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从精神病院开始》
1. 第1章
“哎呦!”
朱漆大门“咣当”一声在眼前重重合上,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林众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摔在青石台阶下,疼得直抽冷气。
“师父,您老人家也太狠心了吧!”
她揉着快要摔成八瓣儿的屁股蛋爬起来,道袍下摆沾满了泥巴和草屑,活像只被踹出窝的土鸡。
门内寂静无声,只有山风穿过松针的沙沙声。
林众不死心地扒着门缝往里瞅。
“师父,我连山脚下的耗子都不认识一只,上哪儿给您了却俗事去啊?”
“您倒是给个准话啊!"
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枯黄的松针,啪嗒一下打在她的脑门。
就在这时,草丛里传来“噗嗤”一声闷笑。
林众扭头,之间一直杂毛黄狗正歪着嘴乐,狗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她堂堂清修观下一任观主,居然被一只狗给嘲笑了!
“笑?”
她眯起眼睛,一把揪住黄狗的后颈皮:“信不信我把你绑在道观门口做招财狗,让你天天对着香客傻笑?”
黄狗立即僵住,喉咙里发出讨好的呜咽。
林众松开手,郁闷地拍了拍道袍。
就在一天前,林众修为大成,本以为能顺理成章成为下任观主,谁知道师父今早却忽然一脸讳莫如深地告诉她,她还有俗世的因果未了。
说完,林众就被连人带包袱地扔出了山门,连个解释都没给。
事已至此,林众也只能叹了口气,整了整歪斜的道冠,对着紧闭的观门郑重地行了个大礼。
“算了算了,既然师父说有因果,那我就去寻吧。”
起身时,她随手拍了拍衣摆和包袱上面沾着的草屑,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十多年的道观,然后就把包袱一甩,毫不犹豫地转身踏上蜿蜒崎岖的山路。
自从上山之后,林众就未曾入过世。
因此站在山脚下,她有些茫然地盯着空荡荡的马路,时不时一辆车在眼前疾驰而过,不过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直到一辆黄色出租车缓缓停在她面前。
司机摇下车窗,探出头来:“小姑娘,你是要进城吗?”
远远他就看到一个身形单薄的小姑娘站在马路边,只是凑近才看清林众的模样。
少女一双杏眼明亮澄澈,唇角弯弯,乌黑的长发随意挽着,整个人透着股不谙世事的鲜活。
“没错,我是要进城。”
林众已经一骨碌钻进了副驾驶,学着司机的样子系上了安全带,目光却忍不住好奇地扫过了车内的各种装置。
“小师傅身上穿着道袍,该不会是从这山上哪个道观里出来的吧?”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说话时眉飞色舞,满脸写着好奇。
林众虽然没特意学过相面之术,但耳濡目染之下,也略懂一二,瞧得出他是个油滑懒惰、爱耍小聪明的人。
称不上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不过林众也没有了搭腔的念头。
“嗯。”
随意应了一声,林众就将目光投向窗外。
树木在一小块窗景之中飞驰着退去,正值初秋,大片色彩晕染开来,如同展开的画卷。
“小师傅长得这么漂亮,当尼姑多可惜啊!”司机由衷感叹了一声,扭过头,就见林众有些无奈蹙眉。
“大叔,尼姑是佛教的。”
“哈哈是吗,感觉都差不多吧……”
林众心说,如果让观里那些师叔听到了这话,恐怕已经气得连胡子都翘起来了。
司机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什么“小姑娘家家的当什么道士啦……”
“我闺女跟你差不多大,现在在银行上班,一个月能挣七八千啦……”
诸如此类。
林众偏头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远处,高楼渐渐多了起来,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密集,林众第一次生出了一种“幸好”的情绪。
“司机师傅,前面路口放我下……”
她刚开口,突然身下的出租车就一声急刹,整个人猛地往前一栽。
只见车前两米处,一个穿花布衫的老太太正缓缓倒下,动作慢得像是电影慢镜头。
“哎哟——”
老太太发出夸张的哀嚎。
林众:?
莫非城里的人也会轻功,她刚刚都看到老太太的移形换位腿了。
“哎呦喂,我的老腰啊!”
老太太躺在地上,一会儿捂着腰,一会儿抻着腿,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
眼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司机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
“小师傅,要不然你下去看看?”
林众听着老太太越来越凄惨的声音,也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走了眼,于是打开车门。
“大娘,你当我看看。”
老太太正嚎得上瘾,忽然听到小姑娘清脆的声音,一抬头。
只见林众眨巴着眼睛蹲下来,歪着头打量这位精神矍铄、面色红润的老太太。
"大娘,您这中气,比我们观里晨钟还足呢。"
周围传来了一阵哄笑声。
老太太的哀嚎也跟着戛然而止,瞬间瞪圆了眼睛:
"你、你个小道士怎么说话呢!"
"实话实说呀。"
林众笑眯眯地伸手想扶她,却突然听见身后引擎轰鸣。
一回头,那辆出租车已经蹿出去老远,只留下一串黑烟。
诶——!我钱还没给呢!
"我就知道你们想跑!"
老太太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了起来,一把攥住林众的手腕,恶狠狠道:
“我不管,今天你们撞了我,就必须得赔偿!”
“五千,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碰瓷儿的概念,林众还是有的。
她低头,睫毛在眼下落出一片扇子状的阴影。
只见林众很快就从袖袋里,摸出了一颗圆润的珠子。
这珠子通体透亮,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虽然看不出材质,但也给人一种价值不菲的感觉。
“您看这个,够不够?”
老太太眯着眼,打量起林众手里的那颗珠子,手指捏捏揉揉,只觉得滑溜溜、凉丝丝的,看不出是玻璃还是玉石。
于是干脆撇着嘴,往地上一啐。
“你这小姑娘,别指望着拿东西随便糊弄我,这破珠子能值五千?”
“我看五十都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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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攥着林众的手腕更紧了,嗓门又拔高了八度。
“我就只要现金,五千块。”
“不然,我今天就躺这儿不走了,让大家评评理,看看你是怎么欺负我这个老婆子的!”
林众眨眨眼,刚想再说点什么,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街角,有个穿制服的身影正往这边走来。
她眼睛瞬间一亮,脆生生地喊了起来:
“警察叔叔,这边有情况!”
老太太正撒泼撒得兴起,一听“警察”俩字,手劲儿顿时松了半分,眼神也有些发慌。
但她转念一想,自己刚才本来就被车撞了,只不过没有说得那么严重而已,于是越发觉得理直气壮。
“叫警察也没用,撞了人就得赔钱,天王老子来了也一样!”
李警官快步走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情景,先是皱了皱眉,目光在林众和老太太之间转了一圈。
小姑娘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黑白分明,对上他的目光毫不畏惧,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坏人。
反倒是老太太,目光躲躲闪闪起来。
“怎么回事?”
“警察叔叔,您可算是来了!”
没等老太太开口,林众率先委屈地握住了警察的手腕,目光真挚。
“这位大娘说我们的车撞了她,要五千块赔偿,可我刚才看她身子骨好得很,感觉比我还健康呢。”
老太太刚刚一阵怒斥,这会儿看上去确实面色红润,一点都不像是被撞了的模样。
见状,警察眉头皱得更深。
只见林众又指了指出租车消失的方向。
“而且,刚才开车的司机已经跑了,我只是个搭车的乘客。”
老太太一听急了,拍着大腿就想喊冤。
“警察同志你别听这个小丫头胡扯,你看,她刚才还答应赔偿了呢。”
“这个珠子就是她赔给我的!”
她举起手里的珠子,阳光透过珠身,折射出柔和的光晕。
警察还没说话,老太太却突然盯着珠子发了会儿呆,眼神慢慢变得有些呆滞。
“警察同志,我感觉这珠子,有点邪门……”
老太太揉了揉眼睛,突然觉得眼皮子沉得厉害。
警察看着突然蔫下来的老太太,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看上去就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已经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老太太手里的珠子,看上去确实也有点可疑,他总觉得看久了就有点昏昏沉沉的感觉。
“行,那你们俩跟我回所里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李警官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低头搭上老太太的手办。
老太太只觉得自己迷迷糊糊地被扶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脸脚步都有些发飘。
哪还有刚才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林众乖巧地跟在后面上了警车,看着老太太走路都快睡着的模样,偷偷勾了勾唇角,如同一只小狐狸般狡黠。
刚刚她拿出来的珠子,还真是个值钱的玩意儿。
从前有人出价几万,师父都没舍得卖。
这珠子有清心寡欲、静心凝神的作用,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点的副作用……
比如容易打瞌睡。
现在看来,这珠子不仅能清心凝神,治疗碰瓷也很有一套。
2. 第2章
“姓名。”
“林众。”
李警官拿着手中的登记本,顺便查看了一下林众从包里面掏了半天,才找出来的身份证。
照片之中少女的眼眸澄清,即便只是照片,但只需看上一眼,就有种莫名令人安心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样了警察叔叔,我的证件,应该没问题吧?”林众凑过来,眨着双眼。
幸好之前师父给她办了身份证,否则她可能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还没找到所谓的因果,就被当成黑户抓起来了。
“警官,你都不用看,你看我这腿都青了一块,我这么大岁数了,能诬陷她吗?”老太太坐在一旁哼哼唧唧地呼痛。
“哎呦,现在的年轻人啊,对老人就不能多忍让一下吗?”
刚才一进警局,那邪门的珠子被其他警察拿走处理了,而老太太也重新恢复了精神。
“行了,刚才我已经让同事调了那边路段的监控。”
李警官无奈开口,“事实就和人家小姑娘说的一样,是司机撞了你,我的同事现在已经去追肇事司机了。”
老太太听到这话,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只能不情不愿地点头。
都到闹到了警局,她趁机敲一笔的想法也就只好打消。
少女晃着双腿,坐在警局的长椅上等待着结果。
警察的速度很快,肇事逃逸的司机很快就被带了回来,如丧考妣地被被拉到林众与老太太的面前。
“就是你撞了我老婆子还逃跑?”
老太太一看到司机,就叫嚣起来,“赔钱!”
一听到这话,司机就满脸怒容道:“你个为老不尊的,看着中气比我还足呢,凭什么赔钱?碰瓷是吧?”
眼看着两个人又吵了起来,李警官抬手,揉了一下眉心,打断道:
“林小姐和这位阿姨刚刚都遭遇了车祸,所以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等到检查结果出来,再说赔偿的事情吧!”
林众听到还有自己的事儿,终于停止了看热闹的心思,在一旁摆手:“我肯定没事,就不用带上我了吧?”
“不行!必须都去检查!”
李警官板着脸一锤定音,“万一不做检查出了什么问题,谁来负责?”
半个小时后,林众蔫头耷脑地跟着上了警车。
三院?
林众身躯一震,她好像听见旁边的人说这家医院主治……精神病?
她穿的是道袍,随身带着的也有些看不懂的法器,还有那颗邪门的珠子,李警官不会把她当成精神病了吧!
在医院被抽了三管血,拍了X光,还做了个脑CT,等全套检查做完,她已经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巴了。
“这比练功还累……”
她揉着被抽血的胳膊,慢吞吞地蹭到走廊长椅上等结果,满脑子想着刚刚路人们说的精神病。
老太太哭着闹着要住院,托老太太的“福”,她也有了自己的病房,不过她可不愿意去和老太太躺一间。
她害怕住进去了就被当成精神病关起来了。
林众在山上太久不知道外面的事,三院确实是治疗精神病出名,但也是家不错的全科医院,医生的水平那都是一顶一的好。
忽然她听到隔壁护士站传来窃窃私语。
“你们听说了吗?白欢欢那事儿……”
“嘘,小声点!粉丝和媒体现在还在VIP病房闹呢!”
“也怪她倒霉,明明就是个普通的阑尾炎手术。”
林众耳朵一动,敏锐地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于是她轻手轻脚挪到护士站前,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姐姐们,我检查做完了,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呀?”
几个护士本来还有些不耐烦,一抬头,就被她明媚的笑容晃了眼,态度立刻软和下来。
“我看看你的单子……这个,再等十分钟应该就好了。”
"小妹妹一个人来的?要不要喝点温水?要不要去病房里休息?"
林众乖巧地接过水杯:“谢谢姐姐,不用了。”
"刚才听到你们说有人做阑尾手术死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护士们对视一眼,压低声音讳莫如深道:“就是前一段时间爆火的白欢欢,前天夜里来做手术,麻醉后心脏突然停了。”
“人还怪可怜的,听说她家里条件不好,在娱乐圈沉浮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才出头。”
闻言,林众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正思索间,不远处忽然传来李警官的声音。
"林小姐,你的检查报告提前出来了。"
检查结果显示林众果然健康得如同一头牛,而老太太也不过是腿上擦破了点皮,被李警官一阵批评教育,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林众探头探脑,望向李警官的身后,科室里除了坐着的白大褂,还有一个背对着她的少年站在桌旁,一袭白大褂,手里拿着一张病历单。
“我都说了我没问题,现在能走了吗?”
林众收回眼神,眼巴巴地看着李警官,被她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李警官也只好无奈地摆摆手。
“行吧,你可以走了。”
“不过记得抽空来警局取走你那颗珠子,刚才来医院的时候忘拿了。”
林众连忙笑眯眯点头。
“谢谢警察叔叔!”
说完,她就脚步轻快地朝着楼下走去。
电梯门刚一打开,林众就听到了一阵喧闹声。
只见大厅门口处聚集着上百号人,都是年轻人居多,他们有的举着白欢欢地照片,有的抱着鲜花,其中有不少人都在抹着眼泪,啜泣和吵闹声此起彼伏。
“欢欢只是做了一场普通的阑尾手术,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
“一定是医院的问题,我们要替欢欢讨个说法!”
“……”
林众站在电梯口,望着这些明明与白欢欢素不相识,却又真心实意替她难过的人们,不禁有些感慨。
人的命运在轮回时已经写好,这个白欢欢,大概这一世就是命不好吧?
念头落下的片刻,林众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手指不自觉地掐了一个诀——那股气息若有若无,但林众却感觉到了一丝同宗同源的感觉,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奇怪。”
她小声嘀咕着大量周围,最终确定这气息是从楼上飘来的。
没等林众细想,那股气息就忽然变得强烈起来,林众猛地抬头,目光投向住院部,锁定了大概的位置之后,转身快步回到电梯中。
“借过一下!”
楼上更是一片兵荒马乱,林众越靠近住院部,就越能清晰地察觉到那股气息,原本应该让人觉得很舒服的气息中,却夹杂了几分邪气。
前面被堵得水泄不通,林众目光扫过住院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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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见不远处一个老爷子走了过去,于是她也连忙上前。
“护士姐姐,前面那个是我爷爷,让我过去一下可以吗?”
被林众拉住的护士,也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身影,见她神情真挚,心底莫名生出了几分信任,于是点头。
“进去吧。”
“谢谢姐姐!”
林众身形瘦小,在得到了中肯的答案之后,瞬间溜进了住院部。
五分钟后,林众已经出现在了18楼VIP病房区。
她自然地避开了巡逻的保安,径直走向最里面的病房,还没有走近,就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逐渐阴冷下来。
“果然不对劲。”
林众观察着身边的每一扇门,最终,在一个门口档案空白的病房前停下。
眼前这道门的门缝之中,渗出了丝丝阴气。
林众指尖轻触到门把手的瞬间,里面的邪气似乎立即察觉到了不速之客的到来,金属把手表面蔓延开一层肉眼难辨的冰霜。
她立即缩回手。
“用这种伎俩对付我?”
林众低声自语,从袖中画出一张空白符纸,抬手画了个诀,随后贴在了门把手上。
符纸无风自动,那阵阴寒的气息如同触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在符纸的压制之下瑟缩了起来。
“吱呀——”一声。
面前的房门开了一条缝。
透过缝隙,林众看到了被白布蒙着的尸体,因为楼下的粉丝和媒体还在,白欢欢的尸体暂时没有被处理,只能放在这里。
林众正打算上前查看,忽然,透过缝隙,她看见白欢欢的魂魄从身体里飘了出来。
白欢欢是前天夜里去世的,怎么现在才魂魄离体?
林众脸色微变,目光却忽然看到白欢欢的魂魄逐渐朝着病床上方悬浮,而她的脖子上缠绕着几条猩红色的丝线。
丝丝缕缕的红色丝线逐渐蔓延开来,如同有生命一般缓慢地蠕动起来,远远看过去,就像是有无数猩红的虫子缠绕在白欢欢的魂魄上,令人作呕。
红线迅速将白欢欢的魂魄禁锢了起来,而她的魂魄也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不对。”
林众面色一变,快步走入病房中,左手一边掐了个锁魂决。
“白欢欢,别走!”
“太阴为引,玄炁为牢,三魂铸型,七魂归位,急急如律令!”
少女声音清亮,“令”字出口的瞬间,房间之中的阴风骤停,白欢欢魂魄之上缠绕着的红线如同被灼伤,潮水一般褪去。
而白欢欢半透明的魂魄也被淡淡的金光笼罩了起来,逐渐落了下来。
竟然有人施展这种邪术,要吞噬别人的灵魂?
锁魂决生了作用,林众面色难看地走到床边。
这邪术恐怕已经施展了一段时间,即便林众刚才及时制止,白欢欢身体内还是少了一魄,魂魄也陷入了短暂的迷离之中。
病床上,白欢欢的尸体双眼紧闭,即便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却已经能看出几分生前的娇艳。
最重要的是,她生的是一张典型的“先苦后甜”的富贵脸,眉如新月,鼻头圆润含珠,眉尾三寸出隐隐点缀着一颗朱砂痣。
她本应时来运转,余生平安顺遂,现在却这样断送了性命。
“是有人要……偷走她的气运?”
林众喃喃,但还没来得及仔细探查,病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3. 第3章
林众迅速将门口的符纸收回到袖中,闪身躲到门后。
她屏气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半晌都没有听到新的脚步声,不禁松一口气,随即决定先离开这里。
如果被幕后主使看到,之前的伪装就都白费了。
她身形本来就比较瘦小,拉开门钻出去,走廊之中一片空荡荡。
“呼,还好……”
林众的肩膀刚放松下来,一扭头,正与一个少年对上视线。
林众:!
少年约莫与她差不多年纪,眉眼清俊,鼻梁高挺,左耳戴着一枚暗红色的耳钉,不过大概是因为气质比较安静,竟也不让人觉得张扬。
最重要的是,林众从他身上竟然看不到任何的色彩。
她下山前就修为大成,能够轻而易举看到普通人身上的功德。
但眼前这少年的身上,却看不到任何的功德。
无论是好、是坏,只要人在这世间产生了羁绊,就一定会有不同的功德,桩桩件件记录在册,谁也不能变改。
和刚刚科室里背对着她的少年一模一样!
“你是谁?”
顾绛臣蹙眉,但还没来得及将剩下的疑问说出口,走廊另一边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来人是三个医生,至少身上都穿着白大褂,一见到两人就厉声呵斥道:“这里是VIP病房,不要打扰病人休息。”
病人都死翘翘了,有什么被打扰的?
林众眼珠一转,立即指向斜对面的病房,“我是1807病人的孙女,来探望他的。”
刚刚她进来的时候,就是借着那位老人的名义进来的,所以林众特别留意了他的病房。
少女表情无辜又乖巧,于是医生怀疑的目光又转向黑衣少年。
“那你呢?”
只见后者表情有些古怪,半晌才接话。
“我是他孙子。”
林众闻言,肩膀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似乎是在憋笑。
这人怎么连找借口都不会,还抄自己的答案?
似乎察觉到了林众的情绪,顾绛臣沉默了两秒钟,重重强调:
“……我真是他孙子。”
终究是在沉默中败下阵,他扶额道:“我是神经内科的门诊医生,但是我真的是1807病人的孙子!”
医生狐疑地打量着两人,目光在顾绛臣的脸上停留片刻,最终只是摆摆手。
“探视时间快结束了,看完赶紧走。”
说完便带着其他人匆匆离开,背影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林众长舒一口气,转身正要悄悄关上白欢欢病房的门,手腕突然被一把扣住。
顾绛臣的手指冰凉,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
“你干嘛?”
林众做贼心虚,却见少年死死盯着门缝,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林众秀气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碰触到少女皮肤的瞬间,一道金光从两人交握的指缝间迸射而出,顾绛臣瞳孔一缩,只见病房里的景象在他的眼中骤然变化。
走廊天花板垂下游虫般的血丝,而病床上那个正在消散的、半透明的身影,也在眼中变得愈发清晰。
林众也看到了,白欢欢半透明的魂魄再一次从身体中飘了出来,正茫然地朝他们伸出手。
“你,能看见她?”
