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死五年,我带的崽全都走歪了》 第1章 死后第五年 大晋国第一位女将军宋浅死了。 死在了和宁王成亲的前一晚。 闺中密友陈小鸟邀她饮酒,恭喜她再无自由日。 她一“高兴”不小心喝多了,天黑路滑一头扎进了护城河,然后就淹死了。 临死前,她看到了一个发光的屏幕,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世界其实是一部千年之后的人写的“小说”,也就是她们现在所谓的“话本子”。 她和弟弟则是这话本子里的炮灰工具人。 大弟是镇北将军府少将军,在她死后将女主当成了亲姐姐,最后为了女主马革裹尸万箭穿心。 二弟是风光霁月的少年首辅,因为反对男主,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流放岭南的结局。 三弟是拥有经商天赋的侯府假世子,为了女主散尽家财,最后沦为乞丐活活饿死。 而她自己,则是悲催白月光,存在的意义就是成全女主时不时的“嘤嘤嘤”。 因为这部短剧的男主就是她那个原本要成亲的未婚夫——宁王。 得知这一切的宋浅觉得自己可能会气得起来掀棺材板。 然后她就真的活过来了。 不过不是她死的那一年,而是死后的第五年。 剧情的最高潮,自己的两个弟弟功成名就,正好可以为女主胡天胡地作生作死的阶段。 而她站着的地方…… 看着眼前被士兵和百姓们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点心铺子,宋浅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 对于那剧里的具体内容,她记得其实并不全。 但是这个场景,却是想忘都忘不掉——她大弟从单纯舔狗到堕落发烂的开端。 堂堂镇北少将军,因为女主与乔装出行的昭华公主同时看上了一枚簪子,竟直接出言不逊,将昭华公主好一段羞辱。 昭华公主被气走不说,事后他还带着手下的士兵直接围了首饰铺子,逼迫掌柜和伙计们一路跪去女主府邸,给女主赔礼道歉。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原本威名赫赫被称之为守护神的宋家少将军,一夜之间沦为可以止小儿夜啼的恶霸夜叉。 昭华公主更是因为此事,当众拒绝了陛下给她和大弟的赐婚,并说出“宁可做姑子也不嫁傻子”的话,让宋家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也为宋家之后的衰亡奠定了不可撼动的基础。 实在是太癫了。 宋浅觉得自己手里要是有条鞭子就好了,她想抽人。 但眼下她身上还穿着那晚和陈小鸟出去喝酒时特意穿的男子装束,不仅发酸发臭,还身无分文。 深吸一口气,宋浅转身朝旁边的一排柳树走去。 双手轻轻一晃,一棵碗口大的小柳树便被连根沾泥拔起。 宋浅将其往臂弯里一搂,接着往看热闹的人群挤去。 然后就被一群持刀穿甲的士兵挡住了。 “你做什么?这里不让进。”宋甲看着这举着一颗小柳树的长相甜美,眉目精致的少女,心中说不出的骇然。 这小姑娘好大气力! 而且似乎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但这不妨碍他拦人。 他十岁那年就进了宋家军,摸爬滚打整整十年,好不容易才成了少将军的亲卫。 救过他命的少主五年前不在了,他会帮她守护好少将军。 “帮我叫下宋澜。”宋浅努力露出一个笑容。 军令如山,她不想为难这些士兵。 宋甲眉头一拧,“少将军的名讳也是你能随便叫的?” 顿了一下,又道,“你是何人?” 屋里,传来掌柜哭喊求饶的声音。 屋外,传来百姓们议论纷纷的斥责。 宋浅磨了磨后槽牙,“她姐。” 宋甲一听这两个字脸色都变了,目光也瞬间变得阴沉,“小姑娘,红缨将军已经故去多年,你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宋浅也立马反应了过来。 是了,她如今这副容貌,说是宋澜姐姐有谁会信? 眯了眯眸子,宋浅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其实我是他妹,你快去帮我禀报一声,我来找他了。” 宋甲原本想说自家少将军也没有妹妹,却突然呼吸一窒! 方才她不说的时候他还想不起来,可眼下再看,她长得可就不像极了故去的少主嘛! 莫非,自家少将军还真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妹妹? 不对吧,流落在外的是弟弟呀…… 哎呀,不管了,先去通传一声。 “做什么?”少年眉目清朗,神采奕奕,只紧紧皱起的眉头给他平添了三分不和谐的戾气。 宋甲如今也有些怵这位少将军。 准确来说,是怵遇到了苏姑娘的少将军。 可想到那张与少主如出一辙的脸,他就是被罚也要进来通传了。 单膝跪地,宋甲道,“少将军,外面有位自称是你妹妹的女子找你。” “我妹?”宋澜一怔,眉头拧得更厉害了,“你妹呀,本少将军哪里来的妹妹,让她赶紧滚!” 他家走丢的那个明明就是个带把的,居然有人胆敢冒充他妹妹,活得不耐烦了吧! 宋甲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可是那位姑娘和红缨将军长得很像。” 还敢冒充他姐? 他找遍了整个京城,就没有第二个人有比苏仙阿姊更像自己姐姐了。 难不成,是苏仙阿姊什么妹妹来找自己了? 定是因为害怕自己受到伤,所以来看着他了。 宋澜内心瞬间荡漾起一股涟漪,恶狠狠地踹了掌柜的一脚然后起身,“本少将军待会儿再来收拾你!” 苏仙阿姊待他如此之好,他更是要帮她好好教训一下这群有眼无珠的家伙! 等到宋澜跟着宋甲出去时,一眼就看到了那树立在门口的小柳树,以及站在小柳树旁边的少女。 外头光线很亮,以至于他有点看不清少女的样貌。 但是那似曾相识的感觉,却让他心脏不由自主地疯狂跳动。 等到走近看清那少女的面容时,他整个人都惊住了。 “阿姐……”两个字情不自禁地便从嘴里唤了出来。 也就是下一瞬间,众人便看到那根碗口大的小柳树被少女一把举起,直接抄镇北少将军抽了过去。 前一刻出来时还威风凛凛的宋少将军,下一刻竟被砸得狼狈地倒飞了进去。 空气似乎在瞬间凝固。 唯余柳树砸人时的猎猎风响。 听到身后传来的阵阵抽气声,宋浅转头一笑:“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 于是乎,众人便见那唇角上扬,脸上有着两个甜美酒窝明媚少女,单手扯起宋少将军一只脚,将人轻而易举地拖进了里屋。 紧接着,铺子的大门在惊疑不定的众人面前“嘭”一声关上。 第2章 有事找我,我叫宋浅 门被关上,屋里的光线很暗也很静。 唯有苏醒过来的宋澜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盯着宋浅,眼神里丝毫没有被虐打的愤怒,只有满满的惊喜。 宋浅看不得这样的眼神。 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可她是宋家长姐。 “宋小澜,五年不见,你本事见长了呀!” 话音刚落,少年便“哇”的一声扑了上来,抱住了宋浅的腰身。 “阿姐,是你吗?你不是死了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宋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死了五年的姐姐回来了? 这是真的吗? 可是姐姐的声音,姐姐身上的气味,都和自己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还有这跟牛一样的大力神功,除了阿姐还有哪个女子这般天赋异禀? 宋澜的劲有点大,宋浅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 五年过去,当年那个跟在她后面走路都摔跤的小屁孩,已经长成少年了。 “谁说我死了?” “你见到我的尸首了?” 宋浅推开宋澜坐下,自己身上这味道狗都嫌,这小子还蹭个没完。 还真是属狗的。 “没有。”宋澜摇头,目光死死地盯着宋浅的脸。 “那不就得了。”宋浅轻咳一声,“我有仙缘,被一个世外高人请去喝茶了。” “真的!”宋澜激动得一下跳了起来,“阿姐好厉害,连仙人都想跟你交朋友!” 怪不得连模样都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宋浅在心里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 这话,也就只能哄哄她的憨憨傻大弟。 出去说,搁谁不拿绳子将她绑起来烧了。 也幸好,她是掉河里死了,尸首都没捞着。 否则,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事你知道就行了,别说出去。”宋浅伸出两根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看到这个动作,宋澜赶紧将自己刚刚还没喝的茶杯递了过去,狗腿子道:“好的,阿姐,我知道天机不可泄露,嘿嘿。” 宋浅:“……” 她有时候当真怀疑,这憨憨傻大弟究竟是不是爹娘亲生的。 宋浅:“但是我回来了,也得要一个身份。” 宋澜挠头:“对哦,大家都已经以为阿姐已经死了,这可怎么办?” 而且,他现在还不敢说,家里如今又有了一位阿姊…… 不过苏仙阿姊善良,又与阿姐有诸多相似之处,阿姐见了肯定也会喜欢。 “这好办。”宋浅无所谓的放下茶杯:“对外就跟众人说,当年娘生下的其实是龙凤胎,我是宋家小妹就得了。” “因为你们怀念大姐,所以给我起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名。” “不过在外我是宋家小妹,在家……” “我知道我知道,在家里还是我们的大姐!” 宋澜没等宋浅说完,就立马将话接了过去。 他对大姐的尊敬是从小便刻在骨子里的。 幼时爹娘征战沙场,是阿姐在京城将他们抚养长大。 后来爹娘战亡,众人见宋家只剩幼儿,便想欺负他们,也是阿姐护着他们。 再之后,边关告急,更是阿姐以女儿身的身份披甲上阵,赶走了蛮夷,也保住了宋家的荣耀。 可以说,没有阿姐,便没有他们宋家的今天。 对于宋澜的懂事,宋浅说不满意是假的。 但是一想起自己走后这五年发生的事情,以及后面的结局,瞬间开始气血上涌。 “宋小澜,我问你,你刚刚是在干什么?” 话锋转的如此之快,以至于宋澜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他脑子回过神来时,一只手已经捏上了他的耳朵。 “我问你,你刚刚是在干什么?” 熟悉的痛感传遍四肢百骸,宋澜倒吸了一口凉气,“啊,阿姐,痛痛痛,放手……” 宋浅轻哼一声,在宋澜扭曲着跪地求饶前松了手。 在看到那个话本子的时候,她记得那个叫苏仙的女主是个什么攻略者,所以与一般的女子略有不同。 似乎可以用什么功能值达到自己想要的某些结果。 可这不妨碍她教训宋澜。 所谓一个巴掌扇不响,倘若自己这几个蠢弟弟要是心智足够坚定,又怎会受其影响。 宋澜深知自家阿姐的秉性,捂住发红发烫的耳朵,也不敢再含糊。 只是在说的时候,自动省略了“前因”,只讲了“后果”——掌柜的因为昭华给的银子多,就将簪子给了昭华而未给苏仙。 “阿姐,你说这掌柜的是不是该受教训?”宋澜振振有词,义愤填膺,丝毫不觉自己有错。 宋浅安静地听他说完,心里叹了一口气,四个字涌上心头:中毒不浅。 “宋澜。”她转过头看宋澜,唇角扯了一抹讥诮:“便是如此,你就可以带着手下的兵士将这首饰铺子围住,对他们百般折辱?” “那是他们咎由自取。”宋澜撇嘴。 宋浅轻哼一声,也不多说:“我只问你,宋家家训第十一条是什么?” 家训第十一条? 宋澜几乎想都没想,便下意识脱口而出:“不得以身份欺压百姓。” 然后,宋澜傻了。 整张脸也在刹那间变得通红。 羞耻与慌乱涌上心头,再无方才的愤怒。 这可是他们从小每日温习的家训。 明明都记得的,怎会在踏进这家铺子时忘得一干二净? “不是,阿姐,我……” 他试图想要解释,却在抬头时发现自家阿姐看自己的眼神都带了几分讥诮。 宋澜更慌了。 他从小跟在阿姐身边,事事以阿姐为榜样,最不想的就是让阿姐对自己失望。 宋浅虽然生气自家弟弟不争气,但也知道事情不能全怪他。 那位名叫苏仙的攻略女,也的确是有几分本事。 “行了,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回去后按家规领罚就是。”宋浅拍手站起来,“现在当务之急,去跟人家掌柜的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我堂堂少将军……我去道歉。” 没有说完的话被在宋浅一个眼刀子下硬生生转了调。 铺子外头,百姓们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何事,突然见大门被人从里打开,下意识地就往后退去,生怕惹恼了这活阎王。 谁知下一刻,便看到先前那凶神恶煞如夜叉般的少将军,居然规规矩矩地朝掌柜的鞠了一躬。 众人:“?” 掌柜的更是吓了一大跳,双腿一软就要给宋澜跪下,却被一只手稳稳托住。 转头看去,竟是方才那位明媚少女。 “掌柜的抱歉了。”宋浅朝掌柜的温和一笑,一巴掌拍在宋澜的后脑勺上:“说话。” “孙掌柜,今日之事是我宋澜不对,还请多多包涵,日后定不会再犯,铺子的损失,我也会双倍奉还。”宋澜恭敬行礼,乖乖道歉。 哪里还有方才混不吝的模样。 看着宋澜老老实实道了歉,宋浅的脸色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如此看来,自家大弟虽然这些年混账了些,但也不是救不回来。 目光投向下方的百姓,宋浅唇角的笑意更深,“各位父老乡亲,今日之事是我宋家的不对,日后若是再遇这般情况,可至将军府找我,我来为大家主持公道。”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自然看得出来这位突然出现,还力大无比的小姑娘正是今日之事转折的关键。 “你是何人?“有人大着胆子问。 “宋家刚寻回来的小妹。“宋浅眉眼弯弯,”宋浅。“ 说罢,她转头看向宋澜,“对不对?” 宋澜哪敢说半个不字,忙不迭点头。 听着百姓们开始交头接耳又窃窃私语,宋浅暗暗点了点头。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在百姓们的口口相传下,她宋浅,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回来啦! 没有人注意到,两道站在外围狗狗祟祟的身影,悄悄离开。 第3章 大小姐,道歉的人没来 “什么?宋澜刚给掌柜的道歉了?” 首饰铺子对面的茶楼二层雅间,昭华公主蹙着眉头听着护卫的禀告,眼睛猛然瞪大。 要不是想让大皇兄亲眼目睹宋澜如今究竟有多胡作非为,仗势欺人这一幕,她今日也不可能惊动他出来。 要说起来,她还真不明白了,大皇兄过往和宋家明明也没什么交集,为何屡次帮宋家说话。 至于宋澜今日的表现…… 定是那傻缺先前就知道了她要请大皇兄出来,所以特意做出来给她们看的! 毕竟苏仙惯会做这些把戏! 对,就是这样! 她一定不能再让皇兄上了那宋澜的当! “大皇兄,我与你说……” 昭华转头,却发现自家皇兄那双清冷的眸子居然直勾勾地盯着某处。 而那张向来没有什么情绪的脸上,竟不知何时红了眼眶。 昭华被吓得不轻,满脑子里都是:发生了何事? 等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家皇兄的目光一直盯着某处,再次看过去时,宋浅已经带着宋澜等一行人离开,现场只剩下一群作鸟兽散的百姓。 所以,大皇兄这样子,莫不是青天白日被鬼上身了? “大皇兄?”昭华眨了眨眼睛,伸手在顾砚书那张俊逸无双的脸前面挥了挥。 顾砚书像是大梦初醒,缓缓松开捏紧的手心,声音都似带着颤抖,“昭华,你先回去。” 昭华愣了一下,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我要和你一起回。” 自从那事之后,大皇兄就一直深入简出,今日若非因为宋澜那傻缺,她也不敢请大皇兄出马,更别说留大皇兄一个人在外头自己离开。 若被母后知晓,一顿板子她肯定跑不了。 可无论昭华怎么软磨硬泡,顾砚书却都只是平静地眯了眯眸子,淡淡吐出两个字,“听话。” 他声音清润,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 正所谓,字越少事越大。 昭华已经很久没有见自家大皇兄这副模样了,到底还是没有敢再多说。 万一自己影响皇兄做重要的事儿,那可就不是一顿板子的事了。 况且…… 昭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大皇兄身上那股子由内而外的“死感”好像淡了点? 待得昭华的马车离去,顾砚书垂眸望向手心那枚不知不觉被捏湿的符篆。 眼神里满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乘风。” “属下在。”乘风自隐秘处出来的那一刻,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否则,他怎么会觉得自家王爷在笑? 等他想要去一探究竟时,已看不到任何痕迹。 “去将军府。” 顾砚书将符篆装进贴身的香囊,再度抬起眸子时,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乘风暗暗松了一口气,“是。” 这才是他们那个不苟言笑矜贵自持,被京城一众贵女称之为“高岭之花”的宸王殿下嘛。 随着乘风的动作,轮椅滚动的声音渐渐在屋中响起。 平宁侯府,苏仙早就在前厅等着了,看到翠枝进来,没等人站稳便将人一把拉住。 “怎么样?道歉的人是不是已经到了府门口了?我今日这身打扮如何?” 说罢,不等翠枝回答,立马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衣裙发髻。 一身素白,发髻简单,不施粉黛。 正所谓,女要俏,一身孝。 她今日这个高级伪素颜妆,定能让这些愚蠢无知的百姓俯首称臣。 她甚至已经设想好,接下来自己要如何说,可以最大程度的笼络人心,让这些百姓们对她感恩戴德。 只要这一次顺利成功,她的“白莲花系统”就能满级,届时她苏仙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女主。 而作为白莲花系统局这一批最优秀的攻略者,她也将获得系统给予的最大奖励——大女主光环。 到时候,哪怕没了宋家这两个傻小子给她打造“白莲花生成”场景,她也能靠自己在这个世界呼风唤雨。 更别说,如今顾砚靑那个愣头靑也早已经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光想想,苏仙都觉得以后这日子越发的有盼头。 苏仙正幻想着,突然被翠枝扯住袖子:“大小姐,道歉的人没来。” “没来?“苏仙怔住,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仅没来,少将军还给那个掌柜的道歉了。“翠枝点头,一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一幕,也是郁闷至极。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少将军不按自家大小姐的吩咐做事情。 “发生了何事?“苏仙皱眉。 这不应该啊! 为了今天的事情能够顺利,她还特意消耗了10个点来启动系统的主角光环功能。 宋澜应该对她的话更加俯首帖耳才对! “奴婢也不知道。”翠枝摇头,“一开始少将军还是按照您的吩咐让掌柜的跪下道歉的,可后来不知道哪里来了一个姑娘,也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事情就成了这样子了。” “姑娘?”苏仙脸色一变,“什么姑娘?长什么样子?” 翠枝眸子闪了闪,低头道:“奴婢担心被少将军发现自己跟着她,所以不敢靠的太近,没有看得太清。” 没有看得太清? 苏仙眼神闪过一抹恼怒,但脸上的表情却带了几分叹息,宽慰道:“罢了,人这么多,没看清楚也是正常,我还担心你被人挤着磕着碰着了。” 翠枝听到这番话,原本就愧疚的心更加无地自容了。 真实情况是,她中途有一会儿去隔壁的胭脂铺子看水粉了,完美错过了宋浅抡小柳树砸宋澜的那一幕。 毕竟过往,但凡是小姐的命令,少将军就没有不完成的。 谁知道今天这事会出岔子呢? 小姐心地善良,她也想认错的。 可不知为何,就在她刚刚准备开口时,心里有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声音叫她别说。 深吸一口气,翠枝噗通一声跪下,“都怪奴婢,奴婢无用。但奴婢打听到了,那个姑娘自称宋浅,是少将军的妹妹,事后还和少将军一起回了将军府,还说日后有事情都可以去将军府找她。” 宋浅?妹妹? 苏仙怔了一下,只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倒也没关系,这些年她见多了打着“菀菀类卿”旗号的女子来宋家兄弟面前招摇撞骗。 可只要有她在,就是变成朵花来都别想得逞。 不过这小妖精居然能迷惑住宋澜,还跟着去了将军府…… 眯了眯眸子,苏仙唇角勾起一抹嘲笑。 “翠枝,走,我们去将军府,见见这位宋浅……浅浅妹妹。” 第4章 竟敢冒充将军府长姐? 将军府祠堂。 “阿姐,能不罚吗?” 宋浅笑眯眯地看着比自己如今高了整整一个头的大弟,缓缓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听着这毫不客气的冰冷拒绝,宋澜像是一只被霜打了的茄子,瞬间蔫了。 从小到大,阿姐都是说一不二,他方才也真胆子肥了,居然妄想和阿姐讨价还价。 可他如今都这么大了,还要被打屁股,想想就…… 算了。 深吸一口气,宋澜眼睛一闭,心一横。 就在他准备动手扒拉裤子的那一刻,一只手捏住了他的手腕。 “你干嘛呢?”宋浅皱眉。 宋澜不解:“脱裤子。” 宋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谁说我要打你屁股了?” 宋澜:“???” 看到宋澜满脸的疑惑,宋浅内心一阵无语。 真是个憨憨。 轻轻咳嗽一声,宋浅别开头,唇角几不可见的扬了扬:“宋家家法又不是只有打屁股,这次罚你抄家规。” “真的?” 看到宋浅点头,宋澜嘴角瞬间咧开了花。 不用打屁股,那可真是太好了! 果然这世上最爱他的还是阿姐,方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阿姐之腹。 他等下一定认认真真,像抄经书一样抄家法,让阿姐看到他虔诚端正的态度。 就在宋澜想入非非时,宋浅伸手摸了摸肚子:“饿了。” 宋澜忙道:“我去让人准备吃食。” 说罢,不等宋浅回答,便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 看着宋澜远去的背影,宋浅眼里闪过一丝满意,接着转头朝不远处的牌位跪下“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既然她回来了,就一定不会让宋家走向话本子的结局。 她的弟弟可以是她最忠实的奴仆,但绝不能当她人的炮灰舔狗。 宋澜走得快,回来的更快。 他怕下人跟不上脚程,自己拎着食盒回来的。 宋浅还不没有打开盖子,便闻到了里面熟悉的香味。 “烧鸡?”宋浅咽了一下口水。 宋澜点头,大眼睛眨了眨:“我记得阿姐最喜欢吃烧鸡了。” 宋浅眉眼弯弯:“乖,去吧。” 宋澜:“去什么?” 宋浅:“抄家规呀。” 宋澜震惊:“现在?” 宋浅一本正经:“不然呢?” 说完,便一手提了食盒,一手提了两把椅子走到门口。 左右感受了一下后,宋浅寻了一个风口的位置坐下。 盖子打开,香气更是四溢开来,宋浅狠狠吸了一口,忍不住感叹:“啊,真香!” 话音落下,半只鸡腿入腹。 屋里,宋澜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差点哭出声来。 他今日为了给苏仙阿姊找回场子,一大早连早饭都没吃便出了门,如今这飘得满屋子闻得到吃不着的烧鸡味…… 他怀疑阿姐是故意的,可是他没有证据,呜呜。 心中发苦,却又无鸡可吃的宋小澜,只能化悲愤为力量。 对了,阿姐以前自己吃烧鸡,让他学习的时候对他说过什么来着?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本是最好精神食粮。 对……他抄家规也算是吃上粮了。 宋澜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抄家规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他沉下心去抄家规时,内心竟生出了一种许久没有过的安宁。 不知什么时候,他竟连外面的烧鸡香味也忘了。 等苏仙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一个穿着灰扑扑看不出颜色衣裳的小姑娘,毫无形象气质的翘着二郎腿,举着手中的半只烧鸡正大啃特啃。 烧鸡太大,挡住了小姑娘大半张脸,以至于她看不到少女的容貌。 苏仙原本悬着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唇角下意识扬了扬。 她还以为这宋澜带回来会是什么天仙女子,早知道是这么一个粗鄙不堪的野丫头,她都不用来了。 “系统,前方人物背景介绍。”苏仙眯了眯眸子,启动了系统功能。 “收到宿主命令,正在检索人物信息。” “人物背景:无。” 当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时,苏仙眼中笑意更甚。 果然,和她所想的一样,又是一个影响不了任何剧情的边角料人物。 不过,既然是宋澜带回来的,那也不妨会上一会。 朝翠枝使了一个眼神,苏仙捏起帕子轻轻咳嗽了两声,“这位便是阿澜带回家的宋浅妹妹吧?怎的在这里就吃上了?可是饿坏了?” 宋浅正吃得起劲呢,陡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接着又发出这么一连串的询问,只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 谁这么没有眼力见,这个时候给她添堵? 但秉承着宋家的家教,宋浅还是第一时间朝对方望了过去。 脑海里第一反应:哪里来的这么一大朵白莲花? 第二反应:穿成这样,这是要给谁奔丧? 第三反应:哦,女主苏仙啊,那没事了。 真不是她对穿白衣的人有什么偏见,毕竟她当年也见过把一身白衣穿得飘逸出尘宛若谪仙的人。 虽然后来被她打得下了凡。 实在苏仙给她的感觉,让她委实不喜欢。 且不说话本子里自家弟弟因为她下场如何,就方才那看似温柔亲切三连问,那是句句绵里藏针话里带刺—— 挑白了说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野丫头,来到我的地盘居然这么不懂规矩。 须臾之间,她已经猜到了苏仙过来的目的—— 宋澜不仅没有给她找回场子,还带回来了一个妹妹,她要过来对这个“妹妹”宣告自己在将军府独一无二的地位。 哎……作为那什么话本子的堂堂女主,居然这般沉不住气。 抬手咬下鸡架上最后一块脆皮黄金肉,宋浅笑得很甜,大眼睛眨了眨:“是啊,我是宋浅,你是谁呀?” 苏仙也在此刻终于看清了宋浅的面容,原本势在必得胜券在握的心莫名一沉。 这个女孩子,生得可真是灵动!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又明亮,像是天上的星星。 没有人比她知道,拥有一张好皮囊足以让人忽略一切不足。 更何况,若是仔细看,她这张脸似乎和自己还有三分像。 等等,不,不用慌…… 她可是女主,是这个世界最光彩夺目的存在。 想到这儿,苏仙唇角一扬,在翠枝的搀扶下弱柳扶风地走向宋浅:“浅浅妹妹,我是你阿姐,我叫苏仙。” “阿姐?”宋浅看了眼自己脏得不能再脏的衣服,又看了看满是油渍的手,淡定地擦了一把,“将军府的阿姐不是早就死了吗?哪里来的这么大一张脸,敢冒充将军府的姐姐?” 第5章 她可是唯一的大女主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苏仙已经太久没有听过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了,以至于刹那间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来时,应激反应已经让她眼泪先一步在眼眶里打了一圈,身体也险些站不稳。 在旁人看来,便是一副备受打击,摇摇欲坠随时要晕倒的凄惨可怜模样。 翠枝哪里能得让自家大小姐受这等“侮辱”,又想起就是因为眼前这人害得自己没有完成小姐交代的任务,当即快步上前挡在了苏仙的面前。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家小姐好心好意的问你,你怎能这般出言不逊,血口喷人?真是好没教养!” 她说话声音大,加之方才从进府后这一路过来便有不少下人瞧着,不一会儿便吸引了不少下人前来。 将军府的下人们早就知道自家少将军突然带了一个姑娘回来,再看到这一幕,现场瞬间炸开了锅。 “我就说少将军带回来的这个女子瞧着就不对劲吧?” “就是就是,大小姐这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瞧瞧被她气成什么样了!” “你瞧好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很快就会被少将军赶出去了!” …… 身后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翠枝忍不住又暗暗挺了挺胸脯。 她方才就是故意说这么大声,引得府里下人来围观的。 这府里的下人这几年多多少少都受过自家小姐的恩惠,甚至有不少是大小姐送进来的人,自然是会站她们这边。 她甚至已经在脑海想象出了,这个出言不逊的刁蛮丫头被少将军赶出府时的狼狈模样。 翠枝心里得意,旁边的苏仙眼里也忍不住闪过一抹笑意。 看吧,这就是她的女主光环,什么话都不用说,就会有一群人站出来给她做主。 可仅仅这样,还不够。 她得再加点柴,让这把火烧得更猛烈些才是。 “咳咳,翠枝……” 又是一阵摇摇欲坠的咳嗽声响起,翠枝急忙上前扶住她,“小姐,你怎么样?都怪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丫头,让你受惊了。” 说罢,一边抚着苏仙的背给她顺气,一边不忘狠狠地朝宋浅瞪了几眼。 “不,不可以这样说。”按住翠枝的手,苏仙摇头,认真地劝阻道:“她是小澜带回来的人,既然是将军府的妹妹,大家都应该让着点才是。不能,不能因为她说话直,就误会她。” “小姐!”翠枝最是不喜欢听自家小姐说这些,气得狠狠跺脚:“她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算哪门子的将军府妹妹?而且,她刚才那是说话直吗?她那分明就是恶毒!” 她话音落下,围拢过来的下人们就更义愤填膺了。 “是啊,大小姐不必害怕!我们为你撑腰!” “就是,我们都站你这边!” “等过会儿少将军出来了,我们定要将她的恶行告诉少将军,让少将军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 众人这慷慨激昂,围着苏仙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 而人群中间的苏仙,则是眉头紧锁,一副无可奈何不知所措,我见犹怜的模样。 这场面,把宋浅看得好一阵恶寒,忍不住“啧啧”了两声:“不是,我说什么了?怎么你们一个个说的好像我掀了你们家祖坟一样?” 宋浅这句话可谓丝毫不带客气,自然又是引得众人一阵骂声。 人群中的苏仙忍不住暗暗勾了勾唇角。 蠢货! 都不用她再引导,这小妖精自己就祸水东引了,就这智商,想来很快就会销声匿迹。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几不可闻但又很突兀的稚嫩声音响起。 “阿娘,那个阿姐对大小姐说什么了呀?你们为什么要骂她?”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投入池塘的小石子,虽然没有什么声响,但足以荡漾开一片涟漪。 终于,有人清醒了过来,目光里闪过一丝茫然。 “是啊,她说了什么?” 有第一个人问,便有第二个人,接着越来越多的人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苏仙主仆。 翠枝冷笑一声,拔高音量:“她说大小姐是冒充的,还说大小姐早就死了,这不就是诅咒我们大小姐?你们一个个眼睛瞎了,看不出她心肠歹毒吗?” 宋浅等的就是这句话! 宋浅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咦,我说错了吗?将军府的大小姐五年前就已经落水身亡了呀?是我听错了,还是你们不知道?” 被宋浅一反问,众人也愣住了。 她当然没有说错。 而且,她们当然也知道将军府先前有个大小姐落水身亡。 只是自从少将军将这位苏小姐带回来,苏小姐便一直以府里的大小姐自居,少将军也当众承认了她的身份。 日久天长,以至于她们几乎都快要忘了之前那个人的存在。 真说起来,小姑娘那话还真没毛病。 翠枝不屑道:“之前的大小姐身亡又怎么样?我家小姐可是少将军亲自带回来请入府,当着众人的面亲口承认的,那就是名正言顺的大小姐!” 说到最后,翠枝还面露嘲讽地看向周围的人群,脸上露出一些冷笑。 这些个没眼力见的臭鱼烂虾,怪不得只配在将军府当下人,不像她,被小姐一眼相中跟随左右! 宋浅点头:“哦,那你又没有告诉我她的身份,她一上来就叫我妹妹,想占我便宜,害我以为青天白日有人被鬼上身了呢。” 翠枝哪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伶牙俐齿,心口一噎,“你!” 宋浅丝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转头又看向众人:“你们说,这是我的错吗?” 众人:“……” 好像真不是她的错。 而且她们以前也不是这么是非不分的人哪,怎么今天突然就这样了,跟脑子出家了一样。 看着一群下人神色讪讪,脸上居然渐渐露出尴尬愧疚之色,苏仙脸色微变,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 这丫头好生牙尖嘴利,三言两语就迷惑住了人心,怪不得能将宋澜哄得带她回府。 可那又如何? 自己可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女主,更是宋家兄弟认定了的大姐! 而这野丫头不过是一个连系统都不知晓的边角料而已! 正想着,便见祠堂里出来一道颀长威严的身影,与此同时,疑惑的声音随之响起。 “你们这是在干嘛?” 苏仙眼睛顿时一亮。 她真是被气疯了,居然忘记还有宋澜这个超级大舔狗在。 只需勾勾手指头的事情,何须自己这个高贵的大女主亲自下凡? 第6章 女主光环失效 宋澜这厢沉心静气抄完了一遍家规,正要欢欢喜喜地出来告诉自家阿姐。 结果转头便看到外头不知何时居然围满了人。 宋澜蹙眉:“你们都在这里干什……” 就在这时,宋澜突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几乎是刹那间,宋澜脑袋“嗡”的一响,眼睛都亮了,快步冲向人群中的一身白色衣裙的苏仙,“苏仙阿姊,你今日怎么回将军府了?” 但很快,他又道:“苏仙阿姊,你来的正好,我要与你说一件大事。” 说罢,便一把拉住苏仙的手,激动地转身。 宋澜走得急,还处于在恍惚中的苏仙被他扯得差点打了一个趔趄,惊魂甫定间,人已经被宋澜拉到了宋浅的面前。 宋澜丝毫未察觉到苏仙的惶恐,眉开眼笑道:“阿姐,这位是苏仙阿姊,这些年都是她在照顾将军府。” 苏仙不好容易稳住心绪,听到这句话后,眼神里不由得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宋澜这是什么意思? 自打她告诉宋家两兄弟,平宁侯府要她与将军府断了往来,自己每次过来都得万分小心后,只要自己一回将军府,宋澜都免不了一番嘘寒问暖,将这段时日搜罗到的好东西第一时间送到她的面前。 可今日的宋澜,一句关心问候的话没有就罢了,居然还在第一时间巴巴将自己介绍给这个野丫头? 谁不知道介绍人的时候,大雍讲究的向来是先尊后卑,先长后幼,先主后宾。 宋澜是觉得自己比不上这个野丫头?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想到这儿,苏仙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一个黄毛野丫头而已,凭什么跟她抢? 强忍住内心翻涌的血气,苏仙深吸一口气,垂下眸子,柔声道:“小澜,你捏疼阿姊了。” 宋澜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松开苏仙的手,愧疚道:“抱歉,苏仙阿姊,我方才太激动了,可有伤到你?” “无碍。”苏仙朝他温柔一笑,目光对上宋澜歉疚的眼神:“我听说了你带了一位妹妹回府,这么大的事情,便是平宁侯府打断我的腿,我也是要来看看的。” 与此同时,苏仙在神识里呼唤系统:“系统,启动女主角迷惑技能,让宋澜将这个野丫头赶出将军府。” 便是宋澜一时间鬼迷心窍了又怎么样? 