及时切断6座加油机之间的连通,没有发生接二连三的爆炸,火势被控制住了。但地面还是焦黑一片,包括受害者尾林真孝的尸体也烧成了焦炭。 “尸体跟现场都炸毁了,简直无从下手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山村操苦恼地拿着笔与笔记本,不知如何是好。 “山村警官!我知道哦!”看在案件的份上,使劲揉搓了儿子的脸蛋后,工藤有希子放开了工藤新一。工藤新一立刻举着手蹦到了山村操面前。 一番解释后,山村操恍然大悟般右手击打左手的手心。 “我知道了,凶手是受害者尾林真孝的妻子尾林美佳!她跟受害者关系本就不好,挨了巴掌后,起了杀心,给受害者注射了过量的胰岛素!” “可是并没有在他们的车内或者加油站内找到注射器。受害者在便利店倒下时,他的妻子在车内,没有跟他在一起。”这是工藤新一疑惑的地方。 “不同人对药物反应速度存在差异。他喝酒了,也很容易忽视血糖降低带来的症状反应。所以提早注射再过一段时间才发现是正常的。”工藤优作在一旁解释道。 “啊,原来如此!” “对了,尾林美佳呢?怎么没看到她?”工藤新一环顾四周发现尾林美佳并不在现场。 “刚刚爆炸令尾林女士受惊了,我们派了一个女警陪着她去对面的旅馆休息了。她之前就住在那里!”山村操回道。 “等一下,山村警官,你是说早上尾林夫妇是从对面旅馆退房就来这里加油的吗?”工藤新一脑海里捕捉到了一瞬间闪过的灵光,回过头看向老爸。 那位睿智聪慧的推理小说家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既然猜到了,那就去验证一下吧。”当然这份鼓励立马受到了来自有希子女士的肘击。 “咳咳——不过新一你不要乱跑,我会跟着你一起的。”工藤优作连忙补上了这句话。 尾林美佳之前向他们解释因为是从长野办完事回群马,来回路程很短身上根本没带胰岛素以及注射器,话里话外隐瞒他们在旅馆停驻的这件事。这期间她做了什么? 工藤新一有印象,这家旅馆的保洁一般是在下午统一清理打扫房间。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看到还未打扫的房间。 工藤新一领着山村操(此男子由于特别喜欢工藤有希子,又曾经合作过几次,十分信任工藤父子的推理)冲向对面旅馆的前台,得到尾林夫妇是前晚入住,今早退房的消息。 “我记得这对夫妇,每次进门都吵得很凶!昨晚尾林先生凌晨2点回来,提着一袋子酒,而尾林夫人跟在他丈夫身后,看上去难过极了!”前台小姐姐如是说。 案件的拼图又找到了一块。尾林夫妇的关系似乎比尾林美佳描述的还要糟糕。 工藤新一刷开尾林夫妇住过的房间,酒气冲天的屋子里一半整洁干净,一半凌乱不堪,像是两个生活习惯不同的人硬凑在一起。遗憾的是,工藤新一没在房间里找到他想要的,他不死心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浑身好像也染上了酒臭味。 “任何犯罪行为都会有蛛丝马迹。”工藤新一站在电梯口思索。身后站着的一位客人恰好朝着两架电梯中间的垃圾桶里扔了一个烟蒂。思路打开,他竟然朝公共垃圾桶下手,而垃圾倒出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支可重复使用的胰岛素注射笔。里面装的胰岛素笔芯里液体已经空了。按医嘱剂量,一瓶一次性用完就是超量了。 尾林美佳很快就承认了是她做的。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她脸色并没有后悔的情绪,仰着头张开手臂,像是在迎接久违的自由。 困在名为家暴的笼子里十年,她尝试过逃离,却一次又一次被抓回。后来有了孩子更是和尾林真孝绑在了一起。那人喝醉了酒就会打她,却在儿子面前装得和善,所以儿子总是哭着不让他们分开。 到底该怎样才能结束这样的生活呢? 第98章 真相 警察对尾林美佳进行了刑事拘留。凶手抓到了,工藤新一却没有破解真相的快乐。 ——要是在尾林真孝实施暴力时反杀对方就好,也许可以用正当防卫的理由为其辩驳,判她无罪…… 啊不对不对,他怎么可能有这种想法?杀人总是不对的。 “通常来说,愈稀奇的事,真相大白后,内情愈平常。而那些非常普通的案件才令人迷惑。” 这个案件明明不像推理小说那样有复杂的背景或者人际关系,不是密室杀人,也没运用钓鱼线钢琴线等工具做了精妙的设计,甚至杀人犯都没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撒谎都撒不好,自己露出马脚。 尾林美佳就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也许注射过量的胰岛素都是一时兴起的想法,没做更多的准备。但工藤新一还是从这个案件里生出了复杂的情绪。 父亲随着母亲一同拜访母亲老家的朋友,他不想参与大人间的聊天,脚底抹油躲到了群马县的警察署,看看是否有什么案件能帮得上忙。然而他来得不巧,没跟上出外勤的刑警,只能在警署里发呆。 “哇!你干什么!你个坏女人!我要找爸爸妈妈!”群马县警署外头突然传来小孩的哭闹声。 只见刚从医院出来的细川直美拖着一个小学生闯进了门。 “别吵了,这不是带你来见你妈了吗?”细川直美一手捏住小孩的嘴,另一只手插着腰,细眉在眉心隆起弧度。 松开手,小孩又吱哇乱叫,“你胡说,妈妈怎么会在这里!坏女人!坏女人!” 长相秀丽的细川直美性格并不温柔,她不再理会小孩,手搁在咨询台上说出来警察署的目的。 “这小孩是尾林美佳的儿子,他好几天没见到妈妈了,给个探望的机会吧,我也有话要对尾林美佳说。” “抱歉,刑拘阶段只有辩护律师可以见面。”咨询台前的小警察礼貌拒绝。 “是吗?好吧。”细川直美撑着腰来回走了几圈,最后像是下定决心般双手拍在咨询台桌面上,“我想说,其实你们抓错人了!我才是给尾林真孝注射过量胰岛素的那个人!我跟死者的关系更加亲密!” “诶?”工藤新一惊讶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细川直美以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当过尾林真孝的小三。恋爱期间,她在意外撞见尾林真孝和他妻子走在一起后,误以为自己被绿的细川直美便直接找上了门。 然而尾林美佳是位真诚善良的女子,在交谈中两人一见如故,当尾林美佳说出丈夫的家暴行为后,细川直美感同身受,以前恋爱中能忍受的点全都现了原形,完全对尾林真孝怯魅了。 细川直美第二天就决定和尾林真孝分手,并搬离了原来住的地方。但尾林真孝并不想结束这段关系,依旧纠缠到了她工作的地方,嘴里还说着他妻子的坏话。 忍无可忍之下,在与尾林美佳的通话中,细川直美发出爆言:“我们不如杀了他吧!” “没错,是我先提出杀了尾林真孝的!”细川直美拍着桌子强调。 “虽然是细川姐姐你提出来的,但是如果动手的是尾林姐姐,她还是无法逃脱法律的审判。毕竟我们找到了证物,尾林姐姐也亲口承认罪行了。”工藤新一插入了对话中。 细川直美用怪异的眼神瞅了一眼少年,唇瓣轻微蠕动着,或许她想脱口而出哪里来的小鬼多管闲事。 她从学生时代就不算一个好学生,打过架骂过脏话。她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没有父亲,所以无法抵抗来自长辈的关爱。她如此轻易地坠入年长者布下的爱网,也能在知道真相后迅速下头。 她尝试成为一个乖巧懂事,日本男人喜欢的那类女孩,但她早已将叛逆斗争,冲动无畏刻进了骨子里。 细川直美扭过头,不想对着这个小鬼发脾气。他这个年纪哪里懂得大人复杂的世界。 “她胆子那么小,哪里敢做这种事?她是那种乖乖女啦!我撺掇过好几次,哪次不是被她拒绝?她做不来的啦!” 奇怪的是尾林美佳明明比她大二十岁,在评价对方时却像是在说同龄人。 工藤新一似乎品出,这类似日本男人对身边女人的评判从细川直美嘴里说出并不是不屑和得意。 细川直美想像个骑士一样保护公主尾林美佳。她的公主被恶龙困住,那就挥剑斩向恶龙。 “她太容易心软了,不然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回到那个家庭。”细川直美小声嘀咕了一句,扭头偷偷瞪了一眼还在哭的小男孩。 “这种分不清谁对他真正好的小孩生下来有什么用!拖着美佳无法离开,讨厌死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在看到小孩离家出走找爸爸妈妈时,把孩子带到了这里。 “你爸爸已经死了!”她很想恶毒地对孩子这样说,可是要那么残忍地撕破孩子纯真的世界吗?好吧,这个小孩一点都不纯真可爱! 但美佳肯定不乐意看到这样。 细川直美叹了一口气,“我以为这个方法不会被发现,心安理得地躺在医院。结果你们说抓到了凶手。这简直荒谬!” 工藤新一有种被骂到的感觉,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在这之前他从未怀疑他的推理会出错。 “那你是怎么作案的?作案工具呢?总不能说你用完扔到了加油站对面旅馆的二楼电梯厅吧!”在自我怀疑后,工藤新一选择继续追求真相。 “那天大中午,尾林真孝喝醉了酒来便利店看我,真的很讨厌。所以我故意带着注射器去厕所,他追着我到厕所骚扰我,当时我找准机会朝着他的胳膊来了一针。那胰岛素还是他留在我这的,一整瓶全打进去了。打完后我立马赶着他出去,将注射器剪碎扔进了便池。你们要找证据估计得打开化粪池找了!” “我们会的!”值班的小警察认真喊道。 “所以把我抓走放了美佳吧。”细川直美伸出握着拳头的手,手腕贴着手腕,主动迎接手铐。 颤抖的睫毛泄露了女人的紧张,就算做过一些不道德的小事,她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坐牢。 “这个也许要再次与尾林女士对一下口供。” “那你现在就把我抓进去吧!反正工作的地方炸了,没工作了。我饿了,你们有鸡排饭吃吗?”她的一双手递到了小警察面前,就差戳到双目了。 “还有这个小孩!”细川直美把哭累的小孩拎到他们面前,“看在小孩那么可怜的份上,让他看一下美佳吧。” “那不如让小朋友写封信让警察叔叔带进去吧。”工藤新一蹲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小孩立马挣脱细川直美的手,躲到了工藤新一的身后。 “骗子,坏女人!”见有人护着,小男孩又有力气骂人了。 小孩知道什么,只知道爸爸会在有空的时候陪他玩耍,而妈妈整天管着他,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玩。但妈妈不在家,爸爸就变得凶巴巴,也不管他吃饭睡觉。那妈妈回来了,爸爸又会陪他玩了吧!所以他总是在美佳想要离开时哭着喊着不让走。 可那天他被放到了外婆家,怎么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呢? “走,小朋友你想跟妈妈说什么,你可以写下来或者画下来,哥哥来指导你。”左右看了看忙碌联系上司的小警察和对小孩不耐烦的细川直美,还是个初中生的工藤新一主动担下了照顾孩子的责任。 他大概了解细川直美所说的,接下来警察会去查证。他叩问自己,会有无辜者主动自首吗?尾林美佳又不是什么有背景的人,有人会愿意做替罪羔羊吗? 既然如此,那当时细川直美又为什么要主动承认是她犯的错? 少年人是非黑白的脑袋里想不明白这件事,协助小孩写完信后,回到家先去书房里抽出熟读10多遍的《福尔摩斯探案集》翻阅,找不到答案又躺在客厅里的沙发上,书盖着头思考。 当晚他接到毛利兰的电话,把这件事告诉小兰。并不擅长推理的女孩却是掉着眼泪哽咽道:“新一真是个笨蛋啊!” “小兰,你怎么了,不要哭啊!我以后不跟你讨论案件了!” “不要,我要听的!新一下次不要自顾自一个人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了!要是炸弹炸到你了该怎么办?我和叔叔阿姨都会担心的!” “不会了,不会了!我已经被老妈臭骂一顿了!小兰别哭了,谢谢你为我担心。要不,要不我们来说点开心的事吧!”听着小兰在电话里的哭声,工藤新一心都化了。 “不,我不是难过,我只是……不管那两位姐姐谁说真话,谁说假话,我都会为她们的友谊感动。新一,你说她们身边是不是没有支持她们的人,原配和小三才会成为朋友,为对方的处境考虑呢?” “是,我以为原配跟小三之间只会争个你死我活。小三为原配申冤自首,太奇怪了!” “不奇怪,明明都是受害者,本就应该对付将痛苦加诸在她们身上的那个人。新一,有时候你看不懂感性下做出的事,就像你有时候不懂我……”小兰顿了顿,并没有在自身上延展。 “女孩子她们是柔软的,也是关键时刻长出坚硬外壳的生物!她们常常习惯等待和忍受,但是见不得别人和她们一样受苦。就是说,细川姐姐和尾林姐姐互相为了对方都拿起注射器一推到底我也不会感到惊讶!” “诶?是这样吗?”工藤新一陷入了沉思。 事实的确如小兰所说。 案发前一天晚上,尾林美佳得知尾林真孝又一次去骚扰细川直美,去便利店找回了丈夫,两人从路上吵到了房间,尾林美佳再次被她丈夫打了一顿。 深夜,在尾林真孝喝了酒熟睡后,美佳和直美静静地通过手机打字互相安慰。直美再一次提到不如注射过量的胰岛素杀了这个男人,她有之前男人遗忘在他这里的工具。而美佳再一次阻拦了直美。 因为她决定亲自实施,男人活着,直美永不安宁。案发当日早上,她将整瓶胰岛素推进了男人的腹部,之后慌张地将注射笔和胰岛素空瓶丢到电梯厅前的垃圾箱。 叫醒男人后,他迷迷糊糊的看上去没什么反应。直到坐上车启程后,他才开口说要去便利店买东西。 美佳劝了几句,细川直美从玻璃门瞧见尾林真孝甩了美佳一个巴掌,人直接甩翻在地,愤怒涌上心头,她恨不得也冲上去把男人打翻在地。 细川直美忍不了了,将昨夜准备好的注射器与剪刀放入了围裙口袋里。见尾林真孝推开了门,转头就往厕所走,像是故意要躲避对方。尾林真孝自然跟在了身后,并在洗手池边拦截到了细川直美。 男人说着话,手便不安分地想要搂住直美的腰,直美忍着恶心与他亲热,脱下他的衣服,实际手毫不客气地将针头扎向他的手臂。 扎完她立马翻脸推开男人,躲进了女厕所。她冷静地将注射器剪碎扔入便池,而衣衫不整的男人晃悠到了外面,趴在便利店临窗的桌面。酒精麻痹了神经和疼痛,过了半个小时,他才有了剧烈的反应,几分钟内便倒地身亡了。 两个女人不约而同在同一天出了手,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受折磨的朋友。 不过直美和美佳都以为是自己害了尾林真孝,另一个人只是想代替自己承担刑罚,极力将过错揽到身上。直到工藤新一点破,两人才恍然惊醒。 “其实,你们都为了对方动手了吧!” 细川直美:原来这个胆小的女人也会为了她下了决心吗? 尾林真佳:这孩子,还是没有劝下她,怎么那么倔呢? 可是,她们又怎么忍心责怪对方呢?明明是情敌,却成为最知晓对方痛苦的朋友,又仿佛成为一对亲密无间的母女。 细川直美说,她的母亲从小对她很冷漠,不怎么管她,所以她对父亲的形象总是抱有美好的幻想。如今幻想破裂了,但是她好像找到了爱她的母亲。即使去坐牢,想到她就在身边,生活就不如往常般苦涩。 第99章 围捕 回到加油站爆炸那天,伏特加载着黑泽阵一路疾驰。过收费站时,黑泽直接掏枪射杀了收费员,撞断挡车杆,潇洒离去。 伏特加踩着油门直线加速,眼角却忍不住偷偷看向黑泽。今天的大哥是不是有些反常?格外嚣张,掩饰不了的张狂。 “看什么?”黑泽阵目光盯着手机散发冷气。 “没,没什么,大哥你今天可真帅。就是我们搞的动静会不会太大?啊我不是说我们打不过,就是很烦啦……” “这种事……”黑泽阵哼笑一声,“会有人收尾的。让我办事,总有点代价。” “啊?”伏特加不好说他听不明白。大哥怎么最近也往谜语人发展了?天杀的,大哥可不可以照顾一下小弟的智商啊? “大哥说的对!大哥说的对!”蒜了蒜了,假装听懂了吧! 车驶到了岔路口,一边山头通往六郎肉类加工厂,另一边则通往另一个山头。黑泽伸过手按住了方向盘,迫使伏特加不得不紧急踩下急刹车。 “下车,去你该去的地方。” 伏特加看着他家大哥从副驾驶座下车,来到他这边敲了敲门,一下子心慌了。 “大哥,怎么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黑泽阵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伏特加。这一眼更让伏特加心慌。他手足无措扳开车把手,开了车门便一把抱住黑泽的大腿,哇哇大喊不要丢下他。 乡间小路荒草凄凄,枯黄色绵延不断。来往人烟稀少,发展落后,的确是偷偷建立地下实验室的好地方。 黑泽咬住滤嘴,烟头燃烧处烟雾缓缓上行,消散于空中。 他兀地又笑了一声。 原来老鼠早就发现了甜美的奶酪,他们藏于枯草中,时不时望着加工厂。 ——所以你发现了吗? “别嚎了。去了加工厂自然知道你做错什么。”黑泽阵嫌恶地踢了一脚伏特加。他不明白那家伙怎么会找这么蠢笨的人做搭档。只要听话就好了吗?可也只听得懂最浅显的话,真正做事的还不是只有自己? 黑泽阵坐上车扬长而去。 伊森本堂一直在加工厂周边守着,自然注意到琴酒和伏特加先后脚进了加工厂。 他重新又和CIA联系上了,中间人是在他死亡不久后加入CIA并成功混入组织的水无怜奈。 诸伏景光曾经将水无怜奈的签名放在出外勤买来的伴手礼里送给他。伊森本堂这才知道他的小心思被对方发现了。景光以为他是水无怜奈的粉丝,他也笑着承认了。 他很惭愧作为父亲不能见证一对儿女的成长。但敏锐的他看到电视里的女儿不是以本堂瑛海的本名活动时就意识到女儿或许也加入了什么组织。主播和记者只是她表面上的一层身份。 直到景光提到他在组织里看到了水无怜奈,他才明白瑛海做了怎样危险的事。他不能再隐瞒两人的身份,联合作战才能更好地对付组织。 在景光的约见下,伊森本堂和水无怜奈见了面,也与CIA重新建立了合作关系。因为长时间的失联,他无法恢复原来的身份,只能作为瑛海的线人进行联系。 蹲伏在这里的人既有他这2年来吸收进来的新下属,大部分是与组织有血海深仇的,也有CIA的探员。 琴酒一来,前日混进加工厂的CIA探员就失去了联络,恐怕已遭遇不测。 “琴酒应该发现这里被盯上了,按他以往的做法,他一定会炸了这个研究所以及知道此处的人,也许今晚就会实施。”他在组织潜伏久了,比诸伏景光更了解琴酒。 已从加油站赶来的景光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望远镜。 “这样吧,我尝试引走琴酒,你在这段时间里抓紧时间救走那些普通人,研究所能突破就突破,不能尽快撤离。最好是能伪装成提前引爆炸弹的意外事故。” “不行,你一个人去对付琴酒,那太危险了!”伊森本堂拉住起身的诸伏景光,脸色浮现担忧的神色。 在他眼里,诸伏景光算是他亲手教导出来的后辈,伊森本堂知道他的成长速度惊人,各方面都超过了他本人。但这不是他现在冒险对付琴酒的理由。 “我心中有数,而且我不是一个人。”诸伏景光安抚般拍了拍伊森本堂的手,望向远方的目光坚毅而果敢。 * 事实上,来群马的不止有CIA,警视厅的公安,还有FBI。虽说都是帮手,又有谁不是为了从中获得一杯羹? 在此之前,诸伏景光先得到了雪莉的联系,因此暂且按下让FBI帮忙的计划。 上周苏格兰托波本送给雪莉的那2颗药丸里一颗是假死药,另一颗其实是外表做成药丸的微型信号发射接收器。一开始雪莉以为苏格兰送来了2颗备用,但打开包着药丸的纸团后,上面她和苏格兰特有的交流符号写明了两颗药丸的用途,她才知道苏格兰考虑的更多。 雪莉从昏迷状态醒来后,发现人已经被转移到另一间屋子。房间大概10多平,屋顶上方开了一扇窗户,透出微弱的光线。被打晕的脑袋疼得厉害,但雪莉顾不了这个,赶忙从衣领处取下藏着的两粒药丸,在袖子里旋转了其中一枚的红白接缝处,放在地上。 摄像头下,只能看到醒来的雪莉重新躺回地上,看不到她的手指在地上敲打出一串摩斯密码。冻僵的指尖也在努力弹奏求生的乐章。 收到回信,雪莉握紧了两颗药丸,醒后慌乱的心才渐渐安定了下来。 她没有被抛弃,还有人在等着救出她。所以,她必须生出直面琴酒的勇气。 ——要快,苏格兰的哥哥说,今晚琴酒可能会炸了这个研究所。必须要有人引走琴酒才有可能阻止这场爆炸。 通过撒泼砸门雪莉唤来了不耐烦的琴酒,并在门打开的瞬间服下了假死药。昏迷之前她见到琴酒脸色大变,暴怒地扑上来抠着她的喉咙。 ——没用的,已经吞下去了!逼紧了兔子也会跳墙! ——哈哈,莫名有种畅快感!第一次觉得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接下来顺理成章,APTX4869被证明多数情况下是可迅速致死的毒药,但研发者被拉来这里继续实验说明还会有其他可能。琴酒摸不出雪莉的呼吸,但依旧感受到她还有微弱的心跳,立马抱起人准备送往医院。 他吩咐伏特加留下监督所有的安排,确保炸弹埋放到位,把重要的科研人员以及资料护送走,今晚炸掉这个研究所以及加工厂的所有人。 “确定吗?你们FBI决定现在围捕琴酒?”诸伏景光追着着琴酒的保时捷一起出发,坠在不远不近的后方。 “上面早就下了决定,今晚是个好机会。”耳麦里,赤井秀一的声音有些飘忽。他大概在挑选一个适合狙击的好位置。 “你得保证雪莉的安全。”景光至始至终的目的都是救出雪莉。 “当然……毕竟那是明美的妹妹。” 今晚的群马县并不太平,枪声连连,硝烟纷起。 琴酒不愧是琴酒,单手开车能在FBI几辆车的包夹下突出重围,持枪的手则精准地击中其他车的轮子。看出拦他的人不想伤到雪莉,琴酒立马把雪莉拉到身旁挡枪。 而在小路汇成大道的岔口,连续两枚子弹从天而降,击破了琴酒爱车的前轮。 琴酒在黑夜里仰起头看向子弹的方向,绿眸渐渐幽深。 差不多800码的距离,是个难缠的对手…… 他挟持雪莉下车,射杀了一辆车的司机,夺车而逃。而赤井秀一的子弹依旧追着车子,弹无虚发。高处,是他的领域。 而景光加入战场后,琴酒无暇再顾忌雪莉,两个方向刁钻的子弹让他不得不跳车。借着车的掩体,琴酒回身给了景光一枪,车前的挡风玻璃顿时有了裂痕,沿中心子弹呈蛛网状辐射。 这对接下来的开枪视野带来困扰,但景光不再乘胜追击。陷入昏迷的雪莉在无人的车辆里太危险,他必须先把人接到车上。 目送枪火远去,琴酒在FBI的围攻下应是孤木难支。除非他还有帮手…… 另一边,伊森本堂也带人包围了六郎肉类加工厂。他们人多势众,不费多少功夫捉住了伏特加和其他一些普通成员。加工厂干活的人需要暂时集中被保护,研究所的科研人员亦是如此。其中有人偷偷摸摸想通知组织,被CIA的探员一枪射中了手。他们对日本人没什么感情,缺胳膊少腿无所谓,只要还能接受正常审讯,子弹就随意打了出去。 倒是伊森本堂不适地皱了皱眉。因为无论是苏格兰还是诸伏景光都会要求他们的枪口尽量不对着普通人。他也习以为常。这倒让CIA更像恶徒了。 伊森本堂见过苏格兰的手段,曾经的他一定是习惯杀人的。如今变得那么温和,一定是身边有朗朗如日月之入怀的诸伏君的原因吧。 有他们在,总觉得组织瓦解的那日不会遥遥无期。 而渴望毁灭组织的心情在看到一间冷藏室里的情形达到顶峰。如景光所担心的,水库边被发现的8具尸体只是冰山一角,这间屋子里叠放的尸体多达三位数。其中有些尸体是不完整的,只有残肢断臂,很难相信组织在做什么骇人听闻的实验。 再快点吧,破解组织的机密,找到组织背后的boss。不要让更多人受到伤害了! 第100章 波本 黑麦和琴酒同时在组织消失了好几天,哦忘了还有一个伏特加。总之再收到琴酒的全组织通知时,黑麦威士忌已经被定性为FBI的卧底。 苏格兰早知道赤井秀一围捕琴酒失败的事,受了伤的赤井秀一发了短讯给苏格兰后,连夜与活下来的同伴逃离了日本。 [虽然难以置信,开着车的人有着琴酒的模样和水平,但另一个琴酒从背后给我了一枪。他掳走了受了重伤的琴酒。] 他们FBI布下了天罗地网,自己人伤得伤,死得死,最终没捉到琴酒。苏格兰可以看出赤井的无奈了。他被琴酒看到了样貌,只能主动叛逃组织,回到美国。 ——啊,又是黑泽出来坏事!好想把他这个没有组织束缚的幼驯染团吧团吧塞回原世界啊! ——还有赤井秀一!只顾自己逃跑,给我留了一个烂摊子!你还记得我曾经也是你的上属!连续三任下属2个卧底,1个去警察局自首,他是叛徒的嫌疑真的很大! 苏格兰挠乱了头发,趴倒在桌上。 “所以你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来警察厅里坐牢避难了?”耳麦里,常年不关闭的加密线路里,诸伏景光似是被逗笑了。 苏格兰和诸伏景光虽然不常常见面,但只要不和别人连线,就会默契地调到只属于他们的频道。就算不说话,只听彼此的呼吸,好像对方就在身边。 “别提了,计划永远赶不上不变化。计划是贝尔摩德做的,爱尔兰在前方袭警,我和贝尔摩德易容成了警察厅的警官,引走看守处的警察,警察厅的线人会打开牢门放宾加出来。” “不过最关键的线人已经被我们提前查出来了呢。”景光依旧笑着回应。 “对,他装了装样子,假意要开枪杀了宾加,但半路杀出个库拉索。朗姆不想宾加这么简单死去,还想挣扎一下。原本我与公安的计划是宾加假死,爱尔兰和贝尔摩德看运气抓捕,至少不要让我被组织怀疑。现在库拉索把人掳走了,原来的计划只能作废。” 苏格兰在警察厅的审讯室里等风见裕也,期间悄悄与景光互换了双方行动的结果。而贝尔摩德已经在基地的会议厅跟朗姆对峙。她一手撑腰,一手撑着桌子,气势汹汹质问朗姆干预他们的行动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只有你跟爱尔兰回来?其他人呢?”朗姆有种不好的预感。 “哼,你这次舍得给库拉索批了一架直升机,停在警察厅大楼天台。但这架飞机只能坐两个人,你猜谁愿意被留下?” “你们对库拉索和宾加下狠手了?苏格兰呢?是不是他联合警察搞的鬼?”朗姆坐不住了,大声吼了出来。 “啧,朗姆!你对你的自私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贝尔摩德转向主位的摄像头。 因为琴酒出了事,他向boss请了一个月病假。Boss这才想起来开个会了解各个组的情况。他躺在床上,行动不便,平日里最关注的还是科研组的事。 没想到这次琴酒不仅丢了雪莉,还让正处于关键的研究所被炸了。他气得血压升高,身体各个数据都报了异常,推进手术室抢救了一次。 连琴酒都不能信任了吗? “Boss,朗姆的下属被公安抓到,我们不得不给他收烂摊子,闯入警察厅灭口,防止宾加泄露组织的秘密。未曾想朗姆对宾加还有期待,派了库拉索救人。我和苏格兰追着他们上天台,是苏格兰完成了任务解决了宾加!” 贝尔摩德语气一顿,她亲眼看到苏格兰两枪击中了宾加的脚踝,直接把宾加从正在升空的直升机上拽下来。最后一枪虽然无法确定宾加有没有死,但帮苏格兰多说几句好话又何妨? 贝尔摩德当时被库拉索踩了几脚,手没攀住机身,苏格兰后来可是托着她翻上直升机。狭小的空间里,苏格兰护着她,与库拉索打斗几招后,直接抱着库拉索滚下飞机。那可是正在升空离天台快2米的直升机啊! 螺旋桨急速旋转带来极大的噪音。贝尔摩德手贴着窗,看到跌回天台的两人抱着滚了好几圈,最后被一群警察包围。 飞机越升越高,直到人影缩成芝麻一样的黑点。苏格兰滚下去时说了什么? “走,不用管我!” 她贝尔摩德当然是自私至极只顾自己的人,她没想过要把直升机的座位让给谁,公安已经追了上来,再从他们手中逃脱属实困难。能把库拉索和宾加全部掀下去最好不过,可没想到苏格兰连自己都不放过。 想到出发前她给苏格兰开的玩笑:“你是行动组的,可要好好保护我啊!” “当然,我会啊!”年轻人回答地很干脆,似乎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所以真的是在保护她吗? “库拉索跟我争直升机,苏格兰和她打斗中一起跌下了直升机。爱尔兰则是按照我原来的计划逃跑的。朗姆,现在你明白了吗?是你的自作主张给我们添了麻烦!苏格兰和库拉索都落到了该死的公安手里。” 贝尔摩德勾起一抹冷笑,将过错全推到了朗姆头上。 “所以你是故意的?”审讯室里,苏格兰和风见裕也各坐桌子两侧。头顶一盏白炽灯高悬,照亮两张惨白的脸。一张是受了撞击内伤的白,一张则是熬夜加班的白。 听到苏格兰的回答,风见裕也惊讶地扶了扶跌到鼻梁下方的眼镜。 “比起回去接赤井秀一留给我的烂摊子,我是因为朗姆的私自行动成为受害者更能减少组织对我的怀疑吧。虽然我的下属一半是卧底,但我也不知情啊。我不仅努力做任务重伤了宾加,还护送贝尔摩德安全离开,贝尔摩德一定会替我说好话吧!” 不过—— 苏格兰捻了捻手指,那里仿佛还留有薄如蝉翼的面具的触感。第一次接触易容,他永远不会忘记那种变魔术一样神奇的技能。 之前世界的贝尔摩德教了他很多,也算半个师傅。当这个世界的贝尔摩德说了相似的话,他不自觉回应了同样的话。 “当然,我会啊!” 记忆里,组织的生活大多是残酷血腥的,所以他会记住每个人曾施予他的温情。哪怕在这个世界见到的不是原来那个人,挥向对方的刀刃依旧会迟疑。 话说出来了,这一次还是说到做到了吧。 “下次不要对自己那么狠了,这件事你告诉诸伏君了吗?”风见裕也既佩服苏格兰的应变能力,也担心他为了达到目的对自我的漠视。 “轻微脑震荡和轻微骨折,不碍事。宾加和库拉索才伤得严重。”苏格兰身子凑近了点,双手合十扑到风见面前,“拜托了!风见哥,不要告诉景光啦!拜托拜托!” 此人竟拿出了撒娇大法。 风见裕也十分为难地摸了摸头,转头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诸伏景光。 区区一声哥,诸伏君在拜托他时早就喊过了。 * 基地会议厅里,气氛凝重。组织两大高层的对话不是随便一个人敢插话的。 “你们,没一个让我省心。” Boss开口了,苍老的声音难掩失望。镜头之后,那个老人的目光似乎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雄鹰垂垂老矣依旧威严不散。 能来会议厅开会的,都是组织的中流砥柱。他们低着头揣摩Boss的话意,心思各异。 “Boss,这次是我失误了,请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被抓的三个人,都对组织有着巨大的价值,能救一个是一个。特别是库拉索,她的大脑储存了大量组织的机密,决不能让公安知晓……” 朗姆察觉到了危机,把错误分担到所有人身上,表面上看是对他的照拂,可实际上也拉低了他的地位。在Boss心里,他朗姆和别的代号成员的差距已然缩小。 话未尽,乌丸莲耶打断了朗姆的话。 “朗姆,情报组老大这个位置坐久了也不好,人容易犯糊涂。你负责的那些工厂企业今年的效益也不行,该下来反思一段时间……波本,不如你来暂代情报组负责人的位置,你看如何?”幽幽一句话,谁上位,谁退位,就决定了。 波本在最近几次组织与警方的对抗中一直处在幕后,明面上并没有参与。因为之前与苏格兰单方面的交好,朗姆始终对他心存警惕,限制他在情报组的发挥。 波本转而与贝尔摩德交好,两人共同合作拿下了好几个项目。另一方面他也暗地里对朗姆的事业下狠手。 当初景光辛苦调查的非法人体器官移植事件两年过后已被人们抛之脑后。降谷零深知还有诸多内情没有爆料,一些涉案人员依旧稳坐高台,无人问责。 这些人既是某些财阀的会长董事,又是日本政界的高管要员,牵一发而动全身。波本决定下一盘大棋,利用组织陆续向目标对象放出钩饵。此间他换了多个身份,利用组织将这些人与某些国外势力搭线牵桥。 国家始终警惕与境外势力勾结,危害国家利益的。