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抢了女主的白月光》
1. 早蝉独枝头,惊梦泪已干
永平四十年,国泰民安。
崔府,玉棠院。
早夏的五月中旬,枝头上的树挂着早早冒出头的知了在叫唤,烈日的阳光透过明窗,飘散在屋子内,湘妃竹榻未下完的棋局,上好的金银玉器随主人心意放置各处,雕刻镂空屏风,整间房都华贵无比。
床幔轻晃,里间睡得正香的少女却猛然间呼唤:“阿爹,阿娘,不要离开女儿!”
“娘,女儿好痛啊~”
崔扶钰的声音痛苦不堪,眉目紧邹,额头汗珠如黄豆大小,午睡恶梦频频,此时她的脸色差得惊人。
外间守候的贴身丫鬟竹锦听见自家小姐的动静,赶忙往里间去,掀起一侧床幔轻挂梅钿花床边,细声唤着,“小姐醒醒,小姐、小姐~您可是又梦魇了?”
竹锦从袖中拿出手帕轻轻擦拭崔扶钰额间的汗珠,担忧的推醒她。
崔扶钰缓缓睁开双眼,露出一缕迷茫的神色,扭头看见竹锦后,意识才慢慢回笼,稍稍平复了一会梦魇后的心情。
“小姐,您近日总梦魇,不如让府医过来瞧瞧,开副安神方子?”
竹锦关怀的问着。
几日前,她家小姐午睡,许是睡得深沉,便做了场恶梦,谁知这一觉竟睡到了晚间,小姐醒来后精神一直恍惚,又哭又笑,模样可怜,甚至惊动了老爷夫人!
连带这几天觉也睡不好,苦了小姐,脸色差了许多。
“不用惊动阿爹、阿娘。”崔扶钰撑着手起身靠在床头任见虚弱,却摇头道:“梳洗吧。”
崔扶钰下床坐在梳妆镜边,面前的精致华美的黄铜镜照应着她的容貌,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姣美的眉间展露,如柳叶弯的细眉,碧波杏眼,巧鼻朱唇,肤如凝脂仿若芙蓉面。
胭脂水粉一上妆,更加娇艳欲滴。
外院的丫鬟端着一副朱红请帖进来,“小姐,这是公主府送来赏诗会的帖子,约您三日后城西赏乐。”
崔扶钰抬手后,竹锦十分有眼色的把请帖递上去,随后看丫鬟拿上来的衣裙厚重,“现早夏了,小姐衣橱里有条水绿轻纱银线百蝶曳地裙便穿它罢!”
请帖由朱红色白底黑字制成,提笔写着“兰亭雅正”四字簪花小楷。
崔扶钰打开帖子,还未看思绪就已飞远,其实不用看她也知道说了什么……
崔扶钰觉得这几日她快疯魔了。
几日前的午睡,她竟然做了个离奇古怪的梦。
梦见崔府因她落败,梦中的崔扶钰是个恶毒女配,全世界都是为女主苏知垚服务。
很巧的是京中的礼部侍郎独女就唤苏知垚,还是大名鼎鼎的才女!
但她和苏知垚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可她就是和苏知垚看上了同一个男人,但该死的男人独爱苏知垚,她为了个男人争风吃醋,心思狠毒,手段用尽却不得对方的心半分。
后来的一场茶马案牵扯官员众多,甚至涉及通敌。
后来这二人合力查出崔府通敌,一直和敌国互递消息来往,害得哥哥崔鹤轩惨死,父亲下狱,母亲因圣人亲妹身份免除一死,却也被迫剃发为尼。
崔扶钰害得崔府没个好下场。
而梦中的崔扶钰活生生的烧死在崔府。
到头来,最可笑得还是她自己!
回想她被烧死的惨状,崔扶钰惊出一身寒噤,脸色白了又白,暗下决心绝不让自己走上这样的路,但仔细想想崔府通敌案疑点十分多。
梦中为何断案这般快?
既然她先做了梦预知,那便要扭转乾坤。
且梦是梦,定不能为真!
想她崔扶钰身份高贵,身为圣人亲封的嘉恩郡主,怎么可能会如梦中的崔扶钰般为了个区区男人,就做小伏低,处处迁就,甚至迷失自我。
崔扶钰断不可能,要也是那男人前来俯首称臣,跪在她的裙边恭维她、伺候她、取悦她!
直至她崔扶钰厌弃为止!
梦中的崔扶钰没脑子,非她没脑子!
这京中好男儿千千万,不差那人一个。
若要知道梦中种种真假,这个诗会雅集一试便知晓。
她梦到这个诗会中,她被人为难作诗,自小被父亲亲自教养的她对这自然不在话下。
可她仿若降智般,作不出任何诗句。
而这诗会最有趣的是,女主的白月光也会来。
崔扶钰想到女主苏知垚这位可望而不可得又风光霁月的白月光,所有的恶趣味涌上心头。
若她出手抢了白月光又如何?
“准备准备,三日后本小姐要惊艳众人!”
崔扶钰眼中迸发对这白月光的势在必得,难得有了兴趣,使她整个人都散发神采。
竹锦难得见小姐一般,知道她又是算计着谁了。
“小姐,奴婢听闻远在封地的恭亲王也要回京了,听说王爷世子,清冷绝尘,名满上京。不日便到,说不定诗会中可以一睹真容呢!”竹锦露出浅笑说:“不知道世子的容貌如何?”
“他?小时候矮胖矮胖的。”崔扶钰轻嗤一声:“快十年未见,现如今应是长残了么,竹锦你可别偏听偏信才好。”
崔扶钰想起他又频频摇头,真不知他哪来的自信,让谣言传成这般?
时日如流水,飞逝而过!
转眼,三日的命名为兰亭雅正的诗会如期而至!
竹锦如火如荼的给她家小姐打扮,华服锦衣,名贵钗环,定要小姐惊艳四座。
今日崔扶钰身穿了一件红底洒金白梅褶裙,挽了一条长长的金纱披帛,头上插了两支金梅钗,侧边玉雕金宝步摇的梅花上有个摇曳多姿的蝴蝶随着崔扶钰的步履而颤动。
两三支温润青玉簪点缀其间,金钗与青玉搭配得十分好看。
这次出行,崔扶钰只带了身边两位贴身伺候的丫鬟竹锦和另外一位成熟稳重的菊宁。
崔府的马车早早等在了大门口,三人上了崔府马车后,马车摇摇晃晃的朝着城西行去。
永平街道繁华,各式各样的摊档,大小不一,口音不同的叫卖声,热热闹闹的杂耍,靠边卖着香料的、最末卖鞋卖布匹……
永平对女子的约束规矩并不多,故而男女大防不重,街上更有着随处可见的女掌柜。
越近城西,马车越多,崔扶钰乘得马车速度慢下来,大家都是受邀前来雅集。
靠水而建的三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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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打通并排,随风飘逸的绢画诗句,更有快意者立于廊处,单手拎着酒壶,醉酒提笔抒写心中所想。
崔扶钰下马车便看到如此一目,当真是鲜衣怒马的儿郎。
待她施施然上去后,众人已经开始了。
崔扶钰迟到了!
见她来了,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崔扶钰,眼里闪过一抹惊艳,自她进来后,欢乐的氛围静止一瞬,又恢复如常。
崔扶钰看到大家三五成群,谈诗论画,或围坐雅乐之中,闭目赏乐,也有雅致上头之人,拿起琵琶与筝乐合奏,场面一时如火如荼。
“扶钰,快来这,在我旁边就坐。”
朝着崔扶钰出声的少女是当今圣人与贵妃的女儿朝晖公主赵璇丝。
只见她华簪钗头,一身精美绝伦的宫装,张扬又带着内敛,反到是崔扶钰风头更甚。
崔扶钰浅笑移步过去,在赵璇丝身旁落座,余光瞧见她桌上的字,打趣:“璇丝的小楷更精湛了。”
“可说了,母妃还一直念叨我的字不如苏姑娘的呢,说人家才是大家闺秀该学的典范!”赵璇丝虽然这样说,可没半分气馁,随后她端起桌上的酒杯站起来对大家说:“今日的雅会,大家随意便好,不过既是雅会当然少不了头筹,我们便以诗会友,由大家选拔,看看头筹究竟花落谁家呢?”
赵璇丝言罢,众人拍手叫好,所有人都为了今日的头筹绞尽脑汁,这一刻除去高贵的身份,他们只是沉醉文学的学者。
亭台楼阁,早已经备好文房四宝,纸张铺陈,墨香溢满其间。
“怎得人这般多?”
崔扶钰望了一圈都没见到她要找的人,剩下恭维她的人也不想理会,索性小口抿着不醉人的果酒,随意问道。
“可不是,母妃说既然做雅集那就不能厚此薄彼,干脆都邀请了。”
赵璇丝提笔正做着她的诗,分心出来回着崔扶钰,反正人多热闹才好。
崔扶钰却觉得有点闷,便交代:“菊宁,你留在这,有事差人寻我。”
这种雅集玩多了,便没了趣味,与其端坐着不丢崔府脸面,倒不如出去走走,还能松快点。
她小声和赵璇丝说过后,就带着竹锦离开了。
崔扶钰缓慢往中间画舫移步,竹锦拿着团扇跟随其后,为她扇风。
谁知路过转弯处时,却发生了一起喧闹,是四五人相逼着一人,那人不从,几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瞬间恼火,挖苦那人。
崔扶钰本不想理会,转身就走,可她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池砚舟,小爷给你脸了是不是,看上你的画是你的福气,这十两银子,买你一副破画够格了,只怕你给别人抄书写信一年都赚不到,还敢拒绝小爷!”
池砚舟,找到你了!
崔扶钰默默旁观着,欺负池砚舟的这几人是丞相府小少爷和他的狗腿子们,教养俱佳的丞相怎么就养出了这般蠢的儿子。
眼看这几人威逼不成,怒骂着要打池砚舟,而池砚舟又同木头似得,杵着不动。
崔扶钰也不在无动于衷,快步上前抓住要落在池砚舟脸上的巴掌。
她轻声:“怎的也不知道躲开?”
2. 飞思愁难却,潇潇雨无痕
崔扶钰一推,抬手往对面的脸上重重打了一巴掌,冷笑:“明小少爷也不想让你父亲知道你在外的行径吧。”
明康脸上无故受了一巴掌,平日就养得金贵,嫩脸上顿时涌现红肿的巴掌印。
他正想怒骂哪个不长眼的,瞄见是惹不起的崔扶钰,顿时熄火,赔笑:“不知是崔姐姐,还请姐姐见谅,望姐姐万不要告诉我父亲,不然小弟就死定了。”
在外天不怕地不怕的明小少爷,最怕家中的老父亲。
池砚舟神色怔愣窥探这位帮他出头的小姐,对方骄阳似火般出现,使他一颗跳动的心因她瞬间漏跳一拍,不过这样的情愫稍纵即逝。
崔扶钰没有理会他,瞥了眼被护在身后的池砚舟,看他满眼冷漠且无所谓,心想:真是块硬骨头,不过再硬我崔扶钰都吃得下!
明康被忽视心里不满,却也得忍着继续赔笑。
可崔扶钰接下来的让他受尽屈辱。
“竹锦,给明少爷一锭二十两的银子。”崔扶钰故作柔柔笑道,“今日手痒,就当给明少爷的费用。”
竹锦按她的吩咐从荷包里挑挑拣拣才找到二十两,拿出来塞到明康的怀里。
只听崔扶钰又说道:“这二十两够打明少爷一巴掌了,想必明少爷不会介意。”
崔扶钰嘴上喊着明少爷,看似尊重,可行为却实打实的羞辱。
明康其中一个狗腿十分没眼色:“小少爷,这女人都这般欺辱您了,不如……”
这狗腿子话还没说完,立马挨了明康一巴掌,明康怒气冲冲:“闭嘴。”
他话落,扭头笑:“若崔姐姐没别的事了,明康先离开,望崔姐姐玩的开心。”
明康说完,马上离开了这地方,事件的主角之一都离开了,看热闹的人也散了些。
崔扶钰转身留了句,“若有人打你,下次记得躲开。”
言毕,她对池砚舟露出了任何角度都最好看的笑容,随后崔扶钰便带着竹锦离开了。
这出美人救书生也就落幕了。
池砚舟侧目死盯着崔扶钰的背影,眼里闪过复杂的情愫,耳边响起大家的议论:
“这明小爷可是个霸王,没想到在崔府小姐崔扶钰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还是崔小姐比较跋扈厉害!”
说话的人对崔扶钰比了个大拇指。
“可不是,这京中一众少爷小姐中,就她名声最大,连才女苏知垚都不如她。”
池砚舟屏蔽众人的声音,默念:崔扶钰。
无人知他嘴角露出的浅笑!
池砚舟正要离开时,有一个女声喊住了他:“砚舟,砚舟你怎么样了?”
女子的担忧焦急,她一听到池砚舟被明康刁难马上就过来了,这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才女苏知垚,她父亲是礼部侍郎。
她的身后跟着梁宵云,梁霄云的父亲是礼部尚书,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三人相识于书院,是至交好友。
只是池砚舟出身低微,跟着这二人倒显得格格不入了。
若非池砚舟才子名誉京中,其中他的字画最绝,梁霄云又与他志气相投,梁父也言此子不凡,这才会深交,带着他出席各种上层的雅集诗会,只是池砚舟为人太过较真高洁。
如他这样出身低微的人是很难混迹在贵人之中,常常被人挖苦讽刺,把他的事迹当笑话讲。
勋贵人家最是瞧不起卑微之人。
池砚舟便是这样的例子!
偏他自己本人也不在意,导致更多人越发看不起他。
池砚舟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没有提刚是崔扶钰帮他。
梁霄云长身玉立,本身也是个心思灵活,善于观察之人。
刚才他敏锐的察觉到苏知垚的不同,他的青梅好似暗恋此人,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萦绕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这三人回到诗会时,已有不少人做了诗,大家正一一品味诗里的境意。
崔扶钰也坐在赵璇丝边有说有笑,举手投足间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池砚舟没有错过她的笑,和刚才疏离的不同,此时的崔扶钰真情实意的在笑,比方才更耀眼夺目。
不知谁喊了句:“咱们的大才子来了!”
这话明晃晃的恶意。
“池大才子作首诗么,让大家见识见识才子的才气。”
众人起哄,喧闹声越来越多,大有池砚舟不作诗就不放过他的意思。
崔扶钰在吵闹中也注意到了她梦里的男女主—苏知垚、梁霄云!
崔扶钰的眼里露出杀意暗含着一抹恨意,这二人一出现她的内心一阵翻涌,甚至还有一丝害怕,该死的梁霄云。
她所梦到的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方才若不是她帮池砚舟解围,按梦中应该是苏知垚助他解围。
现在看来许多事件应是可以改变,那崔府便有一线生机。
这样事情就变得好控制了。
也许池砚舟是唯一破局的人,那她无论如何都要得到他。
崔扶钰强压下心中思绪,暗想:
抢女主男人有什么意思,本小姐要抢就抢女主心中得不到的人!
这般才有意思呢。
为了靠近苏知垚、梁霄云,抢走白月光,她决定主动出击。
倏地,崔扶钰从主位朝着池砚舟移步,到了他身边才停下,先开口:“又见面了。”
苏知垚看她过来,心中警铃大作,目光一直在二人身上徘徊,奇怪他们怎么会认识,于是出口询问:“砚舟,这是?”
苏知垚也是听过崔扶钰大名,有回还见到过她跋扈打人,从不见她主动与人招呼过,这怎么……有古怪。
没等池砚舟说话,崔扶钰已经先介绍自己了,“苏小姐,我是崔府崔扶钰,久闻苏小姐才女大名,果然名不虚传。”
苏知垚一愣,从未想过大小姐会夸她,当即脸色一红,“崔小姐过誉了。”
她偷瞄着崔扶钰的模样,心里想着:崔小姐不凶的时候,好可爱。
池砚舟微微点头,“方才多谢崔小姐出手。”
苏知垚、梁霄云这才知道刚帮他解围的是崔扶钰。
崔扶钰:“不如请池公子作诗一首,我也想欣赏一下池公子才气。”
池砚舟环视一周,忽然开口道:
“画舫闲时游曲廊,正欲听寻琵琶音,却逢坎坷今何惧,窈窕施权解烦忧。”
池砚舟话一落,眼神直勾勾落在崔扶钰身上,他随意而起的诗却道了和她的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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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
他刻意在“窈窕施权”停顿一瞬,望崔扶钰能明白,可她的目光从未望向他的身上。
顿时有看不惯他的人出声:“我还当他有多少才华,如今一见不过如此。”
“池兄瞬间成诗,可见才华不一般,若换你能行,那你也才比池兄了。”
虽有看不惯他的人,也有被他才华打动的人。
池砚舟却在想:她在看梁霄云,没有注意我的诗,骗子!
他没有解释对他的质疑,低落的情绪藏在心间,默默喝着一杯又一杯的酒。
赵璇丝见人又要吵起来,身为主家,及时出来制止:“这是雅集,可不是吵架的市集,再吵就别怪本公主翻脸。”
大家这才收敛,继续赏乐论诗,可话题又聊到了崔扶钰和苏知垚的身上,二人一直被作为对比。
有人家中还曾教导子女要学苏才女,万不能学崔家女。
许是难得见崔扶钰参加雅集,便有人不知死活,大胆说:“我听闻崔太傅学识好,不知崔小姐是否学到了崔大人的衣钵?”
