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瘫子大少爷后,好孕神医一胎三宝》 第一章替嫁 秋至的天气不算太好,阴云遍布在宋府的天顶上,穿堂风裹着檀香扑面而来,领路的媒婆絮絮叨叨叮嘱着。 “见宋少爷倒也不用献什么殷勤,但是必须有个好笑脸,你要是露出半点嫌弃,后半生日子不好过,懂不?” 一路上不少丫鬟驻足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位就是给大少爷冲喜的小姐吧,怎么一个人来的?” “京城谁家大小姐敢嫁给一个瘫子啊,依我看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黄毛丫头给大少爷当小厮用的。” “可别乱嚼舌根了,乡下来的丫头可不长这样标志啊....” 在丫鬟们的窃窃私语中,走过一袭青色长裙,发丝盘在一侧的曼妙女人,女人抬眼望去,眼神清纯又清冷。 众丫鬟们顿时被美的不可方物,“也是可怜,要被那瘫子给糟践了。” “....” 宋家的大少爷病了,是个瘫子。 听说是在城里吃花酒被女人暗算了,一刀插到肋下倒地不起。 虽让人捡回了一条命,但终是落下残疾,但这人若是成了瘫子,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害,都是命!”媒婆重重叹了口气,“话又说回来,你要是伺候好宋少爷,你以后就是宋夫人,这宋少爷若不是个瘫子,你还没这个机会哩!” 林淼淼低头默不作声,她不敢说,真正的大小姐早就带着情郎跑路了,她只是林家推出来的一个替代品,一个放在乡下养的弃女罢了。 沉思间,忽然一道“扑通”的水声炸开水面,林淼淼抬头,远远听到一阵阵呼唤。 “不好了!少爷落水了!” “救命啊!快来人啊!” 媒婆放眼望去,一群佣人们大惊失色,凑到岸边不知如何是好。 “造孽啊!好端端的一个瘫子怎么还落水了!” 就在这紧要关头,耳边“咻”的一下,林淼淼就像只兔子一般突然从身后蹿了出来,她快步跑到湖边,只听“扑通”一声直接跃入了水里! “啊!”岸边上的人连连惊呼,谁也不认得这突如其来的女子是谁,更不敢置信,这样一个小身板的女孩会如此懂水性。 林淼淼从小在乡下长大,不仅擅水,力气也是相当,她快速游到湖中心,一把揽过正在不断扑通的男人。 男人面色冷白,嘴唇发青,大量呛水让他即将失去意识,但是生的本能又让他下意识攀住了唯一能支撑他的林淼淼。 然而救人最怕的就是溺水之人的胡乱抓抱,林淼淼当机立断朝着男人呵斥道:“别动!” 那男人像是听懂一般停下动作,他微微睁开双目,眸里一片灰暗,林淼淼顿时心下一惊,立马按住人朝着岸上游去。 此刻佣人们纷纷前来接应,岸边一阵喧哗,将大少爷围成一团。几个佣人掐人中的掐人中,拍脸的拍脸,可大少爷依旧面色青白,毫无反应。 “让一下。”林淼淼拨开人群,湿漉漉的衣袖还在滴水,她跪在男人身侧,纤细的手指熟练地搭上他的经脉,又俯身倾听他胸口的气息。 “气道堵塞,要立即渡气。” 众人闻言,纷纷拧眉,“什么是渡气?” 林淼淼顾不得解释,她已经利落地解开了宋少爷的衣领,一手捏住对方鼻子,一手托起他的下颚,像是下定决心,一咬牙俯身下去。 “!” “你在做什么!” “她···她在和少爷亲嘴!” 一个老婆子见状立马推开了跪在地上的林淼淼,“作孽啊!” 林淼淼被扯得一个踉跄,却仍坚持完成最后一次渡气,老婆子尖叫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荡妇!” 眼见一个巴掌就要扬下来,一声呛咳打断了老婆子的愤怒,躺在地上的宋少爷终于睁开了眼睛,恢复了正常呼吸。 “少爷你醒了!”老婆子一时顾不上狼狈的林淼淼,她飞奔过去反复确认少爷是否安然无恙。 好半晌后,老管家最先回神,注意到了被排挤在人群外的林淼淼。 “你···你是哪位?”管家迟疑开口,目光在她湿透的粗布衣裳上打了个转。 林淼淼局促地站在原地,媒婆不在身边,她没来由的感到心虚,于是小声道:“我是...林淼淼。” “原来是林家大小姐!” 管家对说亲的事早有所耳闻,早年宋家和林家本是世交,只是少爷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死活闹着退婚,这门亲事便不了了之,没曾想造化弄人,宋少爷如今瘫了半边身子,林家紧随败落,当年的婚事又重新被提了起来。 眼前的姑娘长得清秀,一副白白净净的模样,但是眼神飘忽,和印象里听说的林大小姐似乎有些差异。 “你会医术?”管家又问。 “一点点皮毛,不足挂齿。”林淼淼低着头,生怕被人看穿了身份。 “哎呦我的老天爷,真是吓坏老婆子我了!” 恰巧此刻,媒婆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跟头,拦在了林淼淼面前,“这可是真是天定的缘分啊!我正好要带林小姐去见老夫人呢,没想到半路救了咱们少爷!”说着又咋咋呼呼道:“这浑身湿透得像什么样子,快带小姐去换身衣裳,别让老夫人见笑了。” 老管家闻言朝一旁的丫鬟交换眼色,旁人立马道:“这就带小姐去换衣服。” “快去啊。”媒婆推了林淼淼一把。 而在林淼淼离开后,宋淮之侧头望了过来,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林淼淼跟着丫鬟来到厢房,换上了一套素净的藕荷色长裙,媒婆走了进来,“你们下去,我来。” 丫鬟们应声离开,媒婆自然而然地为林淼淼整理衣领,突然压低声音道:“等下我就带你去见老夫人,在宋府该做的做,不该做的别做。”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要懂得分寸。” 林淼淼垂眸应了声“是”,心里却浮起一丝疑惑,媒婆话里有话,可眼下也不是追问的时候。 换好衣服后,林淼淼被领着去了老夫人院里。 老夫人端坐在正厅中央的椅子上,厅内檀香缭绕,坐在下首的还有三个女人,是宋老爷的妻妾。 女人们表面上规规矩矩的坐着,眼神却不停地往林淼淼身上瞟,互相交换着眼色,用手帕捂着嘴窃笑着。 “听说你懂医术?”满头银丝的老夫人正慢条斯理地拨着佛珠,既没问长孙落水的惊险,也不关心他的身体状况,只是冷冷地打量着林淼淼。 “回老夫人,我念过书,学堂里教过些救急的法子。”林淼淼毕恭毕敬答道。 “嗯。”老夫人点头,“既如此甚好,过门后你需得好好照料大少爷,至于你父亲提的铺子生意,我允了。” 林淼淼心下一顿,低头承声,“谢谢老夫人。” 林淼淼知道自己代替姐姐嫁给宋家绝无表面这么简单,二十年来父亲从未探望过乡下的妻女,再次见面却是用她的一辈子幸福换取当下的利益,当真是讽刺至极。 只是母亲久病在床,她不能不嫁。 老夫人又开口道:“若是你能早日为宋家开枝散叶,便是大功一件,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噗嗤——"坐在下首的二姨娘没忍住笑出声。 第二章一纸休书 宋老爷一生共迎娶了三房妻室,正室徐夫人坐在厅堂最上首,依次往下坐着的是二房赵氏和三房王氏。 老夫人手中佛珠一顿,冷冷扫了过来,二姨娘连忙用帕子掩着唇,厅内气氛顿时微妙不已。 这时,坐在最末尾的三姨娘忽然开口道:“老夫人,淮之那孩子还是不肯松口,只怕是办不成婚事。” “不办也好。”老夫人冷笑一声,“省得给外人看宋家的笑话。” 老夫人浑浊的眼神又定向台下一声不吭的林淼淼,“过来。” 林淼淼迟疑地抬起头,王姨娘催促道:“去跟前。” 林淼淼这才快步来到了老夫人身旁蹲下,老夫人冷哼一声,那双浑浊的眼睛直直盯着她,像是在试图看穿她一般。 林淼淼心脏狂跳,但她深刻明白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了阵脚,于是不慌不忙地抬头对视上去。 “长得倒是水灵。”数秒后,老夫人收回了视线,抬手道:“虽然省去了婚事,但是该给你的不会少。” 一旁的佣人见状递上首饰盒,老夫人随手打开一盒,取出其中的白玉镯子,“记住我说的,有了孩子,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什么都答应吗?林淼淼睫毛微颤,心道如果她想要自由呢? 但这话林淼淼自是说不出口。 “淼淼这孩子初来乍到,让她先去歇息吧。”王姨娘适时开口道。 老夫人挥了挥手,不再多说什么,膝下坐着的女人们便纷纷散了。 林淼淼知道这就是见过照面了,从此她就是宋大少爷,宋淮之的妻子。 退出院子后,林淼淼根据佣人们的指示朝大少爷所在的院落里走去。 穿过一片曲径幽深的竹林,越往里头走,周遭的景致便愈发荒凉。 与外堂精心打理过的花园不同,宋淮之的院落杂草丛生,几珠野花突兀地随风摇曳着。 “少夫人,您自个儿进去吧,大少爷不喜欢我们旁人随意进出他的别院。”引路的丫鬟说着便匆匆离开,活像院里头有吃人的活鬼。 来之前,林淼淼就听过不少关于宋淮之的传闻,媒婆说他性情暴戾,喜怒无常,自从那件事之后,脾气更是变本加厉, 但到底是个瘫子,难不成真会吃人不成? 林淼淼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随着“吱呀”一声响,浓重的霉味混着药的苦涩扑面而来,呛得她喉头发紧。 屋内门窗关得严严实实,昏暗如夜,仅有几缕压抑的天光照亮整个屋子,林淼淼定情一看,只见满地的陶瓷碎片和破烂家具,不难看出这是今天刚摔的。 “滚出去。” 沙哑的男声从房间深处传来,林淼淼应声望去,只见阴影深处现出一道灰蒙蒙的轮廓,轮椅上的男人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唯有露出的一只青白的手搭在扶手上。 “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宋淮之打断了林淼淼的话,语气里透着冷漠,“谁准你救我的。” 轮椅转了过来,林淼淼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惨白的肤色下,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直直地望了过来,虽然脸庞消瘦不少,却依然能看出曾经的风流俊朗。 林淼淼突然明白为何媒婆提起他时总要啧啧两声,“宋大少爷啊,那可是京城最风流的爷,每每去勾栏都是好大的排场哩,竹扇一展,哎呦喂活脱脱一个浪荡公子,你不晓得伐,当年不知道好多世家千金争着要嫁给他哩!” 只可惜造化弄人,林淼淼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双腿上。 “看够了吗?”宋淮之整张脸瞬间紧绷起来。 林淼淼什么也没说,她沉默地踏进满是碎片的屋子。 “我让你进来了吗!”哪知宋淮之怒不可遏,整个身子随着愤怒发出剧烈的抖动,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先是当众亲吻了他,现在竟还敢无视他的命令。 宋淮之气的不行,抄起一旁的陶瓷碗就朝着门口砸去。 陶瓷砸在了林淼淼的脚边,炸裂的碎片差点划伤了裸露在外的小腿。 宋淮之喘着气,由于右手使力,现在正不受控制地痉挛着,“告诉老太太,我宋淮之谁也不会娶!” 岂料林淼淼非但不退,反而上前一步,脚下踩过的碎片咯吱作响,她蹲下身,浑然不顾愤怒的宋淮之,伸手抓住了他不断痉挛的右手,“要摔要砸都随您,但是这个婚退不了。” “你!”宋淮之瞪着林淼淼,刚要破口大骂,右手心处传来一阵舒缓的力道。 眼前的丫头看起来瘦瘦弱弱,但是手力却大得惊人,那双修长的双手不像是常年干活的手,但是虎口处却有着明显的茧子。 林淼淼低头忽然道:“渡气是为了救你,当时情况紧急我不得不做,并非趁人之危。” 宋淮之一愣,随即冷哼:“我宁愿去死。” 果然。 林淼淼心下了然,早在湖中救下宋淮之时,她便有所怀疑,只因她看到的是一双透露着绝望的双眼。 而求死对于宋淮之来说恐怕已经不止一次。 林淼淼轻声道:"大少爷若真想死,应该选个没人的地方。" “你说什么?”在林淼淼的按摩下右手很快恢复正常,宋淮之反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你再说一遍?" 林淼淼抬起头,露出大又明亮的双眼,“比起死,活着不好吗?” 宋淮之眼神愈发幽暗,擒住手腕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懂什么?以为进了宋家的门,真当自己是少夫人了?敢管到我的头上来了?” 他声音嘶哑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知道每天被疼痛折磨到彻夜难眠的滋味吗?知道曾经对你阿谀奉承的人现在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的感觉吗?你什么都不懂,又在这里装什么道貌岸然!” 说到后面指节又加重了几分力道,林淼淼痛得整张小脸苍白,她咬紧牙关却倔强地不肯呼痛,“我知道。” 在她十二岁那年,林淼淼为了救一个小孩,被渡船的铁锚砸到了脊骨。当年躺了整整半年,连翻身都要人帮忙。她清楚记得母亲熬红了双眼,不惜当掉奶奶给的嫁妆也要换来草药,也记得父亲带着新娶的小妾们在前厅内的嘲笑,“一个赔钱货还浪费药材?” 若不是母亲砸锅卖铁凑到药材钱,不分昼夜地辛苦照顾自己,也许她也不会有站在这里的机会。 想到往昔,林淼淼的眼睛不由发红,她举起被握住的手腕,目光坚定地对视过去,“我想跟大少爷做笔交易。” 宋淮之狐疑地看着她。 “我治好您的腿,您给我休书。” 宛如一道惊雷炸响,宋淮之一愣,右手顿时松开了纤细的手腕,“你说什么?” “反正你不想娶,我也不想嫁,只要您答应休我,我会尽我所能让你重新站起来。” 第三章 龙涎香 “就凭你?”宋淮之显然不信,他将林淼淼的手腕用力摔了出去,“可笑至极!” 他已经躺了大半年,京城最好的郎中都请来看过,没有人能医好他这破败的身子,他早已从满腹希望熬成了如今的失望。 林淼淼也不争辩,反正她有能力证明自己。当年从瘫痪中挣扎站起来后,她便一心钻研医术。 林淼淼从小跟着母亲住在乡下,学百草,辩脉象,母亲在油灯下手把手握着她教学扎针,“淼淼,这套回阳九针能救命,你需得记牢。” 也就是这套针法,让她在村里打出了神医的名声,然而为了不被城里的父亲知晓,她总戴着青纱斗笠游走在各村现身。 而她治好的瘫痪病例,远比宋淮之知道的更多。 “三个月。”林淼淼寻来一支笔,在纸上写下一溜草药,“每日施针,隔三日辅以药浴。” 宋淮之盯着她认真的脸,麻木道:“若是没用呢?” “绝无可能。”林淼淼想也不想就否定了,三月以后她还得尽快回去,母亲的病情等不了更久,“反正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治疗是一个长期过程,只要让宋淮之在短期内看到成效重新燃起生的希望,到时候再写休书协议也不迟,眼下最要紧的是先稳住他活下去的念头。 她望着荒芜的院落,心中不断盘算所需药材,寻常的药材在京城的药铺就能买到,但几味关键的药引必须亲自去采。 思考间,院外有人匆匆赶来,来人是先前打过照面的老管家。 “少···少夫人。”老管家叫道:“三姨娘请你去书房一趟。” 三姨娘是宋淮之的生母,想来是要见见新媳妇的。 宋淮之面无表情,感受到林淼淼投来询问的视线后,颇为恼怒的瞪了回去。 林淼淼收回视线,宋淮之朝着老管家道:“马叔,送我去客房。” 马叔立马回应,林淼淼则是留在客厅收拾满地狼藉,宋淮之丝毫没有想帮她的意思,无论是老夫人还是三姨娘,要想在宋府立足,终究都得凭自己的本事。 待收拾好后,马叔也出来了。 前往三姨娘的住所,老管家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几分温和:“少夫人,老奴伺候少爷二十余年,还是头一回见他能容人近身这么久。” 他望向内室的方向,声音压低了几分:“自从那场意外后,少爷的脾气愈发古怪,大家都怕他,但少爷其实是个好人。” 林淼淼心道你们也是不容易,面上耐心的听着老管家絮絮叨叨。 - 书房和花园打通,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树下放置着一张雕刻精美的石桌,桌上正在围炉煮茶,旁边坐着的是一个男人。 “少夫人,这位是二少爷宋和光。” 说话间,宋和光回头,两人四目相对,林淼淼主动欠身问候,“二少爷。” “原来是嫂子。”宋和光带着温和的笑,眼神却在林淼淼身上从上到下转了一圈,“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 林淼淼看到围炉上煮着的新茶,心里有了个大概,这家伙出现并不是巧合,是刻意的。 宋府上上下下都对她这个外来人感到无比的好奇,毕竟林家的大小姐嫁给了一个瘫子本身足以是一则饭后谈资。 马叔道:“少夫人这边走,三姨娘还在书房里等着呢。” 林淼淼点头,跟着马叔前往了书房,宋和光饶有兴致地盯着女人的背影,喃喃自语:“嫁给一个瘫子还这么好的心态,这女人倒是有趣。” 书房内,三姨娘坐在桌前,等候多时。 林淼淼定情一看,此人正是前厅前为她解围的素雅妇人。 三姨娘面相圆润,是一眼就心生好感的长相,可林淼淼望着她,却莫名觉得有那么一丝违和。 她和宋淮之不像。 “三姨娘。”思来想去,林淼淼还是没有喊母亲,只是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尊称。 三姨娘自是懂林淼淼的心思,她也没有要求改口,只是道:“淮之可还好?” “还行,就是脾气差点。”林淼淼如实答道。 三姨娘闻言轻笑出声,“他是个好孩子,只是需要些时间。”沉吟片刻,又道:“你若有什么难处,随时可以来找我。” 林淼淼忍不住问:“您为何不亲自去看他?” 这个问题在林淼淼心里盘旋很久了,宋淮之一个人孤零零关在院子里,宋府的人看似关心,但是从细节处不难看出,大家都嫌他怨他,种种不平等加速压垮了宋淮之求死的心。 三姨娘的手顿住,脸上表情落寞了几分。 “老夫人吩咐了,让大家少去,说是徒增伤心···”三姨娘叹气道:“我这身子骨也不争气,去的自然就少了。” “如今他能得你这样的良配,我很欣慰。” 说着,她朝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立即捧来一个雕花木盒。 木盒很沉,林淼淼接过来时,闻到一丝淡淡的药香。 她掀开一条缝隙,一股甜到发腻的味道从中飘散出来,不似寻常脂粉香,倒像是将十几种浓艳花卉榨出汁液,又混了各色异香草药调制而成,其中甚至还有一丝龙涎香··· 三姨娘唇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今日是你和淮之洞花花烛夜,些许能用得上。” 第四章 洞房花烛夜 林淼淼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手中的木盒差点摔落。 三姨娘起身走来,一手按在她的肩头上,“傻孩子,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女人都是要经历这一遭的。” 林淼淼从小在乡下长大,连恋爱都没谈过,哪里知晓这些,只能支支吾吾道:“可···可是他不会动呀!” “说你傻你还不自知。”三姨娘忽然凑近,“若是他能动,你觉得他会碰你吗?” 林淼淼脸色一僵,三姨娘一脸无奈:“不要怪我说的难听,淼淼,我是真心把你当做女儿看待,我知道你也是林家的掌上明珠,嫁过来不容易。” “可如今的情形你也瞧见了,老夫人不重视,淮之身为长子却不得势,前厅上其他姨娘的挤兑···你若是自己不争气,是很难在宋府站稳脚跟的!” 林淼淼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是心疼你。”三姨娘收住严厉的话头,执起林淼淼的手,安抚道:“如今他不能动,你正要掌握主动权不是?女人一旦有了身孕,你才算是真正坐稳了这少夫人的位置。” 林淼淼握着盒子,只觉手心滚烫,“我知道了。” 三姨娘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孩子。” - 从三姨娘的书房离开时已是傍晚,花园外的梧桐树下人走茶凉,二少爷宋和光也回去了。 林淼淼用随身帕子裹着那个雕花木盒,她沿着回廊缓步朝着自家院子走去,一脸心事重重。 转过假山石,别院的灯火猝不及防撞进眼帘,宋淮之还未睡。 看着被暖光照亮的窗纸,不知怎么的,林淼淼莫名感到一阵心虚,就仿佛怀里抱着的不是木匣子,而是一块千斤重的巨石。 她推门而入,刚想将怀里的木盒子藏起来,宋淮之的声音从客房内沉沉传来:“过来。” 林淼淼心虚,又忍不住心道,不过是三姨娘送的盒子,她堂堂正正,心里没鬼,有什么好心虚的, 如此一想,她将盒子背在身后,一脸坦然的朝着屋内走去。 只是刚一踏入客房,一股异味便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宋淮之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也不看林淼淼,只是问:“娘喊你过去,说了些什么。” 林淼淼观察屋内,最终目光锁定在角落一处的柜子,背身走过去,一边回应道:“没说什么,她让我对你好点。” 宋淮之神情复杂,余光瞥见角落里鬼鬼祟祟的林淼淼,眉头一皱,“你在做什么?” “什么也没做。”林淼淼将装有春药的盒子藏了起来,再转身时一脸坦荡。 宋淮之眉头微蹙,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终究没有追问。 “院里只有这一间客房,我不喜欢和旁人同床共枕,柜子里有被褥,你自己打地铺罢。” 林淼淼低头注视着面色平静的宋淮之,忽然道:“我以为你会赶我出去。” 宋淮之冷笑,“你睡在院子外头我也不介意。” 然而话音刚落,林淼淼脱了鞋子作势要往床上爬。 宋淮之猛地睁大眼睛,瞳孔骤缩,整个人瞬间炸毛了:“你他妈在做什么!” 他苍白的手背青筋暴突,死死攥住锦被边缘。“滚下去!” 另一只手胡乱抓起枕头就往林淼淼身上砸,“谁准你上来的?!” 林淼淼灵敏地偏头躲过,却被他趁机一把推开。 宋淮之额角渗出冷汗,单薄的中衣被挣扎扯开,露出大片苍白的胸膛。他呼吸急促得不像话,眼底翻涌着羞愤与惊惶。 “不要脸的贱人!”他声音都在发抖,“是不是老夫人让你来的!” 话音戛然而止。 林淼淼突然俯身,鼻尖几乎贴到锦被上。 宋淮之整个人僵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果然...”她抬起头的瞬间,宋淮之看清了她眼中的了然,一瞬间羞愧难当。 “滚···” 屋内死一般寂静。 宋淮之苍白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方才还暴怒的神情一点点麻木。 林淼淼却不以为然,她将无法动弹的宋淮之翻身转了过去。 与此同时,院外走廊处,有两个丫鬟一脸吃惊的注视着灯火通明的窗户。 “我去,这林家的大小姐也太生猛了吧。” “这才第一天就把咱少爷给制服了,啧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快去禀报给三姨娘。” “你怎么不去?” “我要留下来听墙根呢。” 屋内,浑然不知情的林淼淼正在收拾尿床的丈夫。 宋淮之麻木的仰望着天花板,眼里是熟悉的绝望,“去叫马叔来。” 林淼淼伸手去解宋淮之的衣服,宋淮之避开,“叫马叔。” “马叔睡了。”林淼淼用平静的声音阐述事实,“这么晚去叫他,不一样闹得全府皆知吗。” 宋淮之眼中闪过泪光,不再挣扎。 林淼淼心尖蓦地一疼。 她盯着着宋淮之紧绷的侧脸,忽然俯下身,“宋少爷,我是大夫,照顾病人什么没见过,你不必感到可耻。” “更何况...”她声音轻了些许,绕开了宋淮之对视过来的目光,“我现在是你的妻子,你可以把我当作你的手,你的脚...不必觉得是负担。” 宋淮之不回复,林淼淼也不欲多说,她麻利的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随后将人抱下床放在轮椅上,全程宋淮之都不挣扎。 林淼淼便加快速度,从衣柜里搬出了新的被褥,旧的被褥丢到客厅,随后又折返回来将宋淮之搬到床上。 虽然宋淮之常年不动,肌肉流失不少,但这一前一后还是给林淼淼累的够呛。 她呼哧了好几口气,随后道:“睡吧,我打地铺。” 宋淮之闻言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林淼淼弯腰铺床,鬓边的碎发垂落下来,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没有矫揉造作,没有欲拒还迎,甚至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 宋淮之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觉得嗓子发干,他原以为... 林淼淼实在是累的不行,她今天又是跳湖救人,又是扮演林大小姐,先应付老夫人,后应付三姨娘,现在还要来伺候大少爷,说真的她这副小身板也不是铁打的。 林淼淼当即吹灭了蜡烛,也不等宋淮之想问什么,眼睛一闭倒头睡着了。 黑夜里,宋淮之在黑暗中缓缓侧过脸,心底不知作何感受。 次日凌晨,天光微亮,林淼淼仍在熟睡。 突然,一阵尖锐的笑声刺破了院落的宁静。 “这林家大小姐就是不一样哈,刚进门就折腾起咱们大少爷了。” “真是没羞没臊的,我听说昨天可是把裤子都扒下来了,大少爷哭着求饶,这少夫人还不肯放过他哩!” 一阵嬉笑打闹声中,林淼淼从睡梦中醒来,她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茫然地看着床上的宋淮之。 宋淮之早已醒来,面色青红交织,却一言不发,可见听了一阵。 一个丫鬟竟然敢在主人背后嚼舌根,林淼淼眉头直皱,满脸都是被扰人清梦的戾气。 她从地上囫囵爬起,正要准备出门,宋淮之厉声道:“别去管他们。” 第五章 给丫鬟两个嘴巴子 林淼淼挑眉,“为什么?” 宋淮之难得沉默,林淼淼直觉其中有问题,但是也问不出所以然,当即也不理会送宋淮之的劝阻,直接推开了房门。 