只要小小地消耗一点系统积分,还不是能让宋澜乖乖地成为她的忠实舔狗? 苏仙唇角忍不住下意识地上扬,很快,她就能看到这野丫头狼狈不堪滚出将军府了。 然而,下一秒,系统冰冷机械的声音突然响起: “宿主五分钟前被8个人质疑诚信问题,系统功能冻结80分钟,如需强行解冻,将扣除30积分,请问是否解冻?” 苏仙唇角的笑容顿时凝固,从未有过的现象让她整个人如遭雷击。 系统功能被冻结? 什么意思? 此刻的苏仙,脑海里一片混乱。 可系统冰冷机械的声音还在不断响起:“请问是否要兑换积分强行解冻?” 苏仙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快速计算起来。 她如今系统积分有80分,若强行解冻就只剩下50分,可迷惑技能必须得60积分以上才能释放。 就算是兑换,也无济于事。 该死的! 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番后,苏仙无可奈何地选择了放弃解冻。 没关系,今日赶不走,那便等来日。 一个野丫头而已,多留几天再收拾也不足为惧。 而眼下…… 轻轻咳嗽一声,苏仙面露歉疚道:“没错,小澜,在你出来之前,我们已经认识了,只是方才的过程,可能让妹妹不开心了……此事是我唐突了。” 说完,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宋浅,福身道:“给浅浅妹妹道歉。” 宋澜刚刚听自家阿姐说已经认识了,原本还高兴着呢,陡然间又听到这么一句,一时间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正想着问个清楚,谁知下一秒便看到苏仙身体左右晃了晃,竟是直直往下栽去。 宋澜吓了一跳,正要上前一把揽住苏仙,却有一只手比他更快。 宋浅一把抱住那弱柳扶风,摇摇欲坠的身体,唇角勾了一抹似笑非笑,语气却带着焦急:“哎呀,不好,看这样子怕是心悸,宋小澜,去我房间里取银针来。” 宋澜在苏仙晕倒的那一刻就吓得六神无主了,听到自家阿姐这般说,丝毫不疑有它,赶忙朝外跑去。 一众下人看看自家少爷狂奔而去的背影,又看看那不远处晕倒被人揽住的苏仙小姐,觉得隐隐似乎哪里不对劲。 方才也没有发生什么呀,这苏仙小姐好端端的,怎么说晕就晕了? 人群里叽叽喳喳,翠枝心下焦急,方才小姐晕倒前给了她暗号,那意思就是假晕。 她原本想的是待少将军接住自家小姐,她在上前控诉一番,然后再趁机带小姐离开,横竖无论如何,要给少将军留下是那野丫头欺负了自家小姐,这才吓得自家小姐受惊晕倒的印象。 可万万没有想到,那野丫头的手居然如此之快。 而且她方才说什么?要拿银针? 且不说自家小姐压根就没有什么心悸,这一针下去,还如何假装晕厥呀? 想到这儿,翠枝再也顾不得其他了,推开挡在前面的下人,快步冲到宋浅面前,将人一把抢了过来。 “你走开,不许碰我姐小姐。” 宋浅本就没有多想抱着苏仙,见她来,便也顺势将人送了过去。 只是在离开苏仙身体的时候,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在她后脖颈处轻轻一点。 苏仙只觉得身体突地一麻,像是被什么叮咬了一下,刹那间几乎装不下去。 好在她死死地咬紧牙关,这才没让自己惊呼出声。 待回到翠枝怀里,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苏仙迫不及待地扯了一下翠枝的袖子。 翠枝脸色微微一变,但也不敢多说,用尽全身气力将人打横抱起,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只手按上了她的肩膀。 翠枝还以为是宋浅要拦住自己,当即怒斥道:“贱人,你还想做什么,若耽搁了我家小姐的病情你……少,少将军?” 话,在对上宋澜疑惑的眸子时,戛然而止。 翠枝声音瑟瑟,显然没有想到拦下自己的人会是宋澜。 宋浅好笑地看着这一幕,幽幽两步上前,一把拉下宋澜的手:“快别耽搁人家带回家医治了。” 翠枝也不敢再多言,赶忙行了礼便抱着苏仙朝外走去。 只她到底被吓到了,双腿本就有些站不稳,加之心中着急,走到门口时差点直接摔了出去,好在旁边的人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扶住,这才幸免于难 宋澜心中一紧,唤了声“苏仙阿姊”飞奔上前。 可有人明显比他更急。 等到宋澜追到门口时,马车都已经走远了。 第7章 少将军就是个傻的 看着那扬长而去的马车,宋澜一脸的不知所措,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宋浅一巴掌拍在他肩膀,“怎么?要当望夫石?” 宋澜还有几分讷讷的:“阿姐,方才发生了什么呀?” 他便是再后知后觉,也发现了其中的不对。 可如今苏仙阿姊已经走了,他就只能问阿姐了。 宋浅眯了眯眸子,反问道:“你觉得呢?” 宋澜怔了一下,竟是下意识地摇头:“我不知道。” 阿姐大度善良,苏仙阿姊通情达理,他实在想不到这二人第一次见面能有什么过节。 可偏偏苏仙阿姊方才又说自己得罪了阿姐…… 见他这么一副纠结无措的模样,宋浅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都这么明显的事情还说不知道? 怪不得她这弟弟能够当上绝世大舔狗,最后被人忽悠得命都没了。 这都不止是憨了,简直是缺心眼好吧! “我说事实就是她说的那样,你信不信?”宋浅打了一个哈欠问道。 宋澜双目瞬间瞪圆。 显然是不信。 宋浅:“……” 人无语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是会真的无语。 宋浅:“那我说是我伤害了她,你信不信?” “不信!” 这一次,宋澜倒是回答的快速又笃定。 阿姐怎么可能有错? 可偏偏是这样,才让宋浅更加的头疼。 双手一摊,宋浅无奈:“所以,我说什么你都不信,问我有什么用呢?” 宋澜神色惴惴,终于反应过来,“阿姐,我不是……” 他好像哪里不对劲。 宋浅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要把被女主迷惑荼毒的弟弟掰回正道,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呀。 但好歹,这倒也不算坏事。 毕竟今日之事,至少让她这个傻弟弟明白了,既然她的话他不信,那么反过来,苏仙的话便也不能听之任之。 而且,五年过去了,她发现自己在弟弟心目中的地位居然能和苏仙一样高。 想想都开心的想哭,呜呜呜。 毕竟人家可是拥有攻略系统的女主呢。 等等…… 想起这个,宋浅脑海里惶然间晃过苏仙今日的反应。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苏仙在看到自家傻弟弟出来的那一刻,是心花怒放,胜券在握的吧? 可怎的突然就玩起了装晕呢? 是出了别的岔子,还是她有别的计俩? 算了,先不想了。 东边不亮西边亮,低头不见抬头见。 横竖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回来的缘故,宋浅觉得整个人有些晕沉。 莫不是当时在水里泡太久了,脑子进水? 再次掩唇打了一个哈欠,宋浅道:“吃饱了有点困,我得睡会儿,先走了啊,你记得把家规抄完,明天我检查。” 宋澜怔怔地看着说走就走宋浅的背影,嘴角张了又合。 突然,他似想起了什么,脸色猛地一变,“阿姐,落霞苑……” “落霞苑太远了,我睡客房。”宋浅头都没回,随意摆了摆手。 宋澜心中顿时一紧,到了嘴边的话猛然顿住。 好险,他差点就说漏嘴了。 若是让阿姐知晓,如今的落霞苑早已经被落了锁,里面的东西也都搬空了,只怕他会吃不了兜着走。 他受责罚就算了,万万不能再让阿姐因此误会了苏仙阿姊。 毕竟这落霞苑,是苏仙阿姊收拾的。 那段时日他和三弟睹物思人,魂不守舍。 苏仙阿姊也是为了他们好,所以才趁着他和三弟一日都不在之时,冒着他们发火的风险也派人将落霞苑的东西都清理了出来。 但如今阿姐既然回来了,万没有让阿姐住客房的道理。 不过苏仙阿姊办事情向来有条理,让人将落霞苑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放在了库房。 等会儿他便吩咐下去,只要下人们手脚快些,明日便能让落霞苑恢复原状。 想到这儿,宋澜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瞬间落了地。 至于方才之事…… 宋澜眸子眯了眯,眼神里闪过一抹厉色。 阿姐和苏仙阿姊都是善解人意之人,她们之间会引起误会,必然不会是她们的原因。 所以这问题定是出在方才围在祠堂门口的那些下人身上。 自以为找到了头绪的宋澜,快步朝祠堂方向走去。 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的门口,一辆马车在宋浅转身进府之时悄然离去。 这厢,宋澜风风火火回到祠堂,便迫不及待地一一审问起来。 下人们七嘴八舌,听得宋澜也越发茫然。 怎会有半数以上的人说阿姐的不是? 但阿姐分明就不是那样的人呀,而且她为何要欺负苏仙阿姊? 众说纷纭,宋澜头都要炸了,最终只能让众人离开。 就在宋澜准备回祠堂继续抄写经书时,一道瘦削如猴的身影追上前,面露关切道:“少将军可是在苦恼今日之事?” 听到这道声音,宋澜当即转身,眼神惊喜:“王管家!” 这王管家是苏仙阿姊送给将军府的管家,平日里将军府有不少琐事都是他出面解决。 他方才怎会将这人给忘了呢! 王管家眸子深处闪过一抹算计,走近宋澜身边道:“老奴觉得,少将军的方向错了。” 宋澜愣了一下:“王管家何意?” 王管家笑着摇了摇头道:“少将军想的不该是分谁对谁错,而是要想法子如何让两位小姐都欢喜才是呀。” 宋澜先是一怔,接着赫然瞪大眼睛:“我怎么没有想到!” 是啊!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纠结谁对谁错做什么?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办?”这话,显然是用上了请教的口吻。 “老奴觉得,苏仙小姐方才都因为此事晕倒了,少将军最好送上一份礼物,跟苏仙小姐道个歉,并且最好是以浅浅小姐的名头。”王管家眼神里闪烁着精光道。 宋澜略一琢磨,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对,你说在理。” “王管家,你知晓苏仙阿姊的喜好,此事你帮我办可好?” “少将军吩咐的,老奴怎敢不应。”王管家笑眯眯道。 宋澜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苏仙阿姊就不会生气了。 只是他原本还想让王管家安排人手将落霞苑恢复原样呢,既如此,便安排旁人去做就是。 另一头,领了差事的王管家美滋滋地拿了库房钥匙在里面挑挑拣拣,嘴里不停发出“啧啧”之色。 这少将军就是个傻的,三言两语就让他给忽悠过去了,丝毫看不出那些个下人都是自己打点过的。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居然妄想比过苏仙小姐,做梦呢! 将一件件精美物什装入囊中,王管家的眼神中充满了贪婪之色,丝毫不知道,一场滔天大祸即将降临。 第8章 真的是她回来了。 春日惊蛰,生机盎然,暖意升腾,更添好梦。 可今夜的宸王府,却隐约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书房门口。 栖云快步走向廊下的乘风,“王爷还没出来吗?” 乘风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接着无奈摇头。 栖云眉头一皱,目光担忧地朝紧闭的房门望去,“我去看看。” “别去。”乘风脸色一变,一把按住栖云的肩膀。 二人自小就伺候主子,对方一个眼神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见乘风这般模样,栖云眼神里瞬间涌起一股阴翳,“可是有不长眼的人冒犯了王爷?” 早知如此,他今日无论如何都该阻止昭华公主带主子出门了。 想到这儿,栖云磨了磨后槽牙,语气带了几分杀意。 虽然王爷身份尊贵,可自从不良于行后,身边就多了不少杂音。 那些话虽无人敢当面言说,但这四年间,背地里的非议却从未间断。 毕竟,这位曾最受陛下喜爱、被赞为“风光霁月”的大皇子,一夜之间落下腿疾,终究……成了他人眼中的“废人”。 “倒也不是。”乘风眉头微蹙,眼神变了又变,表情欲言又止。 栖云见状,语气越发焦急:“不是什么?你倒是说呀!真是要急死人了!” 乘风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说,最后到底没能藏住,“我们好像遇见了一个人。” “谁?”栖云眯眸。 不管是谁,只要冒犯了王爷,今晚就提刀上门,有一个算一个! “红缨将军。”乘风咽了咽口水。 栖云一开始还没有在意,等这四个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意识到这人是谁后,瞳孔瞬间瞪大,最后连声音都开始颤抖。 “她,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书房里,一身白衣的顾砚书静静地坐在书桌前。 微弱的灯盏立于左侧,时不时跳动的火星子发出“噼啪”声响。 昏黄的烛光将书房切割成明暗交织的两半。让他整个人一半在光亮中,一半在阴影下。 就如同他此刻的心绪,半隐半现,惊喜参半。 自从习武之后,他耳力就一直不错,尤其是在边疆的那三年,更是练就了一副好耳力。 以至于屋外二人的交谈声,便是他没打算听,也依旧清晰地传入他的耳廓。 当“红缨将军”四字骤然刺破空气时,阴影中的身躯猛地一震,绷紧如拉满的弓弦。 时间仿佛在烛泪的缓慢滴落中凝滞。 不知过了多久,顾砚书垂眸看向手中已经渗血的符箓,苍白的唇勾起一个无声又美好的笑。 不,她没有死。 她回来了。 白日里那一幕幕早在脑海里不知过了多少遍,可再次回想,依旧忍不住心旗摇曳,欢喜异常。 一开始,他也没无法确定那突然出现的女子是不是她。 毕竟五年过去,怎会有人还会和当初一模一样呢? 这念头荒谬如妄念。 可如果不是她,有谁能让如今疯魔京城的宋澜突然间停止发疯。 又有谁,能徒手倒拔垂杨柳? 这么鲜活,这般夺目。 但说起来,这些都不是根本原因。 便是这些都无法证明她是她,他依然能够肯定,因为—— 无人在意的他都可以重生一世,那般耀眼夺目,宛若明月骄阳的她又怎会不可以? 想来,老天爷到底是眷顾他的。 不忍看他再哀求一世,无果而终。 顾砚书垂眸看向手中的符篆,昏黄的烛光下,符箓上的文字如笔走龙蛇。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符篆缓缓贴上心口。 真好呀。 她回来了。 是夜,有人舍不得闭眼,有人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自然也有人好梦一晚。 日头三竿时,宋浅终于从睡梦中缓缓苏醒。 正准备习惯性的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却看到了一张陡然放大的脸。 “阿姐,早呀,你醒啦?”宋澜眨眼,唇角几乎要咧到耳后根。 宋浅:“……” 她有亿点点无语。 推开大脸径直起床,睡了一觉总算是神清气爽了不少。 宋浅起床后的步骤十分迅速,简单洗漱,换好衣裳,将一头乌黑浓密的墨发扎了一条蝎子辫便坐到饭桌前。 整个过程,除了换衣裳,宋澜就像一只跟屁虫似的,在宋浅的身后亦步亦趋。 上了桌之后,便更是殷勤。 “阿姐,这是你爱吃的桂圆银耳莲子羹。” “这是糯藕做的小圆子。” “这是八珍膏。” …… 几乎像是报菜名一般,宋澜一样接着一样地给宋浅送到碗里,不一会儿便将碗堆起了一座小山。 宋浅也是来者不拒,来什么吃什么,直到有了八分饱,才放慢速度。 宋澜虽然手上不停地往宋浅碗里添东西,但是眼神一直都在观察着,心中的酸涩感几乎要溢出心头。 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家阿姐真的回来了。 他昨天夜里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着,满脑子都是姐姐回来了,他最爱的姐姐回来了。 一开始,他还是笑着的,可不知道怎么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是喜极而泣,但内心那股说不出的惶恐却始终挥之不去。 他甚至害怕这只不过是一个梦,等他醒了姐姐就会消失不见。 好在一切都不是梦。 “你不吃?”见宋澜一个劲儿地盯着自己,宋浅蹙眉,“我脸上有花?” 宋澜嘿嘿一笑,也不解释,“阿姐昨天夜里睡得好吗?” 宋浅回顾了一下,点头:“挺好的呀。” 昨天困极了,所以到了床榻上倒头就睡了。 因是在军营里这么多年,她的睡眠向来很好,这似乎还是她出生到现在,第一次睡到这个时辰起来,而且还睡得这般深。 若是过往,别说宋澜近她的身,便是人在三丈开外她都能醒来。 莫非是死了五年又回来,还给她遗留了点后遗症? 宋澜不知宋浅心中所想,只听她说好便开心,眨了眨眼睛,“阿姐,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宋浅挑眉,虽然话问出了口,却还是第一时间起了身。 也就是此时,宋浅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家弟弟竟已经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 无论如何,当年还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扯袖子的小哭包,已然是玉树临风的美少年了。 明明是站在少年遮挡住阳光的阴影里,宋浅心中却有种前所未有的温暖。 还能看到他们,真好呀。 只是不能想那话本子里的后续,不然气也是真气。 宋澜打定主意要给宋浅一个惊喜,一路上无论宋浅怎么问都不说。 到了最后甚至一把将自己的耳朵捂了起来。 “哎呀,阿姐,你到了就知道了!” 宋浅觉得好笑,当走了两步踏上某条熟悉的道路时,便隐隐猜到了什么。 只是…… 她觉得自家傻弟弟想要的“惊喜”怕是实现不了。 而且,还很有可能是一个不小的“惊吓”。 第9章 落霞苑被搬空了 宋澜脸上的笑容在踏入落霞苑的那一刻,猛然僵住。 眼前的一幕让他一度怀疑自己走错了路。 以至于他出去、进来、出去、进来,来回两次,又揉了揉眼睛,确认匾额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落霞苑三个大字时才确定,自己并没有弄错。 谁能告诉他,这破败的像是被土匪打劫了的院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浅早就猜测到了会是这么一副场景,看到自家憨憨弟弟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宋浅唇角一弯,“宋小澜,五年过去,这院子自由生长的挺好呀。” 说着,宋浅抬脚迈进了那草都长得有了半人高的院子。 宋澜想要去拦,却被宋浅轻巧躲开。 看着自家阿姐往荒芜的院子里走去,宋澜只觉得内心一阵羞愤。 宋甲怎么做事情的,他明明都安排好了,这都已经巳时了,为何会是这个鬼样子? 宋澜满腹问号,恨不得立马将宋甲抓来问罪,可看到宋浅越发走远的背影,只暂时能压下内心所有的怒火。 若说方才一路走来宋澜觉得自己是在九重天,那么此刻就是堕入了十八地狱。 一步一步跟在宋浅的身后,宋澜多么希望自家姐姐能够说上那么一句话呀。 哪怕是问一句“为何如今这里会是这样”也好呀。 可是没有。 从始至终,宋浅都没有开口。 就像是一个陌生人走到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地方,不必有任何欢喜留恋。 宋浅听着身后越来越虚浮不定的脚步声,扑闪扑闪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 她也不是故意要折磨自己这个弟弟,只是有的事情非得印象深刻才能长记性。 觉得差不多时候到了,终于轻轻咳嗽一声,语气惊诧:“宋小澜,我这满院子里的东西呢?不会是都烧给我孝敬了吧?” 宋澜打了一个哆嗦,丝毫没有察觉宋浅在搞他的心态,“不是不是,阿姐,你院子的东西我都给你收起来了,而且已经吩咐了人将这里恢复原样,阿姐你等会儿,我让人去叫宋甲过来。” 说着,便要拔腿就跑。 宋浅一把将人薅住:“别让人去叫了,直接去库房找他吧。” 对于宋浅的命令,宋澜向来是毫无条件的执行。 等走到一半才后知后觉:阿姐为何会觉得宋甲在库房? 可这想法都没有过完脑子,在库房里看到宋甲的那一刻,立马便转变成了:阿姐好厉害,什么都不用问都知道宋甲在库房! 宋甲这厢正焦头烂额,听到身边的人说少将军过来了,丝滑地单膝跪地行礼:“少将军,属下有事要报,落霞苑的物什都消失了。” 他语速极快,以至于宋澜脑子里都出现了片刻的空白,“什么叫落霞苑的东西都消失了?” 听着宋澜的反问,宋甲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说实话,在昨日接到少将军的命令后,他是极为不情愿的。 虽然这个新来的小姑娘比之苏小姐更像将军,甚至也有那神力般的本事,可少将军也不能随便将落霞苑给到这小姑娘呀。 一个苏小姐就够让他们头痛了,再来一个,这府里还能有好? 将军的东西不见了,他可以查可以找。 但是,要将落霞苑给旁人,那是想都不要想。 可这念头刚在宋甲脑海里浮现,便听有人开口询问。 “你是宋甲吧,我看前面那些人是你叫过来问话的?有问到什么结果吗?” 宋甲几乎是在那声音传入耳畔的同一时刻猛地抬起头来。 阳光下,少女稍稍弯下身子,眉眼带笑,脸颊上还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昨日人群嘈杂,他只觉得小姑娘的模样像自家将军,加之她说自己是将军的妹妹,便没有多想别的。 可这熟悉的语气与清脆利落的声音,一语中的的风格,分明就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宋甲的眼神有些愣愣的,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咚”地一下叩首,朝宋浅行了一个大礼。 宋浅也愣了一下。 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眼神里的笑意又多了一分。 她说:“都已经是副将了,就别动不动下跪了。” 宋浅知道自己不可能瞒过所有人。 她也没有打算藏着掖着。 所以如果有人认出了,并且接受了,那她便也顺其自然。 毕竟,主动接受她活着的人,就代表他们也默认了眼前光怪陆离的一切。 就像她的傻弟弟。 只是她没有想到,第二个居然会是宋甲。 当年那个,自己救了他一命,便一直跟在她身边,战场上想方设法要冲在她面前的少年。 确认了身份后,宋甲便也彻底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几乎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的始末一一道来。 在发现事情不对后,他已经第一时间将库房的所有管事给找了过来。 管理库房并非只有一人,每个人的说辞都不尽相同。 但归根结底都指向了同一个人——王管家。 宋澜这厢也终于回过神来了,听着宋甲连珠炮般的话,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 这个人是宋甲? 宋甲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会道,口若悬河,活泼开朗了? 看着自家阿姐眼神里流露出越发欣赏的目光,宋澜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待得宋甲最后一句话落下,快步上前将人挡在自己身后,咬牙切齿道:“阿姐,我这就让人去将王管家给绑来问话。” 说完,还瞪了宋甲一眼。 就你小子还想跟我在阿姐面前争宠,滚一边去吧! 宋甲有些莫名其妙,但这不妨碍自己办事的效率。 于是道:“少将军,人也已经绑好了,就等你们去问话了。” 宋澜:“……” 狗东西,就你速度快!你最好是什么都快快快! 宋澜想说点什么,宋甲居然又先一步带路了。 宋澜咬牙,他恨。 等一行人风风火火来到库房后院,便看到王管家被人给五花大绑在柱子上,嘴里塞着破布,眼神里满是愤怒。 宋澜这一路上已经憋了一肚子气了,冷冷看了王管家一眼,丝毫没有给他机会,一把将他嘴里的破布扯下:“王管家,我问你,落霞苑的东西你放哪里了?” 王管家心里正咯噔,想着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好,听到这个问题后反而放松而来下来:“少将军何故因为这个绑我,落霞苑的东西,老奴都是依照大小姐的意思,将它们发卖了换了银钱呀!” 话音刚落,不等众人开口,便听到一道急切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少将军,你千万听他胡说,落霞苑的东西分明就是他中饱私囊,天杀的竟然还想要陷害大小姐!” 第10章 怪只怪,你信她是朵小白花 什么东西来了? 宋浅心里刚冒出这个疑惑,便看到一道肥硕的身影“拱”进了库房。 说是“拱”一点儿都不为过。 因之身型胖硕,来人甚至无法同时将自己装进那个门框里。 而随着她的到来,本就不甚光亮的房间瞬间又暗了几分,众人被一大片阴影笼罩其中。 宋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肥头大耳的女子,转头问宋澜:“她是谁?我们府里什么时候有这号人物了?” 真不是她以貌取人,想当年,她为了不让人随意上门欺负,只要自己练武就把府里的人带上。 积年累月下去,将军府几乎全员皆“兵”,女的轻盈矫健,男的孔武有力,个个盘靓条顺。 哪有这般一身肥肉,四肢退化行动不便之人。 宋澜明显也听出了宋浅的话外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这是府里另一位管事,姓张。” 顿了一下,又道:“阿姐,张管事做得不错的。” 宋浅:“哦?” 转头看向张婆子,“你知道我刚刚在说什么?” 张婆子虽然肥头大耳,但眼神却十分精明,听到这话赶紧点头应答:“知道的,方才宋护卫在问的时候,老奴不小心听了一嘴,刚在隔壁取东西又听到了王管家方才那句话,也不知道究竟说的对不对,但老奴不忍心让少将军和小姐受到蒙骗,这才着急过来说明真相。” 宋浅点头:“那你人还怪好怪正直的。” 张婆子垂眸,“不敢当。” 宋浅:“那你刚说他中饱私囊,有什么证据吗?” 她神色震惊,语气却很是轻快,“二人一唱一和”气得王管家直“嗷嗷”。 奈何在张婆子进门的第一时间,他的嘴就被送宋浅给堵了回去,半点多余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瞪大了一双小眼睛,急得汗流浃背。 “老奴见过他藏银票,上面有珍宝阁的印记。”张婆子大声道,“少将军派人去他屋里找找就知道了。” 宋浅朝宋澜瞥了一眼。 此时的宋澜脸红的几乎要滴出水来,闷闷地转头吩咐宋甲,“你去。” 他原本还想让阿姐看看这五年他将将军府管理得井然有序,谁知这才第一天便闹出这样的事情! 宋甲速度极快,不过一刻钟便去而复返,手里还捧着一个红木盒子。 打开一看,还真是一沓厚厚的银票。 数了数,竟有十万两之多。 宋澜在看到盒子的那一瞬间就炸了,对着王管家就是一脚“狗东西!就你也敢动老子阿姐的东西?” 王管家身心俱创,疼痛与震惊让他的瞳孔都要瞪出来了,恨不得将张婆子千刀万剐。 奈何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浅挑眉,将宋澜薅了回来,“别动不动就动手。” 宋澜:“阿姐,我动的是脚。” 宋浅:“……” 宋浅:“要砍头还得让人家签字画押呢。” 宋澜点头,一把将王管家嘴里的布条扯了下来,恶狠狠道:“你认罪不认?” 看到眼前这一幕,宋浅只觉得自己一口老血到胸口。 若是让她这个弟弟去审案,怕是要月月飞雪,人人窦娥。 王管家虽然痛苦,但也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忍住痛意强撑道:“少将军,你别信这个猪婆子胡说八道,这些银票根本就不是老奴的,若是不信,少将军可以请大小姐过来当面对峙。” 张婆子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少将军,老奴不怕对峙。” 说来也巧,恰在此时,外头传来人通报的声音,说是平宁侯府派人来了。 宋澜神色一变,身体条件性的就要离开。 等转了半个身,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阿姐……” 宋浅也觉得有意思,点了点头:“来都来了,一起去看看呗。” 苏仙的人来了? 还真是巧啊! 走了两步,宋浅又想起了什么,“带上他们一起。” 很快,几人便来到了前厅。 那平宁侯府的人明显不想多待,将手中的一个匣子往桌上一放道:“少将军,我家小姐说了,是她对不住你,你不必道歉,这份礼物她不敢收。” 说罢,便告辞转身离去。 宋浅第一个上前将那盒子拿了起来,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只通体碧绿的翡翠镯子,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宋浅对着光线瞧了几眼,忍不住感慨:“还挺好看的。” 屋里气氛诡异,其他人皆是神色各异,尤其是宋澜。 他都差点忘了此事,哪里会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某个瞬间,他都感觉自己像是背叛了阿姐…… 可不等他开口,那张管事小声的“咦”了一声:“小姐,这翡翠镯子,只有一只吗?” 宋浅回头,轻笑一声,眨了眨眼睛:“是啊。” 张管事猛地瞪大眼睛,呼吸急促:“少将军,老奴今天去盘库房明细之时,上面记录上写的可是拿出了两只翡翠镯子,还有一只玉如意!如今平宁侯送回来的只有一只镯子,可想而知,其他物品去了何处!” 事情到了此时,王管家只觉得一口大锅朝自己头顶砸来。 再也顾不得尊卑有序,快步冲到桌边,举起那盒子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接着又检查了一下那十万两银票。 然后,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可是他想不通,事情为何会如此。 直到绳子绑到身上,被送去官府时,他神情都还是恍惚的。 明明这些银票他早就给了苏大小姐啊,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还有这送出去的礼儿,怎就只剩下而来一只翡翠镯子呢? 对于宋澜的决定,宋浅并不干涉。 事情到了这一步,证据“水到渠成”,真相“昭然若揭”。 她只是看着盒子里唯一的一只玉镯子,若有所思,眼神兴奋。 府门口,张管事看着一路挣扎的王管家,唇角扬起一抹胜利者的微笑。 “慢着。” 既然少将军让她送这蠢货一程,那她就让他死得明白些吧。 看着张管事肥硕的身体靠近自己,王管家忍不住破口大骂。 直到她在他耳边静静的吐出几个字。 这蠢货,恐怕到了地府都想不到,自己是怎么死的。 怪只怪,他居然真信了苏大小姐的话,以为她纯洁无瑕。 第11章 放长线,钓大鱼 平宁侯府,苏仙听完下人回禀的消息,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身体也跌回了软榻。 翠枝见状,赶忙上前轻抚苏仙的胸口,一边示意那个小厮下去,一边愤愤道,“呸!真想不到少将军竟是这种人,先前明明都说了落霞苑的东西全权交给小姐处理,如今却为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妖精言而无信,他也不想想,这些年是谁给他打点将军府的!” 听到翠枝的话,苏仙顿时又想起了张嬷嬷过来报信时说的话。 她也没想到,宋澜居然舍得将落霞苑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住。 要知道,她当年都是用了一年的时间争取宋家两兄弟的信任,外加借助天时地利人和,这才把落霞苑掌握到自己手里的。 落霞苑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物件,若非觉得膈应不想用死人用过的东西,她还真想留下来。 她让王管家将那些物品一件件拿出去买了,足足卖了三年才换来那十几万两的银票。 再一想到将本到手了的银票送出去的场景,苏仙只觉得心都在滴血。 还有那颜色和水头都堪称极品的翡翠手镯,原本是一对的,为了这事儿,生生给送出去了一只。 强忍住难堪,苏仙拉住翠枝的手,“别说这样的话,那将军府的东西本就是澜弟所有,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些银子……也本就是我给他存着的,只要他高兴,什么时候拿回去都可以的。” “小姐,你总是这般大度!若非是小姐帮忙,这将军不知道得破落成什么样,哪有今日的光景,轮得到那臭丫头来捡便宜!”翠枝打抱不平道,“如今小姐你为了成全他的名声,不让那丫头知道是他自己让小姐发卖了落霞苑的东西,还连累了王管家,要知道,王管家可是最忠心小姐的。” 苏仙原本还沉浸在难受中,听到翠枝这句话却是猛地坐了起来,眼里闪过一丝寒芒。 不好! 宋澜那小子居然没有直接将王管家打死,若是送进了府衙,王管家把这些年和她的往来说了出来,只怕就没那么好糊弄过去了…… “小姐你怎么了?”翠枝吓了一跳。 苏仙脸色煞白,紧紧抓住翠枝的手臂,“若是那王管家为了自保,咬定就是我指使的他,那可如何是好?我被误会就罢了,若是再连累你,那可如何是好?” 说罢,竟是眼泪便从脸颊落了下来, “他敢?!”翠枝大怒,可心里却是越想越害怕。 见无论如何安抚苏仙都无济于事,最终一跺脚,“奴婢去找大少爷过来。” 待得翠枝出去,苏仙立马止住了哭声,唇角扬起一丝得逞的弧度。 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置于险境呢? 等翠枝将苏青云叫来,她只需将事情“原委”告知,再哭诉一番自己的担忧,以苏青云对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性子,必然二话不说为自己出头。 苏青云任职于大理寺,那不就是想让王管家如何就如何。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苏青云不听,她现在也可以启动系统技能了。 想到这儿,苏仙伸手擦了一把眼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别的没什么,就是可惜了到手的银子又飞了。 但没关系,是她的东西就一定会是她的,今日她送回了宋家,来日就要宋澜毕恭毕敬地双倍奉上! 另一侧,苏浅在库房里挑了一些顺眼的东西,宋甲跟在她身后,仔细地将其一一记录了下来。 等宋浅看完,宋澜忙不迭上前查看,见那本子上才记录了不到两页,顿时急了,“阿姐,你只要这些就够了吗?” 阿姐今日挑选的,对比起落霞苑里原本的物件摆设,只怕是其中的一成都不到。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没有把落霞苑看顾好,所以惹阿姐生气了? 想到这儿,宋澜既难过又自责,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逼兜。 可让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宋浅却是一脸的平静,“不过是一个住的房子,我要那么多东西干什么?又不抱着它们睡觉。” 那话里的洒脱,让宋澜不由得猛地愣住。 嘴角动了动,有些艰涩道,“可是阿姐之前的屋里有那么多新奇有趣的东西……” “那是因为之前你和池弟还小,我若是不把落霞苑布置得与众不同新奇有趣,如何能将你们二人吸引过来看管起来?”宋浅噗嗤一笑,站在一个台阶,伸手在宋澜头上拍了拍,眼里闪过一抹唏嘘,“但如今你和他都已经长大了,那些东西早就用不上了。” 是这样吗? 宋澜反复思考着这句话,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儿时的一些记忆。 因为爹娘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京城去了边关,阿姐为了照顾他们,便给他们搜罗了许多新奇玩意。 以至于,他和三弟每天一睁眼都迫不及待地跑到阿姐的屋子里,从日头升起到夕阳落山,一玩就是一整天。 也正是因为如此,虽然没有爹娘在身边,他们也丝毫没有觉得孤单与可怜。 只是那个时候他年纪小,没有去想太多…… “好啦,不过是些物件,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就断。”一把拍在宋澜肩膀上,宋浅率先出了库房,“你若是觉得不好意思,便同我一起去看看,如今京城有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我们给买些回来。” 宋澜眼睛一亮,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好,阿姐要什么我们就买什么!” 