一时所有人都看着说话的人,是位刚回京中将军的女儿。
还不知崔扶钰的性子,有人为她担忧,也有人幸灾乐祸看戏。
却不想崔扶钰竟然和和气气的说:“正好本小姐也有感想,姑且便宜你们。”
崔扶钰拿起桌案的笔,大手一挥洋洋洒洒落下诗句。
众人只见她神色轻松的放下毛笔,待她把诗拿起后,又惊叹她的字风骨如松,用劲游云惊龙。
“早蝉独枝头,惊梦泪已干,飞思愁难却,潇潇雨无痕。”池砚舟望着她的诗,惊讶闺阁女子的字大气磅礴,不自觉念她的诗,“真是好诗,崔小姐也得了崔大人真传,竟不知崔小姐也知愁的滋味。”
池砚舟豪不吝啬的夸赞,但她又婉转说少女的诗太过忧愁。
池砚舟说诗太愁,可他又怎么能领会崔扶钰梦见全家不得好下场的心情。
故而,崔扶钰对他的话只是淡然一笑。
倒是身边的赵璇丝笑着:“稀奇,不像你的风格,谁会让咱们的嘉恩郡主愁过呀。”
赵璇丝虽然嘴上打趣着,可眼里十分欣赏这字,“看来诗会的头筹非你莫属了。”
“那我可得瞧瞧是何物了。”崔扶钰痛快的饮了杯果酒:“若是俗物我可不要。”
她顿时觉得心中痛快多了,果酒不免多喝了几杯,清甜入口,果香夹带着酒气,细细品味这酒中还有些果子的酸,十分爽口。
忽然,有群婢女排着长队如鱼贯般先后进来,纷纷低着头端着洗净好的珍果侍奉贵人们。
而端着珍果送到崔扶钰桌的婢女,却忽然压低声音对着崔扶钰说:“请崔小姐一人去佑德坊三楼无为雅间。”
她放下珍果后就想离开,崔扶钰抓住她的手小声质问:“谁让你传话?”
婢女茫然摇头:“来人只说事关崔府您去了便知。”
她二人的小动作并未让其余人发现,问不出是谁后,崔扶钰就放她离开,同时也在想她要不要去。
对方十分狡猾的提到崔府,笃定她一定回去,若她不去岂不是怕了对方。
崔扶钰向竹锦、菊宁交代过后,还是悄悄起身离开了。
3. 窈窕施权解烦忧
画舫的曲廊弯折,绢布飘扬若隐若现。
崔扶钰缓缓穿过走廊,警惕心提高,她想对方既愿意给她传话,定也没想害她,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
佑德坊是三座画舫右边的一座,今日朝晖公主设雅集的画舫是中间的才燕舫,左边是功贤舫。
她一路行到佑德舫都在望四周,想是否有可疑之人出现,不过叫她失望了。
崔扶钰来到三楼包间,当她看到无为包间时,脚步自觉放轻缓慢靠近,路过隔壁却听到有人在谈秘密交易。
她留了个心眼没进无为包间,反而蹑手蹑脚躲进另外一个包间里,轻轻带上门,耳朵贴近木头制成的墙,由于画舫整体都是木头制作,隔音一般,还真让她听到了些。
好似在说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私盐案,只听她爹说过圣人对这事很看重,涉及盐政盐矿等,执法司查得严。
“执法司已经查到私盐线索了,他们居然找到了刘旺,眼看就查到我头上,我怎能坐以待毙!”一个中年声音传出来,“盐驿道的李寺卜昨日也被抓了,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我,我还有妻儿老小,求公子救救我。”
另外一个被称为公子的声音听着十分年轻,他安慰:“不必惊慌,这事马上就结束了。今早李寺卜已经揽下所有罪行,涉及私盐的人也处理干净了,若非你当初留情,哪还有今日的事,其余主上交代的事做好了吗?”
“多谢公子主上救命,放心兵部已经交代好了,关系也打通了,只待主上下一个吩咐。”中年人犹豫,刻意压低声音:“只是崔府那边主上什么吩咐?”
崔扶钰听到崔府二字心一提,只是对面的人声音很低,她也只听了大概,许多信息并没听得实际。
私盐、兵部、崔府,这三者有什么关系?
她爹爹只是个文臣,又忠心圣人怎可能做出对朝廷有害的事?
崔扶钰不敢细想,稳住心神继续听。
“暂时还未有其他事,崔府先放放,私盐动作放小点,那几个盐矿如何可都瞒下了?”公子说道,“兵部那边多走动,私盐来钱终究是慢了,听说兵部新研制的种兵器,有办法把图纸拿出来或者试验品也行。”
对面的人略微沉思,答应下来,“应当不是问题,负责这个的正好有我安插的人。公子,届时还是成衣店碰面么?”
“不必了,差人送到城外别院庄子,自会有人安排。”
公子整理衣裳,欲要离开,又被叫住,只听对方还是不安:“公子这是否安全,需不需要再掩人耳目?”
“今日朝晖公主在此办雅集诗会,一半的京中富贵人家都在此,这里再平安不过了。”
公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是时候去见见我那表妹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对面有人出来了。
崔扶钰赶紧移步到门边,戳破门上糊的纸窗,眯眼偷看却看到一个蓝色的男子背影,她想了半天实在没认出来是谁家的少爷公子,就作罢了。
隔壁人刚走,崔扶钰此时不敢出去,她无聊的在房间转圈,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才出去的。
崔扶钰打开门,朝外看了看确认无人后,马不停蹄地从房间里出来,一路疾步不敢乱看,生怕有人察觉到她的异常,心跳如麻,刚回到才燕舫,连忙喝了几口水缓解,也顾不上仪态是否端庄。
菊宁见状赶紧顺着崔扶钰的后背,给她顺顺气,“小姐,您是怎么了?如此慌张行事?”
崔扶钰摇摇头,说着自己刚迷路了回来得急。
竹锦听了后噗呲一笑:“那您可慢点。”
崔扶钰问:“诗会可有发生什么?有没有人离开?”
观察力就最好的就是菊宁,她心思也细腻。
她此刻微微摇头:“无事发生。”
崔扶钰沉吟点头,她心里有事,思索早点回崔府,和赵璇丝打了招呼:“璇丝,家中还有事,我先行离开。”
赵璇丝故作遗憾,又俏皮欢快:“本来入夜还有歌舞,准你喜欢的,可惜你看不到了。”
赵璇丝说完后还对着崔扶钰眨巴眨巴眼睛,暗示她要不要再考虑留下来。
崔扶钰见她的模样瞬间明白这歌舞不简单,只是她现在无暇欣赏,换平常肯定一饱眼福,推脱摇头。
赵璇丝只好放她离开,约定下次再大饱眼福。
崔扶钰假装正经的点点头,随后带着菊宁、竹锦离开了才燕舫。
崔扶钰出了才燕舫,扭头看见了崔家的马车,正站在踏凳上偏偏听到有人喊她。
才燕舫,苏知垚与梁霄云愉悦的在旁作画,二人又说又笑,时不时互相指点一二。
池砚舟至始至终未离开位置,小口品着上好的曲青酒,直到有个人给他递了纸条。
池砚舟看后原本就没表情的脸瞬间白了几分,倏地起身朝外走。
他一离开也无人在意。
而递给他的纸条上写着:你家中母亲病危,现及时赶回或能救回!
池砚舟疯跑般出了才燕舫,忽而想起他是乘梁府马车来的,他家九巷坊在最城西,跑回去已经来不及了,万般焦急时,他看到了崔扶钰,如同抓到救命稻草。
他想:大小姐人好,日后定会报答大小姐。
“崔小姐,请您帮帮我。”
池砚舟唐突地拉着崔扶钰的衣袖,已经有些难过,眼眶微红:“请崔小姐帮帮在下。”
崔扶钰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目光带有侵略俯视他,望着红红的眼动了恻隐之心,同时嘴角勾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
“好啊,池公子。”
崔扶钰内心瞬间想好,后面要如何强迫这位楚楚可怜的池公子。
崔扶钰听完马上吩咐车夫把马解出,让其套好马鞍:“去把马解了,车厢内有马鞍。”
她又问池砚舟:“会骑马吗?”
从这去城西九巷,驾车太慢。
池砚舟欲言又止,最后弱弱说:“并不太会。”
但其实他根本没骑过马!
崔扶钰点头,柔柔:“那我带你骑。”
言毕,崔扶钰浅笑踩着马鞍上的脚蹬,一跃飞身上马。
她朝池砚舟伸手:“上来。”
池砚舟犹豫,可想到家中病危的母亲也顾不上其他,把手放到崔扶钰手心,任她拉自己上马。
他一上马落在后头,一股女子的沁香如鼻,是淡淡的幽兰香,很是好闻,想来也是名贵香料,垂下眼睑,来不及收敛的情绪被打断。
他听到崔扶钰问:“你家住何处?”
崔扶钰已经牵着缰绳,蓄势待发,看着整个人像个飒爽的女君。
“九巷临街门口有河,桥头斜对面池家。”
崔扶钰点头跑出去小会又绕回来对菊宁扔下玉牌说:“去请宫中太医院最会瞧病的楚女医过来。”
她也不等菊宁反应,倏的策马扬鞭朝城西快跑。
崔扶钰又担心小可怜受不了,主动把他的手环抱住自己的腰,“抱好,别摔了。”
话落,不管池砚舟反应,又给了马儿一鞭子,速度更快了。
好在临近黄昏,街上人不多。
崔扶钰的青发乌丝随风扬动,四周都是她身上的香味,环绕池砚舟,偶有乌发打在他的脸上。
他虚抱着崔扶钰,心中有点不适,焦灼得暗暗扣手指,凝视她的背影,忽然觉得红衣更衬她肤白如雪。
崔扶钰不知他的想法,她想这人家境不好,现帮他一把也算结交了。
按这人的性子,欠了这么大的人情,定会想方设法还清。
崔扶钰耐着性子驾马又得顾及他,二人一时无言。
街景一晃而过,房屋摊子便被甩在后,零星的行人听到马蹄声纷纷主动让开路来。
热闹的街慢慢荒凉,一刻钟后终于到了池家,原本半个时辰多的路,被崔扶钰用了一刻钟。
池砚舟在崔扶钰的扶持下了马,慌张的他来不及处理身体的不适,直奔家中。
池家也十分简陋,院子里种了一颗小树,简单围了个篱笆养了两只母鸡,房屋被一分为三,中间是吃饭待客的正厅,左边是池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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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住所,右边则是池砚舟的书房,而他自己住在厨房边上的小耳房,整个院子房子被收拾得很干净。
崔扶钰紧随池砚舟身后,池母的房间弥漫着股浓郁的药味,崔扶钰一进去微邹眉头,轻轻用手掩鼻。
而本该卧床休养的池母却紧闭双眼,昏迷在床上,脸色乌青,显然整个人快不行了。
“娘~娘~阿娘醒醒。”
池砚舟如何叫唤都喊不起来。
“掐掐人中试一试。”崔扶钰见状好心提议道。
池母的呼吸越来越弱,几乎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情况。
池砚舟坐在床边抱起池母,听崔扶钰的话掐着她的人中,眼眶湿润:“阿娘别丢下孩儿,孩儿还没好好孝敬您。”
崔扶钰也能体会到失去亲人的痛苦,还想安慰他,却听见外头骚动。
一位年级较大的女医,背着药箱,才下马车,就被菊宁催促:“楚女医,您快些。”
楚女医默默加快了步伐,“病人在何处呀?”
崔扶钰出来迎接,“楚姨,在屋里面,情况有些不太好。”
崔扶钰从小到大生病都是这位厉害的楚女医看治的。
楚女医进屋赶紧放下药箱,紧忙给病人把脉,原本紧绷的脸缓和,露出笑容,“还好,突犯急症,及时发现了,还有救!我先开个药方,再给病人施几针让其醒来。”
楚女医写下药方交给菊宁,又说:“先开两个疗程,再开点参片回来,病人体虚弱,参片泡水提一提。”
菊宁接下药方,下意识看了眼她家小姐,得了首肯转身马上出去买药。
池砚舟把池母安置好在床上,随着崔扶钰出来正厅。
崔扶钰刚坐下歇息,就惊讶看见池砚舟一撩衣袍双膝跪下。
池砚舟一脸严肃认真的神情,没发现自己离大小姐十分近,甚至膝盖压到了大小姐的裙子。
池砚舟拿出他家祖传的玉佩,双手奉上:“大小姐日后有需要在下之处,可拿玉佩寻我,任何条件都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
崔扶钰饶有趣味垂眼望他,复述一句,虽看不出她的神态,但眼底的攫取已经透露她心思。
她可是个随自己心意的人,虚名对她而言并无所谓。
尤其是经历梦中发生的一切后,崔扶钰更确认了,自己要活在当下!
池砚舟没注意到她的变化,只在想:大小姐怎么还没接他的玉佩?
遂又言:“对,万死不辞。”
崔扶钰轻笑出声:“好,这可是池公子亲口说的。”
她还是拿走了玉佩,它的成色对比她库房里的美玉不算好,可胜在温润。
——
良久,楚女医才出来,“好了,病人已经醒了,接下来配合着吃药便没有大问题,就是体太弱,不宜劳累,要好好修养,每日一片参片泡水喝,不可贪多也不能心疼一分为二,需得全片泡,喝了参水之后得慢慢温补着,稍后我写个注意事项给你。”
池砚舟认真听着,频频点头,等楚女医交代完,迫不及待进里屋去看望池母。
池母慈爱的望着,吃力露出笑容:“儿啊。”
这一句话便让池砚舟溃不成军。
池砚舟流着泪哽咽:“您要好好养身体,带孩儿高中,还要接您享福呢。”
屋外头,崔扶钰替楚女医收拾金针,“楚姨,这次多谢你了。”
“你啊,少麻烦我就行,看你婢女急冲冲找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楚女医没好话的说着,收拾完药箱,她着手写注意事项。
待池砚舟出来后,楚女医已经走了。
崔扶钰把纸张往前一推,“这是楚姨留给你的,按上面做好好养着。”
而纸张旁边是一堆药材,和上好的参片。
池砚舟看着木桌上的东西,突然泄了气,此时脆弱不已。
崔扶钰看他这般,就开口说离开,留给他些个人空间,好好舒缓自己的情绪。
池砚舟望着崔扶钰远去的红衣背影,心里泛起一阵涟漪……
4. 窈窕施权解烦忧2
暮色降临,星空璀璨,街灯渐渐一盏盏亮起。
崔府,玉棠院。
崔扶钰沐浴过后,怡然坐在梳妆台前,湿漉漉的青丝由竹锦擦干,菊宁去准备烘干头发的炭炉。
竹锦忽然疑惑问:“小姐,您为何要帮池公子?”
菊宁一回来,她就缠着菊宁问不停,菊宁也是被她缠烦了,把所有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告诉了她。
免得又被竹锦问不停。
崔扶钰想了想,直言:“帮就帮,那有这么多为什么。”
崔扶钰余光看到玉佩,顺手拿起来对着烛火细细观摩。
只有她知道自己动了什么心思。
然而,竹锦一口道出:“胡说,小姐您肯定是看上他了,不然那这么好心,还共骑一匹马。”
未婚男女共骑在永平可是会被人茶余饭后,但崔扶钰是什么人,她才不会在意。
崔扶钰嗤笑:“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话落,崔扶钰还伸手戳了下竹锦的脑袋瓜。
竹锦又回想了池砚舟的模样,皮囊确实尚可,出身低,堪配与她家小姐玩玩。
“送给阿爹的甜汤,厨房备好了吗?”崔扶钰一会需去一趟书房,“让厨房送过来,我去一趟阿爹那,有些事需要和他说说。”
她是为了白日听到的那些事,觉得还是有必要去一趟。
不多时,崔扶钰便带着人去往书房,竹锦拿上甜汤,菊宁为她掌灯,一路穿过府内小花园,九曲回廊。
三人到了书房门口后,竹锦轻敲门后,里面传出“谁啊”,是一个浑厚的中年男音。
崔扶钰从竹锦手里接过甜汤,竹锦、菊宁守在外面等候。
她单手推门进去:“阿爹,是女儿。”
书房中,花梨木书桌安放在窗台前,纹理细腻光滑,桌上放置了盆青松与文竹,书架上也摆满了各种书籍,有些书甚至已经翻旧翻破,一看就是有人常常翻阅。
而崔仕海主要办公的紫檀鹤腿桌案,堆满文书折子,头顶上方还挂着“忠君报国”四字,两边提了他最喜欢的诗句。
崔扶钰看着忠君报国只觉讽刺,梦中最后还不是被阿爹敬重的圣人给赐死。
她收敛情绪后,把食盒放下从里面端出五福汤,放到她爹面前。
崔仕海放下手里的书,笑吟吟看向他的乖女:“钰儿可是有事找爹爹了?”
崔扶钰冷笑轻哼一声,没好气瞥了眼这般想自己的好大爹。
“没有事就不能找爹爹了吗!”崔扶钰叉腰不满反问,“女儿这是想爹爹,才来看爹爹的。”
崔仕海安抚她坐下,又端起甜汤小口喝着,但看她仿佛在说“你可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又宠溺含糊道,“好好好。”
崔扶钰倒是笑着暴露自己的目的,“爹,你上次说的私盐案可有结果了?”
崔仕海听她提这个,神色恍惚一愣,也有些怪异,她怎会有兴趣突然问起?