要想上面真正动手,只能从这里下手。他心知这种手段算不上光彩,相当于引诱对方犯罪。如果不是批了一层波本皮,他能用黑吃黑说服自我,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有段时间苏格兰每次看到他都会皱眉,手一伸把他上扬的嘴角按了下去。 “不想笑就不要笑了,一点都不好看。” ——那能怎么办,我现在是波本,不是降谷零。波本怎么能把心事写在脸上呢? “有什么能帮到你呢?”曾经很讨厌他的家伙不知不觉也想护着他。 “喏,这个景光小猫送你,刚刚洗过,有太阳的味道。”下一次他掏出了一个毛线玩偶,塞到了降谷零的怀里。 “景光新弹的贝斯曲,一起听吧!”再见面苏格兰分给了降谷零一个耳机。 “可恶的波本,你竟然偷偷来看景光?不行,我也要看。”降谷零原本只是路过偶尔看到执勤的景光,多看了几眼。而真正鬼鬼祟祟跟踪景光的苏格兰忽然从天而降,勾住了降谷零的肩膀,热乎乎地和他挤在墙角偷看穿着警服的hiro。 “我跟你说,景光虽然加入组织了,但是你不准经常黏着他。只有真的emo的时候,勉勉强强借给你,你明白吗!”还会冲到他面前警告他。 苏格兰啊,就像一只吱哇乱叫的小猫从你眼前跑来跑去。看你躺在地上像是要死了,会凑上前拍拍你的脸,踩踩你的胸膛。 景光,你养了一只好猫。只是要注意他有事会在你不注意时候跳窗。 波本那盘棋快下赢了。强势如二阶堂财团一朝分崩离析,分成了数个子公司,无法再抱团取暖,相互依赖。乌丸集团当然也受到波及,大楼的外墙开始掉落。 波本眉目飞扬,紫灰色的眼眸流露出勃勃的野心。 “当然,我愿意暂任情报组的负责人替Boss分忧。” 降谷零可以有脆弱的时候,但是披上波本这层皮,他自傲而贪婪,不会怀疑自我。就这样把朗姆踩到脚下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0-110 第101章 约会 公安的审讯手段不亚于组织,只是公安更注重表面形式,先礼后兵。心理战和逼供工具轮流使用。可惜宾加和库拉索在训练营都接受过反审讯训练,并没有那么容易开口。 但宾加在警察厅待的时间更久,得不到组织的任何消息。波本上任情报组负责人后,编造了多条朗姆真实存在的据点或者关系网被毁的消息来迷惑宾加,苏格兰也不经意透露琴酒被FBI围杀下落不明的消息给宾加听。组织似乎摇摇欲坠,不消几日,宾加动摇了。 或许他也意识到当日苏格兰他们就是来杀他的,他大概被组织放弃了。而唯一来救他的库拉索也被抓了,他能回到组织的几率太小了。 库拉索脑海里种下了指令,有些资料她自身都不一定知道,但只要对她说出指令。组织几十年来的秘密救能浮现。现在只能暂时将她关押。 所以最后组织“救回”的只有苏格兰。 另一边景光做好了宫野姐妹的新身份。两人改头换面做了简单的伪装,剪了长发染了发色,着装风格也大变。 宫野志保住在疗养院里,表面是营养师,实际上接收了苏格兰招收的医疗团队,往后仍继续研发APTX4869的解药以及真正对人类寿命有用的银色子弹。 “我想治好贝尔摩德。以前我不理解我为什么要承担她的怨恨,现在好像有点理解她的痛苦了。当她的时间停滞后,她只能看着身边人老去,重新孤独一人。药物带来的疼痛告诉她还活着,可精神世界中她已经被抛在了时间的夹层中。真可怜啊!” 宫野明美则在宫野志保的鼓励下,继续金融方面的深造,一边工作一边考研。 她们过着及其简单的两点一线的生活,在组织还未被毁灭前,她们无法离开这片活动区域,但已心满意足。姐妹能常常见面,不用违背意愿做反人性的研究和脏活,这就是她们期盼过上的普通人生活。 * 青森昨夜下了一场大雪。黑泽想这个新年应该会困在这个乡村里了。 保时捷停在屋外,车身上盖了厚厚一层白雪。 黑泽阵推开门走到庭院,指尖的烟在寒风中欲燃而止,湿意卷上手指,烟断了半截。 一开始不知道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所以刚见到苏格兰很生气。他虽然没怎么想苏格兰,但看到CIA那群家伙还是谋划了一番给苏格兰报了仇。到最后苏格兰竟然还活着,这让他像一个笑话。 所以他牢牢抓住这个人的手,要让他再跟着回组织。他们是从训练营一起出来,既是对手又是搭档,往后再要找到合心意的人,太麻烦了。看到人了,放任他在外面,处决叛徒的天平就歪了,所以只能抓他回去,继续重复从前的生活。 苏格兰啊,看上去不怎么喜欢组织生活,那怎么了?这世上得过且过的人多的是,到最后还不如回到最初。 话说对了,苏格兰还真回了组织,却不是他们那个世界的组织。死去的boss还活着,而他努力10多年的一切一朝成为了另一个人的东西,那现在他看另一个人不爽了。 琴酒,观察下来,这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有着和他一样的习**好。他能猜出对方设的密码,哪里会安装机关暗门,枪往哪里开,如同照镜子一般让他难以忍受。 ——杀了他,得亲手杀了他。 现在这个组织回不回去无所谓了,能待在组织那么久只是因为脱离组织很麻烦,而杀手这个职业又干得顺手。他不好奇过去,也不期待未来,活在当下享受有枪有酒的生活。 黑泽阵一个人也能接杀手的单子,麻烦的是有些下单人不讲诚信。收不到尾款只能两方都宰了,真的很麻烦。 拿不到尾款就去骚扰一波琴酒,合理。从宅子里拿车,拿酒,还有合乎身材的大衣,没有什么机关能拦得住他。 离开了组织他就成了居无定所的流浪人。 唔,原本自己也不会住自己置办的豪宅,东奔西跑住在任意一处安全屋。他依旧会保持每日的训练,精进枪法。但每日目标从完成组织任务变成了干扰琴酒任务,和另一个自己斗智斗勇似乎更有挑战性。 至于为什么会去救琴酒…… 他放下伏特加,驱车去另一个山头是为了欣赏工厂爆炸的烟火,可不是为了看琴酒狼狈被抓的丑态。 才打赢了他怎么能落到这个局面? 他观察到隐藏在暗处的那个狙击手控制了整个战况。琴酒多次逃脱了其他人的包围,又被此人的子弹压了回去,封锁了逃跑路线。 他绕到了这个戴着针织帽的黑发男人身后开了几枪,很遗憾对方躲开了致命伤,但也流了一地血。在他无法指挥战局时,他趁机掳走了琴酒。 琴酒多处中弹,陷入高烧昏迷,黑泽阵中途找了家地下诊所为他取了子弹并上药做了包扎。等伤势稳定就带着人驱车上路。 漫无目的地跟在一辆陌生车后,到了青森他记得以前来这里做过任务,是置办了安全屋的。 果然让他找到了,他跟另一个自己是有差不多的习惯的。屋子里装了地暖,他一清早就被热醒,转头看躺在另一张床的琴酒还没醒。 想不明白,怎么一路把人治疗了还放在身边?难道真听信了苏格兰的鬼话:我只是用10年时光磨合成你顺眼的人,但这个世界有天生就跟你步调一致的人,你怎么不去找他试试? 不过——苏格兰于凌晨2点20发了一条破防的短讯。 [我后悔了,你要不还是别去找琴酒了。] [晚了。]黑泽阵如此回复。 [你不会被琴酒驯服了吧!怎么又帮他做事,又救他的!小阵,你不是我当年认识的那个桀骜不驯的男人啦!你醒醒啊!] 黑泽被苏格兰的称呼整得要吐了。手在手机上一滑,拉黑了苏格兰。 胡说八道,要驯服也是他驯服那个人! 黑泽阵扔掉手里湿冷的烟,再点了一根真真让尼古丁过肺,口腔里浸染烟草的味道,才推开玄关处的大门。 陡然间,背脊之处窜过一束急速奔腾的电流,那是出于顶尖杀手的警觉,寒风都无法撼动的汗毛在降临的杀意中根根耸立。 在门缝扩大的瞬间,掏枪,按下扳机,身子顺势往墙边一滚。两枚子弹交错疾行,一枚嵌入了屋内的白墙,一枚钉入庭院的木制栅栏。 黑泽阵看到里面的人跟他同时滚了一个方向。但对方忘了他绷带下的伤口,仅仅是个简单的滚动也牵扯到了伤口,不禁发出了一声闷哼。 强撑的攻击势头一下子垮掉,黑泽阵跨入大门,脚踩上倒地人的肩膀,手肘搁在弯曲的膝盖上,心情不太愉悦道:“醒了就是这么对救命恩人的吗?” 黑泽阵进门带来了风雪的寒意,琴酒上半身是赤裸的,只绑了绷带。身上的热气瞬间消散了。他冷着脸看向黑泽阵,手却忍不住捂住嘴咳嗽。 “这里是哪里?” “青森县的某个乡村小屋。你没有印象?是很早以前设置的安全屋。” 这样说琴酒有印象了。他的安全屋基本上都是样板房的装饰,光从内部装饰看很难分出是哪里。青森县不怎么富饶,也很少有目标会往这边逃,他几乎不常来。 琴酒伸手握住黑泽的脚踝,那绝不会是温和地挪开。黑泽阵眯了眯眼,垂下的手向下用力按住了对方的手腕。两人手上又分别过了几招,拳拳生风,毫不留情。琴酒原地翻滚,一圈一圈躲掉拳脚的攻击,手里不忘拽着黑泽的手脚让人失去平衡。 他们互相给对方的尊重就是不拽过长的头发,但偶尔擦过脸颊或者交缠的发丝还是让他们浑身一激,不自在地后退一步。 接下来一天,两人起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摩擦。而外面的雪越来越大…… 苏格兰接住了一捧树上掉落的雪,揉成团,砸向了前方的波本。 “喂!你这家伙!”波本举起拳头挥了挥,从地上捡起一堆松软的雪,搓出一个更大的雪球,直接冲到苏格兰面前,一掌揉进他的五官里。 好一个冰冷刺激!苏格兰继续搓雪球反击! 两人你追我赶,跑到了晚点的车站。被大雪推迟了好几次的列车终于到了北海道的札幌站。 札幌只在最近几个小时比青森的雪小一点,其余时间的强降雪量不得不让列车临时停靠,铁道公司会厘米派出除雪员铲除轨道上的雪。 “波本,你为什么要留下来?去工作吧!组织的未来需要你!你一日不在组织,朗姆就多一份上位的机会!” “偶尔也需要劳逸结合嘛!我都在电话里问过hiro了,他答应了,你不会那么小气吧?”降谷零好似在阴阳怪气。 “心机男啊!偷听我讲话!你那么说景光怎么拒绝得了!” 在等人出站前,两人抖了抖冲锋衣上的雪渍,齐齐撑伞装优雅男子。 谁料想苏格兰难得跟波本来北海道出一次任务,就在结束分离时被背刺了!降谷零凭什么加入他和景光,一起去看冰雪祭啊! 第102章 旧梦 斗嘴是苏格兰和波本的日常相处模式。斗来斗去最后总会回归到景光身上。天降对竹马,谁先心软谁认输。就算是对方出了问题,他们也不会放任不管。正所谓,以景光为顶角,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形成了一个奇特的等腰三角形。 这次也是波本先发现苏格兰的异常,无意间把景光召唤到了身边。 时间回到一周前的午夜,向来觉浅的青年今夜睡梦中并不安稳,细碎的呓语伴随着高声的梦话隔着一堵墙传到了客厅的另一个人的耳朵里。 他跌入了过去的回忆之中。 苏格兰被组织掳走洗过脑后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得过失语症。失去了记忆的他在训练营里如无根之萍无依无靠。教官马提尼说组织就是他们的家,任何想要背叛组织的人,下场就是这样——他一枪崩了某个试图逃跑的小孩脑袋。 苏格兰不会说话,自然一些需要动嘴的课程分数很糟糕。但教官并不会体谅他的疾病,每次把他拉出来当众批评责罚。他的射击成绩是最出色的,但他不敢拿枪对准自己的同龄人。即使他们性格恶劣,看他是哑巴会暗地里欺负他,他也不想这样做。 装着子弹的枪是会射死人的。 杀人是对的吗?马提尼说他们要把杀人当作吃饭睡觉一样寻常的事,享受杀人的乐趣,但苏格兰潜意识告诉自己,不,他不喜欢杀人,他也不该杀人。 现实容不得退缩,厮杀场上,他不动手,就成了别人眼中的软柿子。上一场许多人围攻一位银发少年,皆因为他实力过强主动挑衅所有人一起上。他飞快从众人的包围圈突破,冷酷游离于众人,一颗子弹就干掉一个对手。 轮到苏格兰了,哦那时他没有代号,叫N11。如果连N11这个代号都没了,他就得被丢到实验室自生自灭了。而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眼前闪过一片流淌的血迹,谁躺在上面? 他被叫住留下来清理那个逃跑小孩留下的血,擦完又对着盥洗池搓了很久的手。 ——已经洗了好多遍了,为什么还是洗不干净? 无法开口说话的他愤怒地抬手,砸向眼前的镜子。一下,两下,三下……直到拳头砸出了血,镜子出现蛛网状的裂痕。他看着镜中的小男孩,碎成了好几瓣,蓝色的眼眸盛满了担忧与温柔。 ——我失去记忆后唯一的朋友,藏在镜子里。他总是这样看着我,不嫌弃我的软弱无能。 ——要是不能留在训练营,我会失去他吗? ——不想失去他。 小小的苏格兰握紧了拳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像条饿疯了的狼崽,疯狂撕咬着每个扑上来抢夺食物的敌人。子弹,拳头,牙齿都是他的攻击工具,防御却几乎为0,但他还是凭着意志留到了最后。 身上那深浅不一的伤痕其实大多数不来自后来任务中遇到的敌人,马提尼让他们留着疤痕,才会永远记住是怎样受的伤。 半年后,他恢复了说话,又在别的课程里成为了佼佼者。围着他的人越来越多,因为比起训练营另一个强者,他看上去更加亲切友好。 但他依旧没有多出真正的朋友。大家互相算计,互相利用,真心是最廉价的东西。而苏格兰当初唯一的朋友——他越来越少照镜子了。 每次看镜子里的那个人,对方仿佛离他越来越远,冷漠地看着他,不再流露一丝温柔。 …… 苏格兰很久没有梦见小时候的事。这段过去的回忆在他刻意的遗忘下,后来都忘了自己为什么讨厌照镜子了。 长大成人就不在会认为镜子中的自己会是另一个个体。害怕照镜子只是因为他变得越来越陌生。 他茫然地睁开眼盯着着天花板,心想那现在的他还能坦然面对自我吗?那个镜中朋友如果是景光,他也会冷漠地抛弃他吗? 醒来后走出房间发现波本还在工作。情报组代负责人这个位置并不好坐。朗姆的手下并不会心甘情愿替他办事,朗姆交给他的资料真假不一,情报组多数成员两头讨好,见风使舵的更是不少。 波本明白boss只是给朗姆一个敲打,表面上把负责人的名头交给了波本,实际上大部分权利还是被朗姆紧紧握住。但他波本若是有能力夺走朗姆的权,boss又何尝不会考虑新老交替呢? “你看上去状态不太好。”看到苏格兰飘出门,像个幽灵一样打开冰箱,从里面掏出一瓶冰可乐,波本停下了打字。 他走到苏格兰身后,夺走他手中的可乐重新放了回去,随后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 “hiro没监督你,你就胡乱喝了吗?半夜喝冰的真有你的,睡不好还是喝牛奶吧。” 波本将牛奶倒入平底锅里,开了小火温奶。而苏格兰从引到桌子前坐下后就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呆愣愣的,头上翘起了几撮呆毛。 可以说是睡懵了,也可以说还魇在梦里。 降谷零现在已经把苏格兰当弟弟看了,弟弟爱斗嘴,他也给自己找点乐趣,舒缓心情延年益寿。反正长大了的景光心越来越黑,只会偶尔给他会心一击,再也没有给他挑逗的机会了。 “做噩梦了吗?”他在苏格兰面前放下温好的牛奶,自己端起放凉了的咖啡喝了一口。 装作不经意的询问立马还是让苏格兰警惕地回过神来。 “没有。” “我刚刚听见你喊了一声。” “听错了。”苏格兰冷淡地像个人机,只有捏紧杯子的手指泄露出些许异常。在发抖,也在贪婪地吸取温度。 梦醒时分,他被冷汗浸透。没点灯的屋子让他回到了训练营被惩罚的时候,塞进一个需要手脚并拢的箱子里,就这么关个一天一夜,出来时人是滚出来的,四肢没有感觉,然后被马提尼像垃圾一样踢出去,用疼痛唤醒知觉。 “这是第几次,小废物?” …… “好吧,是我听错了。”降谷零双手搁在下巴下,浅浅地笑着,“睡不着的话,要不随便聊聊?” 苏格兰瞥了一眼降谷零身旁的电脑,挑了挑眉,貌似在问工作做完了? “风见已经睡着了,我再努力事情也只能明天做了。”降谷零摊了摊手便是无奈。 ——所以公安里你就逮着风见裕也一个人薅吗?他迟早会秃头的! 苏格兰无力吐槽,而降谷零开启的第一个话题竟然是警校时期的事——那段苏格兰对降谷零偏见最深,感情最扭曲的时期,现在想来脚趾扣地,很难不受到当事人谴责。 “说起来,好久没叫你春日老师了……虽然现在知道你混进警校来不怀好意,但当初我也是真心实意崇拜过你的。你和hiro走那么近,我时而嫉妒你霸占了我的幼驯染,时而嫉妒hiro能与你说那么多话。我和hiro在一起,你的目光从来不会落到我的身上……” 降谷零声音平缓柔和,将过去娓娓道来。曾经被几乎所有教官认可称赞的警校第一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你真的很厉害,就算我不讨你喜欢,但我还是孜孜不倦向你讨教,插入你和hiro中间,希望你能夸我一句。还记得我打赢你的那次,虽然后来知道是你受了伤失误了才让我得逞,但你的一句不错让我高兴了好几天。” 苏格兰听得脸热了,手指绕着杯把来回穿梭打转。要说夸奖,其他四人常常能把他夸到天上,唯独降谷零,因为不待见他,他们的交流仅限于教学上。 他曾经就是一个那么幼稚,把成见和嫉妒挂在脸上的讨厌鬼。 “你本来就很努力,从来没有掉出警校第一的位置,是我嫉妒你和景光的幼驯染关系,吝啬对你的夸奖。”苏格兰说出了实话。 他的嫉妒源自于这对幼驯染漫长的陪伴,对自己立场命运不同的愤恨。恨意的消散只因为他遇到了一群很好很好的人。 “这是我等了四年多的夸奖吗?春日老师?我很高兴。”降谷零微笑着眨了眨眼,表情生动宛如一个高中生。 “喂!零,你是用老师这个称呼打趣我吗?” “不,我只是真诚地告诉你,你曾经是我敬仰的对象。” “那现在不是吗?”苏格兰轻哼了一声,但面色的确舒缓了过来。他不知道他刚才从卧室飘出来的时候面色有多苍白,但降谷零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你的形象啊,的确没那么高大了,比我小四岁只能希望你别搞事……比如这次来北海道,其他事情都办得不错,就是下午跟训练营的教官打架这件事……” “对不起!”苏格兰迅速滑跪道歉,蔫蔫地把头低到了桌子下。他本该抑制住这种情绪,波本来巡视训练营是需要立威严的,他把教官打了一顿明摆着不认可的态度,连带着波本都被对方阴阳怪气。 若是老老实实道个歉,好好和对方说开,事情也好解决,但苏格兰并不想开这个口,被波本拉开不至于把人打死就倔着脸跑了出去。 哪知降谷零伸过手抬起苏格兰的下颚,让他挺起胸膛,微带疑惑地与其对视:“和我道歉做什么?那个马提尼差点要把一个小孩打死了吧,我差点也忍不住动手了。组织向来以实力为强,对于你的挑战,他本身也应战了,这么多年的教官经验却被打成那样,能力不足以再当一个训练营的教官吧。我自然会选新人把他替换掉。我拦住你不把他打死,也要给朗姆一个面子,可私下他是死还是失踪了,谁知道呢?” 降谷零的手指无意识敲打着桌子,说话语气流露出裁决者的残酷。 “你想让公安拿下他?让公安对付他容易引起朗姆怀疑。”苏格兰跟着降谷零的思维走,暂时忘记了心中堆积的压抑情绪。 “不一定。若是没什么价值,打成叛徒私下审讯也可。”降谷零顿了顿,手里拿着笔像是在做记录,“你以前和马提尼有过接触吗?” 铺垫了许久,这是降谷零今晚整个对话里最重要的一个提问。总说他谈话技巧高超,但面对苏格兰,他的意图很容易被猜到。 苏格兰呀,也是和景光一样照顾到所有人心情,却忽视自己的人。而苏格兰关心的方式更别扭,忽视自己的方式更坚决。全因为酒厂的生活给苏格兰烙上了服从的烙印,他无法正常地表达自己的感情,但他和景光的底色是相同的。 他已然接受苏格兰与景光的相爱。爱流向他人不如流向彼此。不顾如何,他希望他们更加爱自己。 降谷零转了一圈手中的圆珠笔,反复几次按动笔头上的按钮。这些动作无意识泄露他的焦躁。 苏格兰只是摇了摇头,屋子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看我,想说点轻松的事,又谈到工作了。”降谷零脑袋一拍,合拢了笔记本。 他并不一定想让苏格兰说点什么,如果说出来更难过那就不说。 “走吧,去睡觉吧。明天还有其他合作要谈,睡好才能打起精神。”降谷零推着苏格兰到主卧门口,看着他爬上床,躺下,掖好被角,轻声说了晚安。 而回到安全屋的客厅里,他给景光发了一条短信,说明苏格兰今日的异常。 这是苏格兰和波本刚来北海道办事前几天发生的事。一周过去,马提尼被处理了,换上了一个波本手下的年轻成员。北海道的训练营没有东京的训练营受重视,人口来源多数来自国外。从这里延伸出去的人口来源线路单一,更容易掌握。而苏格兰也协助波本谈下了某片地盘,用作组织实验室的建设。 到了春节前夕,他们被大雪滞留在札幌。苏格兰依旧没有和降谷零吐露心事,却窝在安全屋里和景光煲了好几天的电话粥。 [Hiro,我好像一条狗啊!]不仅吃了一嘴狗粮,还是一只加班狗。 降谷零埋在客厅里,与数不完的工作作伴,浑身散发着怨气。 [那摸摸狗头?^-^] [可以亲自来摸吗?] [难道zero你知道我会来札幌吗?不过听说你是明晚的飞机,会错过吧] ——喂!黑心的hiro,你这是在给我提示吧!想见我直说呀!又不是非要离开! [什么!hiro,这么重要的事现在才说!飞机不坐了,我要留下了加入你们!] 就这样,才有了两位临时搭伙的酒厂同事一起来迎接景光的事。 风雪阻拦不了前进的脚步,相见的距离越来越近。 第103章 逛街 列车缓缓进站,车头灯的白光渐渐扩大,照亮前方纷纷扬扬的大雪。 也许是上天注定要他们三个要聚在札幌,降谷零飞往东京的飞机停航,原本没报希望的列车走走停停到了站。 景光提着行李箱下车,深蓝色的围巾遮住半张脸,高挑的个子挤挨在人群中不显狼狈。他抬起头四下瞭望,蓝色的眼眸与围巾相得益彰,譬如星辰。苏格兰挥了挥手,快乐自转的恒星发出了呼唤,另一颗质量相同的海蓝色恒星就吸引过来。还有一颗紫灰色的姑且也想围着一起转圈圈。 三把旋转的伞在白茫茫的雪地碰到了一起,雪簌簌从伞面掉落了下来,肩碰肩,手碰手,暖成了晶莹的水珠。 “好久不见。” “新年快乐。” 三人异口同声,又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谁能想到三个关系如此亲近的人平日里忙到根本见不到面。通话,短讯,邮箱一切交流过的信息都会清除记录,阅后销毁。 苏格兰迫不及待地抓住景光的手,十指紧扣,宣誓主权,引得一旁的降谷零啧啧感叹。 “是你硬要来的,猜不到我会做什么?“苏格兰哼唧道。 “我正在催眠自己看不到呢。” 景光笑而不语,默默把苏格兰的手藏进大衣口袋。伞微微倾斜,与苏格兰的肩膀越靠越近。 道路上积起了厚厚的一层雪,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音。街道两旁的人家门前堆了高高的雪堆,而黑夜雪不停止,第二天起早又要勤勤恳恳铲雪。 电话里景光说虽然他们目前共同的目标是铲除组织,但偶尔希望苏格兰能暂时忘记目标,放松心情,多享受这个年纪的生活。 “平日里我来找你就已经是放松了。” “还不够哦。滑雪冲浪,骑行捉鱼,这些你都尝试过吗?之前每年的春假暑假寒假我跟zero几乎不着家,疯狂去外面打工玩耍。” 苏格兰思考许久,他也许出入过华丽的宴会,游轮上的party,品尝过米其林大厨亲手做的美食,但也从未真正投入其中,更别提体验寻常人的游玩活动。 并且最重要的是!比起景光和零,他要和景光创造更多的回忆! 啊,这次就算了。景光和零也好久没见面了,三人行就三人行啦! * “欢迎光临!” 他们从路边的咖啡厅购买了热饮,推门进入了还在一旁营业的硝子馆。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室内的暖气呼呼吹来,他们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童话世界。 街角小小一隅,点亮的暖黄色灯光照亮许多回家的人。娇小的年轻店主蜷缩在藤椅上,背后垫着长毛绒毯,惬意地翻阅着一本外语小说。她微微有些惊讶这种天气还有人来,微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伸手做了一个“随便逛”的手势。 硝子即为玻璃,卖的是各色各样的玻璃制品。大正时期是玻璃制品最为繁荣的时期。景光记得读书时,班里的年轻女生就喜欢收藏这种亮晶晶的玻璃制品。 “真漂亮啊!”景光举着一个雕刻杯,杯上蓝粉色彩交织,几只蓝猫慵懒休憩,像是躺在漂浮的云朵上。 “对吗?”他回头冲着降谷零和苏格兰说。 “对,真漂亮,上面有5只猫哎!” “不对,杯底还有一只哦!”景光得意地冲他们展示杯底。 “那刚好是我们五人和你了!春日,你躲得可真好!”降谷零拍了拍苏格兰的头,紫灰色的眼眸流露出打趣的意味。 “新一,你说选哪个颜色好呢?浅紫色还是嫩绿色?” “我觉得差不多啊,如果都喜欢的话一起买下就行!” 隔着一个展示柜,苏格兰他们听到两个年轻男女清脆的说话声。 “那怎么行,家里只需要一个花瓶,买多了会无处安放的!” “那小兰你买一个我买一个,你想用另一个我们交换好了!这样就不用烦恼了吧!” “说的也是,但是新一你要是不喜欢不要勉强买啦……” “没有不喜欢,小兰喜欢的我自然也喜欢!两个都买下的话……小兰就不会有遗憾啦!”少年期期艾艾打断了少女的话。他捧起嫩绿色的玻璃花瓶,先一步从展示柜后显露身影,然后转身冲另一个人招了招手。 “走吧,小兰,去结账啦!”黑发少年嘴角高高扬起。没有人能拒绝一个真挚又朝气蓬勃的少年。 声音甜美的少女跑到了少年身边,两人各捧着一个花瓶,却好似手捧钻石,全世界都闪耀了起来,blingbling发着光芒。 “学着点。”降谷零捅了捅苏格兰的腰,“说话都没人家初中生好听!” 话落,他反身一扭,手搭在景光的肩上,人已经躲到了景光身后,恰好躲过苏格兰的肘击。这些天他预判苏格兰动作的准确率越来越高了。 “怎么了,景光,他们有什么异常吗?”转头看到景光发呆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降谷零恢复了严肃。 “没什么。”景光摇了摇头,“不久前刚刚见过这个少年,一个略微鲁莽,却意外勇敢聪慧的少年侦探。现在看来,讨女孩欢心也格外有一手啊!” “学到了。”景光手抵着下巴,表情格外认真。 那只雕刻杯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苏格兰怀里,接着手里又多了拼有hiro字母的冰箱贴,双份的碗碟、牙齿形状的牙杯…… “买这些易碎的东西,不是很实用啊……”好像阻止不了景光满满的购买欲啦! “但是很漂亮啊,放在家里,心情就不自觉变好了,不是吗?” ——好,好有道理啊!用这些装点我们的家吗? 苏格兰不禁露出了傻笑。 降谷零在一旁抱肘而立,再次感叹恋爱使人心智降低。这样傻不拉几的笑容hiro过了20岁以后就没见到过了,苏格兰你就这样被hiro拿捏得死死的吗? 开玩笑的,十几岁的苏格兰会这样笑吗?袒露真心又充满甜蜜的。要活下来,想来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是经过计算的。 苏格兰没与他说出口的话告诉了hiro,降谷零并没有觉得失落。光是hiro跟他提的几句,降谷零便觉得换作他也很难向外人开口。 还好苏格兰遇到了可以交托信任的人。hiro总有办法! 所以苏格兰,在组织看不见的地方,多笑笑吧,噩梦终将会消散。 * 再次遇到工藤新一是在他们临时订下的酒店。安全屋离车站有些距离,所以降谷零就近订了一家日式温泉酒店。 除了可以泡温泉,听说此次冰雪祭的部分雪雕设计来自这家酒店,酒店后山可以欣赏到设计师亲手雕刻的一部分制品。这作为该酒店的新招牌吸引了不少游客。 第二天一早,楼下起了警笛声,景光手指撩开一指缝窗帘向下望,窥见3名刑警进了酒店大门。 “好像出了命案。”景光道。 “要下楼看看吗?”苏格兰走到了景光身边。 “我先下去,你在屋里呆着。zero似乎在电话里和朗姆起了冲突,你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景光将目光投向隔壁房间。原本定好的出门时间已经推迟了1个小时。 后山山崖陡峭,若是没被白雪覆盖,可沿着一条崎岖的山路攀爬而上,也可绕路直接从另一个方向开车上山。仰头可见,山崖上,一匹用雪雕刻的奔腾骏马扬起铁蹄,上有一骑兵勒紧缰绳,创造了一座悬崖勒马的奇观,栩栩如生又巧夺天工。 听说那名雕刻师原来是酒店里的男保洁,今年12月辞职之前免费为酒店留下了作品。 诸伏景光悄然跟在警察后面,转了几条小路,来到了一处围了简陋栅栏的户外温泉。温泉旁零散站着几个人,昨夜见到的工藤新一和他身边的女孩也在现场。 死者是酒店老板相原友香,45岁,根据酒店大堂监控,于前日晚饭过后离开酒店。今日新任保洁清扫积雪时发现人浮在此处温泉中。冬日天气多变,相原友香向来是禁止顾客来后山泡温泉。温泉周围竖着警示牌,高达一米多的栅栏也很难失足掉入。相原友香为何会死在此处? “喂,小鬼!你乱动托盘上的酒瓶做什么!不要破坏案发现场!”自认为动作隐秘的工藤新一被一位警察呵斥了,摸着头讪讪退后了几步。 “哈哈!没做什么,警察哥哥,我想看看哪里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少年也知道他的侦探名号在北海道不管用,没有站出来滔滔不绝。 “管好自己就行!” 一番探查后,警察最后得出相原友香大概是吃完饭又喝了点红酒,在高温刺激下,血压升高昏迷倒在温泉中,溺水而亡。 “这真的是一桩意外?我们室内就有泉眼,相原她从来不会来户外泡温泉的!”酒店的前台拦在查案的三名警察面前,忍不住掩面哭泣。她和相原友香一起工作了十余年,关系早超过老板和员工的上下级关系。 “你不是说相原女士这几天因为和男朋友分手心情不好吗?心情不好做什么事情都不奇怪。每个冬天总有泡温泉泡澡溺亡的人,就是年轻人也会中招。”警察脸上带着习以为常的冷漠。 相比之下,身后一名面容稚嫩仿佛刚出警校的小警察深深为相原友香的死亡感到遗憾。生命无常,明明是在放松与享受的时刻,意外降临。 然而,景光在观察了四周的环境后得出了另一个结论:这并不是意外,而是一场有计划的谋杀。 他往前踏了一步,隐秘的气息几乎要突围人群被发现。那位被称为“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的少年侦探抢先开口:“抱歉打断一下,我有异议!” 工藤新一一手指向托盘上放置的红酒瓶与高脚酒杯,一手摊开一张染了红点的纸巾向众人展示。 “方才在观察这瓶红酒时,我发现酒的颜色有些淡,就做了一个小实验。我倒了一滴酒液在纸巾上,一般真正的红酒酒液滴上去红色应该会均匀渗开,不会出现分层现象。但现在你们可以看到这滴酒液显现的颜色深浅不一,中间深,外圈浅。色素颗粒大,会沉淀在中心,往外渗开的则是水迹,足以说明这是一瓶色素勾兑过的红酒。” “就算这是一瓶假酒又能说明什么?”领头的年长警察皱起了眉头,被一个年轻小孩质疑让他微微有些不满。 “据我所知,相原女士家庭富裕,对生活质量要求较高。我们进酒店时能在大堂看到一列橱柜里展示了几十瓶红酒。我询问过前台小姐姐,那里摆放的都是真酒,而相原女士另外还有私藏,显然她懂酒。我认为这样的爱酒人士应该不会品尝一杯假酒吧,这对她来说是一种侮辱。” “所以新一,这是一个不懂酒的人有意摆在这里误导我们的吧!”小兰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工藤新一微笑着点点头,随后又往里走,前方连绵的栅栏排布中突兀地出现了一道缺口,风雪从此处吹进来,在里侧积起了小雪堆。 他用手抚去雪,露出下面的栏杆。原来缺失的栅栏倒在了温泉里侧。 “咦,我记得前几天这里还是好好的?”扫雪的保洁定期会检查酒店的设施,如有损坏是会立马叫维修工前来修理的。 工藤新一露出了然的笑容,手晃了晃正常竖立的其余栏杆。涂了防锈油漆的铁制栏杆纹丝不动,光凭人力很难推倒。 “你们说多大的力量能把这里的栅栏撞倒?” 