屋外地阳光照耀在头顶上,一股暖洋洋的感觉瞬间传来。 宋浅眯了眯眸子,掩去眸子深处的丝丝无奈。 真要说起来,她肯定舍不得的。 那些不是物件,更是他们童年的回忆。 不仅有她为他们精心准备的新奇玩意,也有他们当年送给她的每一样“惊喜”。 可她不想让宋澜因此自责难过。 回忆终究是回忆,人总是要向前看。 而且,她这也不算一无所获。 十几万两银子,只怕苏仙此刻心都在滴血,还有那王管家…… 想起王管家离开时还略显茫然的神情,宋浅唇角忍不住勾起一丝似笑非笑。 要钓大鱼,就必须得先送些鱼饵出去才行。 “宋小澜,等下再和我去找个人。” 第12章 小姑娘,你神魂不稳啊 宋澜还在脑海里琢磨,阿姐要见的人究竟是谁,便被一咕噜塞进了马车。 宋浅原本想骑马的,可前脚刚一踏出门,昨日那种有气无力的感觉后脚就跟了上来。 宋浅没有多想,只当自己一大早吃多了有点发饭晕,但也放弃了打马逛街的念头。 马车哐哐铛铛一路行至西街,待停稳后,宋浅嫌弃地拍开宋澜要来搀扶她的手,轻轻松松一跃而下。 宋澜摸了摸鼻子,反应过来后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自家阿姐可是古往今来第一位女将军,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女郎。 过往做的一些事情,日后在阿姐面前可要注意些了。 街上车水马龙,吆喝遍地,好不热闹。 看着眼前繁华又平常的场景,宋浅忍不住当空伸了一个懒腰。 少女腰肢灵活,身形姣好,春风拂来,青丝如舞,生机勃勃,仿若艳艳骄阳下的一朵野蔷薇。 她心情是真的很好,那王管家不用想都知道必然是苏仙安插进将军府的蛀虫,虽然她断尾求生又一次将真面目瞒了过去,但能拔掉一颗钉子,那也算是收获不小。 更重要是,她没有看到所谓的“当将军府的马车一来,大街上的人群便自动做鸟兽散“的一幕。 这是那话本子上描述自家傻弟弟在历经昨日横行霸道之事之后的内容,如此看来,在她这个亲姐回归之后,剧情走向的第一步已经得以改变! 舔狗炮灰弟弟们,你们的强!回来啦! 宋浅心情舒畅,步伐便也越发轻盈,如一只历经霜雪再归春风的惊鹊,钻入人群眨眼不见。 西街口角落处,乘风和栖云几乎同时仰起头来。 只听“嘭”的一声,二人脸上顿时露出痛苦面具,谁都顾不上疼痛,拔腿就往人群里追去。 可人潮汹涌,哪里还看得到方才那道灵巧的身影? 半晌,乘风揉着额头转头,“你看清了嘛?是她吧?” 栖云收回投向人群的目光,眼神多了几分复杂,最后缓缓的点头,“是她。” 得到肯定的回答,乘风暗暗松了一口气,虽说他昨天就觉得自己没有看错,可到底一个人离开五年,万一看走眼了呢? 毕竟,怎会有人五年竟没有变一点模样? 所以他这才一大早拉着栖云去将军府确认。 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们等到了她出门。 一路跟随到了西街,看着她从马车里下来,迎着风张扬肆意的那一刻,乘风就知道自己绝对没有看错了。 这个动作,这副表情,他可太熟悉了。 毕竟当年在边疆时,她在自家殿下那儿讨了便宜就喜欢这般“得意忘形”。 “那你说,她怎么五年过去,模样都没变?”乘风到底还是将百思不得其解的疑虑问了出来。 做兄弟,在心中;有问题,一起扛。 听到这句话,栖云的眼里也闪过一抹疑惑,但很快便被他掩了过去。 轻轻咳嗽一声,栖云故作深沉道,“她毕竟是古往今来第一女将军,得天独厚也未尝不可。” 乘风一愣,琢磨了两下突然觉得颇有道理,当即朝栖云竖起大拇指,“兄弟,还得是你啊,这下我就豁然开朗了!” 顿了顿,乘风砸摸了着下巴,“这样其实也挺好,昨日听人说她如今对外宣称的身份是宋家从小走丢的妹妹。” 栖云也点头,“她向来是有谋算的,虽然不知她这五年去了哪里,至少这个身份不会被追究欺君逃婚之罪。” 听到这句话,乘风眼睛都亮了,“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是。”栖云捏了捏手指。 “太好了,这么看来,殿下便有盼头了!” …… 宋浅这厢正在一家老字号的点心铺子里买糕点,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喷嚏。 宋澜听到,立马小跑上前:“阿姐,是不是有点凉啊?要不回马车吧?” 宋浅揉了揉鼻子,“不凉,走吧。” 宋浅只当是谁能惦记她呢,哪里知道自己因为不想被人烧死披上的马甲,在某二人的脑海里已经编出了一场“爱恨离愁”的大戏! 在点心铺子里买了一堆糕点,宋浅又去成衣铺子里逛了一圈,给自己挑了几套衣裳和几匹深色的料子。 她走了太久,如今府里都没有她合身的衣裳了,今日出门都是找府里的一个小丫鬟借了一套。 宋澜跟自家阿姐逛街自是满心欢喜,可当看到宋浅还让掌柜的特意将那几匹深色布料好好包起来时,一双俊朗的眉瞬间扭得跟麻花似的,一脸抗拒道,“阿姐,我不要这些料子……” 有时候宋浅也会时不时带他们出门买衣裳这些,以至于他自动将自己带入了“丑布料获得者”。 宋浅头也没抬,“谁说这布料是给你的?” 听到这句话,宋澜当即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便又紧张警惕起来,“不是给我那是给谁的?” 是谁?敢抢阿姐对他的疼爱?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宋浅不打算现在就告诉他,扯过他袖子就往外走。 二人离开成衣铺子,正要往对面走去,突的被一人拉住。 宋浅转头,便看到一个老道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姑娘留步。” 宋浅诧异,“你叫的是我?” 老道士生得鹤发鸡皮,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颇有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正是。”老道士朝宋浅点了点头。 宋浅不信道不信佛,但见对方上了年纪,还是没有忘记宋家尊老爱幼的家训。 “道长可是有什么事?”宋浅问道。 “你最好是有事。”宋澜蹙着眉头补了一句,语气颇有些凶神恶煞。 方才这老道士突然拉住阿姐,可把他吓了一跳。 宋浅转头给了他一个眼神。 老道士倒是对宋澜的态度毫不在意,只一味盯着宋浅,眼里的兴趣越发浓厚,到了最后甚至绕着宋浅走了两圈。 宋浅见他这般打量自己,也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多多少少是不是有点不礼貌了? 就在她准备再度出口询问时,老道士幽幽一叹,语气遗憾道,“小姑娘,你神魂不稳,怕是命不久矣啊。” 第13章 你确实不配 ”你胡说八道什么?“ 老道士话音刚落,不等宋浅出声,宋澜先炸了。 将宋浅与老道士隔开挡在身后,小蛮牛表情阴沉发冷,眼睛都红了,“什么命不久矣?呸呸呸!我阿姐长命百岁,敢再诅咒小心我给你牛鼻子打断。” 要不是阿姐就在身边,他定要将这老道士打得满地找牙! 宋澜一脸愤怒,似乎随时都要冲上去。 谁知老道士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依旧笑眯眯地盯着宋浅,“小姑娘最近是不是睡麻麻香一觉天亮,白日里又浑身乏力精神不济呀?” 宋浅怔了一下,很快便笑道,“道长说笑了,我很好。” 对于宋浅的反驳,老道士不仅丝毫不生气,反而哈哈一笑道,“这样啊?那就当贫道看走眼了吧,日后若是有事,小姑娘只管随时来寻老道就是。” “什么叫就当?本来就是你看走眼了!”宋澜气呼呼道,“还想赚我们的银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说罢,宋澜一把拉住宋浅的手,“阿姐,我们走。” 阿姐就是好,刚刚居然还跟这狗屁道士解释。 还什么再来寻他,瞧着吧,等他回去定让人查一查这牛鼻子的底细,到时候给他老巢一锅端了,看他还敢在外头招摇撞骗。 宋澜心里一阵琢磨,丝毫没有察觉到宋浅离开时那一刹那回头的动作。 二人很快回到马车,见宋澜还不解气,宋浅温声道:“别气了,不过是一个老实的无心之言,莫要放在心上。” 刚刚人声鼎沸,她不好直接开口,眼下只有两人,她该安抚还是得安抚,不然她怕宋澜把自己给气坏了。 宋澜鼓着一张脸像一只刚刚被捞上岸的河豚,“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阿姐命短!” 说完,他还将拳头往虚空一挥,大有一副谁敢再说这话就弄死谁的架势。 宋浅看到他这般,只觉得莫名滑稽,忍不住“噗嗤”一笑。 但笑着笑着,心里便泛起一股酸酸的味道。 她哪里不知道宋澜是因为担心“往事重现”,毕竟这世上没有愿意经历“失而复得又再次失去”的痛苦。 至于那老道士说的…… 宋浅眯了眯眸子,一手将宋澜的爪子从半空中收回来,一手在他脸上戳了戳,笑道,“别多想,快把你凶神恶煞的表情给我收一收,等下别吓到了我们要去见的人,她如今可经不住你这沙包大的拳头。” 宋澜像来就是个直性子,宋浅只一句话便将他的思绪给勾了过去,一脸好奇:“阿姐,我们到底要去见谁啊?” 宋浅唇角勾了勾,朝宋澜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到了你就知道了。” 宋澜:“?”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似乎有点似曾相识? 他怀疑阿姐在内涵他,可他没有证据,他不敢说。 虾仁猪心啊! 马车很快驶离西街,掀起一阵尘土朝郊外走去。 宋浅不知道的是,人群中的老道士定定地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迟迟没有挪动步子。 不知过了多久,老道士突然噗嗤一笑,颇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还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没想到这传闻百年难得一遇的事儿,居然一下子就被我见到了两个。” “这下,还真让那小子守得云开见月明,不枉他一番苦心!” “有意思,真有意思!” “这辈子,算是不白活咯!” …… 京郊城外,马车驶入一条蜿蜒的小道, 小道的两旁一边是潺潺的流水,冬雪春融,河水渐长,一群野鸭子漂浮其上,另一边则是漫山遍野的野花杂草,几朵赶早的蝴蝶流连其间。 有道是江南三月,杂花生树,群莺乱飞不外如是。 宋澜瞧着这美好的景致,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想法:这般景色,苏仙阿姊定会喜欢! 昨日和今日落霞苑之事,着实让她受了委屈,只阿姐刚刚回来,他也不能不管不顾,等他把阿姐这厢安抚好了,便亲自上门道歉。 苏仙阿姊本就大度,届时再请她出来这儿游玩,之前的事儿便可烟消云散了。 而且,他有信心让阿姐和苏仙阿姊冰释前嫌。 宋澜越想,便觉得接下来的日子有盼头,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下,他一个不察,额头差点撞上马车车壁。 好在宋浅眼疾手快伸手将他拦住这才幸免于难。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宋浅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 宋澜原本还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沾沾自喜,可一对上自家阿姐的眼神,莫名地又心虚了起来,连忙转移话题道,“没,没什么,是不是到了?” 说着说着,还要伸手去撩车帘。 宋浅对自家弟弟的性子多熟啊,非得用一句话来说,那便是“屁股一撅便知道这小子没憋好屁”。 宋浅也没有戳穿他故意转移话题的小心思,“是啊,到了,下去吧。” 毕竟男孩子长大了嘛。 在外面要给他留点面子,也是成功姐姐的自我修养之一。 二人下了马车,便看到一栋小木屋被一圈篱笆围了起来。 篱笆外头种着花,篱笆里头养鸡鸭。 花儿开得闹,鸡鸭嘎嘎叫。 宋澜见到这场景,越发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阿姐这给他弄哪来了? 这是哪个农人家的屋舍吧? 正想着,篱笆里头突然出现一道身影,是一个约摸四十岁的妇人。 在看到他们时,那妇人身体猛然僵住,瞳孔陡然瞪大,手中握着的蛋一松—— 说时迟,那时快,宋澜只觉得一阵风从自己身边刮过,再眨眼时,自家阿姐已经站到了那妇人的面前。 宋浅拿着从半空中捞住的蛋,将其放回对面之人的手中,唇角带笑,眉目舒朗,“李嬷嬷,你的蛋,拿稳了。” “大,大小姐?是你吗?” 许多年后,李嬷嬷都记得这一幕。 她以为早已经死去的人,满面春风生机勃勃地站在自己面前,一如当年记忆中最美好的模样。 “是我。”宋浅眨了眨眼睛,一把握住李嬷嬷的手,“好久不见,我来接你回家。” 李嬷嬷原本还沉浸在欢喜中,听到宋浅这句话时,却像是被什么惊醒了一般,松开宋浅的手连连后退,“不,大小姐,我不配。” 宋浅正要开口,身后却传来一道嘲讽的声音。 “阿姐,她确实不配!” 第14章 弟弟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宋浅嘴角一抽,转身:“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我听听。” 宋澜只觉得眼前一黑,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如一只小鸡崽似的,被宋浅拖到了李嬷嬷面前。 “阿姐!”宋澜郁闷了,站稳身体就要抗议,却被宋浅再次一巴掌拍了下去。 宋浅看都没看使劲挣扎的宋澜,笑着对李嬷嬷道,“嬷嬷别在意,小孩子不懂事,打一顿就好了。” 李嬷嬷:“……” 李嬷嬷急得手上的鸡蛋都不知道往哪里揣,整个人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大小姐,使不得使不得,大少爷已经长大了!” 宋澜这厢还在挣扎,听到李嬷嬷的话愣了一愣,但很快又道,“你少在这里假惺惺,当年的事情我还没有和你算账呢,我……” 话还没有说完,嘴唇被宋浅一把捏住。 宋澜:“呜呜,呜!” 宋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闭嘴!” “李嬷嬷,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如今我回来了,府里缺了一个管家,我想请你回去帮忙。”宋浅笑眯眯地看着李嬷嬷。 管家? 李嬷嬷愣住,“使不得,大小姐,老奴……老奴是将军府的罪人。” 她眼神愧疚,脸上露出难堪之色。 看到她这幅表情,宋浅忍不住在心里幽幽叹了一口气。 什么罪人不罪人的,无非就是因为张嬷嬷不愿意听苏仙差遣,被设计“犯了错”,自己这个缺心眼的弟弟便将人直接赶出了府。 也亏得李嬷嬷不计前嫌,最后竟然还一路西行,将这小子的尸骨寻了回来。 就凭这一点,宋澜就是一百个不同意她也是要将李嬷嬷接回府的。 更何况,她不把李嬷嬷接回去,难道还让这被猪油闷了心的臭小子将张管事扶上管家的位置? 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宋浅虽然打定主意要请李嬷嬷回府,但她也了解李嬷嬷的性子,归根结底症结还是在宋澜。 唇角一扬,宋浅一把勾住宋澜的脖颈,往一侧走去,“李嬷嬷,你等我一会儿啊。” 宋澜早就憋不住了,待得宋浅稍稍放轻气力,少年立马跟只大鹅似的一蹿,气呼呼道,“阿姐,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怪不得阿姐一直要瞒着他呢,原来是来找这个老虔婆! 宋浅对于他这急赤白脸的模样视若无睹,一脸笑容道,“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 随着话音落下,手指骨节声“咔吧”一响。 宋澜双目瞪大,人都要崩溃了。 这叫商量吗? 这叫准备屈打成招! 控诉的话几乎都要脱口而出了,却在最后一刻又堪堪止住。 深吸一口气,宋澜一边后退,一边试图“以理服人”,“阿姐,你听我说……” “你说啊。”宋浅点头,她又没有不让他说话。 宋澜:“……” 这是让他好好说话的意思吗? “当年她差点把苏仙阿姊害死!” 把这句话说出来的那一刻,宋澜刹那间生出了功成名就的错觉。 想当年,阿姐的拳头一出来,他哪回不是跟个鹌鹑一样抱头鼠窜,可见五年过去,他是有了长进的! 宋浅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轻嗤一声,“那她死了吗?” 宋澜鄙夷,“投毒未遂便被人发现了。” 宋浅挑眉,眼里闪过一抹似笑非笑,“你说张嬷嬷想杀苏仙投毒未遂?” “对!被我抓了个正着。”宋澜冷哼一声,“阿姐,这样歹毒的人我没杀了她就算仁至义尽了。” “这样啊。”宋浅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突然转头唤了句:“李嬷嬷,你帮我让他闭嘴一下。” “她让我闭嘴?”宋澜像是什么笑话似的,脸上露出滑稽之色。 但很快,宋澜猛地瞪大眼睛。 什么情况? 他为什么突然说不了话了? 宋浅瞧着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唇角微扬,“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李嬷嬷的身份?” 宋澜:“?” 什么意思?一个老虔婆而已,还能有什么身份? “宋小澜,李嬷嬷若是想害一个人,绝对不会存在未遂的情况。” “你可听过边疆的医毒双圣?” 话音落下,不知宋澜愣住,不远处的李嬷嬷也瞬间瞪大了眸子。 只见原本还颤颤巍巍的老妪,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移动,转瞬间便到了二人面前。 李嬷嬷定定地看着宋浅,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颤声道,“大小姐,你知道?” 宋浅表面平静地点头,内心却是跟装了一堆蚂蚱似的。 她要是没看过话本子,没看到李嬷嬷试图杀了苏仙给将军府报仇,她也不会知道看似平平无奇的老嬷嬷居然还有这么一个隐藏身份! 李嬷嬷见自己的真实身份被识破,幽幽地叹了口气,又似松了口气。 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转头看向宋澜,“大少爷,大小姐说的对,倘若我当年真要杀她,我若要她三更死,阎王不敢留她到五更。” 霸气啊!这就是实力! 宋浅都忍不住要鼓掌了。 宋澜早就在宋浅说出那句“医毒双圣”时就已经懵了,脑瓜子一片空白。 他不是傻子,从阿姐喊李嬷嬷到他无法开口说话不过呼吸之间,连自己都躲不过,她若真想害人,苏仙阿姊哪里还有活路? 所以,此事真是他误会李嬷嬷了。 想起当年自己连辩解的机会都没给李嬷嬷,宋澜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愧疚。 宋浅轻哼一声,“现在李嬷嬷能回去不?” 宋澜:“能。” ? 他突然又能说话了? 恢复了声音的宋澜竟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老老实实地走到李嬷嬷身边,“李嬷嬷,过往之事是我不对。” 少年恭敬行礼,宋浅却已经拉着李嬷嬷往马车方向走了。 二人压低声音,举止颇有些鬼鬼祟祟。 李嬷嬷左右看了看:“大小姐,刚刚我并没下毒给大少爷。” 宋浅嘿嘿一笑:“我知道,我下的。” 为了诈你身份。 李嬷嬷:“……” 顿了顿,李嬷嬷又道,“大小姐,其实当年我真下过毒。” 宋浅:“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嘛,未遂的事情咱不说了啊,没面子。” 李嬷嬷:“!” 大小姐怎么什么都知道? 第15章 完蛋!我小命休矣 将军府来了一位新管家的事儿是在夜里传遍整个府邸的。 彼时,张嬷嬷正在落霞苑指挥着下人把宋浅带回来的东西一一安置好。 说来张嬷嬷做事还真是不错,宋浅带回来的东西虽然不算多,但经她这么一番指挥,整个屋子倒是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张嬷嬷却是是全心全意,使出了看家本领争取把此事做到极致的。 她今日虽然在苏仙那儿投了诚,但是不代表她不可以向宋浅示好不是? 毕竟若是可以选择,谁不想两头下注万无一失? 她甚至已经想到了宋浅看到落霞苑的一切对她赞不绝口,大少爷便顺势将将军府的管家权给她的场景了。 以至于当将军府来了一个新管家的消息传进她耳朵时,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一把抓住一个丫鬟的胳膊,张嬷嬷呼吸急促道,“外头在说什么?来了个新管家?” 丫鬟被她吓了一跳,只觉得面前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罩着,整个人都像是被泰山压顶了一般,喏喏道:“是,是。” 张嬷嬷其实也是心里着急一时乱投医,不然何至于逮住一个丫头疾言厉色。 得到了确切的答复后,张嬷嬷深吸一口气,驱逐着自己肥胖的身躯快步往前院赶。 她想,快点,再快点。 她得阻止这一切! 等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哼哧哼哧赶到前厅之时,那些个过来听训的丫头正好散场。 一个个脸上都喜气洋洋,手中还拿着一颗银锭子。 张嬷嬷与众人恰好走了个逆流。 她站在原地,任由众人走过她身边,其中还有几个丫鬟和她问好,她也似乎没有听见。 只愣愣的看着众人离开的尽头。 待得人群渐渐稀疏,尽头的方向便显露了出来。 三道身影,言笑晏晏,好不热闹。 大厅里,宋浅朝李嬷嬷使了一个眼神,“来了。” 说罢,宋浅微笑转身,语气热络又欢喜,“张嬷嬷来了,想来是落霞苑那边布置好了,那正巧了,我们正准备过去寻你呢。” 宋浅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张嬷嬷只觉得喉咙被塞进一只苍蝇似的,吐不出来又咽不进去。 这不知道从何处来的野丫头当真是厉害,好一招调虎离山! 半个时辰前有人还真过来告诉她,说是前厅有事儿要处理,问她要不要去。 可那个时候正是落霞苑布置最紧要的关头,她怎么可能舍下这“立大功”的事情随时走开? 更何况,她也问了一下,前厅之事是否和她有关。 来人说“无关”。 既是如此,她更不可能抛下落霞苑前往。 如今看来,这分明就是看准了她不会去才会有这一遭。 最可恶的是,偏偏明面上宋浅什么都没有做错,甚至还做得十分到位,以至于她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深吸了一口气,张嬷嬷眸子闪了又闪,最后在宋浅到来之前恭敬行礼,“小姐说笑了,老奴怎么敢劳驾大小姐,这不是听大伙儿说府里来了位新管家,所以特意前来拜见。” 说罢,她抬头看了眼宋浅身后的人,笑道,“这位便是新管家吧,老奴是将军府的张嬷嬷,日后任凭您差遣,老奴绝无二话。” 任凭差遣,绝无二话? 李嬷嬷眼里闪过一抹深意。 怪不得大小姐定要自己回来,那眼神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真要让她讲,那必然是“杀之后快,取而代之”。 大小姐回来的路上都同她说了,她回府的目的就是要肃清这一干阳奉阴违,将少将军蒙在鼓里之人。 “张嬷嬷是吧,我姓李,日后叫我李管家就是,听大少爷说你是府里的老人了,我这刚刚进府,还有许多事情不清楚,怕是要多多麻烦你了。”李嬷嬷上前,热情地握住张嬷嬷的手。 感受到掌心里那块大大的银锭子,张嬷嬷先是一愣,接着便乐了。 看来还是她高估了这小姐啊。 这是从哪里寻来的无知老虔婆,怕是个大忽悠吧?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哪有一来就给底下人发银子的? 想到这儿,张嬷嬷原本悬着心又放了回去,一把将银子卷进袖口,反手拉住了李嬷嬷,“李管家说笑了,日后我必定尽心竭力协助你。” 李嬷嬷又是一笑,心想这府里虽然如今人都被嚯嚯得换得差不多了,但也不是没有好处。 毕竟她才是府里老人的事儿就没几个人知晓,还记得她的人也早就被做了思想工作。 至于对于张嬷嬷,逢场做戏嘛,谁不会呢? 这不就是大小姐找自己回来的价值所在嘛? 大小姐不愿做的事,她来做; 大小姐不想说的话,她来说; 大小姐不想对的人,她来对。 但到底,李嬷嬷还是小瞧她回将军府的价值。 翌日清晨,宋浅再一次在日上三竿清醒时,第一时间将李嬷嬷请进了房间。 “李嬷嬷,帮我看看我身体有没有什么毛病?”宋浅将胳膊往桌上一搭,一脸的有气无力。 李嬷嬷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赶忙伸手诊脉,越诊便越是疑惑。 她道:“大小姐身体很好,什么问题都没有啊。” 可看着宋浅这般萎靡不振,自己都怀疑自己的医术可是出了问题。 顿了顿,又道,“大小姐可是昨夜没睡好?” 宋浅听她这般问,心想若是真的没睡好就好了,偏偏她昨天晚上睡得比猪还香。 但精神头明显还不如昨日。 昨日还能够安慰自己说是因为刚刚回来,太累,可今日她自己都明显感觉不对劲了。 偏偏连李嬷嬷都诊断不出来任何问题。 那就说明真有大大问题了啊! 宋浅脑海里不由浮现起了昨日那个老道士和他说的话。 难不成,她真的是什么神魂不稳,命不久矣? 不行,好不容易回来,她可不能现在就死了。 深吸一口气,宋浅穿衣下地就要出门。 李嬷嬷见状,赶忙追问她要去哪里。 宋浅不想让她担心,便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可李嬷嬷哪里有那么好糊弄,当即就要和她一起出门。 宋浅好说歹说才将人劝住。 走出家门时,宋浅暗暗松了口气,心想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昨日便跟宋澜讲了让他今日务必上朝。 否则,以他们这一个两个跟屁虫似的,她小命休矣! 第16章 老道士,我来啦! 宋浅出了将军府,便一路直奔西街,直觉告诉自己,老道士定会在那里等她。 果不其然,人潮人海里,宋浅远远的便瞧见了那道鹤发鸡皮仙风道骨的身影。 宋浅走近时,老道长正在给一个农夫算卦,手指掐诀,嘴里还念念有词。 宋浅也不急,顺手还在隔壁的小摊贩那儿买了两串糖葫芦,一边啃糖葫芦一边等。 嘴里咔呲咔呲在动,宋浅耳朵也没有闲着,支棱得跟兔子似的,将老道长那边的动静一一收入耳底。 她过往对于这些鬼神之说并不太信,可无奈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儿太光怪陆离了,以至于让她不得不走上这一遭。 而今日,她既然主动找来了,其实心里就已经信了七成。 剩下的三成,得听听老道长如何解说。 但在此之前,不妨碍她听听老道长是如何待旁人的,这也好让她做进一步的判断,毕竟那农夫神色紧张,想来也是发生了大事。 在宋浅咬完三个糖葫芦时,那老道长终于笑着睁开了眼睛,朝农夫道,“这回是真有了,将能如你所愿。” 宋浅:呦,测吉凶呢。 而且听这意思,似乎是问子嗣之事? 农夫听到这话,显然也很是欢喜,恭恭敬敬地朝老道长一拜,“老神仙,可否说明白点。” 老道长捋了捋胡须,“嗯,这次一胎能生七个,三公四母,可如你所愿呀?” “噗——” 所有的幻想在此刻戛然而止。 宋浅擦着嘴角,有些心疼地看着地上那颗不小心喷出来的滚上了灰尘泥土的糖葫芦,“一胎七个?老道长,你诓人也得有点依据,别说人了,猪都不敢这么生吧?” 气死了! 亏她差点就信了他真是个老神仙。 她不是不能容忍有人为了生计稍微说点谎,可你不能够太离谱吧? 宋浅这一开口,也将二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老道长见她显然还十分高兴,脸上的笑容都比方才更甚,丝毫没有被质疑的恼怒,“小姑娘,你怎么就肯定是老夫说的不是猪呢?” 宋浅一愣:“?” 不是,难不成还真是猪? 那农夫此刻也反应过来,激动地拍着手,“是猪是猪,姑娘我就是过来问老神仙猪的事儿的,我家老母猪每次下崽子之前,我都要来问一遍老神仙,从没有一次出过错嘞!” 说完,那农夫恭敬地朝老道长作揖,“多谢老神仙,那我这就先回去准备了。” “去吧去吧。”老道长笑容和蔼,摆了摆手,目送人离开后这才又转头看向宋浅,一脸的笑眯眯。 宋浅知晓自己失言还误会了他之后,心里顿时有些过意不去,上前一步将手里另一根糖葫芦递了过去,“方才是我冒犯了,向你道歉。” 老道士哈哈一笑,竟也没有推辞,将糖葫芦拿了过来,毫不客气地揭开上面那层纸,往嘴里一塞,满满的一串瞬间少了两颗。 这速度,竟是比宋浅还快。 等他满口下肚,这才继续开口,“不够,你还得给我一串吧。” 宋浅挑眉,“你也不怕掉牙?” “掉牙不掉牙的不用小姑娘你操心,你说这糖葫芦给我道歉,那原本就给我的那串是不是也不能少呀?”老道长嘻嘻一笑,眨了眨眼睛。 “你知道?”宋浅一怔,竟有种自己的心思都被人看穿的感觉。 她方才一开始就买了两串,确实有一串就是要给老道长,他这么说,倒也没错。 老道长唇角含笑,卡蹦脆地咬着糖葫芦,一脸我没空别打扰我的模样。 宋浅仰天长叹一口气,认命回去又买了两串。 老道长这次倒是有空说话了,“咋又买了两串?” 宋浅将一串递给他,一串塞进自己兜里,“刚掉了一颗,我给自己补一串不行啊?” 老道长哈哈一笑,“你这丫头倒是会做买卖,这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啊。” “那要看什么亏。”这么一聊,宋浅也听出了这看似斤斤计较的老道长,其实并没有将方才之事放在心上,便问道,“我记得道士不是都算人祸福,测人吉凶的吗?你怎么还看猪生几个?” “哎,你这话就狭隘了啊。”宋浅话音刚落,老道长连连摆手,一脸不同意道,“人是世间生灵,猪不也是世间生灵,只要是世间生灵,我算什么不是算?” 顿了一下,老道长一口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再说了,这世间猪也不少,我算一头猪生几个,生公母,可不比算一个人生男生女容易。” 宋浅一愣,笑了,“原来如此,那的确是我狭隘了。” “那可不?”老道士意犹未尽地砸吧两下,“再回到你方才说的祸福,求功名之人想测命运前程,未婚之人想测婚姻缘分,这些都是对他们顶重要的事儿,那对于一个养猪为生的农夫而言,家里猪下崽的重要性难道不和比那些人所求之事一样?” 在老道士这番话说道一半时,宋浅心中其实已经生出了敬佩之情,等他说完最后一句,宋浅恭敬作揖行礼,“道长说的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受教了。” “什么受教不受教,都是些人之常情。”老道长轻嗤。 “可这道长以为的人之常情,却是这世间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参不透的窠臼。”宋浅摇头。 老道士一愣,眼里闪过一抹若有所思,轻笑一声道,“行啦行啦,不说这些没意思的,还是说说你吧。” 回到正事上,宋浅也收敛的神情,再度朝老道士作揖行礼,“道长昨日之话,我想求一解。” “我那些话,你信?”老道士哈哈一笑。 宋浅眯了眯眸子,认真点头,“我信。” 有些事情,容不得她不信。 而她所言的信,不仅仅是信昨日之话,更重要的是“信任”二字。 她信任眼前之人。 如果他想问,她可以将一切告知。 老道士似也听出了宋浅话里的意思,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收敛,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五年,你受累了。” 宋浅呼吸一窒,拳头下意识捏紧。 老道士继续道,“神魂游离,伤魂损魄。” 这句话一出来,宋浅便知有些话不必再多言。 深深朝老道士一揖,“还请道长指明前路。” 老道长抬首望天,看着头顶的耀阳,神色变了又变,最后缓缓吐出两个字,“龙气。” 第17章 找皇族,薅龙气 待宋浅离去,老道士嘿嘿一笑,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这不仅救了人性命,指不定还能凑成一桩姻缘,怎么说也算是大功劳一件吧? 就在老道士准备离开之时,一道身影突然拦住了他的脚步。 “慢着,我有话要问你。”翠枝鄙夷看着老道士,“老道士,刚刚那人,问了你什么?” 没想到和小姐出来逛街,竟也能和那野丫头给碰上,还真是冤家路窄! 虽然自己真的老了,但这还是清虚道长第一次被人当着面这般不客气叫“老道士”,嘴角抽了抽,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姑娘,万事皆有因果,旁人的事情不可多打听。” 翠枝没想到这老道士不回自己的话就算了,居然还教训起了她来,忍不住轻嗤一声,“装神弄鬼,不就是要钱嘛,给你就是了。” 说罢,从怀里掏出两枚铜板,“哐当”一声丢到清虚道长面前。 清虚道长:“……” 他突然想起,方才居然忘了收宋家姑娘的钱了。 罢了罢了,有糖葫芦也是一样。 捡起两枚铜板,清虚道长看了眼翠枝,认真道:“窥探她人天机可是有大代价的,你当真想知晓?” 翠枝被他眼神看得打了一个激灵,“什,什么大代价?你可别唬我!” 清虚道长:“嗯……轻则四肢不健,重则性命堪忧。” 翠枝瞳孔一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一把抓起两枚铜钱,转身就跑:“我,我不问了!” 虽然她不信,但是她也怕啊! 为了打听个消息,万一真把自己弄得缺胳膊少腿,那她下半辈子可怎么活? 看着翠枝落荒而逃的身影,清虚道长幽幽地摇了摇头。 人与人可真是比不得。 当年可是有人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去换啊…… 翠枝回到万宝阁时,苏仙正在试戴一支金丝缠花蝴蝶簪,看到铜镜里出现翠枝的身影,苏仙晃了晃脑袋,“怎么样?问清楚了吗?” 翠枝垂了垂眸子,将一路上早已经编好的谎言脱口而出,“问清楚了,她是在求姻缘。” “姻缘?”苏仙愣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就想求姻缘?” 翠枝上前,笑着将簪子给苏仙戴好,“就是,当真是上不了台面!不过任她再怎么问姻缘,也不可能有比小姐更好的姻缘,更体贴的夫婿了。” 听到这句话,苏仙的脸上顿时闪过一抹不屑。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她有什么资格和她这个大女主比? 心里这般想,但苏仙的表情却带着丝丝哀伤,“可是……他到底曾经心里有过别人。” “一个死了五年的人,如何能和你比?”翠枝不屑道,“再说了,宁王殿下也说了,那不过是陛下赐的婚事,并非是他本意。待会儿和宁王殿下见面,小姐就戴这根簪子前去,定会让他舍不得挪眼。” “就你知道安慰我。”苏仙拍了拍翠枝的手,“好了,走吧,莫要让他久等了。” 另一侧,宋浅离开后,一路上都在思考着老道士说的“龙气”二字是什么意思,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一座宽大威严的府邸前面。 看着上头金光闪闪“宸王府”三个大字,宋浅嘴角一抽,下意识就要转身离开。 但很快,她又猛地顿住。 等等,龙气…… 原本困顿了她一路的谜题,突然在此刻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正所谓紫气东来,老道士的意思不就是让她来找皇室中人,让这群身负“龙气”的人来滋养自己受损的神魂吗? 逆天啊! 虽然听着离谱,但似乎还真没有比这个更靠谱的法子了! 得到了答案的宋浅差点手舞足蹈,激动得去敲那近在咫尺的门。 随着“哐当”一响声,宋浅身体突然猛地僵住,看着那还挂在门环里的手几乎欲哭无泪。 不是,这死手怎么回事,怎的就敲上了呢? 一想到这府里的主人,宋浅莫名就有些心虚。 深吸一口气,宋浅咽了咽口水,狗狗祟祟地收回手,皇室里头的人这么多,找谁也不能找他不是? 只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刚刚抬起一条腿时,宸王府大门突然“咯吱”一声打开,紧接着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外面站着的可是将军府新回来的宋姑娘?” 宋浅身体顿时僵住。 啊,这? 天杀的,他的护卫速度怎么这么快? 跑,还是留? 宋浅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还是转过了身,“是,我代我家兄长过来跟昭华公主道个歉。” 说完,宋浅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只那表情怎么看都有些尴尬。 这理由应该能说的过去吧? 回都回来了,总不能够一辈子不见面吧? 再说了,她如今的身份,也不是人人都认得出来不是? 别人不说,反正她可以肯定顾砚书是铁定认不出的。 栖云目光灼灼地盯着不远处的身影,只觉得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几乎都没有听宋浅说了什么,“宋姑娘稍等片刻,容我前去通传一声。” 其实他更想直接将人请进来的,可自家王爷最是看重规矩,便是昭华公主来都得先行通传。 栖云一路狂奔,恨不得自己多长出一条腿来,在书房门口站定大声道,“王爷,宋家姑娘前来求见。” 彼时,顾砚书正坐在书桌前描摹着什么,听到栖云的话手臂猛地一抖。 “王爷?” 