“听闻执法司是抓到了人,应当是快了。”崔仕海说:“不过这案子已经抓了许多人进去,估摸得再调差月余。”
崔扶钰摇摇头,事情没这么简单,朝中还有官更大的人要保这主犯。
“可是盐驿道李寺卜?”崔扶钰故作推测,说出她听到的内容,“爹爹可知这次私盐案涉及最大的还是盐矿盐政以及这其中的钱财。”
崔仕海认真听着女儿分析,甜汤也不喝了,一下一下晃动。
“官盐虽价低但量紧销,盐又是每家都不可缺之物。家家户户,这永平乃至永平外有多少人!”崔扶钰渐渐神色认真,缓缓道来她的见解,“况且爹爹想想,农忙时期,盐的销量是平日的三倍。盐商从官府处买不到盐,便赚不到钱,盐商四处寻办法,然价高非每家都吃得起,这才有了私盐的由来。”
崔扶钰尽量往盐矿上说,“每个盐矿的产出都是有限的,官盐也不曾丢失过,那这私盐要么从官盐中作手脚,要么就是有发现盐矿未上报朝廷,让人昧下来了,才有了大量私盐,且地方官收了好处,与人串通一二,有多少盐矿还不是地方说了算,所以私盐案不能单查盐,执法司还得查盐矿。”
崔扶钰条条框框说了一大堆,就是想她爹可上书,望圣人派人去查查盐矿,这朝廷的事她去圣人那直言可大不敬,好歹她爹是官员,也有权。
崔仕海原只以为自己女儿是随口说说,谁知越说越让他心惊。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私盐上,却还未有人深想过盐矿。
崔仕海露出欣慰的笑容,“钰儿如何知道?”
崔扶钰明了话只能点到这了,她经历的太离奇,就是恰好听到还没被发现,她也私下让菊宁去找过送消息的人,可就是找不到。
“爹爹,放心这是女儿的猜疑,不过我看这私盐案要不了了之,李寺卜就是替罪的。这事的证人证据被人毁去了,所以罪名只有李寺卜担。”崔扶钰再把话头一转,“爹爹,不妨再想想,私盐来钱快,可这钱都被用在何处?”
“明日爹爹上朝可看着,是否如女儿所说。”
待崔扶钰说完,崔仕海随即起身给她倒水,同时也在思考。
崔扶钰接过茶水猛喝两大口,在家里也顾不得形象了,倒是有几分可爱。
没多久崔仕海开始赶人了,“行了,时候不早,你也赶紧去睡。”
崔扶钰离开后,崔仕海沉思片刻,还是提笔写下了折子。
——
属于夜的幕布缓慢收起,曙光如金色的丝线一点点亮起。
崔扶钰今日与珍宝阁的掌柜约了看时新首饰、衣裳,晨间用过膳食后就出去。
她才一走,崔府门口便停了辆华贵马车。
马车随行的下人走上前敲开崔府的门:“麻烦通报一声就说恭亲王世子赵景焕前来拜访长宁公。”
崔府下人听闻赶忙进去通传,不敢耽误。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面部俊朗的男子从马车中走出来,单手打开折扇,看向崔府的牌匾露出久违又和煦的笑容。
下人通传没多久,崔府的管家崔毅很快出来迎接,他对赵景焕行礼后,“世子,夫人正在小花园候着您。”
赵景焕点头随管家前往花厅,看崔府模样如从前般并无多大变化,又回想小时候的日子,时而感慨物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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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
很快,赵景焕在花厅里见到位保养极好,贵气逼人的妇人,十几年的岁月也不曾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许久未见姑母,他倒觉得依旧亲切。
赵景焕隔了段距离,远远喊:“姑母。”
长宁公主赵缨看到人讶异一瞬,寒暄:“这么多年来,景焕长高了变瘦了许多,人也俊朗,有没有妻儿?”
赵缨扶起跪在地上的赵景焕,遥想当年他也常来崔府,那成想突然回封地,这一别就是十多年未见。
赵景焕放下折扇,掀起衣袍坐着石凳,解释:“还未娶妻,父皇母妃本想让我考取功名再说,奈何这两年父皇身体一直不大好,今年有意为我寻个妻子,估计不日就要扰烦姑母做媒了。”
赵缨是知道她哥哥恭亲王此次是圣人特许他回京颐养身子的。
却不知道他的具体情况,原以为是小病,听他这么说反像是命不久矣。
“这次回京你父王的身子如何了?可有让太医瞧瞧?”赵缨关心道:“这几年书信里说他的病不要紧,怎么突然就这么严重了?”
恭亲王人虽然在封地待着,但与京中的人还是经常有书信往来。
赵景焕叹息,露出难过:“昨日便请太医瞧过了,太医也没瞧出什么只让好好养着,至于父王得了什么病也推说没有头绪。回京后便更不好了,近日更是整日卧床。”
赵景焕说完还用袖子抹去眼角的泪水。
赵缨何曾想过自己这位哥哥沦落至此,终不忍心。
“好,待过两日,姑母便带上钰儿上王府瞧瞧。”
赵景焕看了看四周,问着崔扶钰的下落:“景焕也许久未见钰儿妹妹了,怎今日没见到她?”
他今日上门除了拜见姑母告知他父亲的身体状况外,还想着可以见见崔扶钰一面。
却不想这么巧,他才来崔府,钰儿妹妹已经外出了。
赵景焕想起晨间有人说她昨日与男子共骑,不顾名节一事,想崔扶钰当真浪荡,与赵璇丝同流合污。
其实心底是有些看轻崔扶钰的!
不过没关系,日后好好调教会好的。
赵景焕想到这轻轻勾唇,想见的人不在,也没了待下去的必要,旋即寻了个接口告辞了。
赵景焕出府后,才上马车就有黑衣人静静潜入,跪在马车内,恭敬:“爷,您要找的东西找到了,神医那边有了消息,东西贵重,神医正往京中这边赶过来!”
赵景焕听后登时开怀大笑,眉目带笑柔和些,拍手称快一连说了几个好:“如此,真是天助我也!”
赵景焕自从来了京城后,这是第一个让他最最为高兴的好消息。
他的属下也借机拍马屁:“恭喜爷,贺喜爷心想事成!”
霎时,一阵风恰好扬起,吹起赵景焕的车帘,只一眼他便看到了刚从珍宝阁出来的崔扶钰。
他马上叫停马车:“停车!”
赵景焕下了车,直勾勾看着崔扶钰:“钰儿妹妹……”
崔扶钰疑惑盯着他,只是觉得面熟悉。
赵景焕走到她面前,幽幽道:“钰儿妹妹,我是表哥啊!”
5. 窈窕施权解烦忧3
崔扶钰蹙眉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半天,试探问:“赵景焕?”
她看着眼前的人已经和记忆中的赵景焕完全是两个人,眼前的富贵公子那还有小时候矮胖的模样。
赵景焕笑眯眯且自信的在她面前像花孔雀开屏般,转了一圈,小挑眉:“怎么样?钰儿妹妹。”
崔扶钰点头:“还算可以。”
崔扶钰早前听闻恭亲王回来养病,还以为要过段时日才会见到赵景焕,没想到见这么快。
她现在对赵景焕不熟没多少应对他的热情,刚想说还有事要走。
谁知他倒好滔滔不绝:“钰儿,你都不知我今日去崔府没见到你,还以为要下次才能见了,失落好一阵子,居然让我在这遇见了你,真是老天爷注定的缘分。”
赵景焕眼里闪过一抹势在必得,他调查过崔扶钰身边虽然什么样的男人都不缺,可没人会像他一样,热情大胆。
凭借这点,他就有把握拿下崔扶钰。
“姑母还说改日要带你和姑父上门聚聚呢。”赵景焕摇动折扇,亮晶晶的双眼一动不动的盯视她,“钰儿可还要再逛逛珍宝阁?今日见面还未给钰儿送礼物。”
赵景焕望了眼阁里的东西,尚可配他的身份。
“我看里头有个红石榴钗倒是配得钰儿皮肤雪白。”
赵景焕提及石榴钗,原本充当背景板的掌柜马上接话,夸他的钗:“公子眼光极好,那石榴钗所用的鸽血红都是最最珍品,石榴个个晶莹玉透,连点缀的花叶也都是上好的青玉。”
赵景焕被人插了话,脸色乍然间阴鸷一瞬,又笑起邀请崔扶钰进店。
他却看见崔扶钰转而去了对面的卖文房四宝的店。
原来就在他说话间,崔扶钰看到了池砚舟。
池砚舟自然也瞧见了崔扶钰,不过他没刻意上前去打招呼。
而是目不斜视的进了聚芳斋,他与聚芳斋掌柜相熟,有时掌柜还会把淘来的古籍借与他观摩。
池砚舟今日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裳,本是家里的墨条用完了,来着儿买墨顺道还书。
也没想能偶遇崔大小姐。
池砚舟看她那不耐烦的样子好像有人缠住了她。
池砚舟一进去聚芳斋,环视一圈没看到掌柜,“陈天兄,掌柜今日不在么。”
被称为陈天兄的人看到是池砚舟后咧开嘴笑:“池公子,你来的不巧,掌柜去友人家了。”
“家里墨条没了,我来买墨。”
池砚舟见掌柜不在,把手上的书籍放置柜台上,等候陈天拿好墨条给他。
崔扶钰这时进来,轻拍池砚舟:“刚刚你明明看见本小姐,为何视而不见!”
池砚舟转身见她来了,暗暗扬起嘴角,轻快:“在下看大小姐正与人交谈,不好打扰。”
池砚舟没发现自己语气中的笑意。
“好吧,放过你。”崔扶钰双手环胸,眉眼带笑问他:“你来买什么?本小姐现心情好请你。”
池砚舟正想摇头,可盯着她佩戴在腰间的、属于自己的玉佩,不知怎么到嘴拒绝的话又变成了一句“好啊”!
玉佩的络子是他亲手打的。
崔扶钰想他过来当是买纸墨的,便吩咐小二:“上好的谢公笺纸与澄心堂纸给他多来几份,墨条便来徽玉墨,多拿些,想来书生应用的快。”
池砚舟摇头,坚决拒绝,“墨条与纸什么都能用得,不必买这么名贵的,若大小姐非要送在下这么贵的纸宁可不收。”
崔扶钰本想要送就送最好,却不想对方不识趣,竟然敢拒绝她。
一瞬间,崔扶钰便缓缓收起笑吟吟的脸,冷冷看着坚持己见的池砚舟,眼神不复方才情谊,身体微微前倾,眼神藏着不容拒绝的占有,高高在上问:
“池公子当真不要?”
池砚舟本能的往后退一步,可后面就是柜台,那有余地给他退。
他垂下眼眸露出长长的睫毛,轻颤欲言又止,一时想不出好的措辞。
二人僵持不下,赵景焕这时进来了,手里还拿着石榴钗。
只听他笑道:“钰儿的心意池公子还是收下比较好!”
他一来便打破了崔扶钰和池砚舟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赵景焕把石榴钗送进崔扶钰的发间,手法娴熟,仿佛做了千百次。
他道:“池公子,介绍一下我是钰儿的表兄赵景焕。”
赵景焕虽然在说着他是崔扶钰的表哥,可动作和他们间的熟稔,无不在宣告他对崔扶钰的占有。
池砚舟浅笑点头,还算礼貌打了招呼:“赵公子。”
陈天先是拿出池砚舟一直用的墨条,后又按崔扶钰的吩咐拿出物品,此时他尴尬的看着这些东西,十分想问还要不要了,店里难得卖出好纸好墨,刚才有钱小姐一口气要了许多,他看见了钱财再向他招手,连忙用最快的速度拿出。
那成想池砚舟又推说不要。
陈天不懂,明明有钱小姐说了要送他。
崔扶钰斜睨了眼赵景焕,心中有了别样的想法。
于是,她默认赵景焕的行为。
她想刺激一下这个书呆子一回。
赵景焕见他不接招,又故意说,“钰儿,你刚还没听我说完呢,我母妃有意在你和姑母上门那日说亲。”
赵景焕说着使人含糊不清的话语,想让池砚舟误以为他们两个要定亲了,好叫他知难而退。
一个穷酸书生,卑微出身的人怎么配世家豪门、高高在上的贵女。
崔扶钰不是他能肖想的!
池砚舟回想前几日崔扶钰的招惹,历历在目。
她既要定亲,那还是保持距离得好。
他看着面前亲昵的一对般配金童玉女。
池砚舟强颜欢笑:“在下有事先回了,愿崔大小姐与赵公子玩得开心。”
池砚舟终究还是没要崔扶钰的东西,留下银钱,只拿了自己要的墨。
他心底想:说了要保持距离,那东西就不能拿,大小姐确实值得更好的人!
池砚舟扭头就走,没再看崔扶钰半分。
崔扶钰静静看着他从自己面前离开,一度气笑,眼神阴沉可怕得要吃人。
她不过试探一番,池砚舟这就放弃了?!
也太不坚定了,再有下次定要把他锁起来。
该死的赵景焕横插一脚,说什么定亲,弄得她所有接近一下前功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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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
崔扶钰把所有的怒火一下撒在赵景焕身上,从头上拔下石榴钗怒扔赵景焕的怀里,“把你的破钗收回去,都怪你自作主张。”
崔扶钰冷冷道:“墨和纸明日全送到池家去,待会我的丫鬟会来给钱。”
赵景焕瞧生了变故,他这表妹对那人上心了。
一时脸色差得可怕,也从未有人敢这样对他这位王府世子。
表妹,真是好得很,落到他手里定然叫她知道尊卑有别。
他瞧崔扶钰要走,连忙挽留:“钰儿,我这不是想帮你一下嘛,是这小子禁不住,真不怪我,钰儿。”
崔扶钰没理会他,任他喊,直接钻进了等候在一旁的马车。
对着菊宁吩咐:“去聚芳斋,把本小姐卖得东西付了。”
没有人能拒绝她给得东西,除非她亲手毁了。
所以池砚舟只能收下!
“回府。”
——
崔府,下人端着一道道制作精美且秀色可餐的菜品上桌,四菜一汤有荤有素。
伺候的下人等候在一旁,十分有眼色的为主子布菜,而饭桌上崔仕海并着赵缨一起坐,崔扶钰就坐在他们的对面。
至于崔扶钰的哥哥崔鹤轩还在京城中最有名的柏源书院念书,平日甚少回来。
崔扶钰习惯饭前先喝碗汤,今日的汤是药膳文火炖煮,她没忍住一连喝了两碗。
她把碗给下人盛饭时,开了话头:“阿娘,赵景焕前来家里了?”
赵缨点头,说着她哥哥病重的消息。
“哼,他居然想让崔家与他联姻,真是好笑,我宁可老在家中。”崔扶钰不满,“他说改日去他家便让他母妃与娘亲说定亲一事,他怎么敢想,我可是要找个心仪之人。”
赵缨奇怪:“你今日遇上景焕了,不过他是说过要娶亲一事,可未说是你。他那母妃不是好相与的,阿娘又不是疯了,把你嫁过去。”
崔扶钰吃得优雅、小口不露齿,吃完才说:“那就好,对了阿爹,私盐案如何?”
崔仕海吃了口菜摇摇头,指着崔扶钰:“同你说得一模一样。”
今日早朝,圣人问起私盐案一事,执法司说得内容竟然与崔扶钰说得不差分毫,唯一不同的是李寺卜认了后一头撞死在狱中,查封几位盐商,至此私盐一案结案不再查。
崔扶钰想果然梦中差不多结果,一句带过,要不是她恰好听到有人密谈也不会知道其中这么多细节。
而她做得梦只梦了大概,很多并没有展开细说。
崔扶钰想到这儿只觉头大!
她追问道:“爹爹就没有上书盐矿的事”
崔扶钰问到这,他爹倒是闭口不谈了。
一句“好好吃饭”搪塞她,崔扶钰低声回了句“知晓了”结束。
崔扶钰用膳过后,片刻便回了院子里,坐在院子的摇椅上,半肯定半疑惑问:“竹锦啊,我爹库房里是不是有只珍藏的狼毫湘妃紫玉笔啊?”
崔扶钰这一说可吓到竹锦了,她家小姐胆肥了,老爷的库房都敢惦记了。
“小姐您要干嘛啊?”
崔扶钰随口说:“哄人呐,怎么能空手去呢。”
6. 道不尽朦胧暧昧
崔扶钰还是如愿拿着玉笔上了马车,她可是趁着她爹爹午睡,带着竹锦去库房拿的。
待她上了马车,把玉笔从礼盒中拿出来,细细观察,难怪她爹这么珍藏这玉笔,换她也会喜爱它
她还特地换了条新裙子,是条绯色海棠花鸢尾长裙,头顶梳着菊宁最拿手的半疏松小髻,点缀摇曳的云鬓竹节纹银步摇,渐变的小玉珠流苏十分好看。
衣裳妆容相得益彰,衬得崔扶钰如芙蓉花娇。
马车慢慢悠悠走了快半个时辰才到池家,崔扶钰在马车上并未下车,她出行除了车夫便只带了竹锦。
竹锦前去敲池家的门。
池砚舟原本在书房画画,走神的他端着笔久久没动,一滴墨水顺着毛滴落,毁了画中女子的大好容颜,敲门声打断了他的神游。
“池公子在家吗?”
是大小姐身边,竹锦姑娘的声音!
池砚舟慌慌张张的急忙把画像抓揉成团,把纸团丢一旁前去开门,随他离开,书桌上露出一对沁着墨的纸团。
池砚舟打开门,才看到竟是崔扶钰亲自来了。
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的发髻、而后是她浅笑倩兮的脸,最后是绯色的裙子。
池砚舟心想:大小姐,果然更适合明媚的衣裙,真真好看。
他不动声色挡在门口,皱眉:“大小姐过来作甚?”
她都要定亲了,为什么还来,而且他和崔大小姐的身份并不相配。
崔扶钰看着小院的阳光透过屋顶树叶,落到地上,又落到他身上,衣着普通发髻银冠整齐,背脊挺拔,剑眉星目,浑身淡淡疏离。
崔扶钰蓦然有一刻觉得他身上的气质很是吸引她的目光。
少年白衣,惊艳一瞬!