景光抬起头看向栅栏后方拔起的山崖,那里高处地面300多米,重物从崖上滚下来,势能转化为动能,是很容易撞破防护栏杆,跌进温泉的。 工藤新一做出和他一样的动作,“要是将尸体裹在雪球里从山崖上滚落下来,撞破栏杆落入温泉不是什么难事,并且雪在温泉中会慢慢融化,沉入水的尸体就会浮起来。现场看上去没第二人存在,是因为来的那个人根本不是相原女士!” 第104章 偷渡 “雪球?从山顶滚下来早就碎了吧!小朋友,不要太异想天开呀!”年长警察并不怎么相信。 “有能让雪变硬的办法吧!”工藤新一从地上捡起碎裂的雪渣子,握在掌心里狠狠一捏,摊开手,雪仍然是硬硬的一坨。 “平日里除雪有时我们会用到食盐。盐水凝固点比水的凝固点低,可以让冰雪在较低的温度下融化。同时雪融化会吸热,周围没撒到盐的雪就会结冻变硬,用类似的化学除雪剂就可以搓成一个坚硬的雪球。” “安藤警官,听起来有点道理。”站在领头警察身后的小警察赞同地点了点头,立马把这个作案方法记在了笔记本上。 安藤刑警自持办案经验丰富,态度藏着几分傲慢。但他本身学识丰富,脑内模拟了整个过程的可操作性,认为是存在实施的空间。 这样一来,尸体经过冷冻后,原来估算的死亡时间就不是昨晚了,前晚相原友香出门不久后也许就遇害了。 他目光一凛,目光先扫到发现尸体的目击者饭岛理江。她年纪大约30多,体型有些肥胖,能在这几日应聘上酒店的保洁也是因为体力跟男子差不多,刚好春节期间另一位保洁回老家,她一个人就能干两个人的活。 “饭岛理江,你这两天一直在酒店工作吗?昨天你没来这个温泉清扫吗?” “诶?警警警官大人,你这问话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吗?”饭岛理江的胆子跟体格并不匹配,只是被叫到名字,就跳到了前台木村春奈的身后。 “昨天下大雪,酒店都没营业!我不在才正常吧!还有你们说的除雪剂我不懂的,我我都是用铲子铲雪的,而且我我我怕血!杀不了人的!”说着说着饭岛理江两眼一翻,身体晃了晃,倒在了木村春奈的背上。 木村春奈1米5的个子承担1米7的体重,背脊仿佛压上了一座大山,幸好有人在一旁扶住了饭岛理江。木村春奈感激地看了一眼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的男人。 男人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蓝色猫眼,正是诸伏景光。围观破案的人越来越多,他藏在人群中一直眼观四方耳听八路。 伸手是顺手的帮扶,却让景光发现了不对劲。饭岛理江被扶着靠向他时,身子明显抖了抖,似乎不是真的昏迷。手搭在腰部上,压实了发现去掉衣服,女人的身形就缩小了一圈。根据苏格兰授于景光的乔装经验,饭岛理江应该在衣物里塞了棉花。 “是的昨天我们给员工放假了,酒店只有我在。理江来应聘的时候就说她怕血,胆子小,她是个老实人,应该不会做这种事。要我看凶手最有可能是友香刚分手的男朋友。” 木村春奈一拍手掌,似是想到什么,往崖上的那匹雪雕骏马一指:“喏!就是那件作品的设计师井上北斗,一个穷酸的艺术家。” 木村春奈冷冷嘲讽,“一个签证过期的马来西亚人,来日本一分钱没赚到,流落街头。友香好心收留他住宿,为他续上签证。井上北斗却用花言巧语和拙劣的艺术品哄得友香爱上他,为他花钱。你以为他是我们店里的员工,实际上他只要负责摆弄他的画室,根本不用来工作!” “你说的都是实话?”安藤警官神情变得认真。不可否认的是,安藤警官虽然犯了经验上的错误,误以为这是一桩意外,但面对真正的刑事案件,他会记得警察该做的。 “都是友香平日聊天忍不住说出来的话,我是真的心疼友香。你知道友香为什么分手?因为她发现井上北斗有女朋友,他在用友香给他的钱养他女朋友!” 此话一出,围观的群众像是吃到了大瓜,此起彼伏都是惊讶的感叹,捂着嘴和身边伙伴窃窃私语。 随后,木村春奈领着众人去了相原友香的办公室。在那里,刑警发现了好几册相原友香和井上北斗的照片,相片中两人举止亲密,的确是热恋中的状态。 而垃圾桶中,工藤新一翻到了一张撕碎的婚姻届,上面女方的信息都已经填好,而男方的信息空空如也。也许分手的那天,相原友香是想和井上北斗登记结婚的吗? 办公室没有找到相原友香的手机和钱包,估计已经被凶手拿走。 诸伏景光没有跟随他们一起去办公室,他扶着头晕的饭岛理江去了员工休息室。看似吓坏了的饭岛理江用手背擦了擦额头,坐在椅子上舒了口气。 “太感谢你了!没有先生您的帮忙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来!先生,你有事的话先离开吧,不用管我!”饭岛理江保持着胆怯的人设,蚊子似的说出感谢。 脑门上沁出的汗水增多,这个男人开了暖气,但她身上穿得过于臃肿,仿佛在这个房间里蒸桑拿。 男人仍站在原地,为什么还不离开呢?难道是猜到什么? 饭岛理江身体是热的,心却一点点变凉。 “怎,怎么了?” 她无法忍受与陌生人待在同一间房的沉默,总觉得那个男人在用冷静的目光审视着她的表情。 饭岛理江抬起头仰视与自己相隔1米的黑衣男人。不到10秒,她又惊慌失措地低下头,双手相握搭在膝头,身体微微颤抖着。这是身体自动形成的条件反射。 逃出公司的人只要被黑衣人追到就没有好下场。 “你在怕我吗?”男人走到了她面前,声音温柔清冽,如徐徐的春风扫过了她的耳朵。可饭岛理江还是抬起了双手,护在了头部。 “不……不要!” 阴影压下来,饭岛理江的身体几乎伏在了地上,“不要打我,我会努力工作的!这个月的业绩,我会再拉到新人的!你知道的,那些马来西亚人当我是朋友,我会给他们介绍工作!” 景光怔了怔,他的确营造了某种具有压迫力的氛围,想要得知这个女人伪装的原因,但是对方出于本能的屈服让他犹豫是否还要继续套话。 ——继续吧,现在的仁慈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什么公司招不到人会打员工?一瞬间他又想到了之前在群马的六郎肉类加工厂——藏于地下的研究所里堆满了尸体。组织又重启了人体试验吗? “外国人?”景光沉下了声音,蕴藏着不满。 “我知道外国人工作效率低了点,但他们能吃苦,一天工作10多个小时也可以!最近警察那里对偷渡客打击严厉,逃脱出来的太少了,我好不容易才搭上的。”饭岛理江不敢抬头看一眼面前的黑衣男子。 这件事景光也有所耳闻,zero接手组织情报任务后,逐渐拿到组织在世界各地做的人口买卖线路。日本是个岛国,四面环海,偷渡船只要在天黑时挑个无人驻守的海域上岸,很难防得住。 偷渡客非法入境危害国家安全,警备企划课不会放任不管,有了zero传来的内部消息,警方有了重点防守的点位,抓住了好几波偷渡客。 虽然偷渡的人群中许多都是逃离国家的难民或者是为了寻求打工机会的平民,但无法确认里面是否藏着走私人员和罪犯。有些落后国家的难民还可能带来疾病的传染源,不可不防。 而那些成功逃脱警方抓捕的偷渡客在日本的日子能如他们想象中好过吗?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就连遇到的老乡都想从他们身上割下一块肉,被人卖去当没有生活保障的劳工也很正常。 饭岛理江也许就是这样被人骗了,但她同样把这种欺骗行为延续了下去。她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那么不需要对她保留多余的怜悯。 相比使用组织里的吐真剂,景光选择了苏格兰教给他的相对柔和的浅层催眠,给饭岛理江本就混乱的大脑套上一层枷锁。 饭岛理江不会因为景光的提问不符合脑内害怕的形象就回到现实。停下思考,遵从本能,那些藏在心底的秘密就套出来了。 景光将陷入昏迷的饭岛理江抱回了椅子上,摘下挂在衣柜门上的一块毛毯盖在女人身上,又将屋里的暖气调到了适宜的温度。 出了员工休息室,景光摘下了黑色漆皮手套,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他斜靠在墙上握着手机,把得来的消息总结后分别发给了苏格兰和zero。 苏格兰很快有了回复。 [训练营逃了一些人,朗姆在拿这件事做文章,零去处理了。你说的小野借贷公司我会去查。] [ok] 安藤警官他们接下来要去井上北斗的画室,工藤新一跟着下楼也没能说服对方捎上上他和小兰。 哪怕他在整个过程中展现了他的观察和推理能力,老派的安藤警官仍然拒绝乳臭未干的少年侦探加入。 “推理游戏到此结束,就算之前你推理的没问题,接下来是无聊的线索追查,不再是你认为有趣的猜谜游戏。不要跟上来了!”安藤警官就站在酒店大堂里,冷酷地说出以上这番话。 ——什么嘛!他明明在正经地推理分析,从来没有把破案当作游戏。将案件抽丝剥茧找出线索最后解出谜团固然令他着迷,但现在他已经开始思考真相背后的善恶。 工藤新一微微有些被打击到,眼神无意识望向四周,靠着墙的景光就这样被他注意到。 啊,这个男人,他记得扶了一把还未逃脱嫌疑的饭岛理江。当时明明觉得这个男人不起眼,现在浓墨的黑色挥洒在白墙上,流露出不可忽视的神秘气质,工藤新一忍不住探究这个男人的身份。 他只多盯了3秒,男人就警觉地抬起头。两两对视,工藤新一似乎察觉到那双冷淡的蓝眸渐渐变得柔和。这是——认识他吗? 工藤新一没有之前见过面的印象,然后他见这个帅气的男人向他们走来,如果他没有意会错的话…… “需要我带你们去画室吗?工藤侦探?正好我有空。”男人经过他时偏了偏头,掏出一串车钥匙在指尖转了转,举手投足间带着成人的从容与余裕。 ——啊,叫他工藤侦探,是对他推理水平的认可吗? “先生,你也是侦探吗?”工藤新一微微仰头看着男人,语气上扬,难为情中带着点被认同的小得意。 “侦探的话,目前还没有这种水平,所以打算跟你学学。工藤侦探,你愿意教学吗?”这次男人眼里露出了打趣的笑意。 “啊,这个……” 工藤新一没有太相信,至少从这个男人的观察能力和敏锐程度来看,他没那么普通。不过,有什么关系?和现在还在睡大觉的毛利大叔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工藤新一果断放弃叫醒大叔的打算,跟着这个男人继续跟进案件。 他们三人交换了名字,出发前小兰有点担心爸爸醒来发现他们不见会不会着急。 “谁叫大叔昨晚和酒店里的美女聊到半夜,今早怎么都叫不醒。我们来北海道不是为了住酒店的,真是不负责的大人!” “那就留个纸条和我的电话吧。放心,我争取不弄丢你们!”景光想了个法子。 “喂!春日先生不要也变得不靠谱啊!”工藤新一露出了半月眼默默吐槽。 “哈哈哈,走吧出发!” 第105章 热烈 诸伏景光也有私心。 要知道安藤警官在酒店大堂里那么说一个追求真相的少年会多么打击年轻一代的心灵。 如果他在这个年纪遇到,也许就会陷入自我怀疑的困境。少时的他具有极强的自尊心,希望一切都能做好,不给别人添麻烦。zero在这方面也不屈多让。 真遇到无端的指责和莫名的委屈,他也会哄哄自己,他诸伏景光决定今日要黑化一天!明天再做个好孩子。 顶着诸伏景光已黑化的头衔(自己封的),他要逃走当天的值日,一天不对班里的同学笑,把午餐里不爱吃的菜挑走以及不再因为踢球的人差一位就去补位。 说起来真没有苏格兰想得那么纯真善良。(又或许其他面苏格兰是选择性眼瞎吧) 话扯远了,景光知道,安藤警官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十几年,年轻时一定是个优秀人才,如同他在东京遇到的前辈。但年纪大了,处事多了圆滑与算计。他们失去了年轻人的冲劲和勇敢,不再有年轻时候的灵光一闪,同样他们也不希望有人比他们更优秀。 总有一天他也会到这个年纪,但他不希望那时的自己会变成一个打压年轻人,独占功劳的恶臭中年大叔。小年轻能者多劳,多多磨练不是蛮好的嘛! 所以原本打算分享给北海道警署的信息景光转而告诉工藤新一。哎呀~就是那么小气! “诶?你说饭岛理江和井上北斗还有另一女生春野杏因为同是马来西亚人而相互认识?” 车上,听了景光的一席话,工藤新一和毛利兰同时惊讶地趴到前座的椅背上。 毛利兰先发出了惊叹,工藤新一接着重复,“而木村春奈说的女朋友就是春野杏,但其实春野杏只是和井上北斗一艘船偷渡来日本的同伴,两人并没有关系,是饭岛理江出于嫉妒捏造了两人的关系并告诉了死去的相原友香?” “等等,新一,好多人,让我理理!”毛利兰晕乎乎地扶住自己的额头,这些名字怎么就平滑地从她脑子里飘过不留下痕迹呢? “理不清就不要理了。”工藤新一握住了毛利兰的手,视线依旧盯着景光。 “春日先生,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又怎么能证明这些是真的?” “你可能没注意,从后山回来我一直在照顾饭岛理江,她深受感动卸下心防后向我倾诉她所做的一切,可以说是我救人的回报吧。当然我不能确保所有信息都是准确的,接下来要靠你和北海道警方验证。” 有时话不能说得太满,大脑也是会自我欺骗的。 景光从后视镜里与工藤新一对视了一眼,少年第一次获得如此富裕的信息,眼珠颤了颤后垂下眼,又立马扬起头真诚地表示了感谢。 * 这个世上能热烈地面对爱情的人不多。目光默默追随,背后悄然奉献,幸福消耗于自我怀疑,各种误会,人生相互错过。 山上有座小小画室,红色的房顶,米色的墙面,四周环绕着种植有序的林木和草丛,只是冬日的大雪把一切染成了白色,到了春天就能呈现童话故事里的美景。 相原友香有好几处资产,但特意为她的恋人在山上打造一小方天地,让井上北斗专注于自己的事业,可见相原友香对井上北斗的宠爱。 相原友香爱井上北斗是肯定的,那井上北斗爱相原友香吗?办公室收藏的几本相册里,相片里相原友香总是独自开朗,而井上北斗眉眼藏着忧郁,很少笑。 听相原友香的好友木村春奈那样说,多数人以为井上北斗只是因为钱和木村春奈在一起。井上北斗才20出头,木村春奈已经40多,很符合富婆包养小白脸的剧本。 但事实上,画室里除了一些抽象的艺术画,其余皆是木村春奈的画像。井上北斗离开的太匆忙,屋里没怎么动过,画架上还未完工的画里,主人公是在雪中跳舞的木村春奈。 画的数量和相原友香拍摄的相片不相上下,倾注了浓浓的爱意,但多数锁在了一个房间里,相原友香有每张都看过吗? 房子的后面有两个卧室,主卧布置温馨且有情趣,靠窗有一橱柜红酒,都是名贵的真酒。另一个房间朴素凌乱,生活痕迹比较重,连垃圾桶里的垃圾还没倒。工藤新一抢先警察一步在这个房间搜寻,垃圾桶、衣柜、床底,通通翻了个遍。 前几日的报纸——有人在招聘版面上特意圈出几个工作。其中一张报纸上登着一家叫小野贷款的公司广告,上面被画了一个大大的叉,一旁还写了几个大字“骗人”。 垃圾桶里有吃完的药盒——治疗惊恐焦虑的药片。 床头抽屉里的星星瓶——星星还没折完,装了大半瓶。瓶子外面贴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祝相原姐姐和井上哥哥新婚快乐,要永远永远在一起哦! 写字者应该不太熟悉日语,一句话里有好几个语法错误。如果是马来西亚人,很正常了…… 塞在枕头底下的一份劳务合同——甲方是小野贷款,乙方写的名字正是春野杏,还有推荐人的名字,写的是饭岛理江。合同签约时间是去年10月到今年10月。合同上也没有盖章与手印,再仔细看上面的条例,一条条充满着剥削与欺骗。春野杏明显被骗了。 工藤新一查完后偷偷回到了景光身边,与其分享了信息。那三名警察也搜集了整个房间可疑的物件,放入证物袋中。 “春野杏,这就是井上北斗的女朋友吧,照片上好显小啊。”小警察看着那份合同嘀咕道,“签证复印件上出生年月……嗯?1976年?还是个未成年?太刑了吧!” 安藤警官夺过了合同,看完后眉头皱起的褶子能夹死苍蝇。 “畜生!”他低声咒骂了一句。 “安藤警官,现在还不能确定春野杏是井上北斗的女朋友,那只是木村春奈的片面之词。”工藤新一出言提醒。 “而且安藤警官你最好让相关机构查一下签证的真假。外国人签证上应该写的他们的本名,而不是伪造的日本名字。” “这种事我会不知道吗?该查的都会查……”安藤警官轻轻啧了一声,想要掏出外套口袋里的香烟狠狠吸上一口。一摸,烟盒已经空了。他将烟盒捏碎,让交通科追查踪迹,并根据相原友香的银行流水查通话对象。 多数案件凶手不会留在现场,追查线索是一个特别繁琐的过程。有些案件过了诉讼期都找不到凶手,凶手逃出国外更是难以追踪。 安藤从下属那里薅来一根烟,蹲在台阶上,斜眼看室内鱼池旁那个小鬼和一个裹得黑漆漆的男子说话。他们拿着一个酒瓶模拟推搡,然后掉进水池的场景。 又发现什么了吗? 安藤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从小就能看出,他这个年纪打架抽烟不学好,而有的人已经在帮警察破案。之前对这小鬼语言上的不客气纯纯来自于一个三流警察对未来的一流侦探的嫉妒。 而这小鬼不带退缩,还是跟着他们来了。该说什么好呢?是没意识到他的恶意还是意识到了也无所谓?是因为有坚持的目标,不会那么轻易被别人的话动摇吗? “安藤警官——” “又怎么了?”安藤弹走一簇烟灰,站起来迎上兴奋跑来的少年。 “我可能猜出相原女士的死亡原因了。我朋友在鱼池边闻到了还没消散的酒味,而我刚好在室外垃圾桶旁找到了酒瓶的碎片和几条死去的鲤鱼。我猜相原女士应该是和人起了争执,掉进水池。鱼带出了水池,池中水少了一部分,而台阶与地板的接缝处还有血的残留。” “我之前检查过相原女士的尸体,身上并没有撞击的伤口,这个血很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到时候找到嫌疑人可以做DNA对比。虽然还不清楚掉进水池怎么就爬不起来了……” 工藤新一滔滔不绝,不羞于说出自己的猜测。 “不错的思考!”安藤让下属提取了血液样本并取走关键的证物,拍下了照片。 离开时,安藤拍了拍工藤新一的肩膀,“要是还想继续跟进这个案件,可以来北海道警察署报道。虽然我不一定在。” 就这样吧,要是他下属有那么聪明,他乐得轻松。真不知道几个小时自己在想什么,哎—— * 三日后。 “哎?春日先生,你不继续跟进这个案子了吗?” “我相信你跟警方能成功解决这桩案子。不过涉及外国人的话,有可能后续公安会介入。” 诸伏景光把这个案子延伸出去的偷渡与人口交易行为交给了他的公安同事,所以提前给工藤新一打一个预防针。 他让同事给北海道的警方一点时间,先派人加强海岸边的巡逻。但如果案件迟迟不破,就由不得他们强硬插手了。 “如果有什么进度,可以发邮箱告诉我。”景光在电话里笑着对工藤新一说。 他不是不关心这个案件。但目前他首要关心的还是组织的事。偷运人口是组织比较末端的违法行为,参与的基本是外围成员,让同事一一拔除即可。 而这些外国人踏上日本的领土,围绕着他们发展的灰色产业是他和苏格兰目前需要关注的。 苏格兰在赤井秀一叛逃后陆续招了几个新人,但调查小野借贷公司不可能用组织的人,能用的还是伊森本堂这几年培养的势力。 CIA这边隐约透露了让伊森本堂回归,重新获得卧底调查官身份的态度。但伊森本堂还能不了解自己的老东家?就算以前的同事相信他,CIA的审查部门依旧会按程序办事,在无法确定他的立场前,他们不会停止对他的怀疑,回去等待他的依旧还是关押加审讯。 “调查顺利吗?”回到之前的安全屋,景光将手搭在苏格兰的肩膀上,随后慢慢揉捏着肩颈,让连续工作好几个小时的苏格兰得到片刻放松。 “伊森把带去的人伪装成了黑。帮,强行接管了小野贷款。他们的经理还记得饭岛理江和春野杏,饭岛理江原名叫罗克西,她是花了钱来日本当研修生学习工作的,但自身吃不了苦又爱面子,多次来小野贷款借钱买奢侈品参加活动。后来欠的钱还不完了,小野贷款只能扣押饭岛为他们工作。饭岛被学校退学,签证也过期,不得不为了还债滞留在日本。” 景光按摩的力度适中,按压过的筋骨传来了酥软的酸胀感。苏格兰闭上眼睛,后脑勺搁在椅背上,方才看完资料的难受才有所缓解。 “招收新人可以抵押一部分贷款,所以饭岛把目标瞄准了同胞,在线人提供目标后她会去接触新来日本的马来西亚人,相处一段时间就会把人骗来公司打工。哦,小野贷款跟当地会所、风俗店、地下赌场都有紧密的合作。” “算下来,从员工到客人,只要欠钱了,找他们贷款,还不清想逃跑,就会有人追债,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春野杏原名叫米西,才16岁,什么都不懂,被骗得一无所有,听说是跳河自杀才逃脱。而饭岛也因为逃跑追回被打到重伤,不过前不久遇到好心人替她还债终于离开了公司。” 苏格兰一字一句诉说,眉心会不自觉隆起。从前的他无法正确表达自己的情感,也无法体谅他人的情绪。组织把他磨砺成一把利刃,就不应该被感情左右。但如今,他也会为一个素未相识的陌生人动容难受。 作为训练营的优秀毕业生,出了训练营后,苏格兰接触或者暗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跟着贝尔摩德学习易容以及搜寻情报期间,他更是过着奢靡不差钱的生活。他与组织高层斗智斗勇,未曾想,底层遭受组织迫害的还有很多普通人。 一套复杂系统里嵌套着许多子系统,掉了明显零件的庞然大物仍然能稳定工作,上层的动摇要影响到底层需要时间。 可既然让他们看到了,就不会坐视不管。 第106章 吃肉 新年平淡地过去了。 琴酒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无所事事躺在床上养伤的时候。前几日试图逃跑过,因为伤势打不过那家伙,压着重新回到这间屋子。那家伙后续为了防止他逃跑,竟用锁链锁住了他的手脚。 太耻辱了!他发誓,等伤好了一定要杀了这家伙!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琴酒动了动耳朵,从枕头下掏出一把菜刀。那是他昨晚没被锁时从厨房摸来的。哦,没被锁是因为下药了,让他昏了一整天。 在门扉打开的瞬间,琴酒迅速转动手腕,往前掷出,菜刀在空中翻腾,呈一道抛物线,却插到了一只鲜血淋漓的兔子身上。 黑泽阵放下兔子,冲琴酒扬了扬眉,似乎在说瞧,我早有预料。 真是可恶又可恨!偏偏那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这样的场面时不时会上演,反正对方并不会收走屋里的尖锐物品。这样的对抗,黑泽阵似乎也乐在其中。 “喂!雪停了,什么时候离开这里?我不想再品尝你糟糕的做饭手艺了!”琴酒曲起一条腿靠坐在床头,搁在膝盖上的手连接着锁链,发出震荡的声响。依旧是那副不好惹的冰冷语气,但已经从一个人想办法逃走变成催促黑泽阵离开,何尝不是一种改变呢? “确实,我第一次下厨炸了厨房后,就几乎没怎么下过厨。如果苏格兰在就好了……” 黑泽阵在厨房转了一圈,将菜刀拔下洗净归回原位后,又拎着兔子走到琴酒面前。 “不过今天出门遇到一只蠢笨的兔子,一头撞到了树上,只能被我捡回来吃了。” 琴酒觉得黑泽阵话里有话,话有所指,再次皱紧了眉头。 “兔子你是想要碳烤,还是烧汤呢?考虑到伤情,果然还是碳烤比较好……”伤口好得慢,回组织就没那么容易。 “那祝你这次也能把房子烧了。” “承你吉言,我还是不忍心把一个伤者烧死的。”黑泽阵咧开嘴笑了笑。 不用再看见组织里的废物和老鼠,他的脾气都好多了。 回到厨房后黑泽先是给兔子剥皮拔毛,再开膛剖肚,手法熟练,仿佛杀过10年的兔子。随后在锅炉处点上炭火,拿纸板扇大火候。一切准备就绪,便把串在竹签的兔子刷上油,架在了炭火上烧烤。 火光映红了黑泽阵冷白的脸,兔肉接触到上升的火苗,就滋滋发出惊恐的叫声。肉香飘过鼻尖,向四周弥散。黑泽阵抬眼看了一眼琴酒,手上将兔子翻了个身。他们这种人不爱吃素,清汤寡水吃了几天,嘴里淡出鸟来,连打架都少了几分意思。 兔子翻过身的那面已被烤得焦黄脆香,肉油滴到了炭火中,溅起了火星子。黑泽阵再次翻转后撒上盐,并将切开的柠檬挤出汁,滴在肉上。 琴酒鼻尖扇动,被飘来的香味勾起了食欲。他心里冷笑,这种水平说会炸了厨房,他是一点都不信。 嘛!以前是以前,苏格兰“死”了以后,在野外偶尔还是要掌握点生存技巧。再说了,他们便利店的打折便当都能吃,黑泽阵自己做的菜虽然味道平平,填饱肚子足够了。 “所以,不吃吗?”竹签递到了琴酒面前,香味更浓郁了。 “如果你还记得我是个伤者。” “受伤了就不能吃了?你是怕伤口好得慢,还是留疤呢?抑或是怕我在肉里下毒?” “真啰嗦!”琴酒从未觉得年轻几岁的自己会如此话多,跟只苍蝇一样围着他打转。 黑泽阵笑笑,咬下一片肉,幽绿的眼眸没有一秒离开琴酒。咀嚼,吞咽,真切勾起了食欲。狼群中一般只有头狼才能先享用食物,其他狼再年轻强壮,也只能趴在一旁静静等待。要是忍不住饥饿,上前挑战便不得不迎接一场厮杀。 而琴酒不怕厮杀,皮囊流着滚烫的血。视线所及之处,握着竹签的那只手被火烤得微微发红,几粒汗珠挂在手背上,欲坠不坠。 他兀地伸出手,抓住了竹签,闪电般的速度令竹签往他的方向急速偏移,但随后又被另一股力量拉回。两只手臂一上一下,互相角力,鼓起的肌肉下青筋暴起,血管里流淌的血液哗哗作响,那是兴奋的扩张。 黑泽阵把肉送到琴酒嘴边,却又不想轻易让对方吃到。他的服务总是需要收取一些报酬,轻易享受到就不懂得珍惜了。 他作势一掌拍向琴酒的肩膀,对方瞳孔一缩,身体迅速向后仰倒,但手并没有放开竹签。并且脚下缠住了黑泽阵的大腿,如蟒蛇般扭动收紧,黑泽阵不得不偏移重心,往前扑。倒下的瞬间,琴酒竭力将竹串往脸上移,而另一只被铁链锁着的手发出了不甘的声响,哗啦哗啦—— 黑泽阵在撞上琴酒受了伤的胸膛前及时用手臂撑在了他的身侧。嘴唇刚好停留在兔肉的上方,张开嘴就能咬到肉的距离。 奇怪又恶心的姿势,两人脑中不约而同闪过这个想法。 兔肉刚好挡在琴酒嘴边,这不咬一口说不过去了,本能比思考更快,他张开嘴撕咬下一块肉,瞪着黑泽阵用力咀嚼。咬的是兔肉吗?那是黑泽阵的肉! 黑泽阵莫名从琴酒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吃肉补充体力的动作中得到一丝满足。他喉结一滚,腹中也涌起了空虚的饥饿感。 他也张开嘴咬下一块兔肉。肉明显凉了,没一开始好吃,但为什么就着琴酒的眼神,他吃得更香了呢? …… “啪——” 众目睽睽之下,井上北斗冲到饭岛理江面前狠狠扇了一巴掌。一巴掌还不够,他又抬起手,被跟着跑来的警察拦了下来。 在10天左右的追踪调查下,警察终于在横滨中华街上的某个小餐馆抓到了井上北斗和春野杏。 当初两人坐车来到横滨,是想找好心的同胞求助,但那边有能力帮助他们的还是中国人最多。因此两人各自取了一个中国名字,用中文编造了他们被骗到日本的凄惨经历,最终引得了那个中餐馆老板的同情,暂时被收留在后厨做帮工过渡。 期间警察找到了相原友香曾经联系过的一名私家侦探。他为相原拍了许多井上北斗和春野杏在一起的照片,大多数是在医院。井上瞒着相原将春野藏在画室已经是一桩欺瞒,随后又因为春野杏多次推了和相原的约会,相原友香能不多想吗? 尽管没拍到亲密照,但私家侦探也信誓旦旦认为井上北斗是脚踏两条船。以他多年抓出轨的经验,男人肯定还是更喜欢比自己年纪小的女人,就是小白脸有钱了也逃脱不了男人的劣根性。 警察得到了两人更清晰的照片,倒是更方便追寻,在电视报纸发布了两人的通缉令。最后还是横滨中华街的人在电视上看到新闻,打电话向警方举报了两人。 本来抓到的3位嫌疑人应该分开审问,但在警局门口,饭岛理江刚好撞到了下了警车的井上和春野。一路沉默的男人猝不及防爆发出了极大的愤怒,冲到饭岛面前给了一个巴掌。 他用马来语怒斥饭岛,完全不顾及这是在警察面前。饭岛扬起手躲避,不作声躲在了另一个警察身后,活像被欺凌了。 “好了!请停下来!有话好好说!”这是小警察第三次阻止现场。 瘦小的春野杏冲过去抱住了井上北斗的腰,不断用马来语说着“没关系,请冷静下来!” 这场愤怒被悲凉的雨浇灭了。井上北斗扶着额头,原地踉跄了几步,最后回身抱住了春野杏。 他们像凄风苦雨中互相依偎的鸟儿。 “你和春野杏是男女朋友吗?”审问室内,井上北斗一人面对两名警察。 “不是。” “你们关系很亲密,刚刚还抱在了一起。” “拥抱只限于爱情吗?警察先生,你们对感情的理解真狭隘。”井上北斗反唇相讥。 “你承不承认,我们周围人都是有眼睛的。当然我们不是想逼你承认,很多人都是这样看的。那我们再来说说相原友香,你们应该算男女关系吧!你对她的死亡知情吗?去年12月28日你在哪里?是你杀害了相原友香吗?” 连续的质问能给了心理带来巨大的压力,井上北斗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为什么不说话?是心虚默认了吗?” “不,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和友香,我们是恋人,而且快要结婚了。我知道她很爱我,而我欺骗了她,才会……”井上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哽咽。 “你骗了她什么?” “我,瞒着她偷偷收留了跟我一同来日本的小女孩春野杏。”井上北斗留着棕色的长发,额前的发丝被黑色的发箍推至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纤细的身躯和忧郁的眉眼的确惹人怜惜,连说话的声音都清澈好听。 “刚来日本时,饭岛理江主动来找我们做朋友,但仅仅过了一个月,她就把小杏骗去一家公司工作。在那里小杏受尽压迫和欺辱,被逼得跳河自尽。小杏是我家乡那条街被百家养大的小孩,开朗天真,我们带着她出国,所以我有责任照顾她。因此当曾经坐同一条船来日本的同伴在河边捡到小杏告知我后,我领走了她。” “友香虽然对我很好,但身上还是有点大小姐脾气。我担心小杏和友香相处会受到刺激,没告诉友香小杏住在我的画室里。后来小杏的精神实在太差了,不得不住院治疗,去年12月我辞职准备离开友香一段时间,带着小杏去住院。大概经过一个月治疗,小杏会正常说话回应我了,我和她说明年春天的时候打算和友香结婚,她病好了就可以参加我们的婚礼。小杏笑着拍手祝贺,还在医院折了星星,期盼我和友香早日结婚。” “但等我和小杏回到画室后,一切都变了。是28号那天吧,友香和我说想吃白色恋人巧克力,我便把小杏一个人留在山上,下山去比较远的石屋制果购买……” 隔着一扇单边玻璃,工藤新一站在安藤警官旁边,专心听井上北斗交代。 到目前为止,工藤新一没在井上北斗脸上看到心虚或者撒谎的表情。井上似乎沉浸在过去一个月的回忆了,连眉头蹙起的弧度都隐含着悲痛。 如果这是一个演员,那他的演技很不错了。 “我不知道友香来找小杏了,回来的时候看到满头是血的小杏在门外晃悠,就连忙送她去医院治疗了。等小杏恢复意识后,她着急地告诉我,她在友香质问她的时候不小心把对方推到了水池中,我又连夜赶回山上。那天晚上雪下大了,我很艰难才爬回后山。进屋后我发现友香喝了酒,倒在水池里一直没起来,溺亡了。我知道小杏不是故意的,所以只能伪装友香是意外死的……” “把相原友香的尸体用雪包裹,并将雪球滚下崖投入山下的温泉吗?” “对,我不想小杏担上杀人的罪名,就想了个这么昏庸的方法!我,我错了,能不能不让判小杏的罪,她不是故意的!或者,让我替她抵罪也行!”井上北斗捂着脸,呜呜地哭了出来。 灰色的墙面,惨败的脸。其中一位审讯警察走到井上北斗身旁,把纸巾递到了他面前。 “喂,小鬼,你怎么看?”安藤警官隔窗望着男子,双手抱肘,目不偏移,脸上并没有什么动容。 第107章 判刑 “在我们所掌握的信息和线索范围内,他似乎并没有撒谎。但是细节上仍然不好判断。”工藤新一给出了较为严谨的回复。 在给井上北斗调整情绪的时刻,安藤警官和工藤新一向两位审讯警察交待后续着重需要询问的点。 警方又从石屋制果查到了井上北斗的购买订单,时间对得上。