栖云听得里面的动静吓了一跳,顾不得规矩就要进去,却被顾砚书堪堪叫住。 “别进来!” 顾砚书呼吸急促地看着衣袍上那圈因砚台打翻晕染开了的墨迹,用颤抖地左手艰难地握住连笔都握不住的右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满脑子都是“她来了”三个字的顾砚书如何能够冷静得了? 没有再等到里面传来动静,等在外头的栖云都快要后悔死了。 早知道他直接把人带进来了,管他罚不罚呢? 可主子已经发了话,他真不敢再轻易进屋了。 就在栖云心急如焚时,里面终于传出了第二道命令。 “来人,进来给本王更衣。” 第18章 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宸王府门口,宋浅等了一会儿都没见里头有人出来。 头顶的日头越来越烈,宋浅索性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石阶上。 这顾砚书怎么回事? 见不见的给句痛快话呀,以前也不见他是这么一个婆婆妈妈的性子呀。 宋浅正想着自己要不还是回去,突然一辆华丽丽的马车从她面前驶过,在大门口缓缓停下。 宋浅一瞧这马车的装饰就知晓是皇族中人,幽幽叹了一口气,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如果不是因为这“破龙气”,她是真不想和皇族的人搅和在一起。 马车停稳,一道穿着华贵锦服的小少年在护卫的帮助下跳下马车。 少年不过约莫十岁的年纪,但眉宇间却已有了皇族与生俱来的贵气,小手背在身后,颇有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唯有那双咕噜噜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左右转动着,透着独属于这个年纪的活泼与好奇。 “王爷,属下去敲门。”护卫恭敬行礼道。 少年下巴轻轻一点,“你去就是。” 二人交流得一板一眼,莫名透着一股“我和你不熟”的感觉,听得宋浅忍不住扯了扯唇角。 这皇家的人还真是……不管男女老少,都这么喜欢端着。 也不知道这些皇子里面有没有人被封为“端王”。 淮王顾砚瑜在护卫去叫门之后,便开始左瞧瞧,右看看。 就在他在心里感慨大皇兄的府邸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无趣时,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顾砚瑜眨了眨眼睛,接着瞳孔一点点放大。 有人? 活的人? 活的女人? 青天白日,活的女人坐在大皇兄府邸门口? 顾砚瑜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开始乱跳,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起自己在宫里听嬷嬷给自己讲的那些话本子里的故事。 很快,一个“真实”的故事就在他脑海里“完美”还原。 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子坐在自家冷脸皇兄家门口,怎么看都是一出“痴心女子错付负心汉”“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的大戏啊! 想到这儿,顾砚瑜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起来。 恰在此时,护卫蹙眉回来禀告说里头没有人应声。 顾砚瑜听罢,眼睛更亮了,激动得直拍大腿。 这不就是“闭门不见不敢面对”吗? 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家大皇兄竟还有这么一段情,若是回去告诉母后,母后也不会因为发愁大皇兄孤独终老而害怕自己成秃头了呀! 难不成,是前两日昭华姐姐带大皇兄出去惹下的风流桃花债? 想到这儿,顾砚瑜朝护卫一挥手,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算了,没人应就别敲了,本王今天有别的事情。” 护卫还想说什么,顾砚瑜却已经双手再度往身后一背,快步朝宋浅所在的位置走去。 宋浅这厢正无聊地在地上看地上的蚂蚁排着长队搬食物,许是出来太久了,居然又开始头晕了。 就在宋浅准备起身走两步时,一片阴影突然朝她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宋浅像是吸入了什么名丹妙药一般,整个人瞬间变得精神抖擞。 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整个人倍儿有劲! 宋浅:“!” 这就是自由的味道! 宋浅猛猛吸了两口,头顶突然传来一道满是兴味的声音:“嘿,你在我大皇兄家门口坐着做什么?是等我大皇兄吗?” 为了表示亲近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顾砚瑜还特意半蹲了身子。 宋浅一抬头,看到的便是一个长得虎头虎脑,衣着华贵,头戴金冠的小子撅着个大腚朝自己龇牙咧嘴的笑着。 宋浅:“……” 这哪里来的傻大儿? 哦,原来是皇家的傻大儿! 宋浅此刻神清气爽,短暂的疑惑后立马便确定了“傻大儿”的身份,内心那叫一个雀跃! 不愧是她啊,只凭借两个字,便把老道长的“迷题”给破解了——只要是和皇族的人接触就能保命! 一边想着,宋浅一边暗搓搓地拼命吸了两口。 当然,宋浅没有忘记回应自己这位“救命恩人”:“是啊,我过来求见宸王。” 顾砚瑜:“!” 果然被他猜对了! 将扑腾扑腾直跳的小心脏揣回胸口,顾砚瑜强忍住激动,小嘴一咧道:“那正巧了,我也来找我大皇兄,你等很久了吗?” 宋浅想了想,“有那么一阵子了。” 顾砚瑜:“!!” 果然是避而不见避之不及啊! “咳咳……”顾砚瑜强壮镇定,轻轻咳嗽一声道,“刚刚我的护卫过去叫门,大皇兄好似有别的重要的事情耽搁了,你再等下去可能还得等好一会儿。” 瞧瞧,为了大皇兄下半辈子的幸福,诚实的他都得开始撒谎了。 但为了大皇兄,他绝对是可以两肋插刀的! 等到了现在,宋浅其实也在想顾砚书是不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毕竟以前他可不是这么一副拖拖拉拉的性子。 望了望天上越来越高的日头,宋浅摸了摸有些瘪下去的肚子,拍了拍屁股起身,“那行吧,那我先走了。” 今天过来本也是一场误会,现在跑路可不算她言而无信哦。 顾砚瑜好不容易才跟宋浅搭上话,哪里愿意让到嘴的鸭子给飞了,连忙上前一步拦住她道。 “这位小姐……姐,你看你来这里也挺久的了,我乃七皇子淮王,俗话说父债子还,换一句话说也就是兄债弟还,为了表达对你的歉意,不如我请你去抱月楼吃午饭吧?” 宋浅一听,眼睛都亮了。 还有这种好事? 这叫什么?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啊! 现成送上门的龙气,不薅白不薅,薅了还想薅! 看着眼前俏生生的小家伙,宋浅几乎都要立马答应下来了,但她还是稍微“矜持”了一下,“这不太合适吧?你可是王爷。” “哪有什么不合适的?父皇和母后一直教育我们,要礼贤下士,要与民同乐,不过是吃顿饭而已,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啊!”顾砚瑜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真诚”的邀请。 小家伙此刻脑海里已经想,待会儿要如何“诱导”眼前这位姑娘说出她与大皇兄之间“风花雪月”的过往了。 到时候,他在一推波助澜有意无意地将此事告诉母后,大皇兄的终身大事不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吗? 于是乎,两个各自心怀鬼胎的人,在某一瞬间达成了高度一致的决定。 “走!去抱月楼!” 第19章 只准少女怀春,不准猛男害羞? 宸王府书房外面,等得花儿都谢了的栖云终于等到了大门打开的那一刻。 “王爷……”栖云脸上一喜,飞身上前,却在看清楚眼前之人的瞬间猛地愣住。 “咕咚——” 栖云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这才让自己的舌头免受被咬的下场。 “走吧。”顾砚书像是没有看到他的反应一般,朝身后的乘风轻轻颔首。 乘风点头,继续推着轮椅上前,经过栖云身边的时候忍不住暗暗摇了摇头。 怪不得这家伙反应那么大。 虽然他平时也调侃栖云说他就是因为性子太不沉稳了,主子也不让他贴身伺候,可今日主子的改变,任谁看了不得惊叹?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是这五年来,主子第一次这般在意自己的外形,从发冠的样式到衣裳的熏香,无一不亲自过目。 栖云在原地愣了好半晌,等到轮椅与外头的青石板碰撞声音传入耳朵,他才如梦初醒般拍了拍自己的脸。 竟发现脸上似有什么湿漉漉的感觉。 栖云望着那手指上的晶莹忍不住嘴角直抽。 要死了,要死了,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没忍住让眼睛尿尿了。 可是真的很好哭啊。 旁人或许只看到今日的王爷格外的俊朗帅气,可只有他们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那是属于活人的生气。 深吸一口气,栖云将手指狠狠往背后一甩,“王爷,等等属下!” 虽然顾砚书坐着轮椅,但三人的速度一点儿都不慢,平素里正常行走都需要一炷香的时间,今日只用了堪堪半刻钟不到。 等到了大门口,栖云立马就要去开门,却被顾砚书猛然叫住。 “等会儿!” 栖云眨了眨眼睛,刚刚还风风火火呢,如今这朝思暮想的人都在外面了,自家主子怎的又停下了? 可心里想归想,栖云也知道有些话是不能够说出来的,毕竟他家主子脸皮薄。 就比如现在—— 明明大家心里都有了数,他却还得假装什么都不知情的,装出一脸诧异的表情问道,“王爷,可是还有什么事吗?” 顾砚书坐在轮椅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门缝处,没有人看到他端正放在双腿上,藏在袖袍中的十指早已捏成了拳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会记得自己吗? 她看到他的第一眼会说什么呢? 他今天这身打扮,她应该会喜欢的吧? 他还穿了她最爱的天青色…… 顾砚书心中惴惴,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两个下属在他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打眼神官司。 栖云:殿下不是迫不及待了吗?怎么又停下了? 乘风:难不成只准少女怀春,不准猛男害羞?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近乡情更怯? 栖云:那怎么能不知道呢?但是你觉得咱们王爷是猛男吗? 乘风:…… 这家伙,心真脏。 好在顾砚书也没有停太久,也避免了二人的眼神官司上升为对骂。 将心中的万千思绪尽数收回,顾砚书轻轻呼了一口气,艰难又坚定地吐出两个字:“开门。” 得到命令的栖云手早就已经搭在了大门栓上,当即再也没有停顿,大手一挥。 “咯吱”一声,随着厚重木门被拉响,光线一点点瞬间缝隙照射进门内。 封尘已久的记忆,在此刻终于重见天日。 然而,让几人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外面光明璀璨,庭前空空如也。 栖云狠狠地眨了眨眼睛,一度怀疑自己刚刚和乘风眼神官司打多了,以至于眼神不好使了。 可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瞬间,一股恐慌从内心席卷至四肢百骸,栖云快速转身,“王爷,宋家姑娘肯定在旁边何处,我去找找。” 顾砚书想过很多种今日和宋浅见面时可能,甚至做好了被她嘲笑坐在轮椅上的狼狈,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打开门的瞬间,映入自己眼帘的是空无一人。 垂了垂眸子,顾砚书唇角露出一抹轻嘲,“不必了,乘风,回去吧。” 她并非言而无信之人,可也是率性之人。 她会离开便只有一种可能——她不想见他了。 虽然逆着光,但是栖云觉得自己的眼神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好使过,以至于他能够看到自家王爷眼里的光在一寸一寸变得灰败。 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袭上心头,栖云知道,若是这一次再失望,等待自家王爷的便是彻底的心死。 乘风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一个劲儿地朝栖云使眼色。 栖云的脑子飞速转动,深吸一口气,栖云手指一捏,大声道,“王爷,你这磨磨蹭蹭半天,人家宋姑娘等了好半天没见你出来,这么大热天,真回去了好像也正常吧?” 此话一出,除了说话者本人以外,另两人都愣住了。 乘风眨了眨眼睛,在心里暗暗比了一个大拇指,兄弟,不愧是你!真猛啊! 但该说不说,栖云这句话还真有了效果。 原本已经黯淡下去的眸子再度抬起,眼神中透着淡淡的茫然与无措,似在询问:真的是这样吗? 栖云见状,不等顾砚书反应,一不做二不休手掌一拍,将守在府门口的暗卫都叫了出来,“你们,看到了门口一直在等的姑娘去了哪里吗?是不是太无聊了,所以先回去了?” 自从殿下闭门谢客之后,宸王府门口也就没有再安排护卫看守,但是堂堂皇子府,暗卫还是必不可少的。 栖云在说那两句话时,一直在使劲地朝暗卫打眼色,示意他们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 毕竟无论如何,留下念想就是留下了希望的种子,以后要想让它开什么花,结什么果,就看施什么肥了。 可暗卫哪懂栖云眼神里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见到自家主子行礼的那一刻便已经自觉低下了脑袋,听到栖云这般问,便如实道:“门口的姑娘在石阶上坐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蚂蚁,后来淮王殿下来了,淮王殿下与她交谈了一会儿,二人便一同离开去了抱月楼。” 栖云:“!” 乖乖,不愧是宋家姑娘,这发展可是他编都编不出来的啊,居然半个时辰不到,居然就和淮王殿下一起并肩前行了。 早知道他就不用给这群瞎子抛媚眼了,他现在眼珠子都酸死了。 栖云还在感慨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走,去抱月楼。” 第20章 你心里是不是还有她? “不好意思,客官,冰雪芙蓉糕没了。” “那相思羹呢?” “没有了。” “春风桃李酥呢?” “抱歉,也没有了。” …… 抱月楼临风阁包间里,当连续三道最喜欢吃的点心被告知都没有了,苏仙差点没有控制住表情。 这天底下怎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她要什么就没什么? 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闭目养神的男人,苏仙深吸一口气,藏在身侧的手指捏了捏。 片刻后,苏仙唇角再度扬起,温柔的声音宛若春风,“那樱桃酥酪呢?” “额……这个也没有了。”店小二擦了擦额头上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汗水,有些尴尬地摇头。 听到这句话,苏仙的怒气到底压不住了,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怎么这也没有了?” 只她身着一身白衣,又生的楚楚动人,便是发怒也带着一番软弱,颇有一番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店小二也无奈,心想这不是凑巧了吗? 又不是他不让吃。 可谁让刚刚有人都买走了呢? 说起来,方才那小客人还真是大手笔。 虽说进了他们抱月楼的客人都是不差银子的主,可十全十美毕竟都是些小点心,常人凑个热闹点上个三两样尝尝鲜,花个五六十两银子也就罢了,那人却一口气光点心便花了整整四百两。 虽然此刻似乎有些许尴尬,但一想到今日那位出手阔绰的客人给自己省了不少活计,他还是打心底里欢喜的。 将差点压不住的唇角往下压了压,店小二轻轻咳嗽一声道,“客官,着实抱歉,这抱月楼的十全十美每份每样每日只卖三份,方才来了一位客人,直接一口气将今日剩下的都点下了。” 苏仙:“……” 该死的,哪里来的乡下人这么好吃? 点这么多,怎么不撑死他呢? 心里将那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苏仙的脸上却是带着笑意:“罢了,只能说是有缘无分了,既然如此,那便按照方才已经点的上吧。” “哎,好嘞!”店小二听到这句话,如释重负地将毛巾将肩膀上一甩,麻溜地出了门报菜名去了。 待得店小二离开,苏仙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还在闭目养神的男子,朝翠枝轻轻点了点头。 翠枝心领神会,笑着转身离开,还没忘将门给带上。 只剩下两个人的临风阁,随着金猊兽里的熏香一散,渐渐透出一股若有若无的暧昧来。 苏仙拿起桌上的茶盏递给对面的男人,嘴唇嘟囔道,“三爷方才何故一直闭着眼睛?难不成是觉得我方才的行径十分丢脸,所以故意眼不见心不烦?” 顾砚青:“???” 猛地睁开眼睛,顾砚青看苏仙的眼神里满是茫然:“我何时这般想了?” “那三爷干嘛在我点点心的时候不帮我说上两句?还故意一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模样。”轻轻哼了一声,苏仙将身子往后一扭。 顾砚青:“……” 顾砚青差点被她这番话给气乐了,哭笑不得道,“不是,你怎的好赖不分呢?过往你我来抱月楼吃饭,难道不是你自己说,不想让我看到你一副小馋猫模样,所以在你点菜的时候,我必须得闭着眼睛的嘛?” 苏仙:“……” 她怎么就忘记了这回事? 只这男人怎的这般不知变通,今日这般情景,就不会帮她解围吗? 要不是因为他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身份高,相貌好,还是未来的太子,她才懒得搭理他。 “可今日不一样嘛!”苏仙轻哼一声,手背往眼睛上揉了揉,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顾砚青无奈,心想这说着说着,好好的怎的还哭上了? 可毕竟是自己心爱的女子,他到底舍不得让苏仙真的伤心难过。 于是乎,在皇宫里养尊处优,尊贵无双的三皇子殿下起身来到苏仙面前坐下,拉住她的手哄道,“不过是几碟子点心,哪里吃不上,大不了我们去隔壁看看,何至于让你伤心难过了?” 不说这句话还好,一听这句话苏仙只觉得心头的怒火蹭蹭的往上冒。 一把将人推开,苏仙竟转身伏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顾砚青彻底愣住了,满脑子都是问号,“这又怎么了?怎的还哭上了?” 苏仙抽泣了几下,声音都带着哽咽,“你,你怎可这般待我?当时你和宋大小姐说亲时,为了她想吃一口抱月楼的十全十美,你可是一大早就过来排队了,如今怎的到了我这里,就成了不过是块点心呢?说到底,你终究还是忘不了她罢了,我不过是她的一个替身……” 这番话一出来,顾砚青整个人彻底呆住,唇角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好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天爷! 他简直比窦娥还冤。 这人都死了多少年了? 要不是苏仙提起这件事情,他甚至都想不起自己跟宋浅来过抱月楼吃饭的事情了。 可顾砚青这幅不说话的模样,在苏仙的眼里就成了“默认”外加“心虚”,于是乎,她哭得更大声了。 顾砚青:“……” 某个时刻他真的很想甩袖离去,可到底他是真的喜爱苏仙,便是自己心里有万分委屈也舍不得她那般伤心。 一把将人抱进怀里,顾砚青柔声哄道,“仙仙,我当年和宋浅定亲,都是父皇母后下的旨意,我和她之间并无半分感情,这些年我待你的心意如何,你当真感受不到吗?” 他一边说,一边将今日从母后那儿哄来的金丝缠花镯子套在苏仙的手腕上,“别哭了,这只镯子与你头上今日这支蝴蝶簪甚是相配,再哭下去,可就成了小花猫了。” 苏仙半推半就地被男人拥在怀里,藏在暗处的眸子精光闪烁。 她哪里不知道顾砚青说的都是真的,毕竟她可是大女主,有哪个男人对她不心悦诚服的? 但这并不影响自己让这个男人心里更添愧疚,老老实实对她更好。 “真,真的?”不知过了多久,苏仙微微探出半边脸来。 许是因为在怀里埋太久了,她大半张脸都显得红彤彤的,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真真一副勾人心魄,我见犹怜。 顾砚青看得眼睛都直了,情不自禁地往下俯身,“自然……自然是真的。” 苏仙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缓缓闭上眼睛。 对付男人嘛,她还不是手到擒来…… 眼看二人就要唇齿相依,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猛然响起。 “三爷,小姐,不好了,奴婢看到有人贩子拐带了淮王殿下!” 第21章 我宣布,她就是我大皇嫂 抱月楼海棠阁。 宋浅看着那被店小二源源不断送进来的,不过须臾间便摆满了一整桌子的美味佳肴,眨了眨眼睛看着对面的小家伙。 “淮王殿下,我们两个吃得了那么多?” “不碍事啊,能吃多少是多少呗,反正我有的是银子。”顾砚瑜嘿嘿一笑,小手一挥,就差把“财大气粗”四个大字贴自己脑门子上了。 宋浅看着他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确实有钱,连号称抱月楼“销金窟”的十全十美都直接两份两份的点。 但倘若这是顾砚瑜做的事情,似乎又没有什么是不能理解的。 毕竟这才是真正的皇子生活嘛,也只有那不知道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的顾砚书,放着好好的皇子不当,特意跑到大西北来吹风吃沙,还差点儿把自己的小命给玩完。 更过分的是!今日居然还闭门不见,当真是翻脸无情。 顾砚瑜坐在对面,看着宋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小心脏直滴血。 为了大皇兄,他可真是下了娶媳妇的血本了,还外加可能被父皇母后一顿训斥。 可是没有关系,为了大皇兄的幸福,他这点小小牺牲还是值得的。 而且有句古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想从人家姑娘嘴里听“她和大皇兄风花雪月”,不得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嘛? 就是……不知道怎么感觉今日突然有点困了呢? 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顾砚瑜嘿嘿一笑,“宋姐姐,你快吃呀,看看哪些符合你胃口的,这里都还有一份,便让店小二给你装回来拿回家去。” 说完这句话,顾砚瑜不由得在心里给自己夸了一把,瞧瞧他多么机智,不仅知道用美食俘获对方的好感,还提前把了解姑娘家世的法子给准备好了。 待会儿只要宋姑娘带了吃食回家,他便可以以“提着食盒不便,可以送她一程”的法子轻车熟路毫无痕迹地去对方家中。 宋浅正吃着呢,听到顾砚瑜这般说,还真就想起了这里头有几样是自家那个傻大弟爱吃的,便也没有推辞,“那就多谢淮王小殿下了。” 横竖这里的是吃不完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浪费了多可惜啊。 顾砚瑜被宋浅这么一感谢,欢喜得尾巴差点要翘到天上去了,这个姑娘上道,他喜欢。 所以他决定,一定一定要想方设法撮合她和大皇兄,让她成为自己的大皇嫂! 深吸一口气,顾砚瑜想是时候开始战斗了。 眨了眨眼睛,顾砚瑜假装好奇道:“宋姐姐,你今日去我大皇兄府邸,是有什么事情吗?” 打探风花雪月第一招:不着痕迹,从表面问起。 宋浅愣了一下,她去找顾砚书干什么呢? 她能说自己压根都没有去找顾砚书,不过是一路上想着龙气二字,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儿吗? 自然是不能的。 宋浅垂了垂眸子:“嗯,我有事儿想登门谢谢他。” 活了这么多年,宋浅发现有四个字可以应付这世上大多数的事情。 一个是“抱歉”,一个是“谢谢”。 前者可以不负责任,反客为主占据最高点;后者可以不痛不痒轻轻揭过一切。 人家弟弟请自己吃了这么一顿大餐,她总不能说“抱歉”吧? 顾砚瑜:“!” 听到宋浅这句话,顾砚瑜眼睛都亮了一下。 有效果啊有效果,对上了啊对上了! 这“谢谢”二字不就代表了大皇兄和她之间的纠结,接下来就是对方说“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的戏码了吗? 虽然他更想看“痴情女子负心汉”“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最后“破镜重圆”的戏码。 但是自家大皇兄又寡又素,人家姑娘愿意以身相许已经是十分不易了! 接下来,便是打探“风花雪月”第二招:抽丝剥茧,刨根问底。 “可是,我大皇兄帮了你什么?”顾砚瑜继续眨巴着他那双大眼睛,一脸的天真无邪。 宋浅:“……” 这两个字一出来,不基本上就该闭嘴了? 咋还带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莫不是这小家伙还太小,所以不知道大人世界里的“谢谢”等于“体面”? 宋浅不想说,可手里拿着的,口中嚼着的,都还是对方的呢。 被“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裹挟的宋浅随意编了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我是替我哥哥来感谢的,他帮了我哥哥,也帮了我们家。” 她没记错的话,她在书里看到的是她刚离世那段时日,宋家差点被人觊觎侵占,还是顾砚书帮的忙,才让当时还没有成长起来的两个傻弟弟幸免于难。 所以这么说,她也不算扯谎。 顾砚瑜:“!” 哇塞!太好了太好了! 不愧是大皇兄,居然还是从人家兄长开始的,这都能够让宋家姑娘这般感激,可见不是小事了。 而且他既然帮了人家兄长,可见也得到了宋姑娘家里人的认可。 俗话说长兄如父,四舍五入不就等于已经得到“老丈人”的首肯了? 这还等什么,他都想立马回皇宫敲锣打鼓跟父皇母后禀告此事,明日便让二人拜堂成亲,明年的今日便让自己抱上好大侄儿了! 顾砚瑜越激动,便下意识的深呼吸在平复心绪。 强忍住内心的喜悦,顾砚瑜深吸一口气,准备拿出自己珍藏已久屡试不爽的第三招。 就在这时,一阵急剧的困意袭来,顾砚瑜打了一巨大的哈欠,然后……一脑袋栽在了桌子上。 宋浅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 她赶忙起身上前查看顾砚瑜的情况,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最后忍不住摇头—— 年轻人身体就是好啊,随时随地倒头就能睡着。 确定了顾砚瑜是睡了而不是死了,宋浅拿起旁边的披风给小家伙盖好,准备回到座位继续大快朵颐。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自己所在包间的门便被人一脚踹开。 “三爷,在这里!奴婢亲眼看到就是这个女人诱拐了淮王殿下!” 第22章 他娘的,好一对癫公癫婆! 海棠阁包间门口,三道身影似从天而降,站在最前面的是一手指着屋里的宋浅,脸上露出愤怒又得意表情的翠枝。 翠枝怎么都没有想到,今日竟会让她发现这么大一个秘密! 她原本是觉得在外头为自家小姐和三殿下守门有些无聊,又想起自家小姐因为没吃上抱月楼的“十全十美”便想着顺道去瞧瞧究竟是谁这般不识好歹,若是日后小姐问起,自己也能说出个一二,说不定又是大功一件。 于是乎,她便在几个天字号的包间走了一圈,跟着上菜的店小二锁定了海棠阁。 谁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万万没想到,坐在里头的人居然是淮王小殿下,而坐在淮王小殿下对面的人竟然是宋浅那个野丫头! 一想到自己和小姐在这个野丫头身上吃的亏,翠枝就气得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直接冲进去将人狠狠地羞辱一顿。 可这乡下来的野丫头怎么可能与金尊玉贵,如今最受皇帝皇后喜爱的七皇子淮王殿下相识? 再一看淮王殿下的状态,哈欠连天,神色蔫蔫…… 翠枝几乎马上在脑海里得出了一个大胆又可怕的结论——这个可恶的野丫头定是不知道在何处遇到了淮王殿下,知晓了他的身份后,便设计拐带了他。 于是乎,这才有了她慌慌张张去给宁王殿下和自家小姐报信的一幕。 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打搅”了二人的好事,被自家小姐一路眼神埋怨。 想到这儿,翠枝对宋浅的怨恨又多了几分,故而这次喊的声音便格外的大,颇有一番“抓贼”的架势。 彼时宋浅因给顾砚瑜盖披风而恰好站在他的身后,又因背对着门口让人看不清容貌,从顾砚青的角度看去,还真就是一副“有人想要拐带自家弟弟”的作案现场。 顾砚青脸色一沉,大声道:“大胆贼人!居然敢诱拐淮王,该当何罪?” 在她身边的苏仙原本被翠枝打搅了而万分不快,可当发现这屋里那人的背影似曾相识,再看到翠枝给自己的眼神时,立马心领神会。 于是乎,她也跟着顾砚青冷喝一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还不快快放开淮王殿下!” 说完,苏仙作势要冲进去阻止对方的行为,结果被身边的顾砚青一把拉住,“仙仙,你别进去,小心这贼人伤害你。” 苏仙仰头看向顾砚青,一双水眸里写满了焦急,“可是淮王殿下还在那人的手里。” 顾砚青见状,连忙安慰道:“没事没事,七弟就在这个房间里,不会有事的,而且一切有我呢,你只需保护好自己,站在我身后就好。” 在屋子里的宋浅:“……” 一开始她还在想,谁他喵的脑子短路,能想出她“诱拐了淮王”这种逆天剧情的话来。 但如果是这两个脑子进了水傻缺,那似乎就不意外了。 她就说刚刚那男人的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又那么让她听了犯恶心呢,原来是顾砚青这个大傻逼王八蛋狗东西。 一想到书中说顾砚青与苏仙二人谈个恋爱闹得满京城风风雨雨,惊天动地不说,苏仙喜欢在和顾砚青卿卿我我时拉她出来“鞭尸”,让她成为二人调情中的一环,宋浅就觉得她整个人都不干净了。 而且,最后自家几个弟弟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也和顾砚青这个傻逼王八蛋脱不了干系,她就恨不得一拳头将他脑子打爆。 只是如今一切时机都还不成熟,她得忍。 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宋浅才将心里燃烧的熊熊怒火勉强压下。 她依旧背对着门口,只微微将头侧了侧,“两位误会了,我和淮王殿下只是恰好碰到,淮王殿下吃饱了有点发饭晕,我给他盖下披风罢了,而且淮王殿下也带了护卫过来,不信你可以问他们。” 宋浅觉得,但凡是个人,此刻第一时间便是验证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只要这两人和护卫确认一下,这误会也就不存在了。 可偏偏事情就是那么凑巧—— 一来,顾砚瑜为了安安心心听“风花雪月”的八卦,来了抱月楼之后特意打发二人,一个在楼下马车里侯着,一个去给他买他最爱的果脯蜜饯去了。 二来,顾砚青今日恰好没打算做个人。 顾砚青左右环顾一圈,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大胆狂徒,居然还敢狡辩,七弟两个护卫是不是已经被你的同伙害死了?” 宋浅:“?” 不是,大袜子,你没事吧? 几年不见,你脑子里是因为谈恋爱所以装屎去了吗? 这么奇葩的话,你怎么能这般一本正经地说出口的? 青天白日的,杀人? 他是觉得他们皇家护卫是跟他一样的弱鸡吗? 心中腹诽,宋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就不该和傻逼讲道理。 “行吧,你们要是觉得淮王的护卫被杀死,等会儿看到诈尸的时候记得报官。”宋浅啧了一声,“至于淮王,你们进来带走就是了。” 她倒不是怕了顾砚青,而是实在是不想和这两个神经病纠缠。 而且,说实在的,她今天也有点心虚…… 她怀疑顾砚瑜今天这反应,是不是被她薅龙气薅多了。 顾砚青听着对方的声音,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有那张侧脸似乎也说不出的熟悉,可让他想他又想不起来。 金尊玉贵高高在上的三皇子从来不会觉得想不出来是自己的记性不够好,只会觉得这诱拐了七弟的女子当真是巧舌如簧巧言令色。 冷哼一声,顾砚青正义凛然道,“你别以为说这么一番话就能瞒混过关,今日不将你绳之以法,本王枉做皇子!” 爱做不做,不做拉倒,管她屁事啊! 宋浅也真是被气笑了,她就没见过顾砚青这么脑回路清奇的人,也就是生在了皇家,不然生在平头百姓家里,吃屎他都赶不上热乎的! “不是,你有点搞笑吧?就算是要将我绳之以法,你第一时间也应该要保护好淮王吧?我都说了你们可以把他带走,你们装什么呢?几年不见,成死装男了?”最后一句,是宋浅没忍住夹带的私货。 而好巧不巧,这段话里,宋浅前面说的顾砚青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唯有最后几个字,振聋发聩,七窍生烟! “大胆,你说本皇子什么?”顾砚青终于忍不住了,狠狠一脚踹开房门,一掌朝宋浅背后拍去。 宋浅:“……” 绝了,这对真他娘的癫公癫婆 顾砚青的功夫她知道,并不怎么样,可如今她身体这般状况,老道士跟她说过最好不要动用内力,而且她还不想看顾砚青那张死装脸,所以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 看了看不远处的窗子,宋浅眸子一眯,在顾砚青掌风落在背后的那一瞬间,步子快若闪电,纵身往窗口一跃而下…… 第23章 莫非,她没死,是她回来了? 瞧着那道毫不犹豫,往窗口一跃而下的背影,顾砚青心脏猛地跳漏一拍,一股熟悉感顿时涌上心头。 怎么那么像当年他和宋浅出门遇刺,她为了保护他独自引走刺客时的场景…… 不可能。 她都已经死了。 这明显是个狗急跳墙的小贼。 深吸一口气,顾砚青缓缓收回掌。 苏仙站在门口,见顾砚青似乎没有追上去的打算,赶紧冲上前一把将他的手握住,“三爷,你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没受伤怎么不赶紧追?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让那个胆大包天的野丫头跑了,岂不是白白浪费? “我没事。”顾砚青回过神,反手握住苏仙,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没吓到你吧?” “没有。”苏仙乖巧摇头,假装担忧道,“那个诱拐淮王殿下的女贼,殿下不追了吗?” 女贼?追? 听到这几个字眼,顾砚青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下意识地推开了苏仙的手,顾砚青转身朝还趴在桌上睡得酣畅淋漓的顾砚瑜走去,“一个小飞贼罢了,七弟的安危要紧。” 苏仙看着自己落在半空的手,眉头一皱,一股不满瞬间涌上心头。 这顾砚青今天怎么回事?他平时不都是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嘛,这会子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她作对? 顾砚瑜这厢睡得正香着呢,突然被人摇醒,平素里就有起床气的小霸王立马不乐意了,“谁吵本王睡觉啊,脑袋还想不想要了,再摇本王把你送去歌舞坊摇花手你信不……咦,三哥?” 顾砚瑜被顾砚青盯着,总算是清醒了过来,脸上闪过一抹诧异,“你怎么会在这?” 说罢,转头又看到了苏仙,英俊的小脸顿时一皱,“她怎么也在?” 这语气,是藏不住的嫌弃。 而这态度表情,看样子显然也不是第一次了。 顾砚青眉头一挑,“怎么说话的?” 虽然是教训,倒也不痛不痒。 顾砚瑜撇了撇嘴角,轻轻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侧,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 苏仙早就知道这位皇子里头最小的混不吝一直看自己不顺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日积月累下来,她也是讨厌死了这个熊孩子,方才更是巴不得宋浅真对这小子做点儿什么,最好直接送他一命归西。 