丫鬟们闻声回头,见林淼淼走来,互相递了个眼色。 其中一人假惺惺道:“少夫人醒了。” 林淼淼不置可否。 那丫鬟道:“少夫人,我们是三姨娘派过来伺候您的人,有什么需要随时都可以吩咐我们。” 说着,话锋一转,用一种拖长的语调又道:“但话说回来,虽说林家不比从前,可咱们宋府到底是大户人家,有些事情还是要讲规矩的···” “拐弯抹角的,你到底要说什么。”林淼淼直接截断她的话头。 正欲说教的丫鬟脸上一僵,有些被林淼淼的气势唬住,站在后头的丫鬟见状,故意用外人听不懂的乡下话道:“哎哟喂,这副蓬头垢面的模样,活脱脱像个乡下土包子,难怪昨夜那般孟浪。” 说教的丫鬟闻言,跟着笑了起来,刚要解释,却见林淼淼突然抄起地上的水盆,里面放着的正是宋淮之昨夜换下的亵衣,上面还带着淡黄色的尿渍。 一盆隔夜的废水“哗啦”泼了丫鬟满头满脸,两个丫鬟应声尖叫,“啊!” “你这个女人做了什么!” “什么味道?这般腥臊!” 些许是动静太大,别院正巧路过的老管家马叔和送早膳的丫鬟们纷纷停下脚步,一脸茫然。 先前说教的丫鬟见形式不对,突然扑通跪下,带着哭腔道:“少夫人明鉴,奴婢们不过是见您衣衫单薄,想请您添件衣裳,怎就惹得您这般动怒?” 另一个丫鬟立刻会意,也跟着跪下,“奴婢们一心惦记着少爷少夫人,谁知...呜呜呜···" 老管家皱起眉头,转头对送膳的丫头们道:“我去禀报老夫人,此事切勿声张。” “是。” - 院中丫鬟们还在鬼哭狼嚎,林淼淼本来就没睡好,大清早扰了清梦更是郁闷,她二话不说,一巴掌一个接一个扇了过去。 这一下轮到两个丫鬟彻底懵了。 “你!你敢打我?”丫鬟脸颊发热,侧脸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我可是三姨娘的人!” “三姨娘就是让你们这样伺候我的?”林淼淼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流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丫鬟们没来由地一阵心虚,先前姐妹们分明都说,新过门的少夫人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可眼前的女人城府颇深,哪里有半分软弱可欺的样子!她张了张嘴正欲反唇相讥。 就在这时,宋淮之的怒吼从房间内如炸雷般传来:“滚!” 那声音裹胁着与生俱来的威严,震得窗户都微微发颤,方才还梗着脖子不服软的丫鬟瞬间就怂了。 她们愤恨地看了林淼淼一眼,随后互相搀扶着离开院子。 一门之隔,刚刚林淼淼的所作所为,宋淮之定是听见了。 送食的丫鬟适时过来,林淼淼吩咐放下,随后自行去一番梳洗。 换好干净的衣裳后,她端着食盒来到客房。 “有胃口吗?”林淼淼搬来了椅子舀着粥。 宋淮之一时间心情复杂,犹豫片刻后点点头。 她将宋淮之扶起来,认真给米粥吹凉。 “为什么帮我?”林淼淼垂眸,“我还以为你会怪我。” 宋淮之平静道:“你确实不该随便处置那些人,宋府有些事你一个外人不懂,涂一时之快的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林淼淼心里有些动容,“张嘴。“ 宋淮之盯着她,忽然道:“你见过宋和光了?” “不认识。”林淼淼:“我只是来照顾你的,宋少爷。” 林淼淼昨日其实见过宋和光,但是她觉得此人并不重要。 宋淮之却道:“你离他远点。” 如今宋淮之特意点明,不难看出这两兄弟之间关系并不好。恍惚间,林淼淼想起了媒婆对她说过的话。 “在宋府该做的做,不该做的别做,你要懂得分寸。” 看样子,宋府的水比她想象中还要深。 也就在这时,门口有人敲门,“少夫人。” 是马叔的声音。 “老夫人要求见你。” 宋淮之微微蹙眉,语气带着一丝担忧,“你看,后果来了。” 林淼淼心里有数,作似安慰一般轻拍了拍宋淮之的手背,“放心,我自有分寸。” 站在门口的马叔一脸震惊,这些时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大少爷如此心平气和地吃早饭,还吃掉了整整一大碗米粥! 安抚好宋淮之后,林淼淼便跟着马叔再次前往了主院。 说来好笑,这几天忙着在宋府到处见人,反倒和宋淮之独处时间甚少。 第二次来到前厅,老夫人依旧坐在最上面的太师椅上,只是这一次堂下没有其他女人。 林淼淼不敢随意乱看,进去便找了一软垫跪下。 佣人端着茶盘停在了身旁,林淼淼满脸茫然。 “掌茶。”马叔适时提醒,林淼淼立马回神去接茶水,在马叔的提示下毕恭毕敬地端给老夫人。 老夫人摘下佛珠,始终一言不发。 长久的静谧下,林淼淼小心翼翼地抬头,正好四目相对。 林淼淼:“·········” “要教的规矩还有很多。” 老夫人喝过茶,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我听说你打下人了。” “他们以下犯上顶撞少爷的权威,我确实亲自训诫了。”林淼淼直言。 老夫人冷笑一声:“呵,你倒是上道,才进门就急着替淮之打抱不平。” “老夫人若要惩戒我,尽管吩咐便是。” 一旁的老管家满脸都是汗,没想到这刚进门的少夫人性格也这般刚硬。 果不其然,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我让你教训了?” “老夫人觉得我训诫错了?”林淼淼反问。 “你倒是有些小聪明。”老夫人嗤笑,“淮之什么处境,你又是什么身份?如若像今天一样锋芒毕露,给自己树立敌人,别怪我说得难听,你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字里行间都是让她委屈认命了。 然而林淼淼却偏不是被人随便欺负的主,她回怼道:“所以您要放弃您的孙子吗。” “大胆!”老夫人一拳砸在桌上,“没规没矩!跪下!” 林淼淼不卑不亢地跪在地上,脑袋仰起,“竟然你们不管他,我管他,我对他好,我何错之有!” 第六章 护胎药 这话虽然听着逆耳,却直戳老夫人的心窝子,宋淮之作为长孙,她怎么会不觉得惋惜? 淮之瘫了后她也曾天天去看过,全京城最出名的郎中都请了,可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如今宋和光从书院赶回来,其背后的心机老夫人又怎会不懂,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夫人攥紧了佛珠,指节发白。 她今日唤林淼淼过来,本意是想敲打一番——这丫头毕竟是林家大小姐身份。外头传她性子刁蛮,没曾想几句话下来,反倒是这孩子处处维护淮之,眼底的关切不像假的。 老夫人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瘦弱姑娘,林淼淼生得纤细,一张鹅蛋脸带着几分未褪的稚气,隐约透着股天生的福相。 她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烧香拜佛时,白眉老方丈给她说过的话。 “令郎这场劫数,需得遇贵人化解。”老方丈将签筒轻轻一摇,掉出支上签,“这贵人命格奇特,自带三分药香···不是寻常人也,令郎若能得此人结识,枯木逢春,指日可待。” 也正是因为大师这番话,老夫人提起了曾经宋林两家退掉的婚约,如今得知淮之被林家小姐所救,此刻又目睹林淼淼的所作所为,曾经那团熄灭的希望之火忍不住再次点燃。 “你说的可是真心话。”老夫人深吸一口气道。 林淼淼明白老夫人这是动了恻隐之心,她立马对视上视线,语气无比坚定:“老夫人不信也没关系,我会用时间证明一切。” 她这话不假,为了自由,也为了母亲治病的钱财,林淼淼已经下定决心医好宋淮之,至于宋淮之好了以后如何?那不是她该关心的事。 半晌,老夫人沉重地叹了口气,“像你这样的孩子不多见了···林家倒是教出了个好女儿啊,起来吧。” 林淼淼镇定起身,老夫人这才谈起了正事:“昨夜···你和淮之同房了?” 方才还应对自如的林淼淼瞬间面红耳赤,一时慌了神。 老夫人笑道:“这有什么好羞的?你母亲难道不曾教导过你这些闺中之事?” 林淼淼从小一门心思扑在救人治病身上,哪里知晓男女之间这些事。 老夫人却只当她是害羞,挥手招呼她靠近些,“以前我也给他找过一些女孩儿,他不喜欢也不乐意,这孩子从小就骄傲得很,一般女子向来是看不上的,你能近他的身,这说明他很喜欢你。” 林淼淼坐在老夫人膝下,听着她说着宋淮之的过去,心里却了无波澜。 老夫人又道:“情到浓时,夫妻之事本是常理。只是你初来乍到,淮之的身子又...”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夜里还是需注意些分寸,莫要太过放纵。这大院里人多口杂,若是被那些个爱嚼舌根的下人听去,传出去终究有损你的闺誉。” 林淼淼只觉尴尬不已,眼下也只能顺从地点头说“是”。 “叫你来还有一事。”说话间,老夫人从袖中掏出一个药包。 药包微微鼓起,隐约透出几分草药的清苦气息,老夫人将其交到了林淼淼的手心上,“此药是我特意求郎中配置,同房期间连服七日易得子嗣。” 林淼淼白皙的脸蛋"腾"地又红了起来,不过短暂的羞赧后,她心里更多的是不解。 虽然老夫人盼着长孙续弦乃人之常情,但是宋家对于生孩子一事未免太过于殷切。 三姨娘如此,老夫人也是如此。 不过林淼淼并未太深究其中的深意,只因她心底清楚她和宋淮之之间绝无可能。 她不过是个替嫁进来的弃女,宋大少那般人物,既看不上她也不可能喜欢她。 横竖只需三个月,她只管安安分分将人治好,待宋淮之的身子调养妥当,她便能功成身退。 至于子嗣...那终究是宋大少未来娘子要操心的事,与她无关。 收好药包后,老夫人无其他事,便挥手让林淼淼退下了。 只是林淼淼刚出院没多久,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女子。 “哟!你就是嫁给我大哥的狐媚子吧?”那女子衣容华贵,端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 林淼淼定情一看,眼前女子和大姨娘长得些许相似,昨日听闻老管家逐个介绍,此人正是宋淮之的亲妹妹,也是她的小姑子宋晨。 宋晨早就听说大哥近日要迎娶林家的大小姐,今日匆匆从夫家赶来就是为了一睹新嫂子芳容。 结果刚到宋府,就听闻这林大小姐性子泼辣,初夜就把她大哥折腾到求饶,不仅如此还当场给三姨娘的丫鬟脸色看,顿时火冒三丈。 院中的老管家见状立马回府禀报老夫人,老夫人闻言却淡淡道:“不用阻止,随晨儿自习处理吧。” 老管家不明所以,老夫人前脚还对少夫人有说有笑,又为何转眼间变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面对小姑子的出言不讳,林淼淼心下了然,这是老夫人对她的警告。 在她未给宋家生下子嗣前,她林淼淼始终是个需要看人脸色的外人。 她抬头平视过去,从容道:“小姑,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大情绪,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少在这儿装模作样!我哥性子那么傲,要不是你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招数,他能看得上你这种货色?” 林淼淼轻笑:“你哥脾气是大,但眼光可不差。他选我,自然是因为我值得。倒是小姑你,这么担心你哥哥,又亲自去看过他几回呢?我可是听说,淮之出事以后,你就再没回过宋府探望,今日特意赶回娘家,到底是真心为你哥哥出气,还是···别有私心?” 宋晨被噎的喉头一哽,出口就骂道:“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丝毫没有教养可言!” 不过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子,竟敢嘲讽起她的出生。 林淼淼目光轻飘飘地掠过庭院,自嫁入宋家以来,她从未想过要惹是生非,但也绝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她当即叹了口气,语气无奈道:“是啊,我确实不如小姑有教养。毕竟不清分红皂白就对着第一次见面的嫂嫂骂狐媚子,可见小姑的家教是有多一般。” “你!”宋晨被点名批评,瞬间恼羞成怒,竟是下意识抬起了手。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道声音中气十足地呵斥道:“住手!” 第七章 可曾有人怀过你的骨血? 林淼淼万万没想到,上前阻止这一切的人竟然是三姨娘。 三姨娘一把牵住宋晨的手腕,表情严肃,“晨晨,你这是做什么,淼淼好歹是你亲嫂子,以后都是一家人,又何必斤斤计较。” “三姨娘!明明是这个女人欺负大哥。” 三姨娘连忙开口:“她有没有欺负大哥,我这个做娘的心里难道没数吗?今日之事本是我疏忽在先,如果非要追究那也是我的错。” 三姨娘这般放话,宋晨立马就哑火了,她噘着嘴嘀咕道:“三姨娘,你就是人太好被这坏女人骗了。” 三姨娘又好言相劝几番,宋晨被哄得无火可发,只好狠狠瞪了林淼淼一眼摔袖离开。 “你别放在心上。”三姨娘转头对林淼淼安慰道:“她是宋家唯一的女儿,难免娇生惯养。” 林淼淼点点头,心情颇有些复杂。 三姨娘见状主动挽起了林淼淼的手,“丫鬟的事情我听说了,你用得不顺心,回头我给你换一批更懂事的。” “不用了。”林淼淼出声道:“院里就我和淮之,用不着这么多人,淮之喜静,人多反倒心烦。” 三姨娘看她态度坚定,便不再执着丫鬟的事情,转念又低声道:“那药用了吗?感觉怎么样?” 林淼淼一愣,作似瞻前顾后,脸色染起了红晕:“还···还行。” 三姨娘笑道:“这是我娘家祖传的药方,效果很好的,不仅增进夫妻和谐,还能调理身体。” “三姨娘你快别说了,万一被其他人听到了。” “好好好,知道你怕羞,我不多说就是。”说话间,她又递过来了一个食盒,“这是淮之最爱吃的点心,你拿去和淮之一起吃,就当是我替晨晨给你道歉。” 林淼淼闻言,立马欠身,“三姨娘言重了,您这般体贴,倒叫我受之有愧。” 姨娘眉眼舒展,“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快回去吧,别让他等久了。” 林淼淼含笑点头,转身告退,却在离开回廊的瞬间,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褪了下来。 宋晨出言不讳,当面羞辱,她不觉愤怒,老夫人冷眼旁观,事不关己,她亦不觉委屈。唯独三姨娘那过分热络的殷勤,让她心底生出一丝异样。 倒不是林淼淼偏要疑神疑鬼,只是归根结底,今日这场风波,本就是三姨娘的丫鬟挑起的。 回到院中,屋内的宋淮之听到回来的声音,立马出声喊道:“林淼淼。” 这还是宋淮之第一次喊她的名字,林淼淼虽心不在焉,但还是领着食盒应道:“我在。” 宋淮之坐在床上,眼神反复看她,“老夫人骂你了?” 林淼淼未吱声,她将食盒打开放在榻几上,“大少爷,我扶你起来吃点心。” 林淼淼主动将床上的宋淮之揽过来,宋淮之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强迫对方看着自己,“心情不好?” 林淼淼眉心微蹙,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不重要,宋大少爷你不必这样。” 宋淮之脸色冷了下来,一上午他思来想去满脑子都是她,宋淮之长这么大以来,从未有任何女子让他这般挂心, 如今好不容易生出些许关心的心思,这女人却避而远之,这样的落差让宋淮之不由地想起下人们若有似无的眼光。 林淼淼刚想再次揽他,宋淮之躲开了,他板着一张脸,神色和昨天初见时如出一辙,“出去。” “·····” 这宋大少爷又是闹的哪出,林淼淼伸手再去扯,宋淮之一把将她用力推开,手掌隐隐颤抖,“我没求着你嫁进来,也警告过你不要多事···” 说来说去宋淮之竟然是找不到理由发作,难不成他还要怪林淼淼不够体贴吗,如今他这副残破的身子,又有什么条件要求别人呢? 林淼淼看着他,虽说她心里不在乎宋家人如何看她,但是宋淮之不明言说的怪罪,还是让她难受了几分。 她放下食盒转身就走,宋淮之骤然一愣,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林淼淼!” 他猛地拔高声调,可剩余的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宋淮之早已习惯了眼前的场景,老夫人也好,三姨娘也罢,都是这般来了又走,踏出这扇门就不会再出现。 他的人生早就一片灰暗,本就不该轻信一个被他退过婚的女子。 轮椅碾过青砖的辘辘声,复又在耳畔渐渐响起。 宋淮之麻木的侧头望去,只见林淼淼推来了轮椅,一副势要把他搬下来的架势。 “躺久了对身体不好。”林淼淼始终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但刚刚还心灰意冷的宋淮之却在瞬间暗喜起来,以至于他都忘记自己是因为什么生气。 林淼淼力气很大,不出一会就把人揽到了轮椅上,察觉到自己一直被盯着,林淼淼抬头道:“老夫人没骂我,倒是在你这里尽收气。” 宋淮之心情瞬间释怀,“谁让你不回我的话,板着个脸冷冷冰冰的。” “只允你板着个脸,不允旁人板脸?”林淼淼将宋淮之推到了院子外晒太阳,随后又将食盒再次端了出来。 食盒里放着糕点,都是宋淮之爱吃的,宋淮之动容:“三姨娘送的吧。” 林淼淼“嗯”了一声,忽然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过其他女人?” 宋淮之一愣,他总算是知道林淼淼为何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了,她肯定是从老夫人那里听到了他的过去,而作为正牌妻子,这丫头心里一定是吃味了! 虽说这都是以前的事,他也没必要和对方一一解释,但是不知为何,宋淮之此刻难得心虚几分:“不过是逢场作戏的歌姬,更何况我对她从未有过···” 林淼淼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个,她索性直接问道:“我只问你,可曾有人怀过你的骨肉?” 第八章 宋家的秘密 这话问得十分直接,宋淮之一懵,想也不想就否定道:“绝无此事,我虽然过去是爱玩了点,但还是懂得分寸的。” “你除了弟弟妹妹以外,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林淼淼紧接着又问。 宋淮之摇了摇头。 “那你弟弟娶老婆了吗?有无子嗣?” 这一连三问当真是让宋淮之更加疑惑了,“你到底想问什么?” 林淼淼却陷入了一番沉思,根据老管家介绍,宋老爷三房妻妾,大姨娘至今未有子嗣,二姨娘生了个姑娘,只有三姨娘接连给宋家添了两个男孩。 三姨娘当年不过是个妾,竟先于正室诞下宋家长孙。 而正室更是一个子嗣都没有留下。 除非··· 行医多年的经验让林淼淼很快意识到问题是出自宋老爷的身上。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宋淮之,再次追问:“你二弟到底有没有娶妻?有无子嗣?” 宋淮之莫名被她这眼神盯得发冷,只能如实回答道:“娶妻好多年了,但是未得子嗣。” 如此一来,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难怪老夫人如此急切——宋家男子血脉里,怕是藏着绝嗣的隐疾。 宋淮之看见林淼淼的眼里透着一抹惊喜,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问道:“你莫不是气昏了头?” 她气什么?她高兴还来不及!这相当于给了她一个搪塞老夫人的借口。 虽然宋淮之本人并未意识到事实,但老夫人的心里必定是清楚的,如此一来无论老夫人如何对她施压,但对于绝嗣这个事实她也无计可施。 只不过唯一的疑点是三姨娘送的那盒香··· 林淼淼摇晃摇晃脑袋,反正她也不会和宋淮之有过深的接触,她又何必去追究一盒奇怪的香呢? 想清楚后,林淼淼再看宋淮之时,眼里带了几分笑意:“今日我要为你准备施针,我得去药铺买些药材来熬制。”说着理了理他微乱的衣襟,“你在家乖乖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宋淮之微微晃了神,“乖乖在家等我”这样亲昵的叮嘱在他二十余年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 他这刚入门的妻子此刻正一脸兴高采烈地离开院子,发间的木簪随着偏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在青砖地上投下摇曳的剪影。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宋淮之心底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温热,这感觉太过陌生,让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不过更令他震惊的是,林淼淼似乎是真心打算为他治腿。 昨日听她说要施针敷药,宋淮之只当是哄人的场面话。 毕竟这些年来,多少郎中看过都摇头叹息,最后连他自己都认了命。 这具残破的躯壳,早已承载不起任何希望。 更何况一个林家的小丫头又拿什么和京城最好的郎中相比呢? 可为何...为何当他看到林淼淼站在阳光下信誓旦旦承诺这一切时,他沉寂已久的心竟还会颤动? 就像即将溺毙之人,明知稻草救不了命,却还是忍不住要伸手去抓。 - 林淼淼攥紧荷包里几块碎银子出现在京城热闹的街市,荷包里是宋家账房刚发的十两月例。 按说少奶奶该有二十两的份例,可账房递银子时说得明白:"大少爷病着用不着什么开销,老夫人发了话,等您肚里有了动静,自然补上剩下十两。”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宋家这是防着她拿着银钱另作他用。 不过眼下她确实需要这些银子来抓药,况且除了买药,她在这深宅大院里也确实没什么花销的机会。 只是她得留心存点,娘亲的病需要好药材调养,这些都得提前预备着。 不过话说回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京城的闹市,眼前的繁华景象让她不由得驻足。 街道两旁商铺整齐有序地排列,各色幌子在风中轻扬。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胭脂水粉、珠钗玉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林淼淼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街角寻到了老管家所说的那家药铺。 刚进入药铺扑面而来的药香让她不由怔住。 虽然乡下也有集市,但叔婶们卖的不过是些山间常见的草药。而眼前这药铺,各式药材分门别类地陈设在柜中,有些名贵药材甚至用锦盒盛放。 "姑娘需要些什么?"伙计的询问让她回过神来。林淼淼深吸一口气,利落地解开荷。 学徒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举止异常的姑娘,起初看穿衣打扮还以为是哪家小姐,不过见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举止与寻常闺秀大不相同,于是暗自揣测:想必是跟着主子出来采买的丫鬟。 然而当他看到林淼淼解开荷包的瞬间,他愣住了。 一荷包的银子!没曾想一个小小丫鬟身上会带这么多钱,学徒当即起了贪心。 林淼淼神色从容,一连报出十几味药材:"川乌三钱、血竭五钱、千年健一两......烦请配二十日的量。" 那学徒听得眼皮直跳,手中算盘拿了又放下。 “这些可都是名贵药材,要价不下,不知姑娘钱财带够了没有。” 林淼淼神色不变,轻轻拍了拍腰间荷包:“小哥尽管配药便是。” 她心里盘算着,十两银子该是够了。虽说这些药材名贵,但乡下药铺里也常见,想来京城再贵也是有限。 不多时,学徒便将药材分装完毕,一包包整齐码在柜台上。他指尖飞快地拨着算盘,珠子噼啪作响,最后抬头咧嘴一笑:“姑娘,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两。” 林淼淼心头一跳——这几乎超出了她所有的预算! 她攥紧荷包,勉强笑道:“小哥,能否改成十日的量?我……” “哎,这可不行!”学徒脸色骤变,一把按住药包,“药材都配好了,哪能说退就退?” 这可是马叔推荐的药铺,按理来说不应该有问题,可谁能料到京城的药价比乡下贵出了整整两倍不止。 那学徒见她迟疑,目光却不住往她手腕上瞟,“若是现银不够,用首饰抵债也成。” 林淼淼见伙计一脸贪婪之相,顿时反应过来,这分明是坐地起价! 她正欲争辩,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古生堂什么时候做起这等买卖了?” 众人回头,只见一位身着杏红衫子的女子款步而来,眉眼含笑,却隐含威势。 那学徒一见她,登时变了脸色,结结巴巴道:“苏,苏小姐……” 苏荷嗤笑一声,指尖点了点柜台:“周老板若知道你这般欺客,怕是要打断你的手。” 第九章 他已经许久没碰过女人了 “怎么,这古生堂我来不得了?”苏荷似乎是店内的熟客,举止投足间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慵懒劲。 林淼淼不免看呆,只因她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漂亮的女人! 店内客人纷纷驻足,学徒顿时面露不岔,不由压低声音:“苏小姐,您别多管闲事...” 苏荷却将林淼淼大大方方揽了过来,丝毫不见外道:“这是我朋友的妹妹,怎么算多管闲事了?连我的人都敢宰,你胆子不小啊。” 被当面拆穿的学徒顿时面红耳赤,梗着脖子辩道:“按您这说法随便拉个人就是你妹,那大街小巷上各个都是你妹!” 