以及医院里给春野杏下的诊断病历,一份是从小野贷款后的的看病记录,上面写了春野杏有中度精神分裂和重度焦虑和抑郁,建议住院治疗。一份是28日当晚在一家私人诊所的看病记录,头部受伤,做了简单的伤口包扎。血液中也提取到春野杏的DNA,所以鱼池旁流的血是春野杏。 “井上北斗说的细节也对得上,然而春野杏的精神状态……她一直表现得很惊恐吗?”工藤新一再次来到审讯室观察时,里面的春野杏捂着双耳不听,又满室乱跑。好不容易按坐在椅子上,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很少有清醒回答的时候。 “只有在井上北斗陪伴且引导她说话的时候,才会变得安静听话。基本都是井上北斗说什么,她都赞同。”安藤警官说道。 至于饭岛理江,从一开始就被踢出了嫌疑人的范围。虽然她不是好人,捏造井上和春野之间的关系,破坏井上和相原的爱情,但在这个案件中,她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 哦,值得一提的是,那瓶搁在温泉旁的红酒是饭岛理江放的。她仍然改不了爱慕虚荣的毛病,偷拿老板柜子里的红酒去找男人调情,再自己买一瓶假酒置换。但相原友香发现了,整瓶扔到了垃圾桶,饭岛从垃圾桶捡来放温泉旁打算自己喝了。 她本人的身材很好,却为了在相原面前塑造一个老实的形象,故意扮胖扮丑。饭岛假装偶遇相原友香,反过来在她面前编造春野杏的坏话,得到验证后相原友香帮她还了欠的钱,让饭岛离开了小野贷款并去了她名下的酒店当保洁。 “基本上可以判定春野杏在与相原友相争执时存在故意杀人的行为,而井上北斗帮助隐瞒并处理尸体也能认作共犯。”安藤下了决定。 还有其他可能吗?如果是井上动的手,量刑的标准可能就不同了……不,井上看上去很爱相原,应该不会推自己的恋人。工藤新一代入自己和小兰,十分肯定的摇了摇头,排除了心中另一个猜想。 “如果是相原友香先拿酒瓶砸春野杏,出于自保,把春野杏推到水池可以认为是正当防卫吗?春野杏为了躲避相原友香接下来的追击逃到室外,并不知晓相原掉进水里爬不起来,这算犯罪吗?” 看着春野杏那副瑟缩的模样,工藤新一到底忍不住为她辩护。 小兰不止一次问他,那个女孩会判刑吗?这样看来,春野杏明明也是为了活着,怎么交的朋友骗了她,工作时遭到的欺凌让她痛苦到跳河自杀,好不容易有人救助她,又被人误解遭到追打,从而失手致人死亡? “这种事交给法官审判。我们确认了嫌疑人就会交送检察官审查起诉。你如果真的担心那女孩,不如期盼有厉害的律师愿意为她做辩护。” 相原家钱多自然请得起金牌律师,国家分配的律师又怎么比得上呢?并且还是两个外国人…… 安藤警官当了十多年警察,也遇到过犯人可怜的案子,如今不会再像清澈愚蠢的年轻人一样感慨万分,思虑过多。插手干预有时候连自己的警衔都保不住。 “那春野杏被小野贷款逼得自杀这件事怎么说?饭岛因为欠钱被扣留工作抵债不是**才干得出来吗?你们难道不管吗?” “小子,这种事你跟我急什么眼?死人了吗?有人报案了吗?诈骗归搜查二课管,别什么事都来问我。这个案子结束了,你也可以滚回去过你没剩几天的春节假期了。” 安藤警官不耐烦地挥挥手。他难得的善心似乎被收回了。 别看安藤警官说话一股痞味,总是小鬼小子这样称呼工藤新一,但查案出奇地利索。咳咳——虽说利索容易办错案,但接受他了就会把他当作平等的大人看待。 哎——明明这几天他们交流很顺畅,工藤新一也从安藤警官身上学到了不少经验,为什么说翻脸就翻脸? 不过,安藤警官还是给工藤新一一个提示,找一名愿意为他们辩护的律师吗?老爸老妈应该有相关的资源…… “律师的话,或许我可以问问妈妈。妈妈打辩护很厉害的!”会酒店的路上,听了新一的想法,毛利兰眼神亮了亮,颇为自豪地说道,“妈妈目前的胜诉率可是100%!” “哎,小兰的妈妈吗?好厉害!不过法律界不败女王的话,平日里一定有很多大人物请她辩护吧,伯母她能抽出时间帮杏他们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除去金钱和名声,妈妈也有自己的信仰啊!为和我差不多年龄的女孩辩护,妈妈一定会努力维护她应有的权益吧!就算结果不尽人意,至少我们试过了!” …… 事实的确如小兰所言,小兰的妈妈妃英理愿意为杏辩护。她的决定甚至在律界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他们都在猜测妃英理为什么愿意为两个外国人做辩护?金牌律师很少做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但能达到那个地位,想接什么案子也随她心意。 而工藤新一不能替春野杏控告饭岛理江的诈骗,只能先试图向搜查二科举报小野贷款。而他听说搜查二课的警察还没有行动,案子就被公安接走了,调查结果跟按了倍速键火急火燎吐了出来。 明面上能看到的是小野贷款停业调查,实际上隐藏在下面的灰色产业一一被封查处理。不仅仅是组织的,还有其他黑。道模仿组织做得风声水起的产业,都以涉及危害国家利益的名义受到公安的打击。 很少有警察敢明面上和黑。道势力对着干。黑白道在不损害双方利益的前提下,向来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若是真正破坏了国家利益,日本公安就会出手。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工藤新一还未看得如此深远,而那来北海道整日厮混喝酒,陪小孩逛街直说没意思的毛利小五郎却好像察觉到北海道的暗流涌动。他提着两小孩的耳朵,让他们在回东京之前不要乱跑,出门必须向他报告。 “我想去看妈妈不可以吗?”毛利兰不解地问他。 “英理,她怎么也来北海道了?”毛利小五郎脱口而出,下意识整理了自己的着装。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打好领带,也收拾好了发型,却瞬间回到低落的情绪。 ——不可能是为他来的。一定是接了这边的案子,又知道小兰在这里才会见面的。 听了小兰的解释,他才知道工藤这小子又带着他家女儿去了什么案发现场破案。 ——喂!谁会带女孩子去那种地方?如果未来这小子要追小兰,先扣个50分! 吐槽归吐槽,在开庭那天,毛利小五郎偷偷跟着小兰,进了旁听席。周边人个个拿着笔记,看上去都是来旁观学习的律师。而场内,妃英理穿着一袭紫色正装,头发盘在脑后,和原告辩护律师以及检察官来了一场精彩的对峙发言。 ——英理变得越来越耀眼了啊! 而他自己呢?依旧还是老样子。 因为吐槽英理做的饭难吃分开后,他迟迟没有为此道歉。一方面是男人的面子,另一方面确实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与其在家里浪费才能,做个烧饭都不好吃的家庭主妇,成为律师才是找到了她真正的道路吧! 小兰已经有了一个失败的父亲,就不要再多一个困在家中无能为力的母亲了。 他偷偷来,偷偷走,短暂地清醒过后,又成为糊涂的男人。酒精和赌博已不知不觉夺走了他在警校时磨砺的意志。或许他从来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男人。 …… 最后,井上北斗和春野杏都被判了一年有期徒刑。主要原因还是偷渡罪,这点无法辩驳。在杀人一事上,春野杏被判定为正当防卫。 相原家不服此次判决,仍在提起上诉。舆论似乎也在怒骂妃英理为外国人说话,不支持国人。也有不知真相的骂妃英理为杀人犯辩护。但在律界,她依旧是那个百分百胜诉率的不败女王。 而真相到底是什么? 井上北斗杀害相原友香的可能性有吗?在警方确认井上北斗也爱相原友香的前提下,工藤新一放弃了这个方向的思考。 直到三月份,工藤新一在家里突然接到了诸伏景光的电话。彼时已经回到东京米花町上学的少年听到这位不知身份却交流愉快的年长友人问出的第一句话,瞬间有一种脊柱过电的感觉。 “你认为推倒相原友香的会是井上北斗吗?” “为什么这么说?”前不久春日先生还在邮件里恭喜他们为春野杏做的努力成功了,现在怎么会有这种疑问。 电话线那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实不相瞒,我有警方的内部消息,井上北斗曾经和黑市里专门贩卖炸弹枪支的走私犯有过一笔交易。交易时间就在相原友香死亡的前一个月。” “确定是本人吗?”工藤新一惊呆了。怎么突然又跟炸弹,黑市扯上关系了!井上北斗不是个艺术家吗? “是,他可能第一次来交易,被卖方反向装了定位器。犯人给我们查询了记录,定位显示他最终停止不动的位置就是山上的画室。 “那,那批炸弹?” “在他的一个马来西亚同乡那里。他私下想把这批炸弹转卖出去,结果在交易现场被警方抓获。他交待,这批炸弹原本是用来炸毁小野贷款所在的那幢大楼。因为井上北斗出了事,这个计划一直没有实施……” “这么说来……”井上北斗的口供里根本省略了一段很重要的内容! 工藤新一差点要捏不住座机的话筒。 他好像并没有很了解井上北斗这个人……井上北斗,他原本打算替春野杏报仇吗?明明表现出那么柔弱害怕,依附相原女士生存,像株无害的小白花,怎么会? 春日先生还在说:“我询问过井上北斗的老乡对井上北斗的印象。他说此人向来很有主见和野心,对他们兄弟很照顾,有情有义。因为报警没有用,他才想出购买炸弹炸掉小野贷款的极端想法。” “工藤君你说,相原是否发觉了井上的计划?” 工藤新一已然冒出了冷汗。 第108章 快了 井上北斗原来的名字不值一提,反正是无父无母的野孩子,因为脑子灵活会打架,被同龄人尊称一声大哥。 当初偷渡来日本的一艘船上,井上北斗认识的有20多个,上岸被警察追赶散了一波,后来人越来越少,能联系上的一个手数得过来。 针对他们外国人的骗局太多,稍不留心就被拐走了,是死是活都不知。 井上北斗以为自己至少可以靠灵活的大脑学点什么营生,比如他花了半年时间,就跟着隔壁住着的落魄画家画出有模有样的画,做点颓废洒落的打扮,扮演一个艺术家。 最后画没赚到钱,脸却吸引了不少女人。当牛郎比艺术家好赚钱,而被一个富婆单独包养比在公共场所排班接待公主更轻松有钱。 虽然以前最不耻当小白脸,井上北斗并没有多少犹豫就答应跟着相原友香。 相原对他很好,不愁吃穿,他还能多出许多零钱接济同乡兄弟。除了比较黏人,时刻想掌握他的动向,能满足他任何的要求。 大了两轮的年龄对井上北斗来说不是缺点,相反那是他所依恋的年长者气息。拥着他,絮絮叨叨,带来安宁与幸福。 他描摹着恋人的容貌,提笔画下恋人动人的模样,一副一副,如果没有其他的牵绊,他愿意和友香步入婚姻殿堂,守着她老去,即使友香并没有发现,她身边这个男人只是装出了她喜爱的模样,本性并非如此。 而看到小杏的遭遇,上井北斗却恍然惊醒,来日本之前他曾想,作为大哥,一定要让这些愿意跟着他的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怎么能独自拥着这份幸福? 在日本,他们可以接受低廉工时,只要能吃饱,过得比原来日子幸福就好。但事实上,他们遭受挨骂,被克扣工资,被老板威胁,被老乡诈骗,这个社会并不愿意接纳他们。 求助警察无门,反而会因为没有签证被驱赶遣送回国,他便买了炸弹准备自己动手炸了小野贷款那幢大楼。 可为何偏偏被友香看到他搬运炸弹?她约定在画室见面求着复合,也要阻止他的爆炸计划。 ——为何如此卑微地恳求我?你喝酒壮胆了吗?你在害怕我吗? “害怕是对的,我从来不是那副乖巧柔顺的模样。离我远点!”不然你会遭了秧。 井上北斗放下狠话,转身离开。小杏就躲在大门外看着他们,她轻声唤了一声“相原姐姐”。她不明白两人为什么看上去像是吵架了。 但她看清相原拿起酒瓶往井上后脑勺砸去时,飞身跑过去推开了井上北斗。酒瓶直接砸到了她的头顶。 玻璃碎片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湿漉漉的液体从额头流淌下来。有点晕,但不是很疼…… 昏倒前她听见井上哥哥大声喊了她的名字。她想说,我没事,你要好好哄哄相原姐姐,有什么话说清楚,不要吵架。我还想参加你们的婚礼呢。 然而井上北斗却无法控制住愤怒,他伸手将手足无措凑上前关心的相原友香推进了水池里,人淹在水池里挣扎扑腾,他还嫌不够,把人按在水中整整三分钟,直到水里渐渐歇了动静。 原来他也没那么爱相原友香,依附他人获得的宠爱还不如帮小杏报仇令他激动。 都说他们那条街出来的人长大后不是偷鸡摸狗就是放火杀人,不是送进牢里就是被人打死。他一直觉得这是对他们的歧视,但坏蛋基因真的存在于他的DNA里。 井上北斗冷静地送小杏去了一家私人诊所包扎,再回来处理了友香的尸体。裹在雪球里,推下山,看她撞破栏杆掉入温泉。 当小杏醒来问相原姐姐怎么样了,你们和好了吗?井上北斗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瞧他,到底做了什么? 逃离札幌,随处安家,只有小杏不离不弃,又对他的谎言深信不疑。生活一下子回到了没遇见友香的水平。 警察会找到他们吗? 悬在梁上的镰刀终于落了下来,井上北斗在电视上看到他和小杏的通缉令。伪装的自杀还是被发现了,他该如何才能逃脱审判? 井上北斗提前和小杏串好口供,不用听警察的,只要点头他说的,其余时间装疯卖傻即可。 “这个国家的人对我们带有天然的歧视!就算我们是无辜的,他们也会想着法子冤枉你。小杏,你只要听我的,不要听信别人,这样我们才有机会逃脱他们的陷害!” 小杏不怎么会日语,也满心依赖着井上北斗,自然点头答应了。 不过—— “井上哥哥,有个大姐姐每天都来看我,说她会帮我辩护,我可以相信她吗?” “关于相原姐姐,只需要说我告诉你的。问你过去,就把你被饭岛理江骗去小野贷款那家公司所遭遇的说给她听。其余只要闭嘴就行,明白吗?” 井上北斗一开始也不相信有律师那么好心,免费为他们打诉讼。还是一个从未败诉的大律师,图什么?但每日的拜访还是渐渐撬动了他的心防。 “我知道你心里藏着秘密,我不好奇。是我女儿拜托我来帮你们,我想给她一份满意的答案。但是你对我提防,损害的只是你和那个女孩的权益。除了偷渡罪没有转圜的余地,其余罪行我都会帮你们减轻刑期。所以,为什么不试着相信我呢?” 这个叫妃英理的女律师说出如此自信的话,井上北斗仿佛在她身上看到几分友香工作时的样子,强势理性又不至于咄咄逼人。 对,本来把杀人的罪行推到小杏身上,就是为了减少刑期。再理性的律师,还是因为女性而心软。他早意识到这一点,如今应该好好利用起来。 后来,他们果然只被判了最轻的刑罚,1年时间就能出去。来看望他的老朋友说,饭岛理江连同小野贷款公司里的大多数职员都被判刑,服刑时间比他和小杏还长。 “那就把炸弹处理掉吧。藏在你那里总归是一桩祸事。”他如此回复。 他想要的公正终于有回响,但是他没了最爱他的友香。 井上北斗沉浸在后悔的情绪中,突然有一天,一位陌生男子申请与他见面,他甚至无法拒绝。 隔着玻璃窗,男人坐在那里挺直着背像杆竹子,上身套着蓝色的帽衫,头微微下垂看着摊在桌上的笔记本,双手交叉,像个采访的报社记者。不过记者哪有权利强制与他见面? 而抬头对视的一眼,男人那双蓝眸似利剑直射过来,令他心脏砰砰直跳。 “如果你答应,这将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他答应了男人最后一句话。 出狱后他的刑期并未结束。 * 年后的几个月,波本一直呆在北海道。 波本原本只想慢慢将北海道训练营里掌管说话权的人替换掉,而他只是动了教官马提尼,就有人给波本使了绊子。 先是刚上任的下属请罪说明训练营里逃出了一批人,他会紧急捉回,再是朗姆打电话质问。 “波本,有时候资历和经验也是很重要的。新人能力强,但能不能让底下人信服很重要。在组织的人才输入上出了这么大的差错,我也隐瞒不了boss。” 这老登话里话外都在敲打波本。 ——但谁能安排这一切?不就是你吗? 既然都要汇报给boss,受到惩罚,他也顺水推舟放掉了一些人——放到公安手里。 组织一直认为,去年年末,黑麦抓捕琴酒失败逃出了日本,确认为FBI的卧底,同时雪莉到了他们手上。CIA袭击了组织在群马的研究所,带走了多名研究员以及伏特加,大量研究资料落到了他们手中。而朗姆的两名心腹宾加和库拉索也确认死在了日本公安手中。 短短时间多番变故,组织不可能没有反击。贝尔摩德被重新调回美国,与美国分部的组织成员联合潜入FBI,找寻雪莉和赤井秀一的踪迹。 琴酒养伤回来后,跑去英国和CIA大战了三百回合,还使了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在CIA总部放了一把火。 他没找到伏特加,没办法,他养伤的这段时间足够CIA把那家伙转移到足够安全的地方。但从伏特加嘴里也挖不出多少组织的消息,或许早就被处理了。 朗姆不愧是老狐狸,利用组织这次的遭遇散布组织损失惨重的谣言,大力扩招许多新人,其他国家潜伏着的卧底蠢蠢欲动,竟真被朗姆钓到了2名卧底。 皮斯克最近也不好过,不知哪来的小帮派敢暴力占领他手下的一些贷款公司,从北海道开始一个接一个搞出大事,引起公安的注意。 若是普通警察,他还有周旋压下的余地,公安出来了,那一片灰色产业便接二连三连根拔除。受到连累的其他黑势力怨声载道,暗地里也开始对组织落井下石。 皮斯克派出组织成员去对付那个自称“鹰”的帮派,他们却像滑手的肥皂一样,全国游龙,刚听到消息人赶过去,就不见踪影。对上了,逃跑实力似乎也出乎意料地强,打一枪扔下烟雾弹就溜,根本没辙。再这样下去,烂摊子越来越多,他就瞒不住了。 “也是干上欺软怕硬的活,对普通人绑架,对组织成员就脚底抹油跑得飞快。”伊森本堂摇头感叹。 “不过很有效果,新加入的年轻人快玩疯了。” 景光回到了东京,于疗养院和伊森本堂见了面。他们已然有了默契,景光在北海道时,光是在电话里交谈就确定好了作战计划,并且执行得十分出色。 “小打小闹,给组织制造一些麻烦罢了。皮斯克暂时还想瞒着boss私下解决,派出来的都是些小兵小将,真让行动组的成员来,可能逃不出来了。” “你说的对。要是派出了代号成员,我们就停止行动。” 室内两人各坐方桌两旁,桌上摆着棋盘,一人执白子,一人执黑子,你来我往。嘴上说着闲话,手下却在进行厮杀。 “说起来‘鹰’这个名号是谁取的?”景光唇边流露出一丝笑意。“刚听到时我还没反应过来。” “哦,是那几个父母被组织杀害,还没成年的新人取的吧。我用乌鸦代表组织,他们立马联想到鹰是乌鸦的天敌,说取个有气势的名号打起来更爽!”伊森本堂也觉得有趣极了,跟着笑出了声。 景光眼前浮现出几张青春但没有生气的脸庞。那几个年轻人曾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差点因为报仇丢了性命。被景光救下后,一个个都说要加入他的团队一起抗敌。 有些天真,又有些可爱。对付组织哪里需要他们这些年轻人?用上你们才显得国家无能。 他让这几个少年人先好好读书,有空来他们这感受氛围。如果他们执着于报仇,偶尔分点轻松的任务给他们做未尝不可。 “鹰”就当少年人送给他们的美好期望吧! “啪——”一子落下,盘上白子已明显多于黑子。 快了,他想。 第109章 Boss “苏格兰大人?苏格兰大人?” 诸伏景光临窗而立,站了许久。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突然一下子贴近耳边。诸伏景光抬起手,阻止苏格兰的下属秋山三贵靠近。 秋山三贵停在了他三步之远的地方。 虽然组织里的人知道苏格兰这个代号下应该有两个人,但是基本上没有人能分辨出面前的是谁。有幸见过两人同时出现的成员曾感叹道:“就算他们穿不同衣服,我还是会恍惚。果然两人共用一个代号是正确的,代号不同叫错了就性命堪忧了。” 秋山三贵是酒二代,不幸的是出生不久后父母就离了婚,母亲蒂塔远走法国干事业,听说都快当上欧洲分部的二把手了。父亲波尔多带娃主打随性心大,刚出生那几年背着他就敢去做任务。没在枪林弹雨中嗝屁属于他命大。不好说因为婴儿时期就被血洗过好几次脸,他对杀人产生了阴影,所以一直表现得很平庸,至今还没混上代号。 他也不知道苏格兰怎么就从几百个普通成员的档案中挑了他当新下属。只要听过苏格兰前三任下属的命运,谁不称苏格兰一声瞎眼上司。秋山三贵得知消息时也忍不住骂了一句晦气。 秋山三贵不情不愿来为苏格兰工作,干了一段时间意外还不错。他主要负责探查组织各方消息与动向,挖其他代号成员的墙角,每日汇报,基本不用出外勤,也不会受到上司限你1小时给我查到xxx的全部消息之类的刁难,美哉美哉。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凉,苏格兰大人转头看他时目光特别阴冷,里面翻滚着浓郁的情绪。他的手心牢牢抓着手机,手臂和脖子青筋起伏不定,心里像是憋着一口气。 秋山三贵立马低下头,不敢再揣测苏格兰的心情。 “苏格兰大人,会议厅准备好了,也通知东京所在的代号成员来开会了。” 昨日,组织有人疑似看到了赤井秀一出现在日本。针织帽,黑短发,手中夹着烟站在街头。光是一张模糊的照片就让琴酒判断出了身份。 本来这事应该琴酒来主持,毕竟人是从他手中逃走的,而琴酒也差点死亡,他们应该是不止不休的死敌。 但琴酒临时有事带走了苏格兰,还让苏格兰发短讯给景光,让他做出解决赤井秀一的安排。 [不用担心,你可以做到] 景光知道,前一句话是宽慰他,后一句话也是让他按原来的计划进行。 赤井秀一养好伤后就先与伊森本堂进行了联系。消息依次传到了景光,苏格兰,水无怜奈,降谷零。FBI,CIA和日本公安再次建立了合作关系。 过去一年,贝尔摩德曾在美国扮作银发杀人魔引诱赤井秀一现身,试图暗杀他,却被赤井秀一识破并打断了多根肋骨,可惜最后还是被贝尔摩德逃跑了。 赤井秀一知道,只要他出现在组织面前,组织不会放弃追杀他,所以合作一开始便是他当作诱饵勾引琴酒和组织的其他成员。 他们大致推断琴酒会出动4-6个代号成员以及10多个普通成员,而FBI,CIA和日本公安会各自派出一个小队分区域围堵拦截。 波本,苏格兰,基尔,无论谁参与进来,都会借他们其中一人的手“杀死”赤井秀一,为他们增加功绩。而另一个目的,便是再次将琴酒逼入绝境,折断组织这把最锋利的刀。 但是,如今琴酒要带苏格兰去哪里呢? 琴酒不在,这个计划又如何实施呢? * 车子驶入鸟取县后,苏格兰隐隐约约有种熟悉感,他似乎曾经来过。从大路转进错综复杂的山路,沿途是野蛮生长的树木,他却能猜对每一个岔路口该走的方向,为什么记忆里他却是对boss的位置一无所知呢? 仔细想来,从一开始boss对他的态度就异常友善。让琴酒看着他,受重伤后不允许他出国,每月一次的实验室体检,被朗姆怀疑卧底后相信他的说法…… 他身上有什么可图谋的价值?能让乌丸莲耶包容至此? 苏格兰微微侧目,看向握着方向盘的琴酒。自胸口那一枪,他和琴酒的关系降至冰点,组织见面多是互相无视,无话可说。 对苏格兰而言,琴酒本来就是黑泽的替身,曾经说再多话也不会得到想要的反应。琴酒和苏格兰终究没有10年搭档的默契。 可他也不理解,当初琴酒怎么敢把心口抵到自己的枪下? “gin,我们还有成为搭档的可能性吗?”他摸了摸心口,用缓和气氛的轻松语气问出口。 伏特加不在了,琴酒又成了孤家寡人。如果能再次成为搭档,至少这次苏格兰来boss这里还有机会离开。 闻言,琴酒冷冷嗤笑,瞥来的眼神如西伯利亚的寒风,能切开皮肤冻住血管。 “我提醒过你的。” 啊,那的确是一句善意的提醒,而他不识好歹地拒绝了,苏格兰心想。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为了让景光活着,什么都可以做。代替他成为苏格兰,与boss利益交换,哪怕迎接他的是死亡都没关系。他早就死过一次了。或者说他体验过生不如死的时期,其他不算什么了。 而现在,他想活下去。 除了代表生死的黑白,他也想要彩色丰富他的世界。去跳舞,去冲浪,去看萤火虫,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晚了吗?”他自言自语道。 * 车子停在了一家修道院前,哦或者说是修道院作为伪装的庄园。即使是深林之中,也偶尔会有路人闯入,换作铜墙铁壁总让人心生警惕,但半遮半掩却叫人难掩好奇。 一位年轻的修女放下扫把为苏格兰和琴酒打开了禁锢的铁门。她是见过琴酒的,垂头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琴酒大人。” 典型的黑色长裙和白色头巾抹去这个年纪女孩的活泼,她身姿端正肃穆,引领着两人往里面走。 修道院的屋舍砌成灰白色的外墙,四面环绕,穿越两扇拱形大门,苏格兰顿生被盯视的不适感。暗处到处是摄像头和眼睛,视线交织成密网。 披着黑色长袍的有男有女,他们像幽灵般无声地飘荡在各个角落。看似手握十字架边走边祈祷,其实眼观八方,有规律地巡逻着。 年轻修女引他们至中央的拜占庭式圆形建筑门前便停下了,又换作另一名男修士推开了厚重的大门,迎他们入内。 苏格兰和琴酒被收走了身上的武器,眼睛蒙上了黑布,手里牵着绳子,一前一后跟随着男人。脚步回响在幽深的廊道,曲折环绕,像入了迷宫。 乌丸莲耶并不想让他们知道具体的位置,苏格兰心里数着时间,估摸走了15分钟左右,他与琴酒才分别被带到了2个房间。 琴酒犯了错毋庸置疑也会受罚。乌丸莲耶看重的研究员,快要成功的研究材料和资料,一切湮灭在群马的那场大火中。 那天,这只垂垂老矣的乌鸦发出了急促的哀鸣,屋外的修女们盘旋告死,拼着命用先进的仪器留住了乌鸦的最后一口气。 他活得太久了,全身器官几乎都换了一轮,几经生死,还顽强地活在世上。但是大脑是无法移植替换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大脑中的神经元数量会逐渐减少,大脑发生萎缩,记忆力、语言能力、大脑协调能力逐渐退化,他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 死亡的阴影悬在头上,什么组织的争斗,组织的财产,他已经管不了了,每天睁开眼第一句问的就是药物的进展,随后大半天都是在痴呆和昏迷中度过。 贝尔摩德,朗姆还有皮斯克见过乌丸莲耶身体健朗时运筹帷幄的模样,再加上服下二代APTX4869的贝尔摩德维持了不老的模样,谁都没有怀疑传话的那个人变了,乌丸莲耶已经变成傀儡。 年轻的琴酒反而怀疑过乌丸莲耶的身份。除了年幼时见过戴着乌鸦面具的老人一次,后来他再也没见过真人。死了吗?至少在乌丸莲耶身边照顾他的X先生说老人还活得好好的。 X先生很早就在照顾乌丸莲耶了,从前默默站在乌丸莲耶的背后,什么时候站在台前,成为了乌丸莲耶的代话人呢? “BOSS呢?”琴酒跪在地上,看着穿着一身红袍的男人走近。他的身后跟着四个黑袍男子,完全以X先生马首是瞻。 琴酒知道整个修道院里的修女修士都是从婴儿时期就收养,然后在同一个训练营厮杀长大,比他们这些半路出家的儿童少年忠诚多了。 如今他们忠诚的到底是谁呢? “我希望boss当面说出对我的惩罚,而不是通过你传递。”琴酒站了起来,后退几步抬手作出攻击的姿势。 这一年来组织的颓势琴酒看在眼里。他不爱参与组织的明争暗斗,冷眼旁观,只做boss吩咐下达的任务。 眼见皮斯克力不从心主动退位,朗姆在与波本的博弈中输多赢少,再想霸占那个位置,人还是不得不服老。 那boss呢? “被人操控的行尸走肉罢了,让组织落入他人之手才是最大的笑话。”黑泽阵曾这样说。 “放肆!琴酒!你今日打算背叛boss,背叛组织了吗!”X先生从腰间掏出了枪,身后四人紧跟其后。五把枪口同时对准琴酒,而琴酒手里没有枪。 第110章 硕鼠 琴酒第一眼就看到其中一名黑袍男子手上捧着的银盘里装的是肌肉松弛剂。一剂打下就会浑身无力。 他不可能接受对身体失去掌控权。如果BOSS还记得,追溯到上一次受罚还是少年时期,他的反抗差点就杀了boss。所以琴酒合理怀疑这不是boss清醒时下的决定。 两边最终没能打起来。虽然琴酒双拳难敌四手,但想杀了最怕死的那人还是很简单。 打破僵持的还是隔壁屋子响起的警报。 X先生下巴抖了抖,牙齿上下重重咬在了一起,狠狠碾磨,心里暗骂一个两个都是刺头。 苏格兰你又怎么了? X先生照顾乌丸莲耶30余年,有点武力但不多,能让他长久留在庄园的自然是他作为管家事事妥帖、几乎不出差错的能力。所以他才能慢慢得到乌丸莲耶的信任,以至于可以影响到乌丸莲耶想法,做到代其行事。 红袍男人匆匆跑出了琴酒所在的房间,四个黑袍人紧随其后。门忘记上锁,不一会儿,琴酒也走出了门。 房间的隔音效果过于好了,所以打开关着苏格兰那个房间的门时,X先生差点被迎面掷来的输液架扎到。 “啊抱歉,不小心扔出手了。” 苏格兰没带什么歉意地瞥了门口一眼,语气平平,平静之下潜藏的是不知真假的疯狂。他转头又端起手术床前的凳子,向身后整面墙的镜子砸去。 “劈里啪啦——”力反复施加于一点,镜子便从中心点绽开裂痕,随后一大片一大片脱落。房间里有一半墙面的镜子都被砸碎。 而镜子后面是空心墙,再砸直接砸出了一个大洞。隔壁点着的烛光直接从大洞里透了过来。 “天哪,你在做什么!给我停下来!”X先生仿佛被掐住了脖子,声调尖锐到刺耳。 他指使身后四人上前制服苏格兰,说着嘴里喊着“不要伤着他”。 四个黑袍人警惕地靠近,而苏格兰只是举起双手示意无辜,毫无反抗被他们捉住。嘴角被狠狠打了一拳,他没有还手,被压制着双臂跪在地上。一把枪抵着他眉心,他的友好并没有换来尊重。 “你在发什么疯?”X先生蹲下身甩了苏格兰一个巴掌。苏格兰脸颊被打向一侧,刚好对着大门的方向。那里站着琴酒,帽下的绿眸将这一幕狼狈姿态尽收眼底。 苏格兰悄然勾了勾嘴角,似乎猜到他为什么会出现。琴酒显然也没有顺从地接受安排,和眼前这几人起了冲突。献上忠心的狼也有反咬主人的时候,更何况来的不是主人。 他砸了一个足够钻人的大洞。洞后肉眼可见居中靠墙的长条桌上,点燃的烛火扑闪了一瞬,房间里的布局在微弱的火光中显露诡异的原形。 天花板同样贴了镜子,仰头看去,便有了空间倒转的眩晕感。地上则刻有绘制成某个阵法形状的凹槽,隐隐泛着血味。长桌上锃亮的银盘中放置着动物毛发,内脏,还有未知的浑浊液体。 苏格兰仰起脖子,不客气地回复红袍男人:“一开始我只是觉得镜子碍眼,想砸穿了它。没想到镜子后面别有洞天,我竟不知道组织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这些巫邪之术!X,你想做什么?” 起初进入房间摘掉布条后,他照常以为先给他做个全身检查。只不过这次医疗修女们跳过了心电图,抽血等环节,插上留置针后直接拿起针管准备给他麻醉。 针管里的麻醉剂量超过了从前,躺在床上的苏格兰升起了警惕之心,在针头接近手臂时,按住了留置针软管。 打麻醉的修女面色慌了慌,手上使出了蛮力,想要狠狠扳开苏格兰的手掌,强制打药。另一位看护的修女同时上前按住了苏格兰的双脚,统统被苏格兰挡了过去。 他们从手术床上打斗到了被布帘遮盖的镜子前,后背一个撞击,苏格兰听出了帘子后面的不对劲,当即加强了攻势,先后打晕了两名修女并对她们各注射了半管麻醉。 他曾录到过在实验室自己被麻醉后场景:被剪了头发,指甲,被刮下皮肤组织切了一部分内脏,还被迫吞食了“圣灵”。 那坨蠕动的活物从喉咙里吞下,进入食道,掉入胃里,不知是什么原理它像癌细胞一样在器官间扩散转移,能在皮肤表层看到凸起。 那时忽然想起一件来自高明哥分享的小景趣事:一开始小景睡觉时总是用嘴巴呼吸,高明哥便用科普的表情一本正经地告诉小景,要是睡觉张着嘴呼吸,飞虫啊,青蛙啊,蛇啊全部都会钻进来,它们会在你的肚子里游来游去跳来跳去,你的肚子就会一鼓一鼓,越来越大。 小景当场被吓得哇哇大哭,那些日子都不敢一个人睡觉,一定要抱着枕头和高明哥贴在一起。