想到这个可能,林众压低声音,心跳骤然加快。
“你也能看见?”
顾绛臣似乎声音有些发颤,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
他松开钳制林众的手,目光却愈发死死锁住了眼前的少女。
找寻了这么多年,所有人都觉得是他疯了、魔怔了,才会相信那所谓的怪力乱神。
直到现在,他再一次亲眼看到了鬼。
林众打量起顾绛臣,没想到竟然能在山下见到天生阴阳眼之人。
林众没回答。
她正盯着顾绛臣突然变得清明的眼睛,这双眼睛此刻映着病房里的灵异景象,也映着她自己的倒影。
“你……”
她刚要开口,病床上的白欢欢却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她的魂魄正被无数血线拉扯着,看上去万分痛苦,似乎要被割裂一般,引得林众神色一变。
“定!”
林众垂眸咬破了指尖,一滴精血直直奔着白欢欢的魂魄而去。
那一抹鲜艳欲滴的红顿时融入到了灵魂之中,白欢欢的灵魂一颤,然后重新落了下来。
林众微微松一口气,但也察觉到了现在形势的严峻。
必须尽快找到幕后的人,否则白欢欢的魂魄就危险了,况且——
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如同白欢欢一样,被吞噬了魂魄的人。
“——你们医院的风水一直这么刺激?”
然而她一扭头,就对上了顾绛臣亮得惊人的双眼。
“你是道士,会捉鬼的那种?”
林众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然后矢口否认:“我不会。”
“刚刚我都看到了!”顾绛臣骤然压低声音,指着她垂落在身侧白皙的指尖。
“你刚才用血,定住了那个女鬼。”
对上他热切的目光,林众选择把手往后藏了藏,睁着眼睛说瞎话。
“哪有,你肯定是看错了。”
然而面前的少年却忽然正色,后退一步,郑重其事地抱拳行礼。
“我知道,世外高人都有着自己的顾虑,但我是认真的。”
“请您收我为徒。”
“咳……”
林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开什么玩笑?”
如果在路上随便见到一个人对鬼神感兴趣的人,就要收他为徒,恐怕现在观里已经住不开了吧?
少女晃了晃脑袋,有些乱糟糟的发尖随着动作晃动。
“我独来独往,不收徒。”
说完,林众就打算脚底抹油开溜,然而少年凉丝丝的声音也紧接着响起:
“师父,您应该也不想放任这位白小姐出事吧?”
林众脚步一顿,顾绛臣则死死盯着林众,似乎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要不是我,你现在都得住进精神病人的特殊病房了,连出来找她的机会都没有。再说了,没有我帮忙,你不会以为你下一次还能再进来这里吧。”
说着,他又指了指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
“而且,这里有监控,如果刚才你做的事如果被其他人看到,应该真的会被当成精神病吧?”
林众最初对眼前的少年还挺有好感。
他天庭饱满,是大富大贵之相,身上还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
但现在,林众忍不住磨了磨牙。
师父之前也没跟她说过,山下的人都这么狡猾啊!
“你在威胁我?”
“这叫互惠互利。”
顾绛臣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林众面前。
“如果师父想好了,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少年的指骨修长,美人在骨不在皮,林众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抬眼,少年眼中的情绪不断汹涌着,一时间,林众确实感觉到了他的渴望。
“顾,绛臣?”
她将名片上的名字念出来,目光又落在病房里奄奄一息的白欢欢魂魄上。
下山,本是为了还俗世的因果,林众完全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但如果她真的放任他人肆意作祟,往后就更不可能问心无愧了。
林众幽怨看着顾绛臣,半晌还是妥协。
“我可以让你先跟着我,但我师门拜师的事,你就别想了。”
少女一板一眼。
不过顾绛臣也不在意,闻言眼睛倏地亮起。
“谢谢师父!”
“我说了……”林众打断他,幽怨道,“算了,明天帮我弄一张通行证。”
“这医院里面,有鬼。”
这世上确实有鬼魅精怪,但真正可怕的往往不是这些看得见的邪祟。
那些藏在暗处的算计、见不得光的歹念,比任何妖魔鬼怪都更让人毛骨悚然。
怕的是心里有鬼。
此刻,一间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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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灯光明亮。
男人猛地捂住胸口,指节泛白地攥紧了檀木盒。
寻常人看不到的地方,他手心蔓延出的血线突然齐齐断裂,蜿蜒出诡异的纹路。
“怎么可能?”
他抹去嘴角渗出的血丝,目光阴鸷,“居然有人能破我的锁魂术!”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他腕间缠绕的青铜铃铛,每个铃铛内部都刻着不同的生辰八字。
最旧的那个已经泛着乌黑的光泽,而最新的一枚明明应该泛着青铜的新绿色,此刻却有些黯淡。
“敢动我的东西……”
男人站起身,抽出纸巾细细擦拭着嘴角的血迹,随后嫌恶地丢进一旁的纸篓。
他虔诚地将檀木盒子打开,放在桌上拜了拜。
“愿您保佑,让我顺利拿到新的功德。”
话音落下的片刻,窗外大雨淋漓。
另一边,林众跟着顾绛臣来到了医院楼下。
刚打算往前迈出一步,就被暴雨打了个正着,连忙狼狈收脚,然而头发还是被打湿了一绺
“先等一会儿吧。”
顾绛臣看着身侧有些不太聪明的少女大师,如果不是因为亲眼见到了她动手的过程,恐怕是真无法相信。
他苦苦找寻了十多年的玄学中人,竟然会是这样的。
“我的司机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不过,您刚才说医院中有鬼,是指有鬼魂吗?”
林众甩了甩脑袋,漫不经心道:“目前只能知道是有东西在作祟,不过究竟是人是鬼,还是得等抓到了才知道。”
那诡异的血线,林众之前也没有见到过。
但这件事是人为的可能更大。
因为林众察觉到白欢欢的功德被人给夺走了,鬼魂要功德无用,只有人才需要。
“等等,现在门诊下班了?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今天的号子已经看完了,什么病都要我看,那我不得忙死。”
顾绛臣示意她看向外墙上的照片墙,对应顾绛臣名字的照片上,少年一板一眼,医用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留下一双眼睛,衣服扯的没有一点皱褶,耳钉不见踪影。
顾绛臣,神经内科医学顾问。
底下是一长串的光荣事迹。
这哪是个普通的门诊医生,就这记录,恐怕来门诊坐诊都是领导求他来的。
林众合理怀疑,要是自己不带上顾绛臣,是真的会被他“误诊”然后关进病房再也出不来了。
想到这,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小心挪动脚步,远离他一丢丢。
*
本市迎来了今年最大的一场暴雨。
已经是初秋,雨水冲刷过的空气都夹杂着丝丝寒意,似乎要无孔不入地钻到人的骨头缝里。
顾绛臣扭头看向林众湿漉漉的发尾,随后递过来一条毛巾,“你没有住的地方,我在附近给你订了一家酒店,在市中心很方便。”
“先擦一下吧,别感冒了。”
说完这句话,顾绛臣也顿了顿。
血液连鬼都能克制住的人,也会因为淋雨而感冒吗?
见他动作忽然迟疑,林众大大咧咧地接过来,似乎看懂了顾绛臣的疑虑:“确实不会感冒,但是会不舒服。”
她擦了擦刚刚被雨打湿的发梢。
“白欢欢现在不能下葬,她被那些血线吞噬了一魄,如果就这样下葬,是无法入轮回的。”
第一次听闻这些关于“轮回”的事,顾绛臣放在腿侧的手指微微收紧。
“那她确实的那一魂……”
“被强行夺走,但对方没得到完整的魂魄,应该不会急着对那一魄下手。”林众擦好了发丝,将毛巾叠好放在膝盖上。
“锁魂术需要媒介,如果能找到相对应的拘魂的法器,白欢欢就还有救。”
谈话间,车身已经划破了雨幕,缓缓停在一栋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前。
“少爷,还有这些小姐,我们到了。”
司机轻声地提醒着,先一步下车撑开了伞。
林众也收起了话头,打开车门,仰头望着高耸入云的酒店大厦。
4. 第4章
她不懂什么星级酒店,但第一次见到光芒透过大堂的玻璃门,在雨水中折射出迷离的光晕,还是有些震撼的。
“师父之前,没住这样的酒店吗?”
顾绛臣接过司机递来的伞,扭头就看到少女眼底闪烁着的微茫。
从前他见过的那些所谓“大师”,就算是江湖骗子,也不乏有人恭维讨好,钱财更是过眼云烟。
林众正盯着旋转门出神,闻言皱了皱鼻子。
“我第一次下山,没见过也正常。”
“还有,别叫我师父。”
说到这里,林众才想起之前好像还没告诉过顾绛臣自己的名字,于是再开口:“林众,以后叫我名字就行。”
林众。
顾绛臣咀嚼这这个有些普通的名字。
不过莫名的,还挺适合她的。
拿到了房卡,林众被送到顶楼的套房。
刷卡开门的瞬间,套房中温暖的灯光也跟着倾泻而出,将两人身上夹杂的寒气也驱散成模糊的雾。
“晚上我就住在隔壁,如果有事随时找我。”
说着,顾绛臣打量着林众缝着两个补丁的道袍还有麻布包裹,猜测她应该也不会有手机,于是垂眸在手机屏幕上轻点了两下。
顾绛臣打量林众的时候,她同样在打量着房间。
温馨整洁,风水也好。
林众满意地点头,扭头看向顾绛臣,眼瞳黑白分明:“今晚谢谢你,顾绛臣。”
要不是因为遇到了顾绛臣,林众说不定会躲在医院的某个角落里将就一夜,等到白天继续摸索调查。
虽然顾绛臣这人确实有些古怪固执,但一码归一码。
少女的声音如同潺潺的流水,眼神也真挚,这些东西对顾绛臣而言自然不算什么,从前在江湖骗子身上花的钱才是不计其数。
他眼瞳晃了下,道:“总之你安心住在这里就好,一会儿我的人会送些必需品过来。”
林众想也不想就拒绝:“不用麻烦了,我用不到。”
“给买的都是一些现代社会的必需品,你现在的样子太招摇了,如果被人看见,肯定会怀疑。”
顾绛臣也猜到她不想要,于是早就打好了腹稿,边说,边把房卡放在玄关。
“还有你的衣服,也该洗了。”
说到这个,林众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道袍下摆——原本就在山门处沾了点灰土,后来又被雨水打湿,确实有些脏了。
“那……”
“就这么定了。”
不给林众拒绝的机会,顾绛臣先一步离开了房间。
房门关上,林众也没再坚持拒绝,扭头去玩了一会儿自动窗帘,又摆弄了一下房间里面其他的东西,门铃很快响起。
“您就是,林小姐?”
林众打开门,与眼前的青年面对面,自然也看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
她点头。
“是我。”
说完,林众就让开位置,让青年推着衣帽架进来,只见衣帽间挂得满满的,如果是懂行的人,必然能看出这些都是当季新款,价格不菲。
最上层还放着一个未拆封的手机盒。
“我是顾少的助理,这些东西都是少爷吩咐送给您的。”
宋元明客气开口,实际上心中又在打鼓:这些年顾绛臣没少被骗,这一次的这个,会不会看上去太年轻了一点?
明摆着就是骗子嘛!
虽说如此,顾绛臣交代的事情,他还是要做好的。
“您换完衣服,需要让我把道袍送去清洗吗?”
林众立即护住自己的道袍,摇头:“不用了!”
想了想又补充道:“谢谢。”
道袍里面写着符咒,也是一件法器,如果不小心破坏了,林众恐怕心里都会滴血。
“好吧,那东西送到了,我就先走了。”宋元明挠了挠脑门,“手机和手机卡都在这里,您自己装一下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房间,结果一转身就和顾绛臣碰了个面对面。
“少爷,您怎么在这儿?”
顾绛臣不爽地轻啧了一声,“跟你没关系,你先回去吧。”
宋元明见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叹息着欲言又止,半晌还是开口:“少爷,您又轻信大师,这件事如果被老爷子知道……”
“明天我会带着她去见爷爷的。”
听到这话,宋元明更是哑口无言。
“那您悠着点,老爷子刚要出院,别给气出个好歹来。”
“……去你的。”
把泼凉水的宋元明赶走,顾绛臣在林众的门前又等了一会儿。
他猜,林众八成不会用那个智能手机。
果然,半晌少女听到敲门声来开门时,手里正拿着一个还停留在设置系统语言界面的手机。
两人大眼瞪小眼,顾绛臣叹息,摊开手心。
“我来帮你弄,然后教你怎么用这个东西,进去再说吧。”
林众换了一身浅蓝色的睡裙,走在前面,发尖不安分地翘着,看上去愈发像是一个寻常的少女。
顾绛臣轻车熟路地插好手机卡,设置好基本内容后递还给林众。
“密码六个八。”
“另外,衣服很适合你。”
林众扯了扯裙摆,肯定道:“这个确实比道袍轻便。”
说着,她又从床头柜前摸出个叠成三角形的黄符递过来,在顾绛臣疑惑的目光中开口,“这是回礼。”
“明天开始要和鬼怪打交道,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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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危险,这个符纸能够帮你支撑一会儿。”
她说这话的时候,认真盯着顾绛臣。
“而且这个符纸触发之后,我也会感应到,会及时来救你的。”
被一个才到自己下巴的女孩儿说保护,顾绛臣感觉有些古怪,但想到她的本事,也认真点头。
“谢谢。”
剩下的十分钟,顾绛臣给林众介绍了一下手机的用处,发现她学东西以及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其实很快。
“我的号码已经存进去了,如果有需要的时候,打这个号码就能联系到我。”
林众了然颔首。
“我知道了。”
交代完这些,顾绛臣总算歇了一口气,和林众告别后离开房间。
站在走廊,他并没有急着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在墙边靠了一会儿。
这种不真实的感觉……
在医院的时候,林众以为他是天生阴阳眼,顾绛臣并没有解释。
其实他并不是,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也根本看不到这些超自然的东西。
只有在很小的时候,那时候他的记忆还很断续、模糊。
爷爷说他生过一场重病,因此小时候的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但顾绛臣一直非常确信,他小时候看到过鬼,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来顾绛臣孜孜不倦地寻找着那些大师。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想知道。
林众,会是那个帮助他完成这件事的人吗?
次日清晨,顾绛臣准时敲门,看到穿着现代装的林众时有些愣住了。
少女扎着高马尾,清爽得像个普通大学生,只有那双澄澈的眼睛依旧与众不同。
让人莫名其妙就心生信赖。
“走吧。”
林众没有注意到顾绛臣翻涌的情绪,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昨天毕竟消耗了精血,因此有些嗜睡。
但,解决这件事,林众才能去寻找自己的因果,所以还是尽早为妙。
两人来到医院,顾绛臣拿着证明,带林众大摇大摆走进了VIP病房。
病房内,昨天见过的那位精神矍铄的老爷子,正在喝茶看报。
听到声音他翘着胡子的抬起头,见顾绛臣身边居然有个小姑娘,那眼神比见了鬼还要奇怪。
“你个臭小子,这是谈朋友了?”
顾绛臣神神叨叨地追求了这么多年的玄学,身边的假道士不计其数,小姑娘倒是比鬼都难见。
“爷爷,别乱说。”
顾绛臣无奈,“这位是我专门请过来的师傅,医院里最近出现了一些灵异事件。”
“我……”
他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完,林众就见到原本坐在床上的老爷子,扑棱一下窜了过来。
5. 第5章
“我让你大师,我让你闹鬼,我今天不把你打死,我们顾家的祖宗都得气活了!”
老爷子满脸怒容,矫健地提着拐杖,直奔着顾绛臣而去。
而顾绛臣也丝毫不输,几乎是在老爷子弹起来的瞬间,就已经反应迅速地躲避了起来,爷孙两个人围着病房开始二人转。
“爷爷您听我说,这一次真的是真的,我昨天都亲眼看见……”
“你每次都说是真的!”
顾老倒是也恩怨分明,绕过了站在一旁的小姑娘,只追着顾绛臣跑,不过目光瞥到林众时,还是不禁在心中感叹了一下世风日下。
这小姑娘看着年纪这么小,眼神也清澈,却要出来做神棍行骗。
两人就这么追逐了片刻,林众也没闲着,观察起病房墙壁上,挂着的整个医院的地图。
看过之后,林众心底不免生出了几分疑惑:
从风水上来讲,白欢欢之前所在的1844病房,正处于整个医院的极阴之地。
医院本身就是一个汇集了阴气的地方,难免会有去世后仍有执念留存的鬼魂在医院停留,于是为了避免生出邪祟,对风水一道,才应该格外讲究。
即便是这家医院的院长不相信这些,为了讨个好说法,在建成之初,也肯定会请人来算一算。
而1844更是一个十分不避讳的数字。
法天象地,趋吉避凶,凡是讲究些的人家,只怕都会故意避开,哪儿会这么五毒俱全。
顾绛臣原本还在配合着自家老爷子躲躲藏藏,扭头间,见林众正盯着地图,一副专注的模样,就猜到她可能发现了什么。
于是一回身,无奈抓住老爷子手中的拐杖。
“爷爷,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等到事情结束,我肯定给您一个交代!”
顾老气得直吹胡子。
“你所谓的正事就是抓鬼?这世界上要是真有鬼,也轮不到你来抓,更何况……”
他冷哼一声,“我看还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这句话是在说谁,不言而喻。
不过林众站在门口处,根本就没听另一边在说些什么,显得格外高深,喜怒不形于色。
倒更像是个世外高人了。
眼看着爷爷正在气头上,顾绛臣也知道自己是个惯犯,于是没和他继续争辩。
“您就再信我最后一次,这次也不问您要钱,就是需要您配合一下,等有人来问的时候,您就说她也是您孙女。”
说完,顾绛臣就扶着他回到床边,将拐杖还回去。
“行吗?”
顾老爷子看了眼门口的少女,没回应,又把身边的报纸给拿起来了,顾绛臣见状,也知道老爷子是妥协的意思。
他叹气。
“谢谢爷爷。”
说完,顾绛臣就将拐杖放在床边摆好,然后走到林众的身侧。
“您在看什么?”
他顺着少女的视线看向墙面——上面就贴了一张普通的消防安全图,他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于是也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图是有什么问题吗?”
林众从刚刚的思绪之中回过神,摇头道,“只是一张地图,当然没什么问题。”
“有问题的是1844号病房……白欢欢现在还在里面吗?”
一早就猜到林众可能会问这个问题,所以顾绛臣先前就已经让宋元明去打听过了。
他点头。
“白欢欢的粉丝,还有那些等着报道的无良媒体,一直都在医院附近蹲守,随时等着一手消息。”
“而医院这边,联系不上白欢欢的家人,所以也不敢随意处置她的尸体,就只能这么放着了。”
闻言,林众若有所思。
“这消息是从哪儿来的?”
这句话倒是成功问住了顾绛臣,他沉默了两秒钟,不确定道:
“应该是医院的医生说的吧?”
这话脱口而出,顾绛臣也意识到不对劲了:白欢欢的死肯定也涉及到社会舆论,只有医院的高层才有着决策权。
连他这个内部人员都没听到风声,宋元明到底是从哪儿打听来的不靠谱消息?
林众看着顾绛臣的反应,就知道他说不出个所以然。
但,总不能一直守着一个问题纠结。
“走吧,我们先去问问白欢欢的主刀医生。”她垂下眼睫,病房的灯光在眼下落出一片阴影。
“说不定他那边会有些线索。”
昨夜,林众学会用智能手机之后,就在各个软件上面,搜索了关于白欢欢的消息。
白欢欢,26岁,阴年阴月出生,是从一个小县城中被星探挖掘出来,一步步走向大银幕的。
据说她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而母亲对她也不太好,身世凄惨,简直就是地里面的小白菜。
在看到她生日的时候,林众就有些了然。
之前她还觉得不对劲,白欢欢毕竟是个公众人物,就算幕后之人真要下手,应该也得斟酌几分。
但现在看来,难怪会被人盯上——白欢欢的命格、气运以及八字,都是极为特殊的存在,对于需要的人来说,每一样都极其难得。
而白欢欢住院,只是因为普通的慢性阑尾炎,这样的手术每天医院都在进行,几乎不可能会出事。
因此,她的主刀医生,也是林众目前较为怀疑的目标之一。
顾绛臣的身份很好用,就很快有人带着林众两人,找到了主刀医生的办公室。
医院的领导恭敬跟在他身后,用有些好奇的目光打量着顾绛臣身边的少女,刻意放缓了声音:
“这个主刀医生王明啊,顾少你应该也见过,是我们医院新来的小孩儿,上周才转正。”
顾绛臣向来不喜欢记些无关紧要的人,他来医院上班也不过是老爷子的安排。
“现在惹上了人命官司,也是彻底不敢上手术台了。”
说到这里,他微微叹息道:“不瞒顾少,我们这边,也在考虑要不要辞退他。”
小领导面露难色,对最近发生的事显然十分困扰,而顾绛臣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医院要如何安排,那是他们的事情,但现在他和林众要调查的,可不仅仅是简单人事调动的问题。
谈话间,三人也走到了办公室。
门被推开,办公室的消毒水味顿时涌了出来。
王明顶着鸡窝头从电脑前抬起头,黑眼圈重得像是被人揍了两拳。
看到领导亲自带着人进来,他慌慌张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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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来。
“王医生,你先收拾一下。”院长皱眉看着满地狼藉,“顾少还有这位小姐,想了解白欢欢手术的情况。”
“又是来兴师问罪的?”