她的心也曾偷偷跳动过。
崔扶钰把礼物拿出,很是娇俏:“来给你送礼,顺便说清楚误会。”
她说的误会,是上午赵景焕故意说得误导人的话。
那曾想过。
她放纵赵景焕故意说,却把少年吓跑了。
到头还是她亲自上门一趟。
池砚舟听罢,嘴角浅笑,压下内心躁动,主动给大小姐让路。
他又默默不了句,:“去书房罢。”
崔扶钰了然点头移去书房,她这是第二回来了。
池砚舟此时还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瞧她已经走在前头了,也跟了上去,快到书房骤然想起书桌上的纸团,急急呼吸的挡在书房门口,压低声音:“大小姐,书房不方便,请您去在下的房小坐一会可以么?”
崔扶钰听他这么说更好奇书房,再次露出礼物,“可是送给你的礼物还没拆,而且去你的房里不好罢,太过亲密了。”
她故意把“太过亲密”说得挠人心弦,邀请别人去房间这是十分暧昧的事!
在永平虽然民风开放,可没大胆到公然邀请人去自己房间。
她心知是他情急之下口不择言。
崔扶钰抬头直勾勾盯着池砚舟,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好整以暇的盯着他,不容错过他的瞬间。
池砚舟有一刹那耳根红透,连着脖梗,脸蛋全红了。
一时池砚舟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还是崔扶钰先开口。
“还是去书房好些。”
崔扶钰打趣他,抬手把他推到一边,她进去自个找了椅子坐下。
池砚舟无奈的闭眼叹息一声,再次睁眼后一片清明。
他想不管了,被发现就被发现吧。
书房内,门虚掩关着,只有一扇花窗,透进的光线昏暗,为不影响书写池砚舟还点了一盏灯在角落,灯光昏暗。
崔扶钰与池砚舟的光影交错。
道不尽朦胧暧昧。
崔扶钰随手把礼物递到他眼前:“早间赵景焕是胡说,我与他并未有定亲的意向,况且我也不会嫁他,以崔家的权势并不需要亲上加亲,家中皆以我心意为主。”
话落,崔扶钰目光灼灼望着池砚舟,眼中都是认真的神色。
池砚舟打开盒子,却发现这礼物的贵重,可他却没有同等能力送大小姐礼物。
他只有身体,皮囊,才华……但这些大小姐只要勾勾手指就有,何需他?
可想到他要是又拒绝大小姐,只怕大小姐生气,不如先收起来,日后还给她。
池砚舟又把笔收进盒子里,小心收好,“谢谢大小姐,只是在下不值得,也没回报大小姐之处。”
他的态度小心翼翼,外人眼中高洁不屈的寒门才子池砚舟,总在崔扶钰面前把自己放置在卑微之处。
他总是认为世家贵女非他这等人能冒犯的。
池砚舟却不想想,若不是崔扶钰故意给靠近的机会,若不是崔扶钰也想他接近。
崔扶钰会带着礼物上门哄他吗?!
崔扶钰看他这般态度,心知他又敏感多想了,无声叹气,她竟然不知池砚舟还有这样一面。
然而,崔扶钰可不会惯着他。
崔扶钰一把抓住他的腰带,用力一扯把人带到她的跟前,让池砚舟猝不及防跪倒在地上,抬起的手反用食指指背从他的眉眼一路往下抚摸至唇角,忽然她一把掐住池砚舟的下巴,迫使他抬头,她的拇指用力碾压他朱红的嘴唇。
她瞧见池砚舟惊愕的表情,心中便十分欢喜,怎么这般可人!
崔扶钰不容他拒绝,强势口吻告诉他:“池郎与其伤感悲秋,不如好好取悦讨好我。”
池砚舟:“大小姐……”
崔扶钰笑逐颜开在池砚舟的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让他不要说话。
她的食指往下,抚摸过他滚动的喉结,停留在他的胸膛,手掌感受热烈跳动的心。
池砚舟一直保持抬高下巴的姿势,苦受煎熬,这滋味并不好受!
良久,崔扶钰意才犹未尽的收回手。
他面对崔扶钰的突然离去,还恍惚一阵,慢慢回神过来却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大小姐。
而崔扶钰余光注意到书桌的纸团,率先拿起其中一个缓缓展开,映入眼帘的是她自己的名字,旁边还有小像。
画得神采奕奕。
崔扶钰看了十分喜爱,果断要池砚舟为她重新画一副。
“池郎画得真好,不知能否为我画上一副?”
她看似在询问,实然不准池砚舟拒绝。
池砚舟想起她初见那日,猛然点头答应她的要求。
崔扶钰追问:“池郎为多少美人画过像?”
他摇摇头表示只为她画过。
崔扶钰又笑着追问:“连苏小姐也不曾?”
池砚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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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何提起苏知垚,他的画从前只画过山水景色,如今多了崔大小姐。
“我的美人画,独独画过大小姐。”
崔扶钰十分满意池砚舟的回答,想着她日后不能常常来他家,他的母亲还修养家中,鬼使神差引诱池砚舟:“池郎,我在京中柳叶巷有个别苑,日后我们去别苑相会罢,当我想见你或者你想见我时,这般才方便些。”
池砚舟望着她眼里期待,说不明了他是不是也起了私心,总之心头如乱麻般捋不清,明知这不对,也心甘沉沦,只想满足大小姐。
他也想独占大小姐片刻!
崔扶钰故意在他点头后,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池砚舟的唇。
他顿时呆若木鸡,神情怔愣,一时不知做何反应。
崔扶钰用手在他面前挥了两下,“呆子,回神了。”
池砚舟又红透了脸,他好像有点招架不住大小姐。
二人误会解除,关系甚至更近一步了。
崔扶钰明白他对自己有好感,只待他彻底爱上自己便万无一失了。
进展这么快,她也要好好谢谢助攻的表哥。
“好,三日后池郎可要带着画如约而至,我在柳叶巷等你。”
崔扶钰主动约出下一次见面的时候。
池砚舟点头:“好,崔大小姐有喜欢的花吗,有花相衬人比花娇!”
崔扶钰仔细想了想,她还真想到了一种花——铁线莲!
她说:“铁线莲,缠绕向上,争先恐后的爆花,不知池郎可知?”
崔扶钰眼睛亮亮的凝视他,神色闪过一抹趣味,期待池砚舟的回答。
池砚舟虽阅遍万卷书,可他涉及的单单是诗赋文章,对于花方面的书籍他确实不知晓。
他索性坦诚:“并未见过这花,不过大小姐放心,在下稍后就去查阅……”
池砚舟想他会慢慢向大小姐靠近,知道大小姐的所有!
崔扶钰又向他细细描写了铁线莲的外貌,借用他的毛笔,在宣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花型。
池砚舟看得认真,可细看他是在偷偷瞧画画的崔扶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眉目含着笑意,整个人都温柔下来。
许久,时辰不知不觉过去,崔扶钰觉得和池砚舟相谈甚欢,若不是故意接近他。
崔扶钰一度会认为她和他会成为好友。
崔扶钰又在他的书房待了会,直到天露黄昏时,她才离开,出了池家时,空中多了许多绚丽的火烧云,看来明日也是个好天气。
崔扶钰离开后,池砚舟看着她坐过的位置出神,脸上挂着情不自禁的笑。
后来,崔扶钰为了方便传递消息强硬塞给了一个心腹丫鬟给池砚舟。
——
恭亲王府内,下人跪在地上努力的降低自己的纯在感,只怕世子会把怒火发泄在他的身上。
当天上午回来后,赵景焕就派人去打探过池砚舟的生平。
打探回来的下人却带来一个他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崔扶钰又去了池家!
这一呆就是整个下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想而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赵景焕原以为池砚舟不足为惧,现在看来,还是得除掉他。
赵景焕眼里露出狠毒,冷冷道:“不知死活,派人去做掉他!”
7.故人回首已不在
恭亲王府内,灯火通明,府内静悄悄的,东南角的书房位于最角落。
赵景焕阴沉拉着脸,提笔正在埋头写书信,他这信是要送去神医那,催促他赶紧带着东西来京城。
崔府已经送了拜帖过来,他姑母要后日携全家过来做客探望。
赵景焕也焦急,若神医不能及时赶到,把东西送过来,那再找下手的机会可就比较难了。
他停下将毛笔放置在玉制麒麟笔架上,拿起信轻挥几下,使墨水干快些,随后将信卷起塞到信鸽腿上,来到窗边单手放飞信鸽,信鸽“咕咕咕”便飞远。
赵景焕负手站在窗前,抬头望着墨色夜空下一轮弯弯的下弦月,回忆起儿时。
那是永平三十九年间的事。
当时他与崔扶钰都还小。
他经常跑去崔府找崔扶钰玩,那时他又矮又胖,所有公主皇子都不乐意带着他,只有崔扶钰亲近他。
于是,堂堂恭亲王爷唯一的儿子成了崔府大小姐的小跟班。
一日,崔扶钰神神秘秘的拿来了她娘的红盖头、酒杯和织金牵巾绣球过来,说要过家家拜天地!
崔扶钰给他盖上了红盖头,当时才几岁的她还没自己高,凶巴巴的说:“跪下,本小姐给你盖盖头。”
赵景焕只觉好笑,他当时是怎么对崔扶钰这么言听计从的?!
当时他们趁没人一起在崔府花园拜天地,对着花园里最大的一棵树拜,她的小手把牵巾绣球塞过来时,二人同时跪在地上,边拜树边学着婚嫁中的口号念。
小小又稚嫩:“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他们一起干杯,喝着酒杯里空空如也的酒。
崔扶钰人小鬼注意多,只听她不知藏着什么坏心眼笑嘻嘻:“你是夫人了,我做夫君,现在你要来跪拜夫君,我们一起过家家!”
再后面的事他其实也记不清楚了。
好像在草地睡着了,但他十分记得身上挨得打,很痛很痛。
他和崔扶钰一起被打得皮开肉绽!
赵景焕不在看月亮,神色淡漠,收起思绪转身回了屋子里。
故人对月常回首,言道当年事,欲语还说时,曾经故人早就已不在,留我独伤悲。
——
翌日清晨,街上无人时,有一行人无声无息的从后门溜进恭亲王府。
他们进了恭王府后,直径去拜见赵景焕。
赵景焕还在婢女的伺候下梳洗,婢女低着头恭恭敬敬给他穿着衣服,穿戴整齐后,一行人也来到了他房中。
几人齐齐抱拳跪下,异口同声:“见过世子!”
赵景焕随意点头,示意他们起来,“坐。”
他撩袍率先坐下,等人把东西拿给他。
为首的李神医,坐下后从怀里拿出个扁盒子,递到赵景焕面前,“公子,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赵景焕快速接过盒子,急不可待的打开盒子,看着里面躺着一大一小的黢黑虫子,眼里露出兴奋。
终于让他等到了!
李神医向他介绍虫子的用途,指着母虫与子虫,笑道:“公子,这就是情蛊,大虫为母蛊,用于控制服用过子蛊的人,服下子蛊的人会在睁眼之时爱上第一眼见到的人。所以公子要用时需确保周围都没人才能使用。”
赵景焕听后越发满意这千辛万苦的寻来的情蛊,打量这看起来十分反胃恶心的虫子。
李神医犹豫道:“情蛊也并非完美无缺,这情蛊的弊端便是母子蛊双生,子蛊若死,母蛊也必死且反噬。具体用不用还看公子定夺。”
赵景焕却关心用法:“情蛊如何使用?”
李神医说着他从南疆人那得到的用法,母蛊需要由人生吞下去。
而子蛊便简单了许多,只要放在人的身上,子蛊会自己钻进皮肤,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般。
情蛊是李神医在南疆寻到的,昨晚一收到公子的书信,原本打算歇息一晚再走,又即刻连夜赶路,这才今早到了京城。
情蛊他是想用在崔扶钰身上。
赵景焕明了情蛊的弊端,陷入深思,神色不明,原本他是打算情蛊作为后手再用。
可如今崔扶钰好似一门心思放在姓池的那小子身上,这情蛊必须用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赵景焕眼神狠厉,抬手拿起母蛊,心一狠便把母蛊放进自己嘴巴里,闭眼吞下去。
众人眼睁睁看着公子将虫子吃下,一时大惊失色,也佩服公子的决心。
他吞下去一瞬间反胃,差点又吐出来。
赵景焕缓了缓情绪,身体与平常无异,索性也放心了。
待他收好子蛊后,让下人带着李神医一行人去房间里歇息。
同时,皇宫内。
圣人赵翰泓一身明黄龙袍端坐在龙案,向来身居高位的他,不怒自威。
此刻他冷冷的看着下面跪着一群的官员,怒道:“执法司如今越发没用,一个私盐案也办不好,拿着朝廷的钱不做实事,朕要你们何用?”
私盐案查来查去快月余,现在告诉他线索算断了,李寺卜全把罪名揽着,他要得是私盐不在市场流通!
从根源上断了!
可有人上书告诉他私盐不止波及盐商盐政,甚至还涉及了盐矿!
其中私盐得的钱财巨大,这么大一笔钱又去了哪?
叫他怎么能不怒?
赵翰泓抓起茶杯怒气上头扔出去,只能帝王身份用的茶杯一碰地就碎得四分五裂。
跪在地上的人更是不敢言。
圣人的怒火,谁都没法子承受。
反倒是汪飞听出了不对劲,大着胆子问:“可是圣人察觉那不对了?”
赵翰泓缓和些,方才开口说到:“朕昨日让人暗访盐矿,竟意外发现湘南的盐矿对不上与朝廷上报的数目,想必其中有什么勾当!汪飞,你亲自带人去探查,若这次还如私盐案一样,提着你的脑袋来见朕!”
赵翰泓眼睛微眯,注视着跪在中间的人。
而被称为汪飞的人则是执法司的总司。
执法司由一位总司,四位副司带着其余部下组成。
代表着永平最高的执法权!
汪飞立即领命:“臣知晓,定不负圣人信任,只是查案过程若遇不配合臣办公之人该如何?”
赵翰泓还不知他的性子,无非就是想要个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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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便赐你御剑,允你先斩后奏!”
汪飞认真:“谢圣上!”
赵翰泓向来对汪飞都信得过,自小的情义,他能放权给汪飞去做也是定然相信汪飞不会轻易背叛他。
圣人这边秘密派汪飞探查盐矿,为掩人耳目,所有行动都是密探,朝中除了几个知情人,其他一概不知。
朝堂一时风云涌动,怕是又不得安生了。
恭亲王府。
恭亲王妃晏静山正守在床边给恭亲王赵翰天喂着汤药,赵景焕也候在一旁。
赵翰天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双眼毫无神采,像是蒙了一层灰,没有血色的嘴唇任由王妃用手帕擦拭残留的药。
他瞧着就不是长命之人!
赵翰天有气无力:“景焕要娶…世子妃的消息…散出去了吗?”
他说几个字就要停一会,喘息一下,说了半天才说完。
“都散出去了。”晏静山用手轻轻顺着他的胸口:“放心吧,一定给咱们景焕选一个好世子妃与侧妃!”
“那便好,记住世子妃只能是崔扶钰!”
赵翰天突然用力抓住晏静山的手,眼睛死死看着她。
晏静山拍了拍他的心口,让他安心:“放心吧,一切都在你计划内,让神医寻的两样东西都找到了;景焕要与崔府定亲一事也散出去了,想必这会京城各大家都知晓了。待明日他们崔家上门,我就和崔缨说此事。”
赵翰天这才放心的闭眼卧床休息,晏静山见他休息了,便带着赵景焕出去,吩咐任何人都不要打扰。
母子二人走在九曲回廊,谈着心:“景焕,娘知晓让你娶崔扶钰是委屈你了,她在京中的名声娘也有所耳闻,你就先委屈一阵子,事成之后娘在给你换一位更好的妻子。”
晏静山谈起崔扶钰眼里露出一抹嫌恶,在她的眼里,崔扶钰就算出身再高贵,她这般的名声不配当她的儿媳,更配不上英俊潇洒的儿子。
赵景焕并未出声,默认了他母妃所言!
“儿子知晓。”
只是现在还用得上崔扶钰,大事成就之后,她就替他儿子做主休弃崔扶钰!