争吵间,药铺外又有人推门而入。 学徒定睛一看,表情出现了变化。 他先是瞪了林淼淼一眼,语气带着不善:“你别走,我待会再跟你算账。” 可转身面向贵客时,又立刻换上了谄媚的嘴脸,“二少爷您来了。”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苏荷见状嗤道:“我倒要看看,什么人物能让他巴结成这副德行。” 林淼淼低笑出声,眼前的女子不仅为人仗义还口直心快。 她一同望去,结果却对上了宋和光的视线。 “嫂子?” 刚迎上去的学徒:“·····” 苏荷看到宋和光时同时一愣,听到这声嫂子更是脸色大变。 “你是宋家的少夫人?”苏荷嘴唇一颤,眉头紧蹙着。 林淼淼察觉气氛变化,下意识点了点头,苏荷登时转头离开了药铺。 林淼淼不明所以,整个人茫然地站在原地。 宋和光却一直盯着林淼淼,开口问道:“嫂子你怎么在这里?” 林淼淼正要解释事情经过,那学徒已将打包好的药包捧着递了上来,“哎呦呦,您瞧瞧我这双狗眼!”他夸张地自扇了个耳光,“少夫人大驾光临,小的竟敢怠慢!” 先前还趾高气扬的伙计,此刻脸上堆满谄笑,林淼淼颇有些不适从,但也没有继续找人麻烦。 宋和光在瞬间看出了个所以然来,“帮大哥抓药?” 林淼淼“嗯”了一声,她不打算和宋和光有过多的接触,宋淮之和他说过,要和他这个二弟少进行来往。 宋和光看出林淼淼有意疏远,不禁微微挑眉,开口道:“你知不知道方才与你说话的女人是谁?” 他话音未落,一旁学徒已经阴阳怪气地插嘴:“勾栏里最会扰人心的歌姬呗。” “多嘴。”宋和光出声警告,眼神里却带着玩味的笑意,“苏荷姑娘好歹是锦绣坊的头牌,怎么能说是勾栏女子?” 林淼淼并不认识他们口中的苏荷姑娘,也不知宋和光的用意,但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想。 “不仅如此...”宋和光倾身向前,在林淼淼耳边压低了声音:“苏荷姑娘还是我大哥的老相好。” 说罢直起身,朝学徒扬声道:“取药来。” “好嘞!”学徒麻利地拉开药柜,根据方子开始抓药。 林淼淼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眼神却紧盯着学徒取药的动作,看了不过数秒钟,她对着宋和光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二少爷这方子...倒是别致。” 宋和光骤然色变,方才还噙着笑意的唇角顿时绷紧。 林淼淼不欲多说,转身离开药铺。 - 林淼淼回到宋府已经是傍晚时分,宋淮之在院子里等了一下午,听到林淼淼这个点才回,嘴上下意识就埋怨道:“买个药这么久?” “撞到你二弟了。”这一次林淼淼不打算隐瞒,直接将偶遇宋和光的事情说了出来,但是她没有提到苏荷姑娘。 因为她觉得没必要,自己根本就不在乎宋淮之和谁有过交情,他们之间没有感情,现在没有,以后也不打算有。 她推着宋淮之的轮椅朝客房走去,宋淮之若有所思,问道:“你看出他抓的是什么药吗?还说了什么其他的?” 林淼淼当然看出来了,从伙计拿出肉苁蓉的那一刻起,不用多看她也能推断出是什么方子——壮阳药。 “没看出。”她嘴上轻描淡写地应着,嘴角却不自觉地弯起弧度。宋和光试图拿她取乐,哪曾想被她撞破这等私密事,当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没说什么就这么高兴?”宋淮之却有些不悦。 林淼淼回了神,看着宋淮之的脸,忽然间产生了一个疑惑。 宋家男子素来有绝嗣的问题,二少爷这般隐疾倒也正常,只是不知...... 宋淮之眉头微蹙,忽然对上林淼淼满是打量的目光,嘴角抽搐,“你又在想什么?” 这丫头当真古怪,总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他,那目光似笑非笑,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偏生她看得落落大方,叫他抓不着把柄。 “我在想今日该给你施针了。” 林淼淼微微躬身,将人扶至榻上,指尖轻巧地挑开他衣襟前扣,语气如常道:“施针需些时辰,要不要先解手?” 这本是医者寻常一问,却见宋淮之骤然别过脸去,耳根漫上一层薄红。 他已经许久没碰过女人了。 林淼淼见他面色古怪,不由疑惑。 她一边从柜子里拿出祖传银针,一边道:“今日可按时解过了?久滞伤肾,于你病症更添不利。” 心里却想着,果然阳虚之人都这般不爱解手。 宋淮之闻言脸色由红转青,这女人竟敢......竟敢将这等私密之事说得如此直白! 他瞪着林淼淼,咬着牙愤愤问道:“你以前···对待病人也是这般?” 林淼淼对上宋淮之灼热的目光,旋即明白过来,尴尬道:“病患都是有家室的,这些事...自然该由家属照料。” 宋淮之闻言,心里好受了一些,“去拿夜壶来。” 林淼淼转身就要往外走,宋淮之见状疑惑:“夜壶在床下。” 林淼淼没有回头,“我叫马叔给你弄。” 这下轮到宋淮之愣住了,他像是抓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机会,忽然闷笑出声,笑声里更是带着几分得逞的意味。 只听他一字一顿道:“你说过我们既为夫妻,也是手足,如今又何须去劳烦一个外人?” 第十章 夜壶 “夫人”这词被他咬得极重,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林淼淼难得感到局促,她站在原地反复纠结了片刻,最终一言不发地回头去取夜壶。 看着林淼淼羞红的面颊,宋淮之知道她这是害羞了,意识到这点后,他颇有一种大快人心的畅快。 “还在发什么呆?你是打算让我憋死在这榻上吗?” 他催促着,带着一丝恶趣味,只为了多看看林淼淼局促的神情。 林淼淼愤恨地瞪了宋淮之一眼,她在做心底建设。 她确实治过不少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但是每逢碰到私密事都会默认避嫌,她原本也是如此想着,如今却差点忘记自己身为宋淮之妻子的事实。 宋淮之被她瞪得心底一涩,只觉身体没来由的燥热,原来这小丫头也会凶人。 在暧昧的灯火下,感知变得异常的清晰。当林淼淼为他解裤子的时候,宋淮之还是跟着紧绷起来。 那双白皙的小手带着一丝犹豫正在解裤绳,宋淮之的心跟着她的动作发起紧来。 到底谁在磨谁,宋淮之难堪的心想,这般心痒还不如叫马叔来得痛快。 只不过现在再后悔也来不及了,林淼淼的指头已经搭在了裤头上。 先前宋淮之失禁时,林淼淼不是没给他换过衣服,但那时候动作很快,黑灯瞎火的看得并未真切。 如今光线十足,宋淮之神智清醒,这种时候再去扒人裤子还是让林淼淼感到了一丝羞怯。 她将他的身子扶稳靠在自己的肩头上,林淼淼身子娇小,需要绷紧全身肌肉才能撑住宋淮之高大的身躯。 宋淮之刚刚还带着调侃的笑意,现在也一同沉默。 林淼淼心里于是不断自我告诫着:病不讳医,郎中眼里无男女,照顾宋淮之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是她的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想到先前的疑惑。 宋淮之是否也有隐疾? 她取出了床底下的夜壶,壶身是竖立的,有很长的瓶颈,这是为了男子方便。 宋淮之的呼吸紧接着停滞,他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小手紧紧扶住了他的腰身。 紧随着,他听到她说。 “嘘嘘嘘···”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他大脑“轰”的一下瞬间空白。 ···· 事后,林淼淼一言不发地去倒夜壶。 她刚离开别院,一张漂亮小脸在昏暗的晚霞里红得亮眼。 宋淮之那物生的可怕,比她想象中还要吓人,还是说男人的东西都长这般。 这是林淼淼第一次看到,以往她都是靠书中记载的图画想象,如今亲眼所见当真是震碎了三观。 那般狰狞又那般···雄伟。 她在院中出神地站了一会,待恢复冷静后,这才重新回到了内室。 屋内静悄悄的,宋淮之已经躺下,但两条大腿还是赤果果地竖着,腰部以下盖着一层歪歪斜斜的白布。 先前她盖得很规整,但眨眼的功夫,那块白布已经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宋淮之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欲言又止片刻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喉咙干得厉害,想喝水,但是喝水必定要支起身子,难免又会产生肢体接触,算了,姑且忍忍吧。 林淼淼复又端来了一盆温水进来,毛巾打湿了水,拧干,准备给他擦洗身子。 宋淮之见状厉声喝道:“你又要做什么!” 林淼淼被他突如其来的呵斥惊得一颤,手中的毛巾险些掉落。 她强自镇定,将毛巾铺开,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解释道:“给你擦洗身子,若不清洗,我待会怎么施针。” 林淼淼越是这般冷静自持,反倒越是显得是他反应过剩。 宋淮之面色一僵,喉结滚动了下,终究没再反抗。 他将脸别向里侧,算是默许了她的动作。温热的毛巾反复擦洗着,宋淮之身体紧绷,心跳得厉害。 早知如此,真不如叫马叔! 好半晌,擦洗终于结束,屋内气温都上升了好几个度。 林淼淼给他换好干净的衣物,宋淮之这才长舒一口气,声音嘶哑道:“我渴了。” 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嘶哑得厉害,低沉的嗓音听得林淼淼耳朵一麻。 她“哦”了一声,又去倒水。 宋淮之喝过水后,身心都好了不少,余光瞥见林淼淼端着银针走来。 银针在烛火下淬得发亮,宋淮之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眸色渐深:“你伺候人倒是娴熟,不像是闺阁小姐该有的样子。林家就纵着你到处行医问诊?” 林淼淼手腕微顿,将银针在干净的棉布上轻轻擦拭,垂眸道:“白城地僻,不比京城讲究。家中祖母常年卧病,我自小跟着母亲学习,虽是些粗浅医术,但您大可放心。” 宋淮之倒也没往深处想,他只是觉得,如果早一点认识林淼淼,当初或许就不会轻易退了这门婚事。 可转念一想,以林淼淼这般清冷的性子,即便当初没有退婚,这门亲事能不能成,怕也难说。 如今阴差阳错,他们竟还是成了夫妻,宋淮之心里莫名生出一丝微妙,再看向林淼淼时,目光里便多了几分深意。 林淼淼并未察觉他的心思,只是专注地将银针在火上细细炙烤。 她方才替宋淮之擦洗时便注意到,他的肌肉在触碰下仍有细微反应,这说明经脉只是受到了压迫,只要施针得当,配合药浴,恢复知觉并非没有可能。 正待下针,却对上宋淮之若有所思的目光。 林淼淼以为他是信不过自己的医术,手上动作未停,只轻声宽慰道:“放心,我虽比不得京城的郎中,但这些年跟着母亲医治过不少类似的症状。你虽然身子瘫痪,但肌理尚有反应,只要经络疏通得当,慢慢调养,总会好起来的。” 她语气平静,却透着笃定,指尖在他膝上几处穴位轻轻按压,似是在确认什么。 宋淮之却并不担心这个,他心里早就不报任何希望,这双腿横竖都没了知觉,便是给她当个练手的物件也无妨。 然而当银针入穴的瞬间,他眉心倏地一震,身下竟传来一阵微弱的痛觉。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痛是什么滋味了。 第十一章 协议和离 随着银针的数量增加,那阵痛觉密密麻麻地从身下传来,让宋淮之的身体紧绷着,腹部肌肉一块块凸显出来,上面还泌着一层细汗。 他长出一口气,心里的震撼无与伦比,这么多年来这是宋淮之第一次感受到身体的知觉,就像是全身上下淤堵的地方终于找对了位置,如今在一一疏通着。 “不要说话,也不要激动。”林淼淼的声音淡定传来,温热的小手安抚过他的脸,“保存体力。” 宋淮之把内心的澎湃咽了回去。 林淼淼如同她说过的话一般让人安心,她是认真的,宋淮之激动地心想,她或许真的能治好他的身子。 那颗被反复浇灭的火苗在这一夜燃起了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已经彻底的黑了,宋淮之中途睡着了,如今辗转醒来时林淼淼正在收针。 他试着动了动腿,还不能动,但是有知觉,能感受到屋外夜风吹来的温度。 林淼淼见他醒来,缓声道:“治疗需循序渐进,如今经脉虽已打通,仍需每日调理疏通,其次...”她目光落在他消瘦的四肢上,“你卧床日久,肌肉难免萎缩,明日开始需配合复健。” 宋淮之怔怔望着她,烛火在她眸中跃动,为她清冷的面容镀上一层柔光。恍惚间,他仿佛看见话本里描述的仙子,不染凡尘却又慈悲为怀。 他不由心生澎湃,眼神无比真挚:“若这次痊愈,我定涌泉相报。” 语气不似以往的轻佻,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尊重,这让林淼淼很受用,行医多年她追求的正是这份尊重和感恩。 这样看来,宋淮之虽然性格阴晴不定,过往风流不羁,但为人品性不差,还是可圈可点的。 “昨日我和你提过的协议你还记得吗?”林淼淼出声询问。 宋淮之仔细一想,他想起来了,林淼淼曾经说过,三月之后她要求两人和离。 短短两天相处虽然不久,但是宋淮之能看出林淼淼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他对她虽然还谈不上男女之情的喜爱,但是林淼淼给予他的这份尊重和体贴宋淮之还是动容的。 如果林淼淼执意要和离,他可以满足她的选择,只是···他看向林淼淼,眼里闪过顾虑。 他知道林淼淼嫁给他或许存在隐情,可是她真的知道和离对于一个女子意味着什么吗? 如今这个世道女子二嫁并不容易,尤其林家已经没落,日后少不了街坊的闲言碎语,更何况他们之间已经退过一次婚,如今再被宋家休弃,指不定外人怎么说她。 单是想想未来,宋淮之便忍不住为林淼淼打抱不平,他可以满足恩人的任何要求,但是他不愿意让林淼淼受委屈。 思索片刻后,宋淮之道:“我已经娶了你,便一定会对你负责,你若是···想追求一世一双人,我自然也会答应你。” 若他这辈子还有能站起来的机会,他宁愿好好守护这得来不易的平安。 人生经历这一遭,宋淮之在漫长无尽头的黑夜里早已明白,世俗乃身外之物,人这一生唯有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在世上才是真谛。 然而林淼淼听了宋淮之的话,脸色微变,“你想反悔?” 宋淮之未料到她如此反应,生怕恩人误会,立马如实说道:“我不是不愿意答应,只是我担心你日后再想二嫁只怕是不会好过,若你愿意选择宋家,我也定会护你一世。” “不用,我什么都不需要。”林淼淼再次坚定道,“我现在就去拟定和离协议,以免你日后反悔。” 宋淮之心中不由有些失望,他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心里有其他人,所以才如此坚定想要和离?” 林淼淼心里没有宋淮之想的那般七绕八绕,她只是单纯不相信男人罢了。 八岁那年,她亲眼看见父亲搂着新纳的姨娘从母亲面前经过,连个眼神都吝于施舍。母亲当年何尝不是听了那些“此生不负”的鬼话,结果呢?嫁妆填了林家的窟窿,青春耗在后宅争斗里,最后连正妻的体面都被践踏成泥。 从那时候起,林淼淼就发誓自己一定不要重蹈覆辙走母亲的老路,与其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不如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竟然宋淮之如此想,她便顺了他的意,点头道:“是。” 宋淮之眼里划过失落,心想果然如此,他不再执着相劝,只是轻声道:“不管怎么样,我始终会护你。” 林淼淼心里丝毫没有波澜,她只当是耳边风,利落地找来了笔在纸上写下相关协议。 “立约人林淼淼、宋淮之。”她一边写着,一边说给宋淮之听:“三月为期,治病和离。不同寝、不干涉、各不相干。” 写好以后林淼淼将协议文书递到了宋淮之面前,“一式两份,若无异议,签字画押。” 宋淮之没有看,只是道:“再添两条,和离后宋家须付林氏白银千两,和我宋淮之人情一诺。” 宋淮之看着林淼淼始终语气郑重:“我宋淮之欠你一条人情,以后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 林淼淼并未推辞,既然宋淮之执意要给,她这个做了三个月的妻子又何必故作矫情?更何况,她确实需要这么一笔钱。 她提笔将另外两条条例写下去,宋淮之眼眸扫过,神色满意,随后在对方的注视下落笔签字。 事已至此,林淼淼提着的心这才松懈下来。 这趟替嫁本以为是趟浑水,谁曾想竟成了意外之喜,也许一切的缘分早在她跳水救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悄然转动。 虽然过程崎岖,但是如今协议在手,林淼淼对宋淮之倒是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感激。 毕竟什么都不能比真金白银更真了。 她目光炯炯,暗下决心,从明日开始定要全力助他康复。 她一定要用行动证明,宋家的这千两白银,花得绝不冤枉。 看着林淼淼眉眼间掩不住的喜悦,宋淮之不知怎么的,心头掠过一丝说不清的怅然。 第十二章 反将一计 自那日后,林淼淼仿佛有了用不完的干劲。 每日天亮便守在他榻前照顾,日复一日的煎药、推拿按摩,事事亲力亲为,就连送饭的丫鬟都忍不住感慨,这少夫人当真是情真意切,一心盼着大少爷好起来。 林淼淼心里想的却是,千两白银,三个月做牛做马都值得了··· 有时候宋淮之脾气上来了,她也不恼,细声轻语就像对待久病在床的临终老人那般。 宋淮之虽然受用,但是心里却有种说不明白的别扭。 很快关于少夫人日夜照顾大少爷的事传到了宋府其他人耳朵里,府内上下一时众说纷纭,其中最在乎的还属是二姨娘。 而一次偶然中林淼淼意外听到下人们的谈话。 “二姨娘也真敢做,少夫人的月例都敢克扣。” “嘘!你小声些!横竖老夫人从不过问这些琐事,别被人听到了。” 林淼淼脚步一顿,原来她每月只能领到十两月例,不是老夫人的意思。 她记得小姑子宋晨的母亲正是二姨娘,想必克扣月例的事少不了宋晨的意思。 - 次日早晨请安,关于宋淮之的事情,老夫人当着众人的面狠狠表扬了林淼淼一番。 “淮之娶了你这样的媳妇,当真是好福气!”老夫人握住林淼淼的手,眼里满是欣赏,“我听说淮之这孩子如今吃饭都吃两碗了!” 在老夫人的印象里宋淮之天天觅死觅活,不是绝食就是自杀,为了让他活着,以前吃饭都是丫鬟强制灌下去的,如今能主动开口吃饭,说明淮之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一旁伺候的嬷嬷连忙附和:“可不是嘛!少夫人照顾得尽心,少爷这几日气色都好了不少。” 林淼淼乖顺笑道:“这都是孙媳的本分。” 二姨娘坐在一旁,却嗤道:“少夫人谦虚了,我听说你不仅日日熬药,还亲自拿方子去药铺抓药了?”她眼尾一挑,意有所指地补充道:“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大少爷身子金贵,不是什么乡下方子都能用的。” 老夫人闻言,朝着林淼淼问:“药方子还是要报备的,万一吃出问题来了怎么办?孙媳,你这点不够细心。” 林淼淼从容地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虽然是乡下房子,但用的都是好材料,说来好笑,孙媳第一次去古生堂还差点因为宰客付不起药费被赶出来。” 二姨娘嘲讽:“古生堂那伙计最是会看脸色,怎么偏生宰到你身上?”言下之意是嘲讽林淼淼小家子气。 “是啊。”林淼淼看着二姨娘,意味深长道:“当时抓完药伙计朝我要二十两银子,我就算拿上全身家当也付不起这笔药费。” 二姨娘神色一凛,试图揽话,不料老夫人闻言,皱眉道:“区区一奴才竟敢欺负我宋家的人,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日后若再有这等事,定要即刻禀报。我宋家向来护短,岂容外人放肆?况且按例每月给少夫人的月例银子足有二十两,便是宰你也是付得起的,怎说得这般小家子气。” “多谢祖母关心,月例自是够的,只是……”她顿了顿,似是犹豫,“孙媳初来时,月例是十两,还以为是府上的规矩。如今才知是二十两,想是账房一时忙乱,记错了数。” 老夫人眉头一皱:“十两?” 厅内霎时一静。 二姨娘手里的茶杯“咔”的一响,她强笑道:“老夫人,许是新媳妇刚进门,下头的人不懂规矩。” 林淼淼不紧不慢地打断,“我听账房管事的说,每月的例银都是二姨娘亲自过目的。” 老夫人立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声音冷了几分:“二姨娘,你用的人未免太粗心了。" 二姨娘心道自己被林淼淼这死丫头反将一计,如今再辩都是无力,只能应着老夫人的台阶讪笑。 “是是是,这事怪我,定是手下人不懂事乱了规矩,我回去一定多加管教。” 老夫人冷哼,不再多说。 - 请安散后,林淼淼刚出院子,忽听身后有人轻唤:“淼淼。” 她回头,见三姨娘走来:“今日这一出,你做得很漂亮。” 林淼淼微微一笑:“三姨娘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三姨娘解释道:“二姨娘这些年仗着掌家之权,没少作威作福,今日算是栽了跟头。”她压低声音,“不过,她可不是好相处的,你日后可要当心。” “多谢三姨娘提醒。不过......”林淼淼平静道:“我既进了宋家的门,就不会让任何人随便欺负到头上来。” 三姨娘一怔,随即轻笑:“好,好,少夫人该有这般气性。” - 林淼淼提着食盒回到院子时,宋淮之正坐在窗边看书。见她进来,他抬眸瞥了一眼,淡淡道:“回来了?” “嗯。”林淼淼将食盒放在桌上,“今日厨房做了你爱吃的清蒸鲈鱼,我特意让他们多放了些姜丝去腥。” 宋淮之合上书册,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听说今早请安,你被二姨娘欺负了?” 林淼淼心道你小消息来得倒是快,嘴上淡淡道:“不过是些家务事,已经解决了。” 宋淮之轻哼一声,没再多问。 用膳后,林淼淼照例开始给宋淮之做康复训练。 “抬腿。”她站在他身后,双手扶着他的手臂,引导他慢慢站直,"对,腰部发力。" 宋淮之皱眉,双腿因久未活动而微微发抖,但更让他局促的是,林淼淼挨得太近了。 “疼就说。”林淼淼察觉到他的僵硬,手上力道稍缓。 他侧着脸嘟囔道:“啰嗦。” 林淼淼今日心情不错,忍不住怼他:“嫌我啰嗦,那你倒是用力啊。” 宋淮之脸微微一红,咬着牙绷着身体开始用力,虽仍有些勉强,但比前几日已经好了许多。 林淼淼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两人一个冷着脸不说话,一个耐心引导,倒也配合的默契。 半场休息时,宋淮之忽然道:“二姨娘不会善罢甘休。” 林淼淼对此不以为然,宋淮之刚想告诉她不用担心时,一阵踢门声从院外重重传来。 “林氏!你给我出来!” 第十三章 他就是一个废人 宋晨气势汹汹地就闯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两人一前一后地贴在一起,宋淮之大汗淋漓,林淼淼则是站在身后,一只手不安分地朝着她大哥的身体上摸来摸去。 “!!”不等宋晨问罪,她就已经被眼前这伤风败俗的一幕震惊到了,当即就指着林淼淼扯着嗓子大叫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你在做什么!” 宋淮之眉头一皱,林淼淼倒是淡定,不紧不慢地扶着他往轮椅上挪。 宋晨见林淼淼神色淡然,丝毫不为所动,心里怒气更盛,当即阴阳怪气起来:“好一个林家教养出来的女子!先是当众折辱我母亲,如今又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与我大哥拉拉扯扯,当真是半点廉耻都不要了!你们林家就是这般教导女儿勾引男人的?” “宋晨!”宋淮之一声大喝,差点吓了林淼淼一跳。 宋晨也是被吼得一愣,长这么大这还是宋淮之第一次吼她,当即不敢置信地看着大哥,“大哥,难道我说错了吗!” 宋淮之冷着脸,“错与不错,也轮不到你来我院中放肆。还是说你嫁去了伯爵府,便觉得有了倚仗,连兄长都不放在眼里了?” 宋晨咬着唇,眼里有片刻动容。 从小到大,大哥最是宠她,处处为她撑腰,她也是最依恋这个兄长。只因记忆中的大哥是那般的风光,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才子,喜欢他的闺秀小姐更是不胜其数,那时候她就想未来的嫂嫂定要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女人,否则谁也配不上她的大哥! 可造化弄人,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大哥如今却成了这幅模样,也正因为如此,她甚至没少在夫家受到冷嘲热讽! 可他成了一个废人也就算了,偏生娶了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来府里碍眼。宋晨胸口发闷,死死盯着宋淮之身旁一脸清冷的林淼淼,那样平庸的出身,那样普通的容貌,竟然也敢自称少夫人? 与其让她看到大哥对这样的女人百般维护,还不如夜夜躺在床上颓废度日算了! “大哥。”宋晨的声音发颤,“你从前是何等人物,如今为了一个乡下女人竟这般作践自己。” 宋淮之脸色一僵,他难以置信宋晨会说出这般凉薄的话,“你便是这般看待我的吗?” “难道我说错了吗?”宋晨一想到自己在夫家受的委屈,就怒火中烧,“从前你确实处处为我撑腰,我很喜欢。但如今你废了就算了,为什么偏要带着这个新欢四处招摇?你叫我的脸面往哪里放!” “宋晨!”宋淮之大喝,整个房檐仿佛都因为这声怒吼狠狠一震。 宋淮之手指紧紧扣住轮椅扶手,指尖发白,“滚,滚出去!” 