半夜醒来还会摇醒哥哥询问之前有没有闭紧嘴巴睡觉。用不了多久小景就改掉了这个坏习惯,可高明哥也多了两个黑眼圈。 啊,这样想想明明很好笑,但是看到有东西在自己身体里游荡,苏格兰还是忍不住反胃想吐。只能咬着牙咽下恶心,继续看他身体的变化以及实验员的表情与记录。 ——呐,景光,这些就不要记得啦。 苏格兰想得头疼,记忆的碎片如照相馆里按下的快门,一道道白光闪过,水中花镜中月,定格下的照片是真实的记忆吗? 他还是抬头看着X先生,倔强地等待他的回答。 X先生眸光闪了闪,慌乱的姿态收起后他又重新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大主教”。他一手提起宽大的袖口,缓步上前,将手掌搭在了苏格兰的头顶。 “孩子,那不是巫邪之术,而是信仰的召唤。科学与神学并不是互斥的,想要突破人体的极限,光是科学是不够的。” “胡说八道!” “你还没到感悟出这个思想的年龄,boss不会怪你。”他像看待一个无理的孩子,失望的同时依旧传播福音企图感化苏格兰。 “但是,你刚刚的行为简直像个野兽,你以为boss为什么会坚持让你每个月检查身体?你的身体有缺陷,boss一直很关心你。你想让我们所作的一切前功尽弃吗?” “苏格兰,Boss对你寄予厚望!不要任性好吗?” 这时候被感化的孩子该怎么做?顺从地低下头留下感动的泪水吗? 苏格兰胃里一阵翻腾,那一次“圣灵”在结束观察后被研究员切除了,但他还是时不时感受到有东西在他胃里爬动。“圣灵”真的完全切除干净了吗? 明明是拿他身体做实验,怎么敢说出这种话? “我的身体……唔!”他才开口反驳,脖子上兀地传来一阵刺痛。针管里的液体推进了静脉血管,微微泛凉。 “会有什么缺陷……” 他捂着脖子倒下,身前X动了动嘴,在说什么。脑子是混沌的,但眼帘努力捕捉的那个方向,已经望不见那双绿眸。 …… 琴酒被最后一个离开房间的黑袍男子塞了一张纸条和一把枪,门锁也是那个人忘记关的。 纸条上写着3个数字,301,琴酒猜这应该是房间号。这不是boss的字迹,但能送到他手中,传消息给他的人至少在这片庄园里有点地位,并且有可能不是和X站一队的。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琴酒接下了这份邀约,藏起脚步迈入了走廊。他无声经过苏格兰制造事端的房间。 满地的碎片里,苏格兰侧过头注意到了他。 ——怎么你也在笑我们之间这份令人作呕的默契? 琴酒插在口袋里的大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搓磨了两下,指尖火热,心里的躁动在放大。 ——X如果是boss身边的硕鼠,当然要铲除他。那么苏格兰,你可要好好吸引他的注意。 301门外站着一位留着中分棕色鬈发,身披白色长袍的男子。他一见到琴酒身体忍不住瑟缩后退了一步,完全是普通人被琴酒外溢的气势吓住的模样。但吓呆了10秒后,他反应过来,朝走廊两边张望,确认没有其他人后,狗狗祟祟向琴酒招了招手。 “是琴酒大人吗?等你好久了,快进门!”他推开门,恭敬中夹着一丝害怕。 明亮的光线从门里倾泻而出,琴酒眯了眯眼,瞧见Boss坐在轮椅上,头歪斜着看向落地窗前的风景。一条棕灰色厚毯从他的胸膛盖到脚间,把人裹得严严实实。面向琴酒的那一半侧脸叠满了褶子,如同一层包着一层的树皮。 扶着轮椅的女人同样穿着白色袍子,头上围着绣着银色丝线的头巾。相较Boss的身材,她胖了一圈,体态丰盈,银发整齐地梳向脑后,脸上有年老的皱纹,却红润健康。 听到开门声,女人推着轮椅转过身,与用枪指着他们的琴酒面对面。 轮椅上的枯木动了动头颅,陷下的眼窝里,眼珠浑浊不堪,黑色的瞳孔似乎融化在了白色的眼白里,散发腐烂的气息。 乌丸莲耶活了快两个世纪了,苍老成这副模样不算稀奇。但距离琴酒上一次见面还是老得太快了。 琴酒收回枪,双手搭在腹部垂头作出恭敬的姿态。 “琴酒,我原谅你在群马犯下的错……”老人嘶哑开口,声带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吐几个字漏点风。 “只要你把X杀了,还有庄园里所有倒戈向他的叛徒,统统处理掉!”他混浊的眼球里泄露出几丝怨恨,紧接着喉咙压抑不住痒意,疯狂地咳了起来。 乌丸莲耶抬起手,琴酒上前几步,枯木般皱皮的手却落在了身旁女人的手背上。 “玛利亚,把一切告诉琴酒。”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0-120 第111章 鬼神 X的祖母毕业于英国诺兰德学院——一所致力培育一流保姆的顶级家政学院。进入乌丸莲耶的庄园后她一路从女佣做到管家,后来X的父亲和X先后继承了管家之位,陪伴在乌丸莲耶左右,X这个代号可以说比组织创始之日还早。 所以乌丸莲耶最信任的人其实是X。 X陪伴乌丸莲耶渡过一次次器官移植手术,见证他多次虚弱病危的模样,也协助参与寻找世间长生的奥秘。他知道的太多了。 玛利亚曾经是佛罗里达州的一家修道院的院长,因为背叛信仰做了不洁之事被赶出了修道院。后来去了另一个城市后因为通神灵与鬼魂闻名于当地。10多年前玛利亚被X以不太礼貌的手段请到了乌丸莲耶在鸟取的庄园。 “一开始我为乌丸先生祈祷诵经,安抚先生的心灵。乌丸先生总是陷入昏迷,庄园的大大小小的事都经由X操持,肉眼可见周边的人换了一批。” “那时,X给我带来了修道院的几个孩子,聊以慰藉,我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后来我察觉到乌丸先生的事业逐步被转交给X,还亲眼看到X每日给乌丸先生准备的药物里有安眠药成分。我才知晓X有取代乌丸先生的想法。” “X从小呆在庄园,可以精确模仿先生说话的语气,但在决策与管理组织上,他没有先生的才能。先生这段时间清醒后查了组织近况,发现一团糟。他特意把你叫过来,琴酒先生,是你没把好关让卧底渗透进了组织吗?” 玛丽亚眉眼轻蹙,完全是用担忧关怀的语气诉说整件事,身后像是笼罩着圣母的光环。 琴酒不适应地皱起了眉,眼神跳过玛丽亚,向合拢双目休息的乌丸莲耶汇报:“朗姆和皮斯克那边我管不着,行动组我怀疑的人都已经清理掉,唯一怀疑的便是苏格兰。” 虽然在应对X他和苏格兰有该死的默契,但该怀疑的琴酒不会落下。 “苏格兰啊……”乌丸莲耶抽动着嘴角的皮肤,翘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19世纪有位灵媒师在个人笔记记载过一则故事:传说世间有精怪九尾灵猫,断尾可生白骨肉死人,也可倒转时光,如果他愿赠你一条猫尾,你就能获得第二条生命。”玛利亚在一旁补充乌丸莲耶的未尽之言。 “笔记里写到她因为救了九尾灵猫一命,得到了赠予的猫尾,重活一世后避免了上一世的死亡。” “你是想说苏格兰是那只九尾灵猫?哈?”琴酒顿生荒谬,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 “不能完全确定,但实验表明他的血有治愈功能。并且当我们给他吞下黑麦威士忌从佛罗里达州带来的圣灵,他不会和其他实验体一样出现被控制思维,吞食人肉的举动。而据说,圣灵则是九尾灵猫上周目死后留下的尸体碎片。” 琴酒:…… ——意思是,如果假设成立,你们给他喂了他自己的肉?那很变态了。 听这个老女人口吻,她明显跟进了实验,科研组的负责人早就是X,有关苏格兰每月的实验室检查,连苏格兰本人都不知道做了什么,这个老女人能知道那么清楚,应该与X关系匪浅。 既然已经和X结为联盟,为何要背叛X站到boss身后? “我不信。” 琴酒再次举起枪对准玛利亚,“穿得再圣洁也藏不住你肮脏的欲望。你不过也想成为第二个X,扯什么鬼神之说!” “我的欲望仅仅是活着去见我的孩子一面。”玛利亚微微一笑,脸上并没有露出惊慌恼怒的神情。 她望向窗外,眼里藏着淡淡的忧愁。 ——这样的姿态又是做给谁看?修女是可以结婚生子的吗?你不知道生下的孩子会因为你这样的母亲遭到多大的连累? 琴酒就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他的人生无法选择,跟着组织的人去训练营就是当时在街头流浪的他最好的选择。所以他格外讨厌那些生了孩子却抛弃的父母。 他冷嗤一声,正想回怼,乌丸莲耶抬起了手。 “gin,玛丽亚是可信的。” 那只苍老的手腕上挂着一团粉色的肉瘤,正是琴酒在群马实验室看到的研究材料。Boss没待雪莉改进的APTX4869与这玩意结合已经用在了身上。 琴酒低眸,抿紧了唇,不知想到了什么。 “明晚我会为苏格兰主持显灵仪式,你有24个小时调动组织成员对抗X在庄园的所有人。苏格兰如果显露出了尾巴,X一定会抢走一条,这时你要出现击毙他。苏格兰如果没有尾巴,他也会被boss当作血包一起被带走,你还是要为我们断后,启动庄园的自毁程序,炸了外围的修道院和庄园。记住,不能留一点痕迹。” 玛丽亚再次代替boss开口,并给他了手机与电脑。 “X既然那么想取代乌丸先生,那就用他的尸体瞒天过海,让那群卧底警察误以为真正的乌丸先生死了,琴酒,你可以办到吗?” 要在一天之内做出计划并安排到位,这的确是个挑战。其中变数种种,每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都有可能失败。 但琴酒心底燃起了久违的兴奋。一瞬间,曾经动摇过琴酒想法的黑泽阵与苏格兰身影都被火舌吞噬。 ——杀了影响组织的那只硕鼠,组织的颓势就能得到控制吧。 “当然可以。”他舔了舔嘴唇,眼底闪过一丝猩红。 * 一夜之间,组织里包括波本、基尔在内的多名组织成员都收到了来自琴酒的紧急调令,连夜起床分时间赶往鸟取县。 而更早时候,一直紧盯着贝尔摩德的FBI也注意到她的提前行动。车子一路跟随到鸟取县接壤处后被贝尔摩德中途换装换车甩开了。 一小时后赶到的赤井秀一站在懊恼的朱蒂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是我松懈了,明知这是贝尔摩德常用的手段……” “不要紧,也有组织的其他成员正赶往这里,CIA和日本公安也派了人手跟踪了。”车子停在一家便利店旁,赤井秀一咬着烟,目光在来往的行人中逡巡。 忽然间,扫到的一张侧脸让他异常眼熟。一群日本人中即使戴着宽大的帽子,高出一截的身高和外国人相貌也足够让人警觉。 赤井秀一丢掉烟头,快步跟上那个掩着帽子低头行走的男人。在靠近一处房屋夹道,他的手迅速搭上男人的肩膀,在男人往后仰时另一只手捂住对方的嘴,用力将他拖向窄小的夹道。 男人在挣扎时掉落了帽子,散落出棕色的鬈发,脖子上的十字架也跃出了外套。 “叮铃——”银光一闪。 赤井秀一把男人的背甩向灰墙之上,手依旧捂住对方的嘴,碧眸精准地抓住棕发男人眼里闪过的慌乱。 “是你?”赤井秀一眉眼下压,散出几分恶人的戾气。 男人跟着点了点头,又飞快摇头否认。 “看来我没认错,托马斯牧师,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赤井秀一低笑道,“我松开手你应该不会喊出声吧?” 被认出身份的男人闭了闭眼,认命般点头答应。他能做什么?他只是一个没有武力没有依靠的小牧师! “告诉我,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当年你被苏格兰放走了?”直觉告诉赤井秀一,这不是偶然的巧合。 “是,不是,我自己逃走的。现在暂时住在这里!我,没有再做以前的事了,大人你能不能放过我!” 托马斯觉得糟糕透顶了,怎么出来一趟就被当初唯一见过他的组织成员看到了。为了给警方通风报信,他已经够小心谨慎了,怎么还会被发现! ——眼前这个人跟苏格兰关系如何?啊啊啊关系再好一个是卧底一个是组织成员,立场不同!总之先要撇清自己与苏格兰之间的关系,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现在就在他家Boss的庄园里工作啊! 托马斯的表情在这个FBI王牌卧底搜查官眼里太好看穿了,赤井秀一眼神直直盯着男人,双手从托马斯的肩膀往下一路摸到裤脚。一会功夫,指尖就夹着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 托马斯左跳右跳都抓不到信封,眼睁睁看着里头的纸张被缓缓打开,身体感觉死死的。 “是……是……” “一座占地几百亩的修道院布局图?” “啊对对对,其实是遇到想建造一家修道院的朋友,我替他看一下设计图啦!不重要不重要还给我吧!” “怎么不重要?”赤井秀一看清楚后勾唇一笑,“这不是我们组织Boss的庄园吗?你怎么会有?” 赤井秀一收起信封在托马斯眼前晃了晃,看似吓唬,实则脑海里千回百转,从托马斯的真实身份转到这份布局图的真假想了一圈,最后掏出了FBI证件伸到了托马斯眼前,和男人摊牌。 “我是FBI的卧底搜查官赤井秀一,今日联合日本公安一同参与围剿组织Boss的行动。你的这份布局图对我们的行动安排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我想郑重地询问你,这份布局图是真的吗?你和我方的苏格兰是否有联系?” 赤井秀一用流畅的英文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陌生。在这异国他乡,托马斯眼神颤了颤,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是真的,这是我姑母走遍庄园亲手画的。对不起,我太胆小了,一直没见到苏格兰,但是他很危险,你们要早点来救他!今天乌丸莲耶会离开庄园,你们要快!拦住他!” 第112章 忏悔 托马斯是玛利亚的侄子,说起来很巧合了。巧合之下的重逢却是精心谋划的。3年前,苏格兰从佛罗里达州的无名小镇带回来了井田有纪,波特酒还有牧师托马斯。 若从井田有纪的视角看,托马斯以及参与组织整件事的人罪无可恕。让波特酒来说,托马斯他们才是主犯。但按托马斯的说法来看,个中曲折也充满了无可奈何。 小镇附近坐落着多家石油化工厂和精炼厂。多年来,工厂排放的滚滚白烟进入空气,令这片地区患癌率居高不下。而该地区化工产业支撑着该地区的经济发展,为当地居民提供了四分之一的岗位。 在环保局明确检测出该地区的有毒化学物质含量超过标准的数十倍,当地政府视而不见,监管部门形同虚设,也没有主流媒体愿意报道此事。归根到底,这里的居民无权无势,还聚集着许多黑人,他们的健康并不值得资本家放弃化工厂带来的经济效益。 当地教会的成员四处奔波,为患病的家庭祈福,募捐,但还是无法阻止癌症或者白血病的降临。贫穷家庭没钱看病,只能在家等死。“圣灵”的发现相当于患重病的人有了重生的希望,托马斯作为发现者之一,开始只是将“圣灵”用在自己重病的牧师伙伴身上。而小镇每日都会有人死去,他只要与当地的殡仪馆做交易,便能拿到尸体喂食“圣灵”。等病痛消除,再将“圣灵”割下,便能重获新生。 常来礼拜的教徒自然发现主持牧师的变化,认为是上天显灵,降下恩赐,日日跪在教堂外祈求他们将福泽赐给他们患病的家人。托马斯无法拒绝越来越多的请求,无奈告诉他们真相,却迎来当地居民的一致赞同。 小镇上只有几千人口,而且封闭,几乎是个大家庭。人死不能复生,却能治病。那么用家人的尸体救治另一个家人,没有人不愿意。 “圣灵”医治计划自此开始,但真相越瞒越深。当小镇的奇迹扩散到别处,慕名而来医治的人越来越多,整个小镇参与进计划的居民也越来越多,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沾染上了金钱,“圣灵”医治计划就变了味。 托马斯不用管其他事,只要扮演耶稣的“代言人”即可。不知私下尸体已经不够用,需要牺牲活人才能补充每日人肉的需求。不知小镇居民是怎么宣传拉来了越来越多的病人。直至看到类似波特酒这些穷凶极恶之徒的加入,他才意识到他们走向了歧途。 他尝试劝解,逃跑,最后还是被抓回老老实实扮演众人心中的神明。 “我知道我有罪,死亡也不足以消弭罪行。我愿用余生忏悔。”在审讯室中,托马斯一五一十倒豆子般说出了一切。 他的表情足够真挚,苏格兰的确没看出托马斯说谎的痕迹。 但接下来,托马斯却犹疑地看着苏格兰的脸,不确认地问他:“我听见别人称呼你为苏格兰,这个名字很耳熟,不知道你是否认识一位叫景光的男人?” 那一瞬间,托马斯还没反应过来,枪已经指到了他的眉心。对面的男人掀起薄薄的眼皮,射出的寒光可谓冷酷至极。 “你知道什么?” 如果这是试探,苏格兰暴露得太快。但他的实力足够让眼前人顷刻闭嘴,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忏悔以外的事。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只是少年时期听我的姑母玛利亚说起过一件事。她说如果我遇到一名叫苏格兰的男人,或许可以告诉他,谢谢你曾经救过一名修女,如果你还坚持之前的目标,她也会帮忙。” “修女?我没救过什么修女。”苏格兰的表情没有波澜。他的指尖静静感受枪口处传来的颤抖,猝然一滑,落到了扳机处。 托马斯不禁吓,双臂后仰,将将要从椅子上跌落,被苏格兰一把拽住领子,拉了回来。 “圣约翰修道院的修女,我姑母曾经是佛罗里达州圣约翰修道院的修女,后来成了院长,你有印象吗?”托马斯后背空空,无依无靠,心也似乎飘荡在高空中。 “没印象也没关系,我姑母是名灵媒师,给我讲过各种各样的鬼神故事,可能我记错了,你别管我胡言乱语了……” 被景光脑强控产生的怒气平息后,苏格兰终于从大脑深处扒拉出上个世界的记忆。 自杀之前,苏格兰曾经接过一个美国的暗杀任务。暗杀完第一个目标后,他在河边救上了一位被鞭打受了重伤的年轻修女苏珊。当时他把苏珊送去组织的医疗点治疗,还为她租了房子供其养伤。 苏珊是因为写的情书被发现后受刑加驱逐晕倒在河边。苏格兰并不在于修女的风言风语,因为杀完人的他对自我厌弃的情绪达到了顶点,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救活修女反而是他坚持活着的动力。 说来惭愧,后来反而是苏珊每天照顾他的情绪,絮絮叨叨的对话中是不是会夹带她和院长妈妈的故事。 苏格兰捂着耳朵说不听不听,放下警惕后,苏珊又开始重复她和院长妈妈的日常,十多年的相处,怎么说都说不完。 直到听到两人的亲吻,苏格兰平静的脸终于有了裂缝。他扬起眉朝着苏珊小发雷霆:“你是在惹我嫉妒吗?你曾经得到过圣女的垂怜,而我一无所有?” “抱歉,杀手先生,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和苏格兰一般年纪的苏珊逃到了门后,只露出一条门缝和苏格兰对话。 “我只是不忍心看到杀手先生一天天枯萎。我想着多和你说说话,或许你不会那么失魂落魄。哎——要是院长妈妈在就好了,她总有办法……” 苏珊自有记忆来一直生活在修道院,要让她的话题绕开修道院和院长妈妈是苏格兰强人所难了。但枯萎的玫瑰也是长了刺的,一不小心就会扎伤靠近的人。 “你都知道我是杀手了,为什么不怕?”他问。 苏格兰隔几天会去处理一个目标,过来看望苏珊时并不会隐藏身上的血腥味和硝烟味。一开始,苏珊的确有些害怕,但过不了多久,苏珊就会叽叽喳喳围着他吵闹。 “因为杀手先生救了我,还会来看我,帮我打听院长妈妈的消息,是个好人啊!” “这就算好人?”苏格兰扯开嘴角冷声嗤笑道。 “我不知道。但我用我的心看到你的灵魂是纯白的。而且你看,我也被修道院驱逐了,是个罪人,我们之间也没区别啊!” 苏格兰:…… 好吧,虽然是胡言乱语,苏格兰意外被安慰到了,更多的原因可能是他没气力说反驳的话了。 他的灵魂怎么会是纯白的呢?已经是乌漆嘛黑洗不干净了。 枯萎——好形象。 因为他没遇到他的太阳。他的太阳在另一个世界,如何能照到他身上呢。所以即使在阴暗之处生根发芽,最后还是开不出花,走向枯萎。 那段时间他就那样心软地拖延任务,陪着苏珊听她讲无数遍她和院长妈妈的故事。就像苏格兰会无数遍回忆景光成长的点滴。 如果景光的故事里没有他结局是卧底死亡。苏珊和院长妈妈的故事后续会是什么? 圣约翰修道院的院长玛丽亚处理完家族的事回来了。苏格兰拿着苏珊的信上门求见。 接待他的修女让他等等,她们似乎没看到院长。苏格兰不知不觉推开教堂大门,走了进去。室内象牙白的石柱支撑着拱形穹顶,从尖拱形彩窗折射出绚烂的光线,投射至棕红色的木制长椅,营造了某种静谧神圣的氛围。 苏格兰的目光望向了角落一侧的窄小隔间。 “杀手先生,如果你觉得自己有罪,无法排解,可以试着去忏悔室里告罪。”苏珊曾这样对他说。 苏格兰察觉帘子后有人,听呼吸节奏是位女性在无声忏悔,而帘子另一侧并没有神父聆听。苏格兰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心灵得到了短暂的宁静。 他原本并不打算过去,吐露内心对他们这种在训练营长大的来说很难,审讯都很难撬开他们的嘴。但看到出来的那位修女打扮的女士,不知哪来的冲动,苏格兰突然迈开脚步拦在了她面前。 “院长妈妈有一双蓝宝石一样美丽的眼睛,和杀手先生的瞳孔颜色很像,都是很温柔的人。我觉得你会一眼认出院长妈妈,她是那么特别。”原来这不是苏珊自带的滤镜,被玛丽亚双目注视着,就像被水包围着,有种回到母体与羊水交融的感觉。 “拜托——”苏格兰略显磕巴开了口,“玛丽亚修女,请原谅我的失礼,我想询问您是否有时间聆听我告解?我……” ——我知道这是个无礼而莽撞请求。但是…… 苏格兰苍白着脸,僵在原地,伸出的手掌微微蜷缩,有回缩退却的意图。 算了,太荒唐了,他想。他从来不信教,需要靠虚无缥缈的信仰自我安慰吗? “抱歉,打扰了……”苏格兰放下手,转身准备离开,却听见背后响起一道温和端庄的声音。 “可以的,年轻人,我有时间。来坐下吧。”她招了招手,流露的只有温柔和包容。 隔着一道帘子,苏格兰就这样轻易吐露了他的过去。一个下午,他的罪行,期望,完不成的计划,构建的理想,断断续续向这位第一次见到的陌生人吐露殆尽。 按正常流程,如果有人知道他的秘密,苏格兰接下来应该杀了对方。 ——啊,那是组织里的苏格兰会做的事。 而决定离开这个世界的苏格兰没有掏出枪,他给了这位女士一个拥抱。 ——如果妈妈还在身边,拥抱也是这般温暖吧。 把苏珊的信交给玛丽亚,两天后的夜晚,他协助玛丽亚逃离了圣约翰修道院。修女的同性之爱不被世人原谅,但苏格兰见证了苏珊与玛丽亚的勇敢。 “苏格兰,我记住了你的故事,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帮到你。”玛丽亚是否曾经这样对他说过? 第113章 修女 这个世界的玛丽亚没遇到苏格兰,苏珊修女死在了河边,等玛丽亚赶回来时都没看到苏珊修女的最后一面。苏珊炽热的情书上并没有署名,她也没在鞭打下说出玛丽亚的名字,死咬着唇齿不开口。听说死时她的手心里紧紧握着一枚草编的戒指。 苏珊死于草长莺飞的春天。河岸鸢尾盛开,草木萋萋。侧着身淹没在花海里的少女好像只是睡着了。 苏珊被逐出修道院时身上一无所有,包括她自制的铜戒指。戒指上缀了朵小巧的玫瑰,涂上了鲜红的颜料,精致独特。在苏珊向玛丽亚告白的那天,一枚送给了院长妈妈,一枚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但早在被关进禁闭室的那天,戒指项链就被人扯断带走了。 在苏珊因为鞭伤发炎高烧卧倒在河边的草地上,那一刻她在想什么? 她可能坚持不到院长妈妈回来了,也拿不回戒指了。她只能拼尽全力拽下身边一根草,颤颤巍巍编成一个环形戒指。她的手工向来很好,会用草叶编织蟋蟀蚂蚱,也能死前编出一个草戒指握在手中。 玛丽亚知道苏珊为了保护她才被鞭打成重伤,正是因为这样,她不可能继续若无其事待在修道院当院长,她已经违背了贞洁誓言,应该说出一切,被驱逐出修道院,受尽社会的指责。 她能通鬼神,却找不到苏珊的鬼魂,后来日日梦见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玛丽亚在梦中找到了苏珊,这个她一手养大的小女孩似乎还是按照曾经的轨迹爱上了她,像捧热烈的火把孤独的另一个自己点燃了。 玛丽亚想警告另一个自己不要答应少女的告白,至少准备好一切再接受。就算离开修道院远行也要保护好少女,不然还是会落得死亡的结局。 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似乎感受到有人在注视,却无法与她沟通。哪怕玛丽亚激烈的情绪被对方感受到,情感还是战胜了理智,另一个世界的玛丽亚依旧接受了苏珊的告白。接着她被家族之事召回了家乡,苏珊在日常检查中被发现写的情书,被审讯鞭打后以同样的结局逐出了修道院。只是这次,有人救下了苏珊,一直照顾到她回来。 苏格兰,一个自以为罪不可恕的少年杀手。在大多数路人都对伏倒在河边的修女视而不见时,只有这个刚杀了人的年轻人背起了发烧的苏珊,陪苏珊治疗,陪苏珊等她回来。 真正的恶徒才不会如此好心。 一粒小小的种子被错误的风吹到了阴暗潮湿的土壤,能破壳生长已是不易,不想枯萎只能向下扎根,努力适应坏境。 ——你只是为了活下来才作恶的,孩子。既然已经意识到错误,便还有重新移植到阳光下的机会,不要放弃好吗? ——想想这个世界还有你在意的人吗? “高明哥?嘘,不要去打扰他!有个罪犯弟弟只会为他的人生带来污点。琴酒?道不同不相为谋,背叛组织他会第一个开枪杀了我。” “但是我会为了消灭组织尽力活着,毕竟那是景光所期望的。”忏悔室里,帘子后的少年最后这般说。 后面苏格兰没有信守承诺,才过了三个月就死了。那天,是个艳阳天。 这个世界的玛丽亚记住了苏格兰,也记住了他要消灭组织的目标。 了无牵挂的玛丽亚查到了组织的一些行踪后,开始布局引起组织的注意。靠着灵媒以及苏格兰吐露有关组织的内容,玛丽亚来到乌丸莲耶的庄园后,致力于给X先生和乌丸莲耶洗脑。 X先生率先被玛丽亚挑拨成功,他也到了60岁的年龄,腿脚渐渐变得不利索。卸任管家后会立马被Boss送往国外专人看管。而他这一辈子,妻子是庄园里的女仆,儿子也被教育地更服从boss。 眼见Boss越来越虚弱,X的叛逆之心在60岁姗姗而来。正如玛丽亚所说,60岁正是创业闯荡的年纪!这30多年,X熟知乌丸莲耶的说话语气,有关组织的决策又有玛丽亚从旁协助,尝试几次后无人发现摄像头后的人不是boss本人。 X胆子越来越大,先是笼络庄园人心,让所有人意识到乌丸莲耶重病卧床,如今他才是庄园的话事人。 而他需要乌丸莲耶保持长期神智不清的状态,在药物中加了安眠成分。在乌丸莲耶固定清醒的时间,让玛丽亚去为他诵读《圣经》以及灵媒故事,潜意识加深boss对玛丽亚的依赖。 再是依照玛丽亚的建议,从庄园外修道院的建设,到对所有成员的衣着礼节规划,整体宗教化,给所有人种下乌丸莲耶为求长生开始信宗教鬼神、逐渐疯魔的形象。 接着X逐步开始干涉组织的事务,把组织的核心科研组掌握在手中。X是谁?给出的解释大概是Boss最亲近的人。 而苏格兰初来乍到,让琴酒申请与乌丸莲耶对话那时,玛丽亚就在X身边。苏格兰说得真假参半,玛丽亚却已经凭着面容和经历分辨出眼前人就是救了平行世界苏珊的少年杀手。 ——苏格兰,你如愿找到了你的太阳吗?为什么又回到了组织?死而复生后是依旧选择和组织共沉沦还是继续未完成的理想? 玛丽亚从摄像头后审视着苏格兰的表情。 ——如果我没见过你的痛苦,或许我会相信你疯狂和自负的表演。 玛丽亚向X点了点头,在纸上写下关键词,移到X面前。 [平行世界一说可信,赐予代号苏格兰观察,静观其变] 玛丽亚不能干涉X的太多决定,无论是让琴酒监视苏格兰还是苏格兰在组织的处境都需要他本人自己适应。 她能做的只是用一个编造的谎言在关键时刻保下苏格兰的性命。 每月让苏格兰去实验室走一遭,抽走一部分血。那时玛丽亚会偷偷去掉药物中的安眠成分,替换成血给boss服下,增加boss清醒的时间。 随后玛丽亚会不经意透露X的行动,让boss开始对X产生猜忌。反倒是苏格兰那边,因为符合玛丽亚灵媒前辈的手札记载(自制),X和boss都会尽量护着他,留到不得已时举行最后的显灵仪式。 …… 托马斯对玛丽亚的经历不甚清楚,他只是在告诉苏格兰有关他姑母的事后,幸运地被放走了。 当然是有要求的——留在日本,找到玛丽亚。若是发现“圣灵”的踪迹需要汇报给苏格兰的手下。 “就在长野的某个地方吧。你以传教士的身份游历长野比我们更好掩人耳目。”苏格兰说,“会有随时随地的危险,我无法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已经足够了。 从失控的“圣灵”医治计划中摆脱并有为此赎罪的机会,托马斯减少了不少负罪感。 如苏格兰所言,“圣灵”被人从美国带到日本。前不久,托马斯在长野的某个小村庄里发现“圣灵”的使用痕迹。在事情闹大之前,托马斯先遇见了听到风声外出赶来的X先生。 X先生高价收走了“圣灵”并将托马斯带回了乌丸的庄园。托马斯和玛丽亚这对姑侄意外重逢。 雪莉失踪,APTX4869的研发停滞,权力的逐渐丧失,乌丸莲耶无法再等待。先是将“圣灵”植入身体,强硬夺回庄园的控制权,再是召唤琴酒和苏格兰来庄园。 “到目前为止,苏格兰一直被X下令单独看守,我和姑母还没有和他互通消息。显灵仪式一定会失败,若是苏格兰没有配合提前暴露,很可能我们都逃脱不了。琴酒虽然明面上站在boss这边,但姑母说此人心机深沉,不能与他交托计划。所以我尝试跑出庄园找人联络警方……” 托马斯真心实意为苏格兰和玛丽亚着急,交代完一切后推了一把赤井秀一。 “FBI搜查官,你到底信不信啊,不信我得赶紧去找别人!” “谁说我不信?”赤井秀一按下手机录音的终止按键,顺手将托马斯所说的转发到诸伏景光、波本、伊森本堂还有基尔的私人邮箱。 相信一个有前科的陌生人对他们卧底来说很难,保不准他是敌人故意派来设下陷阱的。赤井秀一不可能独自作下决定。但在发完邮箱后,凭着狙击手的直觉他相信托马斯没有撒谎。 他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其他人和他们一样潜伏在组织,倾尽全力与组织作抗争。他们的身份多种多样,是恋人,是父亲,是儿子,是朋友,无论是谁,最终都选择化为呼啸的子弹射入黑暗中的庞然大物。 再弱小的力量都能留下印记,为什么不能相信一名修女能掌握人性的弱点,周旋于X和乌丸莲耶之间,把他们骗得团团转呢? 赤井秀一拉过托马斯的手腕,重新将帽子戴回托马斯的头上。 “走吧,时间不多了,现在你得跟着我们行动。” 他拉着托马斯快步走回车内,大衣衣角在风中扬起坚定的弧度。赤井秀一笃信他的盟友会等着他发来进攻计划。 他必须立马和朱蒂确认布局图上可突破的进攻点,尽快分配给盟友。各方再内部详细做好安排,互通有无,做好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第114章 前夕 乌丸莲耶的秘密庄园位置很微妙,虽然藏于林间,但不远处就是一座陡峭的悬崖,崖壁没有多少起伏,垂直跌入汹涌澎湃的浪潮中。 少有船只会路过此处,夜晚呼啸的风在崖间发出凄厉的怪叫。一旦撞上暗流下的崎岖礁石,麻烦接踵而来。但老练的船长是不怕停靠在此处的,他们习惯在海浪风雨中颠簸。所以只要有足够的钱,来这里迎接逃亡的恶徒不是不可能。 赤井秀一重点标记了此处,让日本公安联系海上保安厅注意该海域来往的船只,并派遣海警船实时巡逻。 乌丸莲耶有极大可能从地道逃跑,其余几个方向的外围,也需要日本公安派遣更多的警力层层拦截,并驱散周围的群众。降谷零如今还在朗姆身边,一切安排都通知给了降谷零的得力助手风见裕也。 至于为什么不是他更信任的诸伏景光,赤井秀一看了一眼手机,方才他刚刚收到了对方的来信。 [已安全逃离,在赶来的路上。] 下午景光代替琴酒主持会议之前,朗姆就收到了抓捕景光的命令。降谷零先察觉到朗姆的不对劲,立刻手放进大衣口袋中,用手机盲打,给还没走到会议厅的景光发了一个“逃”字。 景光临时打晕了他的下属秋山三贵,换了他的衣服逃出了组织基地。 会议停止,一部分组织成员被朗姆派去抓捕景光,东京范围内的普通成员接受到消息的时间因为信息部相原凉介的干预有明显滞后。赤井秀一从组织的暗线里得知消息后也一时难以派出人手协助。 “他被他的警校好友接走了,你专心跟着贝尔摩德,不要分神。”差不多同时间得到消息的伊森本堂先打电话给赤井秀一。 苏格兰从一开始就给景光塑造了一个弱小形象——被强迫洗脑的警校生。即使后来揭露这是他们两人的扮演游戏,大多数人都扭转不了初印象。景光藏在苏格兰的影子下,平平无奇,也只接一些普通成员做的任务。 “啊,那家伙完全没什么能力吧!怎么配共享‘苏格兰’这个代号呢?” “双子间有强有弱很正常吧。好可怜,那家伙不会要靠弟弟养活吧?” “和条子混过看着就很软弱,那种楚楚可怜的姿态都要把波本大人给勾引走了,波本大人原来喜欢的是弟弟吧,还是弟弟更可怜吧。” 在赤井秀一还没叛逃之前,组织就有这种风言风语。连朗姆都没太重视,下午派出的人召回了一部分,跟着他去了鸟取。 相对来说,咬得最紧的龙舌兰和卡尔瓦多斯在诸伏景光面前,实力不够看。在恰好接到萩原研二的电话后,他有意将人引到机动队巡逻的街区,自己反而消失在黑夜中。他沿着小路找到了萩原研二的车。 “走!以最快的速度去鸟取!”景光迅速关上了副驾驶门。 “放心吧,包在研二身上!”萩原研二做了个“出发”的手势,一脚踩下油门,车子瞬间飘移了出去,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 “怕鸟取那边的警力不够,我们每个部门都抽调了一些人手,幸好我给你打了个电话,真是刺激……班长和小阵平已经出发了,我们迟不了多少!” “嗯!”景光手上正在缠绕绷带,闻言包扎的手一顿,转头看向萩原研二。他那双蓝色的眼眸明亮而坚定,宛如飞逝的流星坠入水面,沸腾不止,潮生泛滥。 * 波本终于见到传说中的X先生。长伴组织boss身旁的老人年过半百,两鬓微微发白,灰白的发丝用发胶整齐地梳至脑后。他的身材保养得体,精神矍铄,身着定制的管家制服将组织成员一个个引进教堂。 这感觉颇为诡异。毕竟都是犯罪分子,好些人在耶稣像的注视下坐立不安,坐下又站起走动。 X先生温和地安抚众人,让大家稍安勿躁,但还是被一直暗中观察的波本瞥到了一丝急躁。Boss支开了X单独召见了朗姆和贝尔摩德足够让这位野心者心怀不安。 4名身着黑袍的守卫一步不离站在X先生身后,一旦有人靠近便会伸手阻拦。其余庄园里的护卫也如鬼魅般游荡在庄园。 犹豫就会败北,X先生想要争夺权势,又担心自我才能不足,组织毁在他手中。没有足够的决心杀死乌丸莲耶,还给了机会让乌丸莲耶恢复意识叫来了朗姆等人,注定成不了气候。 当第一颗子弹穿过玻璃击中他的膝盖,X先生扑倒在地上,眼里还闪烁着不可思议。 “不好!有敌袭!快,保护我!保护Boss!”他大声呼喊,抱住其中一名护卫的大腿。 “哈?敌袭?才怪!”前排眼角纹着凤尾蝶的女人发出了猖狂的笑声,猝然手持狙击枪对着耶稣像开了一枪。雕像被爆了头,大理石做成的头颅砸到地上摔了个粉碎。而脖颈上的裂痕一路蜿蜒向下,经过心脏,四分五裂,失去了原有的神圣与尊严。 “什么破地方,早看这玩意不顺眼了!”女人怒骂道,枪口移向趴倒在地的男人,“米缸里生出的老鼠,也去死吧!” “等等,基安蒂,留活口!”她旁边的伙伴及时拉着了女人想要扫射的心思。 子弹打偏射到了X的小腿,他忍不住又发出一声惨叫。 随后X听到无数道枪响,他被其中一名护卫拖着躲避,黑色的袍子遮住了他的视线,却盖不住身边人中弹的闷哼声,鼻尖闻到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外面也打了起来,X在掩护下爬到了教堂侧门。他从门缝里看到他的人和组织成员打成一团,教堂里反而枪声渐无。因为护着他的四个守卫全死了,X如同将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以为埋在倒下的尸体下就能不被发现。 一只手把他从守卫的尸体下狠狠拽了起来。黑色的绸布从X头上滑落,枪口已经抵到了太阳穴,X无法再自欺欺人,视线与近在咫尺的眼眸对上。恶意在那双银灰色的眼眸里堆积,是—— “波本,你刚刚出力了吗?来这捡漏?”基安蒂在几步距离外不满地喊道。 “论套情报,你们有我厉害吗?”波本微微侧头,金色发丝旋出细小的弧度,眼里似笑非笑,明明长着一张娃娃脸,却能看出睥睨自傲的神情。 “切——”基安蒂看不惯波本这张脸,扛着大狙跳出教堂外出打野。 科恩犹豫地看了一眼波本,跟着基安蒂出门。 还有几个徘徊在波本身后的代号成员,不是从国外调回国的,就是新拿到代号的,在波本不耐地挥手驱赶后,基尔也貌似阴阳怪气了一句:“走吧,某些人套情报需要清净,倒时候怪你们头上!” 人走干净了。 此时离朗姆下命令让他们活捉X,清理庄园的其他叛徒才过了10分钟不到。 “喂!我说……”波本用枪口狠狠碾了碾X脸上的一道新鲜伤口,伤口顿时扩大渗出了血。 “波本,我不是叛徒,我是boss身边最信任的人,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闭嘴!”波本阴沉沉地笑了起来。 “现在你该想想到底怎样才能摆脱死亡的结局。而不是辩驳已知晓的事实。” “玛丽亚。”波本报出这个名字,X才恍然大悟般知晓他遭受了这个女人的背叛。 “是她谋划了一切?”X咬牙切齿道。 “留你活口的原因想必你能猜到吧,庄园的暗道你是否有改动?把改造图交出来,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我……我没动暗道。波本,求你饶我一命,我还有老婆孩子,从我祖母那代我们就为乌丸大人工作了,我是受了玛丽亚蛊惑才鬼迷心窍,那个老女人,你应该通知boss注意那个老女人,她才是叛徒!” X忍着伤口的疼痛断断续续说了一大段话,却发现眼前人无动于衷。听完淡淡给了一个讥讽的眼神,说的假话似乎完全被看透了。 早在老婆孩子更忠心于乌丸莲耶,他就不在乎他们了。反而是玛丽亚,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志趣相投,说话讨人欢心。X曾畅想等他取得乌丸莲耶的所有事业,必会和玛丽亚共享。新建设的修道院下当然也埋了暗器,他改动了暗道的走向和内部埋下的陷阱,若是乌丸莲耶决心逃走,将会给对方致命一击。 “我……”身上的疼痛和波本施加的压力让他说不出话。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可以帮你,在干掉组织上戴罪立功,至少还可以活下来……” 波本凑在X的耳边,用气声缓缓说道。 “你,你是——”X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尖声要把“卧底”两个字挤出嗓子。 “嘭——” 滚烫的子弹擦着X的眼睛飞驰而过,差一点就命中太阳穴去见死神了。 X瞬间四肢瘫软仰躺在地上,见手枪在波本手中转了一圈,金发男人还弯起眼眸温温和和笑着对他说:“你想死吗?我是不介意的。” ——这心狠手辣程度,哪里像卧底? X又突然想到,波本根本不理会他对玛丽亚的指责,只想从他口中套出对付乌丸莲耶的办法。莫非玛丽亚是他们卧底的人? 怎么可能?快10年前的事了,当初他调查过玛丽亚的背景,干干净净,那个地区被宗教把持,警方反过来要听宗教高层。玛丽亚的恋人被修道院用私刑逼死,报警都没用。她又是怎么跟警方卧底扯上关系的? X想不明白,也没时间多想了。 “我不想死,我告诉你,我在地道里设下的机关,波本,你放我一命。”X狼狈地爬到波本脚边,喘着粗气哀求道。 落日的光辉跳跃至教堂的台阶,照亮了波本的后背。X爬出波本的影子,恍如隔世。抬头望去,橘黄色的天空在他眼里幻化成了血色,苍白的月亮挂在修道院上方,诉说着不安。 谁能在这血色残月中活下来呢?他惶惶然不知所终。 第115章 反抗 琴酒站在钟楼,收起了狙击枪。射中X膝盖的第一枪拉开了组织内战的帷幕。室外枪火轰鸣,组织成员与庄园里叛向X的守卫战得有来有往。 教堂里,波本和X隐藏在阴影处,不甚清晰。 ——波本这家伙虽然不怎么看得惯,但脑袋还算聪明,应该能套出什么有用的情报吧。 琴酒眯着眼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后,夹在手指间。不一会儿,烟头处聚集起长长的一截烟灰。随着最后一次燃烧,烟灰“啪”地坠落在地,仿若夕阳残留的最后一缕光。 倏尔,他机警地转向修道院外部的丛林。风吹树摇,树叶窸窣作响,瞧不见人。琴酒却警惕地觉得有人在观察他,不止一个方向,不止一个人。 ——是错觉吗? 不会是,琴酒相信自己的直觉。 ——那是谁带来了尾巴?或者说,今天在庄园里的人还存在卧底? 他重新提起枪,耳朵捕捉着声音,朝着可疑的方向开了几枪,树林中人影晃动,躲避造成的异响钻进了琴酒的耳内。 啊,真正的敌人来了。 * 在那一针肌松剂扎进脖子前,苏格兰提前在舌苔下压了麻醉拮抗药,所以他提早醒了过来。 收走了武器,不意味着他和琴酒可以任人拿捏。被偷袭也可能是他故意露出的破绽。 苏格兰闭着眼装晕,在看守他的两名守卫口中听到了“玛丽亚”的名字。 ——原来托马斯说的是真的,玛丽亚真的进了乌丸庄园,并且地位不低。 “苏格兰真是那九尾灵猫?好想看看待会显灵仪式上,苏格兰会怎么显露原型!” “是不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精怪身上长生不老的东西我们也吃不到。” “这不好奇嘛!玛丽亚大人竟然能看出精怪鬼神,我现在很怕我身旁就站着一个鬼,冷飕飕的。” “怕什么,又没做亏心事,也不会有鬼缠你。别自己吓自己。” “外面不是在清理背叛boss追随X的守卫?我怕他们灵魂残留在原地骚扰我们这些活着的人。” “今晚乌丸大人就要抛弃这座庄园去新的地方修养,咱们会跟着去的,安啦安啦!” 两位守卫咬着耳朵窃窃私语,还是被苏格兰听到了对话内容。 苏格兰:? 这话谁编的?哦,玛利亚。 他怎么不知道他是那什么九尾灵猫?从另一个世界穿过来已经很离奇了,现在世界要向着玄幻的道路一路狂奔不回头了吗? 请讲点科学吧!他真不知道要怎么配合着演! 装载着苏格兰的铁笼子下面有滚轮,此刻一路推行,在一个转弯口被人拦下。 “贝尔摩德大人,请问有什么事吗?”其中一名守卫恭敬地问候道。 “把笼子的钥匙给我,b区地下三层那里波本需要人手,你们两个过去。”金发女人摊开手心,涂着红色指甲的手纤纤如玉,肤若凝脂。 “这……”两个守卫面面相觑,不敢轻易撂下任务。 “怎么,我会骗你们吗?”贝尔摩德双手环胸挑了挑眉,微微细长的双眸里,猫眼石般水绿色的眼珠泛起森冷的危险气息。 “不不……” “走吧,赶紧的。”贝尔摩德不耐地挥了挥手,手指挑过笼子钥匙。钥匙在指根处转了一圈,叮铃作响。 随着两人走远,贝尔摩德敛下美目靠着墙,空气重新恢复了寂静,连呼吸都轻极了。 拦住苏格兰是突如其来的冲动,没有特意寻找,仅仅在擦肩而过时手比脑子先有了动作。她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做? 方才明明要去见boss,却在门外听到boss与那个修女的交谈内容后选择转身离开。 他们说了什么? “今晚的仪式失败了,就杀了苏格兰。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在他身上,没有用不如食其肉……”boss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贝尔摩德呼吸一顿。 吃人肉?她莫不是听岔了? “boss,今日死了那么多人,你随便挑几具尸体带走喂养你体内的‘圣灵’都可以,苏格兰体质特殊,还是保持每月一次喝血的频率可持续使用……” “玛丽亚,当初是你跟X同意苏格兰进组织的吧。听朗姆说他还有个当警察的双胞胎哥哥,你那么聪明,怎么会在他被怀疑时相信他的狡辩?” 在病情得到好转后,乌丸莲耶这头沉睡的年老恶龙终于苏醒了过来。就算是玛丽亚帮助他摆脱了X的控制,乌丸莲耶并不相信玛丽亚和X之间的关系清清白白。 “boss,我并未参与组织的决策,您多想了。”屋里的女人仍然保持着镇定。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劝解我呢?”他的意思是玛丽亚知分寸的话至少要和她说的一样,不该质疑他的决定。 回忆至此,贝尔摩德握紧了拳,鲜红的指甲抠进了掌心。 Boss能一手建立起乌丸集团,并还能隐姓埋名再建立手可通天的地下组织,足够让年轻时的贝尔摩德生起敬佩和仰慕之情。曾经她不会怀疑Boss的决策,努力提升能力献上自己的忠心,铲除对组织有异心的叛徒和卧底。 自从Boss开始研究长生药后,她被迫成为实验体吞下宫野夫妇研制的二代APTX4869,她才知道只是因为血缘关系她才会被Boss看重。她曾在Boss眼里看到的器重和认可是她自以为是,她仅仅是Boss追求长生之路的工具。 幸运的是她保留了不变的容颜活了下来,但内部的器官却抵抗不住时间的侵蚀,疼痛时不时造访,如同一只涂了蜡的腐烂苹果。 她无法反抗。理智告诉她该做些什么。情感却让她不由自主利用自己的容貌为组织获得更多利益,那是boss愿意夸赞她的事。 苏格兰,当然也是Boss获得长生的工具。可想到曾经敬仰的Boss会喝其血食其肉,贝尔摩德觉得苏格兰比她更可怜。 这个20多岁的年轻人在她眼里也只是个孩子。而他曾经毫不犹豫救过自己。 在那个天台上,她独自坐着直升机远去,苏格兰跌落在天台的影子越来越小,缩成了芝麻大小。但她贝尔摩德却觉得这成了心头一颗痣,摸到了就会想起来。 有人愿意保护她——其实她从来不需要人保护,但收获一份意外的真心却是始料未及的。 打开笼子放走苏格兰,不管他能不能逃脱,这一次就当报恩了吧。 也或许是对boss权威的反抗。 钥匙精准地插入锁眼,扭了几圈后,笼门大开。还没完全恢复力气的苏格兰侧躺在笼子里,光线激得眼睫猛烈颤动。还未待完全适应,他便被贝尔摩德拉出了笼子。 “逃吧。今晚这里会被炸毁,逃得越远越好。”贝尔摩德推了苏格兰一把,苏格兰往前冲了几步,用手撑住墙缓解腿软。 “你……”苏格兰侧过头,对上贝尔摩德水绿色的双眸,这一刻那里盛着一汪澄澈清明的水,跃动着浮光,倒影着苏格兰的人影,美极了。 “谢谢你,贝尔摩德。”苏格兰抿着嘴唇笑了笑,透明的肤色浮现淡淡的彩霞。 好像不必多说什么,帮了就是帮了。 “你要好好活着。”他说,随后扶着墙消失在走廊尽头。 ——活着,不要被乌丸莲耶发现她的背叛吗? 贝尔摩德低笑一声,举枪射灭了附近几个摄像头,随后对着自己的大腿开了一枪。刚刚支开的那两人最好一并处理,便可将苏格兰逃走的过失推到他们的头上。 她只是被装晕逃跑的苏格兰无辜射中的路人。 * 波本戴着防毒面具站在某个地道口,手里拉着一根麻绳,而绳子的那头绑着一个探路的人。多年未打开的地道骤一开启,扑面而来是腐朽的尘埃与难闻的气体。 他随手丢给来者两个防毒面具,漫不经心反问道:“你说贝尔摩德接替了押送苏格兰的工作,派你们过来?” “是的。”两人点了点头,但目光注视着地道口,不自觉的躲闪已有退缩之意。 其中一人大胆表示:“波本大人,我看你也不需要其他人,要不我们俩还是去别处帮忙……” “怎么不要?在那坐着。里面的人出了意外,你们就得顶上。”波本按亮手机,一分钟前贝尔摩德刚发了一条消息,让他处理掉她送来的两个男人。 灭口? 波本敏锐察觉到双方话语的关联——贝尔摩德一定对苏格兰做了什么,需要他灭口接触过的知情人,并将两人尸体运到她所在的位置。 放走了苏格兰?贝尔摩德与苏格兰关系不至于让她冒险放走苏格兰,承担boss的怒火吧? 但事实上,他猜对了。 贝尔摩德将苏格兰的逃脱归罪于两名守卫监守自盗,他们中途打开笼门,引得提早醒来的苏格兰暴起逃脱。 10分钟后消息传来,庄园里所有还活着的守卫和组织普通成员都被要求全力搜寻苏格兰。 “不好,被贝尔摩德做局了!”坐立不安的两名守卫立马站了起来。 两人抱拳告别:“波本大人,我们必须去抓回苏格兰自证清白!” 波本盯着地道口,随意点了点头,看似不甚在意,却在两人转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掏出手枪连射两枪。 子弹精准命中两人的心脏,一枪毙命。 放下枪,波本眼神平静无波,这是一名优秀卧底的素养。而他在听到门口的动静后又立马将枪口对向幽深的廊道,“谁?”他问道。 来者脚步轻缓如猫,踩在地上碾过了碎沙石,透露出一丝熟悉感。 随后,门框后探出半个削瘦的身影。 “波本,是我。” 苏格兰从门后跳出来,尾音带着几分昂扬。他垂眸注视了两秒躺在地上的尸体,绕过他们走向降谷零。 “等一下,先套上防毒面具。这里空气太污浊,可能含毒。”降谷零边说边丢来了防毒面具。 地下三层处在山的内部,环境压抑而逼仄。在二次建设地道后,这片区域一共多了8个地道口,但是只有一个入口能走到出口,其余通道不是设有陷阱,就是一条死路。降谷零装模做样测试通道的安全,自然选择了一条X标注的死路。 绳子那端的人走到头后已经在返回的路上,绳子上绑着的铃铛时不时发出震荡的回响。这样来回的探测可以拖延2个多小时。 看苏格兰套面具的过程,降谷零上下打量苏格兰的状态,没发现缺胳膊少腿,轻轻在内心舒了口气。 他可能太相信苏格兰了,在寻找苏格兰和探索地道两者中,依照理性选择了后者。 这次是最接近将组织一网打尽的机会,他必须守住最终的关卡。无论是言语诱使还是自我牺牲,他不想让组织的任何人逃脱。 可独处时,降谷零又后悔苏格兰无法自救。水无怜奈暗中表示会找机会接近苏格兰,但无法得知苏格兰的情况始终折磨着他的内心。 苏格兰要是死了,他该怎么像hiro交代呢? 第116章 绞杀 纯黑色的防毒面具将苏格兰的下半张面孔遮得严严实实,仅仅露出深潭般的一双猫眼。肌松剂的药效还没散去,苏格兰冒出的虚汗浸湿了发尾,一根根紧贴着额头。他没精打采地垂着眼,只在降谷零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时,眼尾微微上挑,露出信任的笑意。 简直就像hiro站在他面前一样。 “你……” “不必劝说我离开,上面忙着找我,现在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去处理掉这两具尸体吧,我替你拉着绳子。” 尸体可以出现在楼上任何一个地方,却不能出现在这里。关心尽数包含在方才的几分钟内,苏格兰立马又进入了警备状态。 降谷零深深凝视了苏格兰几秒,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改造过的新手机。重要的资料和联络方式全都复制了过去,并安装了信号加强的定位器。 这样在他们再次分散的情况下,苏格兰不至于在混乱的围剿行动中下落不明。 “我去去就来。如果没回来,记得藏好,一切量力而行,不要逞强。” “我知道,别啰嗦了。”苏格兰眨了眨眼,接过了手机。 “对了,如果可以的话,可以救下玛丽亚吗?她在挑起X和乌丸莲耶的内斗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我会让水无关注的,不过你知道牺牲在所难免……” “我知道。” 正如降谷零所言,围剿行动一旦开始,炮火无眼,谁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护住某个人。 “阻止爆炸吗?喂!你这个FBI真是让人火大啊!以为找出炸弹埋藏方位是很简单的事?” 已升为队长的松田阵平接到FBI王牌卧底搜查官兼任此次行动指挥的赤井秀一的电话,不满地摘掉墨镜挂在胸前,口中差点爆出了卷舌音。 “啊,我以为日本的爆处王牌可以做到这种事,原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吗?那你们先暂时待命吧!” “等一下,谁说不可以的!”虽然听出赤井秀一这话有故意刺激的意思,但提到国家,并赌上王牌的名义,松田阵平瞬间燃起了熊熊斗志。 别说他真研究过某些设有自毁程序,提前炸毁重要基地的炸弹埋设案例。 房屋哪些重要结构被引爆后必然导致房屋崩塌,炸弹预埋在地下几米的地方可以炸毁地基,炸弹埋设相隔多少距离能引起连环爆炸的效果。为此他曾记下厚厚一本推演总结的笔记。 “不要逞强,我只是提个建议。还有其他办法能解决……”赤井秀一不紧不慢说道。大战当即,他似乎越发冷静。 由于赤井秀一代表的FBI和日本警方近来合作频繁,松田阵平与赤井秀一见过几次面。这个总是带着针织帽的日英混血男人常常将自己置于险境,但强大的自信与能力让他每次与敌人战斗时不落下风,化危为安,不至于留下一个烂摊子让他们警方收拾。 有一次他曾站在一旁围观松田阵平拆弹,结束时走心地夸赞了松田阵平一句,还搭话与他聊了一些炸弹方面的问题。 但仅有那次交谈就能寄希望于他松田阵平,莫不是对他的能力过于自信了些? 松田阵平撸了一把黑色的卷毛,嘴里咕哝道:“只是工程量大了点,给我点时间。” 拆掉修道院外围构造柱下关键的炸弹,至少可以保证进去的人不会死于房屋倒塌。 那头,赤井秀一轻笑一声,似乎听到了松田阵平的自言自语。 “好啊,有问题及时沟通。”他说。 话筒那边传来各种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赤井秀一的声音渐渐远去。降谷零的上司黑田兵卫已赶到现场和FBI汇合,日本警力的安排调度将由他负责。 黑田兵卫拿过赤井秀一的电话,向下属的同期特意叮嘱了几句,并为他们小队派遣了一支来自特殊急袭部队的特警保护他们。松田阵平不再犹豫,立马带上了爆破的炸药以及拆弹工具箱,领着一小队精英潜入。 萩原研二载着景光赶在天黑之前到了乌丸庄园之外。飞驰而来的远光灯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先行队击破铁门,潜行从回廊进入内庭。 而早在琴酒发现敌人到来时,修道院便启动了防御系统,看似开放的回廊连降三道闸门,将boss所在的庄园与外界隔离开。 琴酒叫出了科恩,基安蒂,水无怜奈以及其他行动组的人站在修道院各个方向的天台,持枪和手雷阻拦敌人的突进。 他不认为凭他们几人能挡住多几十倍的敌人,最多拖延一部分时间,让boss成功逃脱。 或许逃脱不了了。里面陪在boss身边的人能确保个个忠心吗?不见得如此。 终究是英雄迟暮,挡不住身边豺狼虎豹。如今颓势已露,杀掉了第一个觊觎他位置的人,难保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按黑泽他的世界,boss身边并没有人谋权篡位,他仅仅是来不及等到长生药自然死亡。 而他这个世界boss找到了灵药却也差点被人取代,并因此连累组织的布局和决策,陷入被多方围剿的局面。 为什么大量警方涌入鸟取底下没人反馈?组织的基础是不是已经被动摇了?贝尔摩德说来庄园的一路身后有人跟随她,她变了装换了车子才甩开了对方。那其他人呢?未被发现的卧底是不是兴高采烈把自己人带了进来? 朗姆和皮斯克也多次吃亏,丢了不少地盘。从不关心权势,只立足于眼前难啃的任务的琴酒越品越觉得组织大厦将倾,东山再起的机会渺茫。 这样一想,黑泽让他放弃组织还真有先见之明。 琴酒冷脸开枪,弹无虚发,负责的区域清理出了一大片空白,无人敢从他楼下突围。 而水无怜奈却是偷偷放水,雷声大,雨点小,扔了几个手雷全扔歪了,CIA的探员们在下方扔了烟雾弹更难看清局势。 随着一道接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三道铜墙铁壁纷纷被炸穿。狡猾的老鼠一溜烟往那里涌去。 原来,基尔酒也是卧底。 琴酒气笑了,举枪瞄准处于他斜对面的水无怜奈。两人的距离大概相距800码,身穿黑色紧身衣的女子也意识到地面的动静必定会暴露她的卧底身份,转身跑向天台门。 黑夜,高处,远距离,大风,移动靶,任何一项都是影响狙击的重要因素。 琴酒手指扣住扳机,预判一秒内水无怜奈跑到的位置。他甚至忘记通知其他人杀死基尔,只想一枪先发泄出怒火。 然而,开枪的瞬间,身后有枪声与他共奏。更短的距离,也更加无法躲避,琴酒肩膀中弹后原地翻滚一圈,手顺势丢弃了远距离的狙击枪,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伯。莱。塔,对准了来人。 “苏格兰?”琴酒微眯着眼仔细瞧了瞧,又矢口否认了自己的第一眼,“是你?” 子弹深深嵌进他的肩膀,他却眉头不皱,仅用另一只手捂住伤口。伤口的血从指缝间流出,鲜艳欲滴,浓重的戾气染上眉头,银发在身后翻滚。 一路跑上六楼的诸伏景光胸膛微微起伏着,枪口对着琴酒,眼里只有冷漠。他一爬上天台就看到琴酒的动作,来不及瞄准,抬手便射出了子弹,所以子弹只击中了琴酒的肩膀。 幸好水无怜奈躲过了琴酒的狙击,已经逃离了天台。诸伏景光收回眼神,只专注于眼前最大的敌人。 “现在你的对手是我,琴酒。”琴酒的战斗能力太强了,景光除了保护水无怜奈成功逃脱,还需要阻拦琴酒不回防。 他并不知晓琴酒已经打算放弃组织,就算乌丸莲耶成功逃脱他也不会回组织。 而琴酒也不会主动告诉他的意图,“你以为凭你的实力能打赢我?” 他本就不喜欢这个跟苏格兰拉拉扯扯的家伙,当初苏格兰用胸口一枪与此人绑定,那他和苏格兰就没什么情谊。走之前杀了苏格兰的同位体反倒痛快。 “不试试怎么知道?”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开枪。此时如果有人抬头看,就会发现一轮明月下,两道黑影忽而缠斗在一起,忽而又各自躲在掩体之后。子弹擦过水泥墙体,时不时溅起连串的火花。 顶级杀手步步紧逼,不给诸伏景光喘气的机会,他被逼得步步倒退,撞上了天台栏杆。反观琴酒,多处中弹还依旧保持高强度的作战能力。 ——时间过去了多久? 诸伏景光冷静计算。 两人差不多时间打完子弹,琴酒欺身而上,苏格兰不得不下腰躺在栏杆上,随后在栏杆上翻滚。 ——再坚持几分钟。 琴酒双手锁住了景光的咽喉,景光又毫不示弱地将手指抠进对方中枪的伤口,在血肉中搅拌。 男人坚毅的目光令琴酒回想起幼时与一匹饿狼搏斗的场景。 雪原上瘦骨嶙峋的狼看中了人类中最瘦小的幼崽,以为挑到了软柿子,却没想到拼尽全力扑过去时,小孩从破烂的靴子里掏出了一把木头刀子。 刀子抵到狼的胸膛,却因为不够锋利,没有捅开野狼杂乱暗淡的皮毛。野狼张着嘴,腥臭的诞水滴到了琴酒的额头,琴酒撑起手臂慢慢用刀子磨着野狼的皮肉,阻止它矮下身子。 然而小孩的力气还是撑不了多久,一个卸力,獠牙便刺进了琴酒的头皮。 头皮传来的痛感并没有令他放弃抵抗,琴酒反而抱紧了野狼的身子,直接张口咬上了野狼的脖子。一狼一人相互啃咬,在雪地里翻滚。人类平滑的牙齿比不上狼的獠牙,琴酒已被咬得头破血流,而自个儿只啃到满嘴的毛。 最后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他比狼更有求生意志,与野狼抱着滚落至坡底后,他操起身边的一块头颅般大小的石头砸向野狼的脑袋,趁其眩晕时反身坐在野狼身上,用木刀一下又一下捅向他咬过的部位。 “噗呲——”捅穿的大动脉那里狼血喷涌而出,溅了琴酒一脸。狼殊死挣扎,发出阵阵哀鸣。琴酒没有逃跑,反而将刀捅得更深,直至捅穿狼的脖子。 狼死了,血却还是温热的。他像只未驯化的野兽埋在狼破裂的血管,吮吸热血,活了下来。 可能血流多了,竟然想起还未进组织前的事。 ——再狼狈,他也不会像那匹找不到食物的恶狼,被一个比自己弱的人类杀死。 琴酒几乎要把诸伏景光推出栏杆,而那人却是双脚缠着他的头,双手钳住他的小臂,几乎要拉着他一起坠楼。 月亮藏在了乌云之后,高楼的风打着旋儿自由奔腾。 琴酒被诸伏景光紧紧缠绕着,引走了所有的注意力。当他意识到有子弹从后方袭来,已经无法自由躲避,只能侧身挪动一小步。 而第一颗子弹只是烟雾弹,随后到来的第二颗刚刚好射进了琴酒的心脏。 第117章 自尽 琴酒睁大了眼,瞳孔渐渐涣散,隐约之间,他似乎瞧见眼前人如释重负般勾了勾唇。 他踉跄几步,身子被勾着腿压下了栏杆,手也松开了对方的咽喉。 诸伏景光见状,脚立马移动到笔直的栏杆上,一把勾住。倒挂的身子靠着腰腹力量折起身子,身手利落地攀上了栏杆扶手。 他成功踏回了天台的平地,琴酒却在头晕目眩中失去了身体的控制,向后仰倒,坠入失去月亮眷顾的地面上。 原来警察也会骗人,明明还有一个帮手啊。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紧接着往事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放映。boss,伏特加,苏格兰……还有另一个自己黑泽阵。 他追随的,追随他的,虚情假意的,最了解他的……形形色色,林林总总,能被他记住的少之又少。 琴酒不是一个怀念过去的人,也没有生出类似后悔的情绪。他本就选择了刀尖舔血的生活,死于别人的枪下早有所预料。 只是这一天比预估的早了些。 螺旋桨转动的噪音逼近,一架直升机停到了天台上。从上面下来的男人五官深邃,皮肤冷白,身着眼熟的藏蓝色外套和黑色针织帽。 男人肩上扛着的AWM狙击步枪散发着热气,硝烟味逸散在空中,显然刚开过枪。 赤井秀一——作为琴酒的对手,大概只有他敢在很难保持平稳的直升机上瞄准开枪。 若是失误过大,琴酒会警觉地作出反应。但一方面赤井秀一靠着第一枪的校准迅速准确地调整了第二枪的方向,另一方面诸伏景光又挟持着琴酒无法大幅度躲避。两人默契的合作才让琴酒躲无可躲,中弹身亡。 “等我二十分钟。我会赶来帮你!”在景光的耳机被打落之前,听闻他在与琴酒一对一单挑的赤井秀一立马叮嘱他。 景光没来得及回话,心中已开始慢慢数着时间。全盛状态的琴酒他承认打不过,但受了伤的未必打不过。 20分钟在一波波的打斗中变得漫长,还好他等到了赤井秀一的援助。 诸伏景光单膝弯曲坐在地上,手搭在膝盖上,背靠栏杆闭眼休息。这会功夫,赤井已经摸了一遍琴酒的身体,搜出了打火机烟盒绷带等零碎物,以及组织的手机。 手机里的信息停滞在2小时前。与琴酒一起出来反击的基安蒂他们不知道是逃走了还是被抓捕到了,一直没有回复。 深知琴酒出任务需要手下隔段时间汇报动向,以基安蒂和科恩一个疯一个呆的性子,没有回复就代表着他们还处于危境之中,或者已经被警察击杀了。 “你状态还行吗?要不要回去休息?”赤井秀一边翻遍了琴酒手机里的所有信息(仅限今日,因为之前的信息全被清得一干二净),一边柔声询问累倒的人。 “有点脱力,缓缓就好。”景光的嗓音略带嘶哑,需要费极大力气才能说完整话。长时间的锁喉在他脖子上留下了暗紫色的掐痕,显然也对气管造成了损伤。 “倒是你,怎么直接开着直升机过来了?”景光弯了弯眸子,嘴里却溢出断断续续的咳嗽。 “刚刚开的这一枪像天神下凡,太帅了。” “谢谢,你说话比降谷零好听多了。”赤井秀一挑了挑眉,大大方方接受了诸伏景光的夸奖。 “至于直升机,是我临时从你们日本公安那里抢过来的,不然就赶不过来了。” “诶?”景光惊讶地睁圆了眼。 “开玩笑,你真信?放心,你们公安特批过的。”邪恶的FBI笑道。 一切行动都按照计划顺利进行,所以两人才有喘息聊天的空余时间。 乌云散去,月光洒满一地白纱。 琴酒的手机突然震了震,接连弹出好几条短讯。 [?] [条子真多,组织不行了?] [死了吱一声] [呵呵,你完了] 发信者的语气毫不客气,但这个号码没有备注,往来无消息可推理。