——
隔日,便到了崔府与恭亲王府约好的上门做客时日。
崔府的马车停在府门口,下人们井井有条的搬运要送去恭亲王府的礼品。
崔仕海、赵缨和崔扶钰站在用来乘坐的马车前。
崔扶钰无奈看着她阿娘,她不想去恭亲王府,还不如待在家里呢。
“阿娘,我不能不去吗?”崔扶钰抱着她娘的胳膊撒娇,往日这招十分有效。
不过今日情况特殊,赵缨不允许她缺席。
赵缨哄着人:“你舅舅,舅母刚回到京城,于礼你该去拜访,若是待不住,就和景焕在王府逛逛。”
赵缨推着崔扶钰上了马车,让她老老实实坐在马车上。
府里下人装好东西,崔仕海、赵缨夫妻二人才互相扶持进车内坐下,一路出发去恭亲王府。
崔扶钰此刻正恹恹的靠着她娘,出门前她眼皮就一直跳,本就不想去,现眼皮跳得心慌更不想去,奈何拗不过她娘,心里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8.青梅竹马情深深
青石板路回荡着马蹄“哒哒哒”声,两边的铺子挨个排开早早叫买着,卖货郎挑着各式各样的物件走街串巷,手里摇着拨浪鼓,随着“咚咚”声走远……
崔府的马车很快便到了恭亲王府,远远就瞧见晏静山带着赵景焕,一干下人等在王府门口等。
待马车稳稳停在王府门口,崔仕海、赵缨先行下来,崔扶钰紧随二人后,晏静山露出笑容带着人下了台阶,迎接崔府的人。
崔仕海,赵缨对着晏静山行了礼,赵缨笑道:“嫂嫂,这些年未见容颜依旧。”
晏静山朝着二人问好,调侃赵缨:“那里,我呀白发横生,都人老珠黄了,整日操持王府,不像缨妹妹你享福。”
赵缨听后维持脸上得体的笑,暗道她这个嫂嫂还是如从前那样。
赵景焕行礼后,喊了声“姑母,姑父。”
崔仕海今日第一次见赵景焕,感慨:“景焕如今都这般英俊,才貌双全了。”
赵景焕推辞:“不敢当,姑父过誉。”
崔扶钰是最后行礼的,人是不乐意来王府,可出门在外礼数还得全,只见她恭恭敬敬道:“见过舅母,表哥。”
晏静山望着她,腹诽这模样倒是配得上景焕,热情的上前扶着崔扶钰瞧了又瞧,才说:“扶钰都这么大了,出落的越发水灵,舅母看了都十分喜爱。”
晏静山太过热情,说得话也怪怪的。
听得崔扶钰心里不适,也只能笑着回应:“多谢舅母喜爱。”
不多时,晏静山招呼人进去府里聊:“瞧我,你们来了光顾着寒暄,竟忘了请你们进去。”
赵缨依旧柔柔笑着,听她言摇摇头表示没关系,“都是一家人。”
晏静山急忙请人进去,下人们也把礼品一一处置好,崔府来的三辆马车也由王府的下人牵去马棚。
一行人浩浩荡荡穿过回廊,来到正厅,所有人落坐后,便有丫鬟端来茶水纷纷添置。
崔扶钰对面坐着赵景焕,此刻他正笑盯着她,崔扶钰默默把目光移开,盯着自己新穿漂亮的流苏翘头弓鞋,没留意到本在叙旧的话题演变成她的亲事了。
晏静山慈爱瞧着崔扶钰,故意说着:“也是我们做父母的不好,本想让景焕有了功名再娶亲的,可惜到底还是耽误了他,不知缨妹妹的扶钰可与人定亲否?”
她又说:“我瞧着扶钰便十分好,今年也方十六,又是世家贵女,想来上门定亲的人也要踏破门槛了罢。”
她故意把话题往赵景焕和崔扶钰身上引,想看看崔家什么态度,待会才好提定亲一事。
崔仕海与赵缨无声对视一眼,晏静山话里话外都在说崔扶钰,她的话外音二人也猜到了点,这是要将主意打到扶钰身上。
崔仕海又是个男子,在妇人说话时他也不好插嘴,唯有眼神暗示他夫人回绝。
二人眼神短暂交流后,崔仕海内心焦急万分,他可不想让他的乖女这么快出嫁,再说圣人忌讳大臣之间结亲,更别说与亲王结亲了。
虽说崔家还沾亲带故的,但也不能犯了圣人忌讳。
况且,恭亲王府就是个豺狼窝!
他才舍不得他女儿嫁过去。
崔仕海也相信他的夫人会处理好。
果然赵缨先夸了一番赵景焕:“景焕如今一表人才,又有才名在外,想必刚回京中已有不少小姐贵女芳心暗许,估计不日便有好事上门了,嫂嫂操持王府多年,待世子妃进门后也能放下担子,好生享福享福。”
晏静山张口还想说什么,就被赵缨笑着打断:“嫂嫂可别夸我这不成器的女儿了,以扶钰的名声怕是没人敢娶,我们为人父母的还想多留她几年,亲事不着急崔府也养得起,大不了后头招个上门女婿,她脾性放父母眼底下终是好的。”
赵缨一番话直接断了晏静山所有的话头,崔府要招上门女婿,你家世子能上门吗?!
晏静山明了崔府不会将崔扶钰嫁过来,只是想着崔府还有用和王爷的话
她便硬着头皮又开口:“我知道缨妹妹舍不得女儿,但终有嫁人的一天,我是扶钰舅母,自小便欢喜她,你我两家不如亲上加亲,崔府也离得近,我当了她的婆母还能磋磨她不成?”
晏静山给赵景焕使了个眼神,又苦口婆心:“何况景焕与扶钰表兄妹,青梅竹马,何不全了二人。”
赵景焕适时行至崔仕海、赵缨之间扑通跪下,朝二人磕头,深情款款:“姑母、姑父,景焕心仪钰儿表妹许久,求姑母成全景焕,将钰儿表妹许给景焕。”
赵景焕这一出,直接把二人惊住了,崔仕海茶也不喝了,放下茶盏起身去扶赵景焕。
可他就是不起。
赵缨也无奈,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晏静山怎么还提。
晏静山看赵缨模样心想应是差不多成了,正面露喜色。
谁知,一直在旁听自己婚事被安排的崔扶钰反抗了。
崔扶钰十分不给面子,一手挥翻水杯,沉着脸冷声:“舅母,您这般安排我的婚事,可问过我的意见。”
崔扶钰对这样自作主张的事很是恼火,便顾不上礼数面子!
她都被人做局了。
崔扶钰冷冷道:“赵景焕,我不欢喜你,你我也无青梅竹马的情谊,我不嫁你!原我阿娘已经委婉拒绝了,你们不作罢就算了,为何还要如此逼我嫁人?说什么不磋磨我,为我好,现就如此逼崔家,待我真嫁过去后谁知还会遭遇怎样的对待。”
崔扶钰一字一句:“舅母,您是打的怎样算盘我不知,但绝无可能嫁给赵景焕。我的婚事你们尚且做不了主。”
崔扶钰说完后冷眼直视在上位的晏静山,她用得是敬语,但态度却强硬不敬恭亲王妃。
崔仕海见女儿直刚晏静山忍不住心里偷笑,悄悄赞赏这行为。
晏静山被崔扶钰一番话说得脸都绿了,刚才的话把自己捧太高,却对崔扶钰不好发作。
赵景焕听见崔扶钰折辱他和母妃,眼神阴鸷,想要发怒,但目的还没达到,只好忍着。
他默默:“表妹~”
他试图让崔扶钰收回她说的话,想买感情买惨,让崔扶钰可怜他。
然而,崔扶钰根本不正眼瞧他。
她只在心想:难怪,早间眼皮跳没停,原是在这里等我!
赵缨见事情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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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就好办了,趁机当个和事佬:“扶钰,瞧你这孩子怎么说话。”
她先是呵斥崔扶钰小孩子家家,随后又对晏静山笑言,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嫂嫂别介意,扶钰还小,说话口不择言的。”
“不若我们先去看看我哥的身体状况如何?”
晏静山也只能继续维持笑容,打碎牙齿吞下去:“缨妹妹什么话,怎么会和小孩子介怀。”
她又望向崔扶钰:“扶钰,是舅母没考虑你的感受,这样我带你双亲去看望二舅舅,你随景焕去花园玩玩!”
赵景焕立刻会意,马上请崔扶钰去花园:“钰儿妹妹,花园有片早荷开了,我带你去采几朵罢。”
崔家与王府关系还不能闹僵。
于是,在崔仕海与赵缨的眼神示意下,崔扶钰只好跟着赵景焕去了花园看早荷。
二人到了花园,崔扶钰兴致缺缺,根本不想搭理赵景焕。
赵景焕半眯眼睛恨恨的瞪着崔扶钰,忽然说:“钰儿,我有些私话想要与你说,能不能……”
他想让所有人都退下,方便等下对崔扶钰下手。
崔扶钰疑惑看着他,好似在问有什么不能直接说?
赵景焕又压下一口气,露出为难的脸色,环视一圈周围人。
“我是想同你解释的。”
崔扶钰沉默却还是对跟着她的竹锦说:“你先下去吧,一会再过来找我。”
竹锦点头:“那小姐自己多注意点。”
竹溪一走,其他伺候的人也跟着走了,花园一时之间只有崔扶钰、赵景焕在。
崔扶钰走在前头,“赵景焕,你说吧,本小姐听着!”
她没注意到后头的赵景焕没跟上来,而是蹑手蹑脚拿出情蛊,露出一抹得逞的坏笑。
赵景焕拿起黑黑虫子,抬手正要放置在崔扶钰露出的后脖颈处。
崔扶钰觉得赵景焕行为有些怪异,下人退开他却不说话了。
正想着,她的心口猛然间一痛,柳叶眉微蹙,一转身就看到一只黑乎乎虫子,还在蠕动,恶心死人了。
吓得她惊恐失色。
就离她一寸!
一寸就成功了,这叫他怎么甘心!
赵景焕想赶紧把情蛊放到她身上,却不想一只白净纤细的手把他的虫子拍掉了。
虫子一掉地上,便被一只秀鞋碾压致死。
虫子刚死。尸体便突然化为一阵灰烬飘散。
崔扶钰白着脸:“赵景焕,你手上怎么掉了一只虫子?”
她又说:“还好,被我挥掉踩死了。”
崔扶钰一脸庆幸拍着自己的胸口,不敢想要是虫子落她身上该多恐怖啊!
赵景焕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花了万金苦寻的情蛊就这样被崔扶钰踩死了?!
万金的情蛊啊~
瞬间,赵景焕忽地脸煞白,猛吐一口血后无力的倒下。
崔扶钰凝视吐血的赵景焕,迅速往旁边一躲,还好血没溅到裙子。
俯视倒下的赵景焕只好喊人把他抬走。
崔扶钰此时却不想在王府继续呆下去了。
有点邪门!
9.因果轮转劫劫生
奢华的房间内,精挑细琢玉石屏风隔绝视线,一股淡淡紫檀香扑面而来,令人陶醉。
忽地,房里响起一阵“扑通”声,有群人跪下了,紧接着是晏静山责骂:“废物,世子如何受伤也说不清。”
屏风后,一张紫檀木床上躺着的人,赫然是赵景焕,此刻他嘴唇发白,脸色比昏倒时还要差。
不过,他的床头坐着刚睡醒没多久的李神医。
晏静山见他皱眉,紧张问:“神医,小儿如何?”
李神医扫视了一圈赵缨,崔仕海和崔扶钰等人,只开口:“并无大碍。”
晏静山才放心点头,又细问崔扶钰当时的情景。
崔扶钰不明所以,赵景焕好端端怎会吐血晕倒,但也如实全部告诉她,还特别说了一下虫子的事,讲明他就是踩死虫子之后吐血晕倒的。
崔扶钰嫌弃看了眼脚下的鞋子,决定回去之后就烧了,还在想第一次穿就扔了,真是可惜。
晏静山原还在想是不是崔扶钰搞得鬼,听到虫子之后脸色突变,现下还有什么不明白,她儿子下蛊没成功还被母蛊反噬了,这才有了这一出。
而她还不能怎样,真是心如刀绞!
她儿子这是蛊也没下成,费时费力还费钱,结果落得反噬下场。
晏静山倏地一阵恍惚,被身边的贴身嬷嬷扶着才勉强站住,她悲伤道:“让缨妹妹见笑,王府着实运气不佳,便不留你们用午膳了,早些回去吧,我就不送送你们了。”
赵缨点头,恭亲王府接二连三的出事,她也不想待着。
谁知会不会跟着恭亲王府一起倒霉?!
晏静山指了位大丫鬟带路。
崔家一行人又回去了。
时辰已经临近午时,现在回去崔府也来不及准备午饭,崔扶钰便提议在醉香楼吃过后再回去。
醉香楼的饭菜是全京城公认最好吃的饭菜了,厨娘做的菜品也常常新鲜。
她这么一提醉香楼,车内人还真有点想念楼内菜的味道。
崔仕海即刻喊车夫转去醉香楼。
醉香楼内,此刻饭点人满为患,大堂纷乱嘈杂,两边都是四四方方的饭桌,中间留了一条可容三人的过道,小二上菜游行其中,饭菜飘香混合交谈声,场面热闹非凡。
崔扶钰上前询问:“掌柜,楼上还有包间吗?”
“我看看。”掌柜翻着包间记录,“三楼十里香空出来了。”
崔扶钰听到还有包间,马上要下来。
掌柜喊了个小女孩给她们带路,一路顺着楼梯往上走,小女孩态度恭恭敬敬。
让人印象十分好。
进了包间后,桌面上有册菜单,菜单是如今最时兴带图的册子。
崔仕海点了两道妻女爱吃的菜,他倒是不挑,又转手给了赵缨,她只点了一个汤。
崔扶钰合上带图的菜单,她又加了两道爱吃的菜,“就这几道菜罢,让厨房快些。”
小女孩应下后,又给他们到了茶水,“贵客稍后,我去厨房传菜。”
话落,她往后退到门口,轻轻带上门。
她们这间屋子窗子正对醉香楼大门口,这进进出出的客人都被崔扶钰收入眼中,她百般无聊的看着,手指无意转着茶杯,单手支着下颌,蓦的双眼一亮,露出一抹深意的笑。
崔扶钰看到了苏知垚和梁霄云,想想诗会一别后,也有小半月未见。
而且,她刚看二人的气氛好似吵架了!
苏知垚单方面冷落梁霄云,那可不太妙~
崔扶钰决心去帮帮梁霄云哄哄美人。
她笑盈盈的看着在闲聊的父母:“阿爹,阿娘,我方才望见朋友过来了醉香楼了,我想下去找她一会,可以吗?”
崔扶钰刚在王府闹得动静比较大,怕她爹娘不让,小心瞧着他们的神色问道。
崔仕海最是疼爱女儿,自然更惯着她,反正闯天大的祸也有他这个爹顶着。
赵缨想她在王府应是闹心了,反正饭菜还没上,放她出去玩一会也尚可。
二人同时点头,崔仕海满脸慈爱看她,叮嘱一句:“记得回来吃饭啊,都是你爱吃的!”
崔扶钰重重点头乐开了花,起身便朝着门口去。
她缓缓拾阶而下,到了梯口处,正瞧见苏知垚,没等她主动去打招呼,苏知垚已经朝她打招呼了。
苏知垚快步走向崔扶钰,甜甜的打招呼。
“崔大小姐!”
因上次诗会崔扶钰主动帮了池砚舟,所以苏知垚现在对她还十分有印象,还稍微改了以往对她的观点。
她暗暗:真是谣言害人!
崔扶钰回望二人,“好巧,苏小姐和梁公子也是过来吃饭的吗?”
她余光偷偷瞧着梁霄云的脸色,比她刚楼上看到的更差了,斟酌开口:“我怎么看梁公子脸色这么差,莫不是你们吵架了?”
崔扶钰与苏知垚并肩前行,偷拽对方的衣袖问,想看看是何故,能让这二人吵架。
苏知垚倒觉得是小事,没必要和他说,还是私事。
于是她转移话题:“没事,梁霄云就是这样的臭脾气,过几日城外白龙寺有场盛大的庙会,是为了庆寺百年,不知有没有荣幸可以邀请崔大小姐去?”
城外的庙会,崔扶钰也听说过,只不过这两天没兴致,也回绝了不少帖子……
苏知垚见她不是话,再沉思又说:“大小姐拒绝也没关系的!”
崔扶钰听言用袖子掩嘴一笑:“我可以叫你知垚么?你也不必总唤我崔大小姐,唤我扶钰就好。”
她想与其和男女主成为敌人,不如尝试着成为朋友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若不成那再是敌人也行。
说不定,真到了崔府落难,还能看在交情提前通融一二。
并且,梦中是他二人合力查出崔府的案子。
恨归恨,但这世什么都还没发生,梦中苏梁二人也是奉命查案,这恨意也随时间消散些。
比恨更重要的是,查清谁要害崔府!
思此,所以崔扶钰才更愿意去结交苏知垚和梁霄云。
苏知垚惊讶看她:“当然可以,只是大小姐身份贵重……我这样不好吧?”
崔扶钰却摇摇头:“没有什么不好的,许久未骑马出去转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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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会我们骑马去罢?”
崔扶钰不想出门总是坐马车,就像困在四四方方的箱子里,从而错过路上的风景,但又顾虑到苏知垚会不会在意。
谁知,苏知垚一口答应了:“好,那我在约上砚舟一起去。”
梁霄云盯着前面两个相聊甚欢的二人,尤其是苏知垚半分没有要提自己的打算,冷不丁轻哼一声,弄出点声响。
“知垚不打算带我?”
苏知垚也没好气:“你!?爱去不去,反正都听到了。”
梁霄云听后十分无奈的,摇摇头,默默的摇头叹口气。
她们走到了三楼时,路过十里香包间,崔扶钰还说:“这是我所在的包间,今日我爹娘也在里面,不然就可一起共食!”
苏知垚打趣:“没关系啊,你也可以过来一起吃。”
苏知垚的话刚落下,猛然间她们旁边的包间发生了异动。
门板带着人“嘭”一声飞出来,落在走廊上,高高的门板还把走廊砸坏,木屑掉落大堂,还惊动了下面的食客。
下方的人纷纷起身躲开木屑,看着三楼指指点点疑惑发生了什么?
有位穿着黑衣常服的中年男子被人从房间打出来了。
崔扶钰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想他是谁?
她好像在崔府见过此人。
男子愤怒爬起来,大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违背承诺了,再说还有五日才是还钱的日子,你们今日就找来家中是何意?我妻儿老小还在家中瞧着,若是让家人知晓了我和你们没完。”
打他的人是赌坊的地痞,今天赌坊突然找到他家中,为不让家中人知晓他去赌博欠下债务。
好说歹说,才让人来醉香楼,可话还没说几句,这赌坊的人就开始动手。
崔扶钰听着他的声音,后背倏地惊出一身冷汗,大脑一片空白,不可置信死死盯住他。
是他!