宋晨被大哥的眼神刺得心头一颤,可话一出口,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朝着林淼淼咬牙切齿道:“今日我来是找你算账的,不要以为嫁给我哥你就可以放肆了,在我眼里你不过就是一个下人而已!” “你以下犯上,若不严加管教,日后这府里还有没有规矩体统?今日我便代母亲和祖母,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尊卑!” 林淼淼看在眼里,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在院子里格外刺耳,宋晨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敢打我?” 林淼淼冷冷看着她:“这一巴掌,是教你什么叫长幼尊卑!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你没资格羞辱你大哥!” “你算什么东西!”宋晨恼羞成怒,扬手就要反击,却不料对方力气竟是这般大。 林淼淼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反手将她摔在地上。 宋晨吃痛惊呼一声,再抬头是,林淼淼一脸冷意,“你若想再来一巴掌也不是不行。” “你!”宋晨捂着脸踉跄后退,“你给我等着,我要告诉我娘!”说着仓皇逃去。 宋晨离去后,宋淮之独自坐在轮椅上,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 前些日子他还信誓旦旦说要保护林淼淼一辈子,如今却什么都做不了,宋晨说的没错,他就是一个废人。 如今就连他的至亲都带他如此,他活在这世间,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林淼淼俯身却突然捧过他的脸,眼色无比认真:“总会有真心待你好的人,你不必伤怀。” 宋淮之心底一颤,只觉眼角温热。 为什么陪伴数余年的亲情如今都比不上刚入门的一个陌生人呢? 难道记忆里那个乖顺活泼的妹妹难道是假的吗? 但宋晨或许从来便是如此,她生性刁蛮,眼高于顶,向来轻贱那些地位不如她的人。从前的宋淮之不以为意,只因在他眼中,这世道本就如此划分尊卑,天经地义。 可直到此刻,他才惊觉自己错了。 那个曾经口口声声说着立身持正的自己,不过是一场空谈,原来这一切,只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成了被俯视的那一个,才能懂得这世道是如此的现实和残酷。 “带我去见老夫人。”宋淮之开口道。 宋晨是一定会去告状的,这一点林淼淼知道,她敢动手就一定想好了后果,宋淮之也同样知道林淼淼一个人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是我颓废太久了。”宋淮之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林淼淼,“是该走出来了。” 林淼淼从宋淮之的目光中看到了决绝,她不再相劝,从后推着轮椅前往了大院。 这是这些年来,宋淮之第一次踏出那座困了他太久的院子。 一路上,不少丫鬟驻足,皆是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低声交语间掩不住惊诧。 “天啦,那是大少爷?” “大少爷竟然出来了……这么多年,从未见他出院露面。” 恰巧一旁经过的宋和光也蓦地停住脚步。 他怔怔地望着那道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大哥消瘦不少,但始终坐得笔挺,一双眼睛目光如炬,不笑时自带威严。 宋和光的目光又慢慢瞥向那双腿,好在···大哥始终是个瘫子。 只要站不起来,那么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宋和光不屑的一笑,转身一同朝着前院走去。 第十四章 他只是从未说破 林淼淼刚到前院,就听到宋晨添油加醋的一番说辞。 “林氏那个不要脸的贱人,我亲眼看到了,她仗着我的大哥不能动弹在院子里摸来摸去,好生不要脸!” 众人议论纷纷,老夫人脸下一沉,宋晨又哭诉道:“自从她出现,又是打丫鬟又是离间我和大哥之前的感情,如今竟活生生打了我一耳光!” 二姨娘闻言气得跳脚,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淮之院里算账。 然而还没来得及发作,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口处有力传来,“晨儿你就这样编排你嫂嫂,是看不得你大哥好吗?” 一句“看不得好”引得宋晨脸色一僵,老夫人没想到宋淮之竟然会亲自出现在前院,她当即站了起来,拿着佛珠的手不断颤抖。 “祖母。”宋淮之望着许久未见的老夫人,抬手欠身行了一礼,“是孙儿不孝,现在才来看你。” 老夫人的眼眶霎时便红了。 此刻的宋淮之,不再是往日那个困于深院,自暴自弃的模样。他端坐于轮椅之上,衣衫整洁,面容虽清瘦苍白,眼神却清明沉静。 厅内众人皆为之动容,仿佛看到了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但遗憾的是那双腿依旧未能站起。 宋淮之将事情的原委一一告知,宋晨脸上顿时红白交错,她万万没想到,大哥竟会亲自出面为林淼淼辩解。 惊急之下,她猛地指向林淼淼,“一定是你挑唆大哥来的!大哥久病需要静养,你非要把他推出来替你撑腰,安得什么心!你打了我难道还有假?我脸上这巴掌印难道是我自己变出来的不成!” 这番胡搅蛮缠,可谓无礼到了极点,即便宋淮之已亲自说明缘由,她仍仗着平日宠爱不惜颠倒黑白。 二姨娘见状,更是拿着帕子故作委屈,“孙媳妇,我知你心中有气,你冲着我便是,不就是短缺了十两的银子吗?如今我都一文不少地补贴给你了,你还待怎样?难道非要闹得家宅不宁吗?” 本以为老夫人听了前因后果会主持公理,没曾想她将目光投向了沉默的林淼淼,“纵然事出有因,动手打人,终是不成体统。” “祖母,宋晨当着我的面侮我妻,又何尝不是在打我的脸。”宋淮之出言维护。 殊不知这番偏袒让老夫人眉头紧皱,晨儿说得确实不错,淮之竟然会为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出头。 这才几日便哄得久不出院的长孙为她说话,虽照顾淮之有功,但这般仗着他的势就来讨要“公平”,实在令人不喜。 她抬眼冷冷望向林淼淼:“孙媳怎么不说话?” 林淼淼心里清楚,老夫人并不喜欢她,宋晨再如何无理取闹,也是宋家娇宠的小女儿,这偏心,是扳不动的。更何况宋晨如今高嫁,即使是宋老爷在这里也要给足伯爵夫人面子。 但林淼淼不后悔打这一巴掌,事已至此,闹得人尽皆知,究竟是谁在无理取闹,老夫人心里自然有数。 为了顾全宋家的颜面,她最多不过得个不痛不痒的斥责,用一个道歉换一记耳光,怎么想,她都没吃亏。 “动手确是孙媳的不是,无论缘由,乱了家中体统,孙媳甘愿领罚。” 宋晨一听,立刻厉声接话:“罚!必须重重的罚!” 老夫人面色沉重,显然在权衡利弊,她最终叹了口气,“你给晨儿道个歉,这事就算揭过了。” 然而,她话刚落,宋淮之的声音却率先响彻厅堂。 “祖母,孙儿认为,此事不能如此了结。” 众人皆惊,只听宋淮之一字一句说道:“淼淼认错,是她顾全大局,但这并不意味着过错真的在她。” “妹妹今日突然闯入院中,骂嫂子是贱婢,骂长兄是废人,甚至口口声声,要代姨娘和祖母教她嫂子何谓尊卑。”宋淮之缓缓抬眼,扫过众人,“我倒想问,我宋家的尊卑,何时需要靠践踏长嫂的尊严,辱骂自家兄长来彰显?” 宋淮之的一番质问将宋晨的目无尊长与“家教”二字捆在了一起,当下无人敢应。 他忽然低笑一声,“还是说,在诸位眼里,我宋淮之…当真只是一块无用的朽木,活该被这般对待?” 积压数年的不公,在这一刻化作一句反问,毫无预兆地摊开在所有人面前。 自他瘫痪以来,所有人都当他是废了,老夫人禁止明面上议论,于是大家选择性地忽略。 如今宋淮之亲自撕开了被遗忘的伤疤,当着所有人的面直面内心的委屈与脆弱。 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从未说破。 宋晨愣怔了片刻,她还欲狡辩,老夫人一拍桌猛地站了起来:“够了!” 宋晨闭了嘴,只因她看到了祖母的手在颤抖。 老夫人语气满是隐忍,仔细看能看到她老人家眼眶已经通红。 长孙的话,怪罪的何止是晨儿。 “孙媳你送淮之回去休息,二儿媳你带晨儿回去,这事就此揭过,不准再议。” - 走出那令人窒息的厅堂,林淼看着轮椅上宋淮之紧抿的唇,心头闪过一丝心疼。 她低声道:“其实…你不必这样为我出头,老夫人最后也不会拿我怎么样,你为了我和家人闹成这般,不值得。” 宋淮之只微微侧过头,夕阳在他轮廓上描了层金边,也照见他眼底的坚定。 “就算我只是个瘫子,名义上,也总是你的丈夫。” “更何况···有些刺,非得挑破了,脓血流尽,才能见好。有些事,也只有说出来,撕破那层脸面,才能被看见。” 他声音平静:“经此一回,老夫人碍于心中的愧疚,日后也不会再纵容底下人轻易刁难你···” 林淼淼动容,她忽然觉得宋淮之不似传言中那般风流,相反他内心细腻,有着常人不及的温柔。 说话间,回廊处一道阴影疾步离去。 那人径自朝着宋二少的院子走去,形色匆忙。 宋二少正在花园里喝茶,听小厮战战兢兢地回禀前厅的风波。 他指尖一顿,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大哥竟敢这么说?有趣!这林家之女真有一套,竟哄的大哥不惜和老太太当面对峙!” “二少爷。”先前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此刻已悄然赶到。 “您之前吩咐我调查的林氏,有消息了。” 第十五章 拉她进浴桶 “你说什么!”宋和光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来,“林淼淼不是真正的林家大小姐!” 带来消息的随从道:“是的,少夫···林氏虽然是林家之女,但是她母亲在她早年就已经被林家休弃了,母女二人一直在乡下生活,当初老夫人联姻看中的是真正的林家大小姐林霜,但林霜不愿意嫁给咱们大少爷,林家这才将一个没名没份的乡下丫头推了’出来。” “那如今真正的林大小姐在哪里?”宋和光立马追问,眼底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听说是和郎君私奔了,这事林家瞒得很严,我们一路调查才找到两人的踪迹。” “林霜北上的路上遇了劫匪,为了活命……”随从欲言又止,声音压低道:“这女子不是个善茬,她背弃了同行的郎君,转身投靠了那伙贼人。谁知那贼人也并非善类,一番受尽凌辱后林霜才侥幸逃脱,一路辗转回了京城。我们的人在京郊寻到她时有点···不正常了。” “这背后竟还有这般趣事。”他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豁然起身:“立刻备马,我现在就要亲眼见见她!” 不出半个时辰,京郊荒僻处,一座低矮破败的茅草房映入眼帘。 宋和光下马,跟着随从推开了木门,昏暗的光线里还不等他看清人影,一道恶臭味扑面而来。 林霜满脸污垢,形似疯癫的见人就蹿,缩到了墙角下:“你是谁?滚出去!不准进来!” 刚进门就看到林霜一脸疯癫地缩在角落里,污头垢面道:“你是谁!不准进来!” 宋和光驻足门内,目光冷淡地在那疯妇身上扫过,并无半分触动。他只是将折扇若有若无地挡在了脸前,“林小姐,我是来营救你的人,我姓宋叫宋和光。” 听到宋这个姓氏,林霜难得冷静下来,缓缓抬起头,涣散的目光吃力地凝聚起来,眼前男人有着一张英俊的脸庞,衣着矜贵,气质更是透着一丝神秘。 林霜像是想起了什么,眼里骤然亮起了希望的光,她挣扎着向前爬了半步,声音嘶哑道:“我···我知道你,我是未婚妻,你带我回林家,送我回白城,我回去就禀明爹爹,我立刻嫁给你!” 林霜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百般推拒的联姻,未婚夫竟是长这般模样,隐隐的她像是忘记了什么,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虽然心下疑惑,但是林霜的记忆里实在是没有其他姓宋的男子会出手相救。 “未婚夫?”宋和光居高临下地看着林霜狼狈乞怜的模样,带着玩味的恶意缓缓道:“你想嫁的那个宋家公子,可不是我。” 他微微俯身,似乎想看清林霜脸上的表情,“联谊的是我大哥,宋淮之,只可惜他现在站都站不起来了,是个整日里躺在床上的瘫子。” 林霜闻言一愣,立马想起来了,她神色骤然一变连忙道:“不,我不是什么未婚妻,我只是···我只是林家一个无足轻重的丫鬟,大人您行行好,送我回白城,爹爹一定会重重酬谢您的!” 林霜一心只想回家,说话破绽百出,宋和光看在眼里冷笑了一声,随后起身朝着随从道:“带林小姐回去好生梳洗。” - 宋府深处,大少爷的院落并不安宁。 回廊下,几个守夜的丫鬟凑在一处,窃窃私语伴着低笑。 “你们夜里可听见少爷房内的动静了?” “怎会听不见?每天晚上嘿咻嘿咻的,真是…羞煞人了。” “你说…这到底是少爷心急,还是咱们那位少夫人她想要?” 丫鬟们七嘴八舌,她们红着脸肆无忌惮地猜测闺房秘事,殊不知,那扇紧闭的房门后,并无半分旖旎。 烛火摇曳下,宋淮之正浑身被汗水浸透,额上青筋暴起,他正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抬起那双沉寂多年的腿。 “你今日的训练已经够了,现在是休息时间。”林淼淼的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递过一方干净的帕子,“过犹不及,反而伤身。” 宋淮之长长吐出一口气,抬起头时,那双忧郁的眼眸流转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我知道…我只是没想到,真能有感知到它的这一天。只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恨不得现在立马下地走给你看。” 林淼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宋淮之的康复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这归咎于患者本人巨大的意志力和身体素质,身体上带来的反馈无疑是最后的希望。 她来到宋淮之身前,熟练地将手臂递了过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来,今日按方子该药浴了,水温我已经准备好。” 宋淮之顺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低头一眼看到林淼淼近在咫尺的白颈上,目光继而向上,瞥见她下颌处渗出的一层细密晶莹的汗珠。 她似乎总是如此,不张扬,不居功,日复一日的在他身旁默默付出。 宋淮之自年少时也算见识过各色女子,无论是风月场中的绝色,还是高门府邸的闺秀,纵有千般妩媚、万种风情,却从未有一人,能似眼前这一刻,让他心潮如此澎湃难抑。 那并非源于容貌的吸引,而是一种更深沉的、直抵灵魂深处的触动。他说不清那具体是什么,只清晰地感知到林淼淼是如此的好。 到了浴室,室内药气扑人,林淼淼扶着他坐进了浴桶里。 林淼淼已经不似前日那样害羞,如今终于可以淡定自若地面对宋淮之了,她道:“半个时辰后我来叫你。” 但不知怎么的,宋淮之不想让林淼淼离开,他下意识抓过她的手腕想要挽留,结果这一拉,导致林淼淼足底猛地一滑,惊呼声未出口,整个人便失衡栽向浴桶! “哗啦——”水花剧烈溅起。 宋淮之反应极快地将林淼淼捞了起来,一手揽住她下滑的肩背,将人稳稳托住,避免了更大的狼狈。 两人瞬间贴近,呼吸交错可闻。 林淼淼喘息片刻,双手趴伏在他胸前,还不等她想好反应时,她感受到手心下剧烈的起伏。 不同于往日,宋淮之的心脏正在快速跳动着。 林淼淼霎时就慌了,慌忙站稳身体拉开了距离,“抱歉,我没站稳。” 她仓皇想要离开,浑然忘记了是自己被宋淮之拉进了浴桶里。 宋淮之没有作声,眼睛却始终盯着林淼淼的背影,看着她被流水勾勒出的窈窕身姿,恼羞地将自己埋入了水面。 他已经快二十八岁了,早已不是血气上头的年纪,如今怎么还会跟个毛头小子那般春心萌动呢?宋淮之懊悔地想。 第十六章 同父异母的妹妹 次日清晨,林淼淼照常端着温水来内室,当她看到眼前景象时,几乎是失手打翻了铜盆。 宋淮之并未如往常般卧于榻上,而是背对着门口,一手撑着床柱,稳稳地站立于地! 虽然身形还有些颤抖,但那背影挺拔如松,让人看了怎么不激动万分。 药浴陪护康复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有余,林淼淼仔细算过时辰,但也没能想到恢复这般迅速! 听到动静,宋淮之缓缓转过身,眉眼间曾经的阴郁如今被一种沉静的自信所取代:“淼淼···” 林淼淼几乎是激动地冲过去,眼里满满的激动,“太好了,你终于能站起来了,老夫人知道一定会很高兴。” “等等。”宋淮之却一把按住了林淼淼的手,“此事,暂且不要外传。” 林淼淼疑惑,刚想询问缘由,忽听闻院外传来老管家的通报声,“大少爷,少夫人,二少爷前来探望。” 宋淮之脸色一沉,坐回了床边,对林淼淼道:“推我的轮椅来。” 林淼淼不疑有他,随即将宋淮之挪动到了轮椅,将他推了出去。 宋和光笑着走进院子,院子如今不似以往那边荒芜,在林淼淼的悉心打理下种下了许多草药。 “大哥今日气色瞧着真不错,我从院外就听到你们的声响,看来嫂子平日对你相当上心。” 宋淮之面色如常,与他寒暄了几句。 林淼淼却脸色微红,宋和光一番话定是误会了他们在屋内做什么,她也不多说,只是前后搬过椅子给他倒茶道:“二弟,今日怎么来了?” 宋和光有意地看向林淼淼,随后不紧不慢道:“我今日来是带好消息的。” 自从一个月前林淼淼和宋和光在药房无意碰见一次后,两人似乎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了彼此的秘密,林淼淼看他这般瞧着自己,还以为宋和光是在忌惮她知道壮阳药的方子。 林淼淼不免暗自好笑,问道:“什么好消息?” 宋和光道:“嫁进宋家这些时日,府中事务繁杂,前番又平白受了那般委屈,三姨娘心里总是过意不去,思忖着觉得应该给你操办一场像样的宴席。” 林淼淼心中不安。 “宋家下帖请你父母亲过府一叙,咱们自家人设一场暖宴,既算是补上迟来的心意,也是感谢你对大哥的照顾,嫂子看如何?” 林淼淼闻言,指尖微微一颤,下意识地便婉拒道:“三姨娘体恤,儿媳心领了。只是…这未免太过兴师动众,照料夫君起居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实在当不得如此…” 她话音渐低,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 林淼淼心知肚明,林家上下皆晓她替嫁的底细,那所谓的“娘家人”,不过是曾将她视若棋子的父亲与继母。要她与那两人同坐一席,扮出阖家融融的模样,简直比吞了苍蝇更令人膈应。 她心里终究对林家是有恨的。 “嫂子这就太过见外了。”宋和光故作轻松道:“不过是宋家该有的礼数。更何况…这亦是老夫人的意思。” 林淼淼见事情已定,也不好再多加推辞,只道:“孙媳知道了。” 宋和光又对宋淮之道:“大哥。” 他唤得十分自然,目光却看向了宋淮之无法动弹的双腿,“虽说您身子不便,许久未参加过家宴,但是这一次终究不同,来的可是嫂子的娘家父母,若缺席了,只怕林家面上不好看。” 说话间又朝林淼淼问道:“嫂子,我可都是为了你考虑,无论如何,总该露个面,彼此打个照面,全了礼数才是。” 他言辞恳切,仿佛全然是在为兄长的声誉和夫妻情分考虑,但林淼淼听着却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踏入宋家这些时日,早已摸清这高门大户里的说话门道,弯弯绕绕,暗里藏锋,虽觉疲累,但逐渐还是应付得来。 就像宋晨,纵然恶语相向,但恶意是明晃晃挂在脸上的,她林淼淼只消一眼便能看穿,应对起来反而干脆。 可宋和光却截然不同,这人就像一只修炼成精的老狐狸,嘴角永远噙着三分似笑非笑,话说得比谁都漂亮周到,但是又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锋芒。 宋淮之沉稳答道:“二弟考虑的是,作为淼淼的夫君,我自然会出场。” 宋和光勾唇一笑,喝过茶后也不再多加打扰,林淼淼将宋和光送至院门外,正欲转身回去,却听他又慢悠悠地开了口,“嫂子,留步。” 林淼淼不太想独自面对宋和光,她心里总是怕多说多错。 “前些日子偶然得闲,在外头遇着个趣事儿。今日正好想说来给你听。” 林淼淼皮笑肉不笑,“哈哈,刚刚怎么不顺道说了。” 宋和光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因为这事只说能说给嫂子听。” “我碰见了一个自称是林家出来的丫鬟,口口声声说与嫂子您情谊深厚,听闻您在此处,思念得紧,哭着求着想见您一面呢。” 林家的丫鬟?林淼淼对于林家的下人并不熟悉,想必也是她妹妹的人,只能微笑不语。 宋和光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又道:“我瞧着那丫头倒是情真意切,也不知是真是假,嫂子可还记得有这号人?若真是旧识,家宴那日我倒是可以做个顺水人情,让她进来伺候,全了你们主仆相见的心愿,如何?” 林淼淼婉拒道:“竟然林家出来的丫鬟,想必也是犯事被赶出来,才会走投无路来到京城。这般场合,让她进来只怕不合规矩,还是不必了。” 宋和光闻言,非但没有罢休,眼底的那抹玩味反而更深了。“可我怎听那丫头说…她与嫂子您,名虽主仆,实则情同姐妹,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对了,她叫什么来着,叫什么霜···” 林淼淼一震,心头迅速闪过一个名字,林霜,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不对,不可能是她,林淼淼隐隐皱眉,林霜早就瞒着父母北上私奔了,如今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京城,可是··· 宋和光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与她提起这件事。 林淼淼下意识地抬眼,恰好对视上宋和光直勾勾望过来的视线,心下一凛。 那目光锐利得惊人,仿佛看穿了她一般。 她还未来得及调整好脸上僵硬的神情,宋和光却已故作关切。 “嫂子,脸色怎么这么差?” 第十七章 少爷今夜不打算同房 林淼淼刚在心里思考着对策,宋和光就打断了她,脸上的慌张一览无余,她讪讪笑道:“没··没事,可能是饿了。” “噗。”宋和光笑出了声,“嫂子你快回去吃饭吧,是我打扰太久了。” 林淼淼又看不懂宋和光了,刚刚感受到的压迫感随着这声笑意褪去,宋和光很自然地替她揭过话题上的不适,摆手离开。 这让林淼淼觉得,宋淮之说的确实没错,他这个二弟远比看上去还要有城府。 至于宋和光口中提到名字带霜的丫头,林淼淼觉得应该是个巧合,林霜就算从北上回来,那也是回白城找爹,不可能在京城和宋和光偶遇。 她太明白自己这个妹妹了,林霜从小娇生惯养吃不了一点苦头,所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表面身份去嫁给一个瘫子。 但林淼淼心里始终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她想难道是宋和光知道些什么了?所以刚刚那番话是在诈她? 林淼淼回到院子中,宋淮之还在原地坐着,看着她回来,开口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说了点事。”林淼淼回答着,一边收茶碗。 “说了什么?”宋淮之问道:“你之前答应过我,以后事事不会瞒着我。” 林淼淼顿了一下,又放下了手中的碗,她道:“他说···遇到林家的丫鬟,问我认不认识,就这样。” 林淼淼是不可能将心中的顾虑说出来的,就算是面对宋淮之,她也不敢坦白自己是林家弃女一事。 宋淮之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林淼淼虽然很会隐藏脸上的情绪,但是有心事时,她总会有一些下意识的小动作,就比如现在,她正在摸头发。 宋淮之见她不愿深谈,他也不好强求,沉默片刻后,状似随意地另起话头,“你说过有个相好,是你老家的人吗?他长什么样子?” 林淼淼愣了愣,才记起之前确实说过这么一回事,但当时她都是搪塞宋淮之的。 眼下林淼淼只能硬着头皮应道:“嗯,是我···一起长大的竹马。” 宋淮之:“他长相如何?是个怎样的人?你们怎么认识的?” 林淼淼一时语塞,故作忙碌,宋淮之却转着轮椅跟在她身后,势必要问出什么东西来,“为什么不说话?他多大年龄了?娶妻否?你们在一起过吗?” 林淼淼回头瞪向宋淮之,宋淮之这才勾唇笑道:“看起来是没有在一起过。” 林淼淼不打算理他,宋淮之自从身体好起来了一点,话也跟着多了起来,一天到晚总想问点她的过去,这让林淼淼实在是烦不胜烦。 见林淼淼又不说话,宋淮之道:“你从老夫人那里知道我这么多事,可我对你的过往却一无所知…淼淼,这不公平。” 这话莫名点燃了林淼淼内心深处的不悦,她猛地转过身,干脆利落地斥道:“你不也有一个老相好,还是锦绣坊鼎鼎有名的头牌。” 然而宋淮之整个人一愣,像是听到什么噩耗般,一把抓过林淼淼的手腕,“你从谁那里知道这个人的。” 林淼淼吓了一跳,不知道这少爷又在抽什么疯,“不需要听说,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 “谁!”谁知宋淮之却突然大吼出声,两只眼睛都红了。 