只能确定发信者本人也在这附近。 “琴酒他,还有什么亲密的人吗?”赤井秀一摸着下巴回忆卧底时期,心想怎么看琴酒身边除了伏特加就没其他人呢? 亲密? 诸伏景光眉心一跳,接过赤井秀一手中的手机。 短短4句,挑衅中带着几分熟稔,有谁敢那么跟琴酒说话? 有的,诸伏景光扶额。 今日和琴酒的打斗与他与黑泽阵初遇的那天何其相似。同样受伤了还很能打,同样压迫力很足。掌控你生,掌控你死,傲慢的前提是他杀人如喝水,一眼就能看出谁赢谁输。 “那也是个很棘手的人,你可以认为是琴酒的弟弟,但打斗水平不比琴酒差。”诸伏景光坐不住了,撑着栏杆站了起来。 “他在我们的计划之外。我有些不放心。” 景光的身上大大小小多了许多伤口,手上包扎的绷带早就见了红,汗水反复浸湿,脱落了一部分。手腕和脚腕在与琴酒的对峙过程中纷纷脱了臼,近乎骨折,走都走不稳。 赤井秀一叹了一口气,大跨步跟随上去,手错开景光手臂上的伤口,强硬握住他的胳膊。 “诸伏景光,你做的够多了,现在这副样子你能做什么?去送死吗?” 赤井秀一深知里面有诸伏景光很在乎的人,不可能置身事外,保持绝对的冷静。 “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带你坐直升机到最近的距离。但是请你先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手废了还能继续当警察吗?你冒着危险去帮忙,你以为你在乎的人会感谢你吗?” “你想清楚了。”赤井秀一不爱长篇大论,丢下这句话,先行往直升机走去。若说是朋友,他未免过于冷心冷清。 但他也怕这个意外毁了他做下的安排。 诸伏景光完成了他的任务,该休息了,他赤井秀一还不能。 螺旋桨刮起的大风吹散了赤井秀一额前的卷发,噪音压不住鼓噪跳跃的心,血液从心房涌向身体各处,逐渐沸腾。 在名为理想与热血的长河中,他不希望与他走到最后的任何伙伴成为殉道者。 诸伏景光听懂了,跟着坐上了直升机。 * 爆炸发生的前一刻,发生了一连串的事。 在得知水无怜奈被琴酒带出庄园后,降谷零决定先行让人带走玛利亚。 只不过乌丸莲耶把玛利亚看得很紧,寸步不让人离开。闸门被攻破的警报响起,乌丸莲耶准备通过房间里安装的私人电梯直达地下三层,却发现电梯电源以及整层楼的照明灯都停了,同时警报系统又加了一道提醒。 配电室巧之又巧起了火,烧坏了一部分电源,让乌丸莲耶不得不摸黑通过楼梯下楼。 这是降谷零临时的谋划,他堵在电梯口开火拖延时间,而更早时候杀死某个组织成员混到乌丸莲耶身旁的伊森本堂则拉起玛利亚向反方向逃走。 到这一步,一切都很顺利。 但以一挡多终究显得有些吃力,靠着拐角躲子弹的降谷零迎着组织的怒火一退再退,退到楼梯间,他扔了个手雷,推开门闯进防火门另一侧。 身子慢慢滑落,降谷零拉住门把手勉强坐起身子。他已经习惯卧底期间时不时的枪伤,观察完伤势后,他拔出小腿捆绑的匕首挑掉嵌入大腿和锁骨的子弹,又割下衣角布料绑住伤口。 由于中了子弹后他又坚持拦了一段时间,降谷零已经进入了失血过多的状态,头昏昏沉沉。但他咬住舌,维持最后一丝清明,耳朵贴着门板听门外的动静。 枪声密集了起来,在幽深的走廊里打出绝妙的回响。在夜里攻击的警方人人都戴了夜视镜,自然比没做准备的组织成员看得清楚。 “零,我们来了!”他又反复看着5分钟前伊达航发来的短讯。 他好久不见的班长依旧如此可靠,勇敢冲在最前头。乌丸莲耶已成瓮中之鳖,绝不能让他们再往下走,从地道逃跑。 降谷零想,他就在这守着,有人突破进门他就打回去。这个想法无缝接入他昏迷后的梦境,以致有人靠近了他还出拳打在了对方的肚子。 苏格兰:呕! 防火门再次被打开时,门口只留了一滩血。轮椅上的老人和一名代号成员被一位金发女郎粗鲁地推进了门。 “你带boss走地道!波本在地道那里,他会协助你们的。” “那你呢?贝尔摩德?”操着一口流利英语的外籍男人代替先前的贝尔摩德扶住了轮椅。 从小在美国长大的男人并不会说日语,拿到代号芝华士后在美国时常与贝尔摩德搭档,交情匪浅。方才贝尔摩德为boss挡了子弹,又接连护送他们到这里,芝华士知道她已是强弩之末。 “我活不了了。”贝尔摩德边说边抑制不住弯腰吐血。她不想让人看到这副狼狈的样子,门板被急速地反弹合上,她整个人抵在门缝之间,喊了一句:“走啊!” 电梯厅前脚步纷至沓来,警察呈环形将她包围。 前面朗姆已经束手就擒,其余组织成员死的死,投降的投降,还有那个玛丽亚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逃走了。这次没有琴酒处理组织的叛徒,到最后能护着boss逃离的只剩她和她曾经在美国的搭档。 或许琴酒是否还活着这件事也要打个问号,防御系统被那么快攻破,又突然起火断电,她也搞不清庄园里叛徒和卧底到底有多少,藏在哪里? 而她放走苏格兰又何尝算得上清白?最后的忠心仿佛在为自己洗脱。 贝尔摩德面向警察,不慌不忙用手捋顺凌乱的发丝,手帕轻轻拂去嘴角的血迹。 她拥有一张摄人心魂的脸蛋,随手便能勾得一群人为她神魂颠倒。从前是武器,现在却是枷锁。 你看,她只是那么简单地整理仪容,面前的警察就草木皆兵。 贝尔摩德自嘲般笑了笑,如果抛却千面魔女这层身份,原本的她、不在组织生活的她会是如何? 白发苍苍,抑或是长眠于墓地。她会拥有真心的爱人和可爱的孩子吗?她眼前浮现出不久前在美国救过她的Angel和CoolGuy,会是这样可爱又心善的孩子吗? 面前警察在试图劝降,贝尔摩德整理完衣着,朝他们摇摇头,绽放出艳丽却天真的笑容。 “砰——”枪里留下最后的一枚子弹被她自己射入了太阳穴。 血溅在防火门上,像一朵猩红的曼陀罗。 她也曾想在罪恶中寻找救赎,最终还是葬身于腐烂的土地中,留下一支摇曳的恶之花。 第118章 破晓 乌丸莲耶对贝尔摩德的牺牲并没有几分动容,冷酷地命令芝华士将他背到地下三层。 “波本呢,为什么波本不在?”芝华士来回找了三遍也没找到人。 “之前那个开枪阻拦我们的就是波本吧。除了他,没人会从那里拦我们。”乌丸莲耶阴冷开口,“他受了不小的伤根本不敢出来。” “那那个地图不是在他那里?我们怎么知道走哪条地道?” “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先启动庄园的自毁程序,把我们这里和楼上彻底隔开。”重新坐回轮椅的乌丸莲耶手指指向一间类似藏书室的房间,示意芝华士把门锁打掉。 尘封已久的密室骤然被打开,尘埃飘飞,书架上的书册堆满了层层的灰。自毁程序的开关就藏在最后一个书架后。 红色的开关嵌在墙内,并用透明盖子罩着。按下按钮,一座庄园便会顷刻间化为乌有吗?他们呆在地下三层真的不会受到影响,埋进废墟里吗? 芝华士对此表示怀疑。 如果不是出于对贝尔摩德的信任,他并不想听从这个老头子的命令。见到传说中神龙不见首尾的boss是这般模样,芝华士塌如房,不摆烂逃跑已经是他尽力克制了。 还没等他做下决定,从旁侧突然伸来一只手掀开盖子,体贴地替他按下按钮。 “你!琴酒?”原本想要发火的芝华士一看到那头眼熟的银发就泄了气。相比神秘莫测的boss,琴酒的实力才是有目共睹。 他眼神一亮,刚要说些什么,楼顶接二连三炸起了轰鸣声,劈里啪啦,有点气势却不到半分钟就萎了。 酝酿许久的乌云层层堆积,以为会电闪雷鸣,暴雨倾盆,结果只是翻滚几声雷,便云开雾散,仿佛开了个玩笑。 “就这?”芝华士不解。 “啊,因为外面有炸弹侠。” 黑泽阵进来就看见有两队警察掘地三尺把庄园里埋下的炸弹挖出来拆了,简直是老鼠中的战斗机,太贪吃了。 日本的警察什么时候全面进化到如此拟人的程度?怪不得这个世界的组织快要完了。 而一想到他去国外找单主结杀了么订单的尾款过程中,琴酒拉黑他跑回组织,黑泽阵就气得牙痒痒。还是宁愿相信boss不相信他? 真是给他的自由过了火。 既然如此,不如绑在身边日日流血就无法逃跑了吧。他们的身体如此合拍,精神上互相排斥又如何?他们互相掌握对方的弱点,谁也杀不了谁,那就应该继续纠缠下去,谁也不要放过谁。 ——琴酒,你若真死在这里,我会很失望。 黑泽阵不理会警察的行动,独自一人进入庄园。他阴差阳错在警方寻找乌丸莲耶的过程中躲进三楼的楼梯间,一路向下到了地下三层。 期间他依旧反复不断向琴酒的手机狂轰乱炸,就在方才,他收到了回信。 [你是谁?] [琴酒已经死了]回信附带了一张琴酒胸口中弹的照片。 镜头尽管集中在死去的琴酒身上,黑泽阵还是认出虚化背景里靠在栏杆的那个男人是苏格兰,亦或是苏格兰的同位体诸伏景光。 芝华士跟着低头打字的黑泽阵出了藏书室,发现下来的楼梯口已经被破碎的墙砖碎石堵得严严实实。隔离的确隔离了,上面的警察想要下来必须把楼梯清理干净,这不是一项小工程。 靠墙窝在轮椅的乌丸莲耶像个晚年凄惨无人照顾的老人,呆滞地望着一个方向。 啊对,他现在身边只有一个不太熟也不怎么忠心的芝华士,的确很凄惨。 黑泽阵漫不经心走到乌丸莲耶面前,高大的身躯俯视着这个世界的boss,眼神不再顺从,反而带着以下克上的侵略性。 那不是一位忠实属下应有的眼神。 乌丸莲耶岂会看不出“琴酒”的变化,立马拼着老命支起身子大声斥责:“琴酒,你想做什么!你也打算背叛我吗?” 他怀疑琴酒在外面根本没做什么,直接放那群警察进来。而波本又恰好断了电源,里应外合,使他们一群人无法及时逃脱。 “你和波本……”乌丸莲耶从毛毯下掏出手指,颤颤巍巍指着琴酒,正要说出他的猜测,背后又起了动静。 “咚咚——” 转头望去,乌丸莲耶瞧见苏格兰倚靠在墙边,左手刚从水泥墙壁离开,目光却越过他,与另一头的“琴酒”有了对视。 岂有此理!竟然当着他的面暗度陈仓! “芝华士,你到我身边来!”乌丸莲耶如今觉得最安全的反而是来自美国的芝华士。他握住芝华士的手,才勉强恢复了些许心神。 “琴酒,你和波本,还有苏格兰准备联手杀了我,夺取组织的boss之位吗?” “哪里的话,我都和boss您一起埋在这下面了,那势必和您同生死,共进退了,怎么会生异心呢?”苏格兰眉眼弯弯温温柔柔说道。 听到苏格兰这般语气,黑泽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从喉咙里滚出一声轻哼。 苏格兰反手送了个白眼。 人是黑泽阵喊过来的,说他在楼梯口看到了boss;台也是黑泽阵拆的,并不见得他是站在苏格兰这边的。 从某种程度上讲,他和黑泽都算见色忘友的一类人,当然见的美色是自己这张脸。他们已经好久没联系对方,幼驯染的情谊说散就散。 实际原因则是他们的立场已经大不一样,无法再回到从前。与其在痛苦中沉沦,不如恩断义绝,两不相交。 在电梯间昏迷的降谷零被苏格兰背着去二楼的医疗室处理伤势,独自离开前他用零的手机通知了风见裕也。如今在这片空间他没什么顾虑,好招坏招他统统接下。 “其实我觉得boss您说得不错,您活得够久了,也没有精力处理组织的各种事务,今日才会让卧底有机可乘,落得这般仓皇失措的境地。我看,是时候新老交替,您退位让贤,把位置让给其他人坐,也能把危机转移出去,您觉得如何?” 黑泽阵一辈子的敬语都用在了这段话上,看似恭维,实则威胁乌丸莲耶赶紧退位,在场没听出话里意思的只有美国人芝华士。 他暗地里想,琴酒叽里咕噜说什么呢,不会因为boss临时宠爱他在质问吧。其实这份宠幸他可以不要,Boss那双枯枝般的手握着他手背感觉被性骚扰了。 哎,他那么开放的美国人! “你想让谁坐?你吗?琴酒?”乌丸莲耶强忍愤怒,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我觉得苏格兰可以。” 闻言,苏格兰表情有一瞬间怔忪,好像不久前黑泽阵也这样说过。 ——当组织boss什么的,难道不是开玩笑吗? ——这家伙前段时间不是自己接杀手的单子养活自己,现在怎么有心情管组织的事了? 这个时候苏格兰突然意识到boss把黑泽阵认成了琴酒。如果不是这两人对苏格兰的态度有微妙差别,苏格兰也不能一眼分辨谁是谁。 那真正的琴酒去哪里了? 爆炸导致地下的信号全无,苏格兰并没有收到琴酒被杀的消息。在没有拒绝权力的乌丸莲耶被芝华士推着往前走时,苏格兰等在原地与走在后头的黑泽汇合。 黑泽顺势递来一根烟,苏格兰接火点燃了烟,放在唇边抿了一口,吐出一缕薄荷味的烟圈。不过于辛辣,是苏格兰能接受的程度。 “这个世界的琴酒呢?”苏格兰心中很想感叹一句,怎么着,最后是他们两个异世界来的陪乌丸到世界尽头? “死了。” “你杀的?”这倒惊到苏格兰了。 “不是你吗?”黑泽嘴角一勾,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嘲讽,若无其事地分享了琴酒的死亡照给苏格兰。 而苏格兰只匆匆扫了眼安眠的琴酒,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模糊背景里靠墙坐着的景光。 ——景光垂着头是累了还是受伤了?伤势严重吗?有没有及时得到治疗? 手摸上照片上的人影,苏格兰心脏微微抽痛,归心似箭,恨不得立马离开这里。当然他不会忘记和他的幼驯染嘲笑这个世界的琴酒就是逊啊。 “如果他早点学会放弃……”无疑这个世界的琴酒比黑泽阵更守序,并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生活。哪怕黑泽提前跟他说了组织的颓势,他还需要亲自回去确认。 琴酒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也不喜欢有人打破他的规则,偏偏黑泽阵常年和苏格兰呆在一起,性子更加大胆散漫。天塌下来有搭档顶着。 “苏格兰,我还能相信你吗?”黑泽收回了手机,目光沉沉地看向他。 从前黑泽阵也不相信除了苏格兰外的任何一个人。也不过几年时间未见,苏格兰已然变得陌生。 “相信我什么?我真当上组织boss让你继续当topkiller吗?那你最好不要相信我。”苏格兰耸了耸肩,故作轻松。 黑泽的视线如有实质,切割着苏格兰的身体,像在确认什么,平静中藏着疯狂。 …… 这是苏格兰和黑泽第三次从地道返回。 乌丸莲耶在第一次遇到地道两边石门合拢的险境下被芝华士扔出去卡在门缝里,他死了,芝华士侥幸逃了回来。 而这是X先生说的那条唯一的活路。 第二次,芝华士踩到了炸药,炸药蹦到了通道顶部,祸及到埋在顶部的炸弹,一路往回炸,逃出地道的只有琴酒和苏格兰。 第三次,地道一路下滑,他们掉进了海底。两人分别尝试了来回可憋气的最长距离都没有触摸到水面。 “烧点火?”黑泽阵叼着烟,拿藏书室的书本一页一页撕下纸擦干身上的水迹。 下水前两人都脱了外套,里衣和裤子全湿透了,全身上下萦绕着海腥味。湿衣服贴身的难受劲还是其次,夜晚的地下三层如同阴冷的洞穴,湿寒导致机能失温会渐渐影响人体的心肺功能。 “烧火把空气里的氧气烧完了怎么办?”苏格兰搓着手朝掌心哈气,双脚踏在原地蹦来蹦去。 “不如去搬楼道的石头,多运动几下,自己挖出一条道来。我看X根本没考虑让人活着出去。” 话虽这样说,探索地道已经消耗了他们极大的体力,胃里已经空空,再去当搬运工胃会先灼烧起来。 若是当时跟着降谷零一起出去,苏格兰不用担心生存问题。但昏迷中的零显然很在意乌丸莲耶的生死,昏迷中还念叨他的名字。 既然如此,就让他苏格兰代替对方做这件事好了。 “要是我之前能阻止芝华士按下自毁装置的按钮就好了……” 从黑泽嘴里冒出后悔的话是比较惊恐的事。他从来是做了就做了,寻找解决办法就行。 “你也会内耗?”苏格兰笑了笑,没停下手上搬运的工作。 “放宽心,我们没那么容易死。还记得我们去巴西做任务的那次吗,去做交易的时候掉入他们的陷阱,那座庄园是个蛇窟,屋外大蛇小蛇绞在一起,追着我们跑。屋内,蛇在屋顶的夹层里做窝,时不时出来溜弯……” “我记得,你回去做了3天噩梦。” “不是我怕蛇,我只是觉得软体动物缠在一起很恶心。” “嗯。”黑泽阵的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共患难又把两人的距离拉近。就这样,回忆他们以前的事,回到他身边来。 黑泽阵受够了直接在黑市接雇主的任务,不论他百分百的成功率,总有雇主想要拖欠尾款。好几次除了要杀任务对象还要杀雇主,整个杀手体验烂爆了。 从上个世界苏格兰死后,黑泽阵很少有愉快的体验。组织成员多数蠢笨如猪,只会倒帮忙。如果人生的意义变成到处为别人收拾烂摊子,他跟一个保姆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还是需要一个合拍的搭档,他负责任务的完成,另一人负责交涉,将一个任务顺利捋下来。不是搭档,做组织的新任boss也不是不行,只要能让他愉悦地杀人。 另一个琴酒能让他感受到挑战和刺激,肾上腺激素狂飙,从杀死对方到征服对方,他付出了足够多的耐心。这是另外一种愉悦的体验。 可怎么就那么死了?还是被苏格兰的同位体杀死了。他好像既接受不了幼驯染被抢走,也接受不了和自己势均力敌的同位体被同一个人杀死。 “苏格兰,如果我们一起死在这里,你说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吗?”黑泽阵突然站在了苏格兰身后,低沉的嗓音如毒蛇般舔舐过耳,未干的湿发擦过苏格兰的后颈,粘腻潮湿。 苏格兰正在用锤子敲碎一段构造柱,一瞬间还以为方才讲的经历重现了,这鬼地方也钻进了蛇。 他转身高高将锤子提起,又轻松放下。 哪有什么蛇? 一锤重新落在了大块的钢筋混凝土上。 “我还不想死,我要活下来。”伴随着规律的打击声,苏格兰的话似乎也有了力量感。 “你以前常常想死。” “现在想活着。” “你喜欢这个世界?” “很喜欢。” 这样类似的话此后2天每日都会进行,明明是劝说放弃的话,硬生生成了苏格兰的自我鼓励。 “我听见人声了,要挖通了!” 到了第三天天未明,苏格兰眼睛睁开就是挖土,人声窸窸窣窣从沙石的孔洞里传来。听到声音后苏格兰兴奋地对着黑泽说道。 他整个脸蛋都沾满了灰,只露出那双蓝眸还是亮闪闪的。 而黑泽阵即使埋在地下,也体体面面,帽子顽固地粘在头上。挖掘时从不低头,因为帽子会掉。 “里面有人!”苏格兰双手拢成喇叭,朝外大声喊了几遍,外面的人貌似听到了,挖掘的动作更起劲了。 “下面有几个人?受重伤了吗?”有人问。 “两个人!没受伤!好着呢!你们不用担心!”苏格兰大声回应。 “加油,坚持住!我们马上救出你们!” “谢谢你们!” 他们像是隔着大山喊话,却互相传递了积极的情绪。当头顶被挖出拳头大小的小洞,第一缕光线传递进来,苏格兰忍不住踮起脚尖探出手臂去触摸晨曦的阳光。 阳光跃于指尖之上,他摸到了一双手。一双摸过很多次,掌心上的每颗茧,每条纹理都摸过数百遍,不会认错的手。 苏格兰激动地捏了捏,五指灵活地插进对方的指缝,十指相扣。 “景光!”他雀跃地喊道。 “我在呢!”那头的声音也按捺不住喜悦,尾音带着颤。 “看把人家小警官高兴地快要哭了!他可是在这里蹲了两天两夜没离开,还想用他那双包成粽子的手腕来替我们干活,真是的!” 站在景光身旁的大叔看不得默默付出的,一个大嗓门就叭叭把景光的守候全说了出来。 “那你快去休息!”苏格兰慌慌张张抽出了手,催促般捏了捏景光的指尖。 “你小子不上道啊,小警官肯定是要第一眼看到你!”大叔又在一旁叭叭。 “大叔,你说得是。接下来继续拜托你们了!”跪在地上的景光起身前用指尖虎摸了一下苏格兰的指尖,双耳不免红得滴血。 他真诚地向这些救援人员鞠躬表示感谢。 他们并不知道这里的爆炸因何而起,却在需要救援的时候立马赶来。无论底下埋的是警察还是罪犯,在他们眼里都是一条生命。 洞口逐渐扩大,天空即将破晓。 苏格兰手脚并用率先爬出了废墟,每走一步,天空就亮一分,瑰丽的晨曦渐渐扩散至整片天空。他踉跄几步,扑进了景光的怀里。 ——一切都结束了是吗? 现场的所有人都以为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没人注意到一道浓黑的影子也爬出了废墟。连苏格兰也忘记那是怎样的危险人物,因为他们曾经是可以交托后背的幼驯染,也是埋在废墟下相互扶持的同伴。 苏格兰并不知道是黑泽阵按下自毁装置的按钮,也不知道他心中一遍遍试探下得不到想要答案的暗潮。 黑影抬起枪口到按下扳机不到1秒时间,子弹飞出,低头抱着苏格兰的景光感到怀里的身躯有一瞬间僵硬,粘稠的液体扩散蔓延到他的掌心。 诸伏景光怔怔抬起手,眼前一片红色。 他猛地把人扶正,方才还在和他说话的人眼神涣散,心口开了洞,血像泉水般不住往外流。 ——怎么了? 他无声张了张嘴,声音吞进了喉咙,手去捂住流血的胸口,可血怎么都止不住。 “来人啊!医护人员在哪里!”混乱之中,他抱起中弹的苏格兰跟着某个救援人员往外走。 “没事的,没事的。”抱着人引发手腕剧烈的疼痛,景光却越发将人牢牢锁在怀中。奔跑之下他的眼眶发红,终究忍不住落下眼泪。 “你不要睡,求你了!”他拍着苏格兰的脸颊,试图让怀中人恢复清醒。 “别哭,景光!”苏格兰微微张开了眼,半阖的眼底清澈地藏着一汪清泉。他抬起手,景光便将脸凑到了苏格兰的掌心。 泪水滑落至掌心,苏格兰献宝一般将手举得更高。 他说:“看,下太阳雨了!” 第119章 幽灵 人死后,灵魂会飘出身体悬浮在半空中。 海风从悬崖边吹来,泛起氤氲的潮气,似雨非雨,只是觉得悲伤涌满心头。 如果痛苦的时候灵魂是沉甸甸的下落?他的灵魂为什么会像气球一样上升? 苏格兰将双腿拉成细长的绳子,绕着景光的胳膊缠绕几圈,才防止自己飘得越来越高。 在医生宣告苏格兰死亡后,所有人都害怕景光会崩溃,恸哭或者是找凶手,怎样都好,就是不要那么冷静。 黑发男人打了几通电话,不哭不闹,背起尸体往外走。他的手腕和脚腕缠满了纱布,走得并不平稳,身上的负重宛如自虐般在针尖上跳舞。 围上来的人自动分出一条空隙,为男人让路。两张相同的脸让人恍惚认为那是飘出来的灵魂抱着自己的身体在行走。 身体脸上残留恬静的笑意,灵魂却像找不到家一样茫然四顾。 凶手早就逃之夭夭,甚至大多数人都没看清楚容貌,黑不溜秋一条就从人群中抢了车飞驰而去。 漂浮着的苏格兰叹了一口气,他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以为以他和黑泽阵的关系不至于会有枪口相向的一天。如果想杀他,一起相处的三天为什么不动手,偏偏要在景光怀里…… 降谷零驾驶着马自达接走了他们。一直忙着处理公安事务的卧底头子似乎也几天几夜没睡,脸上熬出了胡渣。 “别急,玛利亚就在山下的教堂。”降谷零干巴巴地安慰自己的幼驯染,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却因为愤怒绷出蜿蜒的青筋。 为什么解决了一个琴酒还有另一个琴酒!阴魂不散,阴险狡诈!他一定要抓住这个家伙! 降谷零并不相信宗教神学,但如果玛利亚有那种糊弄人的办法安慰到景光也是好事。 要知道他醒来在医院,医生说身上的伤口都得到了及时的处理,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风见裕也说是苏格兰打了电话让他过去接人,而那时苏格兰却被埋在地下生死不知,他就知道他这条命是苏格兰给的。 或许不仅仅是糊弄一下景光,他也想被糊弄过去,让他相信苏格兰的灵魂还徘徊在他们身边。 …… “是的,他在。”玛利亚目光注视着景光的左肩膀,温柔地笑道:“他现在就缠在您的左臂上,现在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惊讶地看着我。” “真的吗?”诸伏景光立马把头转向自己的左手臂。 他什么也没感受到,却估算着高度伸出手去抚摸空气。 “那里是他的下巴。”于是景光动作由抚摸改成挠痒。 “他看上去很舒服。”玛利亚走到景光的面前,指引的景光的手缓缓上去。 “这里是鼻子,这里是眼睛,这里是耳朵……” 位置和记忆中的模样重叠了起来。 在加入公安之前,是他们俩呆在一起最多的时候,有时候躺在床上面对面,彼此都热衷于描摹对方的五官,像是完成一套睡前的祈祷。 如果对方的出现是上天降于他的礼物,他祈祷上天不要收回。 景光眉头柔和地散开,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 “他还在吗?” “他在。” “会一直在吗?” “终有一天会消散的。” 上翘的嘴角顿时抿成了一条直线。 “玛利亚修女,有没有什么还魂或者让灵魂留得久一点的办法?”降谷零插入了他们的对话。 他竟然也神奇地觉得苏格兰在他们身边。 如果这是骗术,简直高超得了无痕迹,也怪不得乌丸莲耶和X都被她骗得团团转。玛利亚天生具有令人信服的能力。 玛利亚盯着苏格兰思索片刻,开口道:“还魂不太可能,灵魂和他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了排斥。不过好在诸伏警官是他的同位体,可以试着加强你们之间的联系,或许有一天诸伏警官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不过这样的话,苏格兰可能会一直跟随着诸伏警官,不能离开太远。” 在只有玛利亚看得见的方向,苏格兰使劲点了点头,举双手双脚表示同意。 “如果他接受,我也愿意接受。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景光没有丝毫犹豫。 “那你们双方都同意了。” “怎样可以加强联系呢?”景光接着问。 “抚摸,拥抱,牵手,亲吻,**类似这些都是可以的。既然你们是情侣,这些应该不算太难吧?”玛利亚打趣道。 这话出自循规守理的修女之口,着实令景光的耳根泛起了红,绯色迅速扩散至脖颈,连眼神也飘忽了一瞬。 “可以的。”他小声说道。 苏格兰听了也晕乎乎地原地转了几圈。 “即便如此,到最后他真真切切能接触到的只有诸伏警官您本人。他不能触碰到别人,别人也看不见他,无法进食,身体依旧会穿越物体,碰不到实物。这点,你们能接受吗?” 苏格兰疯狂点了点头,用嘴型无声地表示“没关系,我愿意”。 反倒是景光,他跳出这个yesorno的选择题,直接询问:“玛利亚修女,您还有其他方法吧!” 玛利亚点了点头,“因为你们是同位体,他回不到死去的躯体内,却可以进入你的身体。在他能被你看到后,如果你把身体使用权交给他,他便可以通过你的身体感受这个世界。人一旦成为幽灵的时间久了,很容易对世界产生失真的感觉,会滋生恶劣的情绪蔓延……” “那就这样做吧,我愿意分享。”景光再一次快速应下。 ——啊等等,你是不是答应得太快!那可是占领你的身体啊!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难道你不愿意吗?”景光像是猜到了苏格兰的想法,歪过头,表情略显失落。 “求你,请不要大意地使用我吧,我属于你。”他近乎卑微地祈求着。 玛利亚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示意他先行离开,给予他们俩短暂的相处时间。 死亡太突如其来了,景光根本没有做好准备,他以为摧毁了组织核心,就有时间和苏格兰相约做更多的事。 札幌之行,他允诺过要带苏格兰做的事一件都还没做。摧毁组织的事迫在眉睫,连聚在一起都抽不出时间。 去踏青,去冲浪,去游乐园……仅仅是灵魂跟随就能体验到真的快乐吗? 小小的接待室,景光诉说着平静之下的难过。对他来说,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离开组织,才是苏格兰的新生。 苏格兰无法拒绝。他知道他总是在被景光包容着。 他曾经一味地想当景光的保护者,无理地干预景光的前途与未来,想法激进。他未从噩梦中醒来,景光便给他时间,去扮演被保护者的身份,一点点拉他出来。景光总是给予他最大的理解。 ——所以,景光景光,你根本不需要恳求我,无论未来是当幽灵还是到你的身体里,只要不离开这个有你的世界就可以! oi~景光你听到了吗?听不到吗,我要上手摸你了!我要亲你了!你要赶紧看到我啊! * 哦,忘了说了,其实动物也是能感知到苏格兰的。 苏格兰跟着景光回到家里,好久不见的三花猫正霸占着卧室的大床,身子摊成一块圆润的大饼。 “呼噜,你也太胖了吧!” 猫咪可听不得这个,闭着眼都能惊醒,给苏格兰耍一套猫猫拳。 “怎么,好久不见,不认识另一个主人了?”苏格兰跪在床前,手指一会儿穿过猫猫身子,一会儿穿过床垫,把大猫耍得团团转。呼噜惊得向后跳跃,竖起胡须冲苏格兰哈气。 苏格兰虽然和景光长得一模一样,却没有景光的气味,呼噜辨别失败,自然无法亲近。 “呼噜,过来!”卧室外景光从密封罐里舀出一勺猫粮,然后又哆哆嗦嗦抖落一半的猫粮进食盆。 一辆重型卡车蹦下了床,四轮驱动,在拐角处没刹住车,改为前脚蹬墙,有惊无险进入喂食区。小猫咪边吃边拿手护食,它虽然不记得自己还有另外一个主人,却没忘曾经有个大家伙跟他抢食吃。 这让当事人十分尴尬。而唯一能看到苏格兰的呼噜埋头干饭,一口气吃完后,爪子扒拉着空碗,无助地看着景光。 饭饭,饿饿! “裕树,呼噜竟然比我先看到你,我嫉妒了!”景光拿勺子敲了敲着饭碗,双手交叉比在胸前。 “没有了哦!今天只有那么一点!” 掌握放饭大权的铲屎官恐怖如斯。 “对了,既然回东京了,以后呼噜的减肥计划就要提上日程了。之前偶尔让松田帮忙养着,结果养成了猪。裕树,以后溜猫就交给你了!”景光朝着空气开口。 “那有何难?” 无所事事的苏格兰找到了事干,乐呵呵陪呼噜玩你追我逃。出了门,他飘在前头,引导呼噜拾金不昧,帮忙找寻邻居家丢失的小猫小狗,呼噜“猫猫侦探”的名声传了出去,还登上了米花町报纸。 靠着猫猫的表现,家里即使只有一个人说话,一只咪喵喵叫,对话也能顺畅地进行下去。 这是猫猫一家普通的一天。 每天清晨,这户三口之家的床上会准时刷新一只人类,一只猫猫煤气罐,还有一只幽灵。 幽灵双手双脚缠着人类,猫猫泰山压顶压在人类胸口,人类起初只是胸口闷闷的,后来全身被包裹的束缚感越来越重…… 当某一天清晨,景光忽然被猫咪挠门的声音吵醒,朦胧之间感受到腰间环绕的冰凉。他猛地睁开眼低头一看,那是一只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能看到苏格兰了! 然而床上混乱一片,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混浊气息,意味着一晚上的不平静。 昨晚,好像有些失控了。 第120章 贴贴 看不见也感受不到苏格兰的时候,景光无法主动与苏格兰贴贴。 多数时候需要靠呼噜主动争宠的行为才能辨别苏格兰离他很近。呼噜去咬手掌,那么苏格兰大概率握着他的手。呼噜踩上他的肚子,苏格兰应该抱着他朝呼噜炫耀。呼噜舔他的脸,大概苏格兰在亲吻他另一边脸颊。 景光表面不显,内心却有些焦虑,他的肌肤在渴望真实的接触。 “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他如此对苏格兰说。 这样是不是可以快一点感受到苏格兰的存在了? 三个月左右,他能感知到苏格兰像一团冷雾漂浮在他身边。他包裹着你时就像夏日里躺进水床中,冰冰凉又柔软成棉花糖,舒服极了。 苏格兰不会在上班时打扰景光,却最多只能离开他30米距离远。 这个时间段苏格兰偶尔在警视厅附近逗猫玩狗,数着蚂蚁捉着蝉,逐渐混成了这一片的动物界老大。 他手一指,流浪猫狗小弟开始四处巡逻,耳目相传,陆陆续续协助搜查一课找到受害人的尸体和杀人物证,破获了不少案件。 但更多时候苏格兰还是安静地待在景光身边,当个小型制冷器。 一下班,他就黏上景光,一刻也分不开。 前不久,苏格兰冷雾感凝实许多,再次抚上景光的身体时,凉意控制到了每一处接触面积,如同柔软的触手,带着湿润的温度舔舐上了锁骨,继而往下。 而景光年轻的身躯在沐浴后却是如火炉般炽热,冷热相撞,他一瞬间肌肉紧绷,口中溢出低低的喘息。 