可眼下既然没事,苏仙微微一笑,假装听不出他话里的厌恶,“淮王殿下,我们今日和宁王殿下来抱月楼,看到一个女贼想要诱拐你,殿下担心你的安危,这才赶了过来。” “女贼?害我?”顾砚瑜一脸懵逼,猛然间才发现这个屋子里少了一个人,急得从椅子上起身,“你胡说八道什么啊?那个人可是……那个人呢?你们把她怎么了?” 他原本想说那是他未来大皇嫂,但想起这两人一个是“见异思迁”的死渣男,一个是“不知廉耻”的心机女,顿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这两个人哪里配知道他大皇兄和人家姑娘之间纯洁的“风花雪月”,而且就算是说了,他们肯定也不会懂。 “能如何,她跑了!你这是什么态度呢?”顾砚青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反问他们怎么了,忍不住蹙了眉头,“你认识那个女人?她是谁?” “她是……”顾砚瑜正要脱口而出,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知道对方姓宋,当即更气了! 这下好了,他他连人家姑娘家住哪里都不知道,还怎么帮她和大皇兄牵线搭桥呀! “哎呀,谁说她在诱拐我啊?有没有点脑子啊,我可是堂堂皇子,今年十岁,不是一岁!父皇去年刚刚赐了府邸的淮王,怎么可能被人诱拐?真是烦死蠢人了!”顾砚瑜话里虽然表达“不知道是谁”,但一口一个“蠢人”时,那眼神可是毫不留情往苏仙身上瞥去。 自家三皇兄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想都能想的到,谁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心是脏的,自然看什么都是脏的。 更何况,某人自己曾经就做过这种事情。 苏仙哪里感受不到顾砚瑜的嘲讽,心中的怒火顿时直冲天灵盖,恨不得一把冲上去捂住这小子的嘴巴,再给他几个大逼兜。 可到底理智还在。 苏仙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难过之色,顾不得身边还有人冲进了顾砚青的怀里,“三爷,我……我们也不知道啊,翠枝也是着急好心,毕竟谁会想到淮王殿下会和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女子来抱月楼吃饭啊,却不想居然打搅到了淮王,是我们的错,我们给淮王道歉,呜呜呜……” 主子一表演上,翠枝自然也就心领神会,当即就要给顾砚瑜下跪,“是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奴婢给淮王磕头,还请淮王殿下息怒。” 顾砚青看着这一幕,脸上的表情也不算好。 事情虽然最初不是因他而起,但到底是他们酿成了眼下的后果,只是他作为兄长,被弟弟这般一顿训斥,心里又怎么可能舒服? 脸色一板,顾砚青端起兄长的架子,“行了,这世道这么乱,你一个皇子居然在这里呼呼大睡,又有个不明不白的女子在身边,仙仙她们主仆也是因为担心你才会误会,大不了你日后再找她出来,我们与她说一声就是。” 不说就算了,一说顾砚瑜就更气了。 说得轻松!这人都走了还上哪里去找? 当即忍不住回怼道,“什么叫世道这么乱,宋将军一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今这世道明明安全得很!三哥你难道忘了宋家和红缨姐姐为大乾,为你做的事情了吗?” 说罢,小家伙又想起起今日遇见的小姐姐也是姓宋,心里更是觉得堵得慌。 要是红缨将军宋浅阿姐还在,今天他三哥身边哪里会有苏仙什么事。 不对,他三哥本来就配不上宋浅姐姐。 他宣布,以后只有自家大皇兄才能和姓宋的锁死! 顾砚青显然没想到顾砚瑜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明显表情有些愣怔。 尘封许久原本都已经模糊的样貌,竟再度清晰起来,最后居然一点点与今日那道从窗口一跃而下的身影重合…… 一个可怕又古怪的想法莫名涌上心头。 莫非,她没死?是她回来了? 第24章 这么巧,进了顾砚书马车? 下意识地,顾砚青快步朝窗口跑去,紧张的四处张望起来。 他这番异样的举动自然没有逃过苏仙的眼睛,苏仙笑着上前挽住顾砚青的胳膊,“殿下在看什么呢?” 可人海茫茫,车水马龙,热闹的街市上哪里还能看到方才的那道身影? 一时间,顾砚青心中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深吸一口气,顾砚青拉开苏仙的手,“无事。” 说罢,回到顾砚瑜身边,犹豫了一下道,“下次若是再遇到这位宋姑娘,你派人来我府里,我亲自当面与她道歉。” 顾砚瑜眨了眨眼睛:“?” 不是他说,自家眼高于顶的三哥会道歉? 他怎么觉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呢? 这家伙可一看就不像个好人呐! 心里这般想,顾砚瑜话里却是应得坚定,拍着胸脯嘿嘿一笑,“三哥放心就是。” 放心,我是不可能让你见她的。 兄弟二人心思各异,偏偏在这一唱一和之下显得那叫一个兄友弟恭,气得不远处站着的苏仙将指甲都扣进了掌心。 该死的宋浅! 不仅在短短时间内勾搭上了顾砚瑜,还让他百般维护不说,若是她没有看错,就连顾砚青都已经对她起了兴趣。 在宋家当祸害还不够,居然还闹到了顾砚青的面前来。 果然,姓宋的女人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那个死了五年的贱女人是,如今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同样是! 她若这般不知好歹,便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另一侧,一辆在热闹街道上稳定前行的马车里。 宋浅眨了眨眼睛,打量着这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内饰,心想这一跳究竟给她干哪里来了? 她那个时候也是一时情急,这才选择了跳窗而逃这条路。 可后脚跟刚离开窗台她就开始后悔了,万一她内力不足以支撑她这一跳,缺胳膊少腿了可如何是好? 万幸的是,她落地的下方,正好停着一辆没有车夫的马车,可以给她做个缓冲与遮掩之用。 所以她在落下之时,她义无反顾地掀开帘子就钻进了马车里面。 不幸的是,马车里头有人。 而且在她进去之后,车夫竟恰好回来,手中马鞭一扬,马车开始扬长而去。 宋浅知道自己在马车发动的那一瞬间就该下车的,可奈何无论是车里的人还是车外的人似乎都没有给她机会。 尤其是车里的这位。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从始至终都没有将目光从手中擎着书卷挪开的男人,宋浅有些无语凝噎。 他是不是有点太淡定了? 还是压根就没有察觉到她进来了? 不存在吧? 虽然今天在小淮王那里薅了一点龙气,但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方才落地绝对没有做到落地无痕。 还是说……这个男人是个耳聋眼花的? 那若是这么说来,她是不是可以直接跑路? 还是说打个招呼,以示感谢? 心中天人交战了一会儿,宋浅决定还是打个招呼再跑。 这该死的道德感。 宋浅想,这绝对是因为自己想要坚守宋家的家训,而不是她没有想起京城里头这么大的男人有又聋又哑的。 “咳咳……”战术性咳嗽了一下,宋浅试探着开口,“那个,不好意思啊,方才之举是无意冒犯,我本来是想借着你家的马车走远一点的,但是没想到你家车夫太厉害了,这直接把我就给甩进来了。” 宋浅一边说,一边悄默默观察男人的反应。 马车外面,乘风听着里头的动静,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神颤了颤。 不愧是红缨将军,方才那番话说得他都差点怀疑真是因为他的缘故,所以才有了眼下这情形。 天晓得他们刚刚过来时,主子看到她站在窗口时的惊慌失措,虽说只有几丈的距离,但那一刹那几乎用尽了他毕生所学—— 如何能够在她下落的瞬间将马车停好,又要将自己隐匿在人群之中,让人产生马车停了许久里面无人的错觉,还得在她进去之时跳回马车立马跑路。 光想想方才的场景,乘风现在都觉得惊心动魄。 日后若是还有这种事情,他是不是要建议让栖云那小子陪主子出来? 可不是他坑兄弟,实在是他知道栖云喜欢凑热闹。 还有…… 这世上,怕只有主子才能够这般精准地判断宋姑娘心中所想,并且实现如此完美的配合了吧? 心里啧了一声,乘风眯了眯眸子,手中马缰再度一甩。 车里,宋浅没有得到对方回应的同时,也感受到了速度的变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难道自己猜错了? 真是个聋子? 就在宋浅对自己的推测开始产生怀疑的那一刻,对面的人终于动了。 手中的书卷缓缓下移,露出了男人那张眉目如玉,光风霁月的脸。 宋浅眨了眨眼睛,这鼻子,这眼睛,这嘴巴…… 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等下…… 顾砚书?! 瞳孔瞬间放大,宋浅慌得差点转身就跑,奈何马车此刻速度太快,让她缺了几分胆,慌乱之下只能用手去挡自己的脸。 天杀的,怎么就那么巧,居然进了顾砚书的马车呢? 这人不是在府里半天不肯出来见人嘛,这个时候坐个马车出来乱逛什么呀? 这下可好了,她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若被他知晓方才自己竟被顾砚青逼得跳楼鼠窜,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宋浅心里肠子都快悔青了,就在这时,她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 咦,不对啊。 她现在虽然顶着一张和过往一模一样的脸,但是外界所知,宋浅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呀! 所以过去宋浅做的,和她现在这个宋浅做的,有什么关系? 真是的,方才碰到顾砚青差点成亲的前未婚夫王八蛋的时候都没那么慌张,怎么到了顾砚书这儿就自乱阵脚成了这副模样。 若是有朝一日被他发现了真实身份,她的面子岂不是要被这人按在地上摩擦? 不会的,她可是堂堂红缨将军,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宋浅深吸一口气,心中有了计较,就在她准备开口的那一刻,耳畔传来一道带着询问似又肯定的声音。 “宋浅?” 宋浅:???!!! 第25章 你放心,以后不会让你久等 宋浅:“??!!” 不是吧,大哥,你他娘的真还认出来了? 咕咚一声,宋浅将那口差点噎死自己的口水努力咽了下去,心中大呼倒霉。 她这辈子真是跟他们姓顾的有仇,不然怎么哪哪都能遇上,如今想要活命还得靠他们呢? 可既然认都认出来,她也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反正她宋浅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她咋啦? 一二三。 深吸一口气,就在宋浅准备开口时,那道温润如玉的声音再度在耳畔响起。 “你和你姐姐……很像。” 宋浅:“?” 宋浅:“!” 啥玩意儿?像?所以感情没有认出来呀! 吓死她了! 这人还真是跟当年在战场上的时候一点都没变,搞什么事情都温温吞吞的,急死人了! 用她爹的话就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到最后大败敌军,还救了她的狗命。 而且,就在刚刚还显些让她自乱阵脚。 可既然他没有认出来,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说了。 摸了摸鼻子,宋浅装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是嘛?我二哥也这么说。” 废话,同一个人能不像嘛。 顾砚书:“嗯。” 嗯。 没了? 她都做好了准备来回答,他问自己“你为什么也要叫宋浅”的话,她再开口把自己一顿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结果他居然不问了? 宋浅无语。 靓女叹气。 天晓得那种话到了嗓子眼里硬生生被憋回去的感觉有多难受。 克星! 顾砚书绝对是她的克星! 宋浅忍了又忍,终于没能忍住。 “你……” “你……” “你说。” “你说。” …… 宋浅眨了眨眼睛,不是,哥,我们之间好像没有这种肝胆相照的默契吧? 顾砚书看着对面抓耳挠腮鼓着腮帮子的女孩儿,那虚空到无所归依的心终于被一寸一寸填满。 真好啊,她回来了。 他心中有一百个声音在嘶吼着让他与她相认,可他也看出了她眼神中的局促与担忧。 她既然不愿,那他便如她所愿。 只要她回来。 就像此刻,她坐在自己对面,这般真实,这般眉眼弯弯。 “抱歉,今日你去府里,我有事耽误了,这才误了时辰。”将手中的书卷放在膝盖上,顾砚书朝宋浅轻轻颔首。 宋浅下意识摆手,“多大个事啊,又不是要争……”茅坑。 话说道一半,她猛地顿住。 哎,不对,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可不能这么跟顾砚书说话。 “宸王殿下日理万机,是我不请自来。”微微一笑,宋浅大度地道。 一边说着,宋浅一边悄默默打量眼前这个男人。 这么多年过去,这男人比五年前好看不少,果然还是京城的风水养人,比不得当年在大西北灰头土脸的。 就是这一身天青色的衣服,外面还套件纱,怎么感觉有点像是死了媳妇儿披麻戴孝呢? 还有那盖在腿上的薄毯。 这都已经二月啦,便是再冷也不用拿个毯子盖着吧? 更何况还是在这密不透风的马车里面。 别的不说,娇气是明显更多了。 在心里“啧”了一声,宋浅微微别过了眸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她心中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直觉告诉自己,顾砚书还是当年的那个顾砚书,可却也不是五年前的顾砚书了。 宋浅没有发现,在她目光投向顾砚书双腿时,男人陡然紧绷的身体以及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慌乱。 攒在袖袍中的手指捏了捏,顾砚书继续开口:“你今日来府里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哦”,宋浅脸不红,心不跳地将早就准备好了的话脱口而出,“我回来之后,听府里的人讲了很多大姐的事情,我大哥说你和她曾经一起征战过沙场,所以想问问。” 和顾砚书说这些,可不像随便对付顾砚瑜那个小家伙,这人看着冰清玉素的,心里头却长了八百个洞。 这理由找的不够好,铁定让他起疑。 顾砚书垂了垂眸子,“如此。” 他明明知晓她在撒谎,可她既然愿意过来找自己,那便比什么都值当。 微微一笑,顾砚书颔首,“我的确与你阿姐一起并肩作战过,你想问她什么都可以问我。” 宋浅听到他的回答,忍不住在心中得意一笑,她就知道自己这么说能够瞒天过海。 而且她多跟顾砚书问问自己的事情,对她日后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以后要是谁说自己的行径和从前的红缨大将军像,她就把顾砚书搬出来堵住那些人的嘴。 都是顾砚书告诉她的,她学习能力,领悟能力强,学什么像什么不行啊。 哎,就是没想到顾砚书居然答应得这么迅速,以至于让她都少了那么一丢丢的成就感。 毕竟以前的顾砚书哪里有那么好说话啊,为了征服这个大犟种,她可还没少动花花肠子。 眸子闪了闪,宋浅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那宸王殿下能够告诉我,我大姐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吗?” “她?”顾砚书明显被问得一愣。 宋浅眨了眨眼睛,小鸡啄米点头。 对啊,赶紧说。 虽然这么问有点羞耻,但是! 说得不好迟早找你算账。 不知过了多久,在宋浅期盼的目光中,顾砚书终于缓缓吐出几个字:“她很好,非常好。” 宋浅:“?” 等了这么久,就这? 不是,你丫的玩我呢? 我能不知道自己很好吗? 可你这几个字,是不是有点太敷衍了? 就在宋浅准备再追问两句时,顾砚书却开口了。 “那你呢?你今日为何不愿意再等了?” 宋浅被他这句话问得愣了一下,小小的脑袋里大大的问号。 怎么感觉怪怪的? 这是重点吗? 比起这个,他不应该问问自己,明明和小淮王一起离开的,为何人淮王不见了。 又或者是,自己怎么会从楼上跳下来? 哦,懂了。 皇家人天性薄情,没有亲情。 就像顾砚青,不连弟弟的安危不管都想先一掌拍死她嘛? 人在马车里,不得不低头。 有问有答,有来有往,投桃报李的规矩,她还是懂的。 “感觉等太久了,又有点饿,正好碰到淮王殿下,他邀请我来抱月楼吃饭,我就跟着来了。”宋浅把“客观”情况很是详细的阐述了一遍。 没错,就是这样。 至于薅龙气什么的,不存在的哦。 “是嘛……” 顾砚书垂眸呢喃了两声,悬了一路的心在此刻终于放下。 真好,她不是因为不想见他而离开。 顾砚书抬眸,目光灼灼,“你放心,以后不会让你久等。” 第26章 熟的对方撅屁股要放什么屁都知道 宋浅对上顾砚书的目光,大眼睛眨巴眨巴。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句话似乎奇怪。 可真要让她说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 但见顾砚书这般一脸认真的模样,宋浅也没有过多的纠结。 哎呀,不久等就不久等吧。 皇家人嘛,要面子的,她懂。 自以为想明白了的宋浅微微一笑,双手抱拳,“既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宸王殿下啦。” “不必谢。”顾砚书眸子闪了闪。 他其实更想说的是,她和他之间,根本无需这般客套。 但是她刚刚回来,他不敢吓着她。 “此事,算是我招待不周,出来之前我特意嘱咐厨房准备了午膳,不知宋小姐可愿意赏脸到宸王府用膳?” 请她吃饭? 好啊! 宋浅眼睛都亮了。 顾砚书府上别的没有,但那厨子可当真一等一的绝。 别说吃上一顿想吃下顿,便是做鬼的这五年她都还记得那顿饭的味道。 宋浅几乎都要无脑答应下来,话到了嘴边突然想起了自己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 轻轻咳嗽一声,宋浅努力压下心里头已经开始疯狂叫嚣的馋虫,“多谢宸王殿下的好意,刚刚已经在抱月楼用过午饭,今日就不去了。” “这样啊。”顾砚书语气透着遗憾,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本想着给你道歉,还特意让厨子煨了两只乳鸽……” “有乳鸽?”宋浅唇角一抽,非常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 天知道她最爱的就是乳鸽了。 尤其是宸王府的乳鸽! 别说两只,就是再来两只她都能一口气干完。 而且,真要是去了,她应该还可以在顾砚书的身上再吸两口龙气吧? 顾砚书看着她那双充满期待,亮晶晶的眼睛,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藏在袖袍中的手指捻了捻,“嗯,有的。” “有刷蜂蜜吗?”宋浅喉咙再度传来“咕咚”一声。 “有。”顾砚书颔首。 宋浅:“……” 天杀的,这简直就是玩她心态啊! 脑海里天人交战,理智与冲动疯狂博弈。 最终,宋浅还是没能够逃过乳鸽和龙气的双重诱惑。 轻轻咳嗽一声,宋浅正义道,“那……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既然做都做了,还是不要浪费为好。” 顿了一下,宋浅,“可不是我好吃哦,而且我刚刚在抱月楼其实也没有吃饱,刚刚就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顾砚台:“我知道,你不必不好意思。” 虽然他不知方才在抱月楼中发生了何事,可能够让她这般焦急忙慌逃离的场面,只怕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顾砚书说话向来惜字如金,宋浅见他不再多言,便也没有再没话找话。 所谓熟人就是有熟的好处,比如此刻二人谁都没有说话,车厢里头安静如鸡,二人大眼瞪小眼的,宋浅也没有觉得有多么尴尬。 甚至还毫不避讳地上下左右四处打量,最后更是肆无忌惮地将目光在顾砚台身上环顾了一圈。 顾砚书尴尬不尴尬宋浅不知道,但是她是真的挺自在的。 甚至,还有一丢丢窃喜。 想当年,她和顾砚书可以说是把彼此研究得对方屁股一撅,想放什么屁都能掐指一算的地步。 如今时过境迁,虽然五年过去,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顾砚书心里在琢磨什么,她大致还是有七分把握的。 但是! 顾砚书对她可就不见得了! 毕竟,他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当年的宋浅啊! 就像眼下自己这般肆无忌惮地打量,他虽然难受,但还是不会出言制止,只会在心里头腹诽,她的行径好没规矩。 可是那又如何呢? 她一个与家人走失多年,在外头漂泊无依十五年,如今终于找到家人的可怜少女,没有规矩点不是很正常吗? 宋浅心里这般一琢磨,便觉得这一路上当真是太有趣了。 尤其是在顾砚山被她瞧得不自在,耳垂通红,偏偏又要假装不着痕迹地躲开她视线的那一刻,宋浅简直不要太心花怒放! 当年的顾砚书,哪里准自己这么看他呀? 在心里啪啪鼓了几下掌,宋浅都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甚至想这马车若是能再慢一点就更好了。 奈何乘风驾车的技术太好,虽然行驶得极为平稳,但是速度也一点儿都不慢,只一会儿宸王府便出现在了视线里。 “到了?”宋浅感受到马车慢了下来,当即就要起身下车。 却被顾砚书一把拦住,“不必在此处下车。” 宋浅:“?” 刚准备出声询问,便感觉身下的马车速度又快了起来。 宋浅打开帘子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你家马车直接进正门?” 这顾砚书,什么时候这么懒了,这几步路都不愿意走了? 顾砚山听出了宋浅话里的疑惑与震惊,眸子闪了闪,没有说话。 也可以不走正门的。 甚至马车也可以停下。 但此时此刻,她在马车上。 见顾砚书没有说话,宋浅顿时觉得自己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不再评价。 马车穿过正门,宋浅原本以为就到此为止为止了,却没想到进了府邸以后,竟还有一条足够马车通过的青石板路。 宋浅:“……” 壕! 太壕了! 壕无人性啊! 马车一路行至松涛苑终于停下。 这是宸王府专门用来用膳的院子,宋浅这还是知道的。 虽然有些迫不及待去享用她已经念念不忘的乳鸽,但秉持着客随主便的规矩,宋浅还是忍着没有先下马车,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顾砚书。 顾砚书微微一笑,“不必顾忌,你先下就是。” 宋浅:“?” 耶? 他在说什么? 这怕是不符合规矩吧? 哪有主人家没有下车,客人先到的道理? 更何况是当年一口一个将“没规矩”挂在嘴里的顾砚书! 她们是坐马车,不是撞鬼啊! 似乎是看出了宋浅眼神里的诧异,顾砚书垂了垂眸子,“罢了。” 说罢,他伸手在马车的车壁上轻轻扣了两下。 宋浅正诧异这人干嘛呢,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哐当哐当”的响动。 紧接着,乘风进来将马车上的人抱起,然后放进了不远处刚刚被人推来停稳的轮椅里。 宋浅愣住。 顾砚书这是,哪条腿不行了? 第27章 宸王绝对是能坐着站起来的 院子里的氛围突然间变得安静下来。 宋浅想问问顾砚书这是怎么了,可是以她们如今的“身份”,她一时间竟找不到理由开口。 强忍住冲上前的冲动,宋浅的眼神变了又变。 脑海里再度陷入天人交战,这回甚至比面对乳鸽的诱惑时更加难以选择。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答案的天秤没有一丝悬念。 宋浅深吸一口气,就在她准备开口时,坐上轮椅的男人竟然主动转头看向了她。 “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吓到了吗?” 宋浅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头。 吓到?不可能的。 顶多有些震惊。 还有,这人怎么回事? 别说不告诉了,以他的身份,若是有人问起此事惹了他不开心,他一句话都能给人把定罪了。 哪里需要什么怕她受到惊吓而要特意提前告诉她。可如今话头既然扯到了此处,宋浅终于没能藏得住心中的疑惑,“宸王殿下的腿这是?” “遇到了一点意外,伤了膝盖。”顾砚书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微微曲起,在膝盖处揉了揉。 宋浅看着他那双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白净而骨节分明的手,心中莫名有些说不出的酸涩之感。 其实,当年在战场上她没少背地里咒顾砚书断手断脚。 毕竟这样她便能够稳坐军中第一的位置,不用日日担心夜夜牵挂某个人会突然抢了她的风头。 可真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竟有些看不得这副场面。 曾经披坚执锐,白马银枪,所到之处让敌军闻风丧胆的顾砚书,如今却像一个文弱书生般坐在轮椅上。 怪不得今日在马车里,他的双腿上还盖着一条薄毯…… 她该早点发现的,也不至于此刻这般难受。 宋浅不知道自己这般强烈直白的情绪源于何处,只觉得或许是当年的自己年少轻狂,如今死了一遭心软了许多。 毕竟,就算不是顾砚书,换了军中曾经任何一个人,她也是不愿的。 他自己定然也不愿。 “宸王文韬武略,心中所念,必然不会被双腿而困囿。” 宋浅知晓这个男人是何等的骄傲,所以也不敢多说。 可无论如何,既然知道了,那该安慰还是得安慰的。 宋浅以为这件事情的对话或许便到此为止了,毕竟扪心自问,若是换了自己出了这档子事,能够与人解释一番已是极限,着实不存在继续自揭伤疤。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顾砚书居然朝她微微一笑,凤眸里星光璀璨,“无妨,值得的。” 她的反应果然和他想了千百遍的场景一模一样。 她的眼神中有遗憾,有叹息,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可怜和嘲讽。 所以啊,能换得她平安无恙的回来,别说区区一双腿,便是要了这条命都可以。 宋浅被他这般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能够感受出来顾砚书说这句话时神色之间的释然。 挠了挠脑袋,宋浅憋了一会儿,终于吐出一句话,“不愧是宸王,就是大气。有句话说得好,有的男人站着也不见得真站的起来,但是宸王绝对是能坐着站起来的。” 顺带比上一个大拇指。 她是真心实意夸赞顾砚书。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能够让顾砚书这般不管不顾,但是她了解这个人——他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所以,在做那件事情之前,他必然已经想好了可能出现的后果。 当事人都如此洒脱,她干嘛还扭扭捏捏不是? 脑海里将所有让可能让顾砚书欣然接受的事情都过了一遍,宋浅觉得大差不差自己基本都能接受,唯独有一个—— 千万别和自家那几个弟弟一样,是死恋爱脑和舔狗。 若是这样,她不介意自己这场打醒舔狗运动里再多一个对象。 但转念一想,又绝无这种可能。 毕竟若是美人计对顾砚书有用,他孩子怕是都得满院子跑了。 乘风和栖云一人推着轮椅,一人跟在顾砚书和宋浅身后,二人眼神疯狂彼此示意。 栖云:“兄弟,刚刚差点吓死我了,还得是宋将军啊,看主子今日的表情,日后估摸着能多出门了。” 乘风:“是啊,我也感觉到了主子的欢喜,就是刚刚宋将军最后说的那句话,我怎么听着怪怪的呢?” 栖云:“哪里奇怪了?” 看着乘风眼神思考,栖云也将宋浅最后的话在脑海里翻了两遍。 然后,脸“唰”一下红了。 “你想什么呢?满脑子什么龌龊想法?” 说完,栖云将步子一撤,“王爷,我去吩咐人上菜。” 看着那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人,乘风眉头微皱。 他在说什么?他想什么龌龊想法了? 他明明觉得宋将军那句话说得很有哲理啊! 自家主子,可不是坐着都比一些人站着强! 二人进屋落座,宋浅习惯性地走到顾砚书的右手边坐下。 但很快,宋浅便反应了过来,瞬间如坐针毡芒刺在背。 死腿! 让你走的那么快! 虽然当年在军中,她坐顾砚书右手边的位置让他伺候是约定好的,可毕竟她如今不是了红缨将军了啊! 如今她何德何能,来人家宸王府吃饭,还坐在人家主人的右侧? 宋浅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要怎么能不着痕迹的把位置给换了。 要不现在去尿遁一下,回来之后就直接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 然后,宋浅便发现了什么叫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这桌上,有且只有两副碗筷。 而且,还是在她们落座前摆好的。 那这就不能说她没规矩了哦。 吃了一颗定心丸,没有了后顾之忧,在乳鸽端上桌的那一刻,宋浅瞬间又开心了起来。 然后,大快朵颐。 顾砚书坐在一侧,凤眸里的笑意一闪而过。 她的习惯果然没变。 宋浅这顿饭吃得那叫一个舒服畅快,以至于当她发现自己碗里的鸽子来自于旁边的人亲手给她拆下来时,她差点没把自己给噎住。 “咳咳……” “没事吧?” 顾砚书脸上闪过一抹慌乱,伸手去拍宋浅的背。 “没,没事。”宋浅吓了一跳,赶忙推开他的手。 天老爷,她刚刚竟然有种顾砚书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既视感! 不,错觉,一定是错觉! 若是真发现了,以她对顾砚书的了解,这人指定第一个跳出来揭穿她。 可是现在,他好像也跳不起来了。 哎…… 可怜,想想还是有点天妒英才哪。 在心里啧啧了两声,宋浅正要说话,突然外头传来栖云的声音。 “王爷,淮王殿下求见。” 顾砚书不假思索道:“不见。”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很快又传来了栖云无可奈何的声音:“王爷,淮王殿下钻了后门的狗洞进来了。” 第28章 野丫头,竟然还想勾引顾砚青 宋浅这厢正喝着碗里的汤,听到外头的话差点一口喷出来。 虽然今日已经看出来了顾砚瑜这小家伙骨骼清奇绝非俗人,但堂堂皇子,怎么着也不至于爬狗洞吧? “那个,宸王殿下,既然今日淮王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吧。”宋浅起身便要告辞。 顾砚书眸子闪了闪,“无事,你坐着就是。” 宋浅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她倒是想坐着不动啊,可是这不是不好意思嘛。 毕竟她前脚刚把顾砚瑜的龙气薅走,后脚便给丢下自己溜之大吉,眼下还跑进了他大哥家里大吃大喝。 而且为了不想再见到顾砚青,她甚至都没有让顾砚书回去接人。 虽然不接也知道他不会出什么事。 可是,她到底还是要脸。 掩去眼神中的尴尬,宋浅假装正色道,“多谢宸王殿下招待,淮王殿下这般急着见你,想来是有急事,下次有机会,我再亲自登门道谢。” 顾砚书虽然心中不舍,但也看出了宋浅眼神中的坚决,不想因小失大,便没有再挽留。 宋浅见顾砚书点头,莫名地暗暗松了一口气,几乎是一溜烟地就跑了。 不是她吃完就跑,实在是得趁着顾砚瑜还没有走近,能避就避吧。 好在,这一切倒也还算顺利。 等宋浅顺利出了淮王府的大门,已接近未时。 二月的春光不算太烈,此时此刻便是正好,阳光不热不燥地撒在身上,慢慢地便有了一股暖洋洋的气息。 宋浅吃饱喝足,更是精气神十足,便也没有叫马车,哼着小曲在外头溜达了一圈这才慢悠悠地打道回府。 殊不知,她不在的这半天,将军府都要闹翻天了。 另一边,平宁侯府。 苏仙坐在顾砚青的马车回来,原本还想邀请他再进府坐坐,却不想被顾砚青直接拒绝。 “仙仙,今日本王还有政务要忙,明日,等明日本王再抽空来看你。”握住苏仙的手,顾砚青嘴里说着好听的话。 苏仙眸子闪了闪,心里虽然不悦,但是脸上却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那你一定要说话算数。” “本王何时言而无信过?”顾砚青微微一笑,见她这般娇羞模样,忍不住手中折扇一扬,将那张红了半边的脸勾了过来。 又是一阵耳鬓厮磨,直到苏仙气喘吁吁将人推开,二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苏仙下了马车,还站在府门口目送顾砚青的马车离去。 顾砚青也没有辜负她的心意,挑开窗帘频频回头看去。 直到目光所及之处,马车彻底消失不见。 二人情意绵绵,眼下可真真是好一对难舍难分的亲密佳偶。 只有苏仙,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的憋屈! 虽然顾砚青表现得非常隐忍,但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的变化? 自从宋浅那个野丫头走了之后,他便再一直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 甚至好几次她和他说话都爱答不理的。 虽说顾砚青绝对不可能被连面都没有看清的宋浅吸引,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顾砚青和那个野丫头之间,日后绝对会出事! 而且宋浅今日做出的那副欲拒还迎欲遮还羞的样子,谁知道是不是故意勾引顾砚青呢? 深吸一口气,苏仙愤愤地甩袖转身。 也不知道那个野丫头走了什么狗屎运,走丢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能找回来,还有今日那一跳…… 他们离开抱月楼之后,她还特意找机会寻了路人打听,问可有看到什么人从二楼窗子上掉下来。 她想,宋浅最好就在那一下摔死得了。 可偏偏,连问了好几个路人都说无事发生,可见宋浅落地时根本没有惊动什么人,甚至可能毫发无伤。 一想到这儿,苏仙就更气了。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急匆匆地朝门口跑来,“二小姐,世子让你回来时去他书房一趟,说是有事相商。” 在外头走了一天,苏仙其实并不想过去,可来人是苏青云的贴身小厮,偏偏又没法拒绝,只能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苏青云的书房在南苑,为了他日常读书清净,平宁侯和夫人特意为了挑了这座离前院最远的院子,以至于苏仙走到时,双脚酸得都有些打颤。 可向来粗枝大叶,连媳妇都还没有娶到手的苏青云哪里能观察到这些,见苏仙过来便立马冲了过去,拉住她就往书房带。 苏仙差点被扯得一个趔趄,终于忍不住抱怨出声,“大哥,究竟是什么事情啊,这么着急?” 苏青云此刻是真的急,以至于他都没听出来苏仙话语里面的不满。 七尺高的汉子,无措地直挠头,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 苏仙见他这样,心里更不乐意了,“大哥,你究竟要和我说什么啊?” “小妹,大哥问你,你可是得罪了宋家那个王管家?”苏青云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又是无奈又是气愤。 苏仙愣了一下,王管家怎么了? 宋浅不是把他送去大理寺,大哥不正好在大理寺任职嘛?难道出岔子了? 见苏仙神色愣怔,苏青云赶忙将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王管家在被送去大理寺的途中,突然遭遇歹徒刺杀,若非府里的护卫及时赶到,他怕是连命都没了。 护卫说将军府的三小姐不忍心看他被人利用又命丧他人之手,便又带他回了府。 他那一路上都在嘴里骂骂咧咧,说苏仙蛇蝎心肠,忘恩负义。 因为他被刺杀的动静闹得不小,一路上便有不少人跟着看热闹,以至于他所言之语也被众人听了个正着。 此刻这些话,已经被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了。 听完苏青云的话,苏仙整个人都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咚”一下跌倒在了椅子上。 