林淼淼一愣,却不知其缘由,还以为是自己说到了不该说的人,心里头的火瞬间被这一声怒吼一并点燃。 “你那些风流旧事还需特意听谁说吗?京城里随便一个伙计都能说出来!你拿我的过往随意打趣,却容不得我提起你相好的一个名字,你真是···” 林淼淼粗喘着气,忽然觉得可笑至极,她为什么要和宋淮之计较这些呢? 她不过是负责照顾宋淮之的医生,何必置这么大的气去讨个说法,更何况还是为了一个女子。 剩下的难听话林淼淼不屑说下去,转身将茶碗收走,留宋淮之一个人坐在院子中。 宋淮之脸色难看的坐在原地,眉眼间满是阴郁,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天晚上,给宋淮之送饭照顾的人的是马叔。 宋淮之躺下后,马叔从内室出来,向门口的林淼淼,“少夫人,少爷喝完药就睡下了。” 林淼淼“嗯”了一声,神情淡淡的。 老管家不好多加过问,交代了几句家宴的事便匆匆退下了。 一出院门,他脚步未停,径直朝着老夫人的前院疾步而去。 到了老夫人跟前,马叔言简意赅地回禀道:“老夫人,奴才方才从大少爷院中出来,少爷和少夫人今夜并不打算同房。” 老夫人闻言,眉头微蹙,“这林氏平日里动静倒是不小,今日竟这般安分了?” “回老夫人,老奴虽未亲耳听闻争执之声,但告退时觑见少爷面色沉郁,少夫人亦神色冷淡,彼此间并无交流,怕不是吵架了。” “哼,脾气倒是不小。”老夫人嗤笑。 老夫人早已听闻林氏性子刁蛮,初见面时虽觉这丫头瞧着倒与传闻不尽相同,但人心隔肚皮,哪能一眼望穿?再者又听闻她夜夜在房中动静孟浪,与白日里那副乖顺模样判若两人,老夫人心下便更认定了这林氏,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行,下去吧。” 老管家离开后,老夫人的心腹徐嬷嬷端着茶递了过来。 老夫人开口又问道:“林氏最近的月信可还准时?” 徐嬷嬷立刻躬身,“回老夫人,少夫人月事正常。” 老夫人闻言,面色顿时沉了下来,“这都整整一个月了,夜夜同房,竟丝毫不见有动静?” 徐嬷嬷忙低声劝慰道:“老夫人息怒,这才一个月光景,日子浅,看不出什么也是常有的。子嗣是缘分的事,急不得,想必…还得再耐心等等。” 老夫人却叹了口气,“你说得轻巧,可淮之的身子…你是知道的,究竟还能等多久?我就怕等得久了,那丫头仗着如今的情分,以后反倒不愿让淮之纳妾了。” 徐嬷嬷是自小就跟在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心里是知道宋家难以怀上子嗣的诅咒,她劝慰道:“您这真是多虑了,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到时候再怎么闹腾,若肚里始终不见动静,那便是空的。” “更何况,这子嗣的事情终究是急不来的。您想想,当年老爷和夫人那边,不也是后来娶了三姨娘进门,才终于得了孩子吗?” 老夫人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佛珠,没有回答。 第十八章 家宴 数日过去,家宴那天很快还是来了。 大清早,林淼淼洗漱完换好新衣服,去推内室的门,结果刚推开门,床上空空如也。 林淼淼眉心一跳,第一次碰到宋淮之不见的事情。 自从关于相好一事起了争执后,两人都没怎么好好说话,大多数都是找个中间人将要做的事情传递来传递去的。 林淼淼虽然知道这样不好,但是一时间也难以转换变扭的心情,本想今日好生给宋淮之收拾一番,将话说开,却没料到对方人直接消失不见了。 她心头一紧,从内室四处翻找无果,又去客厅和院子中翻找,也不见任何踪影。 一个无法走路的瘫子,怎么会凭空消失呢?偏生还是家宴这一天! 林淼淼当真是又悔又急,早知道就不跟他闹别扭了,立马冲出院子想去找人,结果半路却撞到了一个丫鬟,丫鬟“哎呦”一声,看到撞的人是少夫人,立马开口道:“少夫人,老管家要我给您带句话。” 听到老管家,林淼淼立马镇定下来。 “老管家说,少爷大早上有事出去解决事情了。” 听到宋淮之和老管家在一起,林淼淼这才松了口气,掉头重新朝着院子走去。 但是林淼淼很快又意识到今天有家宴一事,宋淮之早不处理晚不处理,偏偏今天处理,待她到时候该怎么开口解释。 林淼淼拧着眉,突然感到惆怅,男人的嘴果然做不了数。 口口声声说好护她,可却因为提及他的老相好,宋淮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这让林淼淼感到恼怒的同时,还十分难过。 亏她前些日子对他刮目相看,到头来,男人都一个样子。 坐了一会儿,林淼淼整理好心情,起身去前厅帮忙。 刚到前厅,大娘子现身道:“淼淼,这里不需要你帮忙,你去门口等你父母吧,我估计他们该到了。” 大娘子很少露面,因为未给宋家生下子嗣,作为正妻她并不受宠,虽然林淼淼和她交际不多,但是印象还是很好的。 到了门口,马蹄声将至,远远的林淼淼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宋家门口。 马车稳稳停在宋府门前,车帘掀开,林淼淼多年未见的父亲与继母相继下了车。 林父几步上前,目光快速扫过女儿周身,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开口问道:“在宋家一切可还安好?宋家待你如何?”语气听上去似有关切,却更似在查验结果。 那继母虽一贯不喜她这个嫡女,此刻却堆起满脸笑意,“瞧老爷说的,若不是极满意我们淼淼,宋家这般大户人家,怎会特意下帖请我们过来参加家宴呢?”她嘴上奉承,眼底却无多少真温度,不过是碍着宋家的权势,做足表面功夫。 林父闻言点头,随即蹙眉打量女儿:“既是一切都好,怎得板着张脸?多笑笑,莫要失了礼数。” 林淼淼却觉得这话从父亲口中说出来可笑,她是什么身份嫁入宋家,又是嫁给了怎样的人,她的父亲比谁都清楚,却还要装作一副道貌岸然的形象。 林父的目光紧接着向四处打探,“姑爷呢?怎不见他来迎?” 林淼淼淡淡道:“淮之身体不舒服,今日不方便出面参加。” 刚说完,林父脸色一沉:“早不舒服晚不舒服,偏偏赶在今日亲家到访之时不舒服了?” 一旁的继母见状,上前打圆场:“你也真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姑爷身子本来就不好,您这个做岳父的,合该多体贴些才是,难不成还真指望一个瘫子来陪客吗?” 林父闻言心想也是,不再多做刁难,一同跟着林淼淼走进了院子。 刚踏入院子,三姨娘便笑着迎了上来,口中说着些不痛不痒的家长里短,热情地同林父与继母寒暄周旋。 林淼淼无意掺和其中,她目光四下打量,只见前厅唯有大娘子一人在忙碌地指挥着佣人布置,并不见宋和光的身影。 林父是知道宋家老爷常年在外奔波,这位亲家公如今是皇上的红人,专门为宫廷四处采办,听闻近日是南下去为贵妃运送荔枝。 所以宋家长期以来管事的是家里年纪最大的老夫人。 “老夫人呢?”林父开口道:“还未曾去拜会老夫人她老人家。” 三姨娘闻言,尴尬笑道:“林老爷有所不知,老夫人今日晨起便有些头风发作,实在是精神不济,怕过了病气给贵客,所以特意吩咐了妾身在此迎候,代为致歉,还请您万海涵。” 林父闻言眉心微微一蹙。 亲家首次上门,宋老爷因出差未在家,家中长子宋淮之因身体不便不出面,现在就连老夫人都不现身打照面,如今只有姨娘陪客,实在是有缺礼数。 但是碍于日后还要宋家提携,林父眼底的微愠一闪即逝,旋即被一种圆滑世故的殷勤所取代。 “亲家客气了,这是哪里的话,老夫人自然是身体要紧。” “今日能得几位亲家在此相伴,已是极周全的了,林家已是倍感荣幸。” 前厅内的二姨娘见状,捏着帕子低声嗤笑道:“大娘子您瞧瞧,林家一家果然一样的小家子气,这般殷切讨好,怕是还做着攀附高门的美梦呢,殊不知老夫人压根就不屑于见他们。” 大娘子闻言,脸色一沉,厉声打断道:“别乱说话,失了礼数。” 二姨娘冷哼一声,并未将大娘子的话听到心里去。 众人移至饭桌前,依序落座。 大姨娘作为正妻理应代为持家,笑着向林家众人招呼了几句场面话,家宴也就此正式开席。 吃饭间三姨娘身为林淼淼的亲家母,一直在夸赞林淼淼懂事体贴,听得林淼淼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唯有坐在一旁的二姨娘,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当即翻起了白眼,放下筷子不紧不慢道:“说起这儿媳啊…不是我这做长辈的多嘴,只是听说淮之近日心情不佳,今日竟连面都不肯露…我这心里头琢磨着,别是小两口赌气闹别扭了吧?” “虽然说年轻人性格各有各的傲气,但咱们家淮之毕竟身体特殊,做儿媳的总不能事事都由着自个儿的性子来,倒叫夫君生了闷气,连人都不愿见了。” 林淼淼刚刚还陪笑的神情顿时僵住,望向了二姨娘。 二姨娘对上她的视线,立刻挑眉嗤笑一声,“怎么,我这做长辈的还说不得你两句了?” 第十九章 宋少爷站起来了 林淼淼知道二姨娘是故意给她难看,心里虽然生气,但还是不好在众人面前辩论,只得低头隐忍。 二姨娘子得了便宜,神色越发得意洋扬起来,她转而面向林父又道:“林老爷,这生儿生女呢,固然是天意,可这教养礼数,却是实打实的家教功夫。女儿家嘛,生来不就是该学着如何伺候夫君、打理内帷的?若是连自个儿的丈夫都伺候不周到,这日子可还怎么过得下去?” “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亲家公?” 林父本就因宋淮之未露面而觉面上无光,此刻被二姨娘这般当众数落,顿感颜面尽失,他当即顺着二姨娘的话朝着林淼淼斥责道:“亲家说得极是!林淼淼还不快低头认错!我林家真是白教了你这么些年,竟连相夫的本分都尽不好,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林淼淼愤恨地瞪向了林父,纵二姨娘这般数落她只当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唯独林父没这个资格说这般话。 林父坐不住了,他“腾”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厉声喝道:“反了你了!还敢用这种眼神看你老子?我林家真是白养了你这么个不知礼数的东西!” 他越说越气,作势便要扬起手来。 “今日我便当着亲家的面,好生管教你一番!给你个教训,也算是给亲家一个交代!” 林父为了巴结宋家,竟然当场不顾林淼淼的任何脸面和感受。 身边的大娘子连忙出声阻止,“亲家别生气,一点小事情不至于得。” 林淼淼的视线已经模糊,父亲的脸也紧跟着扭曲,那一刻她只觉两耳空鸣,说不出来的失望。 原本以为代替妹妹嫁给了宋家,不说刮目相看,至少父亲也能对她和母亲会有一丝好脸色。 可是眼前的种种,像一盆冰水重新浇醒了林淼淼。 她忽然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人从根子上便是烂透了的。无论你如何委曲求全,做得尽善尽美,在他们的眼里也依旧是错的。 或许从自己生下来的那一刻起,父亲对她的感情也只有厌恶。 痛苦与绝望像阴冷的冰水浸湿了林淼淼的心,以至于她还未回神时,林父已经不听劝阻地扬起了巴掌。 眼看就要扬了下来,就在此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院外喝道:“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宋淮之拄着拐杖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他面色沉稳,眼神锐利,直直望向了林父,周身散发出逼人的怒气。 “我看谁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林淼淼心弦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淮之已经可以下地,虽然走路还需要用拐杖支撑,但是这对于一个瘫痪多年的人来说,这一步已经是普通人的一大步了! “淮之!” 大娘子惊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神满满地激动,“快!快去禀告老夫人,宋少爷站起来了。” 二姨娘再是刻薄,但宋淮之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看着宋淮之一步步走过来,她心里登时感到莫大的震撼,“天爷啊…” 而角落里的三姨娘却一言不发,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宋淮之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林父面前,面色虽看不出喜悦,但还算是体面地道:“见过老丈人。” 林父一愣,死死盯着宋淮之站立的身形,脸上写满了惊疑与难以置信,京城谁人不知宋家大少是个瘫子?这才一个月光景,怎可能…怎可能就站起来了? 身旁的继母反应极快,立马堆起满脸夸张的谄笑:“这真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今日原不过是想着家宴,咱们前来拜会老夫人,走动走动亲戚的情分,万万没想到竟碰见这般天大的喜事。” 说话间不忘肘击林父,林父顿时回神过来,意识到宋淮之的出面意味着什么,连忙变脸道:“姑爷能顺利康复,这真是林家天大的福气,今日可真是喜事连门啊! 林淼淼目睹着父亲的变脸,心里并未感到好受,而是觉得父亲比想象中还要虚伪。 宋淮之低头瞥了一眼林淼淼,当着众人的面将人揽到了怀里,也就在这时,老夫人从回廊处匆匆赶了过来。 “这一切,都多亏了淼淼。” 宋淮之的语气无比坚定,诚恳:“如果不是淼淼日夜悉心照顾,倾注全力对我好,我绝非能好得如此之快。今日不过是我临时有事外出了一趟,我不知道是谁在这里编排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再说了,即便是吵架,那也是我宋淮之做错事在先,才惹得这般体贴明理的妻子动了气。” 林淼淼睫毛微颤,心底动容,她心里明白这时宋淮之低头的信号。 宋淮之随即转向方才多话的二姨娘,“至于那些无稽之谈,简直是荒谬至极。我宋淮之今日能站在这里,便是我们夫妻彼此扶持的最好的证明。” “能娶到淼淼是我宋淮之的福气,也是我宋家的荣幸,林老爷你教出了一个好女儿,如若不是林淼淼,也不会有我宋淮之站重新站起来之日。” 一番话先是解释了二姨娘先前的讥讽,又为林淼淼出了头,更是当着众人的面将林淼淼的付出等同于家族荣幸。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原本会在床上躺一辈子的瘫痪,在短短一个月内重新站了起来,怎么不让人震惊和感动! 回廊上的老夫人目睹了眼前一幕,双眼发红,握着佛珠的手双手合十举过了头顶。 “菩萨保佑了,让我孙儿重新站了起来。” 徐嬷嬷扶着老夫人,眼睛一并跟着红了起来。 虽然老夫人对大少爷冷冷落落,但是心里却是最挂念这个长孙,宋老爷年轻时也是个风流的主,但是夜夜耕耘也不见子嗣的诞生,等了一年又一年,终于是老来得子,宋大少诞生的那一刻起,老夫人满心满眼就只剩下了金孙。 只可惜老天爷糊涂,后又出了这么一遭,大少爷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从此从天坛上一落千丈,紧跟着老夫人的心也一起坠落。 老夫人从此整夜求佛祈祷就是为了能看到大少爷能站起来。 只是日日夜夜的祷告却始终不见希望,反反复复的求医问药,最后的也是空欢喜一场,从此少爷绝望了,而面对长孙那双寻死的眼睛,老夫人至今未能睡个安稳觉。 如今亲眼看到孙儿出现在自己面前,老夫人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了,“快,快带我去见淮之。” 第二十章 真假千金 “老夫人,您现在出去不合适。”好在徐嬷嬷还算是理智,连忙劝慰道:“今日你已经身体不适告假,现在出去只怕是弄得林家人难看,依我看不如等宴会结束后再去探望少爷。” 老夫人立马回神,看到被宋淮之护在怀里的林淼淼,可见他这个长孙对妻子的维护,“也是,他人好好的,不急这一时···不急···” 徐嬷嬷将老夫人从回廊处扶稳回院内,老夫人心情依旧动荡,“过两天须得去找大师傅还原。” 老夫人还记得大师当时说的话,本想抱着试一试的功夫,没想到这冲喜的新娘还真的起作用了。 仅仅一个月就让他的长孙站了起来,那是不是···怀上子嗣也是迟早的事呢?她须得再去请愿,从此日夜祈祷盼望着长孙能早日有子嗣。 老夫人刚一离开,回廊的另一边又闪过两道黑影。 宋和光带着林霜不知道从什么起出现,愣直地站在角落处窥探着院内的一切。 自从林霜被宋和光解救后一直被安置在宋家附近的宅院里,起初林霜还暗自欢喜,以为自己是被宋和光看上了,虽然是个二少爷,但是宋大少瘫痪在前,明理人都知道这宋家以后的未来都是在宋和光的手上。 这些时日她没少收拾自己,虽然初次印象并不算太完美,但宋和光愿意出手相助,想必是有好感的。 只是一连几日也不见宋和光的出现,林爽不免失望,直到今天他终于原因带着她走进了宋家的大门,却未料到今日竟然是为林淼淼举办的家宴。 林霜看到父亲的出现本是惊喜,后又看到三姨娘夸赞林淼淼,心里不忿,一个被林家休弃的嫡女,如今因为她不要的关系到底是攀上了宋家的高枝,虽然知道林淼淼替嫁是去伺候一个疯癫的瘫子,但是林霜心里还是无法忍受的。 直到看到二姨娘出声刁难,林父恼怒之下要教训林淼淼时,林霜心底下压抑的不岔这才舒缓了些许。 然而这份舒缓并未持续太久,就被一段中气十足的男声打断了。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此时前来出手解围的英俊公子竟然会是林淼淼的夫君,那个传闻被关在深宅大院的疯子,宋淮之。 “你不是说他瘫了吗?”林霜咬着下唇忍不住质问宋和光。 抬头却看到宋和光面色僵硬,眉眼间全是恐慌。 这两兄弟关系不好,就像她和林淼淼一般。 林霜没来由地心生好感,觉得自己有离宋和光亲近了几分。 宋和光强忍情绪,低头正好对视上林霜直勾勾的眼神,他心下一定,像是想到了什么,当即拉着林霜出现在了院子中。 “真是天大的喜事!”宋和光从回廊的阴影下走了出来,“大哥竟能站立行走了!小弟我真是···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就说大哥福气好,自打娶了嫂子过门,更是好事连连。”说着,看向了林淼淼,“前些时日看到嫂子亲自去药铺取药,我还险些误会了嫂子,如今想来倒是我有眼无珠了。”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瞥向一旁的林父,话里头的机锋明显。 “林家当真是藏拙啊,不声不响竟养出了一位神医般的女儿,大嫂这般深藏不露,当真是令我惊叹不已哟。” 没曾想大嫂深藏不露,是真有本事在手的。” 宋和光的话说完,身后跟着的丫头鬼鬼祟祟地露面,林淼淼下意识抬眼望去,只是一眼,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就连林父和继母的脸色也“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眼前的人不正是数月前,带着郎君私奔的林霜吗! 气氛是瞬间僵持住的,宋淮之疑惑,轻轻拍了拍林淼淼的手臂,“夫人,怎么了?” 林淼淼登时回神,又望向了林父,只见父亲也是一脸如遭雷击的表情,立马反应过来,林霜的出现是一场意外。 “无事。”林淼淼答道:“夫君刚回来,还不易久站,我先带你下去休息。” 她这番体恤旁人怎么会不肯,宋和光贴心地让路,看着林淼淼搀扶着宋淮之离去,眼里笑意加深。 林父对上了林霜的视线,林霜一脸委屈巴巴,做了个“爹爹”的口型可把林父吓得避开视线。 他假装不认识,回头朝着前厅讪笑着打着圆场,唯有眼尖的二姨娘看出了不对劲,朝着宋和光问道:“这丫头面生,没见过的人?” 林父一颗心提了起来。 宋和光回答道:“说来巧合,这位姑娘是我在郊区偶然结识的,听她说来自白城,先前还在林家帮过忙,后来才辗转到京城了。” 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林父问道:“不知您二位是否认识?” 继母早已眼眶发红,恨不得立马说“是”,好在林父理智仍在,连忙接了话头,笑着应对道:“是,是我女儿····以前的佣人,哈哈哈真是缘分。” 林霜心里知道要装作素不相识,但是听到林父说自己是林淼淼的佣人,脸色当即就挂不住了。 宋和光没有继续深究的意思,目光在林父和林霜之间来回移动,最终落在脸色铁青的林霜身上,悠然笑道。 “看来这位姑娘与林家的缘分,当真不浅。” 家宴结束后,林父等人暂且被安置带去休息。 到了四下无人之处,徐氏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抓住林父的衣袖,“那分明是霜儿,我要去见我的女儿!” 林父反手用力按住她,脸色铁青:“你这个蠢妇,快住口!眼下是相认的时候吗?林家对外只有一个女儿,宋家又最是看中名声,你现在冲出去认她,替嫁之事怎么瞒得住!如今我好不容易攀上这条高枝,你是要害死我吗!” “可是···可是。”徐氏哽咽,一心只想见女儿,“若不是当初听说那宋大少爷是个站不起来的,这等攀高枝的机会,怎会落到林淼淼那贱丫头上!可怜我的霜儿···看起来像是瘦了,定是北上途中吃了太多的苦。” 两人正低声争辩,一旁的树丛微动,林霜竟不知从何处闪身出来,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急切,“爹!娘!” 徐氏一见女儿,哪里还忍得住,当即扑上去紧紧抱住,林父心头猛地一沉,刚抬头准备阻止,视线却骤然撞上了不远处。 宋和光倚在廊柱旁,眼底里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第二十一章 我给她赎了身 林淼淼刚将宋淮之带回院子,刚想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宋淮之便体力不支摔落了下来。 “宋淮之!”林淼淼立马揽过他的身体,扶稳坐在花园地坛边上,她蹲下身卷起对方的裤腿,只见其小腿肌肉正在剧烈地痉挛,这是用力过度的现象。 宋淮之的腿并未完全康复做到下床的地步,这是他在用意志力强撑着走到现在。 “你为什么这么乱来!”林淼淼显然有些慌神,她上手按摩,尽可能缓解宋淮之的痛苦,“我说过康复期间你必须听我的,所有的运动都要循序渐进地来,你这样乱来只会影响康复疗程。” 宋淮之满头大汗,林淼淼的手按上的那一刻痛疼才感到有所缓解,他睁眼看向满脸担忧的林淼淼,苦笑道:“马叔带我出去,我没有乱走,但是经过院子时,我气不过。” 所以才不顾一切地站起来为你撑腰。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是林淼淼已经从宋淮之的眼神里看懂了,她心一颤,不好气道:“不过是一顿说教而已,我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你的腿更重要。” 宋淮之却道:“他们待你不好,你在林家也这般吗?” 林淼淼一愣,欲言又止,宋淮之便知道了,她在林家过得也不好。 “幸好你愿意嫁过来。”宋淮之说。 林淼淼瞪道:“你以为嫁过来就是好事吗,我还要伺候你,还要应付姨娘,不仅要担心你的腿,还要担心你乱来。” 宋淮之知道林淼淼说话向来口直心快,但是内心却是念着他的,听她这般数落也不恼怒,只是笑:“我错了。” 林淼淼手一顿,宋淮之一句不完整的道歉,指当下,也是指几天前两人的吵架。 她不由心里一暖,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给他的小腿好好按了一阵后,很快老管家送来了轮椅,“少夫人,少爷的腿没事吧。” 林淼淼将宋淮之揽上了轮椅,走到一边道:“嗯,这段时间需要好好休息一阵子,不能再像今天这样胡来了。” “少夫人说得极是,老奴看着少爷长大,出了这么大的事当真是心揪着,如今能看到少爷站起来,当真是吓了一大跳!”老管家将当时看到的场景眉飞色舞地又描述了一番,“您这真是藏了个大拙啊!有这般本事怎么不早点告知老夫人,老夫人若是知道了,也···也不会让二姑奶奶那样对待您。” 林淼淼知道马叔是老夫人的人,这事自然也瞒不住老夫人,她道:“一点小医术实在不足挂齿,本来也是想等淮之好彻底了再给老夫人一个惊喜,待我和淮之收拾一番,这就去给老夫人报喜。” 马叔连连称赞道:“少夫人实在是谦虚了,不急不急,您和少爷先休息,我先去通报老夫人一声。” 待老管家离开后,林淼淼继续推着轮椅朝着院内走去,宋淮之忍不住低笑起来。 林淼淼低头看他,宋淮之解释道:“老太太值钱的东西多着了,你到时候可别这般谦虚,该要的就得要。” 林淼淼跟着笑了起来,忽然问道:“话说回来,上午你去哪里了?难不成你真的不想来家宴?” 宋淮之脸一红,急着反驳道:“我并非不给你面子,而且我最后不是也到场了吗···” 他嘀咕着,随后正了正脸色又道:“我去古生堂了。” 林淼淼微微愣住:“你去那里做什么?” 宋淮之看着自己的腿道:“你应该知道吧,我···之前被人刺杀是在锦绣坊。” 林淼淼仔细想了想,听媒婆说过宋淮之是在听曲的时候遭到身边人刺杀,但具体情况林淼淼是一概不知的。 “我当时确实是去锦绣坊听曲了,当时见的还是头牌苏荷。”说着他有些杵地看了林淼淼一眼,“只是刺杀我的人不是她,是进来送果盘的侍女,那侍女杀意果决,几乎是一刀奔着我的性命来的,若不是苏荷出手推栏了那么一下,我可能当场就毙命了。” 这下轮到林淼淼愣住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事发的细节,而苏荷不就是她第一次去古生堂遇到的那名女子吗? 宋淮之又道:“苏荷因此连累,后来我给她赎了身。” 说这话时他下意识地观察林淼淼的脸色,忙着解释道:“我为她赎身只是为了答谢她的出手相助,并非对她有意,更何况苏荷的出身,我也不会当真,宋家更不可能同意,你大可放心。” 