崔扶钰听出来了他的声音,是诗会那天秘密谈话中,苦苦求公子保下的那个中年人。
他居然是当朝命官盐运使,张柴介。
难怪有能力操纵盐矿。
就是他和口中的公子说要对崔府怎么样,那日被称为公子的人应刻意伪装过声音。
崔扶钰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拳,咬住下唇不断告诉自己。
不要急,不要急,揪住他查清楚幕后之人。
她的情绪变了又变,还是上前去帮他:“放肆,他乃当朝命官,你可知殴打命官可是要进执法司关五日。”
赌坊的人在外面不好闹大,涉及赌坊,若他们真被执法司的人关了,说不定回去查赌坊。
到时候赌坊的腌臜事都被查出来了,他们也没活路。
于是他们狠狠瞪了眼张柴介后离开了。
张柴介浑身痛苦,跌坐在地上,一脸劫后余生。
崔扶钰也没了和苏梁二人闲聊的心情,和她说了情况后,又深深看了眼张柴介,才脸色铁青回了十里香。
不过进包厢之前,崔扶钰招来了竹锦,让她去池家传个信。
崔扶钰此刻心情差到极点,莫名想起了池砚舟。
10.情何物叫人生死
微风习习,烈日当空,京城的天也越发热起来了。
崔氏一家用过餐食,便回了府上歇息。
今日朝中休沐,崔仕海也难得有空闲陪着赵缨。
崔扶钰回了她的小院中,换了一身方便骑马的衣裙,重新让菊宁挽了小发髻,牵上马儿便出门了。
崔扶钰一个人骑着马,去了柳叶巷的别苑。
当她来到别苑时,除了洒扫的下人,池砚舟还没过来。
她却想立刻马上见到他!
崔扶钰吩咐:“一会池砚舟来了,让他来琴房找我!”
琴房是依水而建的水榭楼台,三面环水,道路两边的枫树与池水相互交映,浮于水面的紫睡莲已盛放了好几朵,景色相得益彰。
最绝的是水榭后头还有小平台,空闲时她会请上几位伶人临水唱戏,小舟轻泛。
水榭里头琴棋书画都有,每日也有下人收拾妥当。
崔扶钰心情不佳时,会来此抚笛,她的一手的好竹笛,是她阿爹亲手教的,阿娘曾说过,她最欢喜得还是她爹抚笛时动人。
她的竹笛声浑厚悠扬,手指灵活按住笛孔,缓缓吹奏,清音悦耳娓娓道来。
连收到她的消息后,迅速赶过来的池砚舟见到此情此景时也痴迷了。
池砚舟原地驻足,神情认真的欣赏着她的笛音。
景色、美人、笛音,一切都是浑然天成,使人陶醉其中。
而池砚舟就是崔扶钰最忠实的听众。
外头只说大小姐娇纵跋扈,却不知大小姐的好!
一曲完毕,崔扶钰收起了笛子,望着泛起涟漪的水面。
她压抑的情绪已然得到了舒缓,心里畅快许多,周身都称心如意。
她静立水边,垂眼瞧着水下畅游的锦鲤,嘴角微微一笑。
池砚舟也行至她身旁,关切她:“大小姐是有什么心事吗?”
池砚舟方才在大小姐的笛音中听出了紊乱的思绪,这是他第二次听到他的愁了。
池砚舟今日穿了一身蓝灰的长衫,怀里抱着一个锦盒,里面放着的是他为大小姐画的美人画。
他不想看到这样愁的大小姐。
所以想帮帮她。
崔扶钰却静静瞧他,并不回话,从头看到尾,眸色晦暗不明,好似透过他,想要从他的眼里看清什么。
池砚舟被看得心里发紧,只庆幸今日出门前收拾了自己。
一阵大风恰当刮过。
崔扶钰那瀑布般的青丝与裙摆猛然被风扬起,使她不得不抬起手遮挡自己眼睛。
池砚舟屏住呼吸,耳边响起他的心跳,如鼓声般重重敲击。
唯美的画面映入他的眼中,一时惊艳了池砚舟。
他不知自己也入了崔扶钰的眼中。
风吹起他宽大的袖袍,带起丝丝发梢落到脸上,一手自然垂落,半抱锦盒,俊俏的面庞,黑发从身后吹起,呆呆模样,隐约露出破碎感。
崔扶钰浅笑不经意间拉起池砚舟的手,轻轻一带,人就被她拥入怀中。
细微的情愫伴风蔓延,随之而来的暗香萦绕,将崔扶钰与池砚舟紧紧缠着。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池砚舟心一惊,任由锦盒掉落地上,感受怀里的温香。
池砚舟犹豫过后,抬手将崔扶钰抱紧,想揉进他的骨子里,而后低头轻搭在她的肩头。
他默念:片刻!片刻独占大小姐就好。
任由时间静止,二人沉浸在这小小一方天地。
世人常叹不知情为何物,竟让人生死相依!
——
崔扶钰姗姗展开画卷,入眼的是一枝铁线莲自下而上,簇拥着画面中的少女。
少女笑得明媚,姿态放肆洒脱。
深深浅浅的铁线莲盘绕在她的身边,画面中的她身穿初见那天衣裙,大红大紫交映。
画中人栩栩如生,线条流畅恣意,看得崔扶钰笑颜逐开。
“池郎画得真好。”她不吝啬的夸赞:“画中的我惟妙惟肖,像是要活过来般,尤其是这铁线莲,和真花别无二致。”
崔扶钰抚摸着画中的花,细看花的纹路、姿态可见画画的人是用心了的。
崔扶钰不知道池砚舟为了找到她口中的铁线莲,查阅了许多书籍,又在花鸟市集寻了几天才找到真花。
一连去观察了三天,才有了这如真花般的铁线莲。
池砚舟觉得她能喜欢便是值得。
外人只道池砚舟的文章好,但其实他的画才是一绝,每副作品都画得活灵活现。
崔扶钰为表对画的喜爱,当即拉着椅子到一旁已经挂了山水画的墙边,抬脚踩上去。
池砚舟生怕她摔下来,一直盯着她的动作,手扶着椅子。
她边把山水画取下,边说:“我要把画像挂上去,你去把美人画拿过来。”
崔扶钰把旧画交给池砚舟,等他把美人画拿过来。
须臾,池砚舟把美人画递给崔扶钰的手中,抬眸露出含笑的眼神:“慢点。”
崔扶钰接过画后,很快就挂起来了,从椅子上准备下来。
池砚舟主动握着她的手,扶她下来。
二人并肩而立抬头欣赏着美人画,崔扶钰笑着去用手指勾勾池砚舟的小拇指,他想牵过来时又突然躲开。
一来二往,池砚舟趁她不备,马上抓住了她的手,大手紧握不给机会让他溜走。
她问:“今日我遇见知垚了,她邀我过几日去白龙寺庙会,你去吗?”
池砚舟想也没想便点头答应了去。
外面的日头已经落下,天边泛黄,夜色慢慢降临。
不多时就有丫鬟前来请崔扶钰去用晚膳。
崔扶钰吃得比较慢些,池砚舟已经用过在等她了。
“大小姐吃饭也好看。”
崔扶钰喝下最后一口汤,结束了用膳,邀他去走走:“我们就在府里逛逛?”
“若时辰晚些,我让马车送你回去。”
崔扶钰十分贴心的说到,不等池砚舟点头,她就起身拉着他的衣袖往外走。
别苑是按照崔扶钰的心意,花了三年的时间点点建成。
崔扶钰走在前面,他默默跟在后面,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但更多时候是崔扶钰再说,池砚舟负责回答。
崔扶钰就这样走着走到了她的房间,她指着前面的房间:“那里是我平常过来住的寝间。”
崔扶钰轻附在他的耳边,小心引诱:“池郎想去看看吗?”
池砚舟目不转睛直视她,眸光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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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带,反问:“我配吗?”
池砚舟心里隐约猜到自己是大小姐的猎物,但没关系,他甘之如饴。
崔扶钰回视笑笑后,直接拉着池砚舟进了房间。
房门一关,二人的身影投射墙上,烛火忽明忽暗,身影相交。
突然,一条小锦鲤从水中越出,鱼尾晃动许久,带出的水珠滴落在半闭合的紫睡莲上,滴滴不剩!
——
马车内,去往池家的路上。
池砚舟心疼的抱着崔扶钰,放软声音问:“大小姐,还疼吗?可还有何处不舒服?”
崔扶钰靠在他的肩头,噗嗤一笑摇摇头:“不会,池郎你很好!”
崔扶钰怜爱的反手抚摸着他的脸,一脸餍足。
池砚舟亲昵的在她的手掌心蹭蹭,“大小姐。”
初尝此事滋味,崔扶钰也很是喜欢,他的腰肢宽大有力……
池砚舟的手不动声色抚上大小姐的腰窝。
他的脑海中不自觉回味方才。
“池郎若有空,可多来别苑陪陪我。”
崔扶钰的暗示就差直接说:我想要,你就得过来,让本大小姐睡。
池砚舟:“若大小姐需要,砚舟万死不辞。”
到了池家后,崔扶钰又与他依依不舍了会,才放池砚舟归家。
马车转道朝别苑行去,她今夜就不回家了。
她阿爹阿娘是知晓她偶尔会来着住,只要不传出什么出格的话来,有时便随她去。
到了别苑后,崔扶钰冷着脸下马车,问着等候在大门口的管家:“人来了吗?”
管家连连点头:“来了,正在大厅里等候小姐您。”
别苑的人都是签了死契的家奴,只忠于崔扶钰一人。
崔扶钰今夜不回崔府,是因为她让人去找了江湖上,打探情报有名的暗轩做交易。
她要去打探张柴介的生平所有事,明面上的,暗地里的,接触了什么人,和谁做过交易,她都要知道。
崔扶钰走近了才发现正厅等她的人是个女子。
她走上主位,打量着下面的人,一身干练的男装,身姿挺拔,看起来不错像是个能人的样子。
她率先开口:“主家发布在暗轩的任务由我接了,主家这是怀疑我没能力?”
崔扶钰失笑:“并未,只是万万没想到少侠是个女子,不过女子也很好,可少侠大概几日可以把我要的情报找到给我?”
她估算了一会,给了日期:“最迟五日就把情报找出送来主家。”
崔扶钰点头同意了,先付了部分定金。
少侠走之时,还言:“主家下次还需要情报时,还可先我!”
深夜,别苑的烛火一点点熄灭,完全陷于黑暗中。
崔扶钰躺在柔软的床上,盖着进球锦裘被,翻来覆去没半分睡意。
她在想一场巨大的阴谋中,崔府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为什么赵景焕非她不娶?
崔家和王府也不是一条战线的,她脑海里灵光一现,还有白天的虫子,怎么想都很怪。
难道是赵景焕要对她下手吗?
崔扶钰想着迷迷糊糊间,睡过去了。
与此同时,池家正遭遇一场巨大的灾难……
11.火过屋残人消亡
月黑风高夜,劳作一天的人们早早入睡,四周静悄悄,无人察觉一阵火光从池家冒出。
经过风一吹,已经有转变大火的趋势。
火是慢慢从池家正屋开始烧起来,眨眼间浓烟滚滚,一时火光冲天。
位于京中高处的观火台瞭望到九巷有火情,连忙通报下去,辅兵赶紧带人去救火。
而九巷睡眠浅的人已察觉不对,被烟呛醒时,顾不上其他,赶紧喊醒家中人。
“走水了,走水了。”
同时用力敲响家里的铜盆,制造声响吵醒更多人。
“大家快来救火。”
九巷醒来的人,自发拿着自家的木桶或者盆出来救火。
大家争先恐后从河边打水,冲进池家救火,如鱼贯般一桶接一桶泼。
幸好池家就住在水边。
救起火来也十分方便。
但池家的房屋已经被烧毁得面目全非,房梁成了黑黑的焦炭,其他已经烧成了灰烬,火势也蔓延到耳房,恐怕里面的人已经凶多吉少。
众人不免可惜池家的才子池砚舟。
等火势稍微被灭掉些,才有壮汉敢冲进耳房查看还有没有人存活。
壮汉给自己浇了桶水后,抹了把脸,就冲进去耳房。
“有人吗?还有没有人在?”
壮汉一边寻找大声喊一边用手虚掩口鼻,屋子都被烟熏黑了,闷热又难闻。
而且夜晚中视力有限,他先去查看了烧得更严重的一边。
池砚舟的床在壮汉的身后。
壮汉又喊了一声:“有没有人啊,没有我就走了。”
池砚舟睡梦中被浓烟熏昏迷过去了,意识一直昏昏沉沉的,耳边隐约响起嘈杂声,可如何都醒不过来。
直到有人闯进来了。
池砚舟努力恢复点意识,他不想死,强大的求生欲使他大口呼吸,发出微弱嘶哑的叫喊:“有……有人,求……你救我!”
池砚舟拼尽全力要抬起手,但手怎么也抬不起来,一直在床边颤抖。
壮汉听到虚弱的声响,扭头才看到被他忽略的小床,借着外头的火光才看到床上的池砚舟,急急忙忙跑过去一把抱起池砚舟冲出去。
“还有活的,砚舟兄还活着,这里有没有大夫在?”
壮汉把池砚舟放置在池家外面的街道上,问着现场有没有人是大夫。
无人回应他,九巷的人看病多是去三条街外的回春堂看病。
此时池家的火大部分已经扑灭,除了救火的人,其余看热闹的邻居劝他赶紧送人去医馆。
救人的壮汉是九巷的老好人,被人称一声水哥。
他也不敢耽误了,连忙抱着池砚舟前去附近的回春堂。
他走后其他人接着灭火,待辅兵过来,火已经灭掉了。
好在发现及时,除了池家外没有其他房屋着火了。
大家奇怪好端端怎么会着火呢?
还有人想进去池家看看,但辅兵已经把池家围起来了,开始赶人离开。
“这么晚了,大家回去睡罢,这里有我们看守。”
人群散去,留下池家一片狼藉……
辅兵们正在检查烧得最严重的房屋,排查着烧起来的原因。
不久,辅兵便发现着火原因是床边的烛台倒下,烧着了床幔导致的大火。
他们也发现了躺在地上的池母,于心不忍给她覆上了白布后,便抬去了义庄存放。
这场火灾的受害者,只有池母一人。
——
次日清晨,公鸡趁早打鸣。
被崔扶钰派来伺候池家的丫鬟小灵,正欢欢喜喜的带着早点来到池家,在桥上她发现不对时,连忙跑过去。
眼前的一片残局不忍直视。
池家的屋子不够她留下来住了,池砚舟心也好,让她晚间回去别苑住,所以她是天色渐晚离开的,第二日再过去。
小灵面色焦急走到隔壁家,敲开了隔壁邻居的门,指着池家问:“大娘,您知道池家怎么了吗?”
大娘认出了是在池家伺候的姑娘,便直说:“池家遭了火灾,昨晚烧得整个街坊都惊动了。”
“那池家人怎样?”小灵连连追问:“有没有人活下来?还是都……?”
后面的话,小林没再说,看池家被烧这么严重的样子也不太像有人可以存活下来。
她是抱着没人活着的心问大娘。
还好大娘的回话,让她悬着的心放下。
大娘对她说池公子命好被人救下了,就在前头的回春堂医治,她得赶紧回去告诉小姐这事,将手里的食盒塞到大娘手里作为谢礼,头也不回的跑了。
别苑的管家见到小灵又回来了,诧异问,:“小灵,你怎么回来了?”
小灵顾不上回答管家,直说:“小姐在哪?”
她用力喘着粗气,满头大汗,着急抓着管家问。
管家指了指花园:“正喂锦鲤呢,出什么大事了如此着急?”
小灵也没时间和他解释,直往花园去。
花园里,一群锦鲤你追我赶吃着落在水面的鱼食,生怕慢了自己就吃不上。
崔扶钰一夜好眠,此刻正满含笑意在水边,给锦鲤喂食,周身悠然自得。
小灵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惶恐不安:“小姐,池家出事了。”
崔扶钰被一下出现的小灵吓了一跳,面露不悦,把鱼食递给管家,理了理衣袖才问:“池家怎么了?”
小灵缓了缓后,斟酌着用词,把她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崔扶钰,按她的重视程度着重讲了池砚舟的事。
崔扶钰说:“人既然无事,想来也不会太严重。”
崔扶钰以为只是普通的着火,池砚舟都没事,那问题应该不大。
小灵却摇摇头,说了句:“他娘死了!”
崔扶钰知道池砚舟他娘对他的重要性,眉心微蹙,沉声:“他在哪个医馆?我现在过去!”
这时候,刚好是池砚舟脆弱时,她得去看看或者陪陪池砚舟。
当她的马车出现在九巷的回春堂时,崔扶钰在车内等待小灵去问池砚舟的下落。
小灵回来却告诉她,池砚舟并不在医馆内。
她想:池砚舟不在这,还会在哪里?
是池家吗?
崔扶钰又吩咐人赶车,去了一趟池家,也并未看到过池砚舟的身影。
小灵下去问邻居,大娘也说没看到过池砚舟回来。
到处都找不到池砚舟,他昨夜刚经历过火灾,受了伤不在池家也不在医馆能去呢?
崔扶钰细细想了会,突然想到了池母。
官府一般会把无人处理的尸体存放义庄,池家也没设灵堂,昨夜灭火官兵也肯定来过,池砚舟都是被人送去医馆的,那池母会如何安置?
义庄!
池砚舟现肯定在义庄里。
崔扶钰招来一起跟来的管家,吩咐他:“你去打听一下九巷的义庄地属那个衙门,然后拿我的令牌让府衙开具文书认领,来义庄找我!”