王明顿时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顾绛臣和林众,颓唐地低下头。
“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上一秒人还好好的,下一秒忽然就出了事……”
说着说着,青年有些崩溃。
他就只不过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通过了大医院的offer,正梦想着能够通过自己的双手改变人生。
结果第一场手术就发生了这种事。
林众在一旁看着他。
无论从面相还是谈及这件事情的反应,林众都愿意相信背后那个人,不是他。
“你误会了。”
少女的声音忽然从头顶响起,清冽的嗓音似乎也消除了八月末最后的暑气。
“我只是想问,在当时手术的进行过程之中,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连日来,王明已经被追问了无数次这个问题,但他也只能回答,没有。
从进手术室之前的准备工作,到白欢欢出事的前一刻,一切都按部就班,没有出现任何的异常。
“我……”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剩下的话就被林众打断了。
“先别急着回答,仔细想想。”
林众微微俯身,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灯光从她背后洒落,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她的眼睛清澈见底,像是山涧里最纯净的泉水,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倾诉。
“慢慢想,不着急。”
王明忽然有些呆住了。
他望着少女的眼睛,那些被恐惧掩盖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
“我。”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嘶哑,“我好像看见了……”
王明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办公室的窗帘忽然无风自动,下一秒,有人从办公室外推门而入。
“啊,不好意思。”推门的人有些讶异,抬手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
“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进来的是一个约莫三十五六岁的男人,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弯起,白大褂熨烫得一丝不苟。
是一个看上去高智商,有很温和的人。
“韦医生来得正好,没打扰,没打扰!”
小领导连忙迎上去,脸上堆满殷勤的笑容,“这位是顾少和他的朋友。”
他朝着韦德挤了挤眼睛,然后又转头向顾绛臣两人介绍道:“这位是韦德,韦医生,是我们的副主任,这两年医治了不少疑难杂症,许多病人家属都称赞他是神医呢!”
说着,他忽然凑近顾绛臣耳边,声音压得更低,“而且他还是我们院长的乘龙快婿。”
怪不得这么谄媚,原来是个有背景的。
林众不动声色打量着韦德,并没有因为韦德的特殊身份,而对他另眼相待。
“顾顾问好久不见,刚才听你们好像在说关于白小姐的事情,听到她发生了意外,我也觉得很惋惜。”
“所以,我可以留下来听听吗?”
6. 第6章
林众的目光在韦德身上停留了片刻。
这个医生看上去温和儒雅,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精英气质,顾绛臣倒是没有多想。
他转过头看向王明。
“刚刚你想说什么?”
“我……”
王明颓丧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算了,我什么都没有想起来,手术过程一切正常。”
单是从他的表情,明眼人就能看得出王明肯定说谎了。
顾绛臣还想追问,林众却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摇头道,“我们先去别处看看吧。”
虽然不知道林众为什么不同意继续追问,但顾绛臣还是选择顺从她的意思。
两人刚走出办公室,韦德就跟了上来,皮鞋在瓷砖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顾少,林小姐,”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恰到好处的弧度,“你们这一次是为了白欢欢的死因而来吗,要不要先去我办公室坐坐?”
“我可以帮忙调取白欢欢的完整病例。“
顾绛臣皱眉正要拒绝,林众却抢先开口。
“那就麻烦韦医生了。“
韦德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右手不经意地抚过手腕,“能够帮得上顾少,也算是我的荣幸了,不麻烦。”
“两位,这边请。”
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林众盯着韦德的背影,微微失神。
林众的瞳孔微微收缩,在常人看不见的视野里,韦德周身缠绕着三种截然不同的功德光。
三种光芒在他背后交织,形成一幅扭曲的图腾,似乎要张牙舞爪将他整个人吞噬。
林众下意识掐了个清心诀,而韦德似乎背后长了一双眼睛。
他忽然转过头。
“林小姐对我很好奇吗,怎么一直在盯着我?”
闻言,林众并没有露出惊慌的神情,弯了弯眉眼。
“没什么,就是觉得韦医生好像格外爱干净。”
韦德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口,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动,笑道:“大概是因为我的职业吧,医生多少都有些洁癖。”
“原来是这样。”
林众若有所思,“所以韦医生手上没有戴婚戒,也是因为职业吗?”
韦德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确实,进手术室的时候不能戴首饰,之前不小心弄丢过一只戒指,我妻子还因此而伤心了一阵。”
“我也就习惯上班的时候不戴了。"
顾绛臣在旁边听着这番对话,忍不住多看了韦德几眼。
他总觉得林众问这些问题别有深意,但少女脸上那副淡淡的表情,又让人看不出破绽。
“好了,我们到了。”
韦德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檀香飘出来,“两位先坐,我去档案室调取白小姐的病例。”
等韦德的脚步声远去,顾绛臣立刻凑到林众身边。
“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林众正踮着脚在书架前东张西望,闻言转过头来:“嗯,发现什么?”
这不就是在问你吗!
顾绛臣压低声音,“就是,你觉得这个韦德有问题?”
林众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办公桌上,韦德和妻子的合照。
照片应该是拍摄于两人新婚之际,身上穿着礼服,照片中韦德看上去比现在还要老气一些,而身旁的妻子笑容灿烂,年轻漂亮。
如果说,现在的韦德看上去像是一个三十四、五岁,正值壮年,那么这照片中的他,就至少年近半百。
“他这妻子估计真是挺喜欢他的。”
顾绛臣也盯着照片片刻,得出了这个结论,“韦德看上去,可配不上她。”
对他的话,林众没有过多评价,刚想开口,门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韦德很快抱着档案袋进来,白衬衫领口沾了星点灰尘,他皱着眉抬手掸了掸。
“找到了,两位久等。”
韦德将档案袋放在桌上,眼中闪烁着几分歉意,“白小姐的病例有些特殊,保密级别也高,所以花了点时间。”
这是一份无可挑剔的报告。
林众看不懂太多的医疗术语,或者说,她也根本就没打算要看这份资料。
不过来都来了。
“怎么样,林小姐看出什么不对了吗?”韦德贴心地询问着,而顾绛臣不着痕迹挡在了林众的面前,不爽地皱眉。
“你先让她好好看,催什么?”
韦德的表情明显变得有些尴尬。
自从成为院长的女婿,韦德在医院里面向来都是受人尊重的,更何况除了这一层身份之后,他的医术也无可挑剔。
但顾家对他而言仍然是个庞然大物,更不用说顾绛臣还是院长请来的外聘顾问,再怎么样他也得客气已对。
“是,是我有点心急了。”
韦德好脾气地笑了笑,“林小姐慢慢看就好,我只是问问,没有催促的意思。”
而林众拉住顾绛臣,然后将手里的报告重新交还给韦德。
“没什么问题。”
她眼眸清澈,鬓边的发丝被风微微吹拂起来,看上去格外有神性。
递还文件的片刻,林众的指尖触碰到了韦德,面前的男人显然愣了一下,拿着文件直接愣在了原地。
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了片刻,韦德的目光之中泛着诡谲的色彩,翻涌的情绪似乎黄昏的一朵霞云。
把这一幕看在眼里,顾绛臣更是皱眉,下意识想要打破眼前的这一幕。
“既然没什么问题,那我们先走吧。”
他这话是对着林众说的,说完就不由分说拉着林众走出了病房,将还想匆匆追出来的韦德,彻底隔绝在了办公室中。
“你干嘛这么急匆匆的?”
林众一头雾水,而顾绛臣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反应比她还大:“你还说我?刚刚你俩那什么眼神,韦德都那么大年纪了,还一直盯着你。”
顾绛臣难以形容刚刚韦德看着林众的时候,目光之中掺杂着怎样的感情。
似乎是喜爱,但更像是一种贪婪,似乎想要将林众整个人圈作他的所有物。
“是啊,因为他不对劲啊。”林众理所应当道。
“我之前就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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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功德的颜色,他抢夺了别人的功德,虽然目前还不能确定是不是白欢欢,但一定和他有些关系。”
本来以为这一行没有收获,谁想到林众已经得到了这么多的消息,一时间,顾绛臣有些哑然。
“你确定吗?”
“当然了。”
林众绝对不会看错这一点,况且韦德放在桌子上的照片也印证了这一点。
他得到了旁人的气运与功德,自然也会在他的身上体现出来,纵然富贵养人,但在韦德身上简直就像是时间逆施了一般,如果再以为是巧合,那她恐怕是真的傻了。
顾绛臣眉头紧锁,压低声音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林众眨了眨眼,突然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走吧,我们去见见他妻子。"
她温热的气息拂过顾绛臣的耳廓,"我能感觉到,她就在这家医院里。"
"什么?"
顾绛臣不禁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我之前好像确实听说过,院长的女儿也是医生,不过是儿科的。"
"嘘,小点声,说不定韦德现在正盯着我们呢。"
林众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眼睛弯成月牙,"刚才碰到他手的时候,我看到他无名指上有道黑线,那是夫妻命格被强行改写的痕迹。"
“所以,我们说不定能在她妻子那里得到一些线索。”
怪不得刚才林众要触碰韦德的手,还那么久都没有松开。
顾绛臣还以为……
林众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说着拉起顾绛臣的手腕就往电梯方向走。
"而且,他办公室里那股檀香味,虽然被消毒水的味道给掩盖了,但是我对那个味道很敏感。"
闻言,顾绛臣有些不解,回想了一下,刚刚办公室里面似乎确实有一阵淡淡的檀香味。
"不过,檀香怎么了?"
"正常的檀香当然没问题,但是那不是普通的檀香。"林众按下电梯按钮,声音轻得像羽毛。
"是往生香的味道,用来镇压怨魂的。"
电梯门缓缓打开,林众突然顿住脚步,她盯着电梯按键,眉头微蹙:"诶?"
"怎么了?"
刚刚注意力全都放在林众的话上,顾绛臣根本没关注其他。
只见,林众指着最底层的按钮,"我刚才想上楼去找韦德的妻子,所以按的是上行键。"
“但我们现在,在医院最底层,负二层。”
顾绛臣顿时觉得脊背一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负二层的按钮边缘有一圈细微的磨损痕迹。
更诡异的是,按钮表面隐约能看到暗红色的指印,就好像是有人用沾着鲜血的手指,替他们按下了楼层一般。
"那我们……还要去看看吗?"
顾绛臣喉结滚动了一下。
林众倒是有些意外,要是正常人见到这种事,早就哭着要走了,顾绛臣非但很淡定,甚至还主动提出要出去看看。
“那当然……”
林众正要回答,电梯突然“叮”的一声自动关门,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飞速下降——负二、负三,最终停在了根本不存在的“负六”层。
7. 第7章
电梯门无声划开,一阵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众下意识攥紧了顾绛臣的手腕,指尖感觉到了他突突跳动着的脉搏,即便在这样的环境中,她依旧感觉到了一丝丝好笑。
明明也是害怕的。
“我们要出去了,准备好了吗?”
本着人道主义,林众还是再次询问了一下顾绛臣的意见,只见他眼中闪过片刻挣扎,但还是点头。
“走吧。”
两人刚一踏出电梯,走廊的灯光就忽然“滋啦”一声全部熄灭,周遭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顾绛臣顿时贴到林众的身边,抓住她的小臂:“有东西在我们身后!”
林众闻言,指尖抽出一张黄符点燃,一缕微弱的火光在符纸上面跳跃着,明明很弱小的火苗,却刚好照亮了周围。
一张惨白的脸几乎贴到顾绛臣的鼻尖上。
林众在他趔趄之前,先非常明见地伸手扶住了他。
那是一个年轻女孩的鬼魂,不过非常微弱,几乎快要成为一片虚影,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侧,她的五官有些模糊,像是生前被毁了容,深陷的眼窝之中也没有眼球,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顾绛臣浑身僵硬,这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了。
女鬼缓缓抬起手,已经有些腐烂的手指几乎快要碰到他的脸,就在这时——
“啪!”
一声脆响在耳畔响起,只见是林众突然抬手朝着女鬼的额头来了一巴掌,随即金光一闪,女鬼也发出刺耳的好觉,往后飘了半米。
她似乎有些忌惮林众的手,用空洞的眼窝凝视了两人片刻,而后忽然朝着一个方向飘去。
“走,我们跟上去。”
林众的目光锁定前方飘忽的白色影子,拉住顾绛臣抬腿就走。
“你确定?”
顾绛臣感觉喉咙发紧,“那个很明显就是,鬼吧?”
那身影在昏暗的走廊之中时隐时现,就像是被风吹得飘飘摇摇的烟雾,却又始终保持着固定的距离,似乎是要引领他们去什么地方。
林众确定地点头道:“她身上没有恶意。”
而且这女鬼的魂魄无法凝实,大概率也是被人抽取了一部分,所以她肯定知道一些什么。
见林众这么信誓旦旦,顾绛臣深吸一口气,虽然空气之中混合着一阵消毒水和铁锈的味道,但此刻,他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那我们跟上去吧,我、我没事。”
少年声音夹杂着颤意,不过寻常人见到这样的场面,能有这样的胆识已经实属不易了,于是林众也没有戳穿他,拉住顾绛臣的手腕跟了上去。
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两侧斑驳的墙面上渗出暗色的水渍,就像是陈年的血迹。
林众正思索着,她并没有感觉到这一处空间是虚假的,所以他们此刻应该还在医院里面。
“等等,你看前面!”
顾绛臣忽然拉了一下林众,指着面前——
虚影消失在了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后,门缝里面渗出丝丝缕缕的黑雾,这回不用林众说,他也能感觉到这门内的不祥气息了。
阴气封锁了林众从袖中滑出一张新的符纸,低声喝道:
“天罡破煞,洞开,破!”
顾绛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林众手里面平平无奇的符纸陡然射出金光,如刀刃般瞬间破开了面前的门!
虽然之前已经见识过林众的能耐,但眼底还是不禁迸发出一丝火焰。
然而看清门后的景象之后,两人同时僵在了原地。
只见不到二十平米的空间之中,挤着数十个半透明的魂魄,都如同白欢欢一般被红线牵着,像标本般被悬在半空中。
那些如同有生命的红线,紧紧缠绕着喉咙等要害,蠕动着吸取剩下的魂魄与气运。
诡异骇人的场面,令顾绛臣攥起拳头:“这些人……”
“他们都已经死了。”
林众的目光落在角落之中,那个引领他们来到这里的魂魄上面,试探询问:
“你是白欢欢?”
魂魄到了这个程度,就算是林众也无法从它身上的气息,判断出它生人时候的身份了,不过眼前这个鬼魂没有被红线控制,很有可能是白欢欢离开的那一魄。
果然,在听到林众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女鬼缓慢地点点头。
几乎是在同时,整个屋子的红线忽然剧烈震颤起来,林众猛地回头,感觉到门外有人正在靠近。
“不好有人来了,快走!”
她不由分说,拽起顾绛臣就冲向门口,却在触碰到把手的瞬间被电流般的刺痛弹开。
是阴气重新缠绕了上来。
千钧一发之际,角落里的白欢欢突然扑向铁门,在触碰到门板的瞬间,她身上燃起了幽蓝火焰,烧断了门上的禁制。
“破!”
林众趁机甩出符纸,在爆开的金光之中,她看到白欢欢用口型说:
顶楼。
来不及深究,林众带着顾绛臣跌跌撞撞冲回电梯,身后的铁门在巨响之中重新闭合,身后的人没有追过来。
“顶楼?”
刚刚一切发生得太快,顾绛臣喘着粗气,额头前的发丝也被打湿了一绺,“白欢欢难道掌握了什么证据?”
然而林众在意的不是这个,她靠在电梯间里,冰冷金属面倒映出少女若有所思的脸。
“刚刚我感觉到,白欢欢好像没死。”
“……什么?”
电梯缓缓向上运行着,相比于下来时候的惊悚,这一回只用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电梯就平稳地停在了一楼。
重新看到外面世界光亮的那一刻,顾绛臣忽然有些站不稳。
不过这一次他默默扶住了旁边的墙壁,给自己挽回了一点面子。
总算是回到人间了。
“我们现在去顶楼,找白欢欢留下的线索?”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弄清楚,究竟医院发生什么事了,
林众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
“急诊,前面的麻烦让一下!”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推着担架床快步冲来,床上躺着一个面色青紫的小男孩,呼吸微弱。
她身后跟着两名护士,一边跑一边疏散旁边的人群。
顾绛臣眼疾手快,拉着林众往旁边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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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众也顺手按住了即将关闭的电梯门,让医护人员顺利通过。
擦肩而过的瞬间,林众蹙眉。
这位女医生身上缠绕的功德光芒,与韦德如出一辙!
“怎么了?”
顾绛臣察觉到她的异样,有些奇怪地看过来。
林众摇摇头,目送电梯门关上,而那个女医生胸前的名牌也在眼前一晃而过——
儿科主任,梁妍。
“刚刚那个女医生,应该是韦德的妻子。”
闻言,顾绛臣惊讶了一下,然后就压低声音:“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不急。”
林众收回目光,“刚才发生的事情恐怕已经打草惊蛇了,我们现在去顶楼,只会让幕后的人更加警惕。”
“他比我们更熟悉这个医院,我担心东西会被他先找到。”
说完,她摩挲了一下指尖,那里还残留着一丝阴气——是白欢欢魂魄接触门禁时留下的。
而这缕阴气中竟夹杂着微弱的生机。
如果处理得当,能够将白欢欢的那一魄引回到体内,她就还有醒过来的可能。
顾绛臣思索着,也觉得林众说的有道理。
刚才见到了她的本事,顾绛臣也越来越相信林众说的话,见她脸色有些苍白,试探道:
“那我们先回去休息,今天你一定耗费了不少法力吧?”
耗费法力?
林众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要是点两张符纸也耗费心神,我估计早就被师父扫地出门了吧。”
她确实有点不舒服,不过那是因为负六层怨念太深,好不容易见到了生人,就一股脑地冲出来,扰得她也有些烦闷。
闻言,顾绛臣也有些尴尬。
“以前我遇到的大师都是,刮风不行,下雨不行,心情不好也不行。”
林众点头总结:“那是他们不行。”
不代表她也一样。
她可行了!
“不过今天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明天我们去见一见梁妍。”
从医院出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在负六层的时候,林众就感觉到时间似乎过得很快,明明他们也就停留了不到一炷香时间,但回到一楼的时候,外面已经过了大半天。
顾绛臣看了看表,提议道:“我们先吃点东西再回去吧?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私房菜。”
林众点点头,一幅清澈听话的模样,看上去像是要担心被坏人拐跑的类型。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顾绛臣在心中感叹了一下,别说是怕坏人了,就算是见到鬼,林众脸上都没有一丝波澜。
这家私房菜确实离医院不远,步行五分钟就到了。
餐厅的装修雅致,顾绛臣特意要了个包厢,然后点了一些招牌菜。
等菜上齐后,他给林众倒了杯茶,犹豫片刻才开口。
“之前你说要拜师,还有其他条件,我想知道需要什么条件?”
林众抬眼看他,打量他究竟是不是认真的。
“你就这么想学?”
“嗯,我真的想拜你为师。”顾绛臣难得认真,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紧紧盯着林众。
8. 第8章
林众放下筷子,仔细打量他,半晌才开口,少女边嚼着虾仁,边道:
“首先,要有资质。”
“不过这个我初见你时就确认过了,你资质不错,而且双眼还能见鬼,应该算是有天赋的吧。”
听到这话,顾绛臣抿了一下唇,但并没有开口解释什么。
“其次,就是要耐得住寂寞,修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能十年二十年都看不到明显成效。”
“要是你想一蹴而就,那是不可能的。”
这话从林众的口中说出来,显然没有什么信服力,毕竟她似乎也才不到20岁的样子。
注意到顾绛臣欲言又止的模样,林众眼睛都不眨一下。
“别看我,我不一样。”
“我是天才。”
对于林众的话,顾绛臣不置可否,毕竟林众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有着真本事的玄门中人。
至于其他人是否也有着林众这样的能耐,他不清楚,也不关心。
“不用急着问拜师的事,我心里自有考校。”像是知道顾绛臣想问什么,林众没抬头,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等你什么时候见过真正的邪祟之后再说吧,吃饭。”
饭后,两人沿着街道散步小时,夜风微凉,林众忽然停下脚步,鼻尖轻动:“好甜的味道……”
闻言,顾绛臣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看到了一家网红奶茶嗲,门前排队的人很多,香甜的味道在空气之中弥漫开来。
“你没喝过奶茶吗?”