林淼淼心下一愣,却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至于那名侍女说是因爱生恨才有了杀意,后来也已经处决了,只是···”他神色暗了下来,“我觉得事情并不止这般简单,当时我和苏荷的关系也并未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所以你提到她时我才会惊讶。” 宋淮之接着解释道:“后来我听马叔说你只去过古生堂,今早才赶过去打听一二,只是到了古生堂打听后得知,知晓此事的伙计已经不在了。” 原来是这般,林淼淼心下了然,察觉到宋淮之总是有意无意地偷看,她大方地望了过去,宋淮之脸一红又避开了。 宋淮之小声道:“所以,你还生气吗?” 林淼淼莫名被他的反应弄得不好意思,只能连连点头,“我又没有生气···” 宋淮之闻言,眉心骤然舒展开来,眯眼笑道:“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愿意和我说话了。” 林淼淼恼怒,“还不是你先不说话的。” 其实比起苏荷,林淼淼此刻更在意的是林霜。 林霜的出现实在是个不定数,更何况她还是跟着宋和光一起,只是···林淼淼看着暗自高兴的宋淮之却陷入了犹豫。 这事她能和宋淮之商量吗? 宋淮之可以和她解释苏荷的事情,是因为他问心无愧,那么她呢?她如今已经不是林家的人,只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弃女,林霜的事情一旦戳破,此刻她得到的所有承诺还作数吗? 林淼淼劝诫自己不要乱想,如今距离康复疗程还有两个月,等宋淮之兑现承诺,至于宋家是感念恩情还是鄙夷她的出身,这些都不重要。 如今唯一所愿,只有林霜能够安分守己,不要乱了她的计划。 只是事情往往都不会按照想要的方向发展。 林淼淼怎么也没想到,她刚带着宋淮之去见老夫人就看到了林父带着林霜出现在了书房。 第二十二章 为了你好 “对,这位是跟着淼淼一起长大的丫头,也是一名用医好手,留在府上说不准能打打下手,这样姑爷好得更快。” 林淼淼医好了宋淮之的身体,老夫人对林淼淼很是看重,连带着他的家人态度都好了不少。 从先前的闭门不出到现在的寒暄问暖,如今听到林霜也是个用医的高手,立马喜笑颜开,“竟然是孙媳的贴身丫鬟,当然可以留下了。” 林父厚颜无耻地一同笑着,看到林淼淼推着宋淮之进来时顿时一愣,声音掉在了地上。 老夫人一见到林淼淼的身影,竟全然不顾平日里的沉稳,扶着嬷嬷的手快步迎了上去。 “我的好孙媳,辛苦了,真是辛苦你了!”她一把拉住了林淼淼的手,语气里满是由衷的感激和赞赏,“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有这般本领,淮之能够重新站起来,多亏有你啊!” 虽然预料到老夫人会有态度上的转变,但是林淼淼还是颇有些不适从。 老夫人又拉着宋淮之问长问短,宋淮之从容应道:“祖母放心,孙儿一切安好。” “只是这些时日,为着我这身子,夫人日夜操劳费心,连一个整觉都未曾睡好过。”说着目光扫过门口二姨娘的下人们,“如此辛苦,还要饱受种种眼色和嚼舌根,夫人性子隐忍,从未敢述说这些委屈。” 老夫人立马道:“我知道了,林氏如今是我宋家的大福星,以后谁要是再敢多嘴,为难我孙媳,就是和我老夫人过不去!” 一番话当着林家人,无论是夫家还是娘家,可谓给足了林淼淼面子。 林父脸色微变,没想到林淼淼这丫头竟然被老夫人这般看重,先前在前厅他差点还动手打人,还好姑爷出现及时,要不然现在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林霜满眼都是怨气,凭什么这个弃女在宋家可以享受这般优待,明明少夫人的身份是她的,若不是她主动退让,这个贱人也当不上少夫人。 老夫人牵过了林淼淼的手,又闻声笑道:“若是能尽早怀上一个曾孙就再好不过了。” 林淼淼脸色通红,就连宋淮之刚刚还沉着的脸上都出现了一丝忍俊不禁。 虽然他和林淼淼之间确实有三个月的婚期协议,但若是日久生情···说不准夫人最后会选择留下来也说不定。 角落的林霜愤恨地盯着林淼淼,心里有了打算。 待见过老夫人后,林淼淼推着轮椅带着宋淮之准备回去,因为宋淮之腿脚不便,为了按时按流程的照顾,林淼淼顺势退掉了晚饭。 一想到晚上不用和林家人虚情假意,林淼淼心情都好了不少,难得能借着宋淮之的名义给自己讨好处,林淼淼很高兴。 “淼淼。”半路上,林父叫住了她。 林淼淼没想到林父会带着林霜半路截胡,宋淮之虽然知道林淼淼在娘家过得并不好,但不清楚具体缘由,他抬手扯了扯林淼淼的袖子,投来是否需求帮助的眼光。 林淼淼俯身小声道:“你先跟着马叔回院里等我。” 她突然靠近,让宋淮之耳根一热,乖巧的“嗯”了一声,马叔见状便推着宋淮之离开了。 见四下无人,林父也不再端着一副慈父的模样,出声道:“我拜托老夫人将霜儿留在你身边,虽然作为佣人的身份,但是你需要谨记她就是你妹妹。” 林淼淼闻言不可置信,嗤笑道:“父亲,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什么话?你自己听了不觉得可笑吗?” “放肆!”林父斥道:“我这是为了你好!” 好一句为了你好,林淼淼气笑了:“当时你逼我代替林霜嫁进宋家,如今看我得了好又想把她安插进来,这就是你说的对我好?” 林父被呛得哑口无言,身后的林霜闻言,跳出来恶狠狠道:“林淼淼你不要以为你仗着少夫人的身份就可以为所欲为,若不是我,你也没有这个机会!” “所以你现在想要了?”林淼淼反问道。 她狠父亲,更狠继母和继妹,若不是他们抢走父亲,怂恿父亲宠妾灭妻,她和娘亲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林淼淼虽然发誓再也不会依靠任何男人,但是如今她已经是宋家的少夫人,是老夫人最看重的孙媳,在协议婚姻的这段时间里,她觉得她很有必要借宋家的势给父亲一点颜色看看。 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林淼淼了,如今不是,以后也不是。 “我可以留下林霜,但是父亲你也说过了,她是佣人,是我的贴身丫鬟,那么我怎么使唤她是我的事,我想让她端茶就端茶,想倒水就倒水,就连倒夜壶,洗尿褥子这等脏活累活统统都得做!” “林淼淼!”林霜受不了了,“你不要欺人太甚!” 林淼淼丝毫不退让,“受不了你大可以现在跟着父亲离开京城,我林淼淼没有逼你留下来!” 看着两个女儿僵持不下,林父头一次犯了难,如今林淼淼是老夫人身边的红人他不能得罪,姑爷又这么护着夫人,万一来个枕边风只怕是捡了西瓜丢了芝麻。 继母看到林淼淼如此羞辱自己的女儿,正要开骂,却被林父拦了下来,他朝着林霜劝慰道:“霜儿,你就跟着爹回去吧。” 林霜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不!” 林父怒斥:“不要胡闹了!当初你一走了之,吓坏了我和你娘亲,如今回来还不消停,留在这宋府你难道还打算自取其辱吗!” 林霜被父亲这般拆穿,当即愤恨不已,“我可以去宋二少那里,宋二少答应了可以留下我。” 林淼淼眉心一跳。 先前林父能开口求老夫人留下林霜,也是因为林霜口口声声说宋二少中意她,可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一回事。 如今林霜还想去做宋二少的丫鬟,这是什么事! 林父当即抓过林霜就要离开,林淼淼却突然出声道:“等下。” 林父一顿,林霜紧跟着怒视林淼淼。 林淼淼眉头间全是纠结,但最终却开口道:“看在姐妹一场,我可以让你留下。” 第二十三章 祈愿子孙满堂 林淼淼能留下林霜倒不是为了别的,她想看看宋和光到底想做什么。 林霜蠢得可以,本就兴不起什么风浪,但是一旦和宋和光有了联系,事情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原本她是不打算和宋和光扯上联系的,但是如今宋淮之站起来一事已经人尽皆知,林淼淼心底有种预告,接下来宋府的两个月不会好过。 偏偏这宋府里,她最看不透的人就是宋和光。这人乍一看文质彬彬,温和儒雅,但是每一步却出其不意,其中包括林霜的出现。 宋和光一定知道林家的秘密,与其让林霜成为一个看不到的不定数,不如让这颗隐形的炸药放在自己身边,就算真有引爆的那天,她随时准备抽身。 更何况她确实需要一枚棋子。 林父和林霜交换了一个眼神,见林淼淼已经退让,林父自然也不再多加劝阻,他换上一副可蔼可亲的模样,前后对林淼淼交代了几句,无非是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妹妹这些不痛不痒的话。 林淼淼将林霜安置在院内的后罩房,看到自己住在这么差的屋子,林霜当即就发起火来,“我才不要住这!” 林淼淼懒得跟她废话,警告道:“你若是不学乖,我随时都可以赶你出去。” 林霜咬牙不再多话,她担心林淼淼真会如此。 她好不容易留在了院内,就必须得耐着性子等待机会。 如今林淼淼对她的侮辱,她一定要在未来全部偿还回去。 林霜和父亲商议过了,如今宋淮之已经可以站起来了,那么以后少夫人的位置只会指日可待。 只要想办法和宋大少爷发生关系,那么她将有把握将林淼淼赶出去。 林父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按照宋淮之对林淼淼的情谊,再加上两姐妹的关系,只怕是连姑爷都难以近身,林父甚至说道:“难道你甘心当妾?” 妾?林霜冷笑,她当然不甘做妾。 只是···林霜在黑暗里摸着自己的肚子,眼里闪过阴霾。 关于林霜的出现,宋淮之并未多问。 自从家宴后,他能清楚感受到林淼淼有很多事情瞒着他,林淼淼也不再像以前那般轻松,她的眉头总是扭在一起,想是苦恼着什么 但是宋淮之愿意等,等到林淼淼愿意说的那一天。 隔日,老夫人召见林淼淼,说是要带她一起去寺庙里请愿。 “淮之就交给下人照看,一天而已,不会有什么事的。”老夫人知道淮之十分依赖这个孙媳,她也很放心让林氏照顾孙子,只是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林淼淼只好拜托马叔照看,至于林霜,林淼淼特意让马叔多留心一些。 - 老夫人信佛,两个月前她在灵隐寺请愿希望长孙能够好起来,没想到灵隐寺这般灵验,这不两个月后老太太来还愿了。 “不过这次来我还有一事。”老夫人看着林淼淼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药最近可还在用?” 林淼淼立马想起来了,老夫人先前是给过她护胎药的,当即脸色羞红道:“最近夫君忙着做康复,只怕是没有这般精力···” 老夫人一脸理解,牵过了林淼淼的手,语重心长道:“如今能看到淮之重新站起来,我亦是十分欣慰,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一个曾孙子。” “林氏,你能治好我孙儿的腿,定是也能察觉出一些问题。” 林淼淼心下了然,老夫人这是在点她。 老夫人缓缓说道:“我们宋家虽然看似是大户人家,却总是少了些大户人家的热闹,人到了我这般年纪本应该是子孙满堂,却唯独我这屋里,太静了。” “不瞒你说,我曾经找过高人看过,宋家虽然家底殷实,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代代子嗣艰难,香火难续,我儿那代也只有他一个单传,如今我只担心淮之糟了这般变故,以后只怕是更难怀上子嗣。” 老夫人说得神神叨叨的,林淼淼真诚地开口道:“老夫人你放心,淮之的身体一切都好。” “真的吗。”老夫人抬头双眼发亮,“幸好,幸好这次出事没有伤及命根。” 林淼淼心里哭笑不得,继续劝慰道:“老夫人,子嗣这事终究是急不来,可能···”林淼淼脑海里闪过乡下以前常说的一类女子,他们身体特殊,是极容易受孕的。 只是话到嘴巴林淼淼又咽了回去,只道:“缘分到了,子嗣自然便有了。” 老夫人闻言骤然笑了起来,这番话先前徐嬷嬷也劝说过,但是老夫人听不进去,但是林淼淼说出来却意义不同。 林淼淼即神医,也是淮之的冲喜新娘,巧合的是还对上了大师口中的“贵人”之像。 老夫人通过林淼淼像是看到了宋家未来的希望,语气真切道:“所以我今日特意带你来灵隐寺,就是想一起为宋家诚心求告子嗣,你是我们宋家的贵人,有你一同请愿,想必是福上加福,更加灵验!” 林淼淼本身是没有信仰一说的,但是碍着老夫人的面子她还是连连点头。 然而当林淼淼第一次来到灵隐寺时,一道厚重的钟声恰好从山上传来,仿佛自云端落下,敲响了整片天空。 时节已是秋末,满地的落叶被秋风卷起,掠过回廊飞上檐角,也带起了林淼淼颈边的屡屡发丝。 林淼淼顺风望了过去,心底一片荡漾。 她难以言述刚刚一瞬间的心情,就像是短短刹那,她感受到片刻的宁静和空灵。 就像是,天意一般。 老夫人看着林淼淼还呆呆地站在原处,望着佛像出神,便轻声唤她,“好孩子,来。” 林淼淼蓦然回神,快步过去。 无论她先前是否有无信仰,此刻置身于这庄严肃穆之地,心里除了震撼以外只有满满的敬重。 她随老夫人一同跪下,双手合十。 身旁的老夫人闭目凝神,声音低缓无比郑重,祈愿的是宋家枝繁叶茂,子孙满堂。 林淼淼收敛心神,在心中诚心祈求道:“希望娘亲身体健康,一切都好。” 于是心声伴随着老夫人持续不断的低语反复交织,或许是因为那句“子孙满堂”过于洗脑,有那么短短的刹那,林淼淼的脑海里忍不住闪过一个想法。 不过那念头实在是过于荒诞,以至于它转瞬即逝,待林淼淼再次睁开眼时,方才那缕神识也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第二十四章 今晚要不要睡这 当天晚上林淼淼便回来了,听老管家说林霜今日出来找过大少爷几次,只是大少爷没理她,随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后罩房了。 林淼淼点了点头,随后独身回到了后院,站在回廊处,屋内灯火通明,宋淮之还没有睡。 她刚推门,宋淮之便听到了声音,随后架着拐杖就要出来。 林淼淼同样听到动静,快步就往内室走去,“大晚上的你着急出来什么?” 宋淮之看到林淼淼,嘴角不自觉地翘起,问道:“和老太太去寺庙里请愿了?” “你知道还问。” 宋淮之坐回了床上,看着她脱下披风,林淼淼不喜欢用佣人,说是伺候不惯,所以后院内除了马叔和那个新来的进进出出几回,大部分都是宋淮之一个人独处。 “请的什么愿?”宋淮之又问。 林淼淼想了想,十分平静地扯谎道:“希望你的腿能早点好。” 宋淮之笑了,“还有呢?” 林淼淼示意没有了,打过招呼后准备去厢房睡。 除了刚来那几天是同处一室打地铺睡的,之后就是林淼淼独自抱着被褥分房睡。 宋淮之忽然出声道:“今天还没有擦身子。” 林淼淼一愣,“马叔怎么没给你擦?” 宋淮之自从开始进行康复训练后,上半身是最快见成效的,不仅开始恢复知觉还能自行活动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林淼淼才将这件私活分给了马叔来做,只因宋淮之实在是太敏感了,每次给他擦身子全身都会抖得不行。 “些许是忘记了吧。”宋淮之一脸淡定,“还是说你不敢擦?” “我有什么不敢的。”林淼淼卷起袖子第一个不服气,她转身去打水,宋淮之的目光便追随着她出去又进来。 林淼淼重新进到内室时,宋淮之已经脱光躺好了。 林淼淼:“····” 裤子没脱,身膀子倒是赤赤条条。 以前林淼淼也亲手擦过许多次,但是宋淮之这般安静乖巧还是第一次。 她深吸一口气,随后拧干毛巾,麻利地开始进行擦洗。 最近康复训练频繁,宋淮之腹下的肌肉紧跟着浮现,不多不少刚刚好,隔着粗糙的毛巾,摸起来的质感十分坚硬。 宋淮之闭着眼睛,只觉那双白皙又温热的小手在身上到处游移,让人忍不住心跳加快,甚至比平时做康复训练还要让人煎熬。 不止宋淮之这般心痒难耐,为其擦身的林淼淼也满脸羞红。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到回来的路上,她满脑子都是老夫人那句“子孙满堂”,想着想着就有些恼怒,手上力气加深了几分。 “嗯。” 宋淮之咬牙,林淼淼一顿,两人侧头四目相对。 视线交汇的瞬间,林淼淼下意识避开,随后就看到了糟糕的一幕。 就如同第一次那般,她震惊了。 “你,你早点休息吧!” 林淼淼慌了神,她立马端着水盆就要匆匆离开,结果刚转身,宋淮之一把拉过她的手腕。 水盆就这样“哐”的一声砸在了地上,也砸到了林淼淼的心上,呼吸骤然急促。 她下意识回头望了过去,躺在床上的宋淮之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他开口道:“今晚要不要睡这。” 一瞬间,林淼淼心跳如雷,就算是她再愚钝,再不明白男女之间的事情,她也懂得这句话背后真正是什么意思。 他想和她睡觉,睡在一个屋子里,一张床上,做那夫妻该做的事情,做今天的祈愿。 “好吗?” 宋淮之追问着,盼着她回复。 林淼淼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无措,她看着他那双波光粼粼的眸子,心想他确实是一个情场高手。 否则轻飘飘的一个眼神,怎么就让她乱了阵脚。 宋淮之是生得极为好看的,虽然久病在床,面上带着点病气,但他拥有非比常人的意志力,而这种意志力体现在他的身体素质上。 比如那随着呼吸反复起伏的薄肌。 更何况以前的他高高在上,是京城里出了名最想嫁的男子,他自诩清高,又骄傲自满,这样的高岭之花现在却眼巴巴的渴求着你的爱,这种反差极大程度地刺激了林淼淼。 原来男人还可以这样! 不行,林淼淼狠狠咬唇,心里不断警戒着自己别做多余的事情。 不管宋淮之用什么手段,她林淼淼也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毕竟她早晚都要离开。 可是宋淮之的手劲是那般的大,抓得她手腕很痛。 趁着林淼淼纠结的功夫,宋淮之的指头勾进了她的衣袖,环绕着攀升她的小臂。 林淼淼呼吸一窒,也就是这短短的刹那,宋淮之手掌用力,林淼淼顺势被他抓到了床上。 与此同时,窗外“啪嗒”一声传来了异响。 林淼淼瞬间从失神中醒过神来,满脸警惕地直起身,快步冲向窗台推开了窗户。 窗外空无一人,但是远远能听到后罩房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刚刚的人是林霜。 宋淮之唤他,但林淼淼的心却骤然恢复了冷静。 “大少爷,早点歇息吧。” 宋淮之一愣,他看见林淼淼转身就走,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心瞬间沉了下去。 她不接受他。 宋淮之垂眸,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被女子拒绝放在过去虽也是常有的事,但大多数是欲擒故纵,欲拒还迎,他可以解决。 但林淼淼不同,她不似凡尘女子那般,就好像…她就是她。 更何况林淼淼的心里还住着其他人。 一瞬间,宋淮之脑海里闪过许多阴暗的想法,即使林淼淼想着离开,他也想想方设法的把她留在身边,但宋淮之清楚地知道他不能这么做。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到了第二天,宋淮之顶着两个黑眼圈醒来。 林淼淼进来时,眼下也是乌黑一片。 林淼淼避开对视,只字不提昨晚,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让宋淮之十分的不爽。 而就在这个时候,老管家急匆匆地赶了进来。 “大少爷!少奶奶,老爷他,他回来了!” 宋淮之一惊,正喜出望外时,又听老管家继续道。 “还烦请少奶奶速速去前厅一趟!” 第二十五章 宋老爷得了怪病 “爹回来叫我夫人作甚?”宋淮之出言制止道。 马叔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解释:“老···老爷是今早抬回来的,叫来了郎中,但是郎中对老爷的病情一无所知,情急之下,老夫人想到了让少夫人来看一看。” 宋淮之一愣,没想到爹刚回来就出事了。 不远处的林淼淼闻言,立马道:“带我过去。” 宋淮之拄着拐杖坐上了轮椅,“带我一起去见爹。” 林淼淼点头不带一丝犹豫,推着宋淮之的轮椅就朝着前院快步走去。 前院一片嘈杂,过廊上有几个丫鬟驻足远眺,时老管家一行人前来,又纷纷各自遣散了。 路上,老管家将宋老爷的病症描述了一番,“郎中检查了,身体各处都是健康的,但是老爷却觉得身体哪哪都不舒服,皮肤上也有多出瘀血,但是寻常的药吃了却没有用。” 林淼淼若有所思,直到来到了前院,大娘子见到了她,立马拉过她的手匆匆进了内室,“淼淼,你快看一看,这到底是什么问题?” 一进门,林淼淼便闻到了一股腥臭味,不仅混着海水的腥,还有肉身溃烂的味道。 坐在床边喂药的老夫人心急如焚,可那药水却迟迟喂不进儿子的嘴里。如此反复,老夫人绷不住了,双手间不断颤抖。 郎中刚刚说了,宋老爷在海上得了一种怪病,此病无药可解,全凭个人造化,若是运气好或许可以挺过鬼门关,若是运气不好····只怕是凶多吉少。 “老天爷,我们宋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要遭这种罪!先是我孙儿,如今又是我儿,下一个要夺走的又是谁!” 她悲怆发问,徐嬷嬷见状连忙握住老夫人的手,“老夫人,您已经守了好几个时辰了,要不先下去休息吧。” 老夫人双眼发红,甚至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嬷嬷,立马去联系高人为老爷驱邪,一定是老爷在海上染了脏东西,这才一病不起。” 林淼淼一靠近就注意到床上的宋老爷,一身灰尘扑扑,像是刚奔赴回来,皮肤虽然被晒得黝黑,此刻却是毫无血色的苍白。 正如郎中所描述的那般,宋老爷全身上下出现不少大大小小的血瘀,其中血管异常凸出,在皮肤的表明下呈现出一种狰狞的恐怖感。 老夫人抬头看到林淼淼的出现,仿佛像是看到了救星,刚刚还绝望的双眸骤然升起一丝希望,她连忙上前攀住了孙媳的手臂 “好孩子,你能治好淮之的腿就一定是有过人的技术,你看看我儿,到底是得了什么毛病,怎么好端端的一个人回来就变成了这样。” 林淼淼虽然从小四处行医,但是宋老爷这个情况却是第一次见。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症状,她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林淼淼先是让徐嬷嬷将老夫人扶出去,随后转头道:“无关紧要的人都出去吧。” 众人纷纷离开,唯独宋淮之不肯走,“我一个瘫子妨碍不了你。” 他倔强地说着,只是单纯不肯放林淼淼一个人留在屋子里。 老夫人神神叨叨的,这屋子又实在是太阴冷了,虽然宋淮之并不信鬼神,但是当他看到父亲这般模样时,心底也忍不住动摇。 林淼淼见他执意留下,也不好继续驱赶,她找嬷嬷要来了一张干净的丝巾,蒙在脸上,随后又拿出了剪刀,将老爷的衣服剪开。 她确实见过这种症状,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村里以前也有男人相继出海,他们回来后就是这般模样,只不过静养了一段时间后,有些人好了,有些人却离开了人世。 他们身高体重并没有什么差异,也没有什么过往疾病,那到底是哪里出现了差异,才会造成生者生,死者死。 林淼淼正苦苦回忆时,屋外又出现了一片嘈杂声,将她从思绪中打断。 远远地能听到二姨娘的斥责,“你这个小贼,竟然敢偷东西,看我不打死了你!” 林霜“啊”的一声尖叫,她今早起了个早,肚子饿得要命就一路溜到了厨房,正好看见从集市上买回来的鲜果。 林霜自打北上后很久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了,她当即吃了个干净,没想到刚吃完就被二姨娘的手下人发现了。 林霜从小到大娇生惯养得紧,面对二姨娘的苛责她也不是吃素的,张嘴就道:“我可是林淼淼带进来的人,吃你几颗鲜果怎么啦?” 二姨娘本就和林氏不对付,如今又来了个没家教的小丫头骗子,心底的火烧得更盛了。 动不了林氏,难不成她还搞定不了一个下人了? 二姨娘想也不想一巴掌就挥了过去,正好林淼淼从房屋内走出来,就看到林霜被一巴掌打在地上。 林霜见状怒不可遏,她抬头正好对上了林淼淼的视线,林淼淼却无心理会,转头朝着马叔嘱咐着什么,“将最新鲜的水果,蔬菜送进来。” 马叔却摸不着头脑,“少夫人,你要这些?” “我自用用处,你快去拿。” 马叔匆匆下去,林霜则还在地上被二姨娘一顿巴掌。 林霜死死瞪着台上的林淼淼,虽然打她的人是二姨娘,但她却觉得站在更远处的林淼淼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不过是一个弃女,捡了她不要的婚事,竟然敢装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林霜咬牙切齿,甚至想起了昨夜宋淮之伸手挽留林淼淼的一幕。 凭什么,所有好事都被这个贱人占据了,凭什么她可以当少夫人。 本应该站在那个位置的人是她,越想越狠,林霜的唇角漫出了血渍,但此刻却感受不到痛疼。 与此同时,老管家将厨房里剩余的鲜果急匆匆送了过来,林淼淼又叫来几人帮忙研磨成汁水。 老管家不明所以,询问道:“少夫人,这样真的有用吗?” “做就是了。” 林淼淼简短一句话打断了询问,转身开始去研磨其他草药。 宋淮之始终乖巧地坐在原地,看着林淼淼认真的模样。 林淼淼配药的时候,神情异常地认真,这还是宋淮之第一次安静地观察她,明明林淼淼一直在他身边,但是像今天这样去救治其他病人还是第一次。 很快鲜果汁配合着几味草药很快融合在了一起,林淼淼将其为宋老爷服下,老管家不管说一句话。 半个时辰后,一直陷入昏迷的宋老爷终于醒来了。 第二十六章 林霜的阴谋 看到宋老爷醒来,林淼淼长舒了一口气。 老管家见状万分惊喜,再看林淼淼时满眼都是敬佩,“神医啊!夫人您这是华佗在世!” 林淼淼笑道:“别这么叫我,宋老爷的的病其实说不上是一种怪病,这是一种缺乏营养的现象,京城的郎中不知道也正常,毕竟京城在内地,一般情况是很少见到靠海吃饭的病人,若不是我小时候遇见过这样的情形,恐怕也是手足无措。” 