怎么会这样? “小妹,小妹……”苏青云吓了一大跳,赶忙上前将人搀扶住,懊悔自己方才不该直接把这些说给自家小妹听的。 自家小妹人美心善,为了那破落户将军府尽心尽力,如今还要被人这般辱骂,是个人都会受不住啊。 一想到这儿,苏青云又气又恼,还是没忍住教育道,“小妹,大哥早就说过了,那将军府就不是个什么好地方,此事大哥会为你做主,日后你可千万别再管他们的死活了。” 第29章系统,给我修改翠枝记忆 从苏青云的院子回自己院子的这一路上,苏浅只觉得浑身都在发冷。 虽然苏青云最后告诉她,外头的那些流言蜚语他也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控制住了,可苏仙的脑海里仍是那一句句路人辱骂自己的话语。 以至于到了最后,她连脚步都是虚浮的,好不容易撑到闺房,终于再也忍不住满腹怒火,将桌上的茶盏狠狠砸在地上。 屋里的侍女早就被撵出去了,苏仙虽然着急,但到底没有忘记维护自己的形象和人设。 可偏偏,有人不长眼。 “小姐,不,不好了……”翠枝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慌张,便是连行礼都没有来得及。 苏仙脸色一沉,冲上前便是一巴掌狠狠抽了过去,“我还没死呢?怎么就不好了?” 翠枝被这一巴掌打得一个趔趄,捂住半张脸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左边的半张脸瞬间红肿了起来,便是耳朵都有些耳鸣。 但比起身体上传来的疼痛,她更多的是精神上的震惊。 刚刚发生什么了? 小姐打她了? 小姐怎么可能会打人? 定是她魔怔了。 翠枝心里一遍一遍地质疑,可脸上的疼痛与滚烫却是那般真实,任她怎么掩饰都做不得假。 而且不知为何,此刻的场景又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看着翠枝眼神里的错愕与惊恐,苏仙也终于恢复了几分神智。 该死的,她怎么就没忍住出了手呢? 过往虽然她虽然也会处理一些不听话的下人,但都没有亲自动过手,基本上是翠枝开口或是责罚。 而她事后只需要给点好处,说几句安抚的话,便可以将“仁善”之名尽收囊中。 这也是为何她虽然有时候觉得翠枝蠢笨,但却还是将她留在身边的原因。 毕竟这人对自己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又对她的“善良”深信不疑的。 罢了。 眼神里闪过一抹厌恶,苏仙郁闷地在心里呼唤系统。 “帮我修改翠枝半刻钟前的记忆。” “收到宿主指令,按照本世界人物关系影响,修改翠枝的记忆,所需要消耗的积分为30积分,请问宿主是否愿意兑换?” 怎么又要30积分? 他妈的怎么不去抢? 苏仙嘴角狠狠一抽,差点骂出声。 过往使用这项技能,明明最多只需要10个积分! 今天居然要用30个积分? 听到苏仙提出质疑,系统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随着人物和主角关系亲密度,及此次事件的影响,系统测试组判定为高等级事件,消耗积分30分。” 听到这句话的苏仙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什么关系亲密度和影响? 那她今日和顾砚青出去,积分怎么纹丝不动? 上次为了让宋澜逼着那掌柜给她道歉用了10个积分,如今还剩下80个积分,今日和顾砚青出去也是想着能否赚三五个积分回来。 明明过往只要她和顾砚青出去,都是能够获得增幅的! 苏仙抗议却被系统直接无视。 苏仙:“……” 强忍住怒火,苏仙开始在心里盘算。 她若是用了这30分,便只剩下50个积分,有很多便捷的功能接下来都无法启动。 可若是不用,她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另一个人来代替翠枝。 看着翠枝那充满质疑和犹豫的眼神,苏仙捏了捏手指,终于还是下了决心。 “兑换。” 积分而已,她可是大女主,总归能赚回来的。 系统瞬间复活:“收到宿主指令,翠枝记忆已修改,宿主现有系统积分为80分。” 随着系统机械的声音响起,翠枝眼神渐渐变得茫然起来,但很快又回到清明,激动地道:“小姐,你不是让奴婢去打听宋浅那野丫头的来历嘛,奴婢打听清楚了,她,她……” 苏仙眸子眯了眯,“她什么?” 翠枝着急,她也想快点说啊,可这一路跑过来着实有些气短,而且刚刚走的快,不小心还把脸撞到了墙上,脸上火辣辣的痛,说话都有些难受。 深吸了两口气,翠枝终于把气儿喘匀了,“之前那个人,也叫宋浅。” “什么人?”苏仙怔了一下,只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翠枝也愣了一下,小姐这是忘了吗? “之前宋家那个大小姐,她就叫宋浅。” 她就说在听到那个野丫头叫宋浅的时候,怎么有种奇怪又熟悉的感觉。 奈何自家小姐因怕两位少爷听到这两个字伤心,便不允许府里的下人再提及“宋浅”二字。 年复一年,时间一长,这两个字也就被众人抛诸脑后了。 宋浅! 原来如此! 被翠枝这么一提醒,苏仙也终于想起了这个被自己刻意遗忘在记忆深处角落的名字。 她过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死了。 她只知道,有一个叫宋浅的女子,是这个京城里人人称道的红缨将军。 大家都说她有女儿的红颜,更有男儿的勇猛。 护得了家,也守得了国,用女儿身成就了大乾巾帼不让须眉的典范。 是这世上所有女子敬仰的对象,也是所有男子心中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战神! 对于这些说辞,她嗤之以鼻。 这又如何? 她可是系统选中的女主,是众人的中心,是焦点所在。 倒也不出她所料,她只需要略施小计,便让原本围在宋浅身边的人,一个个都主动朝她靠拢。 尤其是那两个一口一个“我家阿姐”的宋家兄弟,更是直接让她住进宋家,成了新的女主人。 不过短短两年,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宋浅的声音。 便是宋浅曾经的未婚夫,也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可五年过去了,居然有人告诉她,那个名字又回来了?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丫头,也敢用这个名字来膈应她! 该死! 苏仙目光冷然,只觉得胸腔里的怒火快要将自己烧成灰烬。 她就说自己和那个野丫头不对付,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无论她从哪里来,只要是叫宋浅,那就是犯了她苏仙的忌讳。 还有宋澜,居然也纵容那个野丫头用这个名字,当真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苏仙深吸一口气,眸子里闪过一抹嫉恨。 无论那个野丫头是故意的,还是无心之失,可既然她要叫这个名字,那便不要怪她出手不留情面。 她能够用三年让大名鼎鼎的红缨将军宋浅无声无息地遗忘在众人的记忆里,自然也能用三个月的时间,让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翠枝,帮我准备笔墨纸砚。”轻轻呼出一口气,苏仙眼里闪过一抹诡异的笑容。 翠枝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有些错愕,“小姐要写诗还是作画?” “写信。”苏仙起身朝书房走去。 翠枝摸了摸脸跟上前,“小姐要给谁写信?” 苏仙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许久没有和二弟联系,不知他最近如何,出去那么久,也是时候该让他知晓府里最近发生的事情了。” 如今的宋家,可不是只有一个宋澜当家做主。 第30章 苏仙!我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将军府。 宋浅刚回到家,便听到书房里宋澜正在大发雷霆。 宋浅挠了挠耳朵,将原本已经拿在手里的糖葫芦往怀里一揣,“这是在干嘛?对谁发这么大的火呢?不怕把房子点着了啊!” 她这两个弟弟从小就特征分明,一个从小一点就着,一个半天放不出一个屁。 小时候看着还挺可爱的,如今怎么就觉得那么……讨嫌又讨打呢? “阿姐!你回来了,你去哪里了呀?”宋澜正在训话,见到宋浅回来立马收敛了表情,速度堪称变脸。 宋浅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出去外面转了转,你这是在干嘛呢?” 看着宋澜亲亲热热地拉住她作势要往门外的方向带,宋浅哪里猜不出这小子故意把她支开的心思。 可在进来的那一刻,看到屋里跪着的人,这事就注定没她不行。 扒开宋澜的爪子,宋浅推开宋澜,“咦,这不是王管家吗?不是已经送官了,怎么又回来了?难道你对这王管家有特殊的感情?” 地上跪着的,可不就是那瘦得跟猴一样的王管家嘛,前两天看他还是精明精明的,此刻却像是打了败仗被赶出了领地的猢狲。 “阿姐,你说什么!”宋澜被宋浅这么一说,脸瞬间红了,又是无奈又是生气,“还不是那个宋甲办事不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宋浅挑眉,像是才发现王管家身边还跪着一个人,“咦,宋甲也在呀,这是做什么了,惹你们家少将军这么生气?” 宋浅一边说,一边推开宋澜,气定神闲地直接走到书房里那张太师椅里坐下。 宋澜瞧见这一幕,心中莫名一紧,再度瞪了宋甲一眼,“阿姐,他……” “我让他说,没叫你说哦。”宋浅轻飘飘丢了一个眼刀过去,宋澜立马闭嘴了。 宋甲此刻虽然跪着,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不像是要认错的意思,得到宋浅的指令后,当即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小姐,我们按照少将军的吩咐,将王管家送去大理寺,可走到半路时却不知从哪里出来人要取王管家的性命,我们击退了那些人,谁知王管家突然一路上说起了胡话,属下听着不对,便将人带了回来。” “什么胡话呀?”宋浅唇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 宋甲垂眸:“说的都是一些对苏仙小姐不好的话……” “哦。”宋浅点头,转头看向宋澜,“所以宋小澜,你生气是因为什么?” 宋澜情绪明显又激动了起来,“自然是他连个人都看不住,还有这个王管家居然胆大包天,敢造谣诽谤苏仙阿姊!” “哦,原来你生气的是这个啊。”宋浅恍然大悟,“那我觉得你不应该生气,更不应该让宋甲也跪在这里。 你生气的原因到底是宋甲没有按照你的命令把人送到大理寺,还是因为王管家说了那些有损苏仙声誉的话,你要不要再扪心自问一下?” 宋澜愣住,“阿姐,你……” 宋浅嗤笑,将手中一沓账本丢了过去,“你看看这个。” “什么?”宋澜接过,一把将空中抛过来的账本接住,翻了两页,“阿姐,这不是府里的记账的账本吗?” “是啊,没错。”宋浅点头,“苏仙每个月都会给你看对不对?” 宋澜更加疑惑了,“是啊。” 这每个月还有他的私印盖的章呢。 虽然他早就和苏仙阿姊说过,这账本不必月月给他看,可苏仙阿姊一直说将军府毕竟是他的家业,不能不看。 可是,这账本跟王管家今日之事有什么关系? “那不巧了,我回来的时候,李管家又给了我一本账本。” 说罢,宋浅又从怀里掏出一本账本。 宋澜的脑子明显有些不够用了,“怎么还有?” 看着宋澜一脸茫然的模样,宋浅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两本都是府里近五年来的开支,至于为什么有两本,正好王管家在,我觉得他应该可以告诉你。” 宋澜虽然对账目不甚精通,可也不是傻子,只看了几页便发现了问题。 一把将账本砸向王管家,宋澜咬牙切齿,“你给我说说,这账本究竟怎么回事?” 王管家迫不及待地将那账本捡起来,翻了两页,整个人都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激动了起来,“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居然还在,哈哈哈哈哈哈……” 他瘦削的双手抱着怀里那账本如获至宝般又哭又笑,整个人状若癫狂。 他不是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给苏仙做的事情会被发现,所以提前准备好了账本。 那天落霞苑事发之时,他都没有想过要用这本账本给自己自证,没想到这本账本居然还有重见天日之时! 王管家激动得再翻了几页账本,突然神情一顿,这里头的每一项数据虽然都对得上,可是这字迹分明就不是他的…… 王管家抬头看向宋浅,却正好对上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王管家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宋浅将王管家的表情尽收眼底,心想还得是李管家啊,这才回来两天,居然就把苏仙弄虚作假,中饱私囊,转移将军府财产占为己有的事情都查了个一清二楚,并且把阴阳账本都找出来了。 王管家手里的那本账本的确不是他的,因为他的那本,在张婆子给苏仙表忠心的时候就毁了。 可是,不是王管家原先的账目又如何? 她相信,王管家知道怎么选。 就是可怜宋甲了,今日跟着跪了这么一遭,受了这无妄之灾。 早知道她该早点回来的,都怪顾家那两兄弟…… 算了,还是等此事结束之后,再好好安抚一下吧。 将手中的账本紧紧地攥在怀里,王管家眼里闪过一抹恨意。 苏仙,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你既然想要我的命,还派人截杀我,那我就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深吸一口气,王管家“咚”地一声将头往地上一磕,“少将军,奴才在大街上所言句句属实,有账本为证,苏仙就是一个两面三刀的蛇蝎毒妇!她这些年在府里狐假虎威,中饱私囊。她有没有将落霞苑的东西拿出去变卖,又是怎么将将军府的财产占为己有,这本账本一目了然。” 第31章 大小姐,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随着王管家的话响彻书房,屋里渐渐陷入一片死寂。 宋澜看着王管家手中的账本,眼里满是挣扎与痛苦。 王管家手中的账本做不得假,有些事情纵然他不愿意相信,也无法再欺骗自己。 可是,他实在是想不通,苏仙阿姊为何要将将军府的钱财都占为己有。 他明明早就说过,这将军府的东西,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会双手奉上…… 宋浅看着宋澜那副呆愣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虽然王管家的案子起到了一定效果,但明显这把火还烧的不够旺。 她不是不能在此刻便逼宋澜做决定,可是有的路倘若他自己不下定决心去走,那便还是会回头。 但既然李管家会选择在今日把账本之事拿到明面上来说,便一定会有后手。 她可没有忘记李管家回来之后,胸有成竹和自己说的那句话——大小姐,你放心,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果不其然,说曹操,曹操到。 李嬷嬷一手将张婆子的两只胳膊扭在身后,一把将人推进书房。 别看李嬷嬷体型不及张婆子的一半,但她力气着实不小,加之张婆子一身肥硕,上门槛时差点被自己腿上的肥肉给绊住,最后竟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宋澜看着地上这一摊肥肉,伸手拍了一下扬起来的灰尘,眉头一皱,“李管家,你把张嬷嬷带过来干什么?” 这李管家也真是的,这个时候凑什么热闹,还嫌现场不够乱吗? 李嬷嬷哪里听不出宋澜话里的不满,但她就像是没听到似的,恭敬地朝宋澜行礼,“少爷,老奴方才抓住了一个妄图逃跑的贼。” “贼?”宋澜愣住,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府里有贼?是谁?” “她。”李嬷嬷微微一笑。 她也没有想到,这张婆子居然这么沉不住气,一看到王管家被抓回来就准备逃跑,这可真是把她给高兴坏了。 原本还以为自己还得守个三五天这人才会露马脚,这下可好,当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正好王八老鼠一锅端。 “就在刚才,老奴在后院巡查时,遇到一个人鬼鬼祟祟准备翻墙离开,便带人外头的路上侯着,没想到居然是张婆子。” “而且,老奴还从张婆子怀里搜出来一沓信件,大少爷请看。” 说罢,李管家从怀里拿出一沓书信递给宋澜。 王管家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如今又来了一个张婆子,两个往日里他最信任的人同时出现在这里,宋澜哪里还憋的住,一把夺过书信便拆看起来。 张婆子明显不想让宋澜去看这些信件,奈何她此刻正被五花大绑,嘴里也被破布塞着,无论怎么挣扎蛄蛹都无济于事。 宋澜在拆开第一封信件时,便整个人楞在原地,半天不知所措。 这是苏仙阿姊的字迹! 怎,怎么可能? 苏仙阿姊怎么会和张嬷嬷有书信往来? 而且这里面所写的事情,克扣府里下人的银钱,将不听话的人发卖,培养自己的心腹…… 张嬷嬷趴在地上,在看到宋澜一双眸子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后,悬着的心终于死掉,扬起来的脑袋终于无力地砸在了地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在李嬷嬷回府的第一天,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李嬷嬷做事情看似毫无章法,却只用短短一天,就把她们用了五年时间在将军府布局的人手和事务彻底打破。 她也是走投无路害怕自己被发现,这才想着赶紧离开,尤其是听到王管家又被带回来的那一刻,更是吓得双腿发颤。 早知道当时她就不该和这死男人说那么一番话了,如今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是这五年里,她暗地里为苏仙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让她就这么如丧家之犬般离开她哪里甘心? 这才想用二人之间来往的书信去苏家找苏仙,以此为要挟换一大笔银子再走。 哪曾想,居然会被李管家逮了个正着! 明明她都已经观察好了,这个点李管家该在屋里午休的! “张嬷嬷,我问你,这些是什么?”宋澜拿着信件的手都在颤抖着,向来熠熠生辉的眸子灰败一片。 既是对此刻的愤怒至极,也是对信中内容的心灰意冷。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信任的姐姐居然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将军府的财产,更是将他当成一个傻子耍得团团转。 随着他手中的信纸散落在地,宋浅叹了口气,将信纸捡了起来,顺便拔了张嬷嬷嘴里塞着的破布。 第一封:库房里那套红珊瑚头面式样不错,明日告诉宋澜我心情不好,顺便提醒他可用这个作为宽慰。 第二封:在前院伺候的那个叫锦儿的小丫头我看不顺眼,你过几天寻个由头发卖了她。 第三封:府里的人处理得差不多了,可以去重新买一批了。记得,新买来的要教她们听谁的话。 ……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宋浅看得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苏仙是不是太闲了?这么点芝麻大的事情也值得计较? 张嬷嬷有了喘息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给自己求情的机会,哭喊道:“少将军,这些和老奴没关系,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啊,老奴今日也不是要逃走,而是看那围墙似乎有些破损,所以想上去瞧瞧能否修好,哪里知道就摔了下去,还被李管家误会了呀……” 她说得声泪俱下,一脸无辜,仿若受了天大的冤屈。 “没关系?”宋浅轻笑一声,“你爬围墙究竟想干什么,我就不说了,毕竟懂的都懂,就你这体型,上了围墙究竟是修还是损,明眼人一眼都看得出来。” 说罢,宋浅又将阴阳账本中的某一页和其中一封书信摊开放到她面前,手指轻轻点了点,“至于这些信,我刚刚还怀疑这阴阳账本会不会有作假的可能,可这下好了,这书信可完美的证实了这一点。” 这句话一出,张嬷嬷就像一只被拉住脖子的大鹅,彻底说不出话了。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小厮焦急的声音。 “大少爷,小姐,不好了,平宁侯府的苏世子来了,说是要你出去给个说法!” 第32章 你护你妹,我护我弟 “宋澜呢?让这竖子滚出来见我!” 将军府前厅,苏青云撂倒两个护卫,便要继续往里闯。 该死的宋家,居然还敢拦住他不让他进门? 要不是因为仙仙受了天大的委屈,他就是脚踩在这儿都嫌脏了他的鞋! 虽说书房的事情还没有了结,但在听到苏青云来了,宋澜还是第一时间朝前厅赶去。 哪曾想一碰面就看到这样一幕。 往日里,苏青云见了他也总免不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但因为他是苏家人,宋澜都是能避则避,始终没和他起过正面冲突。 可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还是眼下怒气上头的少年郎。 苏青云见宋澜的身影出现,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正要继续开口,突觉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紧接着便是“咚”一道巨响。 等再反应过来时,苏青云整个人已如被撂倒过来的王八,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 半天起不来身。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不仅让苏青云愣住了,宋澜也愣住了。 他定定地看着站在自己前面,轻拍双手,一脸淡定从容的宋浅,茫然的大眼睛眨了眨。 “阿姐……” 刚刚,他没看错的话,是阿姐一个健步冲上去,给苏青云来了个过肩摔吧? 旁边,宋浅甩了甩手腕子,皱着的眉松开又拧起。 这神魂不稳果然不能随便干体力活,还好自己今天还薅了点龙气,否则就刚那一下,怕不是要出洋相了。 转头看向宋澜时,宋浅没好气道:“人都欺负到家里来了,还不出手,准备留他吃饭?” “阿姐,他是苏……” 宋澜赶忙上前,原本想说这是苏仙阿姊的亲兄长,可不知道为何,往日里顺着话便能脱口而出的几个字,此刻却变得莫名生涩起来。 “苏什么?敢上门来欺负宋家人,就是天王老子也照打不误。”宋浅朝他翻了个白眼。 就冲傻大弟今天这表现,只怕这五年没少被这苏青云甩脸色落面子。 宋澜被宋浅怼得哑口无言,默默垂下了头去。 可心里却是有种说不出的暖意和……他娘的爽啊! 这些年因为苏仙阿姊,他忍苏青云这傻逼的次数都快比得上他这些年吃的饭了。 差点就把“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修炼成了宋家的独家绝技——“龟息大法”。 今日有阿姐在场,他就不信这苏青云还能张牙舞爪上蹿下跳! 苏青云确实没能再蹦跶了。 因为四肢和后背传来的阵阵疼痛让他缩成了一只煮熟的虾。 好半晌反应过来后,苏青云的声音都带着颤音,“宋澜,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纵然你府里的人行凶!” 他一边说,一边挣扎着想要起身。 宋浅嘴角撇了撇,“什么叫行凶?你私闯民宅,还打伤了我家的护卫,便是皇上来了,我们这也叫正当防卫,懂不懂大乾律法呀你?” 彼时苏青云都快要站起来了,听到宋浅这最后一句话,气得一个趔趄又趴了回去。 他不懂律法? 他不懂律法?! 他可是堂堂大理寺少卿,对于大乾律法的熟知程度,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可偏偏,刚刚宋浅那句话,他还真就无法反驳…… 手指握拳,明知自己理亏的苏青云硬生生地憋下了这口气。 强忍住疼痛起了身,苏青云一双猩红的眸子森冷地盯着宋澜,“这些年,仙仙为了你们这破将军府能够好一点,尽心尽力,起早贪黑地操持!可你们呢?为了一己之私,威胁她不准回平宁侯府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还纵容府里的人辱骂诋毁于她!宋澜,我且问你,你可有心?” 宋澜对于苏仙的情义不假,即便今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在苏青云说完这番话之后,他第一反应便是愧疚。 就在这时,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 宋澜愣了一下,抬起头来,对上了一双无奈中又带笑意的眸子。 宋澜:“阿姐,我……” 宋浅微微一笑,“无事,交给我。” 还真是自己重情重义的傻弟弟。 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宋浅转头看向苏青云,“苏世子,刚刚有三件事情,你说的不对。” “第一,我们没有纵容府里的人辱骂她。” “第二,没有人诋毁她。” “第三,她跟你说我们不让她回平宁侯府?那你知不知道,在她认回双亲后,回到将军府的第一句话便是,平宁侯府要她跟将军府断了往来?” 她说话的速度不疾不徐,从始至终脸上都嗪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什,什么意思?”向来审讯旁人行云流水的苏青云,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旁人的压力。 “字面意思。”宋浅挑眉,从怀里丢出一本账本和信件,“你在大理寺任职是吧?这几样东西你可以看看。” 苏青云下意识地接过,狐疑地翻了几页,只瞬间便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 宋浅说得不错,苏青云身为大理寺少卿,平日里案子审得并不算少,以至于这两样东西一看,他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 只是…… “这,这不可能……”苏青云合上手里的东西,深吸了一口气。 “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吧,反正黑的不能说成白的,白的也说不出黑的,有人要装睡,喊破天他也不会醒不是?”苏仙嗤笑一声,语气却陡然间变得森冷,“今天府里还有别的事情,你要是没别的话说,我们就不留你吃饭了。” 言下之意,便是送客了。 苏青云眼里的神色变了又变,突然定定地看向宋浅,“你是何人?为何如此护着宋澜?” 他不傻,不会看不出来眼前这伶牙俐齿的小姑娘这般挤兑自己,就是在为宋澜出气。 可他记得,将军府过往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我啊?”宋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唇角一扬,“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宋浅你记住。” “至于我为何护着他……你护你妹,我护我弟,有问题吗?” 宋浅?宋澜是她弟弟? 怎么可能? “你明明比他小!”苏青云像是发现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一般,语气激动道。 宋浅掏了掏耳朵,“小小小,你才小!你浑身上下哪都小!我家以幼为尊不行啊!” 这男人怎么那么聒噪呢? 她难道真想回来比所有的人都小五岁呀? 丫的,顾砚书都不说她小,这狗东西居然没一点眼力见! 早知道就摔狠点了! 还是龙气薅得不够啊…… 第33章 比起后悔,他更觉得丢脸 随着苏青云的悻悻离去,将军府很快便恢复了原本的宁静。 只是这平静里面,却透着几分诡异。 “少……”看着宋澜落寞地转身离去,宋甲欲要将人叫住,却被宋浅挥手打断。 “没事的,不必多言。”宋浅眯了眯眸子,望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落寞背影,眸子里的情绪多了几分叹息。 孩子大了,得自己学会舔舐伤口。 宋甲虽然心中有些不忍,但对比担忧自家少将军,他还是更愿意听少主的话。 少主都说了没事,那就肯定没事。 待得宋澜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宋浅一改先前的复杂情绪,赞赏地拍了拍宋甲的肩膀,“王管家之事,辛苦你了,今日这无妄之灾,让你受累了。” 宋甲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只做了这么一点儿事情居然能得到少主如此大的褒奖,激动得脸都红了,“没,能够给少主办事,这是属下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要是这个差事没有安排给他,他可能三个月都要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了。 他早就看那苏仙不顺眼了,顶着一张只皮肉与大小姐有三四分相似的脸,在府里无法无天耀武扬威。 他不是没有提醒过少主这个女人不对劲,可是那个时候的少主就像是下降头了似的,哪里听得进半句话。 所以,这回大小姐让他安排人手假装苏小姐派出来的杀手,又恰到好处地将王管家救下时,天知道他有多么的乐意—— 这可是少主亲自安排他的活,日后等见着了当年战场上同生共死的那群弟兄,谁不得喊他一声“哥”? 也就只有大小姐,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费吹灰之力,不用一兵一卒,便让少将军幡然醒悟,迷途知返。 “那这两个人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可要继续送官?”宋甲看向宋浅的眼神都带着崇拜之色。 宋浅转头看了眼那两人,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不必,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宋家大度,就送去苏家给苏世子吧。” 苏青云既然敢上门找他弟弟的麻烦,她送他回他一份礼怎么啦? 宋甲脑瓜子转了转,看向宋浅的眼神越发钦佩。 不愧是他最最最崇拜的少主,兵不血刃便能将敌人斩于马下。 “少主,今日晚上想吃什么呀?”二人正说着,李管家突然探出半个头来。 “吃烤乳鸽吧。”宋浅想都没想道。 因为顾砚瑜的突然到来,还有半只乳鸽没吃完。 虽然也吃饱了,但总觉得还没能尽兴。 “行。”李管家点头,“我这让人就去准备。” “等下。”宋浅眉头微皱,“还是吃烧鸡吧。” 虽然很想继续吃烤乳鸽,但是将军府的味道和宸王府的比明显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她还是哪天寻了机会再去宸王府吃吧。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小厮急急忙忙跑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宋甲如临大敌,眉头倒竖,“苏世子又来了?” “不是。”小厮摇头,神色虽然焦急,但明显不是慌乱,“这是宸王府送来的,说是让小的交给小姐。” 宸王府? 宋甲一愣,突的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宋浅。 却见宋浅已经兴致勃勃地将食盒接了过来。 打开一瞧,宋浅瞬间两眼放光,“李管家,烧鸡不用准备了,给我准备两坛酒吧。” 还得是顾砚书,做事情就是有头有尾。 有了这两只烤乳鸽,还要什么烧鸡。 是夜戌时,宋浅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提着两坛子酒进了宋澜的院子。 几乎想都没想,便一个旋身上了屋顶。 果不其然,满天的星辰下,一道身影孤零零地坐在屋顶上。 “阿姐?”听到动静,宋澜似愣了一下,接着赶忙起身。 宋浅只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等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后,便悠悠哉地往屋檐上一躺。 今夜无月,却有星辰。 虽没有月色如银如水,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宋浅看了会儿星星,收回眸子看向还站着的人,“站着不累吗?” 宋澜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眼神都是飘忽的,听到宋浅说出这句话时,下意识地问道,“阿姐,你不怪我吗?” 宋浅:“……” 废话,能不怪吗? 好好的一个家被你们糟蹋成这样,最后还把小命都给搭进去了。 可是就算怪他又能如何? 苏仙铁了心要逮住宋家人当羊毛薅,就是二弟那只小狐狸都没能逃得过,更何况是这个铁憨憨。 叹了一口气,宋浅道:“你这样站着,我说话脖子痛。” 宋澜怔了一下,终于不敢多说,麻溜地躺在了宋浅身边。 只刚刚躺下,便有一样东西递到了他的面前。 “给。” 宋浅从怀里掏出那串今日从西市上带回来,揣了差不多一整天的糖葫芦。 繁星满天,夜色朦胧。 此时此刻,宋澜的眼里只剩下了这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颤抖着手指接过,宋澜很不争气地红了红圈,喉咙里发出一声哽咽。 宋浅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宋澜的脑袋,“吃吧。” 简单的两个字,终是让宋澜憋了两个时辰的情绪在此刻骤然决堤。 “阿姐……” 他扭头将脸埋进宋浅的颈窝,放声痛哭起来。 从小到大,阿姐对他和三弟都十分严苛,只要犯了错,绝对逃不过家法伺候的下场。 在这段时间里,他和三弟便会小心翼翼地夹起尾巴做人,直到阿姐给他们一人发一串糖葫芦。 这代表,阿姐已经不生他们的气了。 “这么大的人了,还哭呀?” 揉了揉毛茸茸的大脑袋,对比起小时候的小软毛,手感明显没得比。 “我难受。”宋澜撇嘴,闷闷地抬起头来。 “难受什么?”宋浅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如今威风凛凛,能止小儿夜啼的宋大将军也会有难受的时候?” 宋澜一梗。 回到院子后,他将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想了一遍。 才发现这些年里处处是破绽。 他究竟是有多傻,才会连这些小伎俩都看不出来? 竟然还差点因为这么一个女人,怀疑阿姐…… 可比起后悔,他更觉得丢脸。 丢宋家的脸。 丢阿姐的脸。 看宋澜一口一个将糖葫芦咬下来,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宋浅便知道这家伙其实早就想通了。 既然如此,该算的账还是得算的。 宋浅声音冷了几分,“宋小澜,你可是堂堂宋家少将军,你但凡多动动脑子,也不会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女人差点把将军府掏空。” 第34章 阿姐,我给你养老送终 宋澜“咔吧”一下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咬碎,卡兹卡兹地嚼着,眼神里透着浓浓的愤愤之色。 却丝毫不敢反驳。 因为他知道,自家阿姐讲得那是一点错没有。 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遇见苏仙,自家的脑子就跟上绳的狗一般,浑浑噩噩的,还自动将绳子交到了她的手里。 如今想来,怎么都透着诡异。 另一侧,宋澜院子的围墙上,此刻正趴着两道猥琐的身影。 李嬷嬷眨了眨眼,脸上露出浓浓地认可。 大小姐方才说的那番话是她始料未及的。 毕竟,她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了,大小姐还会毫不留情地指出二少爷犯的错。 可是,事实不就是如此吗? 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蛋,无论什么时候,倘若你真的心智够坚硬,哪怕牛鬼蛇神再怎么花言巧语都是能岿然不动的。 自家大小姐还是太全面了! 而在李嬷嬷身边的宋甲,也是一整个星星眼。 他没有如李嬷嬷这般去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但凡是少主说的,就没有什么是不对的。 