顾绛臣问出口之后,就想到林众是个连智能手机都不会用的人,就更别说是这些新鲜玩意儿了。
于是顾绛臣二话不说就拉着她往奶茶店里面走。
“等着,我给你买!”
半小时之后。
回到房间,林众看着茶几上摆满的二十多杯奶茶,抬起眼睛看着顾绛臣,有一瞬间,顾绛臣甚至从里面看出了几分感激。
“你先尝尝,看喜欢哪个味道。”
林众拿起最近的招牌奶茶,顾绛臣之前已经插好了习惯,她轻嘬了一口,甜蜜的味道瞬间在味蕾之间蔓延开来。
她顿时眯了眯眼睛。
好喝!
她忽然觉得顾绛臣格外有慧根,肯定能当一个好徒弟!
林众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尝试了桌面上大多数的奶茶,最后不由得感慨了一下,山下的人研究这些东西,是真的很有一套。
一扭头,林众就对上顾绛臣探究的视线,只是这目光之中又掺杂了些许忍俊不禁,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未免有失风范了。
斟酌了一下,还是没舍得把奶茶放下,只是轻咳了一下,道:
“等到医院的事情结束,我会正式回应你关于拜师一事,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闻言,顾绛臣明显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很快解释道:“我给你买奶茶不是为了这个,今天你也辛苦了。”
少女叼着吸管,听到他的解释也没什么也只是掀了一下眼皮。
林众并不太在意这个,越是修行反而越应该明白,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有着它自己的价值,顾绛臣既然想拜师,讨好她也不足为奇。
此时,顾绛臣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匿名】:不要多管闲事。
消息几乎在两人看懂的瞬间就消失不见,翻遍了收件箱也看不见影子,顾绛臣面色不禁难看起来。
“这是在威胁我?”
林众却先一步把他的手机拿过来,琢磨了一会儿。
顾绛臣:“有什么问题吗?”
这几次事情下来,他已经发现,凡是林众关注的东西,肯定都是有用的东西,他于是也探头看过来。
“这不是用普通的通讯方式发过来的,对面用了能力,不过我反而靠着这点气息追踪到了对方所在。”
这会林众没有打哑谜,直接说了出来,随即起身。
“走,再去一趟医院,韦德已经不在医院了。”
夜风卷着湿气扑在车窗上,林众看着窗外,有些失神。
“所以韦德确实就是医院里面搞鬼的人吗?”顾绛臣还有些一头雾水,“刚刚发短信的那个人也是他?”
“嗯。”
林众随便答应了一声,就闭上眼歪过头。
顾绛臣也不方便多问了。
到达医院,两人不用多说,就直奔着顶楼而去。
晚上的医院依旧忙碌,不过医院顶楼是存放医疗器具的地方,平时很少有人上去,不过有顾家的权势,不用顾绛臣多说,就顺利拿到了钥匙。
“那会儿白欢欢也不多说两句,顶楼这么大,我们要怎么找线索?”
仓库的门一打开,一股消毒水混合着檀香的气味就扑面而来,与韦德办公室里面的味道如出一辙。
林众站在顶楼仓库的中央,指尖划过一排排金属柜,闭上了双眼。
她能感觉到韦德的气息就萦绕在仓库之中,但顶楼堆积得太过于杂乱无章,灰尘和药品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把那丝属于韦德的气息冲得七零八碎。
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怎么也抓不稳。
“我们连要找什么都不知道,这怎么找?”
顾绛臣在另一边翻找着,半晌,大少爷手上沾得到处都是灰,于是皱起眉头想找个地方擦拭。
见他的动作,林众眼睛一亮。
“我知道了!”
韦德有很严重的洁癖,之前林众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放东西的地方也一定很干净,才能方便他拿取。
她直起身,刚要转身去找,楼梯口就忽然传来脚步声。
梁妍抱着一个药箱走上来,在看到他们时明显愣了一下,直到压箱上的金属搭扣轻轻磕了一下,发出“咔哒”的轻响,这才反应过来。
“顾先生,林小姐,怎么在这里?”
她说着,环视了一下四周,道:“这里是放旧器械和药品的,平时很少有人来。”
林众眨了眨眼,“你认识我们?”
“傍晚的时候你们帮我按了电梯,我有印象。”梁妍露出一个大方开朗的笑容,“我父亲后来也给我介绍了你们的身份。”
对韦德身边的人,顾绛臣都难有什么好脸色,于是挡在林众的面前,语气冷冷。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就别好奇我们的事。”
闻言,梁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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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脸上浮现出几分歉意。
“抱歉。”
林众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梁妍眉宇间显露出几分温柔、谈吐大方,面相也不是奸恶之徒,很明显是个被爱意围绕着长大的天之骄女。
应该对自己枕边人的手段一无所知。
于是她扯过顾绛臣,弯起眉眼,“梁小姐来仓库肯定是为了拿东西吧,我们就不耽误了。”
“没事,就是拿一些药品,我也不急。”
林众拉着顾绛臣跟上梁妍的脚步,随便找了个由头聊了起来:
“急诊的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梁妍脚步微顿,说到那孩子,不自觉叹了一口气。
“那孩子命苦,父母前年出意外走了,一直跟着外婆过,家里条件不好,这次住院的钱都是凑的。”
林众目光搜寻着周围看上去比较干净的地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话。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了,就是营养不良加上有点急性肠胃炎。”说起这个,梁妍眉眼柔和了些。
“我看他外婆急得直掉眼泪,就先帮他垫付了医药费,检查结果出来说没大碍,明天观察一天就能出院了。”
梁妍话音落下,林众忽然瞥见一缕淡淡的金色气流从虚空中浮现,像有生命般钻进梁妍的眉心。
那是行善积德才会有的功德气,纯净又温暖,很快就融入了梁妍的灵魂。
林众弯起眉眼。
她果然没看错人,梁妍确实不是什么坏人,否则是不会被认可的。
然而下一秒,那缕功德气竟像被无形的手攥住,猛地从梁妍眉心被扯了出来——
金光在空中扭曲了几下,倏地钻进楼梯拐角的阴影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众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眼神沉了沉。
梁妍毫无察觉,还在说着那孩子外婆刚才千恩万谢的样子,露出几分赧然。
而顾绛臣却注意到林众停住了脚步,正盯着楼梯拐角出神,指尖在身侧悄悄蜷起。
“怎么了?”他低声问。
林众摇摇头,目光扫过梁妍浑然不觉的侧脸,声音散发丝丝凉意。
“敢在我面前抢功德,能耐大了。”
“林小姐说什么?”
梁妍找到需要的药品,将药箱盖好,扭头就看见林众似乎变了副脸色。
“没什么。”
听到这个回答,梁妍也识趣的没有多问,于是笑着点头,“那我先下去了,那边还等着用药。”
“好,那一起吧。”
林众笑得平和,直到和梁妍在儿科门诊分开,眼中的笑意才彻底消失。
“刚才梁妍的功德,被韦德抽走了。”
顾绛臣脚步一顿,不禁错愕。
“梁妍也被抽了功德?可她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林众摇头道:“韦德跟梁妍结了婚,就能借着夫妻之名悄无声息地抽取她的气运和功德,不用杀人也可以做到。”
怪不得,韦德在结婚之后变得越来越年轻,气色也好得不像话,反倒是是梁妍,虽然看着精神,眼底却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疲态。
9. 第9章
顾绛臣面色阴沉了下来。
虽然他在这之前根本不认识梁妍,但看着韦德这样道貌岸然地靠着他人的气运改命,还是有些气愤。
“韦德抽走了功德,梁妍会怎么样?”
林众的目光落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邪气息。
她顿了顿,回答道:“功德是一个人立身的根本,如果被人抽走,轻则运势衰败、多病多灾。”
“重则折寿。”
不过说到这个,林众也得到了一些启示,她再次启唇。
“之前我在韦德的身上看到了三种功德的颜色,不过那时我没在意。”
顾绛臣好像也听到林众说起过这件事,不过一时间被她的话绕得有点晕,过多的信息让他的大脑有些超载。
见状,林众接起自己的话。
“这三种功德,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梁妍,那还有一个呢?”
她目光铄然。
“另一个是谁?”
少女的声音清脆,但顾绛臣听完却顿时觉得后背发凉。
“就不能是那些被夺走气运的死者吗……白欢欢的功德不是也在韦德那里?”
林众摇头。
“只有生人才能有源源不断的功德,至于白欢欢,她虽然还没死,但是身上的红线被我控制住了,韦德暂时还拿不到她的功德。”
听完她的话,顾绛臣更加毛骨悚然,见林众已经抬步向前走去,连忙跟上,似乎晚一步都要被黑暗中的东西拖走,吞食入腹。
直到亦步亦趋走到一楼门前,顾绛臣才猛然反应过来。
“等等……”
“你说白欢欢还活着?”
两人走出医院,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林众耐不住顾绛臣好奇的目光,将之前发现的东西给他又讲了一遍,只见顾绛臣幽怨地盯着她。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怎么不告诉我?”
“忘了啊。”
林众回答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这也能忘?”顾绛臣忍不住提高音量,随即又压低声音,“那可是人命关天的事!”
林众正要回答,忽然目光越过他的肩膀,面色凛然。
“别动,你身后有鬼。”
青天白日的,哪儿来那么多鬼?
“别想故意吓我。”顾绛臣撇嘴,“你们大师也喜欢这么吓唬人吗?”
话音未落,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贴上他的后背。
顾绛臣浑身一僵,缓缓转头——
一张青灰色的鬼脸几乎贴到他鼻尖上,那鬼双目空洞,嘴角裂到耳根,腐烂的皮肤下隐约可见蠕动的蛆虫。
“啊!”
顾绛臣顿时尖叫起来,一个箭步窜到林众身后,死死抓住她的衣袖。
林众手腕一翻,一张黄符精准地拍在顾绛臣胸口。
符纸瞬间化作金光没入他体内,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跟了一路了,说吧,到底要做什么?”
那青灰色的鬼脸闻言,竟诡异地垮下了嘴角,空洞的眼眶里像是泛起了水光,硬生生挤出几分委屈的模样。
原本这鬼就丑,摆出这样的表情之后无疑更丑了,蛆虫扭动着似乎要从眼眶掉下来。
林众眉头直皱,同时也感觉到自己身后的顾绛臣,逐渐把自己完全藏在了她的小身板后面。
俨然一副把她当成救命稻草的样子。
“好了,丑得辣眼睛。”
林众一点也不客气,道:“变回你阳间的样子,别用鬼相对着我。”
男鬼瑟缩了一下,看上去怂怂的。
“我要是变成以前的样子,你不就认识我了吗?”
“我不敢,你万一要收我怎么办?”
“少废话。”
林众指尖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张符纸,男鬼能感觉到上面的气息很危险。
“再不变,我就直接把你打散。”
这话一出,男鬼顿时慌了,周身黑气一阵翻涌,青灰色的鬼脸像潮水般褪去,露出个十七八岁少年的模样——
他身上穿着运动服,眉眼张扬,只是脸色透着死气的苍白,此刻眼神里满是怯意。
“我叫辛霄。”
少年鬼委委屈屈地开口,声音细若蚊吟,“我不是坏鬼,真的。”
林众当然知道他不是恶鬼,否则在察觉到他跟上来的时候,就直接顺手把他给收了。
辛霄垂着眼睑,手指绞着不存在的衣角。
“我死后就一直在医院里飘着,好多事都记不清了,不知道为啥出不去那栋楼,也没见过勾魂的无常。”
“就只能一天天在那儿绕,快给我绕吐了!”
林众闻言,不着痕迹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探查了一下辛霄的身体。
辛霄生前明显就是个普通人,功德也没有缺失,不像是韦德的手笔。
而这边,少年鬼偷偷抬眼看了看林众,见她不吭声,又飞快低下头。
“直到刚才看见您,我忽然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碎了,我突然就能走出医院了……”
“但我都死了,总不能回家吓唬我爸妈吧?实在不知道该去哪,就只能跟过来了。”
听完了前因后果,顾绛臣从林众身后探出头,看着眼前这副模样的少年鬼,也没那么害怕了。
辛霄见两人神色缓和,胆子也大了些,主动开口道:
“其实我知道韦德的事,你们要是同意我暂时跟在你们身边,我就告诉你们!”
闻言,顾绛臣和林众对视一眼。
“可以,你说。”林众道。
虽然顾绛臣没开口,但辛霄也能感觉到林众才是两人之间的主导者,于是松了一口气,点头。
“我是一周前死的,尸体就放在医院停尸间,白天不敢乱逛,晚上就绕着住院部飘。”
说着,辛霄挠了挠已经碰不到的后脑勺,手一落空才想起自己已经死了,讪讪笑出来。
“直到那天夜里,我刚好撞见韦德进了抢救室,当时里面躺着的就是白欢欢。”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几分。
“我听见他跟一个穿麻醉科制服的人说话,说麻药按之前说的量加,就说是王明要求的。那个王明我也见过,是个实习医生,整天跟在韦德屁股后面,看起来傻愣愣的。”
林众指尖轻点着下巴,若有所思。
“继续说。”
“后来白欢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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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休克了,王明吓得脸都白了,以为是自己用药错了。”
辛霄回忆着那晚的场景,也有些气愤,“韦德还假惺惺安慰他,让他先出去找人,等王明一走,他就关了抢救仪。”
“我看得清清楚楚,白欢欢当时还有气呢!”
这些倒是不出乎林众的预料,显然韦德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王明那会儿估计也是想说这件事,结果被忽然出现的韦德打断了。
“还有你们今天要找的东西,我知道在哪里。”
辛霄挺了挺胸脯,十分自豪,“韦德时不时就会上去看看,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他和别人的结婚证!”
“他这不就是骗婚吗,梁院长和他女儿都被骗了!”
这倒是和林众之前的猜想不谋而合,第三个颜色的功德,恐怕就是韦德结婚证上那位妻子的了。
辛霄带来的消息确实很有用,再加上如同他这样的孤魂野鬼流落在外,很有可能会被人利用。
所以其实从最开始,林众就打算要带走他了。
不过这种话她是肯定不会告诉给辛霄了。
经过一番波折,两人一鬼总算顺利回到了酒店房间。
林众从随身的包袱里翻出几张黄纸,三两下就剪出个巴掌大的小纸人。
她对着纸人吹了口气,指尖在纸人额头轻点两下,小人立即动了起来。
“好了,白天你就待在这里面,能遮住阴气,也能自由活动。”
闻言,小纸人晃了晃脑袋,竟像活过来一般,辛霄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谢谢大师!”
“白天跟着我的时候别乱跑,尤其别让韦德察觉到你的气息。”
林众把纸人放在茶几上,“他要是知道你坏了他的事,有你好受的。”
“放心吧!我机灵着呢!”纸人拍了拍胸脯,承诺得干脆。
顾绛臣还有事要处理,临走前看了眼茶几上的小纸人,总觉得这场景透着点诡异,却还是叮嘱了句:
“有事给我打电话。”
房门关上后,房间里只剩林众和纸人。
辛霄用纸人身体还有些不习惯,于是在茶几上转了两圈,忽然支支吾吾起来。
“那个,林大师,你是不是特别厉害啊?我看你对付韦德的气息时,一点都不费劲……”
林众正从冰箱里拿出一杯奶茶,闻言抬眼,目光落在纸人身上。
她眸色淡淡,却莫名给人一种洞察一切的清明感。
“有事就直说,别绕弯子。”
闻言,纸人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艰难启唇。
“其实我刚刚在外面的时候,没完全说实话。”
林众没接话,面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等着他往下说。
“我不是失忆了,”
辛霄的声音低了下去,看上去有些失落,“我清清楚楚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
之前林众就察觉到了他言语间的漏洞,鬼魂是不会无缘无故滞留在人间的,既然不是韦德所为,那就一定另有隐情。
“一周前,我被人怂恿着去一个叫‘鬼祭小镇’的地方探险,但我没想到那里竟然全都是真的鬼!”
“我被这样被活活吓死了。”
10. 第10章
鬼祭小镇……
咀嚼着这个名字,林众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先点头答应。
“方外之事互为因果,既然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就一定会管,但现在我要先解决掉韦德。”
闻言,辛霄也非常识大体地同意了。
反正现在他能从医院里面出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要不是遇到林众,他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被困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而且还有一个害鬼的畜生!
小纸人安静地躺下了,林众也心安理得地开始享受冰奶茶,顺便思索明天要怎么做。
负六层还困着一些没有被吸收完的鬼魂,包括白欢欢在内,总共有13个人。
要想夺取他们的气运和功德,韦德的身上肯定有一种专门的器物,直接与这13个魂魄产生联系。
林众猜测这么重要的东西,一定被韦德放在了身上,所以明天要先去会一会他。
想好了行动路线,林众就懒得多费脑筋了。
第二天一早,跟着顾绛臣再一次来到医院探望顾老爷子,他先是哼了一声,就偏过头不再看顾绛臣了。
对于自己爷爷傲娇的属性,顾绛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反正每一次自己接触有关于玄学的东西,老爷子都是这么一副反应,久而久之顾绛臣都有些习惯了。
“你们都琢磨出什么名堂了?”
顾老哼了一声,“折腾了一通,到时候要是搞不出什么名堂,你就等着自己丢脸吧。”
闻言,林众走近几分。白皙的小手瞬间从布包里摸出个桃木小牌,上面刻着简单的平安符纹路。
她递到顾老爷子面前:“这个您戴着。”
老爷子挑眉,刚想摆出不屑的样子,他风雨飘摇了这么多年,就是不信怪力乱神之事。
然而面前的小姑娘语气认真,目光清澈见底。
“您身体底子扎实,就是近来被些阴邪气扰了精神,戴这个能安神,夜里能睡安稳些。”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看您面相,是有福气的,这点小麻烦不算什么,平安符就是图个心安。”
一番话说得坦荡,没有一丝急功近利的感觉。
顾老爷子反倒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一声接过桃木牌。
“我可不白要你的东西,让顾绛臣给你好处就是了。”
心里却嘀咕:这神棍小姑娘虽然看着不靠谱,但还挺会说话。
顾绛臣在一旁看得无奈。
这才多大一会儿,自家老爷子就被哄得态度软化,林众这本事倒是用得挺是地方。
正说着,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韦德穿着白大褂走进来。
林众和顾绛臣全都看了过来,只见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顾老,今天感觉怎么样?之前负责您的李医生临时家里有事请了假,这两天由我来替班。”
林众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他身上扫过——白大褂干净笔挺,手腕上戴着块普通的机械表,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浑身上下看着再正常不过。
但她能感觉到,韦德身上那股混杂着多种功德气的气息,比昨天更浓郁了些,源头一定藏在他贴身的地方。
“劳烦韦德医生了。”
顾绛臣淡淡应了句。
韦德没察觉异样,熟练地给顾老检查了几项指标,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视线掠过林众时,笑着点了点头,像是在打招呼。
韦德的目光在林众身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在他看来,这两个年轻人不过是误打误撞闯入了负六层,根本不足为惧。
“顾顾问最近倒是经常来医院。”韦德一边记录数据,一边状似随意地询问,反光的镜片之后,他目光微微闪烁。
“是发现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他明明知道两人是为了调查白欢欢的事情而来,却还是故意在顾老爷子的面前提起。
传闻中,这位顾小先生沉迷于玄学志怪一道,不过这么多年除了挥霍家业之外,连个玄学的门都没有摸到。
顾绛臣面不改色。
“爷爷住院,我自然要多来看看,再说了,我这个顾问经常不来,也对不起院长的栽培。”
“原来是这样。”
韦德点点头,合上病历本,“过医院里有些地方不太安全,顾顾问还是注意些好。”
这话听着像是关心,实则暗含警告。
林众站在窗边,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身上镀了层金边,衬得她整个人都透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韦医生。”
她突然开口,“听说您医术很好?”
韦德转过头来看向林众。
相比于顾绛臣,还是面前的这个不知来历的少女更令他忌惮。
不过也不多。
他推了推眼镜,谦虚道:“只是尽力而为。”
林众闻言,“哦”了一声,没再追问,韦德也没把这个看似天真的问题放在心上,转身离开了病房。
等脚步声远去,顾绛臣立刻凑到林众身边。
“你是不是又发现什么了?”