老管家闻言,始终是毕恭毕敬道:“少夫人真是见多识广,老奴这就下去告诉老夫人。” “淮之呢?”床上的宋老爷睁开眼呼唤着。 宋淮之听到父亲的声音眼睛一红,立马推着轮椅过来,“父亲,我在这里。” 林淼淼望着父子相认的温情场面,自觉不便打扰,正欲悄然离去,却听宋老爷朗声道:“神医请留步!您对我有救命之恩,宋家必当重谢。” 此时宋淮之上前,解释道:“父亲,这位正是我的妻子。” 宋老爷先是一怔,随即眼中漾开欣慰:“好啊,好!淮之,你真是娶了一位贤妻!” 林淼淼没想到宋淮之竟然会当面解释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心里不由悸动。 打过招呼后,林淼淼还是将独处时间留给了这对父子,她刚离开内室,此刻在屋外守候的大娘子得知宋老爷醒来了,立马喜出望外接连进去,就连打人的二姨娘也停止动手,转身朝着屋内跑。 林霜脸上肿得老高,带着恨意盯着一步步走来的林淼淼。 林淼淼始终是居高临下,她蹲了下来,捏着林霜的下巴,欣赏着对方眼前的模样,开口说道:“林霜,你抢走我的玩具,抢走我的父亲,抢走我的家的时候,你有想过自己有今天吗?” 林霜怒目圆睁,林淼淼嗤笑道:“你也看到了,宋家根本没有你的位置,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说不准我能打发你一点银两。” 林霜道:“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林淼淼却将她的脸甩开,眼里都是鄙夷,“随你,反正我也不过是你们林家抛弃的弃女而已,但是你若毁了父亲的前途,你觉得他还是坚定地选择你们吗?” “你!”林霜恼羞成怒,林淼淼却很满意她的表情,因为这说明她猜中了。 在林父的心里,无论是她,还是继母带进来的新妹妹,都不及他的前途重要。 但是一旦危及到他的脸面或者说是前途,那么是再喜欢的女子,他都可以一一抛弃,这一点林淼淼早已见识过。 林淼淼站起身,脸上最后一抹阴冷的笑意也跟着褪去,“你大可以做蠢事,我等你。” 宋老爷醒来后,林淼淼的地位在宋家是大幅度提升,料是二姨娘再有意见,此刻也不敢拿她怎么办,只因这林淼淼是实打实的有本事。 看着老夫人一口一句把林氏夸上天,二姨娘也无心听下去,她从屋内走出来,正好看到回廊处站着个人。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站在回廊的不是别人,正是今天下午刚打过的林霜,另外一个人却是宋和光。 这两人怎么搅合在一起去了?二姨娘眉头紧皱,越看这林霜越是讨厌。 林霜不知道和宋和光说了什么,听到关键时刻时眼眸一亮,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随后她匆匆离开,趁着前院一片和气融融,闪身回到了宋大少的院子里。 林霜虽然住在后罩房,但是前院她还是可以随意进出的,只是住宅因为没人也没有丫鬟打理,门口上了锁,林霜进不去。 可就在刚刚,宋二少给了她一把钥匙,说是夜里天寒,托她给淮之带件衣裳,但前厅那般热闹全都是,宋大少也怎么会缺件衣裳。 那一刻,林霜明白,宋二少是和她一个队伍的。 而且林霜还从宋二少口中得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宋家关于子嗣的诅咒。 原来根据祖上的说法,宋家的男丁被人下了咒,导致代代都是单传,唯一一代不是单传的还是宋老爷这代,可是虽然生下了两个男丁,但是却至今未有子嗣。 林霜得知此事时,十分惊讶,下意识就问道:“二少爷,那你岂不是还未婚。” 林霜心里暗喜,她其实第一眼就看中了宋和光,这偌大的宋府也从未见过宋和光和其他的女人在一起。 谁知宋和光早已娶过妻,只是妻子暂时在乡下未曾回京。 林霜心里闪过一丝失望,但是很快也释然了,如今宋府里最关键的位置还是大少爷身边人的位置。 反正林淼淼这个丫头也不会生,只要她想办法和宋大少产生关系,到时候赶林淼淼走的办法可就有的是了,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被牵制。 毕竟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无论是谁的,宋家这群傻子也只会巴不得是自己。 林霜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开锁打开了房门。 要知道,她林霜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抢别人的东西。 她妈妈抢走了林淼淼的父亲,那么她就要抢走林淼淼的夫君。 只是想象,林霜都感到兴奋不已。 屋子内晦暗,也没人点个灯,林霜进了屋后到处指指点点,嘲讽林淼淼从小在乡下长大,对着林淼淼的生活环境一顿点评。 她到处查看着屋内设施一番,也不忘此行目的,林霜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用麻绳绑着的药包。 这是她从外头带进来的,也是一直忍辱负重留在宋府的底牌。 一包春药。 她本来寻思着等自己撩拨完宋大少,等他的腿好上一些,将这药想法设法给他吃下。 只因这些天观察下来后,她发现林淼淼一直住厢房,一周过去,两人竟然一次都没有过同房! 想必也是这贱人不会伺候人,所以才会被嫌弃,当时林霜如此想着,并未将此事放在心里去。 直到昨夜,林霜亲眼看到宋大少会出手挽留林淼淼,她才意识到自己判断得是多么错误。 这宋大少分明是对这个贱人死心塌地!这让林霜一时充满了危机感。 就在她翻箱倒柜,随意翻阅他人物品时,一张被叠得方方正正的白纸从柜子里掉了下来。 林霜伸手捡起,却看到了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和离书。 第二十七章 是在下的内人 林霜看到震惊了,怪不得林淼淼这个贱人怎么都要治好宋大少的腿,原来是为了钱财。 她将和离书放回原地,心里却有了一个打算,这时不远处传来异响,林霜不敢打草惊蛇,连滚带爬离开了屋子。 回廊处林淼淼推着宋淮之前来,宋淮之絮絮叨叨说着什么,表情很兴奋。 “爹这次回来得了皇上的赏识,又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这等喜事,我定要好好庆贺!我打算请城中最好的戏班子来,在黄凤楼免费连唱三天大戏,让全京城的人都来看,不花一个同伴!” 林淼淼安静地听着,听到此处不由起了兴趣,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看过戏。 宋淮之闻言,问道:“白城没有吗?” 林淼淼愣了愣,意识到城里人自然都是看过戏的,自己生活在乡下,对这等热闹新奇的事物只是从别人口里听说。 “我···我忙着行医。”林淼淼搪塞道。 宋淮之笑意深了几分:“我猜也是。你和其他女子很不一样,不像是养在闺阁里,反而是到处行医历练。” 林淼淼忍不住问:“那你觉得这样的女子如何?” 宋淮之眉眼一弯,发自内心地道:“你这样的我就觉得很好。” 林淼淼脸色微红,“嗯”了一声,没有多话。 宋淮之又笑道:“到时候我亲自带你去黄凤楼,叫最好的戏班子来给你演出,我还要将最好的位置留给你。” 他说得信誓旦旦,将那天的安排一一说给林淼淼听,就像是准备移一场盛大的礼物,让林淼淼不由心生好感。 林淼淼原以为经历了昨日种种,两人之间难免生出几分尴尬。不曾想,宋淮之好像是突然之间成长了一般,言行举止坦然得体,未曾叫她有半分为难。他这般周到,她自是心安的,可不知怎的,她的心底一丝遗憾时不时地冒出心头 宋老爷回来后,宋家是热闹非凡,宋淮之的腿也越练越有劲,每天起早贪黑在开始做康复训练。 尤其是林淼淼在附近时,他总会特别卖力地前进,就像是想要证明给她看见一般。 一周过去,宋淮之已经到了可以用拐杖独自走路了,就连郎中看了都纷纷称奇,“令郎能重新站起来,真是一个奇迹。” 宋大少重新站起的事情很快也传遍了整个京城,尤其是黄凤楼开戏那天,有许多慕名而来的女子打算前来一睹宋淮之如今的面貌。 毕竟谁人不知宋淮之以前可是京城出了名的风流子弟。 黄凤楼开戏那日,楼前人潮涌动多是慕名而来的各家小姐与姑娘。 林淼淼虽站在不远处,却被层层人群隔在外围,几乎都近不了身。 她本来是和宋淮之一道来的,谁知刚到黄凤楼门口,管事便急匆匆将宋淮之请去核对贵客名录。 由于人群众多不便,宋淮之蹙眉,本想唤个小厮先引林淼淼去雅间安坐,林淼淼第一次来黄凤楼正好想自己转转。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精致的布置,你去忙吧,我想自己转一转,一会儿便上来寻你。” 宋淮之见她神色真切,虽然心中又担心但还是允诺了。 “那你莫要走远了,我忙完马上就来找你。” 一番叮嘱,情真意切,站在角落里的黄凤楼管事不由得怔住了。 从前的宋大少固然风流倜傥,笑语温柔从不吝啬,可那笑意总未真正达及眼底。而此刻,他紧紧握着那女子的手,语气低沉而专注,竟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难不成生个病连人都转性了? 他心中忍不住猜测,更何况这女子虽生得清丽脱俗,可一身打扮素净,举止间并无世家小姐那般骄矜之气,倒像是……像是寻常人家出身。 管事心里忍不住对林淼淼刮目相看,林淼淼却浑然不觉。 待宋淮之离开后,林淼淼四处打量着,眼里全是对新鲜事物的好奇。 只见楼内穹顶高阔,墙上绘着复杂的又华贵的工艺,数不尽的琉璃灯光照夺目,整片大堂更是大地出齐,人群三五成堆穿着华贵的衣服走来走去,再往前走就是成排的座位,而最前方便是今日特意搭建的戏台子。 林淼淼看得入神,而就在这时候,背后忽闻一阵喧哗,人群如潮水般涌了过来。 林淼淼回头望去,只见一堆女子来势汹汹,她们左顾右盼,像是寻找着什么。 “宋大少在哪儿呢?真是的,我天未亮便起身梳妆,就为瞧他一眼!” “不愧是宋家少爷,一出手排场依旧。从前他这般声势浩大,可都是为了红颜一笑,今日不知又是为的什么?” “定是庆贺他重站得起罢?你又不是不知,他一向最讲究这些场面……” 听着她们七嘴八舌,林淼淼却有种当事人被议论的既视感。 若是他们知道宋淮之今日的排场是为了她,只怕是会不信。 她暗自乱想着,随后起身准备前往二楼,也不知是谁挤了她一下,力道之大让她踉跄了一步。 “哎,你这丫鬟,别挡路呀!” 一个穿着锦罗裙的姑娘不满地蹙眉,顺手又推了她一把,语气骄横,“我们可是来看宋大少的,你挤在前面做什么?” 林淼淼一怔,随后回神过来,她不愿生事,抿了抿唇打算侧身避开,谁知那姑娘身侧的贴身丫鬟竟一个跨步拦在她面前。 “站住!撞了我家小姐,连句道歉都没有就想走?你可知道我们小姐是谁?” 林淼淼蹙起眉头,心中蓦地涌起一阵不快。 她抬眼直视那丫鬟,声音虽轻却清晰:“方才明明是你们从后面挤过来推搡到我,怎么反倒要我道歉?走路不看路的是谁,你自己心里清楚。” 那小姐闻言,俏脸顿时一沉,她上前一步,用挑剔的目光将林淼淼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瞧你这寒酸样,怕是哪家小门小户都没摸清黄凤楼的门槛就往里钻吧?” 她身后的丫鬟立刻帮腔,“就是!一个不知尊卑的丫头!竟敢顶撞我们小姐?我看你是不知死活!” 说着就要动手教训林淼淼。 与此同时,周围的目光瞬间被争执吸引,纷纷落在林淼淼身上。 那小姐见众人围观,下巴扬得更高,就等着看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如何下不来台。 林淼淼自是不害怕,她正要抬手擒拿住动手的丫鬟。 忽觉手腕倏地一紧,一股温厚力道将她稳稳扶住,顺势带入怀里。 周遭霎时静了几分。 只见宋淮之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竟毫不避讳地当众握紧了她的手。他目光扫过方才推搡她的那姑娘,虽还噙着笑,眼底却淡了几分:“这位不是什么丫头,她是在下的内人。” 第二十八章 嫉妒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周遭每一个人耳中。 一时间,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在林淼淼身上。 “宋…宋大少爷?” “他刚才说什么?内…内人?” “宋大少何时成得亲?京城里怎从未听闻半点风声?” “他说这是他的内人,不是吧,宋大少爷什么时候娶妻了。” 宋淮之却恍若未觉,只微微侧头看林淼淼,低声问:“没伤着吧?” 林淼淼摇头,反问:“事情处理好了?” 宋淮之微笑点头,引得在场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这人还是记忆里的宋大少吗? 先前还嚣张跋扈的千金小姐见状,难以置信地惊呼道:“宋大少爷!你莫不是在同我们说笑?她这么普通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你的内人?” 她的话音未落,宋淮之冰冷的视线已如利刃般扫了过来。 林淼淼扯了扯宋淮之的袖子,“算了,我们走吧。” 宋淮之牵过林淼淼的手,刚刚还冷若冰霜的脸又骤然笑起来,“都听夫人的。” 林淼淼无心与这种人多费半句口舌,与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她不想和这些女人有太多纠葛。 然而她的这份无视却被那名千金小姐视为了羞辱,顿时恼羞成怒,当场尖叫一声:“你站住!” 那女子竟是不管不顾地扑上前,索性宋淮之反应极快,猛地将林淼淼往自己怀中一带,侧身避开了攻击。 只听惊呼一声,那女子脚下踉跄与锦罗裙绊在了一起,整个人狼狈不堪地跌坐在地。 “来人。”宋淮之冷冷冰冰的开口,“把她轰出去。” 宋淮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嫌恶与冰冷 “再敢动我内人一步,休怪我不留情面,好自为之。” 说罢,他再不看那跌坐于地,脸色由红转白的陌生女子,只小心翼翼护着怀中的林淼淼,在众人一片震惊的静默中,转身离去。 众人不敢吱声,而这事很快也被有心人传到了包厢内正在喝茶的宋和光耳中。 宋和光听到宋淮之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袒护林淼淼后,平静的脸上闪过意外。 他那位曾经风流不羁,眼高于顶的好大哥,不过躺了两年,如今竟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般。 宋和光拧眉,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楼上的方向,试图穿透那雕花隔扇,看清那个叫林淼淼的女子究竟有何等魔力。 论姿容,她绝非京城里能令人一眼惊艳、过目不忘的美人;论出身,纵有一手起死回生的医术,可说到底,不过是个乡野出来的女子。 宋和光喝了口茶,心底嗤笑一声,复又想起林淼淼守在宋淮之病榻前的种种。 这念头一起,竟让他心头莫名一窒。 宋和光生来就是个一自私的人,他平生最讨厌的词语就是无私奉献。 他从不信这世上有毫无缘由的善意,更不信什么不求回报的付出。所以这一个月以来他一直在暗地里调查着林淼淼,以试图能找出这个蠢女人的蛛丝马迹。 当宋和光最终查明,她不过是林家一个无足轻重的弃女,被推出来充当替嫁的棋子时,他确实曾暗自嗤笑。笑他那眼高于顶的大哥,昏迷之中竟娶了这样一个身世不堪、无人问津的女子,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可这份嘲讽,在林淼淼日复一日无微不至地守在宋淮之病榻前时,渐渐变了味。 一股极其陌生的情绪悄然占据了宋和光的心,他也明媒正娶了妻子,可围绕他的,却永远是精心的算计! 何曾有人像林淼淼对待宋淮之那般,仅仅是为了他这个人,如此纯粹而不计代价地付出过? 宋和光将茶杯狠狠砸在了桌上,强烈的对比让他感到愤怒,无论是家人,还是妻子,凭什么宋和光生来就可以拥有最好的。 更何况大哥还是一个瘫子。 这认知让他心烦意乱,甚至生出一丝不甘的恼怒。 就算大哥知道了林淼淼那见不得光的“弃女”身份,以他如今这护短的劲儿,恐怕非但不会放手,反而会更坚定地将人箍在身边。而老夫人那边……念及林淼淼救治长孙的天大恩情,恐怕最终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蠢女人竟然有这般手段,宋和光偏执地想着,试图从中间找出问题给林淼淼定罪,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衡他内心的不甘。 然而无论怎么想,却找不出一丝一毫,就连将她赶出家门的林霜,林淼淼都能做到置之不理。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的女人吗?宋和光不得不承认,林淼淼的出现,让他生出来比以往更加强烈的嫉妒心。 也就在这时,有人从屋外请示道:“二少爷,黄凤楼楼下有女子找你。” 宋和光不悦:“不见。” 那人犹豫片刻,还是斗胆道:“那名女子说是宋家的人,叫林霜,说找你有十分要紧之事。” 宋和光闻言,皱眉道:“叫她从后门进。” - 宋淮之牵着林淼淼一路行至二楼雅座,周遭喧嚣渐远,他才察觉掌心中的手指微凉,身侧的人安静得有些异常。 他停下脚步,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吓到你了?” 林淼淼恍然回神,沉默片刻后抬起眼,目光里藏着些复杂的情绪,“方才楼下那些……都曾是倾心于你的女子吗?” 宋淮之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怔了一瞬,随即毫不犹豫地收紧手掌。 “淼淼,从前是我荒唐,但那些人,于我而言从未有过半分真心,不过皆是过眼云烟。” 宋淮之知道自己这番言语并不一定能够打动林淼淼,但是他还是要说,“我以后绝不会再与任何女子牵念不清,从前不会,日后更绝无可能。” 他稍作停顿,继续道:“待我腿伤痊愈,能真正扛起家业,立身于世时我便想静下心来好好读书明理。我想像你一样,去做些真正能帮助他人的事,于这世道有用之人。” 自打他亲眼看到林淼淼行医救人以后,宋淮之便觉心底某处被无声地触动了。 唯有如此,或许才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她的身边,宋淮之将林淼淼深深望入眼底,神色却闪过一丝阴暗。 他想要努力取代林淼淼心中另外一个男人的身份,但如果他怎么做都不行的话····他不介意让另外一个男人消失。 第二十九章 醒酒汤 “和离书?”宋和光从林霜口中得知和离书时有些意外。 林霜冷笑道:“林淼淼这个女人本来就不是真心想嫁给宋大少,给他治腿也是为了钱财,留在宋大少身边,恐怕以后一个子嗣都不会有。” 宋和光冷眼看着林霜贪婪的模样,问道:“所有你想代替你姐姐?” 林爽双眼发光,“宋二少想必你也是讨厌极了林淼淼这种蠢女人,只要你肯帮我,我有的是办法将她赶出去。” 讨厌吗?宋和光想了想,林淼淼虽然愚蠢,但是却谈不上讨厌,相反的他很感兴趣。 但林霜这个恶毒的女人,也未尝不可利用。 宋和光眼里闪过狡黠的光,他突然很想看看他的大哥被心爱女人抛弃的样子,毕竟大哥从来没有被女人拒绝过,或许···这将是一次机会。 宋和光道:“我可以帮你支开林氏,能不能勾引到宋淮之,那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林霜一同笑了起来,她就知道宋二少眼里也容不得林淼淼这个贱人,只要把林淼淼赶走,她成为宋家唯一的少夫人,无论是大少爷还是二少爷,她有信心将其拿下。 - 黄凤楼的前堂,一出好戏正在戏台上演的热闹。 二楼雅座视野极佳,宋淮之与林淼淼而坐,其中林淼淼看得一脸认真,宋淮之却若有若无地观察着林淼淼的侧脸。 这份闲适并未持续太久,雅座外前来送酒献殷勤的人是络绎不绝,其中固然有想借此与宋家攀谈交结的,但更多人的目光,却是有意无意地落在宋淮之身旁那道纤细的身影上。 “长得倒是不错。”人群里有人窃声私语,可是语气间却藏不住比较之意,“但是放在京城这百花堆里,算不上出挑,真是没想到宋大少爷竟然喜欢这种类型的。” 林淼淼始终沉默地端坐着,面对周遭各色目光与窃窃私语,她面上虽平静无波,心中却并非毫无波澜。 早在决定嫁入宋家之时,她便已经在心底反复劝慰过自己,无论以后听到什么闲言碎语,都不得在意,毕竟她和宋淮之的婚姻本来就谈不上什么光明正大。 话虽如此,但是这一刻林淼淼还是有些感到难堪。 就在这时,一道温热的大手盖在了她的手上。 林淼淼侧头望去,只见宋淮之不知何时微微侧身,正同管事的低声吩咐着什么。 不过片刻,远远候着的几名侍从便立刻行动起来,搬来了数架屏风,活生生搭起了一座新的屏障。 宋淮之回头对视过来,林淼淼心里一动,匆匆避开了视线。 - 当夜的戏宴终是曲终人散,宋淮之虽然推拒了不少敬酒,但终究还是多饮了几杯,喝醉了。 管事见状,上前低声请示:“宋大少,少夫人,夜已深了,车马劳顿,不若就在楼里歇下?房间小的都已经备妥当了。” 林淼淼见宋淮之醉意朦胧,心想也罢,应道:“有劳管事安排。” 管事应声退下,不多时便引二人前往客房。 林淼淼一边搀扶沉重的宋淮之,一边推开门,然而看清屋内环境时登时愣住。 只见房内点着各色红烛,锦帐流苏轻轻垂落,床榻上铺着的还是绣有一对鸳鸯的大红锦被。 活脱脱就像个新房布置一般! 大城市的酒楼都是这般架势吗?林淼淼有些啼笑皆非,心里想着得让管事再给她开一间房。 她费力地搀扶着宋淮之将他放倒在床上,正准备抽身时,手腕却被猛地一拉,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往床上倒了下去,正好跌倒在宋淮之炙热的胸膛上。 “淼淼···”宋淮之醉得不轻,一身酒气,林淼淼想要挣脱,他却下意识收紧手臂,连连呼唤着她的名字。 一声又一声,听得林淼淼也要跟着一起醉了。 宋淮之睁开眼睛,眼底漫起一层水雾,直勾勾地盯着她,“我们都没有···好好办过一场婚事。” 林淼淼脸色发烫,手下用力撑起自己的身子,“你喝醉了,先放开我。” 宋淮之非但不松手反倒是更用力了,他将脑袋埋在了林淼淼的脖颈出,嘴上絮絮叨叨的:“让你受委屈了。” 林淼淼忽然感到一阵酸涩。 宋淮之的呼吸灼热地喷在颈侧,激得她一阵战栗。 “楼下那些人什么都不懂,他们不懂你有多好,也不懂你有多漂亮。” 这番醉话有维护的意思,让林淼淼瞬间失神,但是她也知道眼下不能和一个醉鬼纠缠不清。 这时,屋外有人敲门,“夫人,醒酒汤来了。” 林淼淼趁机回神,用力将宋淮之推开,随后有些狼狈地应道:“就来。” 床榻上,宋淮之还在胡言乱语,林淼淼瞥了一眼只觉心脏跳个不停,她打开门对前来送汤药的小二道:“你去喂给少爷喝。” 小二点头,林淼淼不敢在屋内多加逗留,她心跳得厉害,她真怕···真怕自己迷失在宋淮之的胡言乱语里。 林淼淼决定去找管事的再开一间房,然而她刚走后没多久,一个蒙面的女人悄声潜入了刚刚的房间。 管事听闻林淼淼要求另开一间客房,颇有些不理解,“夫人,这···您不与大少爷同住一间吗?方才那间上房已是特意为二位精心布置的。” 林淼淼脸颊微红,语气却不容置疑:“不必多问,按我的吩咐去办便是。” 管事点头,不再多问,片刻后带着新的钥匙交给了林淼淼。 待新房备好,林淼淼心下安定了不少,但是想着终究不能对醉酒的宋淮之置之不理,正欲打算折返再去看一眼时,回廊处却有一道身影挡在了去路。 林淼淼抬头一看,等她的人竟然是宋和光。 宋和光站在灯影的暗处,脸上带着那一抹看不透的浅笑,“嫂嫂,好久不见。” 林淼淼心下有疑,但还是做足了礼节寒暄了几句,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手腕却被宋和光拉住了。 林淼淼心下一跳,察觉不妥,刚要抽手离开,只听宋和光道:“嫂子对大哥真是情深义重,让二弟好生羡慕。” 林淼淼:“?” 宋和光的目光若有深意,“只是我却怎么听说,嫂嫂并非林家之女,而是一个被休弃的乡野弃女。” 第三十章 她并非是乖乖女 林淼淼猛地顿住脚步,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她万万没料到,宋和光竟会如此直白地将这份秘而不宣的协议摊开在明面上。 “我听闻,嫂嫂与大哥立有和离之约?三月之期一到,便桥归桥,路归路…” 宋和光缓步绕至她身前,唇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原以为嫂嫂是个情深义重的女人,没曾想原来也这般心狠。” 林淼淼眉头拧得很深,先前的和颜悦色也装不下去了,语气冷冰冰道:“你想做什么。” 宋和光饶有兴味地挑眉,他原以为会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却见林淼淼只为微微抬眸,神色淡然,反倒感到新鲜。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意思。 他略略倾身,压低了声音,“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觉得日后在府中能多一双眼睛,偶尔替我看看大哥的动向…我自然也会是个守口如瓶的好叔弟。” 宋和光很期待林淼淼会对此有什么反应,出乎意料的,林淼淼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忽然轻笑出声。 “二弟终日盯着兄嫂院中琐事,这般无聊。”她目光意有所指地在他身上扫过,“想必是夫人远在乡下,无人作伴吧?还是说…” 她语气微顿,勾唇笑道:“即便夫人在身边,二弟也有心无力,才只得将精力耗费在这些无聊事上?” 宋和光脸色骤然阴沉下去,当天在古生堂撞见的一幕,这女人果然是看出什么来了! 林淼淼看着宋和光脸色变化,心中嗤笑。 她可不是什么闺阁里养出来的乖乖女,在她很小就被林家赶出来的时候,她和母亲在乡下甚至寸步难行,又因为继母在背后作梗,更是到了连饭都吃不起的地步。 