据她所知,义庄认领也是需要文书的,不然看守义庄的人不会随便让人带走。
池砚舟去的着急,只怕情绪失控的他也想不到需要先去开文书。
管家点头接过令牌,心底好奇着这池砚舟是何许人,能得他家小姐另眼相待。
崔扶钰有些忧心池砚舟的状况,马不停蹄前往去了九巷的义庄。
马车稳稳停在了义庄的门口。
一股轻烟从义庄飘出,附近到处充满了香烛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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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扶钰刚下马车就看到一脸失魂落魄的池砚舟。
他的发丝有点凌乱,长袍衣摆脏了,衣服也不像从前整整齐齐,神情麻木机械的往前走。
整个人略显身形单薄,越看越觉得他支离破碎。
崔扶钰心疼想:失去亲人的痛苦,我懂,想来他心中定难过的。
崔扶钰上前拉住了池砚舟双手,“池郎,节哀顺变,去马车内吃点东西吧,文书我让管家去弄了。”
崔扶钰看着对方通红的双眼,替他理了理乱糟糟的乌丝:“还好你没事,池家怎么会突然走水了?”
池砚舟呆呆看着她关心自己,一向在外人面前要强的人,心中的酸涩瞬间涌上鼻头,眼泪在眼眶打转。
他眨眼一刹那,泪珠落下,滴在崔扶钰的手背上,犹如烫下一个烙印。
崔扶钰瞧他这般,此时心底也不好受。
她抬手拭去泪水,虚扶着池砚舟上马车,又倒了杯热茶递给他。
“池郎,你若不吃不喝,你阿娘也会难过,况且还得弄清楚池家为何遭火!”
池砚舟这才有了点动容,一口喝下了茶水,因喝太着急了被呛得连咳好几下。
崔扶钰慢慢拍着他的后背:“慢点,我再给你倒一杯。”
池砚舟喝下第二杯水后才过些,他回忆昨晚是否有异常的之处,摇摇头:“池家是突然着火的,当时我也意识不清楚,迷糊中记得有人冲进来救我,清醒来时已经在医馆了,得问问巡逻的官兵怎么说?”
池家在九巷相安无事数年,一向与邻居交好,并没结什么仇家,可昨晚这火起得确实怪异。
他现在也没确切的依据,得看昨晚巡逻的官兵与前去救火的辅兵调查出什么结果来。
崔扶钰沉思片刻:“那说不定真是偶然的起火了!”
良久,前去拿文书的管家回来了。
管家站在车窗边,把手里的令牌和文书恭敬递到车窗旁:“小姐东西拿到了,衙门那边说池家是意外起火,着火点是床边烛台倒在床边,这才导致起火。”
管家说着从衙门那里问到的消息。
崔扶钰从马车窗口拿到东西后,将文书递给池砚舟。
池砚舟听完后胸膛剧烈起伏,浑身颤抖直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母亲床边的烛台,我明明吹灭了才离开的,怎么可能还会起火。”
池砚舟清楚记得他离开前已经把烛台熄灭,所以这件事是人为,有人要害他家!
他此时情绪更加激动了,泪珠如断线珍珠留下。
崔扶钰轻叹边拿手帕擦干眼泪边安稳他的情绪:“我们等下去池家看看凶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你母亲接回去安置好!”
池砚舟点点头,大小姐说得没错他得查清楚,定要让害池家的凶手血债血偿。
池砚舟白着脸色下了马车,手指抓紧文书,悲痛的进了义庄。
——
池家,灵堂搭建在小院中,两边挂了白幡,池母的棺材停放在中间,池砚舟跪在前头往火盆上扔黄纸钱。
哀乐不断,请来的人念着好听话,祝福池母来世身体康健、享受荣华富贵……
池砚舟的父亲过世后,与池家其他人就渐渐断了往来,池母的亲人更是远在他乡。
故而,守灵之人只有池砚舟。
前来吊唁之人也只有交好的邻居。
池砚舟怕灵堂冲突到大小姐,在义庄时便让她离开了。
崔扶钰交代了小灵和管家留下来协助他,就让车夫驾车回了崔府!
待人都走了之后,池砚舟见四下无人了,孤身前去主屋在一堆废墟找着线索。
不一会,他就在地上摸到了个硬东西!
池砚舟激动的拿起来擦干净,是一个带图腾的令牌。
12.对月言欢遗憾事
这令牌是由精铜打制,一面平纹刻了条黑蛟龙,另一面是粗打的锤纹。
除去黑龙图案,没有任何字。
池砚舟心知池家的火是一场谋杀,有人要池家死,而这捡到的令牌就是凶手落下的。
他的眼眸含愤恨,双膝跪在地上,粗大的手紧紧握住令牌,弓下一直挺直的背脊,痛哭流涕。
是哭一直受苦还没颐养天年的池母,也哭他多年来的坚持一夕间崩塌。
池砚舟也痛恨他没本事让池母活着的时候过过好日子。
于是,池砚舟用自己仅存的所有钱为池母办了个风光大葬。
他置办最好的棺材,几双纸扎精致的童男童女,一连烧了三天的金银元宝、房屋、纸衣等。
安葬池母的墓地选在了城外西郊,是找了风水大师专门看过的地,风水极好。
池母在家停灵三天,今日是安葬的日子。
这几天,崔扶钰都没找过池砚舟,一是想给他一点安静的空间,二是她出现也不合适。
但是她也收到过池砚舟的书信,信封里了装张拓印下来的黑蛟龙图,书信除了问好外,特别讲了图案的由来,拜托她帮忙查一下。
崔扶钰想了想也回了封信,承诺她会好好查,顺便问了他的近况如何?
池砚舟收到回信后,心中更感激大小姐了。
他欠大小姐的事,又多了一件!
池家,伴随一声摔瓦起灵,哀乐猛然响起。
一行浩浩荡荡送葬的人从池家走出,举着白幡,朝空撒着纸钱。
池砚舟今日一身黑衣披麻带孝,神色呆滞抱着池母的牌位,痛苦万分走在前头。
后面跟着池母的棺椁,由四位壮汉抬着,救了池砚舟的水哥也在其中。
山林之地,翠绿的树木郁郁葱葱,水汽缥缈云绕,又闷又湿热。
墓地这里立着还几个坟墓,池母的坟墓安置在边上,一个小土包,一个石碑,就结束了她的一生。
池砚舟跪在墓碑前,往火堆里烧着纸钱,“阿娘,你放心,我会常来看你,你也要常常入孩儿的梦。”
池砚舟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话,才舍得离开这儿。
待他回到池家后,一时冷冷清清的房子,充满寂寥。
池砚舟收回思绪,失魂落魄的踏进池家,身后却有人喊住了他。
“砚舟兄。”
是苏知垚和梁霄云的声音。
池砚舟转身看着二人,他还没回话,肩膀就突然被重重锤了一拳,他踉跄往后退,面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梁霄云收回手,责怪他:“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知会我们一声。”
他说:“要不是崔扶钰送信过来,我们还不知道。”
梁霄云眼神怪他没真把自己当真朋友,这么大的事还是崔扶钰送信过来,也怪自己疏忽,池砚舟已经三天没来书院了,他二人竟然没过问一声。
只想着他这般是常态!
苏知垚既心疼又难过,“砚舟兄,节哀,池姨会在天上庇佑你的,往后还长。”
池砚舟原本麻木的神情,被梁霄云一拳打散,周身的死气也渐渐消失。
他说:“这本就是我的家事,怎好为难你们,且明日就回书院了。”
有好友相慰藉,池砚舟也慢慢走出母亲去世的阴鸷。
但他说得话又惹二人不快。
苏知垚摇头叹息,池砚舟的性子就是这般,宁愿自己受着,也不想涉及人情债,不会轻易接受别人善意的帮助,更不想融入富家子弟的圈子。
梁霄云走到池砚舟身边,他的肩膀轻撞了一下池砚舟,无奈:“池兄,又钻牛角尖了。”
苏知垚想起还在酒楼等他们的人,“我们在醉香楼订了包间,还有人在等你呢。”
“对,一会不醉不归”
三人走在阴影处,梁霄云兴致勃勃说着书院的课业,与池砚舟共讨论,偶尔苏知垚也讨论一句。
不知不觉中,三人走到醉香楼,池砚舟原本绷着的脸此刻也生动,心情更好了。
池砚舟进了包间后,才看到久等的崔扶钰,她此时无聊的看着诗集打发时间。
崔扶钰听到动静放下书,抬眼便和池砚舟对视,看清对面人轻快的神色,想来他难过的心情已经舒予不少。
崔扶钰莞尔一笑,招呼:“快过来,就等你们了,让本小姐面对这么香的菜可馋了。”
一大桌子布满了菜,还上了两大壶酒!
池砚舟坐在了崔扶钰的旁边,他刚一坐下,耳边响起:“想着你这几日没好好吃饭,便做主去信他们,约你出来。”
小灵这几日一直在池家忙前忙后,饭菜都是她订的,送给池砚舟的那份饭菜几乎原封不动。
崔扶钰听着小灵每日说池砚舟的事宜,不自觉心疼他,才约苏、梁二人出来宽慰宽慰池砚舟。
如今看效果是挺不错的。
崔扶钰借桌子掩护,宽大的衣袖遮掩,在桌底下牵着池砚舟的手,握得松松紧紧。
池砚舟虚握细嫩的小手,笨拙的学她的样子回应她。
酒过一巡,大家的脸已经有些上头微红,交情又深了些。
崔扶钰借着酒意,打量苏、梁二人,大胆说:“苏知垚、梁霄云,本小姐还以为你们和传言一样,规训又无趣呢,谁能想到你们也是快意之人。”
崔扶钰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和这二人成为相知好友。
明明是不同迥异的人,此刻因同一件事相聚,吃酒言欢。
明明她和这二人立场不同,和他们在一起,能感觉到轻快许多。
而他们看似规训刻板,却又是这样鲜活的人。
苏知垚率先大笑,“高门宅院,总有不如意之事,倒不像扶钰直率,也是性情中人,想做就做,父母疼爱,可比我们洒脱多了。”
苏知垚其实也很羡慕崔扶钰自由,她在家总是被束缚许多。
梁霄云倒酒附和:“外人眼里我多稳重有为,可没人问过我是否要这些。”
他仰头一口喝完,称赞:“好酒,我不想被困在京城这小小四方天地,我还想去更广阔的地方。”
崔扶钰心中藏的秘密,池砚舟失母的痛。
苏知垚困于高门宅院,梁霄云不想屈居。
每个人都有难言的苦楚,而今她们一起对月把酒。
崔扶钰率先拿着酒壶,举在半空等他们碰壶,小脸红彤彤,眼神迷离醉酒叫喊:“家人永安,查明真相。”
苏知垚也拿起酒壶,先一步碰上:“我要潇洒痛快做人。”
梁霄云低拿酒壶,和她们轻碰:“游山玩水,看天地广阔。”
池砚舟最后一碰,祝大家也祝他:“得偿所愿!”
话落,四人仰头痛快畅饮壶中美酒,这一刻抛去所有烦恼,就活当下。
夜深人静,醉香楼慢慢静下来,街外也没几人的身影。
一轮弯月始终高悬。
不知过了多久,几人都醉倒了,唯有常喝酒的梁霄云还清醒点,他的酒量好。
苏知垚已经趴在桌子上睡昏,嘴里嘟嘟囔囔,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不常喝酒的池砚舟更是醉倒一滩,怎么喊都不醒,想他这几天没睡好觉。
崔扶钰也由着他了。
崔扶钰此刻撑着下颌,盯看眼前重影的梁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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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管一个?”
她的语气稀松平常,看似在问梁霄云,可手却在扶着池砚舟。
“行。”梁霄云晃晃脑袋,“你管他,那垚垚归我了!”
崔扶钰深呼吸几次,缓缓美酒带来的眩晕,“那我带人走了,你自己慢点。”
她喊来了小二,帮她一起扶池砚舟下楼上马车一气呵成。
她进了马车后,意识慢慢清醒,方才还迷离的眼神此时一片清明。
在家中她和她哥常常偷喝她爹的烈酒,这点酒她还不至于彻底醉了。
她缓缓抱膝蹲下,瞧了眼睡死的池砚舟,嫌弃摇头:“池郎啊池郎,落别人手里,你可只有被吃干抹净了。”
崔扶钰抬手轻拍两下他的脸,复又摸了上去,一脸怜香惜玉。
马车来到了柳叶巷别苑。
管家出来帮扶着池砚舟,跟在崔扶钰的身后。
崔扶钰又让管家扒了他的衣服,剩下雪白的中衣,夜里凉给他盖好裘被,管家便退了出去。
崔扶钰在丫鬟的伺候下沐浴,房间升起腾腾水汽。
不多时,崔扶钰穿着寝衣回了房间,怕吵醒床上的池砚舟,故而放缓手脚,也躺了上去轻柔抱着池砚舟。
崔扶钰正要合眼时,池砚舟动了。
他侧身回抱崔扶钰,想说的话化为无尽的情意涌向他爱的人。
“怎么了?”
崔扶钰无意的一句话,让池砚舟的情绪瞬间瓦解溃不成军。
她耳边响起池砚舟的抽噎声,一声声极尽难过,又努力克制。
池砚舟的身体微微颤抖,哭声在寂静的房间中格外明显,他紧紧抱着崔扶钰,仿佛把她当成依托,将支离破碎的心重新凝聚。
他说:“大小姐……我只有你了。”
池砚舟的话犹如重拳击打她的心,像是表达心意,又好似在说我离不开你。
崔扶钰有所动容,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好!”
她从被中伸出手,摸索着擦去他的眼泪。
屋子里昏暗一片,窗户半掩,月光似有似无透进。
二人呼吸碰撞,营造缱绻氛围。
良久,池砚舟合上眼:“睡吧!”
二人相依入睡,一夜好眠。
——
京城地下赌场,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叫喊声,上头的赌徒已经赌得昼夜颠倒,不知今夕何夕。
角落里稍微安静些的地方,围着一群黑衣打手,个个面目狰狞严肃。
赌桌上坐着两名戴着面具的人,一位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锦衣华服,身处上位。
二人刻意压低声音交谈,随意玩弄手上的赌局。
“公子,我的人收到消息,圣人派执法司汪飞秘密查盐矿,可要除了他,保下盐矿?”戴着白面具的人扔下一张木牌,询问道:“也可在执法司安□□们的人。”
公子的声音瞬间阴沉:“派几个聪明的人做掉他,同时消息放出去把水搅乱,能保盐矿尽量保下,同时也做好后手准备,对我们不利的证据全部销毁,兵器做得怎么样?”
“兵器已经准备妥当了,就等兵部那边了。”他道:“只是盐矿替死鬼……?”
盐矿的事好办,消息放出去,便会有人为难汪飞,到时他再派杀手过去,让他犹豫的是若盐矿事情败露,涉及巨大钱财,该让谁承担,还得公子一句准话。
公子冷笑一声:“眼下不是有一个很好的人选么,事情做干净点,打探打探是谁泄露了盐矿。”
公子一提,他瞬间明白了。
二人又陆陆续续聊了好一会,才结束今天的会面,没人知道他们今天的谈话内容……
13.风雪交加迎寒梅
那人混着木牌,犹豫半响,还是斟酌说:“公子,您吩咐要杀的那人没死,接下来还需要接着派人杀他吗?”
“暂时放过他,”公子摇摇头,“另外我们安插进大臣家的人,最近都盯紧点,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汇报,尤其是崔府,下月初兵部有批新兵器运往边境,让我们的人提前埋伏,把永平的兵器换了!”
“胡古国那边催得紧,这事可给我办好了!”
公子威胁说着,手指不断敲击着赌桌,不知在想什么坏主意:“给胡古国那边的兵器好坏参半,钱也要货也得给我留下。”
他提到的胡古国,是紧挨永平的边陲小国,这几年不安分守己,时不时的骚扰着永平的边境。
如今两国局势一直剑拔弩张!
胡古国今年也是频吃败仗,而永平的军事向来走在前端,人才辈出,兵器上的研发遥遥领先。
——
今日的天气好,出了太阳却不晒人,最是宜人舒适。
崔扶钰坐在亭子处吹奏竹笛,笛音欢快柔和,端坐在木凳子上,抬眸含笑望着池砚舟。
池砚舟眉目柔和,时不时瞧上一眼吹笛子的崔扶钰,抬手点画着丹青,为画中的她添上好颜色。
池砚舟又在为崔扶钰作画。
今日他身上穿着的蓝墨衣裳,是大小姐为他准备的。
大小姐的眼光一向好。
一曲莺歌毕,崔扶钰收起了笛子,“池郎,稍后我们去马场骑马吧?”
她想起初遇那日,池砚舟似乎不会骑马,便生了想带他学的心思,也担心池砚舟的自尊心。
崔扶钰便借口,她想去马场上骑马了。
虽然有点拙劣,但她想好池郎是不会拒绝她的。
池砚舟听后有些呆愣,他不会骑马,但陪大小姐去也不错。
于是,他浅笑应下:“好啊。”
崔扶钰带他去的是京城有名的马场,她御用的马儿性子烈,旁人碰不得,她也是花了一番功夫才把马驯服。
顾虑池砚舟不会骑马,便让管事为他挑了匹温顺的母马来。
崔扶钰想她也没耐心带人骑马,干脆请了个师傅陪着池砚舟,一步一步带他。
池砚舟先是在师傅的带领下了解骑马的要点,而后自己练习要点,几次过后,师傅夸他一学就会,要点掌握很好,让他骑上马试一试让马儿走起来。
他按师傅说得慢慢尝试,似乎也来了点兴致,骑马来来回回,发现自己已经可以慢骑了。
反观,崔扶钰已经骑着马纵横马场几圈了,她跑得十分畅快淋漓,一身绿罗裙显目得很,轻易越过好几人。
正当池砚舟调转马头朝着师傅回程,一群富家子弟远远瞧见了他,心计上头。
其中一个说道:“那日就是这小子导致明小少爷被罚吧。”
“可不就是,明少爷被罚家法三十鞭,小半月了还没下床。”
“那我们去给小少爷报报仇!”