还挺聪明的嘛。
林众满意点头,阳光下脸上细小的绒毛也很清晰,看上去竟然有点可爱。
“刚刚趁着和他说话的时候,我探查了一下他身上的气息,察觉到我要找的那样东西应该在他的手腕上。”
顾绛臣听的云里雾里,林众则继续道:“韦德这个人,心虚的时候喜欢扶眼镜,刚刚我已经看到了,他左手手腕带着一串青铜铃铛。”
顾绛臣回忆了一下,刚刚他似乎确实看到了韦德袖子里面没藏进去的半截儿手串。
“那是什么?”
“媒介。”
林众眯起眼睛,日光渗透进她的瞳孔,几乎能清晰看到她眼底的斑驳。
“那些青铜铃铛,连接了被困住的魂魄。”
她说着,小纸人忽然从她的口袋里面跳了出来,辛霄动了动,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今晚得去一趟韦德家,把那些被困住的灵魂救出来。”
说着,林众将纸人的脑袋按回到口袋里面。
现代社会处处都是监控,尤其是医院这种地方更甚,如果让人看到纸人会动,明天估计大家的世界观就得被重塑了,然后自己就被关进精神病院了。
但顾绛臣不禁有些担忧。
“咱俩能打过吗韦德吗?”
谁说要打架了?
林众有的是手段毁了他的媒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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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还是开口纠正,声音脆生生的。
“我当然打得过,你不行。”
顾绛臣:……
“而且他太自信了。”林众看向门口,目光仿佛能穿透墙壁直视远去的韦德。
“这种人往往最容易露出破绽。”
正说着,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梁妍,手里拿着一叠检查报告。
“顾老,您的核磁结果出来了,我丈夫让我帮忙送过来了。”她将报告递给顾老爷子,转头看到林众时,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林小姐也在啊。”
林众注意到梁妍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脸色也比昨天苍白了些。
看来那些被强行抽走的功德,已经开始严重影响她的健康了,再这么下去,她的阳寿也会受到折损。
“梁医生看起来很累?”
少女关心的目光让梁妍勉强笑了笑。
“最近一段时间我确实身体不太好,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找个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
林众和顾绛臣对视一眼,对她生病的原因都心照不宣。
“梁医生。”
林众突然开口,“您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闻言,被林众的目光注视着,梁妍感觉到了她的认真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我是医生,只相信科学。”
本来打算旁敲侧击一下,不过梁妍看样子确实不相信这些,还是得拿到了结婚证之后,才能跟梁家人说这件事。
想到这里,林众也不再耽误,带着一人一纸人再次来到顶楼仓库。
刚推开门,顾绛臣就皱起了眉。
“好像有点……不对劲。”
仓库里的光线比昨天暗了许多,明明还是上午,仓库之中却像被蒙上了层灰布,看上去灰蒙蒙的。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气,那些堆放的器械也仿佛一夜之间换了位置,令原本熟悉的路径变得陌生起来。
“是禁制。”
林众指尖掐诀,眉心微凝,“就类似你们所说的鬼打墙,进来了就容易被困,迷失其中。”
闻言,口袋里的小纸人动了动,辛霄的声音有些紧张。
“我好像能感觉到他放结婚证的地方,不过韦德都有手段使出鬼打墙了,里面不会有鬼吧?”
“应该吧。”
林众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一句,而后疑惑地看着辛霄。
“你自己不就是鬼吗?你还怕鬼。”
辛霄:那能一样吗,他可是脆弱清澈的大学生鬼啊!
况且他还是被鬼吓死的,提起来别提有多害怕了。
“走吧。”
林众没多言,从布包里摸出张黄符捏在手里,“辛霄你带路,如果真出了什么事,还有我兜底呢。”
辛霄想想也是。
小纸人从口袋里跳出来,蹦跶着指引方向,几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器械堆。
越往里走,寒意越重,墙壁上开始渗出黏腻的水珠,隐约能听到孩童嬉笑的声音,却又分不清来自哪个方向。
看来辛霄这个乌鸦嘴真的说对了,林众已经感觉到了凝重的鬼气,恐怕这里面还不仅仅是一只鬼。
“小心!”
11. 第11章
林众突然拽住顾绛臣。
还没等他反应,只见顾绛臣脚边的地面突然裂开道缝隙,里面伸出数只苍白的小手,正往他脚踝上抓。
她将黄符掷过去,符纸燃着金光落在缝隙处,小手瞬间缩回,伴随着一阵凄厉的尖叫。
“妈妈呀!”
辛霄离得最远,叫得比谁都夸张。
林众面色沉了沉,“这些应该是韦德豢养的小鬼,但是……”
有些奇怪。
韦德就算是用邪魔歪道得到换命的办法,在正常三五载中,也绝对不可能养出这么厉害的小鬼。
但来不及让她多想,辛霄在纸人里急喊。
“就在前面那个铁柜里,我看见他把红本本塞进去了!”
前方果然立着个半人高的铁柜,柜门上贴着张泛黄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诡异的图案。
没等靠近,柜顶突然跳下三个浑身漆黑的小鬼,眼睛是两个血洞,咧着嘴朝他们扑来。
顾绛臣虽然害怕,还是攥紧拳头挡在林众身前,林众却比他更快,手腕一翻甩出三张符纸。
“敕令!”
随着一声令下,符纸化作三道金光,精准地钉在小鬼眉心。小鬼们僵在原地,随即化作黑烟消散。
虽然早就知道林众很厉害,但是亲眼看到这场面,顾绛臣和辛霄都有些震惊。
居然一下就给它们团灭了?
太强了吧,我的姐!
林众当然不知道身后两人都在想些什么,她上前,一把扯掉柜门上的符纸,随即拉开柜门。
里面果然放着个黑色木盒。
林众伸手取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的果然是韦德和另一个陌生女人的结婚证。
“辛霄,干的不错。”
辛霄琢磨了一下这个语气,总觉得像是在哄小狗,但更可怕的是,他心里居然生出了一丝诡异的满足感。
拿到结婚证,林众将木盒塞进兜里,刚转身要走,鼻尖忽然动了动。
在刚才的一瞬间,她感知到仓库深处还萦绕着一丝微弱的活人气,混在浓重的鬼气里,差一点被她遗漏了。
“等等,这里还有别人。”
闻言,顾绛臣更是一愣。
“活的?”
“嗯,活的。”林众点头,没空追究他这个诡异的形容词,快步朝着那一缕气息走去。
“应该也是被困住了,走吧,顺手救一下。”
辛霄重新跳回到了林众的肩膀上,在纸人里缩了缩,有些害怕。
“闲的没事儿谁会来这顶楼仓库啊,该不会是……韦德设的圈套吧?”
顾绛臣看他一副胆子小小的样子,就觉得不顺眼,伸手捏住了纸人的身体,把辛霄放到了自己的身上。
“不像假的。”林众迈开脚步。
“那人气息杂乱,带着惊惶,更像是意外闯入的。”
两人跟着她穿过层层器械,终于在一个倒扣的铁桶后找到了那人。
竟然是王明。
他蜷缩在地上,脸色惨白,额头上也全是冷汗,在看到林众和顾绛臣时,吓得差点叫出声,往后扑棱了几下。
“顾先生,林小姐?”
王明跪坐在地上,半晌才认出他们,声音颤颤巍巍。
“你们怎么也在这里,这地方太邪门了,我进来就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顾绛臣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怎么会来顶楼?”
说到这个,王明苦笑了一声。
“我被医院辞退了,今天是最后一天。”
“想着以后可能再也不来了,我就想在医院里面随便逛逛,没想到一进来就懵了,怎么走都绕回原地。”
他说着,眼神躲闪了一下,低声道:“而且,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耳边还有小孩子哭,太吓人了!”
寻常人当然对这些鬼怪之事心存敬畏,但又讳莫如深。
林众看了眼他手腕上隐约可见的红痕,那是被阴气侵体的迹象,于是不着痕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将那一丝阴气也彻底拍散了,才启唇。
“跟我们走吧,带你出去。”
王明顿时感觉身体里面注入一丝暖融融的气息,如蒙大赦,连忙站起来,扑了扑身上的灰,然后就跟上。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林小姐的身上有一种格外令人信服的感觉。
就好像跟在她的身边,就是最安全的港湾。
走出仓库的瞬间,外面的阳光涌进来,驱散了身上最后一丝寒意。
王明长长舒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看向两人的眼神越发敬畏。
“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们了,不然我可能要困在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了。”
“举手之劳。”
林众没在意这个,而是看向他询问道:
“你被辞退,是因为白欢欢的事?”
听见林众提起提到白欢欢,王明的脸色又不可避免地黯淡下去,然后点点头。
“医院总得给别人一个交代,况且,白欢欢确实是死在了我的手术台上。”
林众指尖摩挲着兜里的木盒,若有所思。
顾绛臣倒是没这么好的耐性,直截了当地开口,“在白欢欢出事的时候,韦德也出现了,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你们怎么知道?”
王明满脸震惊,在脱口而出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
“韦医生只是想帮我,白欢欢抢救无效,他也没有办法,我已经搭上了我自己的职业生涯,不能再连累他了。”
“傻。”
顾绛臣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说不定杀了白欢欢的人就是他呢?”
听到这话,王明下意识就想反驳。
“这怎么可能,韦医生是出了名的神医,更是我实习时候的指导老师,帮助了我很多,他对每一个人都非常和善!”
早就知道了韦德真正面目的两人,听到这话,都不禁朝着王明投来了怜惜的目光。
迎上两人这样的眼神。王明忽然打了个寒颤,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什么,脸色煞白。
“难道,难道白欢欢的死,真的和韦医生有关系?”
林众看了他一眼,没直接回答,不过那眼神在王明看来,跟承认也没什么区别了。
之前一直被忽视的细节,现在王明全都反应了过来,他忽然赤红的眼睛转身,朝着墙壁来了一拳。
“我早该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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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对于害死白欢欢的自责,在此刻转移成了另一种。
如果自己能够早一点发现韦德的不对劲,他也就没有了下手的机会,说不定现在白欢欢还好好的活着。
“放心吧,这个世界上总有公道。”
少女清冽的嗓音响起。
“害人的人终会害己,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从王明那里离开后,顾绛臣直接摸出手机给梁院长打了个电话,语气简洁。
“梁院长,关于韦德,我有些东西想让您看看,方便来后花园一趟吗?”
电话那头的梁院长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顾家这位小少爷会突然找自己,还是关于女婿的事。
好不容易才把人聘进医院,他当然要答应。
“好,我现在就过去。”
医院后花园很安静,只有几棵老槐树在风里沙沙作响。
梁院长匆匆赶来时,看到林众和顾绛臣正站在亭子里,脸色不由得沉了沉。
“两位找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他格外加重了“要紧”两个字。
最近医院的事情本来就已经够焦头烂额了,要是顾绛臣可以分担些责任他还高兴些,但一看见他身旁的林众,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
林众没绕弯子,直接从兜里掏出那个黑色木盒,打开递到他面前。
“您看过这个之后就明白了。”
梁院长将信将疑,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居然是一本结婚证。
盒里的结婚证摊开着,韦德的照片旁边,是个陌生女人的脸,登记日期赫然是五年前。
比他和梁妍结婚的时间早了整整三年!
梁院长瞳孔骤缩,伸手拿起结婚证,手指都在发抖。
“这怎么可能,你们的意思是韦德之前就结过婚?这绝对不可能!”
自从认识了韦德这个小伙子,他就觉得这人十分上进,配得上阿妍,也配得上他的基业,等到未来某一天他行将就木,也可以放心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
“事实就在这里。”
林众声音平静,“韦德不仅骗婚,他还在用邪术夺取他人的气运续命。”
见梁院长双手哆嗦的越来越厉害,顾绛臣在一旁补充:“您最近没发现梁妍身体越来越差吗,那是因为韦德在偷偷抽取她的功德和气运!”
“胡说!”
梁院长下意识反驳,可想起女儿近来的憔悴,又想起韦德这些年越发年轻的模样,心里的怀疑像潮水般涌上来。
“是不是,您可以自己去查。”林众收回木盒,语气也十分坦荡。
“鬼怪不好说,但要想调查一个人有没有结过婚,对于梁院长来说,应该不难吧?”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梁院长苍白的脸上。
“梁院长,令千金是个好姑娘,您总不想看着她被人吸干气运,最后落得折损阳寿的下场吧?”
这句话像重锤敲在梁院长心上,彻底击碎了梁院长心中对韦德的信任。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扶着亭柱才站稳,脸色从震惊到愤怒,最后只剩下深深的后怕。
“好,我知道了。”
他声音沙哑,“多谢林小姐告知,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
12. 第12章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林众和顾绛臣按照梁院长提供的地址,绕到韦德家别墅后院。
铁艺栅栏爬满了藤蔓,借着暮色的掩护,两人轻巧地翻了进去。
别墅里亮着暖黄的灯,隐约能听到梁妍的声音,似乎在和韦德说着什么。
林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尖夹着一张隐身符,往顾绛臣的身上一贴,只见符纸化作为广没入体内,顾绛臣什么感觉都没有,身影就逐渐变得模糊了。
顾绛臣低头看着自己,黑瞳中闪过一丝惊讶。
“一会儿进去的时候动作轻一点。”
林众顾不上看他的反应,而是在自己的身上也贴了一张隐身符,随即手心凝起一丝灵力,悄无声息地推开虚掩的落地窗。
她压低声音,率先溜进客厅。
韦德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左手搭在扶手上,手腕上的青铜铃铛手串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细碎声响。
这一回近距离看到了韦德手上的铃铛,林众也完全可以确定,这就是连接着魂魄的媒介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怎么说也得拿到铃铛之后。
她垂眸,从兜里面掏出小纸人,用指尖将辛霄往前推了推。
“去吧。”
纸人踉跄了两下,随后钻到沙发底下,瞬间没有了踪迹。
*
客厅里,梁妍正蹙着眉揉着太阳穴,声音带着几分疲惫。
“阿韦,我这几天总觉得没力气,头也晕乎乎的,是不是没休息好?”
闻言,韦德立即放下文件,关切地伸手覆上她的额头。
“可能是太累了吧,医院所有事情你都亲力亲为,太辛苦了。”
“我给你把把脉。”他指尖搭在梁妍腕上,片刻后松开,眉目也温和起来。
“没什么大碍,就是气血有点虚,今晚早点休息,我给你炖了补汤,记得喝了再睡。”
梁妍被他哄得眉眼舒展,带着几分依赖起身,“好,知道啦!”
“那你也别忙太晚,早点休息。”
“好,我去书房看几份病历就来。”
韦德目送她上楼,直到卧室门关上,脸上的温情瞬间褪去,眼底翻涌着阴鸷。
躲在玄关后的林众和顾绛臣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警惕。
韦德并没有走向书房,而是转身进了客厅旁的储物间。
*
林众示意顾绛臣跟上,两人悄无声息地贴在储物间门外,就听里面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机关被触动的声音。
推开门时,原本堆放杂物的地方露出个通往地下的阶梯,台阶两侧的墙壁上嵌着昏暗的壁灯,照得通道阴森森的。
林众指尖捏着黄符,率先迈步走下去。
阶梯很陡,空气中弥漫着和医院负六层相似的腥气,那缕一直似有若无的檀香,也忽然变得馥郁起来。
林众感觉这檀香味有一种淡淡的熟悉感,只开始她似乎也是因为这种熟悉感而选择驻足的。
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林众晃了晃脑袋,试图变得清醒一点,一转头,正对上顾绛臣深邃的双眸。
顾绛臣的眼神有些发直,瞳孔里像是蒙了层白雾,顺着那檀香的方向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脚步竟无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
“醒醒。”
林众察觉到不对,抬手就往他后颈拍去。
“顾绛臣!”
清脆的响声让顾绛臣一个激灵,眼里的白雾瞬间散去,他猛地回神,茫然地朝着林众眨了眨眼。
“怎么了?”
“这檀香有问题,能乱人心智。”
林众皱眉看向四周,刚才耽搁的这几秒,前方的通道竟凭空出现了个分岔口。
左边的通道漆黑一片,隐约能听到水滴声;右边的通道亮着微弱的红光,飘来更浓的血腥味。
两人同时看向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他跑哪条路了?”
顾绛臣压低声音,侧耳听着两边的动静,却什么都分辨不出来。
林众指尖在两侧通道口各点了一下,指尖沾到的气息完全一致,显然是被人动了手脚。
“他很有可能刚刚就发现我们了,所以故意把我们领到这里来。”
顾绛臣听到这话顿时觉得后背一凉,在空旷地下滴答滴答的水声,也变得有点灵异恐怖起来。
“那怎么办?”
闻言,林众闭眼安静感受了一番,随后道:
“你走左边,我走右边,保持联系,有事就喊我名字。”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别硬撑,打不过就跑,我去找你。”
没时间废话,顾绛臣冲她点头。
“你也小心。”
两人分头冲进通道,刚跑没几步,身后就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来时的阶梯竟凭空消失了,退路被彻底封死。
林众回头瞥了眼,眼神更冷。
韦德这是打算把他们困死在这儿了。
林众踏入右侧通道的瞬间,浓重的血腥味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修观熟悉的草木清香。
眼前的景象骤然变换。
陡峭的石阶蜿蜒向上,尽头是云雾缭绕的山门,“清修观”三个苍劲的大字在夕阳下泛着金光。
林众伸手,还没触碰到崭新的朱红山门,门便骤然大开。
一群身着道袍的师伯师叔正站在门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为首的师父朝她招手,笑着捋了捋胡子。
“小众,可算回来了。”
林众忍不住上前两步,只见师父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想什么呢,你的尘缘已了,观里都等着你回来接任观主之位呢,明日便是你的授箓大典了。”
一旁的二师叔也笑着打趣,手里还拿着她小时候最爱吃的桂花糕。
“快进来,二师叔亲自给你煮了茶!”
熟悉的声音,亲切的笑容,连空气里的味道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林众愣住了,脚步像是被钉在原地,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片刻后,她笑眯眯点头。
“好呀好呀。”
……
另一边,顾绛臣冲进左侧通道,便感觉到迎面而来一阵刺骨的寒意,比医院负六层的阴气还要浓重数倍。
通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脚下的碎石发出“咯吱”声响,像是有人在耳边磨牙。
“没,没事的,这次也肯定是幻觉。”
顾绛臣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光柱扫过之处,赫然发现两侧墙壁上贴满了黄符,符纸早已泛黄发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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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的朱砂符文像是活的,在光线下扭曲蠕动。
“滴答,滴答……”
水滴声越来越近,却分不清来源。
顾绛臣握紧林众给的黄符,指尖冰凉,突然感觉后颈一凉,像是有人对着他吹气。
他猛地回头,光柱里空荡荡的,只有自己的影子在摇晃,可那股寒意却如影随形。
“谁?”
“别装神弄鬼!”
他喉咙发紧,声音在通道里回荡,却只引来一阵诡异的笑声,像是无数孩童在暗处窃笑。
突然,手电筒的光开始闪烁,最后“滋啦”一声熄灭。
黑暗中,无数双绿油油的眼睛亮了起来,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通道两侧,伴随着指甲刮擦石壁的刺耳声响。
顾绛臣摸索着往后退,后背却撞上了一个冰冷的东西——
低头一看,竟是具穿着病号服的尸体,脸烂得只剩半张!
“救我……”
尸体已经被洞穿的喉咙,发出如同破风箱一般的嗬嗬声,腐烂的手抓向他的胳膊。
顾绛臣吓得猛地甩开,转身就跑,却被脚下的“东西”绊倒。
那是数不清的手臂,从地缝里伸出来,试图死死抓住他的脚踝。
“你还让我救你,我才需要被救吧!”
更多的鬼魂围了上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是负六层被困的魂魄,他们的脸扭曲着,嘴里喊着“拿命来”。
他被按在地上,无数只冰冷的手掐住他的脖颈,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
顾绛臣拼命挣扎着。
忽然,之前被他随手放在胸前口袋的护身符隐隐发烫,发出刺眼的光芒,将鬼魂逼退半尺。
可那光芒只坚持了片刻,便“啪”地一声碎裂开来。
“完了。”
顾绛臣眼前发黑,意识模糊之际,突然听到一声清喝。
“敕令,破!”