少将军在街上逼着人家掌柜的下跪那天,他便想自己这条命估摸着活不了多久了。 毕竟有的事情一旦引起的后果太大,就得有人出来承担责任。 而承担了少主遗愿的他,必然第一个舍身取义。 但如今,他很明显不会死的那么冤枉了。 而且…… 想起今日宸王府送来的食盒,宋甲捏了捏拳头,他要好好活着,好好保护少主,为少主努力奋斗拼搏一辈子! 屋顶上,宋澜吃完糖葫芦,终于觉得自己恢复了几分气力,转头看向宋浅,眸子里闪过一丝犹豫,“阿姐,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宋浅不假思索道:“那很明显不该说。” 宋澜:“……” 一般这种时候,对方不都是说“但说无妨”吗? 怎么到了自家阿姐这里,这套路就行不通了? 算了,既然阿姐不想听,他还是不说了吧。 就在宋澜准备把话憋回去时,一道轻不可闻地叹气响起,“想好了就说,下不为例。” 宋澜:“!” 一把将宋浅的胳膊抱住,宋澜欢喜地蹭了蹭,“阿姐,你就是我最好的姐姐!” 宋浅作势嫌弃地推了两下,却被宋澜抱得更紧了,眨巴着眼睛问道:“阿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 宋浅嘴角一抽,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不蠢啊,你现在不就很有自知之明?” 宋澜愣了一下,瞬间破大防,“那不就是说我蠢?” 宋浅:“是吗?我没说吧?” 宋澜:“……” 阿姐,你现在埋汰我都不带一点掩饰的。 可该说不说,和阿姐说的这两句话,让他的心情和思绪都平复了不少。 沉默了一会儿,宋澜叹了口气,笃定地点头,“阿姐,我应该是真的很蠢。” “回想起来,这些年身边的人,包括宋甲,都提醒过我很多次,可是我一次都没信过。别说信了,谁开口我都要跟他急。” “明明那么拙劣的东西和演技,我只要但凡多动一下脑子,多去证实一下,也不会差点把将军府给弄完了。” “还有四弟,这么多年了……我连他一点音讯都没有找到。” “阿姐你可能不信,如今回想起来,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下了降头。” 说道最后,宋澜的语气明显又郁闷了起来。 宋浅却是眼睛一亮,“你感觉到了?” 宋澜愣愣,“感觉什么?下了降头?” 宋浅点头。 宋澜叹气,“阿姐,你还是说我蠢吧。” 下降头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怎么可能真实存在? 他方才也就是那么一说,阿姐为了安慰他,居然还真的拿这个给他开脱。 可他若是信了,那才是真的蠢。 宋浅无语,这说真话怎么还没有人信了呢? 她原本还想看看,能不能从宋澜这里获得一些,女主那所谓的“大女主系统功能”的效果。 但现在来看,在这个憨憨大弟的身上,显然是走不通了。 还是得自家那个狡猾小狐狸的二弟回来再说吧。 他那么聪明,稍微提点一下,应该能够感受得出来。 或许是亲姐妹心有灵犀,宋澜正好也想到了家里的另一个人。 “阿姐,三弟应该过阵子就要回来了,等他看到你,肯定会很开心。” “嗯。”说起她这个三弟,宋浅唇角露出一丝浅笑,“没想到啊,宋小澜,短短五年,你就成了最年轻的少将军,三弟也成了大乾朝最年轻的首辅,日后阿姐就可以躺平摆烂靠你们了吧。” 该说不说,虽然遇见苏仙就降智,但她这几个弟弟都还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不然也不会一路扶摇直上。 宋澜原本还有些低落,一听到宋浅夸三弟,瞬间警铃大作,眼神里立马只剩下了抢做阿姐最忠实仆人的斗志:“别说躺平摆烂了,只要阿姐愿意,弟弟我给你养老送终!” 宋浅:“……” 宋澜浑然未觉宋浅眼神中的无语,又或者他也意识到了,但是比起阿姐的无语,他更迫切地表达自己的忠诚。 他怎么就这么不小心,主动把三弟给说出来了呢? 明明这些天他都故意没有在阿姐面前提起三弟,就希望阿姐眼里只有他一个好大弟。 这下好了,阿姐想起三弟,肯定就会偏心他了。 毕竟三弟从小就聪明,还会讨阿姐的欢心,等他回来,他就不再会是阿姐唯一的仆人了。 “倒也不必。”轻轻咳嗽一声,宋浅推开宋澜,起身坐了起来。 别说话本子里他们几个英年早逝,真要论起来,如今自己比他们都小,日后谁给谁养老送终都还说不定呢。 至于刚刚说到的四弟…… 眯了眯眸子,宋浅拍了拍宋澜的肩膀,“四弟的话,慢慢找,总会找得到的。” 自家傻大弟没有头绪,她确实有的。 毕竟那话本子里头交代了。 自家这四弟,在遇到苏仙之前,就是一妥妥的叛逆中二少年。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叛逆中二少年有的是。 宋浅的话就像是给宋澜打了一针强心剂,少年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嗯!一定会找到的!” 阿姐就是他们最大的靠山! 有阿姐在,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成的! 突然,一阵幽香传来。 “阿姐,什么味道?”宋澜抽了抽鼻子,左右瞅了瞅,伸手将食盒扒拉了过来,眼睛都亮了:“我靠!烤乳鸽!还有酒!” 宋浅嘴角一抽,奋起直追:“宋小澜,你丫别狼吞虎咽,给我留点!” 宋澜:“阿姐,呜呜呜,你是我最好的姐,你怎么知道唯有乳鸽和酒,还有……嗯,好吃真香,还有糖葫芦可以抚慰我受伤的心灵!” 宋浅:“……” 有没有可能乳鸽本来不是给你吃的? 还有,那个糖葫芦你要是不想说,不说也罢。 第35章 宋小姐姐,我带你进宸王府啊 宋浅和宋澜是被宋甲第二日清晨从屋顶上扒拉下来的。 也亏得他们两个运气好,喝了个酩酊大醉四仰八叉还没有摔下来。 等到宋浅被人叫醒时,宋澜还醉着呢。 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宋浅晃了晃像是进了水的脑袋,抬起头无奈地看向将自己叫醒的李管家,“你说谁找我?” 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喝那么多了。 可她也没有想到,老天爷能给她重活一回的机会,却没有让她把酒量也跟着提升啊。 “是淮王殿下。”李嬷嬷看着宋浅脸上还带着几分茫然的模样,眼里满是慈爱与宠溺,“大小姐若是还想歇会儿,我这就去回了他去。” 淮王? 他怎么找来了? 想起昨天在抱月楼丢下人家一个人跑了,宋浅莫名地有些心虚。 难不成,是特意来找麻烦的? “没事,我去看看。”起身穿好衣裳,宋浅转头看了眼还在榻上呼呼大睡的宋澜,忍不住啧了一声。 “等下他醒了,给他喝点醒酒汤。” 他们老宋家从老到少骁勇善战,可惜没一个酒量好的。 将军府门外,顾砚瑜正垫着脚尖拉长了脖子朝里面瞅,大大的眼睛里装满了期待。 等到看到宋浅的身影时,激动得直挥手,“宋小姐姐,宋小姐姐!” 宋浅打了个哈欠,询问:“你怎么来了?” 在看到小家伙额头上都沁出了汗,宋浅看了眼那正当空的日头,忍不住皱眉,“怎么在这儿站着?是他们不让你进去?” 说着,宋浅转头看向门口的护卫。 虽然她曾经下过令,不能随随便便放人进府,可是顾砚瑜这才几岁,能有什么威胁? 半大的孩子顶着日头暴晒,堂堂七皇子若是晕倒在了将军府门口,他们宋家还想不想在京城混了? 顾砚瑜哪里知道宋浅心中所想,在他看来,眼前的宋家阿姐真的是人美心善,这么为他着想,也不枉他昨天费尽心思在大皇兄府上打听她究竟是谁家的姑娘,又一大早连懒觉都不睡就过来找她了。 不过至于进府这件事情,还真不能够怪人家。 毕竟他虽然得到了栖云的信儿,但万一他弄错了,自己这一大早跑进人家院子,岂不是要闹笑话? 他闹笑话倒无所谓,但若是日后在宋小姐姐和大皇兄之间产生了什么误会隔阂,那他就是千古罪人了。 不过,他也还真的没有想到,这小姐姐的宋,居然是将军府的宋! 虽然他也喜欢皇族子孙和平民百姓浪漫纯洁的故事,但是将军府和皇家的强强联合才是势均力敌的美好爱情啊! 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锦上添花,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虱子多了人不愁…… 啊,呸! 扯远了。 嘿嘿一笑,顾砚瑜拉住宋浅的袖子,大眼睛眨了眨,“宋小姐姐,你别怪他们,他们有请我进去等,是我自己不想进去的。” 听到顾砚瑜的解释,宋浅倒是不觉得意外,毕竟她多少还是了解自家护卫的,只是这么一想,就更觉得这小家伙的行为更加莫名其妙了。 宋浅扯了扯袖子,“那你为什么不进去等?” 顾砚瑜嘴角一咧:“嘿嘿,这不是第一次登门不好意思嘛。” 宋浅挑眉,眼里闪过一抹古怪。 这小家伙还会觉得不好意思? 第一次见她就邀请她去抱月楼吃饭; 第二次见她是直接跑到她家里找人。 她是两只眼睛都看不出,这是哪里的不好意思。 宋浅心里怎么想,顾砚瑜才不管,他今日是带着使命过来的。 如同一个细作般左右瞧了瞧,顾砚瑜快速朝宋浅招了招手,示意她弯下身来。 宋浅诧异,这大白天的,小家伙狗狗祟祟神秘兮兮地做什么呢? 虽然觉得有点离谱,但宋浅还是没能够抵挡住内心的好奇与诱惑,弯了半个身子。 顾砚瑜以手做掩耳状,“宋小姐姐,我发现了我大皇兄家里有个地方能进去,你昨日不是没去得了吗?今天我带你进去。” 说完,顾砚瑜腰背一挺,伸手拍了拍胸脯,就差把脸上写上——“听我的没错,包在我身上。” 宋浅眨了眨眼睛。 怎么听起来好像有点怪怪的? 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这小家伙看起来似乎并不知道她昨天去见了顾砚书,这么看来顾砚书还是和从前一样,是个锯嘴的葫芦。 可如果她现在拒绝了顾砚瑜,昨天她在顾砚书那里混了一顿饭的消息就不见得藏得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浅心底里并不想让人知晓自己和顾砚书之间又产生了交集。 这让她有种莫名觉得青天白日下,她跟人偷情的错觉。 所以,虽然很想拒绝,但她还真的说不出口。 而刚刚小家伙说他有办法,且看他这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想来是能够不惊动顾砚书,也不用经过宸王府的人就进的去的法子。 算了,去就去一趟吧。 她也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时候找机会告诉顾砚书,让他把漏洞给补上。 毕竟他如今已比不得从前,万一有人想要对他下黑手,可就危险了。 就当做是感激他昨天请她吃了一顿,还外加送上门的两只乳鸽了。 一想起昨天那顿乳鸽饭,宋浅忍不住摸了摸肚子。 因了顾砚瑜在门口等她,她没吃饭就出来了。 所以现在,她好像有点饿了。 “走吧,早去早回。”宋浅转头朝顾砚瑜微微一笑。 顾砚瑜听到宋浅应下,激动得差点一蹦三尺高。 他刚刚见宋家小姐姐没说话,还以为她有什么顾忌呢,感情是他想多了。 宋小姐姐果然心里想见大皇兄的紧了。 她和大皇兄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心里得意的顾砚瑜哼着小曲上了马车,转头又去招呼宋浅。 结果遭到了宋浅的拒绝。 “宋小姐姐,你又不想去了吗?”顾砚瑜小脸瞬间一垮,还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宋浅嘴角抽了抽,有些心虚地抬头看天,“今天天气真好,我坐我自己的马车,或者骑马就行了。” 她差点忘了,今时不同往日,她和这些个身负龙气的皇族在一起,是会薅龙气的。 她怕还没有到宸王府,顾砚瑜这小家伙就又睡过去了。 一次还说得过去,两次三次都这样,以顾砚书那跟绣花针一样的心思,铁定能发现问题。 届时,她再想薅龙气可就难如登天了。 为了她的小命,她得徐徐图之,徐徐图之啊。 第36章 弟弟,这狗洞咱不钻 半个时辰后。 当宋浅被顾砚瑜带到那所谓的“绝对不会惊动宸王府之人便能够进去的通道”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就是你说的秘密通道?”宋浅指着那个一尺宽的狗洞,嘴角直抽。 顾砚瑜浑然未觉宋浅话语里的无语,脸上尽是得意之色,“怎么样?宋姐姐,我就说这里没人能够发现吧?是不是非常之隐匿?” 日后只要宋姐姐想找大皇兄,便可自己来这个地方。 届时不仅可以白天找,还可以晚上找。 哈哈哈…… 这么一想,他这么久的努力可算是派上大用场了! 他可真是一个热心肠的好弟弟。 看着顾砚瑜那一脸求夸奖的表情,宋浅一瞬间有种“无语他娘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的感觉。 她今天回去得问问李管家,昨天夜里给她和宋小澜拿的是不是假酒,不然她怎么会一大早脑子就坏了呢? 不仅忘记了顾砚瑜昨天是如何进的宸王府,还信了他真有办法能行。 而顾砚瑜这家伙,显然还不知道他所谓的秘密通道,以及钻狗洞的行为早就在顾砚书眼皮子底下了…… 宸王府书房。 栖云看着正在作画的自家主子,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何事?”顾砚书手中狼毫未停,随着水墨渐渐在宣纸上晕染开来,一副仕女图缓缓跃然纸上。 他画功极好,每一处落笔都恰到好处,栖云只看到了一个模糊大概的影子,便也能感受到画中女子的传神。 但遗憾的是,这么多年,主子始终不愿意给画中女子描摹上五官。 可他们当下属的,又岂会不知那画中女子是何人? 那杆锃光雪亮的红缨枪,除了那位,还有谁能够武得这出神入化飒爽英姿? 想到昨日她还来了,栖云觉得自己抓紧今天的机会来禀报此事,是最合适不过的。 “主子,咱们府里后院被淮王殿下刨出来的狗洞,您看属下今日是否让人给他堵上?” 栖云说完,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该说不说,他多少还是有些尴尬且心虚的。 按理来说,府里后院出现一个狗洞能是多大的事啊,自己随便叫个人将其补上便够了。 可这洞,不一般。 因为这狗洞,是淮王小殿下亲自动手刨出来的。 至于为何是他亲自刨,那大抵是因为只有淮王殿下有这个胆子吧。 小小人儿,小小锄头,想让宸王府这狗洞成型,自然就非一日之功。 从去年下雪挖到今年开春,那个狗洞在昨日才算终于大功告成。 所以,他这个宸王府的大管家自然不会不知道。 可他看着自家王爷不愿意出门,偶尔一两回淮王殿下被允许进来之后,多少能够让王府里生出点人气,便也没有阻止。 毕竟,人家堂堂皇子为了进府,绞尽脑汁花样百出,连刨狗洞的法子都想出来了,他又怎么能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嘛。 但如今不同了。 宋将军回来了。 为了日后出现疏漏,他觉得最好还是堵上吧。 顾砚书听到栖云的话,手中的狼毫微微一顿,眸子里闪过一抹深邃,很快又恢复清明与平静。 “嗯。”他轻声道。 栖云点头,得嘞。 明白了,他现在就去封狗洞。 虽然主子没有多说,但就刚刚那一眼,主子肯定已经清楚了此事的始末。 至于是表面好兄弟背后狗东西的乘风告的秘,还是自家主子神机妙算出来的,今天晚上找乘风对峙一下就清楚了。 捏了捏手指,栖云正准备退出去,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乘风的声音。 “王爷,宋姑娘和淮王殿下来了。” 栖云步子猛地顿住,不可置信地看向朝里走来,一脸老实本分的乘风。 而书案后面的顾砚书,在乘风说出“宋姑娘”三个字时,已经搁笔。 乘风来到顾砚书身边,恭敬行礼,“主子,可要请宋姑娘和淮王殿下进府?” 片刻后。 栖云看着乘风推着自家主子眼神都不带挪动从他跟前过去时,后槽牙都差点给咬断。 好一个老实本分的乘风啊! 他就说平素给主子推轮椅陪出门的活,怎么样都落不到他的头上呢! 他可分明瞧见了,这小子在问主子要不要让宋姑娘进府时,那不安分的手已经给主子推上轮椅了! 他都已经干上了,主子还能拒绝吗? 那当然是亲自去接啦! 好好好,合着他才是那个老实本分的小丑是吧? 深吸一口气,栖云捏着拳头跟上前,“主子,那狗洞,还封吗?” 顾砚书:“……” 虽然轮椅在动,四周的环境不算鸦雀无声,但气氛却开始变得尴尬起来了呢。 栖云悟了。 他丫的就纯粹多余问。 狗洞不封留着干嘛? 宋姑娘是需要钻狗洞进来的人吗? 可是,当他准备哼哧哼哧去安排人封狗洞,却发现乘风推着轮椅的方向和自己是相同的地方时,整个人都傻了。 栖云:“你,这是要推主子去哪里?” 乘风一本正经道:“方才忘记说了,宋姑娘和淮王殿下,是从后院那个狗洞进来的。” 栖云:“……” 有什么东西轻轻碎了。 癫了。 这个世界太癫了。 宋将军竟然还真跟着淮王殿下钻狗洞? 那可是宋将军啊! 是就算踩着宸王府的屋顶进来都没人会拦的宋将军啊! 可是当他再怎么不信,当来到案发现场,在那个小小的狗洞处,见到那张熟悉的脸时,全世界只有他受伤的一幕就此达成。 无怪乎栖云会受伤。 毕竟今日这一切,在宋浅看来也是有些荒诞的。 按常理而言,她是不想钻这个狗洞的。 可无奈她得想法子让顾砚书知道他这后院被顾砚瑜小家伙刨了个洞,又还得保证不能让顾砚瑜怀疑到她头上是她告的密。 毕竟,小家伙挺好玩的。 思来想去,她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所以,方才在进来的时候,她一个“不小心”就弄出了个“稍微有点大”的动静,然后就“自然而然”地引来了宸王府的护卫。 至于两个爬狗洞进府的人,此刻已成瓮中之鳖。 哦,不对。 若说瓮中之鳖倒也不尽然—— 毕竟为了让护卫们知道,那原本只有一尺见方的狗洞,在宋浅进来时,微微使劲,如今已经有三尺宽了。 在顾砚书一行人到达时,便看到宋浅和顾砚瑜站在那一堆灰尘泥土前。 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一大一小。 人均一脸笑容,人畜无害。 第37章后院的花开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嘿嘿,大皇兄,好巧呀。” 顾砚瑜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挖出来的狗洞,居然会这般毫无预兆地塌了。 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又瞅了瞅旁边的宋浅,小家伙挠了挠头发,哪里想得到这是某人随手的事。 一想到自己今日过来的目的,顾砚瑜猛地回过神来,不着痕迹地往宋浅跟前挪了挪。 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可不能够因为此事让宋家小姐姐在大皇兄这儿留下不好的印象。 大不了,大不了他等下就跟大皇兄说,自己心血来潮,想当狗玩玩,然后被宋家姐姐看到了,以为他是哪里来的小偷,所以路见不平见义勇为,将他逮住了。 在他和宋家姐姐在挣扎的过程中,使的劲大了点,所以一不小心就将这围墙给弄成这样了。 对,没错! 就这样说! 如此一来,宋姐姐高风亮节侠肝义胆的伟大形象瞬间就立住了。 这么完美又毫无破绽的计划,不愧是他这看了这么多话本子的脑子才能够想出来的! 顾砚瑜心里有了应对之策,当下也没有那么紧张了,甚至还有些小骄傲。 他抬了抬小下巴,就等着顾砚书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却听得对方淡淡地来了一句:“带淮王殿下去更衣。” 顾砚瑜:“?” 不是,哥,你都不问我发生了什么吗? 我想好的说辞都没有发挥上呢。 是我闯的祸不够,还是如今的哥太宽容? 一脸怀疑人生的顾砚瑜还想再说什么,而栖云终于是赶在老实本分的乘风前面聪明了一回,一把将顾砚瑜薅住,“淮王殿下,属下带你去更衣,你看看这灰尘,淮王殿下你英俊帅气的脸都被糊住了。” “不是,和我一起来的宋姐姐她……呜呜呜……” 看着顾砚瑜一张小嘴叭叭说个不停,过了一个拐角,栖云索性一把将人的嘴给捂住带走了。 得了吧,小祖宗,在王爷面前,宋将军哪里还需要你来操心哦。 不想被秋后算总账,最好的法子就是现在乖乖闭嘴,麻溜地跟上我魔鬼的步伐,消失得越快越好! 另一侧,顾砚书看着站在一堆废墟前,仍旧是一脸淡定纤尘不染的人,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 他以为今天会见不到她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也就只有她了,刚刚动静这么大,却还能这般从容。 宋浅见顾砚书这么盯着自己,莫名地有些心虚。 这家伙不会看出来了,其实是她把这墙给拆了的吧? 顾砚瑜是他弟他肯定得手下留情,但是对于她就不见得了。 所以刚刚他那是故意让栖云先将顾砚瑜带走,方便来跟她算账? 脑海里的念头一旦出现,便像是水草般疯狂蔓延。 宋浅咽了咽口水,学着顾砚瑜的样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挥了挥手,“好巧啊,宸王殿下又见面了,你是来后院散步吗?” 宋浅一开始想到的是,将顾砚瑜挖出来的狗洞弄倒塌,将宸王府的护卫吸引过来时,她就拉起懵逼中的顾砚瑜溜之大吉。 宸王府的地形她熟的很,在府里的护卫过来的间隙,足够她们两个离开。 所以,这么快便见到顾砚书是她始料未及的。 也只有顾砚书在后院里散步,才能说得通。 不对,等等…… 顾砚书坐着轮椅……散步? “那个,不好意思,我说错了,是散心。” 宋浅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很多年没有这么尴尬了。 就顾砚书如今这模样,还散步,亏她说得出来。 这男人向来要强,刚刚她那句话不会伤到了他吧? 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两遍,宋浅已经做好了二次道歉的准备,却见对面的男人竟还真就点了点头。 顾砚书:“嗯,后院的花开了,我来看看。” 宋浅:? 宋浅眨了眨眼睛。 这,那么巧的吗? 还还真就被她说对了? 就在她犹豫加怀疑的时候,顾砚书第二句话响起:“你要不要一起?” “我?”宋浅愣住,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子。 她没听错吧? 顾砚书这是在邀请她赏花? “咕咚”一声,宋浅几乎能够听到自己口水滑进喉咙的声音。 “嗯。”顾砚书唇角勾了勾,眼神里却酝酿着只有自己才知晓的汹涌情绪。 他见多了她运筹帷幄又坚强勇敢的模样,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在自己面前露出这般愣怔的神情。 而这,远比五年前的她更加鲜活。 也是他无数个午夜梦回时,似曾相识的场景。 她,本来也不过是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女不是吗? 宋浅觉得,自己理智上是该拒绝的。 毕竟,顾砚书怎么看都越发的老谋深算了,虽然自己有把握不让这个家伙看出来,可是万一呢? 但是,在情感上,宋浅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拒绝他。 以他那般骄傲的性子,加上顾砚瑜进来见他都得用挖狗洞的法子,便能够想象得到这人如今有多么自闭了。 他能够心血来潮出来看看花,想来也是铁树开花了。 算了,看就看吧。 横竖来都来了,就当是顺便来薅龙气了。 宋浅点了点头,神情自若地走到了顾砚书身边,看向乘风,“给我吧。” 乘风愣住。 不是,宋将军你来就来,干嘛要抢我饭碗呀? 顾砚书也被宋浅刚刚脱口而出的话给惊住了,他手指一把捏住轮椅把手,胸腔里的心脏疯狂跳动,嘴唇嗫喏,许久才吐出两个字,“不必。” 居然还拒绝她? 宋浅挑了挑眉头,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弃,再度上前一步,“就当是我和淮王殿下不小心弄破了你的院子,给你赔礼道歉吧。” 以及,为她之前那句脱口而出的口误道歉。 当然,为了更好的薅龙气。 毕竟,靠得越近,薅得越密。 后面那句话宋浅没有说出口,她了解顾砚书的习惯,既然他没有在顾砚瑜在的时候询问此事的前因后果,那么只有她在的时候,他也不会过问。 虽然这样能够省掉很多麻烦,可宋浅却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敢做不敢当。 此时此刻,连宋浅都没有意识到,无论是从前的她,还是如今的她,她始终不想让顾砚书在某些事情上看轻于她。 更没有意识到,这种行为只有在自己在意之人面前时,才会展现得淋漓尽致。 第38章 啊这?王爷居然拒绝了宋将军? 乘风最后还是将轮椅让给了宋浅。 不为别的,依照过往传统罢了—— 只要是宋将军和自家主子意见相左,无论如何最后都会以宋将军取得决定性胜利而告终。 他觉得,自己倒也没这个必要死撑着。 而且,主子有时候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可不见得真那么想。 做下属的,得想主子之所想,思主子之所思,凡事能顺应主子心意,如此方能在润物细无声中卷死同行。 譬如,栖云。 乘风将轮椅让出去之后,便把自己当作了个隐形人寻了个恰到好处的距离跟在二人身后。 宋浅推着顾砚书往后院里走去,出乎意料居然还真的看到了姹紫嫣红开得正欢的后花园。 一簇簇 宋浅眨了眨眼睛,她还以为是这人胡乱找的借口呢。 倒真是看不出来,这顾砚书还是一个懂点风花雪月的风雅人。 也是,到底是皇子嘛,杀敌打仗总是一时的,闲情雅致才是人生常态。 突然,一片妖艳的蓝紫色映入眼帘。 那是…… 宋浅呼吸一窒,心脏猛地跳漏一拍,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感受着突然间加快的速度,轮椅上的顾砚书眯了眯眸子,看着不远处的鸢尾花丛,眼里闪过一抹深邃。 走近了看,便越发能够看清那随风摇曳,在绿色叶脉中,一朵朵宛若蓝紫色蝴蝶般随风飞舞的花儿。 竟真是鸢尾! 宋浅眼里闪过一抹惊喜,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能看到鸢尾,而且是在皇城。 这只要被风一吹,就宛若蝴蝶般自由自在的花儿,不是只有在大西北才有吗? 当年回京时,她为了以后还能够见着,还特意带了好大一包种子。 可因气候的缘故,那些个鸢尾几乎没有几株活下来,便是所剩无几的几株幸运儿,也从未开过花。 折腾完那些从西北带回来的种子后,她也就没有再去强求此事。 她想,或许那花儿就该生在西北,沐浴着戈壁独有的阳光,享受着沙土才能像蝴蝶一般自由自在。 只是偶尔,她还是会在记忆翻涌时,仍会怀念起这些美好的花儿。 万万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顾砚书的府邸看到它们,而且看它们这好一大片生机勃勃的长势,显然是早已扎根于此,生长自在。 强忍住内心喷涌而出的喜悦,宋浅佯装淡定地又将顾砚书的轮椅往鸢尾花丛推近了几分,“这是鸢尾?它们不是只有在西北才能生长吗?” 顾砚书握着把手的手指缓缓松开,重新交叠放回膝盖上,目光缓缓投向那一大片的蓝紫色花丛。 “宋小姐怎知它们只能长在西北?” 突如其来的话让宋浅一愣,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怕不是认出了她,所以故意来套她的话吧?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这男人要是怀疑她的身份,就肯定不会将攸关自己性命的轮椅交到她的手中。 轻轻咳嗽了一声,宋浅顺口编了个谎言,“在找到家人之前,我便是在西北生活的,有个从京城过来富商便喜欢鸢尾,他告诉我自己曾经带过不少种子回京城,但却始终没能养活。” 宋浅说完,都觉得自己这个借口编的好。 不仅给她的“身世”打上了保险,整个故事也是如此完美。 有了今日的说辞做托底,日后若是有关乎西北的事儿,从她嘴里说出来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至于她如今的“身世”所说的话…… 有人要是怀疑就去查呗。 查不到那就只能怪他们自己没本事咯。 横竖她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对于宋浅的“谎言”,顾砚书并没有戳穿,轻轻颔了颔首,“原来如此。” 只是,在宋浅看不到的角度,男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唇角几不可见的往上扬了几分。 “是啊。”宋浅顺着顾砚书的话点头,大眼睛里闪过一抹狡黠,“莫非宸王殿下这后花园里,还有什么特别之处?亦或者是独特的种花技巧?” 若是能够将顾砚书府上为何能够种植出鸢尾法子学了去,那她今日也就不虚此行了。 只是,让宋浅没有想到的是,顾砚书居然摇了摇头,“并无特殊法子,只大抵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吧。” 宋浅:“??” 顾砚书,你这样我会怀疑你在装哦。 什么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嘲笑她当年种花养花时不够心诚? 她都日日夜夜守着,松土施肥都是自己上了,还不算精诚所至? 她就不信这片鸢尾是顾砚书自己种的! 就在宋浅义愤填膺之时,身后的乘风瞅准时机开口道,语气颇有深意:“宋小姐,这片鸢尾是我家王爷亲手所种,精心照料,足足培育了五年之久。” 宋浅愣住。 啊……这? 还真是顾砚书自己动手弄出来的? 用了五年的时间? 他都这样子了,还亲手种花,要不要这么玩命? 看向跟前没有说话的男人,宋浅莫名地生出了一丝丝的愧疚。 乘风见宋浅脸上露出的些许尴尬,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宋姑娘也喜欢鸢尾?” 宋浅嘴角抽了抽,憋了一个“嗯”字。 确实喜欢,当着人家鸢尾的面,她说不来这心口不一的话。 乘风微微一笑,“那倒是巧了,这片鸢尾王爷种了五年,今年正是第一回开花。” 宋浅眨了眨眼睛。 怎么觉得怪怪的? 乘风的意思,难道是在说,正是因为自己来了,所以这鸢尾花开了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乘风她记得的,顾砚书身后那个老实巴交又本分的小护卫嘛,他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心眼子? 他这意思,定是在说顾砚书用了五年的时间,着实不易,突出顾砚书的辛苦和用心。 在心里造成了自圆其说的宋浅将刚刚冒出来的诡异想法抛之脑后,顺着乘风的话道:“宸王就是厉害,种的花都跟旁人的不一样,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能够讨要一两株回去呢?” 既然问不出技巧,那就换个法子把花要回去,自己研究研究。 她这又是夸奖又是肯定的,顾砚书这人素来要面子,肯定不好意思拒绝。 宋浅都做好了待会儿的感谢之语,却没想到顾砚书居然说出了拒绝的话。 “不行。” 第39章 太好了,他牵的红线能成! 不仅是宋浅愣住了。 旁边站着的乘风也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 王爷居然拒绝了宋将军?怎么会? 那他方才说的那些话,给王爷铺就的“高伟光”事迹,岂不是白白打了水漂? 若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以宋将军的性子和过往跟王爷的交情,只怕已经在心里开始骂上主子小气了! 宋浅的确已经在心里骂上了。 脸上的笑容都带了几分僵硬,宋浅盯着顾砚书的头顶的白玉花冠,恨不得将扯着他头发问,不就是几株花嘛,又不是要了你的命根子,你用得这么小气? 顾砚书哪里感受不到头顶那灼热的视线,他的手指下意识地又捏紧了起来。 天知道他方才有多么想答应她? 可是,不行。 她向来自由自在,他能够留下她的筹码屈指可数。 若是这鸢尾给了她,她可能这个春天都不会再踏进这宸王府了。 深吸一口气,顾砚书缓缓松开手指,“这鸢尾开得正盛,突然移植不见得能活,宋姑娘若是喜欢,可随时来宸王府观赏即可。” 说完这句话,顾砚书只觉得自己像是历经了一场鏖战。 求她,能够听得出来他这句话里最虔诚的期盼。 可是此刻正气性上头的宋浅哪里听得出顾砚书话里的弦外之音,满脑子都是写满了“这男人真小气”。 对于顾砚书方才之言,更是嗤之以鼻。 场面话谁不会说? 就像她以前也会跟那些个妄想欺负他们姐弟的族人说,有什么不满的大可以到府里找她聊,可每次她不是直接大门一关,狗子一放。 然而,就在宋浅心里愤懑不已时,顾砚书突然从袖中拿出一方令牌。 “这是我的令牌,你拿着它便可随意进出宸王府。” 宋浅眨了眨眼睛:“?!” 我为我刚才声音太大了而抱歉。 只是,哥们,你来真的? 这可是代表你身份的令牌,不是什么一两朵花啊。 你是不是忘记了这代表什么了? 拿着这令牌,别说是宸王府了,就是那皇宫她都能够进一进的。 再进一步讲,她便是在这皇城里面横行霸道欺男霸女,亮出这块令牌,也没几个人敢拿她怎么样。 深吸一口气,宋浅强忍住伸手去接的冲动,一脸正色道:“宸王殿下,这好像不好吧?万一哪天我拿着这令牌去做了点什么事情,岂不是你也逃脱不了嫌疑?” 顾砚书听着她的话,只觉得心脏都猛地跳漏一拍。 若是如此,便是再好不过。 宋浅的名字后面能够出现顾砚书三个字,想想都觉得心神激荡…… 可是,这句话他还不能说。 眸子里情绪变了又变,顾砚书沙哑了声音问道:“你会吗?” 宋浅挑眉。 这家伙,还真是会问。 “不会。”宋浅道。 “我想也是。”顾砚书轻笑,将令牌又举了起来,“宋家的家规很好。” 宋浅伸手接过,顺口道:“怎么听起来你好像很熟悉宋家家规一样?” “你……阿姐说的。”顾砚书唇角扬了扬。 宋浅将令牌塞进怀里的动作一顿,眼里闪过一抹心虚。 狗东西记性真好。 看来她日后得提防着点,不然若是让他知道当年为了诓他,她现场随机编了不少“宋家家规”,这家伙不得开棺鞭尸解恨?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宸王殿下。”拍了拍怀里的沉甸甸的令牌,该说不说,宋浅心里还是很满足的。 顾砚书心眼虽小,但出手却是一如既往的大方。 看花是一回事,至少日后想要薅龙气就简单多了。 这一幕结束,旁边的乘风早已经是目瞪口呆,五体投地。 什么叫做真正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这句话简直就是为自家王爷的量身定制! 如此一来,日后还怕宋将军不来宸王府? 不愧是自家主子,高,实在是高! 不远处的大树后面,已经换好衣服过来的顾砚瑜正好亲眼目睹这一幕。 小家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地将手揉成小拳头,闭上眼睛擦巴擦巴。 然后,眨了眨眼睛。 嗯,还是很清晰。 肯定了方才看到的一切是真实的,顾砚瑜整个人差点激动得跳起来,还在他没有忘记自己此刻是偷摸过来听墙角的。 唇角勾了勾,小家伙神秘兮兮地拍了拍和他一起猫在大树后面的栖云,“你刚刚有看到大皇兄给了宋姐姐什么东西吗?” “令牌啊。”栖云皱眉,这不看得挺清楚的吗?难不成淮王小殿下年纪轻轻就坏了眼睛? “放屁,那哪里是什么令牌!”顾砚瑜轻嗤一声,鄙夷地朝栖云丢去一个“你不懂”的眼神。 栖云:“?” 栖云有些莫名其妙。 他有点怀疑淮王殿下坏的不是眼睛,是脑子。 顾砚瑜哪里知道栖云在一旁正编排着自己,满脑子都是自己发现了绝世秘密的欢呼雀跃。 栖云被小家伙的眼神看得愣是最后半点脾气都没了,一脸“谦虚”地请教:“那淮王殿下觉得那是什么?” 你要是真敢说不是令牌,我就真敢抢过来吃给你看! 顾砚瑜一脸高深莫测,朝栖云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栖云犹豫了一下,到底把耳朵凑了过来。 他且听听,淮王殿下嘴里能跑出什么名堂来,当真是越长大越不靠谱了。 顾砚瑜轻轻咳嗽一声,少年老成一字一句道,“那哪里是什么令牌,那分明是我大皇兄的一片心意拳拳爱心,有这玩意傍身,日后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觊觎宋姐姐。” 他就说嘛,只要见了面,他大皇兄和宋姐姐之间绝对能有戏。 栖云愣怔:“?” 栖云恍然大悟:“!!” 可不是嘛,有了这块令牌,宋将军不就等于认了宸王府的门? 淮王小殿下,从今日起,我决定拜你为师从此你就是——我!的!神! 毕竟他但凡有淮王小殿下一半的脑子,也不至于被乘风那家伙骗了还给猴子作秀。 不过没关系,只要日后跟紧淮王小殿下,终有他的出头的一天! 而旁边的顾砚瑜此刻也是四肢百骸都快活得要长开了。 太好了,他牵的红线能成! 他宣布,这坍塌的狗洞就是大皇兄和宋姐姐的定情之地! 第40章 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英雄难过美人关 宋浅这一进宸王府,便又是半天的功夫出来—— 无它,顾砚书一句“后厨今日备了麻辣兔头”。 烤乳鸽第一,麻辣兔头第二。 有了这两样,宋浅着实走不动道。 只是吃的时候,宋浅奇怪饭桌上怎么又只有她们两个。 转头问顾砚书小淮王哪儿去了。 顾砚书淡淡回了句:“他不愿意上桌”。 对于顾砚书的说辞,宋浅压根一点没有怀疑,只当小家伙今日捅了这么大篓子,害怕顾砚书找他麻烦,所以特意躲着去了。 还在想,今日之事她也有一定责任,过两日若是有机会,还得找补一下,最少给孩子送份礼慰藉慰藉他那受伤的心灵。 宋浅这边都已经琢磨好了,哪里会想不到顾砚书的“不愿意上桌”实则“另有光景”。 在她和顾砚书二人大快朵颐时,某个小家伙正举着一只香辣兔子腿,一口撕下一大块肉,泄愤般的大口大口嚼吧。 