这些人来势汹汹的走向池砚舟,每人的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
池砚舟才下马车就被这群人围住,他不明所以的看着这群人,“麻烦让让。”
他正欲要走,这群人却突兀的拉住他不让走,明晃晃的恶意挂在脸上,他此刻明白这群人是来找他麻烦的。
池砚舟甩开拉着他的人,微怒道:“滚开。”
池砚舟还是没走成。
他冷眼看着挡在他面前的人,不禁邹眉。
来人是书院的同届学生王泽佑,家里是个做生意的商户,有钱平日最爱攀扯官家子弟,好像有次被他撞破对方偷别人的中衣亵裤后,对方便开始在书院看他不顺眼,各种借口找他麻烦。
现在,又来了。
可今日不同。
今日他和大小姐的第三次单独会面,不能让别人破坏了!
池砚舟静静等着王泽佑的下文,谁知这人满口污言秽语。
“池砚舟,你家这么穷,有钱来这里么,还学骑马,可注意别让池大才子被踩死在马蹄下。”
他的说完引起周围人的哈哈大笑,挖苦的话语,见刺激不到池砚舟,转而攻击其他。
“池砚舟,你是不是去卖了呀?不如小爷给你介绍介绍生意啊?”
面对他的人身讥讽,池砚舟面不改色怼回去:“我是否有钱学骑马,和你有关么;反倒是你吐不出象牙,满口腌臜事,除了诋毁我还有何本事?”
池砚舟冷眼瞧他,重重说:“才学你比不过,做人你更是低我一等!”
“你这模样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词,跳梁小丑。”
池砚舟的话让王泽佑脸颊通红,说不过便恼羞成怒,上前就要揍池砚舟。
池砚舟灵活的侧身躲过,伸手抓住对方的后衣领,轻而易举的提着他,冷眼低声:“若你再不带着人滚,就别怪我当众揭露你偷人亵裤的丑闻,堂堂富商之子竟然竟然这般丢人!”
池砚舟松手一推,任由对方跌坐在地上。
他也没在理会后面的人,牵着马转身欲要离开。
可王泽佑怎会甘心就此放过他,自认为池砚舟有什么可狂的,就算那事被说出,他大可将脏水反泼在池砚舟的身上。
让他有口说不清!
他起身后用全力朝池砚舟推搡,大声骂:“池砚舟,不就是被哪个年老色衰又恶臭的老女人养了,你再心虚什么。”
池砚舟猝不及防的被人从后面推,脚步踉跄几步,还没稳住身子,耳边响起恶毒的咒骂,他听后怒火从心中起,说他一人可以,但不能说大小姐!
池砚舟慢慢侧身阴晦盯着王泽佑,疾步冲前扬起拳头朝王泽佑的脸上乱挥,他的手上的青筋暴起,拳拳到肉。
王泽佑从小富养那里经历过这场面,一边抵挡拳头护住脸,一边痛得大叫:“你们还看个屁,过来拉他啊。”
池砚舟小时在乡野长大,打架对他而言如家常便饭,只不过稍大后来了京城求学才克制本性。
王泽佑一喊,所有人都挥起袖子混战互打,一时敌我不分。
场面混乱不堪,围观的人慢慢聚在一起,又远离混战中心。
马场内,看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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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越来越多,但谁也没上前去拉架。
直到有人喊了一句,“管事来了。”
一名面露凶光的管事气势汹汹走过来,呵斥,“谁在这闹事?”
见有人来了,人群自动给他避开一条路。
管事带了五六个奴仆过来,使眼色让人拉开乱打一起的人。
奴仆们个个孔武有力,快速分开了打架的人。
管事看去发现有几个人不是他能惹的人,而其中有个公子虽身穿锦服,但发冠却是最不起眼的银冠鹤簪,管事暗暗腹诽:就他了!
池砚舟凭借灵活的身手,躲过大部分攻击,可他的额头轻微受了点小伤。
王泽佑等人捂着受伤的脸,一脸怒意,“好好瞧清楚了,谁才是你惹不起的人。”
他的话意有所指。
然,池砚舟始终挺拔着背脊,不惧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大方坦荡认为自己没错。
远远看去犹如孤傲的寒梅,迎着风雪直立。
管事故作威严的走向池砚舟,“公子何故在马场闹事?大家都是来骑马的,若传出去马场名声受损,还请公子您朝这几位公子赔礼道歉,这事就此揭过。”
管家说完朝王泽佑讨好的望了眼,他认得这位王公子经常与官家少爷来马场,尤其是丞相幼子明康小少爷,若马场能搭上官家关系也是极好极好。
池砚舟的脸色差到极致,冷若冰霜开口:“管事不辨是非就给我定罪,是不是太武断,先动手先骂人的都是王泽佑先,我何错之有?倒是管事看人下菜碟本事不小。”
管事被他说得脸热,扔下句:“劝你别不识好歹,这几人不是你能惹的。”
王泽佑可不要一句轻飘飘的道歉,他不满管事处理方式。
于是,他走上前站在池砚舟的面前,突如其来的打了他一巴掌。
清脆声过后,池砚舟的脸侧歪,他的嘴角迟缓溢出鲜红血珠。
“如何呢,池砚舟!”
王泽佑打完他,嫌弃手痛的甩了甩手,看着池砚舟受辱模样心情大好。
池砚舟深深意识到权利阶级,永远是他现在无法跨越的东西。
就连现在他都无能为力为自己要个公平。
崔扶钰跑完一圈马场,发现池砚舟的身影消失不见了,他原学骑马的地方被人群围住,她蹙眉骑马移步过去。
崔扶钰面色不虞的骑马到管事身后,清楚听到管事苦口婆心劝:“池公子您道个歉就能解决的事嘛,何必呢?”
池砚舟?!
道歉?!
崔扶钰去瞧池砚舟,却看到他一脸伤仍然不肯低头。
崔扶钰顿时心头一怒,扬起马鞭打向管事后背,勃然道:“本小姐倒要看看谁在为难我的人!”
管事后背吃痛正想骂谁不长眼,当看到是他更惹不起的人后,马上跪下去解释:“小人有眼不识珠,不知池公子是您的人,望大小姐饶恕小人一回。”
他又朝池砚舟磕头:"池公子,是小人不好,小人做得不对,冤枉了您,望您大人有大量,不与小人计较。"
14.怒其不争伤无忧
池砚舟怔怔仰视高高坐在马上的崔扶钰,久久未出声。
万万没想到池砚舟竟然是她的人。
王泽佑听说过崔扶钰的威名,如今一见比他想得还要厉害,吓得他脸白腿软,方才自己还打了池砚舟。
管事心里没底,又转而求崔扶钰,“崔大小姐,小人下次再也不敢狗眼看人低了。求求小姐放过小人。”
崔扶钰啧一声嫌弃他聒噪,不悦:“闭嘴。”
她看着池砚舟脸上红肿的巴掌印,不耐烦问他:“谁打的?”
她的人只能她一个人欺负。
其他人欺负都不行。
池砚舟垂下眼眸,移开目光,他犟在原地不肯说半句话,心中就是有股气环绕不散
崔扶钰耐心有限,迟迟没等到他的回话,她看出池砚舟生气了。
但是崔扶钰不明了池砚舟在生什么劳子气。
崔扶钰牵着缰绳来回踱步,指着她为池砚舟请得教学师傅说:“你把这事来龙去脉给本小姐讲清楚,若有隐瞒饶不了你。”
突然被崔扶钰指的师傅,心中暗自苦叫,倒霉事怎么都是他,恭恭敬敬上前完完整整的把事说清楚,每句话都交代清楚。
崔扶钰越听眉毛皱得越深,怒意更是藏不住,眼神锐利杀向王泽佑。
王泽佑心凉想:完了!都完了!
商怎么和官斗!?
崔扶钰拿着马鞭翻身下马,又朝管事甩了一鞭子,漫不经心:“狗奴才,凭你也配原谅。”
崔扶钰走到王泽佑跟前,气势汹汹冷眼瞧他。
王泽佑再也忍不住崔扶钰的威压,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求饶:“我……我一张臭嘴嘴贱辱骂崔大小姐,我有罪,求您饶过我,以后给您当牛做马,再也不敢了!”
王泽佑话落抬手打自己的脸,开始轻轻打,奢望崔扶钰可以放过他,只是看崔扶钰的脸色越发冷冰冰,再也不敢留情打得一下比一下重。
他的脸很快肿起,两边嘴角沁出鲜血,实在有点惨。
池砚舟咬紧下唇一言不发。
崔扶钰沉着脸过去,伸手拉池砚舟却被他拒绝了,眯着眼盯他再去牵手,勉强牵手后,强势牵到王泽佑面前。
明明她也心里不悦还是忍耐着,想池砚舟同她置什么气?
她不是正在为池砚舟讨回缺失的公道吗!
崔扶钰微微仰头,冷笑且高高在上:“池砚舟,打回去!”
池砚舟没如她所愿打回去,像个牵线木偶一样一动不动,脸上不见表情。
崔扶钰见他这幅死样子,突然有些厌烦。
便收起为他抱不平的神色,漠然问着最后一次:“池砚舟,我让你打回去。”
崔扶钰扭头盯着池砚舟还在发愣看着他的脚尖,依旧不为所动的神态,心底的怒气涌上头。
此时,她冷脸反手打了池砚舟一记响亮的耳光,怒其不争:“废物!”
所有人瞧见这一幕,讶异崔扶钰的做派,怎么前一秒还为他讨公道,下一秒就翻脸动手了呢。
池砚舟僵在原地,嘴唇嗫嚅终究没说出声。
变故,太突然了。
但看得王泽佑心中一喜,崔扶钰这是厌弃池砚舟了?
崔扶钰火大的扔下鞭子,转身离开不在看池砚舟,也不理他……
池砚舟目睹大小姐的离去,想挽留的手还是没能拉住大小姐的衣袖。
——
池砚舟浑浑噩噩的离开了马场,骑马没学会,还惹大小姐不高兴了。
他又回到了破破烂烂的池家,喜的是小厨房和他所住的耳房没被烧坏,还能做饭住人。
池家的白布还没撤去,触景伤情,池砚舟察觉脸上有湿抬手摸了把脸。
他看着手中的泪水出神怎么就成这般了。
他没有生气,也不想同大小姐置气。
可他和大小姐的约会怎么就成这般了?
池砚舟的思绪飘远,待他回神也没想明白这事,干脆不想了。
从耳房拿出两个鸡蛋,放下锅里煮,熟透后池砚舟拿着两个鸡蛋滚着脸颊。
红肿的脸颊碰上热气腾腾的鸡蛋,痛意和热气交加,让他痛得下意识闭眼“嘶”一声。
两人打他的脸都用足了力气,没几天是消不下去了。
他倒是不怪大小姐,但她现在生气了要如何哄好大小姐?
池砚舟用鸡蛋敷完脸,给自己煮了碗素面条搭配鸡蛋吃,过后他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他想:果然还是这种日子适合我。
与此同时,崔府。
崔扶钰脸色铁青回到了崔府,便闭门不出把她关在房间里,连晚膳也是菊宁亲自送进去的。
竹锦瞧了后,悄悄与菊宁咬耳朵:“谁惹咱小姐生气了,一回来浑身怒气,我都不敢靠近小姐了。不应该咱小姐找人麻烦?”
竹锦猜测小姐一天一夜没回来,谁能惹火小姐到这种程度?
而她们也许久没见到过生大气的小姐。
菊宁摇摇头,猜测:“说不定明天就知道了,小姐干得事一般第二天就传出来。”
竹锦赞同点头,明一早她去打听打听。
次日清晨,一大早巷子中就有人推着小车叫买着新鲜农户青菜。
而竹锦拿着一手消息,偷偷进了房间和菊宁分享。
二人才知道自家小姐生气,原来都是因为池砚舟这个混蛋。
池砚舟在家收拾妥当,带上东西便去了书院。
他已经落下好几天功课,不能再缺席。
书院内,自从池砚舟到了后,每人都用探究的眼光打量他,时不时还有人交谈一二。
他尽量忽视别人投来的异样眼光,目不斜视进了学堂。
可学堂内早有人等着他。
早到的学生纷纷让出路给池砚舟,原来热闹的学生如今鸦雀无声,都瞧着池砚舟,而学堂里时时传出哭声。
“你别打了此事又不是光他一人之错。”
池砚舟半步踏进学堂,瞬间笑容凝滞,他的目光凝视前方三人。
王泽佑神情颓废跪在地上,一脸没睡好的憔悴,昨日的巴掌印还挂在脸上。
一位美妇人正声泪俱下的护着王泽佑,让旁边的中年男人别打了。
这两位是王泽佑的双亲。
王父见池砚舟来了,心里憔悴的拉着人过来给他跪下:“池公子高抬贵手,放过我王家罢。”
原来昨傍晚直到关店时,王家的生意一落千丈,甚至今早还有一群官兵查封了王家在京城大大小小的所有店铺,他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竟也没打探出什么事,直摇头称不知道,消息探不出来让他如何疏通?
王泽佑听他爹娘说了家中事后,一直不敢说他得罪了崔扶钰的事,辗转反侧一夜难眠,才说出来他猜测的实情。
王父闻言一口气提不上,差点被气出病,片刻不敢耽搁,带着王泽佑直奔崔家,可崔家那是他们想见就见的人家。
无果,王父才带着王泽佑上书院,前来求池砚舟。
三人齐刷刷跪一排,王父王母为了家中生意拉下脸面去求池砚舟。
池砚舟受不起他们的跪拜,把脚收回,他不解:“我受不起你们跪我,发生什么事了?”
王父连忙将家中发生的事告知,顺便提了一嘴马场也同王家一般被查封了,而管事于今早葬身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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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下的事。
池砚舟心情复杂,晦暗不明看着他们:“我如何知晓是真是假,况且王泽佑也当知晓昨日我与崔大小姐不欢而散的事,这事我做不了主。”
王泽佑突然愤怒道:“她不是对你另眼相看吗?池砚舟你就是不想帮我。”
他平静瞧着王泽佑发疯,这事他确实帮不了。
池砚舟心知按崔扶钰的性子就算会报复王家,也不会拿人命不当事。
除非王家本身就做过不干净的事。
池砚舟忽然想起最近沸沸扬扬的私盐案和盐矿的事,他也不想蹚这趟浑水,“我这等小人能在崔大小姐面前值几个面子。”
话落,池砚舟直径去了他的位置上,不在理会王家,反复温习着前几日的功课。
王父心知无望叹息一声,自顾起身往外走。
王母连拉着王泽佑跟上。
——
彩色蝴蝶煽动翅膀从空中低飞,停留在玉棠院窗沿新换的鲜切荷花花上,嗅着幽香缓缓振动炫彩的翅膀。
崔扶钰一身粉衣,妆饰简单,周身神清气爽,笑容满满的出了院子,去往前厅与她爹娘共进早膳。
只是,她才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她爹娘议论朝堂之事,她有心停在门口偷听,便让丫鬟们都噤声。
崔扶钰靠近门框,静静偷听。
崔仕海脸色凝重与赵缨说着今日早朝发生的事,盐矿一案已然查清楚了。
“今早汪飞身上还带着伤,就拿着他调查的结果呈给了圣人,圣人阅后大怒,折子都扔了,直接让羽林卫当场抓了四个共犯,唯有主犯张柴介还未抓到,汪飞大早带着人抄了好几家商户。”
赵缨小口喝着瑶柱肉丝粥,诧异听着:“这般严重,盐矿到底是大事,民生根本,可见张柴介接职务便利收敛了多少钱财,只是张柴介何故如此?”
按张柴介如今的位置至少保他衣食无忧,任谁都不会犯下这般大错。
赵缨唏嘘着张柴介的行事,他人至中年能做到京官盐运使这地位,可见他的才学。
只是一步行错,便回不了头。
“谁知呢,听圣人说他贪墨的钱财可顶国库五年营收,那张家抄家时也收刮不少越级财物,圣人有意让事化小,免动摇社稷,不过张家大抵是死罪难免了。”
崔仕海同样可惜感慨张柴介,同朝为官数十载,他与张柴介虽不熟,但也听过他的事迹。
若为官清廉,想来后续他能做出更大的政绩,万不该动了歪心思。
现如今的下场到是罪有应得了!
赵缨回想崔仕海说张柴介跑了,疑虑开口:“汪飞做事一向谨慎严谨,怎得就让他跑了,莫不是朝中有人和他通了气?”
张柴介跑了一事,太过巧合了。
崔仕海摇摇头,汪飞抄了张家时,张柴介已经不在家中,无人知其下落,怕是连夜跑的。
崔扶钰满意想:私盐和盐矿彻底解决就好,崔家便能多安稳一时。
同时,崔仕海凑近他夫人的身旁,神神叨叨:“你可知是谁让圣人突然去查盐矿吗?是咱们女儿拐弯抹角提醒我递折子!”
他说:“我这些天越想越不对劲,她怎么知道的?”
赵缨并没有回他的话,而且轻咳两下,提醒崔仕海,他口中料事如神的女儿已经来了。
崔仕海抬头露出笑容,瞧着他的乖女:“早啊,钰儿,昨夜睡得可好?”
一顿早餐吃得还算相安无事,崔扶钰也没在多问张柴介之事,她信执法司很快就会把他抓住。
谁想,崔扶钰回到玉棠院时,被人吓了一跳!
是暗轩的人回来了,女少侠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