金光如潮水般涌来,伴随着桃木剑破空的锐响,掐着他脖颈的手瞬间松开。
顾绛臣咳着抬起头,看到林众的身影穿过重重鬼影,桃木剑上的金光将整个通道照得如同白昼。
她一脚踹开最前面的鬼魂,伸手将他拽了起来。
“不是说了吗,有事就喊我的名字。”少女声音如同泠泠清泉。
“喊完了,是没有用的哟。”
周围的鬼魂在桃木剑的威慑之下,纷纷四处逃窜起来,而林众站在旁边打了个哈欠,神情恹恹。
几分钟前,她刚在“山上”完成了授箓大典,好不容易拿到了观主之位,好日子还没过一会儿,就忽然感觉到顾绛臣身上的护身符破了。
林众也只得提起桃木剑往外走。
周围的景象在一瞬间开始剧烈晃动,师父和师伯师叔们的脸变得模糊起来,嘴里还在念叨着。
“小众,留下吧,这里才是你的归宿……”
“拉倒吧。”
林众往后退了一步,吐槽道:“就咱们观里那穷样,我回去当观主,都得天天上山挖野菜抵债。”
“哪有那么气派的朱红大门?”
被师父踢下山之前,那门都快被风刮掉了,还是林众拿着小锤子上去修的。
她话音刚落,眼前的清修观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裂开。
草木清香散去,浓重的血腥味重新灌满鼻腔。
13. 第13章
林众拽着顾绛臣往通道深处走,桃木剑的金光劈开一路阴气。
那些溃散的鬼魂便都畏惧地向后退去,忌惮地回避着她,不敢再靠近了。
顾绛臣刚刚见识过那些鬼怪的能耐,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之前林众说,他还没有见过真正的恶鬼
不同于白欢欢和辛霄,虽然看上去吓人了一些,但他们都对人没有什么恶意。
而地下室里面的这些鬼……
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理智可言,只剩下嗜血的本能。
“出去之后我再多给你做些护身符,别随便死了。”
林众转过头来看向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少年,眼底闪过了一缕淡淡的嫌弃。
清楚感知到这一点的顾绛臣:……
他不反杀那些恶鬼,难道是因为不想吗!
不过在生死边缘走过一次,顾绛臣选择弯下眉眼。
“谢谢林众。”
这好像是顾绛臣第一次这么正经地叫林众的名字,夹杂了些谄媚。
少年微微长的发丝遮住眼睛,林众一桃木剑戳过去,他差点破功。
“别乱动!”
下一秒,恶鬼的恸哭在耳侧响起,顾绛臣身体僵硬地转了一下脖子,最后还是干笑两声。
直到林众恶鬼一剑柄拍散,才用清澈的眸子瞥了眼他。
“走吧,先离开这里再说。”
两人走了约莫一刻钟,终于看到前方透出微光,顾绛臣眼睛一亮。
“我们是不是要出去了?”
林众的表情罕见的有些严肃,没有回答顾绛臣的问题,而是带着他往外走。
她感觉到,外面有着怪异的灵力波动,而且空气中都充斥着一种馥郁的檀香。
这香味之前她已经见识过了,知道有多么邪门。
但是在这种邪门之中,林众还感觉到了更加令她困惑的熟悉感。
她推开门,只见这里竟是地下室的另一处出口,直通别墅的洗衣房。
推开门的瞬间,楼上隐约传来梁妍的说话声,语气带着种诡异的温顺。
“……不好!”
想到刚才就没有了踪迹的韦德,林众和顾绛臣对视一眼,面色均有些变了,快步往二楼走去。
果然,刚踏上楼梯转角,林众就皱紧了眉。
梁妍正坐在卧室门口的地毯上,背靠着门板,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像纸。
她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金光,那是属于她的功德气运,此刻正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外溢,顺着门缝往外面飘去。
林众没说话,快步上前,指尖凝聚灵力,对着梁妍的眉心就拍了下去。
“醒醒!”
清脆的响声让梁妍猛地睁眼,眼神先是茫然,随即涌上疑惑。
“我怎么在这儿?”
梁妍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发颤,但更快反应过来,扭头疑惑看着林众和顾绛臣。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我们如果不在这儿,你的命恐怕就保不住了。”林众冷声道。
“韦德吸收了你的功德,再晚一会儿,恐怕你就变成一个空壳子!”
梁妍这才感觉到浑身脱力,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睡衣。
她看着自己指尖不断消散的金光,刚刚林众用术法暂时封住了梁妍的灵脉,也让她能短暂看到这些东西。
梁妍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终于明白这些日子的疲惫并不是错觉。
“不,不可能。”
她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绝对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更不愿意相信,在自己身侧同舟共济了这么久的丈夫,会是想要谋害自己的豺狼虎豹!
“从认识我丈夫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是一个温文尔雅,温柔无私的人,他绝对不可能是你们说的那样……”
林众没再逼迫梁妍接受这个事实,而是站起身。
她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眼皮耷拉下来,知道一时间很难让一个人思想转变,于是道:
“我们先送你回梁家,其他的东西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还是让你爸跟你说吧。”
说完,也不给梁妍反抗的机会。
林众朝着顾景梁投去一个眼神,两人非常默契的一左一右把梁妍架了起来,连夜送回到了梁院长那里。
这一夜,有人只怕是彻夜无眠。
不过林众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就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困倦袭来,躺在软榻上,就迷迷糊糊闭上了双眼。
罕见的,林众做了一场梦。
梦中,那馥郁的檀香再一次蔓延开来,给人一种幸福满足的感觉。
就好像哪怕这样死在幻梦之中,也再无遗憾。
“林众?”
顾绛臣站在门前敲了几次,看着外面已经彻底亮起来的天空,有些疑惑。
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就该醒了,更何况今早约好了梁院长在医院里见面的。
顾绛臣站在门外,指尖悬在门板上顿了顿。
“林众?再不起真要迟到了。”
他又轻叩了两下,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但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好,此时也成了一种困扰。
什么都听不见,房间里传来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犹豫片刻,顾绛臣的指尖搭上了门把手。
然而还没等他用力,门就“咔哒”一声,自己打开了。
房间里拉着厚厚的窗帘,光线昏暗。
林众躺在窗边的矮榻上,还穿着昨夜的那一身衣服,头发乱糟糟的,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怎么就这么睡着了……”
顾绛臣皱眉,放轻脚步走到榻边。
他刚想伸手拉窗帘,林众的睫毛就颤了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别吵。”
她嘟囔着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自己的臂弯中,声音闷得像含着棉花。
原来就是算是大师,也会有起床气啊。
“林众,太阳都晒屁股了。”
念头在顾绛臣心中一闪而过,随即他伸出手,无奈地戳了戳顾绛臣的胳膊。
“再不起,我把你冰箱里面的奶茶全都倒掉。”
这话果然比什么都管用。
几乎是在花叶落下的片刻,林众猛地抬起头,眼睛半睁不睁。
“谁要倒我奶茶?”
晨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刚好落在她脸上,映得眼下的青黑更明显了。
半晌,林众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慢吞吞地坐起来,整个人透着股没睡醒的蔫劲儿。
“你没事吧?”
见林众这明显和平时不同的模样,顾绛臣总觉得有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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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劲。
“要不然我给梁院长打个电话,中午再约?”
林众挥挥手,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不用。”
“等我二十分钟。”
见她这么说,顾绛臣也只好退到门口,看着她闭着眼睛摸索着找鞋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忽然觉得,林众还挺可爱的嘛。
半个小时之后,林众终于收拾好走出房门,整个人焕然一新。
只不过依旧是那副困恹恹的样子,走路都有点晃悠。
“走吧。”
林众拉了拉衣领,打了个哈欠。
“去医院。”
顾绛臣跟在她身后,只觉得此刻的她,倒比平时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多了几分烟火气。
*
两人到医院的时候,梁家父女都已经在院长办公室中正襟危坐。
梁妍眼睛下面也顶着两个黑眼圈,昨夜显然没有睡好。
林众将之前从顶楼拿到的木盒放在梁妍面前。
“信不信,自己看。”
梁妍昨夜就已经听父亲说过这件事,盯着木盒,指尖抖了半天,才下定决心打开。
当看到韦德与那个陌生女人的结婚照时,她脸色瞬间褪尽血色,手里的木盒“啪”地掉在地上,结婚证也滑了出来。
照片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褪色,此刻看上去隐隐透着一股不祥,就好像一张遗照
“不,这不可能……”
她反复摩挲着照片上的日期,声音细若蚊蚋。
“他说过,我是跟他第一个爱过的人。”
见梁妍都到了这个份上,还是不肯接受这个事实,顾绛臣在一旁沉声道:
“我们在医院顶楼仓库找到的,还有他豢养小鬼、抽取你功德的证据。”
“梁小姐,昨晚你应该也看到了那些画面,现在,你该醒醒了。”
闻言,梁妍看着那本结婚证,又想起昨晚指尖消散的金光,终于崩溃地捂住脸。
办公室里一片沉默,只有梁妍压抑的哭声,还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
“这件事都怪我。”
看着自己最爱护的女儿如此痛苦,梁院长抬手摘掉了眼镜,忍不住叹息。
“当年我嫌弃韦德是个穷小子,存着私心,才让他和小妍只办了婚礼,没领证。”
没想到,韦德就是冲着这个而来的!
“无论天涯海角,我都必须把那个兔崽子抓回来,让他把我们小妍的那什么功德,都还回来!”
他说着,看向林众的目光中已经多了几分尊敬与恳求。
“还请大师帮帮我们!”
就算是没有他,林众自然也不会放过韦德。
“先想办法把人找到吧。”
韦德跑了。
在一切被戳穿过后,医院显然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林众将顶楼的禁制破了,顺便让梁院长封锁了韦德家里的地下室,确保不会再出事端之后,才开始思索韦德会去什么地方。
顾绛臣从外面走进来时,就正见林众在叼着吸管沉默。
呆呆的,好像灵魂早从躯壳中遁走。
“我已经让下面的人全城搜捕韦德的下落了,但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一幕。
14. 第14章
梁院长急得在办公室里打转,向来精明如他,现在也想不到对策了。
“全城的关系都动用了,韦德可能藏身的地方全都查了,愣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这么大个人,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了?”
梁妍坐在一边,在得知真相之后,她哭了半宿,眼睛现在红肿得像是核桃。
“他会不会,已经出城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梁妍的嗓子哑得就像是在砂纸上面磨过。
即便证据确凿,她依旧不肯相信韦德会是这样的人。
“要是真出了城,这天南地北的,我们上哪儿去找?”梁院长说着,眼睛气得发红。
“要是他就这么一直吸着我们家小妍的气运,小妍……”
后面的话他也不敢再说了。
林众看着急得团团转的梁院长,这才慢悠悠地摸出个东西,在手里掂了掂。
三人随着他的动作看过来。
只见她手里的,是一面面巴掌大的铜镜,镜面光滑,边缘刻着缠枝纹,看着有些年头了,却被擦拭得锃亮。
顾绛臣看得一愣。
他跟林众待了这么久,从没见她拿出过这东西,更别说林众身上干干净净的,连个包都没带。
“你什么时候带了面镜子?”
“一直带着啊。”林众用袖子擦了擦镜面,语气理所当然。
“这叫浮生镜,能照出一个人生平所有经历,现在正好也能用来找人。”
说着,她将铜镜放在桌上,镜面朝上,原本普通的镜面突然泛起一层白雾。
原本还不太相信这些鬼神之谈,但见到了这一幕,梁院长眼中的神情也愈发恭敬,嘴唇也跟着哆嗦了一下。
林众掀起眸子看他,似乎预料到了梁院长要说什么,抢先一步开口:
“不过要想使用浮生镜,得有他身上的东西才行。”
“毛发、血液都行,越贴身越好。”
闻言,梁院长眼睛一亮。
“小妍,你那儿肯定有他的东西吧?”
两人在一起那么久同吃同住,不说血液,头发胡须总该有吧?
而梁妍已经完全看愣了,半晌,才心情复杂地点头,道:“他常用的刮胡刀、梳子上面应该有他的毛发,东西都在别墅里面。”
事不宜迟,三人立刻动身前往韦德和梁妍的别墅。
一路上,梁妍的脸色都很复杂,时不时看向窗外,眼神里满是挣扎。
林众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没有多说什么。
就像是她和顾绛臣说的,只有让梁妍亲眼看到了真相,她才能够接受。
否则就算别人说再多也是徒劳。
推开别墅大门时,屋里的一切还保持着原样,只是没了韦德的身影,忽然显得有些空旷。
梁妍径直走向卫生间,很快又空着手出来,脸色发白。
“刮胡刀和梳子,都不见了。”
她又去了卧室,翻遍了梳妆台和衣柜,连韦德常穿的几件衬衫口袋都摸了个遍,最后失魂落魄地摇摇头。
“他随身的东西几乎都不见了,就连一根头发都没有。”
听到这话,顾绛臣皱眉检查了一圈,最后也是无功而返。
“看来,是他自己提前全都收走了。”
就算是再洁癖的人,肯定也没有办法做到连一根头发都没有遗漏。
林众指尖敲了敲铜镜,镜面的白雾渐渐散去,恢复成普通镜子的模样。
“看来他早有准备,连一点贴身的东西都没留下。”
梁妍站在空荡荡的卧室里,看着韦德空荡荡的衣柜,突然蹲下身,捂住了脸。
这一次,她没哭,只是肩膀止不住地发抖——
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原来早就布好了局,连一丝痕迹都不肯留下。
“那现在该怎么办?”顾绛臣扭头看向林众,才发现她不紧不慢地又摸出了一根针。
顾绛臣:?
哆啦A梦?
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林众已经用针,飞速在梁妍的手指上扎了一下,鲜红色的血珠瞬间滚落在铜镜上。
梁妍吃痛,刚想问是怎么回事,却见铜镜蓦地有了反应。
“韦德吸了你的功德这么久,你们的气息早就缠在一起了,所以你的血应该也能用。”
林众指尖捏着那根针,语气平静地解释,目光却紧紧盯着铜镜。
只见,那滴鲜血落在镜面上,瞬间被吸收,原本恢复平静的镜面再次泛起白雾。
这一次的雾气比刚才浓郁得多,隐约有画面在雾中流动,扭曲,最后汇集成清晰的画面。
顾绛臣屏住了呼吸,凑上前来,而梁妍也忘了指尖的刺痛,怔怔地看着镜面。
白雾渐渐散去,镜中浮现出一个古朴的小山村,土坯房错落有致,韦德就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
“是他!”
顾绛臣还以为是找到了韦德的位置,但仔细一看,就看出了些端倪。
镜子里面的韦德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不远处忽然走来一个编着麻花辫的姑娘。
那姑娘眉眼清秀,手里挎着个竹篮,走到韦德的面前仰着脸朝他笑,眼里的情意藏都藏不住。
“这是韦德的过去。”
少女的声音清脆,而梁妍的面色,已经如同墙灰一般惨白。
这就是韦德的妻子,是他真正的发妻。
来不及让梁妍多想,只见镜中的画面忽然变了。
刚刚还幸福洋溢的姑娘,躺在简陋的土炕上,脸色蜡黄,气息奄奄,俨然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而韦德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个青铜铃铛,正低声念着什么。
铃铛晃动间,商姝身上飘出淡淡的金光,涌入韦德体内,她的气息也变得越来越微弱。
而韦德收起铃铛站起身来,脸上没有半分悲伤,只有一种得逞的冷漠。
梁妍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
顾绛臣在一旁看得有些于心不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梁妍的后背。
“人的一生总会遇到几个渣男,别难过。”
他顿了顿,也感觉自己的安慰太过于苍白,轻咳了一声,补充道:
“至少现在知道了,就不算太晚。”
林众没有停下,指尖在镜面上一点,画面就瞬间如同有生命力一般继续流动。
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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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小山村,辗转来到这座城市,遇到了梁妍,用同样温柔的手段接近她、讨好她,直到结婚。
每一步都是韦德精心设计好的。
梁妍以为的那些心悦与感动,都只不过是韦德步步为营,特意为她创造出的甜蜜牢笼。
一幕幕,都清晰地映在镜中,像一把钝刀子在不断凌迟。
顾绛臣就算不是当事人,也唏嘘起来。
“这个韦德也太不是东西了!”
林众抬头看了眼一直在捧哏的顾绛臣,没有说话,只是眼底闪过了一抹淡淡的无语。
而就在梁妍几乎要崩溃时,镜中的画面突然一闪,切换到了一个熟悉的场景——
还是那个小山村,韦德正站在村口,手里把玩着那串青铜铃铛,抬手扶了一下金丝眼镜。
画面一闪而逝,唯有村口的路牌清晰地映入眼帘,上面用红漆写着三个字:
山阴村。
在这一画面过后,铜镜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恢复了普通镜子的模样。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梁妍压抑的哭声。
林众不动声色地收起铜镜,扭头看向顾绛臣。
“看来,我们得去趟山阴村了。”
顾绛臣点头,目光落在几乎瘫软在地的梁妍身上,眼神复杂。
就在这时,梁院长的电话忽然打了过来,顾绛臣一接通,对面梁院长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语气急得像着了火。
“顾少,麻烦你们快回医院一趟,出大事了!”
顾绛臣皱眉:“怎么了?”
“韦德以前治好的那些患者,全都被他挑唆,说我们医院没有任何理由辞退了他,这会儿全堵在医院门口闹事,说我们冤枉韦德,还说要为他讨个公道!”
梁院长的声音里满是疲惫,“保安根本拦不住,连记者都来了,再闹下去,医院的名声都要被搞臭了!”
前一段时间因为白欢欢的事,医院已经背上了不少骂名。
要是在这个节骨眼再出事,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这边已经找到了线索,要不然先把梁妍送回去再说……”
顾绛臣话还没说完,身边的梁妍突然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吐了出来。
血珠溅在洁白的裙摆上,而鲜血还不断从她嘴角流下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梁小姐!”
顾绛臣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顾不上手机,连忙双手扶住她。
梁妍虚弱地靠在顾绛臣身上,呼吸都变得微弱起来。
“我、我没事……”
她一边说,口中的鲜血还止不住,林众连忙捏了个诀,金光注入到她眉心。
“还说没事。”
随着金光消失,梁妍两眼一闭直接昏厥了过去,被顾绛臣完全拖在身上。
“韦德虽然跑了,但他们的功德还连着。”
林众从顾绛臣手中夺走了手机,声音镇定而清冽。
“梁院长,韦德刚才在山阴村动了邪术,应该是想要夺走梁妍全部的功德,到时候梁妍也会油尽灯枯。”
“你最好尽快找人去山阴村把韦德带回来,我现在先设法保住梁妍的性命。”
15. 第15章
听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会有性命之忧,梁院长一刻都不敢耽误,林众说什么就是什么,立即找人去山阴村。
而这边,挂断了电话之后,林众让顾绛臣把梁妍扶到卧室床上,顺手扯下窗帘,将房间遮得严严实实,只留床头一盏微弱的台灯。
“顾绛臣,让你的人把我的包袱送来,越快越好。”
少女扭头吩咐了一声,却见顾绛臣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目光不自觉落在她的手上。
林众蹙眉。
“你看什么呢?”
顾绛臣沉默了两秒钟,心想林众怎么这次没能直接把东西变出来。
林众似乎看懂了他在想什么,小脸儿皱了一下。
“我的兜又不是百宝袋,我也不能未卜先知,能救梁妍的东西都在我的包袱里面,再耽搁就来不及了。”
听到这话,顾绛臣才如梦方醒,连忙答应了一声。
“我现在就让人去拿。”
宋元明来得很快。
他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林众,毕竟以往能够待在顾绛臣身边这么久的神棍也不多了。
而这少女,看上去就不靠谱,居然能够让顾绛臣这么信服。
“东西放下之后你就走吧。”
少女启唇,目光灵动。
连口水都没喝上的宋元明转过身,想管自家老板要个公道,然后就看到顾绛臣朝他摆摆手,俨然一副下逐客令的样子。
宋元明:……
还真是被下降头了。
梁妍的情况已经有些紧急,林众来不及和顾绛臣两人解释些什么,从布包里摸出一炷香,点燃后插在床头柜的空玻璃杯里。
青烟笔直地往上飘,竟没有一丝晃动。
“扶她坐起来。”
听到林众的声音在身侧响起,顾绛臣连忙照做,将昏迷的梁妍扶起来。
林众伸出白皙的手,指尖在梁妍眉心一点,在顾绛臣眼中,只见一缕淡淡的黑气被引出,落入玻璃瓶中。
接着,林众取出五根红线,分别系在梁妍的四肢和脖子上,红线在缠绕上去的一瞬间就似乎有了生命。
这样子很像之前白欢欢的状态,顾绛臣不禁有些恶寒,疑惑道:
“这是……”
“封印梁妍的魂魄,暂时可以阻断韦德和她的联系,稳住性命。”林众顺口解释了一下,然后又取出一张黄符,指尖沾了朱砂,在符纸上飞快地画下一个复杂的符文。
符成之时,室内突然卷起一阵微风,吹得窗帘微微晃动。
"天清地明,听吾敕令。”
“封!”