栖云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生怕这小祖宗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噎死了,连累他也就此玩完。 “淮王殿下,您慢一点吃,这里都有呢,没人和你抢。”栖云小声劝说道。 顾砚瑜幽幽地扫了他一眼,眼神里的幽怨都快装满整间屋子了。 小家伙也不说别的,只从头到尾都重复问一句话,“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吗?” 栖云语塞,也只能继续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遍的回答,“淮王殿下身份尊贵,闪闪发光。” 顾砚瑜将手中的兔子骨头往桌上一甩,“那他怎么不让我出去跟他和宋姐姐一起吃饭?” 栖云:“……” 不是,小祖宗,你今日个先一会儿不都还挺有眼力见,挺上道的吗? 怎么眼下跟换了个人似的? 现在这情况,连他都看出来了自家王爷是只想和宋将军吃二人餐,你能看不出来? 顾砚瑜将手中的兔腿啃完,唑了一下手指,又扒拉出一块油滋滋的麻辣兔头,大眼睛里闪烁的全是栖云内心看到的狡黠。 哼! 他看了那么多的话本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大皇兄的用意? 人贵有自知之明,便是大皇兄邀请,他也不会去当这显眼包的。 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家金尊玉贵端方矜持的大皇兄居然会主动出手啊! 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他不得借这个机会,把狗洞的事情一笔勾销啊? 等到顾砚书将宋浅送到府邸门口,便看到栖云满头大汗一脸无奈地跑了过来。 顾砚书眯了眯眸子,在栖云开口之前开了口,“让他回去吧,今日之事,我不追究。” 栖云:“?” 咋他还没有说话,自家王爷就知道他想说啥? 回了声“属下知道了”,栖云又急急忙忙赶回了那间用来让顾砚瑜吃饭的“临时收容所”。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小王爷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悲伤呀? 栖云:“淮王殿下,王爷说了,今日之事他不会追究。” 顾砚瑜哼唧两声,将最后一块麻辣兔头解决,小下巴点了点,“嗯,本王知道啦。” 小家伙脸上装得若无其事,语气也是极为冷静平常。 实则心里早在栖云说出那句话时,就开始放烟花了。 哇偶,太好了太好了! 他就知道用这个法子有效果! 什么叫“色令智昏”,什么叫“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不妥妥的吗? 果然,这原本可能得被父皇母后知晓,又得耳提面命的大麻烦,在遇到宋姐姐,也明显变得容易起来了呢。 他宣布,他就是“浅书”党的头号拥护者! 至于宋姐姐嘛,他要为她痴为她狂,为她酷酷撞大墙! 刚刚回到宋府的宋浅,连着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 揉了揉鼻子,宋浅转头看了眼身后,怎么感觉有人在追着骂她? 另一边,宋澜得知自家阿姐回来了,撒脚丫子飞奔出来迎接。 宋澜的神色明显有些紧张:“阿姐,你回来了,你去哪里了呀?我等你一起吃午饭呢。” 阿姐这一大早就出门了,这么晚才回来,该不会在是外面有狗了吧? 毕竟这么多年没有见了,他又做出那样的事情,阿姐就是生气也是应该的。 可是他真的不想再有外面的“狗”来跟他抢阿姐了,他以后肯定啥都听阿姐的,阿姐指东他不往西,阿姐追狗他不撵鸡。 呸,阿姐不能追狗! 知弟莫若姐。 看宋澜的表情,宋浅就知道这小子此刻心里正紧张着呢。 只是她以为,宋澜这样是担心她还在因为苏仙的事情而生气。 拍了拍宋澜的脑袋,宋浅宽慰道,“我就是随便出去溜达一下,吃饭吗?正好呀……我饿了。” 其实她很饱。 也不知道是中午的麻辣兔头吃得心满意足了,还是在顾砚书身边薅到了足够龙气缘故,她现在可谓是神清气爽,身心舒畅。 但是,看到宋澜这幅表情,宋浅怕自己一旦拒绝,这小子又要误会。 可真到了饭桌旁一坐下,瞧着这一大桌子琳琅满目的菜,宋浅又着实有些吃不下。 面对着自家好大弟的一脸殷勤,宋浅想要如何脱身时,李管家突然进来了。 宋浅猛地朝李管家眨眼睛。 你是路见不平,来拯救我的吧? 李管家瞧自家小姐给自己的眼神,也用眼神回应了一下,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张请柬。 “大小姐,这是平宁侯府送来的帖子,说是苏小姐五天后在府里举办赏花宴,想要邀请你一同参加,以表达她对你的歉意。” 宋浅:“?” 不是,李管家,你这话? “她哪里来的脸,还邀请阿姐去看什么花?我们将军府差她那三瓜两枣吗?” 宋浅这边还没有开口,旁边坐着的宋澜已经像一头生气的小牛犊般地冲了过去,气势汹汹地作势就要将李管家手中的东西抢过来撕碎。 李管家嘴角一抽,一个侧身灵活躲开,扬起手将东西送到了宋浅面前。 宋浅拿起那请柬一看。 嚯!好家伙! 上面居然还盖了平宁侯府的印章。 宋浅眨眼:不是,李管家,这玩意是真的? 李管家眨眼:大小姐,包真的,刚送过来的时候,还热乎着呢。 第41章 你要作妖,我就接招 平宁侯府。 苏仙正焦急地在屋里来回踱步,看到翠枝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门口时,快步上前迎去,“怎么样?她答应了吗?” 翠枝点头,语气透着明显鄙夷,“小姐放心,你邀请她来参加咱们侯府的赏花宴,那是抬举她,一个野丫头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说罢,将苏仙扶将回了里屋。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苏仙悬了一上午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翠枝将茶水奉上,脸上带了几分不解与不满,“小姐,你就是太善良了,要奴婢看呀,就该把她的真面目公之于众,让世人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人。” “还有那少将军,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居然听信她的谗言,还……” 苏仙脸色有些不好,在翠枝又要将她今日所受的屈辱讲出来之前出声打断,“翠枝,别说了。”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明明已经对她深信不疑的宋澜,居然会在那个野丫头的挑唆下和自己翻脸! 不仅信了王管家说的话,更是直接让人将他送到了平宁侯府,以至于苏青云都质疑她是不是居心叵测,对宋家的所作所为是另有所图。 她只能告诉苏青云,自己之所以将宋家的家产拿过来,并非是想要占为己有,而是因为宋家那两兄弟不食五谷,不知世故,花钱大手大脚。 她为了帮宋家留下家底,才无可奈何用了这样的方式。 原本想着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了时候便将这些都给还回去,谁知宋府突然回来了一个走失多年的妹妹。 至于那王管家,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在生死面前自然也就什么都说了。 可即便如此,苏青云竟然还半信半疑,说什么别的不管,他定是要给宋家一个交代的,实在不行他就拿侯府的钱给宋家。 她倒是希望苏青云真这么做了。 可平宁侯府哪有那么多银子? 最后逼不得已,她只能将这些年得来的近八百两银票送回将军府。 可是凭什么? 且不说苏青云是平宁侯府的世子,她是平宁侯府的小姐,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本该向着她才对。 便是那五百两银票,那也是她凭自己本事从将军府获得的,他哪里有什么资格质疑她? 想到这儿,苏仙脑海里便又浮现出一大清早苏青云指责自己的场景。 明明是他自以为是自作主张去将军府给她要说法,如今被人驳了面子却又把气撒在她的身上。 还有那王管家。 本就是贱命一条的东西,她当年让他给自己做事已经是抬举他了,他竟然还敢反咬一口。 而苏青云呢? 见人被丢到自家府门口,不赶紧处理弄死丢乱葬岗就罢了,竟还说什么是因为她没有处理好此事,才导致王管家飞来横祸,要给人一把银子送出京城。 一个个的,当真是疯了。 翠枝见苏仙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只当她心里还在难受,心疼道,“小姐别难受,奴婢不说了就是。” 顿了一下,翠枝又道,“对了,二公子今日不是来信说他马上就要回京了吗?二公子是个明白人,等他回来,那个野丫头肯定无所遁形。” 听到翠枝说起宋浔,苏仙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点。 是了,她还有宋浔。 宋浔可不是宋澜那么好糊弄的。 当年为了得到宋浔的信赖,她可是废了不少功夫。 而且她如果没有猜错,宋浔只怕对她…… 眸子里闪过一抹深意,苏仙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嗯,他过五日就回来了,那赏花宴,便是他让我办的。” “二公子?”翠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会?” 苏仙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眼里神色突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一字一句道:“他说,他会当着全京城所有贵女的面,揭穿她的假面目,告诉众人,将军府……根本没有什么失散多年的妹妹。” 另一侧,将军府里。 宋澜对着那送来的请柬大眼瞪小眼。 过了片刻,他一掌拍在桌子上,“阿姐,这就是鸿门宴,咱们不能去!” 宋浅站在一旁,瞧他这反应有些好笑,便忍不住想逗逗他,“呦,不错啊,有长进了。那你说说看这怎么就是鸿门宴了?” 宋澜脖子一梗,一脸心碎地看着宋浅,“阿姐,你弟弟我是什么很蠢的人吗?她这种满腹心计的人,能好心邀请你去参加赏花会?” 宋浅:“不是很蠢的人能够被人一骗就是五年?还差点把家都给送出去了?” 她都怀疑,自己要是再晚回来一年,这宅子是不是都要给苏仙卖了。 那就真的是人回来了,家被偷了。 宋澜嘴角一抽,“我那不是……” 那不是了个半天,愣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最后只能够薅头发耍赖,“那不是因为过往阿姐把我照顾得太好了嘛!” 宋浅:“……” 所以敢情还是她的错了? 但是该说不说,道理确实也有几分道理。 “那你现在有长进了?” “那当然,这不是吃一堑长一智,这赏花宴咱不去。” 宋澜说道最后,又开始昂首挺胸了。 宋浅盯了他一会,摆了摆手,“不,骚年,你错了,这赏花宴,咱得去。” 宋澜急了,瞪眼道:“阿姐,你信我,她真的是鸿门宴!” 宋浅轻嗤,“我知道是鸿门宴啊,但是谁说鸿门宴就不能去?当然汉高祖刘邦都能去,你阿姐我像是会怕事的人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没关系——苏仙爱作妖,宋浅来接招。 宋澜默了。 是了,上天好轮回,阿姐怕过谁? “那,那我也去。”宋澜忸捏。 虽然阿姐这么厉害聪明不会出事,但是这趟鸿门宴他就是得陪着—— 趁着老二不在,他得让姐姐明白,谁才是她最有用又最忠诚的仆人! 宋浅眯眼,拿起请柬晃了晃,“人家可没邀请你。” 宋澜理直气壮道:“没邀请我咋啦?到时候就宋浅携宋澜出席,把我当个玩意儿带进去就好啦。” 宋浅:“……” 这话说的,真不是个玩意儿。 李管家就在旁边看着姐弟二人插科打诨,见差不多了,才将那一并送过来的银票从怀里掏出来。 厚厚一沓,宛若小山。 “大小姐,咱们府里的银子,阴阳账本上少的,今日都还回来了。” 宋浅瞥了一眼,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看来那苏青云还不算太糊涂。 也不知道苏仙得有多肉疼。 倒是宋澜,此刻又激动又尴尬,如同猴子般围着那堆钱上蹿下跳,“这,这就回来了?” 他才知道,他家好多钱啊! “不然呢?” “哦,没什么,我的姐姐,你就是我的神!” 第42章 挥手不是抱歉,是兄弟菜就多练 五日的时间,转瞬就到。 天气不错,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是个赏花的好日子。 宋浅也是起了个一大早——被李管家薅起来的。 李管家说,既是赏花宴,又是鸿门宴,自然得好生打扮一番,免得让人看轻了将军府。 宋浅对于这番说辞倒是没有意见,便闭着眼睛任由李管家去弄了。 她是不怕,但不是莽。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世道多的是先敬罗衣后敬人。 等李管家说了声“好”后,宋浅睁开眼睛瞅了瞅铜镜里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该说不说,李管家的手艺真不是盖的,一如既往的好,挑的天青色裙子也一如既往地知她心意。 就是感觉这个颜色怎么前两天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宋浅想了一下,愣是没想起来,也就没有再纠结。 等宋浅走出院子,便看到早已经在外面侯着的宋澜。 在看到宋澜的第一眼,宋浅不由得愣了愣。 看惯了孩子猥琐发育,眼前这个以金冠束发,穿着锦服看似一本正经的少年让她猛然间有些不能适应。 但是该说不说,这样看来,弟弟也是真的长大了。 就是这腰间挂着的那一串珮,算怎么个回事? 宋浅诧异,便也问了出来。 宋澜轻哼一声,下巴抬了抬,“我家有钱,我乐意。” 宋浅:“……” 宋浅只当少年是因为前两天把钱追回来了一部分,“穷人乍富”想要炫耀一下,便也没有多说。 他喜欢就随他去了。 毕竟,按实际情况来看,孩子以前确实没有看过那么多钱。 宋浅这边先入为主,自然也就没有看到宋澜眼里那隐藏着的“雄心壮志”。 他今日去平宁侯府有两大目的。 目的一:护姐! 目的二:要钱! 想起自家还有一堆银子在苏仙的手上,宋澜这几天都没有睡好觉。 今天赏花宴那么多人,加之这本来就是场鸿门宴,他不把自己打扮得看起来就有钱,谁会相信苏仙卷走了宋家这么多银子?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宋甲将手中的缰绳一扬,马蹄哒哒地朝平宁侯府的方向驶去。 另一侧,宸王府书房。 栖云今日难得有机会赶在乘风前面将自己收集到的一手消息汇报给顾砚书。 “王爷,宋姑娘和宋小将军已经出发平宁侯府了,我们可要现在就动身?” “嗯。”顾砚书今日亦是着了一身天青色的袍子,一头墨发以玉冠束着,越发显得那张脸冰清玉絮。 得到顾砚书的答复,栖云眼里闪过一抹喜色,双手往身前一拱,“王爷,今日平宁侯府这赏花宴客人众多,为防万一,属下今日也一同前往吧。” 他话里充满了期待。 为了能够获得陪伴主子出门的机会,他这几天是绞尽脑汁,思来想去还是得从宋将军身上入手,所以便派人去盯着宋府的动静,一有异样便来通知他。 原本只是想看看能不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却不曾还真就被他发现了异样。 所以在平宁侯府给宋府送帖子时,他便第一时间将此事告知了自家王爷,还特意挑了一个乘风在的时候。 他想,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功劳看苦劳,这次王爷怎么着也得让他陪同出去吧? 而且,更好是把乘风那个“做兄弟,在心里”的混蛋留在家里看大门。 对于栖云内心的小九九,顾砚书倒是没有发现,略微思忖了一下,颔首道,“那便一同前去吧。” 今日这趟赏花宴,她或许会需要帮手。 听到顾砚书的回答,栖云差点一蹦三尺高,欢欢喜喜地道谢领命,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住。 “王爷,不如今天就让属下来推轮椅吧。”栖云一边说一边快步往顾砚书身边凑,到了位置后一屁股将乘风顶开。 被顶开的乘风:“……” 方才他落在轮椅上的手倒还是稳的,但万万也没有料想栖云会不要脸地拿腚来顶自己,为了保持轮椅的稳定,他只能快速松手。 看着此刻一脸得意,甚至露出炫耀表情的栖云,乘风忍不住瞅了瞅嘴角。 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无语。 他就说这家伙这几日怎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整天神经兮兮的,感情是因为这个。 这要想推轮椅直接说就是了,何故搞这小动作。 真脏。 心里腹诽,乘风脸上却没有露出半分不满,看顾砚书也没有反对,便快步出去安排马车。 出乎意料的是,一行人刚出府门,便对上了来宸王府的顾砚瑜,以及听了顾砚瑜分享的“大皇兄春心萌动”大事件,想要亲自过来一探虚实的昭华公主。 顾砚瑜愣愣地站在宸王府门口,看着被人推出来的顾砚书,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天爷! 锣鼓喧天,红旗招展,人山人海,鞭炮齐鸣——不可置信!! 他当真没有看错? 他大皇兄这是要出门? 他大皇兄终于出门啦? 到底还是年龄大六岁,又是女孩子的昭华公主比他有定力多了。 暗暗踢了一脚,提醒某个把嘴巴张开得能吞鸡蛋的某人,昭华公主微笑地小跑上前,“大皇兄,你这是要出门嘛?要去哪里呀?” 顾砚书显然没有想到居然会碰到这两个,眸子闪了闪,轻轻点了点头,“嗯。” 只一个字,便没有了声。 栖云今日得到了推轮椅的“特权”,欢喜得就跟初春的花一样——一脸的“我想开了”。 见自家主子没继续说话,心想主子莫非是不想让她们一起跟着? 眼珠子一转,栖云开口道,“回昭华公主殿下,淮王殿下的话,王爷这是要去平宁侯府的赏花宴。” 他想,他都告诉了二位王爷要出门,你们最好有点自知之明,不要跟着哦。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话音刚落,顾砚瑜和昭华便异口同声地开了口。 “平宁侯府的赏花宴?那带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半炷香后。 栖云看看空空如也的手,又看看载着昭华公主和淮王一同远去的马车,脸上写满了茫然与不解。 不是,这事情怎么和他料想的不一样呢? 马车上,手持缰绳的乘风,默默地朝身后挥了挥手。 挥手不是抱歉,是兄弟你还得练。 作为主子身边第一护卫,方才情景最好的应对方式,便是—— 主子没开口,你千万别多说。 第43章 今日,她们都将是自己的陪衬! 因平宁侯和夫人二人因为一个信道一个礼佛,长年累月的不在府里,这平宁侯府向来冷清。 但今日却是格外的不一样,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喜气洋洋热闹之态,连下人们的脸上都带着少见笑意。 梧桐院里,苏仙端坐在铜镜前,看着里面自己姣好的面容和精致的妆容,手指抚过那套崭新的金丝掐花嵌宝石头面,眼里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今日赏花宴,她可是邀请了这京城里一大半的贵女,她作为东道主,可不能够落了平宁侯府的脸面。 这套首饰和衣裳,便是她特意为这场赏花宴准备的。 毕竟今日是那宋浅野丫头的凤凰变乌鸡的落难日,又何尝不能成为她苏仙一飞冲天的惊艳时? 她来了这时空虽然已经快五年,但她知道这京城里对她的流言蜚语并不少。 甚至有人她虽然是平宁侯府的女儿,却也是个难登大雅之堂上不了台面的乡下野丫头。 更有人因宋家两兄弟对她尊敬有加,顾砚青倾慕于她而时不时将她与那个死去多年的宋浅做比较! 虽然后者的声音在今年以来已经渐渐消失,但这次万万不够! 她要让那些眼高于顶却目光狭隘的女人知道——她苏仙,早已不是她们这些浅薄之人可以比拟的存在! 而她们,注定要成为自己扬名立万的垫脚石! 所以,在今日这场赏花宴上,她还特意设置了不少环节,也好让那些个所谓的名门贵女,天之骄女们看看,她苏仙和她们之间的差距! 尤其是那个宋浅! 她要她一辈子在京城抬不起头! 甚至是如同过街老鼠一般,夹着尾巴灰溜溜离开京城! 眯了眯眸子,苏仙缓缓起身在铜镜前转了一圈。 莲步轻移,衣袂翩飞。 旁边的翠枝见此忍不住鼓起掌来,“哇!小姐今日好美,就像是天仙下凡!” 苏仙抿嘴一笑,嗔了一眼翠枝,假装埋怨道,“哪有你说的这般夸张,不过是今日妆容和衣裳选的好,平时哪有这般光鲜亮丽?” 心里却道:算这丫头有眼力见!什么叫她今日格外好看,换而言之就是人长得一般般,靠衣服撑着才让人好看几分呗? 翠枝愣了一下,莫名觉得这句话哪里有些不对劲,但转念一想便觉得这是自家小姐在谦虚,“小姐哪天都好看,就是平日里太素雅了,难得这般盛装打扮,所以显得格外不一样。” 听到这句话,苏仙心里这才满意,上前拍了翠枝一下,“就你知道哄我,快别说了,不然我待会儿都要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翠枝借机又夸赞了一番,苏仙“咯咯”笑得很是开心,半晌才道,“对了,宁王府那边都通知到了吧?” 翠枝将人扶着坐下,“小姐放心,宁王府那边是奴婢亲自去送的消息,王爷知道你邀请他参加赏花宴后欢喜得不得了,说定会如约而至,想来现在已经到了路上了呢!” “小姐,你说堂堂宁王,得了小姐的信跟个孩子似的,得是有多喜欢你呀?依奴婢看,再过不久奴婢就要唤你为宁王妃了。” 苏仙眼里闪过一抹得意与骄傲,嘴上却道,“你这个小丫头好没个正形,这八字都还没有一撇的事情,日后可千万不能够再说了。” 翠枝轻笑,“什么八字没一撇呀,应该是板上钉钉才对,这宁王妃除了你,宁王还会选谁?” “哎呀,你还说,还说!”苏仙嗔怪,心情却是大好,作势就要去打翠枝。 顾砚青可是这世界的男主,除了她还有谁能嫁? 而且,她不仅要当宁王妃,更当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二人正在屋里打闹嬉笑,突然屋外传来丫鬟的通传声,说是苏青云来了。 苏仙脸上的笑容一僵,眼里闪过一抹厌恶与恼怒,冷冷问道,“他来干什么?” 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口传来一道赔笑的声音,“仙仙莫非还在生我的气?” 苏仙没想到这人没有经过自己的同意就直接进来了,心里越发厌恶,但脸上的表情却收了起来,只听得出话里的委屈与埋怨,“我怎么敢生哥哥的气?” 苏青云今日着了一身深紫色的袍子,头上配以紫玉簪子,整个人显得颇为贵气,一看就知是用心修饰过的。 他快步走到苏仙面前,从怀里拿出一方盒子放到苏青云面前,“莫要生哥哥的气了,哥哥给你赔礼道歉就是。” 苏仙看都没看,伸手将其往地上一推“我不要你的东西,拿开!” 来到这个世上,就没有哪个男人给过她这么大的委屈受! 那天却逼着她白白将一半的银子送了回去,亏他还是一个做哥哥的! 苏青云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苏仙会有此行为,一把将其接住,又放了回去,只这次还多了一个心眼—— 他将盒子打开了。 苏仙原本还要推开,余光扫到盒子里的东西时,动作蓦然一顿。 这是……鸽子蛋大小的珍珠……夜明珠? “哥哥,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苏仙震惊了一下,要知道这个世界物质还是相对匮乏的,更别说是珍珠了! 而这般大的珍珠只怕是要万金难求! “从朋友那里得的,看看喜不喜欢?”苏青云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可否给哥哥一个面子,就不要再生哥哥的气了。” 苏仙强压住伸手去接的冲动,轻轻哼了一声,虽没有答应但脸色也稍稍缓和了几分,“兄长今日不需要去大理寺当值吗?” “今日休沐,你在家里办赏花宴,作为兄长,我哪有让妹妹一个人忙活的道理?”苏青云说着,又将夜明珠推了推。 那日,想来自己还是误会了妹妹。 她愿意这般花心思给宋家小姐做欢迎宴,又怎么可能是那种小肚鸡肠满腹算计之人? 所以,他为了换夜明珠而换了三幅画圣宋玄青的真迹倒也不算冤,谁让他居然怀疑自己的妹妹呢? 听到苏青云这般诚恳的发言,苏仙心里的气终于消了,轻哼一声,“那我今天就原谅你了,不过无功不受禄,这夜明珠我不要!哪里来的你送回哪里去!” “带出来的东西哪里有拿回去的道理!” “我不管,反正我不要!” “你不要我就砸了!” …… 兄妹二人正争执着,府门口,宋浅的马车到了。 第44章 平宁侯府的狗,也这般豪放不羁? “阿姐!你先等下,我先去探个路。”宋浅正要下马车,宋澜赶紧拦在了她的前面,一脸警惕地看着平宁侯府门口站着的护卫。 宋浅看他这般紧张,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这么紧张,就算是鸿门宴,那也得进去了才开始,不至于蠢到在门口就做什么。” 虽然这么说,但是对于宋澜的关心与担忧,心里还是熨贴的。 姐弟二人到了门口,拿出请柬后,护卫果然没有为难他们,恭敬地将人迎了进去,只是那目光明显在挂满珮的宋澜身上停了片刻,眼神里多少带了几分错愕。 宋澜可没有理会旁人的眼神,往上捞了捞因为重量被拉的往下坠的腰带,一脸趾高气扬地迈着四方步进了苏家大门。 他今天就是跟着姐姐来当最忠诚最能干的仆人,顺便来要钱的,要的就是这个气势! 宋浅看着宋澜一副傲娇模样,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虽然傻大弟此刻也有些憨憨的,但是比起被苏仙当棒槌使的时候,还是多了几分可爱的。 “原来是宋小姐,宋少将军来了,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宋浅和宋澜被下人领着来到花厅,刚坐下没有没多久,一个老妪进了屋,恭敬地朝二人行礼。 宋浅放下下人刚刚奉上的茶,看了那老妪一眼,轻轻颔首,“无妨。” 那老妪见宋浅这般淡定的姿态,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心想这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当真是好气度! 不是说是一路从乡下逃荒才找回宋家的吗?竟然没有一点儿小家子气不说,这姿态这模样这气势便是京城里的贵女也没有几个比得上的啊! 莫非就因为她是宋家的后人? 也对,宋将军和夫人都是征战沙场的英雄,他们的大女儿更是大乾第一位女将军,这宋家小女儿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想到这儿,老妪脸上的神色不由得多了几分柔和慈爱之色,“宋小姐,宋少将军,这赏花宴还要一阵子才能够开始,先前过来的公子和小姐都在宴席那边的花园里玩耍,不如老奴带你们过去吧?” 宋浅眉头微微一挑,深深地看了那老妪一眼,“非要过去吗?在这里喝茶不行?” “啊?”老妪显然没想到宋浅会这样问,微微一愣道,“倒也是可以的,就是怕宋小姐觉得烦闷无聊,毕竟这赏花宴本就是特意为你们年轻人办的嘛。” 宋澜坐在一旁,在老妪进来之时就已经如一只炸毛的哈基米了,此刻听到她的话更是一脸的冷意。 今天这平宁府的一切,他都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深吸一口气,宋澜转头道:“阿姐,会不会是……” “好啊,那就请带路吧!” 宋浅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眸子里闪过一抹深邃。 “阿姐!”宋澜急了,拉住宋浅的手,“万一……” “哪有什么万一。”拍了拍宋澜的胳膊,宋浅起身,朝老妪微微一笑,“嬷嬷请带路吧?” 老妪见宋浅这般有礼,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和蔼,“好,那二位就请我们来吧。” 苏仙的闺房,翠枝挥退过来报信的人,“小姐,她来了,还有宋少将军也来了。” “宋澜也来了?”苏仙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是啊。”翠枝点头,“府里的人说他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个野丫头,就跟条哈巴狗似的!哦,对了,他还挂了一身的珮,整得跟个暴发户似的!” 苏仙捏了捏手指,被气得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宋澜,居然还真这般唯命是从! 好,他既然要当那个野丫头的狗,就别怪她不留情面! 唇角抿了抿,苏仙微微笑道,“阿澜心地善良又心思单纯,认准了谁就会全心全意待谁,他跟过来是正常的。这不正好吗,有误会可以一起解开了。至于那珮嘛……” 说道这儿,苏仙伸手抚摸了一下额头,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与宠溺,“过往他要去参加宴席,都是我给他选的衣裳配饰,如今没人为他料理,自然就……哎,罢了,等见到了他,我再提点就是,便是他误会于我,我也总归不能不管他的。” “小姐总是这般大度。”翠枝无奈摇头,上前帮苏仙将发髻又稍稍整理了一下。 “无妨,我是做姐姐的嘛,理应让着弟弟。”看着铜镜里整理得一丝不苟挑不出半分毛病的妆容,苏仙起身道,“她们现在在哪儿?” 翠枝回道:“按照您的吩咐,已经让余嬷嬷领着二人去宴席那边的后花园了。” 顿了一下,翠枝又道:“小姐,你也正是的,余嬷嬷可是仅次于夫人身边常嬷嬷的人了,如今夫人和余嬷嬷不在府里,她就是这府里最有身份的老人,你怎的还让她去给野丫头带路,这不是抬举她嘛!” 苏仙嗔了翠枝一眼,“你呀,计较这些做什么,虽说不知道二弟想要如何做,但是人是我们苏家请来的,苏家的礼仪可不能丢,而且越是人家误解我们,我们便越要尊重明白吗?。” 翠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没有看到苏仙唇角那一抹诡异地弧度。 余嬷嬷……呵! 一个仗着自己有点资历便在府里倚老卖老老虔婆! 平日里用各种规矩约束她便罢了,更可恶的是,她居然不止一次在平宁侯夫人面前说她的不是,妄图挑拨自己和平宁侯府的关系! 今日宋浅的路,若是不让她来领,日后到哪里再去找这一箭双雕的好机会呢? 眯了眯眸子,苏仙抬了抬下巴,目光投向梳妆台上的盒子,“将这颗夜明珠摆到我的床头上吧,大哥这般诚心诚意的道歉,我若是不领情,就是我的不是了。” 苏青云那个没脑子的男人,居然真还就打算把夜明珠带回去,还好她最后反应快改了口。 “余嬷嬷,怎么突然停下了?”路上,看着突然间停下来的老妪,宋浅上前问道。 在这约摸一刻钟里,她已经知道了这个老妪的身份。 余嬷嬷回头,脸上多了几分歉意与尴尬,“哎呀,宋小姐,抱歉,我路不知为何居然多了这些东西,怕是要将你的裙摆弄脏,老奴带你走另一条道吧。” 宋浅看了一眼,眼角狠狠一抽,好家伙,这什么情况? 只见那大大的青石板路上,几条大黄狗正悠闲地散着步。 在它们身边,还有一坨坨热乎乎散发着某种味道的…… “余嬷嬷。”宋浅别过头,“平宁侯府的狗,平日里也这般豪放不羁的吗?” 第45章你就是平宁侯府的假千金吧 余嬷嬷被问得一噎,表情越发的尴尬,“宋小姐,这几条狗是世子养的宠儿,平日里都是关着的,许是今日府里太热闹,下人一时没有看管好,这才让他们给溜达了出来。” 余嬷嬷一边说,一边四下张望,希望能有下人过来处理一下,只凑巧的是这眼下一个下人也没有。 宋浅轻笑一声点头表示了然,“既然如此,那便换一条道吧,狗不懂事人懂事,但狗又不是人,不懂事也怪不得。” 听到宋浅这般的大度,余嬷嬷忙不迭地点头,只是莫名地觉得隐隐有哪里不对劲。 怎么觉着,宋小姐方才那“狗来狗去”的话好像在骂人呢? 不对,宋家人怎么会骂人? 肯定是她多想了。 因着此事,三人便换了一条路,许是觉得方才的事情太过于尴尬,余嬷嬷便主动介绍起来,“宋小姐,你放心,虽然没有走方才那条主路,但是老奴带你走这边过去宴席那边还更近。” “那也挺好的啊。”宋浅微微一笑,前后左右瞧了瞧。 这条青石板路并不宽阔,两侧种满了柳树,在不远处还有个池塘,看起来格外的幽静。 而在池塘的另一端,则是一处单独的院子,莫名地显得有些孤独。 就像是,特意被人遗忘在此处。 宋浅多看了那院子两眼,收回目光后开口:“这条路看起来,平时行走的人并不多?” “是啊。”余嬷嬷点头,回头看了宋浅一眼,夸赞道,“宋小姐好眼力,这条路平日里没多少走的。” 宋浅眯了眯眸子,“这条路走起来还挺舒服的,以后可以多走走。” “这……”余嬷嬷眸子闪了闪,表情有些欲言又止,又似乎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宋小姐,拐过前面这个弯就到了。” 宋浅察觉到了余嬷嬷突然间的态度转变,出乎意料的是,宋澜居然撞了撞她的胳膊肘,示意她看那孑然独立的院子。 宋浅诧异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宋澜居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暗暗朝自家好大弟比了一个大拇指。 “今日多谢余嬷嬷引路了。”宋浅眯了眯眸子,脚下步子加快走到与余嬷嬷平齐的位置。 “不必客气,宋小姐和宋少将军能够来,是我们府里的荣幸。”余嬷嬷朝宋浅微微一笑,看向她的眼神越发的慈祥。 虽然小姐总是在侯爷和夫人面前说宋家两位公子要她和平宁侯府断了往来,但是她其实是不太信的。 只是她不过一个下人,平素里也不好多说什么。 但今日瞧见了宋少将军,她总觉得不大像是小姐说的那个样子。 感受到余嬷嬷对他们的善意,宋浅再度拉近了与她的距离,状若无意地指向那孤零零的院子,“余嬷嬷,这个院子在这里好生突兀,里面有住什么人吗?” 在宋浅问出这句话时,余嬷嬷的脚步明显一顿,但很快便道:“没,没什么人。” 只这反应,更是表明了这里头有猫腻。 见余嬷嬷这般三缄其口,宋浅也没有再多问。 走到路口时,前面人明显多了起来,余嬷嬷刚准备开口,却被宋浅抢了先。 “余嬷嬷,我们知道前面怎么走了,你去忙吧。” 余嬷嬷:“这,还是老奴送你们过去吧。” 宋浅轻笑一声,压低声音道,“余嬷嬷还是快些回去把那路上处理一下吧,今日来的又不止我们两个,别让其他贵女吓到了,到时候传出去怕是要说平宁侯府招待不周了。” “哎呀,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一说到这个,余嬷嬷表情都变得焦急起来,“那既然如此,就劳烦宋小姐和宋少将军自己过去了。” “去吧去吧,不用管我们了。”宋浅轻笑,朝余嬷嬷挥了挥手。 看着余嬷嬷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宋浅朝宋澜使了个眼神,“怎么样?现在过去?” “不去。”宋澜撇了撇嘴,双手往胸前一架,“一帮人矫揉造作悲春伤秋,我才不想去凑那个热闹!” 宋浅被他这话逗笑了,“那你今日过来干嘛来了?” “那当然是……那当然是跟着阿姐过来看热闹的啊。”将“讨债”两个字咽回喉咙,宋澜咳嗽两声,抬头望天。 宋浅轻嗤一声,左右瞧了瞧,“那咱就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吧。” 虽然这小子的话听起来就很假,但该说不说,老弟这点和她还是一样的,不喜欢凑这种虚头巴脑的热闹。 二人往旁边的树荫下挪了挪,宋浅靠在树身上闭目养神起来,宋澜见状便一脸认真地当起了忠诚的仆人。 突然,两道杂乱脚步声地朝二人方向传来,隐约还听到有人追着在喊什么。 “你不能过去,那边是小姐在府上举办宴席的地方,会冲撞贵人的,快回来!” “小姐,你……” 宋浅本不想理会此事的,奈何这人像是认准了她似的,径直朝她跑了过来,“噌”一下躲在了她的身后,速度快得宋澜都没有反应过来。 很快,另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也追了过来。 气喘吁吁地朝宋浅快速行了一个礼,急切道:“小,小姐……你快跟奴婢回去吧,别出来了,不然又要被责罚了。” “我不回去,我要去玩,今天府里好多人,我也要去玩!”那女子躲在宋浅的身后,一脸的不情愿。 听她这么说,那丫鬟更急了,看模样甚至想直接上前抓人。 但见宋浅二人的衣着打扮,便也猜到了她们是今日赏花宴的客人,脸上的表情越发的为难起来。 宋浅回头看了一眼那躲在自己身后瑟瑟发抖的女子,将人挡了挡,“你这是要做什么?我方才听你说她也是小姐,今日不是平宁侯府的赏花宴吗,她为何不能去?” 宋浅问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威压,那丫鬟脸色一白,连忙低下头,心虚道:“回,回这位小姐的话,她……她不是我们府里的小姐,是奴婢方才喊错了。” 什么玩意儿? 宋浅眉头一挑,宋澜却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一下脑门,“等下,阿姐,我好像知道她的身份了。” 说罢,宋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女子面前,“你就是平宁侯府那假千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