因为期盼见到苏格兰,他的肌肤不自觉想要捕捉苏格兰变化的更多细节,因此变得更加敏感。 ——渴望再多一点触碰,能留下痕迹最好。 对景光来说,与疼痛感一起到来的是从脊椎骨升起的爽感,后脑处传来一阵拉扯,应该是苏格兰拽住了他的头发,以便更好地发力。他顺势扬起脖颈,闭上眼享受。 苏格兰开始总是强势的,想要掌控全局,给景光舒服的体验。吮吸过后,“触手”滑到了饱满的胸肌,肆意作乱,到处点火。 景光浑身烧了起来,被薄被遮住的下半身也有了抬起的反应。他也好想在对方身上留点什么,可那只是一只无法触摸到的混沌幽灵。 睁开双眸,眼眶因为染上情绪而发红,莹润的水光渐渐泛滥,骤然一滴泪珠滑落,却在半途中被一截更软更滑溜冰凉的东西吞噬。 那是苏格兰的舌头,在一点点向上舔舐。有股力量轻轻扳正了景光的头,捧住他的脸颊,认真舔去了他眼角的泪水。 看不见的对面,那人与他靠得很近,鼻尖与耳廓偶尔会滴到一丝冰凉,那是他们鼻尖相擦,耳鬓厮磨。 景光被推倒在了床上,半褪的衣衫与泛红的眼尾为他染上一缕媚态。可他的相貌分明清俊英气,身材匀称,紧实饱满的胸肌轮廓可以撑开衣衫。刚柔并济的矛盾感为这个男人添上了别样的魅力。 雪缓缓降落,亲吻着他的额头,眼皮,鼻尖还有唇齿。松软的雪吞入口中,先是化成冰块在齿间横冲直撞,但很快被主人灵活的舌征服,乖乖顺着他的意志在温热的口腔里融化,空气中泛起水声,凉的凉,烫的烫,倒像是火里浇油,越烧越越旺。 窗边明月皎皎,清风徐来,吹得屋内白纱轻轻摇摆。屋里喘息声久久不止。 景光抚额,好像因为禁欲过久,再加上苏格兰冰冷的口腔刺激,小景光一直精神抖擞地竖起。 他原本以为做到这一步差不多了,准备苏格兰从他身上下来后自己再去浴室里冲冷水澡缓解。 哪知苏格兰硬是按着他不放,冰凉的吻一路向下,极致温柔。但越温柔越是一种漫长的折磨,下身已经越来越肿胀,放置在床单的手握紧又松开,终于忍不住向下探去。 好凉! 薄被和裤子在幽灵面前可以直接穿过,所以苏格兰的速度更快,冰凉直接作用于炙热的源头,比洗冷水澡更刺激。埋于海底的火山一朝喷发,浪涛汹涌澎湃,在海岸留下白色的泡沫,一波波循环往复,与艳丽的霞光一同沉沦。 完全被苏格兰服务了啊! 而且说实在的,这小子手工活的技术比第一次他们互帮互助娴熟多了,看来平时没少练啊。等等,他在回味什么? 景光用被子捂住头,再这样下去,要完蛋了啊。 收拾好心情,景光再钻出来后,一旁的苏格兰仍陷入沉沉的睡梦中。他好像很累,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幽灵难道不睡觉吗?景光不知道,只知道苏格兰夜晚会像呼噜一样盘在床头,早上会同步跟着他洗漱晨练,就像养了一团不需要操心的冷空气。不用喂食,不用铲屎,还会开自动跟随,乖得很。 ——可是空气不会被人看到。你的世界也不应该只围着我转。 组织被捣毁了,世上没有苏格兰威士忌这个代号了,曾经取的假名春日裕树也很少有人知道,想要叫回最初的名字吗?诸伏家的小儿子,熬过了很多很多困难,可以回家了。 “诸伏景光。”他侧趴着将头枕在胳膊上,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他的手轻轻梳理枕边人的额发,目光缱绻深情。 “欢迎回来。往后请站在太阳下,和我一起共享未来的人生吧。” 阖着眼熟睡的男人眼睫颤了颤,没醒,但睡姿似乎更加放松了,手臂不再紧紧钳着景光的腰。 景光因此轻松抽身,他换下贴身衣物,去浴室洗了个冷水澡。 苏格兰这一觉一直睡到傍晚华灯初上,睡足觉后他睁开眼,气色像吸食了精气后一般红润。但他还是一只只有诸伏景光和动物能看到的幽灵。 他飘进了厨房,双手顺畅无比环住景光的腰,脑袋搁着景光宽厚的肩膀上。 “好香啊,好想吃景光做的饭。”苏格兰撒娇道。 说出这句话他突然反应过来,他能闻到气味了。 苏格兰猛抬起头,手在景光面前上下摇晃,充满期待望着他的恋人,“我,景光,你是不是能看到我,听到我说话了?” 景光笑着点了点头。 “哦耶!”苏格兰喜上眉梢,孩子气般原地踮了踮脚,最后激动地扳过景光的头献上一个法式冷吻。 整整两分钟,苏格兰不需要呼吸,景光口腔的气息却被他一点点扫荡。景光手朝后及时关闭了火,跟随着苏格兰的步伐跌跌撞撞从厨房走到客厅。两人同时摔进沙发,唇瓣依旧相连。直到把景光嘴里的气息全都吃完,舌头搅得发紫,嘴唇也失去血色,苏格兰才食之味髓,恋恋不舍离开。 幽灵嘴唇鲜红,面色发光,人类呼吸急促,面色发白,这下谁分得清谁是人,谁是鬼? “喝水吗?喝点水吧。”幽灵飘进厨房,急匆匆倒了一杯温水递到景光面前。 把景光吻得那么狠,他有点歉意但不多。眼神盯着被水浸润过的唇,那里微微发肿,显得很性感。吞咽时滚动的喉结同样让苏格兰两眼发直。 “还想亲?”景光双腿交叠,举着杯子在胸前微微摇晃,斜眼看向蹲在身旁的坏猫。 坏猫眨眨眼,诚实地点了点头。 “不要太贪心哦。”景光手指扫过苏格兰的薄唇,被寒气浸透的嗓音低哑,像无意中拨到琴弦引发的振动,酥酥麻麻。 ——他知道他这样有多诱人吗? 在景光收回手指前,苏格兰忍不住伸出舌轻舔他的指尖。 “小色鬼!”景光低声咒骂了一句。 苏格兰弯了弯眼眸,整个身子扑到了景光的大腿上,双臂撑着下颚仰视耳尖羞红的景光,委屈说道:“可是刚刚是你引诱我在先的。” 真正拒绝的人又怎么会用暧昧的动作抵唇呢?双方都不是纯洁的白纸了,也早能从彼此的一个眼神和动作猜出意图。 同位体的坏处在于当面没有秘密,是调情还是拒绝,一眼看透。好处便是对彼此的身体一清二楚,哪里是敏感点,哪里更舒服,一步到位。 苏格兰摸上了景光的肚子,那里没有一丝赘肉,有的是劲瘦的腰身和八块腹肌。 “怪我太着急。要先喂饱你的肚子才有力气做别的事啊,我去做饭吧!” “什么喂饱!”景光将手边的抱枕扔向苏格兰。 苏格兰哈哈一笑接过抱枕放到一边,随后直起身子,迈着轻快的步伐进入厨房。 啊,你说景光吃完饭之后会做什么? 当然是喂饱他啦!昨日他可什么都没吃到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21章 污点 第121章 污点 说起来,乌丸庄园那场围剿过后,后续的收尾工作依旧庞大琐碎。 苏格兰的死亡消息被公安封锁,所以景光作为外勤主力常常扮成苏格兰迷惑日本境内组织的残留实力,引诱他们进入公安的圈套。 景光在公安的职位并不高,也不怎么接触警视厅公安的上层。但从战后任务的分配上看,他们一方面把他当做好用的工具,一方面又对他的身份比较敏感。 诸伏景光曾经试图给苏格兰申请证人保护计划,但他的报告打上去后上层态度暧昧,迟迟不给回复。还是zro在警察厅话语权大,先申请下了证人保护计划。 战后汇报工作会议上,上级领导似乎有人对苏格兰死亡存疑,用当初没通过他的申请为理由合理质疑他制造了苏格兰的假死来逃脱审判。 “想要保下兄弟在所难免,但他也是那个组织的骨干,有些秘密或许连你这个兄弟都没告诉你吧。你想想到底是国家的利益重要还是你兄弟的命重要?” 这句话是某位警视在会议结束后私下与他说的,他搭着诸伏景光的肩膀一副为你好的样子,却早在会议上暴露了精明的嘴脸。 景光直接气笑了,“你是承认你的所作所为会让我无法相信公安,才会制造苏格兰假死欺骗你们?” “长泽警视,你当初竟然不认可我这个半路出家的警察潜入组织当卧底,如今也不应该多管闲事。我搜集到的线索,手下的线人自然会由我的上司确认,你不了解,希望不要强权定论,就算是犯人也不会接受你毫无根据的污蔑。” “你……” 出身警察世家,又走职业组,长泽一路顺风顺水,平日里从未有人敢这么反驳他。 ——区区一个警部,一点都没有尊重前辈的想法吗? “啊,如果方才的话让长泽警视您感到不适,可能是我卧底当久了,说话比较直接,并不是故意针对您的,请您谅解!” 景光向长泽鞠了躬,抬头目光直视对方,像是猜透这个男人的想法。 他可以被误解,被指责,但他不允许一个外人对苏格兰妄下猜测。 苏格兰明明笑着朝他跑来,准备迎接旭日东升,开启组织外的人生,谁都没做好准备,最后等来的是死亡。 谁都不想这样。 苏格兰明明已经在努力活下来了。 景光咬紧腮帮,缓缓将怒火压下。他放任自己在某个时刻泄露真实的情绪。后续又戴上假面,与这位他无法认可的警视来回打着太极,车轱辘话一堆一堆。 卧底时期的刻薄直接与警察时期的虚伪敷衍在他身上结合得很好,到最后长泽警视也无话可说。 景光在昏暗的走廊里站了10分钟。身旁,苏格兰一直与他十指相扣,摸摸蹭蹭,说不要为这种人的话生气。 “没生气。”景光捏了捏他的脸蛋宠溺地笑了笑。 生活中总会遇到几个混蛋上司或者同事,指手画脚,管东管西。难道次次要忍气吞声听从对方的命令吗? 苏格兰牵着景光的手走出警视厅,夕阳的余晖跟在他们身后,走过的每个脚印都被印得绚烂。 卧底生活结束了就能迎来想要的结局吗? 大多数人重新做回警察后,都很难适应一线岗位的工作。熬过了黑势力的怀疑,千辛万苦混成了一把手身边的心腹,回归后这个身份却成了同事猜忌,评估其精神和忠诚度的一把刀,反向刺向卧底。 景光当然也经历过评估小组高强度轰炸的提问,期间哪怕是露出一点不耐烦的表情或者是沉默许久都会被当做风险记录下来。 即使全程景光都没表现出异常,堪称完美的表现也让评估小组提高了风险,认为他心思深沉,无法撬开内心,仍然需要着重监视。 监视任务可能会下达给卧底身边的任何警察。他主动朝你搭话,你们多次聊天发展成不错的同事关系,最后却发现你每周的行为和言语都会被对方写成报告呈交上去。 原本卧底期间留下的创伤很容易扩大造成二次伤害。暴露出来,评估分就会一降再降,最后面临的结局可能是发配到没有晋升希望的图文档案管理岗位或是劝退。 现实过于残酷,即使明白这套流程是对警视厅的负责,不免让卧底心寒。诚如诸伏景光,看似稳定的表面也埋藏着一座不死的火山。 “在谈论我犯下的罪行时,我和你是独立的个体。那个警视偏要将我和你绑在一起……你难道是那种包庇罪犯的人吗?” 苏格兰倒着往前走,头歪着看着景光的正脸。落日撒下碎金,林荫道旁的湖水泛起碧波。 “我主观上杀过人,那个在警校差点杀了zero并且虐猫的警校生,我承认是我引他失足落水。之前跟琴酒搭档时,也未曾努力救下无辜之人。加上前世种种,我说过会接受警方对我的审判。但意外死亡后我的心中竟闪过一丝轻松。你说,我是不是很卑劣……” 面向苏格兰的景光一步步逼近。 苏格兰想,他的确是诸伏警官的一个污点。无论是升职还是调岗,景光都无法避开他们俩的关系。 “第一个回答。我从来不是一个无私高尚的人。我也想过等到清算时把你藏起来,不被人发现,这怎么不算一种包庇呢?我知道你想怎么做,功劳算给我,罪行你揽走,哪有这样的道理?你要是准备那么做,那我就把你绑起来,我们不可能分开的。” 周围来回穿梭的人群在霓虹灯下扭曲成五彩的玻璃罩。十字路口,苏格兰因为晃了晃神,被石阶绊了一下,撞进了某个人的身体里。一只青筋微微凸起的手没有丝毫犹豫伸了过去,拽回了随波逐流的幽灵。 那个举动在周围人看来莫名其妙,男人伸出手什么都没抓住,步伐回踏,肩膀撞上路灯杆,手里却像抓着什么。 苏格兰撞回到了景光的胸膛,头被狠狠磕到了。 对于苏格兰来说,其他人都是虚无的,只有面前的人是真实可以触碰到的。手被紧紧抓住,掌心的温热开始燃烧他这具冰凉的幽魂。 咫尺的双眸在沉静中夹杂着一丝偏执。 不要妄想分开远离,请靠近我吧,依赖我吧,最好融为一体。 他的眼神分明在这样说。 “第二个回答。你怎知我不会杀错人,犯过错?我放过罪犯利用他给公安做事,我纯白无辜吗?我想你应该意识到我们本质上所思所想已经趋于一致。你认为你卑劣,那我也是卑劣的。” 这样咄咄逼人的景光很少见。苏格兰想,沉稳谨慎也许是对景光最大的误解,他也会露出尖牙和利齿。 “真是的,拿你没办法。我才不跟你吵架,我又没想和你撇清关系!卑劣就卑劣吧,你想背起苏格兰的过往就背着吧,重死你!别被心怀不轨的家伙利用了。” 苏格兰用手指狠狠戳了戳景光的胸肌,坏笑着往外跳了一步,朝着天空举起手转了一圈,手做成喇叭状大喊:“诸伏景光请加油!要一直一直战斗下去哦!” 天上的星星闪了闪,似乎回应了苏格兰的许愿。 组织boss倒下固然令人振奋,他们取得了关键性的胜利。 但后续无论是各个机构的利益分配和交锋还是组织未投降成员的反攻,亦或是他们日本警方内部的派系斗争,他们仍需打起精神好好应对。 一人一鬼在东京街头游荡,像阵自由自在的风,忽然跑了起来,忽然又转起了圈,诸伏景光并没有在意周围人的眼光。 卧底时的习惯不可能一下子改变,有人闯入眼前便会不由自主分析对方的职业与行为。 “你闭上眼,让我来当你的眼!”苏格兰飘到了景光的背后,偷偷捂住了他的眼。浓密的睫羽扫过手心,微微发痒。 “向左,向右!停,有人!”第一次尝试他们就配合地十分默契。 苏格兰丢失的童年似乎在慢慢找回,没有无休止的训练,也没有挨打和惩罚。 他要的快乐很简单。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22章 身体 在回去的路上景光和苏格兰遇上了命案。原本被定性为自杀的案件被少年侦探工藤新一现场找到了证据,在三个与死者相关的嫌疑人中找到了真凶。 “真相只有一个!凶手就是你——大冢先生……” 少年人谈吐自信,笑容里透着十足的把握。面对凶手的多次狡辩,他也能不慌不忙一一反驳。凶手最后掩面哭泣,跪地诉说自己的后悔与苦衷。 “工藤新一,这位就是你提过好几次的推理天才吗?”苏格兰趴在景光的背上,好奇地向前张望。 “是啊,每次碰到他都在案发现场,他现在在我们警视厅名声大噪,被称为‘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听出他的厉害了吧!”景光扬了扬下巴,语气中微微透着自豪。 自札幌那次相遇,景光和工藤新一加上了联系方式。少年人似乎把景光视作可靠的大人,时不时会与他谈起最近遇到的案件。 过往的失败不算什么,工藤新一完全没被打倒。有些案件的判断往往需要一定的人生阅历,他失败在太年轻。 “这点挫折想要打倒我?差远了呢!”当时工藤新一摆了摆手指,透露出少年的狡黠。 “真理没有什么胜负高低,失败了停下来总结原因,但下次我依旧会勇往直前。” “很有力量感的发言吧。”景光轻轻一笑,苏格兰跟着严肃地点了点头。 “得向小侦探学习。” 警察将罪犯带上警车,围观的人群散去,景光也跟着转身离开。但少年侦探眼尖,从背影就认出才见过几次面的诸伏景光。 “等一下,春日先生!”工藤新一拉高警戒带百米冲刺从包围圈中跑了出来,和他总是形影不离的年轻女孩也跟在他身旁。 “春日先生?方便说话吗?”跑到景光面前,他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手背掩嘴压低声音询问。景光曾经告诉工藤新一,他的身份比较特殊,若是在外面碰到,不要随便打招呼。 景光转过身,先是看向女孩揽在工藤新一胳膊的亲密姿势,挑了挑眉,随后噙着笑容点了点头。 今日两位高中生穿得格外正式,毛利兰脸上画着淡妆,手上提着小型编织包,香芋紫的外套衬得整个人温柔如水,身上不住地冒着甜蜜的粉色泡泡。工藤新一也不遑多让,头发打了啫喱,白衬衫加蓝色西装的常年装扮换成了一袭修身的绿色外套,衬得腰瘦腿长。 工藤新一接触到景光的目光,脸立马红了,摸着后脑勺吞吞吐吐介绍:“你好,春日先生,好久不见。这是小兰,我的女朋友。” 这下子两张脸都变成了红苹果。 “哇塞!哇塞,看来小侦探表白成功了呀!”苏格兰手肘撑在景光的肩膀上啧啧感叹。 前几日线上联系时,工藤新一还偷偷问了景光有没有恋人,想偷师学点告白技巧。 “告白吗?”听到这个词,趴在沙发上的苏格兰竖起了耳朵,心神专注于景光手上这通电话。 “我算是被告白的一方吧,没做什么准备,只准备了一颗真心。” ——切~明明是你先告白的! 苏格兰听了不满地踹了景光一脚,用瞪大的眼神质问到底是谁先说的。 景光按住了苏格兰作乱的脚踝,嘴角的笑容逐渐扩大,像是故意逗弄苏格兰般。 “开玩笑,是我,是我。我在他准备告白时抢先开口了。”景光那时无奈地笑着,投向苏格兰的目光流出了蜜。 “被工藤君发现了,是的,他就在我身旁。” “那是什么感觉?嗯确认关系了,原来忽上忽下的心就此安定了下来,像吃了夏日冰淇淋那样甜。” “我想她也是有点喜欢你的,不然为什么总是和你呆在一起呢?” “那就捧着你的真心去试试吧!” ——喂,为什么这个一直到警校毕业才开始谈恋爱的家伙敢当一个中学生的狗头军师啊!景光你飘了啊!这种事还是交给研二比较好吧! ‘可是研二到现在都没谈上,似乎也没那么可信。’景光无辜地眨眨眼。 ——所以你那个叫经验吗?叫撺掇,叫怂恿吧! ‘难道你希望我有经验?要是我曾经谈过几次恋爱,你会吃醋吗?’ 景光一心两用,一边鼓励工藤新一勇敢告白,一边又跟苏格兰眼神斗嘴。那副油嘴滑舌的模样气得苏格兰心痒痒,所以苏格兰对这个“告白”主题的电话印象深刻。 苏格兰在景光耳边轻哼一声,揪着他的头发道:“算被你这个狗头军师歪打正着了!” “再揪头发要掉光了。”景光轻声说着,却任由苏格兰在他脑袋上作乱。 对面的工藤新一只觉得哪来的风把春日先生的发型吹得凌乱,而男人却笑得傻乎乎的,完全不见印象中的沉稳。 ——没想到春日先生也那么为我开心啊! 诸伏景光收敛了笑,这点小甜蜜在外人面前显露总觉得有些过分了。 “工藤君,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的真名叫诸伏景光,系东京警视厅公安部警部补。日后请多多指教。”他朝前伸出了手。 闻言,工藤新一眼神发亮,与身边小兰对视一眼,迫不及待地握住景光的手道:“诸伏警官,这么说,你已经结束了之前的任务,脱离危险了吗?” 自札幌相遇,景光与工藤新一后续也见过多次面,个中缘由皆因工藤新一查案时不知不觉和组织有了交集。 早在加油站工藤新一差点对上琴酒就应该注意,这个小朋友好奇心过重,胆子大到能跟踪组织成员。如果不是运气好,有一次工藤新一被打晕时刚好被他看到,岂不是命也丢了? 此后他也防范并提醒工藤新一不要再接近和调查那群黑衣人,那不是他能接触的人物。 纵使如此,命运似乎推着他与组织产生交集。在国内,警方专门派人保护他,他们甚至能从工藤新一碰到的案件和意外中摸到组织的蛛丝马迹。 可到了美国,谁会想到工藤新一和毛利兰会碰到受伤的贝尔摩德,还被放过了? 如果这个世界是本漫画,工藤君或许是漫画中那个与黑暗势力抗争到底,拯救世界的高中生主角? 啊,抱歉,至少我们这个世界的各个国家机构还没那么无能? 工藤君,在推理番里当主角也足够闪闪发光!那么请继续在追求真相的道路上努力前行吧! 景光会心一笑,“是的,差不多结束了,不会有太多危险了。” 毛利兰:“太好了,诸伏警官!新一一直很担心你!能功成身退真的很让人高兴!” 女孩温柔的气质下是勇敢与坚韧。她曾陪着幼驯染出入险境,也在身后默默等待少年的归来。景光提议工藤新一下定决心莽上去不是没有根据,几次见面毛利兰大部分时间目光都不会离开工藤,只有当局者一心破案,总是忽视那道目光。 “谢谢关心啦。”到此为止,景光觉得应该退场给小情侣留下约会的空间。 不过,工藤新一当着景光的面似乎有一箩筐的话想聊,有关组织,有关刚刚的案件,还想找个时间约饭…… 唉,开窍了又没完全开窍的傻小子,这种时候怎么能晾着刚出炉的女朋友啊! 景光无奈用眼神加手势示意少年,找了个理由悄然退场。 * 幽灵状态的苏格兰只有景光能看到能碰到,很容易产生这是自己私有物的满足感,也许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 在床上抱着苏格兰温存时,这个想法产生的瞬间景光便掐掉了。 “要试试吗,到我身体里?” “嗯?”被阳气装满身体的苏格兰晕乎乎的,迷蒙地带出浓浓的鼻音。 “我虽然不介意在上面,但是对你身体不好。你来就行,下次不要灌太多了,太热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景光好笑地敲了苏格兰一个脑瓜壳,“我说差不多到时候了,灵魂进入我身体,做回人类。” 苏格兰勉强睁开了眼,懒懒打了个哈欠,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呆。 景光说的到时候了应该是他看苏格兰已经到了实体的地步。从开始有虚虚的影子,牵手、拥抱这些身体接触已经起不来多大作用,只有**的交换才更能帮助他更快地凝实身体。 真成了吸景光阳气的男鬼,按照玛丽亚的说法,有可能死前没得到满足,死后才有可能往这个方向发展吧。没关系,她见过很多,人之常情嘛! ——哪有!他,他又不是什么处男,虽然只有一次经验,不至于不至于…… 苏格兰听了几乎羞红了脸。 而景光却是面不改色,只能看到耳廓泛起一点点绯红,回到家,提枪就上的频率增加了许多。 苏格兰享受他们身体交融的感觉,汗水挥洒,翻云覆雨,似乎回到了母体,被同一个胎盘包裹着,在羊水中共同游荡。 当其中一个献出所有的能量供给另一个时,最后出生的那一个背上两个灵魂也是有可能的吧。 苏格兰坐起身体,身上的薄被滑至胸口,露出了光洁苍白的皮肤。床头的小灯将昏黄的光影投射在他的肌肉上,影影绰绰,照出山丘般的起伏,亮处仿佛涂了一层蜜油,色气满满。 但是他的身上并未留下欢爱的痕迹,密密麻麻的吻痕短暂停留,又立马被水波涤荡,吸收进了身体。 景光眼神暗了一瞬,苏格兰也不禁发出一声轻啧。 哪怕与景光如此亲密了,本该有的痕迹还是会消失。而他也只能通过景光共享才能接触到人类的东西。 苏格兰并没有太难过,只是微微有点遗憾,手指无意识磋磨着什么。 “想来根烟吗?”身旁的景光心情似乎比他更低落,从床头柜里拿出来烟盒和打火机。他不怎么抽烟,但比苏格兰更早意识到需要借烟思考的繁杂情绪。 香烟是细长的薄荷女士香烟,景光抽出一根斜斜叼在嘴中。打火机的蓝焰凑近,燃起猩红的火光。 他下床打开了半扇窗,缓缓吐出的眼圈湮灭在湿冷的夜晚。转过身,那双蓝眸似乎染上夜的黑。 半支烟的时间,差不多可以沾上景光的气息,苏格兰稳稳接过烟,咬上已经湿润的滤嘴。 “当幽灵挺好的。”就是寂寞了点。 苏格兰又缩进了龟壳中。组织覆灭了,没了苏格兰这个称号,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用普通人的面目和别人相处。 “也没有人期待我吧,所以没关系的。”他小声说道。 “怎么没有呢?你的朋友在等你。班长他们,宫野姐妹,还有本堂父女,赤井秀一……他们都在等你的消息,没有人相信你死了,我想你最好亲自和他们说比较好。”景光说。 “我的朋友?在等我吗?”他们都把我当成朋友了吗? 景光用力地点了点头。 “真的没关系吗?用你的身体?”苏格兰又确认了一遍。 “我早说过,任君使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23章【正文完结】 据说自杀的人上不了天堂,只能在人间和天堂的通道里徘徊。 景光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的卧底身份被暴露,一路逃亡到了天台。第一个追来的黑麦透露了他的真实身份,他却因为第二个人的脚步声无法辨别黑麦是敌是友,夺枪自杀。 苏格兰曾经告诉过他梦到的这一幕,所以景光并不惊讶。而梦的后续里,死后的他从身体里飘出来,满目悲伤地回望了zero和赤井秀一。他们因为他打了起来。 都是他的错,明明他们都在为了阻止他被组织抓捕,他却不敢交托信任。 梦中的他在无尽的自责中失去意识,再睁开眼人已经排队进入了通往天堂的直梯。 拿到通往天堂的通行证是他意想不到的,毕竟他的手上染了不少鲜血。 管理员核实了通行证,却多看了他一眼,机械麻木的目光里有一丝波动,然而对方并没有开口,沉默地将通行证还给了他。 电梯并没有站满人,人与人之间都有可以转身的空间,透明的轿厢却照出了男女老少的人生百态。 垂垂老矣却病痛缠身的老人面露安详,絮絮叨叨地说终于可以去见10年前就去世的老伴,躺在病床上不能吃喝,身上插满管的状态太痛苦了,再也不想回到人间。 一个女人抱着刚出生的女儿,精神崩溃地跌在地上。她才20多岁,第一次当上妈妈,却死在了难产的过程中。 所有人心生不忍,对着电梯里的广播为这对母女求情。 电梯意外停了下来,显露出管理员那张千年不化的扑克脸。他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似乎真的可以带那对母女离开。 还穿着动手术时的宽松衣裤的女人喜极而泣,抱着孩子冲出了门,却被管理员拦下。 他说:“你们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回去。” 难产的母亲or刚出生的婴儿。 “大人回去吧,孩子没了还能再生。”电梯里的老婆婆开口劝说,其余人也纷纷应和。上了天堂的似乎都是心善之人。 “不足月难产的孩子日后也是体弱多病,很难养好身体。”他们注意到孩子的安静,不哭不闹又瘦瘦小小,不好养活。 门马上要闭合,女人咬咬牙,却是霍然把孩子塞到了管理员的怀里,自己转身踏回了电梯。 “求您把他送回去,谢谢您。”她捏在手里的通行证变了一个颜色,原本左上角写着的一个数字2悄无声息变成了1。 “我让丈夫在保证书上写了先救孩子,我回去可能还是会被送回来。我的丈夫他,很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所以我没关系……”她像是在说服自己,身子倚靠着透明玻璃,慢慢滑了下去。 女人爱她刚出生的孩子,也爱她的丈夫,但唯独不爱自己。 还有飞机迫降死亡的男人,送出去后又死了回来。 “就算时间回溯到迫降的前几秒,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不可能为了我牺牲别人的生命啊……” 面临突发的劫机事件,整个机组人员都在与歹徒周旋。歹徒引爆了提前安置的炸弹,驾驶舱的男人几乎整个后背都被炸伤,但作为机长他还是牢牢把控驾驶位,用平生的所有经验在海上成功迫降,而爆炸引起火灾最严重的机头却在触海的前一秒完完全全爆炸了。 第二次他比第一次做得更完美,救下了更多人。 这让梦中的景光不禁想起了他那两位牺牲的同期好友。 他们…… 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仍然会选择那么做吧……牺牲了自己保护了那么多人,想必已经去了天堂吧? 可是,他并不想在天堂和他们重聚。 电梯来回开关了好多次,人上上下下,期间他鼓舞安慰了许多来客,劝回了好几个踏入鬼门关即将阴阳相隔的魂灵。 “那你呢?年轻人,你是怎么死的?你回不去了吗?”有人注意到了这个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青年。 在多数人陷入情绪的漩涡中无法自拔时,他像根顶天立地的支柱安抚众人,永远保持着冷静。 景光怔了怔,复杂的缘由在齿间滚过一遭,又生生吞咽下肚,只简单地说了一句:“我是自杀的。” 整个空间一下子变得沉默。 刚刚有个跳楼自杀的女孩被拒绝了,不仅被拒绝生还,也拒绝进入天堂。 景光和这个女孩的手上持有和其他人不同的通行证。蓝色的票面,箭头处代表目的地的那个位置一片空白。而箭头下方却多了一个数字100。 而在场其他人手上的票面几乎都是绿色,目的地位置明明白白写了“天堂”二字,箭头下也没有数字。 至于中间出去的魂灵,他们在出门的霎那间,通行证就变成了黄色,目的地也改成了和出发地相同的字。 通往天堂的道路上有人拿了返程票,有人拿了直达票,而自杀的人只能被抛弃在半路,用百年时间赎回人生。 “小伙子,你看着挺乐观的,怎么就那么不珍惜生命呢?”身边人深表同情。 周围的人面容渐渐模糊,这样的问话似乎重复了几百遍。他像游戏里的NPC,为所有来这里的人作出指引。 造物主的规则似乎逼着他承认自杀是错误的思想,需要被感化才能进入轮回。 “可是,我从来不想死,我还想继续战斗到死。为了保全秘密不连累同伴而选择自我放弃的行为为什么要受到惩罚?我错了吗?我没错!” “那你再让我活过来啊!这一次我一定长命百岁,岁岁平安,不会重蹈覆辙!” 他冲出去揪着管理员的领子,又或者是冲着天地一遍遍质问。 “我也不想去天堂,你送我回人间好不好?这份百年放逐等我下次死了再惩罚可以吗?你可以时限加倍,惩罚加倍,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他看到另一个自杀的女孩灵魂消亡,二次杀死了自己。事实上,真正想死的人,很难被电梯里的悲欢离合触动,她只想就此解脱,了却人生。 无人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某天通道产生了剧烈的震荡,原本正在接人的轿厢原地晃动了几下,似乎出现了故障。情急之下,站在最里面的景光将所有人赶了出去,自己却被甩了回去。大门未关,电梯沿着通道做自由落体运动。 如果去往天堂的道路是混沌初生,鲜花相迎,坠落地狱时便是所过之处皆是荒芜。地狱空荡荡,人心如黑洞,内心的情绪像是被黑洞吞噬,随后日月翻转海水倒灌,水流漫过时间和空间,人的灵魂被浸透淹没。 地狱的恶魔藏在缝隙里,吸取人类被恐惧包裹的灵魂。但他并没有从这个意外掉落的人身上吸取到他想要的。 恶魔贪婪也挑嘴,想尝尝从天堂掉下来的是什么味道。既然无法直接获得,那就读取他的记忆,搞明白他想要的,给他希望后再摧毁。那种绝望的情绪吃起来一定很美味…… “人类啊人类,你想重返人间吗?我可以送你回去。只要你献出一部分灵魂给我,我就能实现你的愿望……” 身高八尺的恶魔头顶犄角,容貌却如人类一样俊美。他环绕在景光身边,极尽诱惑之力哄骗男人答应他的交易。 “你想要什么?寿命?财富?青春?权力?爱人?我都可以满足你,你不心动吗?”他只能感知到男人目前最大的欲望是重回人间,至于回去是为了做什么,看不清。 景光闭着眼没作回应。尽管如此,恶魔还是能一点点猜出他的需求。 “我比天使那家伙大方多了。我可以让你复活到更久远的时间点,你有什么遗憾还可以再弥补,有什么错误可以再修复,这个条件足够打动你了吧!”恶魔洋洋得意道。 他的声音直接作用于景光的脑海里,魔音缭绕,让景光眉头一皱。 恶魔却以为抓住了景光的弱点,又喋喋不休说了好大一会,最后无可奈何甩出了杀手锏。 “给你好处你不要,既然到了我的地盘,不扒层皮出去怎么行?” 世界万物不可强求,他偏要强求,主动和景光结下了不需要诱骗人类答应的对赌交易。 恶魔收割走人类的半条灵魂,但不能立马食用。他需要将灵魂投入万千世界中的一个小世界,模拟出人类相反的经历,将灵魂培育成人类最讨厌的样子,从中吸食恶念。 苏格兰便是剥离出的那半灵魂,在父母去世后被组织劫走,走上了歧路。 本来快要成功了,苏格兰却像有了自己的思想,自我怀疑,提前走向毁灭。 苏格兰逃逸出了他控制的小世界,恶魔赌输了。 恶堕苏格兰成功,恶魔可以美美享受合并后的整个灵魂。但赌输了,他不仅白白花费魔力送人类重生,被发现后还要受到天使的追杀,还什么都没吃到,像是被人类戏耍了一番。 梦的最后,恶魔一直在无能狂怒,恶魔的本相显露出来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面目可憎。 景光看着想要冲出梦境吞噬他的恶魔,冷漠之下终于显露了胜利者的笑容。 这算什么?一场用灵魂做赌约的游戏结算?他是赢家吗? 不,他是置之死地而复生。信仰不灭,灵魂不变。另一半的苏格兰硬生生找到了回家的路。 浸透灵魂的海水缓缓褪去,他被浪潮推到了沙滩上。太阳重新升起,驱赶了冷寂无声的黑暗。朦胧之中,婴儿的啼哭声穿透浓雾,突然清晰可见。邻居家的女主人从婴儿车抱起哭死的孩子,温声安抚。 这是一个普通的清晨。 景光睁开眼,手向天空一伸,抓住了白日下浅淡的明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