林众念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
她将符纸贴在梁妍心口,符纸上的朱砂纹路突然亮起红光,如同活物般渗入梁妍体内。
而梁妍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
顾绛臣看着她轻描淡写地收了布包,又把香吹灭,整个过程不过一刻钟,梁妍的呼吸就平稳了许多。
顾绛臣看完了全程,忍不住咋舌。
“这就完了?”
“不然呢?”
林众拍了拍手根本就不存在的灰,然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我这个办法也只能封存住梁妍的功德,要想让她不再有性命之忧,就必须斩断韦德这个源头。”
现在他们无法脱身,也就只能等梁院长的消息了。
“梁妍这边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我的阵没人能破。”
林众的声音中没有一丝迟疑,脆生生的,让人不自觉就相信了她所说的话。
闻言,顾绛臣道:“那我们回医院看看吧,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宋元明走之前,还和他汇报了医院那边的情况,门诊堵着不少患者,最重要的是媒体……
如果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鬼神之说,被传到了他人的口中,恐怕所有事都会跟着乱套。
“嗯。”
林众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如果让师傅知道,她一下山就捅了这么大个篓子,恐怕更是要把她踢出观门了。
于是两人匆匆将梁妍安置好,刚回到医院门口,就被喧闹声裹了个正着。
宋元明之前的描述还是有些保守了,两人还没下车,远远的就看到一群人举着写着“还韦医生公道”“严惩医院黑幕”的牌子。
他们堵在门诊楼前,对着保安大声嚷嚷,哥哥神情激愤。
几个情绪激动的患者家属甚至还试图往楼里冲,被保安死死拦住。
推搡间,差点打翻了门口的导诊台,更引得周围的患者频频注目。
“你们医院凭什么辞退韦医生?他救了我妈的命!”
一个中年男人红着眼眶嘶吼,“现在人找不着了,我妈也病情复发,你们必须给个说法!”
周围同样举着牌子的人,说的话也不外如是。
“所以那些被韦德治好的患者,现在病情全都复发了?”
顾绛臣先一步总结。
他之前还在想,韦德哪儿来这么大的影响力?居然能让所有的患者跑来替他说话。
原来是因为这个!
“韦德治疗那些患者的方式,恐怕也是有关于邪术的。”
林众神情沉稳,自从涉及到正事之后,顾绛臣几乎都没有看到她困倦的模样了,顿时觉得一阵安心。
就好像……只要有林众在,天就塌不下来。
记者们举着相机挤在人群里,话筒递到保安面前。
“请问医院为什么突然辞退韦德医生?网传他涉嫌白欢欢的医疗事故案,是真的吗?”
听到这话,混乱的场面瞬间如同一锅沸腾的水,连空气都透着焦躁。
“这怎么可能?这绝对是诬陷!”
顾绛臣皱眉,刚想上前,却被林众拽了拽袖子。
“别急。”
她目光扫过人群,“这些人全都奉韦德为神医,这个时候跟他们讲道理,没用的。”
说话间,人群突然安静了一瞬——
只见,梁院长大步从楼里走出来,脸色铁青,身后跟着几个医院领导,面色都是同样的难看。
梁院长攥着扩音喇叭,指节泛白,对着人群沉声道:“大家先冷静,韦德不是被辞退,而是他主动离开!”
“至于各位家属说的病情复发,医院已经安排了专家门诊,今天所有相关患者复诊全免费,一定会尽全力帮助大家控制病情的。”
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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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人群的骚动明显小了些。
刚才嘶吼的中年男人愣住了,下意识问:
“真的?你们能治好我妈?”
“能!”
梁院长斩钉截铁,实际上也已经没招了。
“医院绝不会不管大家,但韦德的事,牵扯到一些特殊情况,暂时没法细说,后续我们会出正式公告。”
“现在请大家先散开,别影响其他患者就诊,好吗?”
他姿态放得极低,又承诺了实际好处,渐渐有人放下牌子,小声议论着往后退。
记者还想追问,却被医院工作人员拦住,引到了旁边的会议室。
没一会儿,门口的人就散得差不多了,只留下几个保安收拾散落的牌子。
梁院长松了口气,转身快步走到林众和顾绛臣面前,脸上满是急切。
“林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林众与顾绛臣站在一起,如果放在往常,恐怕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放在顾绛臣身上。
但现在他倒是被忽略了个彻底。
“先别说这个。”
林众打断梁院长剩下的话,“派去山阴村的人怎么样了?”
提到这事,梁院长眼神亮了亮。
“刚给我发消息,已经到村口了!说是那村子很偏,就几十户人家,韦德确实在里面,现在正躲在村尾的老屋里,不肯出来。”
“不肯出来?”顾绛臣皱眉,双手环抱在胸前,眼中夹杂了几分厌恶。
“难道他还想耍什么花样?”
梁院长叹了口气,语气带着难掩的疲惫。
“派去的人不敢硬闯,怕他狗急跳墙对梁妍不利。”说完,他就转头看向林众,语气中染着几分热望。
“林小姐,您看现在该怎么办?是让他们强行带他回来,还是……”
他话没说完,就见林众从布包里摸出那面浮生镜,镜面晃了晃,隐约映出山村的景象——
村尾老屋周围萦绕着黑气,比之前在别墅地下室看到的还要浓。
虽然寻常人看不到,但那种阴诡的气息,几乎如同跗骨之蛆,梁院长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他在里面加固邪术,想彻底切断我们的联系。”林众指尖敲了敲镜面,若有所思。
“硬闯会打草惊蛇,而且你们派去的人,对付不了他的邪术,现在还是先盯着比较好。”
听到林众这么说,梁院长脸色一白,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行吧,一切都听从林小姐的安排。”
顾绛臣站在旁边,将林众有条不紊的样子看在眼中,黑沉的双眸中划过了一抹异色。
他还以为,林众会不太擅长与“人”的交际。
“你也别在旁边看着,陪我去找找医院原本不存在的负六层。”
林众启唇,梁院长听了则一头雾水。
“什么负六层?”
顾绛臣沉默了片刻,心想,如果梁院长知道,韦德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豢养邪祟,恐怕一个不小心就要抽过去了。
林众也没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走吧。”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两个字显然也是对着顾绛臣说的,梁院长也只好目送着两人的背影远去。
16. 第16章
两人来到住院部电梯厅,顾绛臣按了下行键,电梯门缓缓打开。
顾绛臣盯着面板上的楼层按钮,从负二到二十层,排列得整整齐齐,根本无从下手。
“按负二吧。”林众道。
毕竟上一次他们就是先到负二,才被扭送到负六层的,故技重施,说不定就能够找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好。”
顾绛臣照做,电梯也缓缓下行,在无声的静谧之中,他心底不由得生出几分紧张。
林众偏过头看他。
“害怕了?”
她语气之中没有戏谑,只是淡淡道,“如果你真的要拜师,以后会见到的凶恶鬼怪也会不计其数,所以你最好想好了……”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属于少年清冷又固执的声音便在身边响起,打断了林众的话。
“我确实怕。”
顾绛臣垂下眼眸,耳钉在电梯的灯光下微微闪烁。
“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我非学不可。”
说话间电梯已经来到了负六层,门自动打开,并没有继续下行的意思。
感觉到了顾绛臣的决心,林众没再多说什么,伸出指尖在面板边缘敲了敲。
“现。”
只见,原本空白的面板角落,突然浮现出一个淡淡的“-6”印记,像用墨汁轻轻晕开的痕迹。
顾绛臣与她对视,心里越发觉得林众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厉害。
奇门遁甲抓鬼破阵,竟然没有一样是林众不擅长的。
嗯,毕竟是天才来的。
林众伸手按向印记,然而指尖却直接穿了过去,按钮毫无反应。
林众并不觉得意外,又试了两次,印记始终虚虚实实,而电梯纹丝不动。
她思索了片刻,然后下了结论。
“韦德用特别的邪术屏蔽了楼层,寻常办法进不去。”
顾绛臣刚想说话,电梯突然传来“叮”的一声,然后电梯门也缓缓合上。
是有人按了上行键。
半晌,轿厢门再次打开,两人朝外看去,门外站着的人竟是王明。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T恤,手里拎着个黑色公文包,看到林众和顾绛臣时明显愣了一下。
“林小姐,顾少,你们怎么在这儿?”
王明很快反应过来,走进电梯时,勉强朝着两人扯出了一个微笑。
因为被诬陷,最近他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不过上次在顶楼多亏了林众,他才能平安无事出来。
所以,在面对这位神秘莫测的林小姐的时候,他心底也不自觉多了几分敬意。
“我回来取点落在办公室的东西,没想到这么巧,又遇到你们了。”
顾绛臣刚想说些什么,却见电梯门却突然“唰”地合上。
王明被吓了一跳,原地弹射到了林众身后,只见轿厢里的灯光瞬间熄灭,只剩面板上的楼层数字泛着微弱的绿光。
“怎么回事……电梯坏了?”
王明吓了一跳,伸手去按开门键,却发现所有按钮都亮了起来,数字疯狂跳动,从-1跳到18,又猛地跳到那个虚幻的“-6”,反复闪烁不止。
他连忙又哆哆嗦嗦去按维修键,被林众一巴掌拍在了手背。
“别动。”
少女清脆的声音落下,只见轿厢开始剧烈晃动起来,天花板上的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几滴冷凝水顺着缝隙滴下来,落在王明的脸上。
他面如菜色,看上去马上就要哭了。
林众迅速掏出符纸,只是一点点金光就驱散了轿厢里的寒意。
顾绛臣伸手扶住看上去摇摇欲坠的王明。
“我们是不是要下去了?”
他话音未落,电梯突然猛地向下一坠,失重感立即袭来,林众飞速将符纸甩在箱壁。
电梯的速度这才降了下来,稳稳地向下运行着。
“这,这是什么情况?”
虽然王明之前在顶楼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些许不一般,不过还是能勉强说服自己,自己只是因为白欢欢的事情而草木皆兵。
但是此刻,无法自欺欺人的感觉终于蔓延开来。
林众言简意赅:“就是你想的那样,不过不用害怕。”
王明腿软。
一个从小在现实光环下生长起来的社会主义接班人,面对这种鬼鬼神神的事情,怎么可能会不害怕啊!
但他又生怕说出来之后大佬会生气,于是也只好屏住了呼吸。
就是腿还哆嗦个不停。
一时间,电梯只剩下机械运行的声音。
半晌,面板上的数字最终停在了“-6”,绿光刺眼,轿厢门缓缓打开。
外面也是一片漆黑,只有隐约的阴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带着那阵熟悉的、馥郁的檀香。
林众掏出桃木剑,剑身金光一亮,勉强照亮了前方半米的路。
“跟紧我,别乱碰东西。”
她率先走出电梯,阴风裹着檀香扑面而来,比上次来的时候更浓,隐约还夹杂着孩童的嬉笑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顾绛臣扶着腿软的王明跟在后面,刚走两步,就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黑暗中竟伸出一只惨白的小手,指甲泛着青黑,正死死攥着他的裤脚。
“啊!”
被抓住的人明明不是王明他却被吓得尖叫出声,整个人往顾绛臣身后缩。
不知道是不是见识过了更扭曲的厉鬼,顾绛臣被小鬼抓住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些平静。
那小手的主人慢慢从地面爬出来,是个穿着破烂童装的小鬼。
它脸色青灰,眼睛里没有眼白,咧着嘴露出尖牙,朝着几人扑过来。
林众反应极快,桃木剑横扫过去,只听到“砰”的一声——
小鬼被金光击中,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这里肯定不止一个。”
林众皱眉,话音刚落,周围的黑暗中就冒出更多双绿油油的眼睛。
十几个小鬼从墙角、天花板上爬下来,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肚子上还带着狰狞的伤口,显然都是被韦德用邪术炼化的怨灵。
它们嘶吼着扑上来,林众将桃木剑横在身前,指尖飞快捏诀。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破!”
金光从剑身爆发出来,形成一道屏障,将扑过来的小鬼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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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些小鬼像是不怕死一样,又密密麻麻地围上来,有的甚至想从王明和顾绛臣的缝隙里钻过去。
“顾绛臣,护着他!”
林众喊道,将一堆符纸交给顾绛臣,随后纵身跃起,桃木剑对着最前面的小鬼刺下去。
剑刃穿透小鬼的身体,金光瞬间将其吞噬,化作飞灰。
她动作干脆利落,每一剑都精准命中,小鬼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黑烟不断从她脚下升起。
而顾绛臣按照林众之前教的,一直从口袋里摸出新的护身符,捏在手里对准靠近的小鬼,另一只手不要钱一样,把符纸撒出去。
护身符发出微弱的金光,虽然不如桃木剑厉害,却也能暂时逼退它们。
而那些符纸,在碰到小鬼之后就剧烈燃烧起来,吓得它们全都畏惧起来,只用虎视眈眈的目光看着他们。
王明躲在顾绛臣身后,双手死死捂住嘴,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打了约莫一刻钟,最后一个小鬼被林众一剑劈开,化作黑烟消散。
周围的阴风渐渐平息,檀香也淡了些。
林众收起桃木剑,额角渗出细汗,却依旧面不改色:“走。”
顾绛臣扶着还在发抖的王明跟上。
“怎么样,还能走吗?”
王明:好想说我不可以!
三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走,凭借上次的记忆,林众终于找到了那扇关押魂魄的铁门。
林众掏出符纸贴在门上,符纸自燃,门锁则“咔哒”一声之后打开。
门后依旧是密密麻麻的魂魄囚笼,但这一次,笼子里的魂魄明显比上次少了许多,只剩下几个虚弱的虚影,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韦德把大部分魂魄带走了。”
看到这一幕,林众的面色沉重了许多,“我们得尽快拿到他的青铜铃铛,不然这些魂魄也要被他炼化了。”
王明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听林众的话也是半知半解,但隐约能猜想到什么。
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
“韦德居然真的……”
“那白欢欢小姐呢,她也在这里吗?”
说起白欢欢,林众这才反应过来,目光在残魂之中搜索,很快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影子。
“喏,在那里。”
王明顺着林众的视线,却也只能看到一个破败空荡的小房间。
他愧疚地低下头。
“虽然白小姐并不是因我操作失误而死,但如果不是因为我轻信了韦德,她说不定也不会死。”
青年语气中夹杂了几分哽咽,“是我的错,虽然我看不到白欢欢小姐,但我想向她道歉。”
“呜呜,我对不起你……”
林众抱着胳膊,见他声泪俱下,也没有开口。
半晌,看王明站在自己身边鼻涕眼泪一起流,狼狈又邋遢,林众有些嫌弃,这才忍不住提醒。
“谁说白欢欢死了?她还活着呢。”
“只不过是有一魄离体了,所以看上去才像是死了。”
王明有些傻眼。
“啊?”
而顾绛臣在旁边其实憋笑半天了,听到两人的对话直接忍不住笑了出来。
“噗……”
17. 第17章
就算是王明性格再老实,现在也能看出来,林众和顾绛臣都早就知道白欢欢还活着,只有自己不知道。
不过老实人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半晌,眼眶竟然有些红了。
“诶,你别哭啊。”
林众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小小地逗弄了一下他,竟然把人给惹哭了,那还真是罪过一桩。
“不,不是因为林小姐和顾少瞒着我。”
王明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痕,随后道:“我就是太高兴了,那好歹也是一条性命,现在知道白小姐没有死,我太高兴了。”
闻言,林众和顾绛臣都有些愣住了。
他还真是个……
老好人。
随着王明的话音落下,一缕熟悉的金色功德飘到了他的身体里面,林众看着功德隐没在他的眉心之中,就知道他说的都是真实想法。
见林众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王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林小姐,我是不是很笨啊?”
“如果世界上全都是你这样的笨蛋就好了。”
另外说完,不再纠结这个,而是转过头看着房间里面的魂魄。
他们大多都已经陷入了游离状态,就算是房间之中闯入了外人,依旧不能引起太大的反应。
白欢欢的状态也很差,如果他们再晚来一点,恐怕就算是把这一魄带回去,她苏醒之后也会变成一个傻子。
“我们要怎么把他们救出去?”
顾绛臣在身后追问。
林众则从布包里摸出个巴掌大的木盒,打开后里面铺着一层朱砂。
她捏起三张黄符,指尖沾着朱砂飞快地在符纸上画符,动作行云流水,符纸上的纹路很快亮起微光。
王明虽然看不见鬼魂,但却能看到林众指尖的金光,这回也有了几分实感。
“我也要帮忙!”
闻言,林众瞥了他一眼,随后点头。
凡尘之人本来不应该参与到这些事之中,但林众和顾绛臣两个人寡不敌众,王明好歹也是个壮年男子,能帮上不少忙。
“这些魂魄被邪术困得久了,灵智快散了,得先稳住它们。”
她将画好的符纸分给顾绛臣和王明,“你们拿着符纸,别靠近魂魄上缠绕的红线,那些是韦德用来锁魂的媒介,如果碰了会被缠上。”
王明有些无措地拿着符纸,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还没来得及开口。
只见少女咬破指尖,下一秒,一抹温热便贴在了他的眼皮。
“我的血能坚持半个时辰,我们尽快。”
闻言,王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下一秒就被眼前的场景给吓住了——
原来,这房间里面挤着这么多魂魄!
顾绛臣接过符纸,指尖相交,传来一阵温热。
他微微愣住,见林众的手勾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虽然动作很轻微,但顾绛臣还是感觉到了。
什么情况?
心里面忽然随着指尖一起麻了一下,然而还没等顾绛臣反应,林众又抽回了手,转而又掏出两张符纸砸进他怀里。
“这些符纸你好好收着,关键时刻别舍不得用。”
已经合作了这么多次,顾绛臣迅速回过神来,心照不宣地颔首。
“知道了,我也会护着王明的。”
王明攥紧符纸,手心全是汗,却还是鼓起勇气跟在顾绛臣身后,学着他的样子退到一边。
房间里的阴风越来越浓,几个模糊的小影子在黑暗中晃悠,正是之前没被彻底清除的小鬼。
它们闻到生人的气息,发出尖锐的嘶鸣,随后就莽莽撞撞地朝着三人扑来。
林众早有准备,桃木剑出鞘,金光一闪就将最前面的小鬼劈散,她眼尾一挑。
“不想魂飞魄散,就滚开!”
剩下的小鬼被金光震慑,缩在角落不敢再动,只是依旧龇牙咧嘴,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它们是在伺机而动。
一旦林众不察,就会扑上来咬掉她一块肉,然后吞食殆尽。
好香……
这个女人好香!
林众走到白欢欢的魂魄前,将一张符纸贴在那缕半透明的光影上。
符纸的红光渗入光影,白欢欢的轮廓终于清晰了些,她虚弱地飘了飘,似乎想靠近林众,却被无形的力量拦住。
“别急,马上带你出去。”
林众轻声说,又从木盒里取出几根艾草,点燃后绕着白欢欢的魂魄转了一圈,艾草的青烟将她裹住,暂时隔绝了周围的邪气。
接着,她又用同样的方法稳住其他魂魄,顾绛臣和王明则拿着符纸在一旁戒备,防止小鬼偷袭。
等所有魂魄都被符纸护住,林众将木盒打开,对着魂魄轻声念咒。
“收!”
只见,那些魂魄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飘向木盒,一个个钻进朱砂层里,连白欢欢的魂魄也跟着飘了进去。
林众迅速合上木盒,扣上上面的铜锁,铜锁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将邪气彻底隔绝在外。
“好了,先离开这里。”
林众收起木盒,脸色微微发白——
连续画符消耗了不少灵力,房间中的残魂太多,就算是林众也得消耗一些精力。
但林众没表露出来,只是率先朝着来时的电梯走去。
顾绛臣看出她的疲惫,上前一步道:“我来拿木盒,你歇会儿。”
四目相对之间,顾绛臣黑城的双眸之中显露出几分坚持。
林众沉默了两秒还是没拒绝,将木盒递给他,自己则握着桃木剑走在最前面。
王明跟在最后,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房间,心里又后怕又庆幸。
幸好,这些魂魄遇到了林小姐这样的高人!
三人刚走到电梯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破了墙壁。
“我,我好像听到后面有声音。”
王明的声音直哆嗦,而林众猛地回头,只见一团漆黑的雾气从黑暗中涌出来。
雾气里隐约能看到个孩童的轮廓,它的双眼泛着猩红的光,死死盯着顾绛臣手里的木盒。
“这是……之前的那个小鬼吗?”
顾绛臣握紧木盒,与这小鬼对视了几秒,就觉得一阵阴冷攀附上喉间,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
“别看!”
林众脸色一沉,桃木剑直指那团雾气,一只手将顾绛臣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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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全都拉在了自己的身后。
她纤细的身躯直面那团黑雾,启唇:
“它和之前那些小鬼都不一样,是还未足月时被人活取出来练成的煞鬼,要强许多。”
话音刚落,煞鬼突然猛冲过来,速度快得只剩一道黑影。
林众挥剑去挡,金光与黑雾相撞,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她被震得后退两步,灵力翻涌间,竟没能稳住身形。
“顾绛臣,先带着王明走。”
林众咬牙喊道,“我来拖住它!”
“不行。”
顾绛臣刚想反驳,煞鬼却突然转变了目标,黑影一晃就到了他面前,细长的爪子直抓木盒。
紧接着两人面前的空气,忽然诡异地波动了起来,一阵头晕目眩之后,眼前的场景已经乍然变了副样子,林众也消失不见了。
“不好。”
顾绛臣来不及深究,急忙掏出符纸贴在它手背上,金光一闪,符纸贴到的地方瞬间冒出白烟。
“嗬啊——”
煞鬼顿时发出了一声来自魂灵的恸哭,顾绛臣看准了时机,拉住王明就往后跑!
虽然刚刚暂时逼退了煞鬼,可顾绛臣的手臂还是被黑雾扫到,一阵刺痛传来,像是被冰锥扎了一样,透心的疼。
“顾少,你没事吧?”
王明见状,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突然冲上前,一把抓住顾绛臣的胳膊,把他往后拽。
“你快带木盒走,我也帮你拦着这个玩意儿!”
“你拦不住的。”
见识过鬼怪的能耐,顾绛臣想把他推开,可煞鬼已经再次扑来。
这一次,它的目标不再是木盒,而是顾绛臣受伤的手臂。
顾绛臣只能硬着头皮,将符纸不要钱一般甩向煞鬼,符纸燃烧的火光暂时照亮了黑暗,却也让煞鬼变得更加狂暴。
黑雾翻涌间,孩童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它发出尖锐的嘶吼,爪子狠狠拍在顾绛臣的胸口。
“唔……”
顾绛臣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手里的木盒也脱手而出,朝着地面坠去。
“木盒!”
王明眼疾手快,几乎是凭着本能扑了过去,在木盒落地前一秒稳稳接住。
他紧紧抱着木盒,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煞鬼,双腿都在发抖,却还是梗着脖子喊道:
“你、你别过来!”
“这木盒里的魂魄都是无辜的,你不能伤害它们!”
煞鬼似乎被他的话激怒了,黑雾翻涌着就要扑向王明。
顾绛臣忍着剧痛爬起来,想冲过去保护他,却见王明突然抱着木盒,朝着反方向狂奔。
“顾少,你撑住,我帮你转移这鬼东西的注意力!”
他跑得跌跌撞撞,眼泪更是啪嗒啪嗒边跑边掉,T恤上沾了灰尘,可怀里的木盒却抱得死死的。
煞鬼见状,不耐烦地呼着气,浑身的黑雾顿时膨胀了一圈,黑影一晃就追向王明。
“王明,小心——”
顾绛臣急得大喊,却见林众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冲来,桃木剑金光暴涨,狠狠劈在煞鬼的黑雾上。
“想走,问过我了吗?”
18. 第18章
怎么都没想到,林众竟然追来的这么快,金光穿透黑雾,煞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上是雾气也瞬间淡了几分。
“王明,带着盒子尽快离开负六层,这煞鬼就出不去了!”
少女一声清呵,跑在最前面的王明却愣了一下。
林众和顾绛臣两人都与电梯还隔着些距离,如果自己就这么离开的话,他们岂不是要直面厉鬼?
“别犹豫。”林众目光清明,哪怕隔着一段距离,依然能看清她眼底潋滟着的光彩。
“盒子里面的魂魄才是最重要的,她们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投胎,就看你的了!”
电梯口的灯光就在前方,王明已经快要跑到了,可煞鬼也趁着这个空档挣脱了林众的牵制。
那道黑影如同跗骨之蛆,眼看就要追上王明。
“再快点!”
顾绛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却见王明突然回头,朝着煞鬼的方向,把自己的公文包狠狠扔了过去。
那上面沾了顾绛臣的血迹,竟然真的暂时吸引了煞鬼的注意力。
就是这一秒的间隙,王明终于冲进了电梯,他颤抖着按下关门键,看着外面的顾绛臣和林众,大声喊道:
“我在医院门口等你们,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煞鬼的嘶吼,也暂时保住了木盒里的魂魄。
见王明平安逃脱,顾绛臣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林众,只见她重新与煞鬼了缠斗起来。
桃木剑的金光虽不如之前耀眼,却每一次都劈在煞鬼的要害上。
“我们得尽快解决它,不然王明那边……”
顾绛臣话没说完,就见林众突然收剑,再次咬破指尖,赤红色的血珠凝聚起最后一丝灵力,朝着煞鬼的眉心处狠狠一点。
“天清地明,破!”
金光瞬间穿透黑雾,煞鬼发出最后一声惨叫,黑影如同潮水般退去,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顾绛臣也被这威力震得踉跄几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墙面,吐出一大口鲜血。
林众也脱力般靠在墙上,脸色苍白。
“倒是小瞧了韦德。”
一个普通人竟然能炼制出这么强大的厉鬼。
林众隐隐觉得有些蹊跷,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走到另一边将顾绛臣扶起来。
“还能走吗?”
顾绛臣抹了把嘴角的血迹,强撑着站直身体,扯出个有些苍白的笑。
“死不了,这点伤不算什么。”
他看向林众,见她脸色比自己好不了多少,有些不自然道:
“倒是你,灵力消耗这么大,没事吧?”
先前每次问林众这种问题,都会被她看傻子的眼神照顾一番,但这一次,她看上去确实不太妙。
“我没事,休息会儿就好,区区一个煞鬼还伤不到我。”
顶多算是蓝条耗光了,所以现在有点累。
林众扶着顾绛臣往电梯走,道:“这煞鬼是韦德的底牌之一,现在解决了,负六层的邪术也该松动了。”
“我们得尽快出去,我担心韦德还有后手,王明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两人刚走进电梯,面板上的数字就不再闪烁,-6的印记渐渐淡去,电梯缓缓上行。
轿厢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顾绛臣靠在厢壁上,手臂上被黑雾扫过的地方已经红肿起来,隐隐透着黑气。
“你这伤得处理一下,不然邪气会渗进骨头里。”
林众说着,就垂下眼眸,从布包里翻出一小包艾草灰,倒在手心。
“忍着点。”
她将艾草灰敷在顾绛臣的伤口上,指尖凝聚起微弱的金光,轻轻按压。
顾绛臣疼得皱眉,却没出声,只是看着林众专注的侧脸。
她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明明也是个半大的姑娘,却总在这种时候,露出超乎年龄的沉稳。
“之前分开的时候,你去哪了?”顾绛臣突然问道。
刚才被煞鬼的幻境分开,他还以为林众会被困在别的地方,没想到她能这么快追上来。
“那是煞鬼制造的小幻境,我破了就过来了。”林众收回手,看着顾绛臣伤口上的黑气渐渐散去,满意点头。
“韦德的幻境还嫩了点,困不住我。”
顾绛臣似懂非懂。
林众则有些小得意地抱住胳膊,显露出几分少女的鲜活劲儿。
“更何况之前已经没算计过一次,担心来得不及时你俩死翘翘,所以在房间里的时候,我就在你手上做了标记。”
标记?
顾绛臣几乎瞬间就想起了,摊开手心,只见自己的食指指尖上一点金光正盘旋着。
难怪林众当时莫名其妙摸他的手,原来是因为这个。
正说话间,电梯“叮”的一声,抵达了一楼。
门刚打开,就看到王明抱着木盒,在电梯口焦急地踱步转圈,看到两人出来,他眼睛一亮,立刻冲了过来。
“林小姐!顾少!你们没事吧?”
“这不是好好的吗。”
林众点点头,目光落在他怀里的木盒上,“木盒没被碰到吧?”
“没有,我一直抱着,连碰都没让别人碰一下!”
王明连忙把木盒递过来,脸上满是邀功般的骄傲,“刚才我跑的时候,还把公文包扔向那鬼东西,你看,我是不是也有点厉害?”
看着他一脸“快夸我”的样子,林众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厉害,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木盒就被煞鬼抢去了。”
明明是王明自己求夸的,但是现在真的听到了夸奖反而有些脸红,挠了挠后脑勺。
“我就是不想让那些无辜的魂魄被伤害。”
“林小姐说过,它们还能投胎,还能有下辈子,我不能让它们毁在那鬼东西手里。”
顾绛臣看着他真诚的样子,心里也有些触动。
王明只是个再普通不过,刚刚脱离实习的医生,却在这种时候,凭着一腔赤诚,做了最勇敢的事。
“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我们先把木盒送到安全的地方。”
林众收起笑容,神情严肃起来,“韦德还在山阴村,他反映到这边的煞鬼被解决,肯定会有别的动作。”
“我们得尽快把这些魂魄送回肉身,或者送去道观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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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
提起这个顾绛臣面色也严肃了不少。
“我已经联系梁院长了,他说在医院附近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另外请了高人超度,让我们现在过去。”
顾绛臣掏出手机晃了晃:“走吧,先过去再说。”
三人并肩往外走,阳光透过医院的玻璃门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驱散了负六层带来的寒意。
刚走出医院大门,一阵微风忽然扫过林众的衣角,她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指尖触到个软乎乎的小东西。
是个指甲盖大的黄纸人,正顺着她的衣兜边缘,轻轻蹭着她的手指。
顾绛臣和王明走在前面,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林众放慢脚步,指尖在纸人头顶轻轻一点,纸人立刻支棱起来,飞速爬到林众的肩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叽叽喳喳道:
“林小姐,我查到了,山阴村那老屋里,除了韦德还有个穿黑衣服的人!”
“那人手里拿着个黑色的罐子,跟之前困住白小姐魂魄的罐子不一样!”
这个小纸人,正是多日未见的辛霄。
那日,林众和顾绛臣追去韦德家里,她便猜到韦德老谋深算,说不定会给自己留下其他的后路,于是刻意提前放出了辛霄。
有她的术法掩盖,一张小纸人轻易是不会被发现的,于是辛霄也就跟着韦德,一路去了山阴村。
“吓死我了,当时跟着韦德离开城区,我就感受不到你的气息和传唤了。”
“我还以为我再也回不来了呢!”
辛霄心有余悸,用自己的小纸手拍了拍胸脯。
此刻辛霄出现在这里,就说明韦德也已经悄无声息地回城了,此刻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偷偷酝酿着其他的阴谋。
林众用指尖捏住辛霄,将他重新揣回到口袋里。
难怪韦德能炼出那么厉害的煞鬼,原来还有同伙。
“林小姐,怎么了?”王明回头见她落在后面,疑惑问道。
“没什么。”
林众快步跟上,表情也恢复到了平时的样子。
“对了,梁院长找的地方离这儿远吗?”
顾绛臣闻言摇摇头,“不远。”
“听梁院长说,他请的是是从前医院建成时,给他算风水的那位大师,听说还是什么玄学协会的,应该挺靠谱。”
靠谱吗?
想到之前在医院看到的地图,林众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过转念一想,她就在这里,如果那个大师真的有问题,她就一剑给他戳得哇哇乱叫!
三人很快到了民宿,推开房门就见一位身着青色道袍的老者迎上来。
他须发皆白,手里握着个罗盘,眼神温和,一看就透着股沉稳劲儿。
“林小姐、顾少,久仰大名。”
老者拱手行礼,态度谦恭却不谄媚,目光扫过王明怀里的木盒时,眼神多了几分凝重。
“鄙人玄清,因梁院长之托,前来帮忙超度魂魄。”
林众不动声色地打量他,没从他身上察觉到邪气,反而有淡淡的功德金光萦绕,看来是真有本事的人。
于是她也就没多说什么,靠着椅子坐了下来。
19. 第19章
梁院长从里屋快步走出来,脸上带着急切又愧疚的神色。
“之前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抱歉我竟然从来都不知道,医院里面还藏着那么龌龊的东西,而且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韦德就敢做那样的勾当!”
这梁院长也是太相信自己的判断,才会被蒙蔽。
林众当然不会搞迁怒这一套,于是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没有开口。
另一边,玄清将桃木剑横在案上,又取出三炷香点燃。
青烟袅袅升起,他口中念起超度经文,声音沉稳绵长,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顾绛臣几人都是第一次见这场面,不过林众的一抹鲜血已经到了时限,因此除了顾绛臣之外,其他两人都只能听到经文,当看不见魂魄。
案上木盒掀开着,之前被收在里面的魂魄一一飘出,在经文声中,原本涣散的光影渐渐凝聚,浑浊的轮廓也变得清晰起来。
有几个魂魄认出林众,虚弱地飘到她面前,微微俯身,像是在道谢。
“去吧。”
林众启唇,于是那些魂魄都在金光中渐渐消散,朝着轮回的方向飘去。
最终只剩下白欢欢的生魂还留在原地。
玄清停下经文,看着那缕半透明的光影,有些意外地看向林众。
“这姑娘竟然是生魂离体,肉身应当还在,倒是少见。”
林众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指尖凝起一缕灵力,轻轻裹住白欢欢的生魂。
白欢欢的轮廓晃了晃,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魂魄虚弱发不出声音,只能朝着林众轻轻点头。
“她的肉身还在医院,这一魄我会亲自送回去。”
林众将灵力收束,白欢欢的生魂也随之缩成一缕,被她妥帖收进符纸里。
“多谢玄清道长帮忙,今日辛苦您了。”
玄清连忙摆手,收起罗盘。
“这都是玄学协会的分内之事,林小姐不必客气,能让这些魂魄能得善终,也是功德一件。”
说起玄学协会,林众也有些好奇。
从前在山上的时候,她从来没听师父说,凡尘之中还有这样的组织。
玄清见林众面露疑惑,眼中多了几分笑意,顺势道:
“林小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厉害的修为,还心怀善念,实在难得。”
“我们玄学协会汇聚了不少同道中人,平时会互通消息、共驱邪祟,若是林小姐有意加入,协会一定热烈欢迎。”
这就推销上了?
林众兴致缺缺,不过也没有直接拒绝。
只见玄清顿了顿,又补充道:“林小姐加入后,不仅能拿到协会认证的法器资源,遇到棘手的邪祟,也能调用协会力量支援。”
这回林众听完,直接摆了摆手。
“算了吧,我可受不了这约束。”
她揣着收了白欢欢生魂的符纸,往椅背上一靠,指尖还轻轻敲了敲布包。
“我从山上下来就没规矩惯了,我看你们这协会还挺正规的,万一到时候还得开会、报行踪,多麻烦。”
玄清被她的话堵得一哽,就见林众继续道:
“再说了,真遇到搞不定的邪祟,我师父留的东西也够应付,就不占协会的名额啦。”
太扎心了,这就是有底气的感觉吗?
虽然只不过是打了个照面,但玄清能感觉到,林众手里的好东西肯定不少。
至于她的修为……看不出,但就是因为看不出才更奇怪!
玄清斟酌了一下,不过也没再多劝,只是笑着点头。
“是我考虑不周了,林小姐这性子确实适合自由行事,如果往后要是有需要,哪怕不加入协会,也可以随时找我。”
林众摆了摆手算是应下,眼睛已经飘向门口。
在一旁的顾绛臣一眼就看懂了林众在想什么,她肯定是想溜了。
顾绛臣轻咳一声,适时开口。
“玄清道长,现在魂魄也超度完了,如果后续没别的事,我们就先带白小姐的生魂回医院,让她尽早魂魄归位吧。”
这话正合林众心意,她腾地站起身,布包往肩上一甩,动作麻利得像要赶场。
“对对,我们得赶紧送回去,晚了就怕肉身会出岔子。”
梁院长没看出什么端倪,但觉得林众说的有道理,于是如梦初醒般连忙点头。
“是该早点送回去,我跟你们一起,也好安排病房那边做好准备。”
玄清见状,也不再多留,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了,路上注意安全,若有邪祟作乱,随时联系我。”
说着还递过来一张画着符文的名片,上面印着一串手机号。
怪时尚的。
这年头道士都有名片了。
林众随手接过塞进口袋,没有和玄清联系的打算,于是也没有多看一眼,拉着顾绛臣就往门口走。
“走了走了,别磨蹭!”
几人出了民宿,顾绛臣看着林众脚步轻快的样子,忍不住调侃起来。
“刚才还懒洋洋靠在椅子上,一提回医院,倒是比谁都急。”
闻言,林众撇嘴,幽幽地看着他。
“那能一样吗?白欢欢的魂魄多放一秒,肉身就多一分风险,再说了……”
她摸了摸布包里的符纸,“早点解决完这事,才能腾出手找韦德算账,总不能给他留时间,躲在暗处搞小动作。”
几人很快回到医院,梁院长早就提前打过招呼,特护病房外两个人守在门口,见他们来,立刻推开房门。
病床上的白欢欢面色苍白,身上插着输液管,毫无呼吸,如果不是因为林众坚持说白欢欢还活着,谁都不会相信,一个心脏停跳这么久的人,还能能够再次醒来。
“都出去吧,留我们俩就行。”
林众对着梁院长说,又转头看向王明,“你也先在外头等。”
王明和梁院长点点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顾绛臣则留在房间里,站在床头与她对视。
林众走到病床边,从布包里取出那张收着白欢欢生魂的符纸,指尖捏着符纸一角,低声念了句口诀。
符纸瞬间燃起淡金色的火焰,火焰中,一缕半透明的光影缓缓飘出,正是白欢欢的生魂。
她抬手将影子往白欢欢的肉身推去,轻声道:
“别怕,顺着气息回去就好。”
闻言,影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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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肉身,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点点融入白欢欢的身体。
随着生魂完全归位,白欢欢的手指突然轻轻动了一下,原本微弱的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
林众松了口气,刚想直起身,就见白欢欢的眼皮颤了颤,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水……”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眼神还有些涣散,却准确地看向林众。
“林小姐?”
“先别说话,你刚醒,身子虚。”
林众递过旁边的水杯,白欢欢喝了水,精神好了些,看着林众和顾绛臣,眼眶慢慢红了。
然而话还没来得及说,她的眼神突然开始涣散,头也无力地歪向一边,呼吸又变得浅了些。
“白欢欢?”
顾绛臣见她又睡过去,皱眉看向林众。
“没事,是因为魂魄刚归位,她的肉身还没适应,所以才陷入了昏迷。”
林众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脉搏虽然弱,但已经平稳了不少。
“没事,只是暂时昏迷,等她肉身和魂魄彻底融合,就能醒过来了。”
“到时候再看看有没有别的问题。”
林众一挥手,将符纸的灰烬收好,而后道。
“先让梁院长过来看看,给白欢欢安排一个出院的原因。”
“然后……”
少女的声音顿了顿,在日光下的眼眸却亮得透彻,似乎能够洞穿世间一切的邪祟与不安。
“我们该去会会韦德了。”
两人刚走出病房,守在门口的梁院长和王明就立刻围上来。
“怎么样?白小姐她……”
梁院长话没说完,就见两个护士匆匆从病房里出来,脸上满是惊喜。
“梁院长,白小姐有呼吸了!脉搏也稳定了!”
闻言,最激动的人无疑是王明,他瞬间红了眼,激动得声音都在抖。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梁院长也松了口气,连忙安排护士重新做检查,又转头对林众和顾绛臣恭敬点头。
“多亏了你们,不然白小姐这次真的就……”
他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只是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然后接着道:
“后续白小姐出院的理由我会安排好,就说是突发罕见病症引发休克,经过特殊治疗后恢复,绝不会引起怀疑。”
闻言,林众“嗯”了一声,其实心思早已经飘到了韦德身上。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什么地方躲着。
感应到自己这么多年以来的心血就这样功亏一篑,他现在应该觉得很崩溃吧?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边。
一个男人压了压头顶的帽子,快步走进一家面店。
老板奇怪地看着他,总觉得这人鬼鬼祟祟,像是电视剧里那种在逃嫌犯,于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一碗阳春面。”
男人的声音沙哑,就像是已经垂垂老矣,老板觉得更奇怪了,视线一直盯着男人到了角落里。
只见他伸出手又压了压帽子,不经意间露出来的半截手臂竟然如同百岁老人斑驳不堪,皮松松垮垮的,几乎贴不住骨头。
这人……竟然这么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