在那个处处被人针对,处处看人脸色的记忆里,林淼淼早已养成了不露声色的性格,所有的柔弱不过都是为了生存下去的伪装。 更何况替嫁这事就算是揭开,伤的可是宋家的面子,她根本不会在乎父亲的下场是如何,林淼淼唯一需要的是钱,而只要拿到钱,她会立马全身而退。 想到此处,林淼淼的眼神愈发坚定了,语气里甚至透着一丝嘲讽,“如果二弟不建议的话,我可以亲自给你开药,保准比郎中给你配的方子更好。” 宋和光登时恼羞成怒,这件事他从未让任何人知道,更不允许有人将其放在台面上议论,林淼淼却将这种事情当做一则谈资戏弄。 他当即恼羞成怒,一把将林淼淼推到了墙上,“真没想到嫂嫂原来性格是这样。” 林淼淼也不是吃素的,反手拧住了宋和光的手腕,将其猛地压到了身下,“你不知道事多着了,一点小把戏以为就能威胁到我?” 林淼淼看似较弱,但是手劲惊人,只是轻轻一扭,宋和光眉头都拧起来了。 也就在这时,楼上“哐当”一声传来了巨响。 林淼淼抬头望去,那声音恰好是从宋淮之的客房里传出来的。 她瞪了一眼宋和光,心中有一种直觉,今晚的事情绝非这般简单,她松手转手就朝着楼上走去。 宋和光站在原地,眼光悠然。 - “滚!” 宋和光猛地将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推开,手臂因发力而微微颤抖,一双通红的眼睛里翻涌着厌恶与不耐 林霜心头一紧,下意识后退半步。她精心乔装,粉黛薄施,原想借着夜色朦胧引诱宋淮之上钩,却万万没料到,这人竟如此不解风情。 而且一大包药剂下去,眼前这人竟然还能保持理智,难不成宋淮之根本没有醉? 宋淮之一拳头砸在了墙上,朝着林霜走来,“你这个贱人,谁派你来的!” 林霜猜得没错,宋淮之并没有醉,先前一番胡闹都当是骗林淼淼的,只是让宋淮之没想到的是,喝完小二递来的醒酒汤后,身体却产生了不寻常的灼热,紧接着便进来了一个陌生女子。 宋淮之原以为只是普通的春药,可以用理智抵挡,但是很快的宋淮之的意识开始模糊,大量记忆在脑海里翻涌,一时间竟然当场失去了理智。 可如今的他除了林淼淼以外,早已不信任任何女人,要知道当年他差点死于女人的刀下,如今看到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接近,瞬间让他想起过去,整个人被滔天的愤怒包裹着。 林霜眼睁睁看着宋淮之的脸色愈发恐怖,甚至连砸墙的拳头都渗出了点点血液,莫大的恐慌瞬间席卷全身。 她连连后退,恨不得今晚都没有来过这个房间。 也就在这时候,林淼淼从回廊处赶了过来。 林霜看到林淼淼出现,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指着林淼淼道:“是···是她!是林淼淼派我来的!” 赶来的林淼淼:“???” 宋淮之此刻已经失去了理智,看到林淼淼的出现,又听到女人的指控,一瞬间竟生起被背叛的感觉。 “夫人为何派人来刺杀我?”失去理智的宋淮之一把将林淼淼从门口拉了进来,林霜见状撒腿就跑。 林淼淼惊呼道:“宋淮之!你疯了!” 身后的大门紧闭,眼前的宋淮之双眼发红,“是,我早就疯了,你不是已经很明白了吗?” 这不对劲。 林淼淼嗅了嗅空气,很快整个人震惊。 这股味道是··· 她挣扎要起身,很快就看到地上被打碎的陶瓷碗,林淼淼将碗里的汤药取了一点点放入嘴中,很快就明白宋淮之这是被下药了。 下的还是剂量最大的迷心药! 此药不仅会让人兴奋,还会让人产生多疑的情绪,也就是说眼前的宋淮之将她比作了当年想要刺杀他的女子? “放开我!”林淼淼大叫道:“我现在就给你配药,宋淮之你给我冷静一点。” 宋淮之却一口咬住了林淼淼的脖颈,“夫人为什么总是要离我而去,明明我是那么的珍惜你,可是你却安排其他女子想要我的命。” “你真是疯的不轻!”林淼淼一拳头挥了过去,“给我清醒过来。” 可是宋淮之却瞬间闪避,不仅如此还将人拉在了床上。 第三十一章 误会 林淼淼是个力气很大的人,这缘由她从小在乡下干农活,靠自己努力撑起了一个家。 所以即使面对失去理智的宋淮之,她还是能够应对过来。 林淼淼二话不说一个巴掌挥了过去,这巴掌不偏不倚正好将人打在了其脸上,宋淮之往后一倒没声了。 “难受。”宋淮之嘀嘀咕咕着,身体不断在颤抖。 林淼淼心下一沉,立刻明白是药效发作了,却不知林霜究竟从何处寻来的药物,药效又猛又烈。 她试图伸手去探对方的脉搏,结果发现对方脉搏跳动十分之快,如果放任下去恐怕有生命危险,也就在时,宋淮之忽然甩开了她。 宋淮之双眼泛红,胸膛剧烈起伏,似乎是被那巴掌找回了丁点理智,他咬紧牙关恶狠狠道:“走开!” 没来由的,林淼淼心底一颤,她看出宋淮之眼中的忍耐,也看出他眼底的不安。 老夫人的话不知不觉重新响在她的耳畔。 “宋家世代都饱受绝嗣之苦···” 这种药要想解开最直接的方法还是有的,一直拖下去总不是好的办法,她必须得尽快做出决定。 像是下定决心,林淼淼在一瞬间做出来反应,她猛地翻身上床,狠狠压住了宋淮之。 而且宋淮之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距离协议还剩最后半个月,但眼下他们依旧是夫妻,哪怕只是短短三个月的名义夫妻,但是眼下能够帮到宋淮之的人只有自己了。 林淼淼不再犹豫,伸手扯开了宋淮之的衣襟。 瞬间,宋淮之就恍惚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淼淼。 林淼淼对这方面没有经验,她难以直视宋淮之的眼睛,只能一手盖住,在他耳边轻声道:“不准看,就当只是一个梦。” - 这一晚并不轻松,林淼淼轻视了一个男人在床上的力量。 她没想到宋淮之虽然双腿并未完全好,但是他身体强壮,身体的综合素质是极高的。 以至于不出片刻她从主动变成了被动方,情动时分时更是挣扎不了半点。 更何况林淼淼并未有经验,很快就在宋淮之温柔的话语下沦陷了。 第二日天未亮,林淼淼就醒来了,刚坐起身全身痛得不行。 “嘶。”她倒抽一口凉气,实在是不理解话本里说的惬意,这般疼痛哪里称得上所谓的“天伦之乐”。 宋淮之因为受了药物影响,一时片刻不会醒来,林淼淼认真地看了会他的侧脸。 宋淮之确实长得十分英俊,甚至比京城中大多数女孩还要好看。 凭着这张脸,她也不算吃亏,林淼淼忍不住想着。 也就在这时候,宋淮之拧眉沉吟,又要醒来的打算,林淼淼登时愣住,好在宋淮之转眼又睡过去了。 林淼淼松了一口气,最后又深深看了宋淮之一眼,随后蹑手蹑脚的起床。 她可不想等下大眼瞪小眼,那实在是太尴尬了。 林淼淼穿好衣服后匆匆离开,以至于在她走后没多久,黑暗里一道虎视眈眈的视线骤然亮起。 - 宋淮之醒来时,林淼淼已经不见了。 枕头边一片凉意,但是昨夜的激情和温热不似是假当 他脸色通红,难以置信地回忆着昨夜的一切。 淼淼为什么最后选择靠近了她,是不是在她心里···对他也有那么一丝心动。 可是她为什么就这么匆匆离开了?宋淮之心想着,判断定是淼淼害羞了。 就在他准备下床离开时,忽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宋淮之还以为是林淼淼回来了,正预喜出望外迎接,却见到林霜冲进了屋子,半张脸肿得很高。 “大少爷···你昨夜对我···做了那样的事,你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宋淮之刚刚还兴奋的神色垮了下来。 - 林淼淼对黄凤楼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她回到院子中,默默整理着不多的行李,心里反复演练着该如何提出离开。 她从未真正将自己视为这里的少夫人。 至于昨夜种种……她在脑海中设想了无数种解释,最终决定将其定义为一场意外,是名义夫妻之间各取所需的偶然越界。 就在她思绪纷乱之际,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未等她反应,房门便被猛地推开。 宋淮之大步闯了进来,径直冲入内室。 他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冷峻,周身散发着骇人的寒意。林淼淼心头一紧,下意识以为他是为昨晚的事前来问罪。所有准备好的说辞瞬间凝固在喉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昨夜在哪里?”他盯着她,声音低沉得可怕。 林淼淼被他问得一愣,不明所以地答道:“我...我另外找管事开了一间房。” “一直都在?”宋淮之连连追问。 她隐约感到不安,却仍硬着头皮点头。 宋淮之脸色十分复杂,像是难以解释事实一般陷入沉默里。 而他的表情让林淼淼心底升起不安,难道他昨晚并不想? 宋淮之这几日心口都像压着块巨石,沉甸甸地喘不过气。 宋淮之不相信自己和林霜过了夜,但是林霜说得那般真切,以至于他甚至都不敢去确认。 万一那不是陷害,万一是真的……他简直不敢想象林淼淼得知后会何等失望与厌恶。这种恐惧竟让他怯懦到连求证都不敢,只能一日日地拖延下去,仿佛不去触碰,伤口就不存在。 宋淮之恨极了林霜,更狠自己的疏忽竟然着了这种女人的道。 那几日他一直小心翼翼观察着林淼淼,却隐隐约约察觉对方的心情也很不好,在这种情况下,宋淮之更加难以启齿。 与此同时,林淼淼也同样陷入了后悔的情绪中。 她反复回想那晚自己的主动,越想越觉得嘲讽。 她原本以为数月来的朝夕相处,那些不经意间的维护和偶尔流露的温柔,都是他心动的征兆。如今却惊觉,这一切或许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臆想,是他出于责任或协议的容让,而非真情。 认清到这点后,林淼淼在宋府待的每一天都倍感煎熬。 以至于她将提前协议好的和离书拿了出来,她想和宋淮之好好谈谈。 第三十二章 林霜有孕 翌日清晨,林淼淼穿戴整齐,一手紧紧攥着和离书,到的内屋门口。 她想今天就把这事情说了,与其一个屋檐上相看两不厌,还不如分开来的更痛苦。 她正要敲门,房门却从另一头打开,宋淮之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林淼淼的面前,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像是一夜未睡。 他低头,结果正好看到林淼淼攥着那张和离书,眉头骤然间皱起来。 “我们谈谈吧。”林淼淼开口,宋淮之沉着脸将人带到了院子中,他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如今不用拐杖都可以走路了。 林淼淼的目光落在他已然康复的腿上,心头莫名漫上一阵酸涩的怅惘。 “你……”宋淮之坐在对面,喉结滚动,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下,只余一片沉默。 林淼淼攥了攥衣角,轻声道:“你的腿既然已经大好,我想……我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宋淮之没有应声,脸色依旧沉郁。虽未显露激烈情绪,但那副恹恹失神的模样,却比任何表情都更令人揪心。 “想去哪里?”良久,他才哑声问道,“回白城?” 林淼淼确实打算先回乡,但往后如何谋生,她尚未想得清楚。 思索片刻,她低声道:“或许会一路行医,走走停停。” 宋淮之再次陷入沉默。林淼淼心中亦不好受,她取出那份早已拟好的协议,推到两人中间:“宋大少爷,我们当初说好的。” 宋淮之盯着那纸协议,他没有抬头,声音闷得发沉:“回去找你那个相好的?” 相好?林淼淼怔了怔,才想起这不过是当初用来搪塞的借口。 她既未点头也未否认,然而这片刻的沉默于宋淮之而言,无异于默认。 宋淮之眼底最后一点光骤然熄灭。 也就在这时,门外一阵喧哗。 老夫人带着一群下人突然出现在院中,林霜跟在她身后,半边脸肿得老高,眼中含着泪水。 “淮之,我听说你做了对不起林霜的事?”老夫人的目光在宋淮之和林淼淼之间来回扫视,“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就纳林霜为妾,也算是给她一个交代。” 宋淮之闻言一愣,他瞥了一眼身后脸色茫然的林淼淼,立马着急否认道:“祖母,此事纯属无稽之谈!我与她绝无半点瓜葛!” 林霜突然哭喊起来,“那夜大少爷您……您明明那么热情,怎么今日就翻脸不认人了?莫非是嫌我身份低微,配不上您?” 林淼淼浑身一震,刹那间,宋淮之近日来的反常有了答案。 原来他以为那夜是林霜! 林淼淼几乎要脱口而出地解释这一切,但是话至嘴边,又被她死死咽下。 若此时说破,她还能如愿离开吗?更何况…她瞥向宋淮之,他若知道那夜是她,又会如何看她? “老夫人。”林霜扑通一声跪下,抱住老夫人的腿痛哭,“霜儿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奢求名分,只求…只求能留下这孩子……” 一语既出,满院死寂。 老夫人猛地瞪大双眼:“孩子?!” 宋淮之脸色瞬间铁青,“你胡言乱语什么?” 林霜抬起泪痕斑驳的脸,手轻轻抚上小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听清:“那夜之后…我便有了身孕。” 至此,林淼淼再也无法坐视这场荒谬的骗局。 她可以放弃解释真相的权利,却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宋淮之和宋家被如此算计。 “等等,”她向前一步,声音清晰而冷静,“口说无凭,林霜姑娘既声称怀有宋家子嗣,且时间地点如此明确,为何不请大夫当场诊脉,一验真假?” 林霜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难,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却像抓住了什么把柄般,猛地指向林淼淼,声音尖厉起来。 “你并非真正的林家之女,如今又急于刁难,还不是见不得我怀上宋家真正的子嗣!” 老夫人闻言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就在这时,宋和光从屋外走了进来,出声道:“老夫人,林霜姑娘说的确实属实。” “我此前心中存疑,便私下派人去查证过。这所谓的嫂嫂···真实身份是窃取来的,以此欺瞒世家,嫁入我宋府” 林淼淼怎么也没想到宋和光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添乱,他和林霜一唱一和,先是爆出林霜有孕,后是点破她真正的身份,这完全是打算趁机将自己赶出去! 林霜眼尖地看到了什么,指着林淼淼手中的白纸尖叫道:“证据就是林淼淼手里的和离书!” 林霜怎么知道的? 林淼淼震惊了,管家上前请示道:“少夫人,请将手中的白纸给我。” 林淼淼心神混乱,这时候宋淮之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将林淼淼护在了自己身后。 “老夫人,此事蹊跷甚多,休要听这女人胡言乱语,与其在这里听他们信口开河,不如请郎中一探究竟!” 林霜脸色苍白,宋和光却像是早有准备一般朗声道:“可以,马叔,去喊郎中。” 马叔闻言,抽身离开。 老夫人站在原地满脑子混乱。 林淼淼是她亲自看中的孙媳,更是他们宋家的贵人。淮之的腿疾能痊愈,全靠她一手医治,这份恩情,宋家理应记在心里。 可如今,偏偏节外生枝。 老夫人心乱如麻,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一旁低声啜泣的林霜身上,尤其是她那平坦的小腹。 宋家子嗣本就艰难,世代单传,几乎绝嗣,这孩子若真是怀上了宋家的子嗣,那可真天大的喜事。 老夫人又将目光望向了林淼淼,她并非不容人,林淼淼来历不明又如何?她医术高明这些日子对淮之的悉心照料,老夫人都看在眼里。若淮之喜欢,留下她做个平妻甚至正室,也并非不可。 可万一……万一是林霜所言句句属实?万一林淼淼并非表面那般善良。 他们宋家曾经发生过太多蹊跷的事情,老夫人早已心有余悸,更何况林淼淼本就医术高明,万一神不知鬼不觉伤害了他的未来的曾孙子,那林淼淼便是宋家的罪人! 第三十三章 我不准你心里有别人 傍晚时分,郎中诊完脉,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老夫人,是喜脉!” 林淼淼心中一震,一时竟无法判断林霜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骨肉。 老夫人顿时喜上眉梢,紧紧握住林霜的手,反复叮嘱着注意事项。 宋淮之闻言却难以置信,一把揪住郎中的衣襟:“不可能!你确定她怀的是我的孩子?” 林霜哽咽着道:“大少爷,我知道您对淼淼一往情深,不愿接受我。可我别无他求,只盼能留下这个孩子……” 老夫人盼了数年,只愿宋家能再添子嗣。如今得知林霜有孕,喜悦早已淹没了理智。 她直起身子,厉声道:“既然做了这等事,就要负起责任来!林霜本就是林家千金,兜兜转转还是进了我们宋家,这就是天意!” 尽管宋淮之百般不承认,老夫人却满心欢喜,不仅让林霜搬出偏院,安置到最好的房间,还特意派了好几个丫鬟悉心照料。 林淼淼回到院中时始终沉默不语。 即便她心知林霜的身孕必有蹊跷,可眼下这般局面,她又拿得出什么证据来? 忽然,她想到了黄凤楼的管事,若能请动他出面作证,真相或许就能水落石出。 她正要动身,却远远望见三姨娘提着食盒朝她走来。 “淼淼,”三姨娘轻声唤她,握住她的手语气格外恳切,“真是委屈你了,好端端的,怎会出这样的事。” 其实林淼淼心中并无太多感伤。她自始至终都将自己与宋家分得清楚,此时更觉顺其自然才是上策。只是…… 三姨娘将食盒递到她手中,温声道:“你去同淮之好好谈一谈,千万别为了一个林霜,伤了夫妻情分。要我说,”她压低声音,“那女人怀的,未必就是淮之的孩子。” 那一瞬间,三姨娘眼中似有一丝怒意闪过,却又迅速隐没在柔和的目光之下。 说话间,回廊处传来脚步声,宋淮之拄着拐杖缓缓归来。 三姨娘见状也不再多话,将空间留给了二人。 三姨娘见状,立刻收住话头,只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淼淼一眼,将空间留给了二人。 宋淮之走进院子,目光复杂地望向林淼淼,率先开口:“淼淼,今日之事…你听我解释。” 林淼淼抬起头,她静静地听着他诉说原委,心中却已下了决断。 待他说完,她道:“我明白的,这事只要去找管事的一问便一清二白,只是···”她抬起头坚定道:“这事查清楚后,我想离开。” “因为林霜,所以你才想走的吗?”宋淮之一把拉住林淼淼的手腕,声音带着十分的迫切。 林淼淼安静数秒,不声不响地挣开了,她轻声道:“我们说好的,只是事已至此,我累了,想提前回家。” “回家可以,但是用不着和离。”宋淮之原本计划想在这剩下的时日里挽留林淼淼的心,他想补全两人的婚礼,他想好好读书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以此来证明自己,但是却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了一个林霜。 可林淼淼的眼神始终很淡定,就像是三个月的相处,对她来说不过是行医的日常,他们之前本来就没有感情可言。 宋淮之追问道:“是不是你以为我介意你的身份,我不介意,我不管你是林家之女,还是乡下来的女孩也好,我要的只是你。” 林淼淼摇头,“宋大少,你不必如此,我们之间本就没有可能,我不过是救治你的医生,你也不过是因为我救了你才导致感情错位。” 早在黄凤楼,林淼淼就已经看明白了,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就算是在一起也不会被看好,不被任何人看好,更何况宋家是那么在乎名声。 林淼淼不想背负这些。 “放手吧。”林淼淼沉声道。 可是这句反手却在瞬间点燃了宋淮之心中的愤怒,“好,很好。” 他忽然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冰冷的痛楚,“这三个月,于你而言,就只是一场交易?” 林淼淼心头猛地一悸,被他眼中翻涌的绝望与偏执钉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就在她失神的刹那,宋淮之猛地出手,一把将她重重抵在冰冷的墙壁上。另一只手粗暴地拽过那份和离书,在她惊骇的目光中,毫不留情地将其撕扯得粉碎! “宋淮之!”林淼淼惊呼出声,伸手就要去抢。 但是一切都晚了,宋淮之已经将和离书撕碎了。 “我不想当恶人的。”宋淮之声音沙哑的可怕,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压抑,“我想放手,想成全,想当个你心目中的好人……可我做不到!淼淼,你每一次想要逃离的念头,都在把我逼疯!” “你疯了!你明明说过这就是一场交易!”林淼淼用力挣扎,手腕却被他箍得更紧,痛得她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泪花,“现在又何必摆出这副深情不被理解的姿态!宋淮之,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宋淮之猛地低吼出声,眼底燃烧着骇人的占有欲,“我宋淮之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告诉我,你这么急切地离开,是不是心里还藏着那个乡下野夫?我不准!我不准你心里有别人!” - 与此同时,三姨娘悄无声息地自后院离开,转身便朝着厨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她千算万算,费尽心机要让宋淮之绝嗣,却没曾想突然杀出了个林霜! 三姨娘知道老夫人一直想要个孩子,正因如此,自林淼淼踏入宋府的第一天起,她便“贴心”地送去了那盒掺了绝嗣药的麝香。 这两个月来,尽管后院动静频频,但正如她所愿,林淼淼的肚子没有半点消息。她本打算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瞒天过海。 但是林霜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贱人,竟敢口口声声说自己怀了宋淮之的种! 才短短数周?哪有这么巧的事!只怕不知是哪里来的野种,想栽赃到宋家头上! 三姨娘眼底掠过一丝阴毒的狠厉,心底早已将林霜咒骂了千百遍。但怒归怒,她绝不敢拿这件事去赌,她要的是万无一失,必须将任何威胁彻底扼杀。 她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留意后,迅速从袖中摸出一小包药粉。 她动作利落地掀开灶台上那盅专门为林霜炖煮的鸡汤,将药粉尽数抖入,随后用汤勺轻轻搅动,看着那点白色粉末彻底消融在滚烫的汤汁里,不留一丝痕迹。 第三十四章 堕胎药 书房内,檀香袅袅。 老夫人正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求列祖列宗保佑,盼我宋家能再添子嗣,香火绵延……” 门口传来细微响动,老夫人回头,只见宋老爷不知何时已静立门前。 “母亲。”他唤了一声,神色凝重地自行坐在一侧的木椅上。 老夫人心知他定是为下午那场风波而来,示意身旁嬷嬷去端碗梨汤,心下已料到几分。 宋老爷开门见山:“林霜姑娘的事,我听说了。但此事诸多蹊跷,恐怕不像她说的那般简单。” “是淮之找你诉苦了吧?”老夫人语气略显不悦,她深知宋老爷素来偏爱淮之这孩子,想必是听了他的说辞。 宋老爷道:此事我已特意派人去黄凤楼仔细查过。那夜林霜确实曾进出淮之的房间,但不过片刻便被厉声赶出。最后进入房内,并且彻夜未离的……是淼淼。” 老夫人手中捻动的佛珠倏然停住,却仍未回头,“可郎中已然诊过,林霜她……确确实实是有了身孕。”她长叹一声,仿佛在说服自己,“她入府也有一月有余,又是林家正经的姑娘,同住一个屋檐下,有些事…并非不可能。” “后宅里的事,你不全然明白。为了攀附高位,女子固然可以使些手段,但只要能为我宋家开枝散叶,我愿意给她这个机会,也给我们宋家一个机会。” 宋老爷眉头紧锁,坚持道,“还是应当查个水落石出,以免冤枉了淼淼那孩子,寒了她的心。” 老夫人长叹一声,手中佛珠拨动得快了些:“我知道你感念淼淼医好淮之的腿,只是她进门这些时日,肚里始终不见动静。我看她们毕竟是姊妹,让林霜进门做个妾室,彼此也能有个照应,未尝不可。” 宋老爷只得不作声,而就在这时,书房门被猛地推开。 方才奉命去端梨汤的嬷嬷两手空空,神色惊惶地冲了进来,全失了往日分寸。 “放肆!毛手毛脚成何体统!”老夫人正欲厉声训斥,嬷嬷却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老夫人!老爷!不好了!林霜姑娘…林霜姑娘她突然见了红,方才…方才小产了!” 老夫人发出一声呼,眼前发黑,直直向后倒去,幸而身旁的宋老爷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稳稳扶住。 一旁的嬷嬷连忙上前帮着搀扶,声音颤抖着回话:“林霜姑娘方才喝了小厨房送去的鸡汤不久,便腹痛不止,紧接着就…就见红了!郎中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老夫人靠在儿子怀中,喘息急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那刚刚才知晓,让她盼了又盼的孩子竟就这么眨眼间没了? 巨大的失落与悲痛瞬间笼罩住了她,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不甘与愤怒。 她猛地挣扎起来,枯瘦的手死死抓住儿子的胳膊,“带我去!立刻带我去见她!我必须亲眼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了!” - 老夫人匆匆赶到厢房时,郎中刚收起脉枕。 他躬身禀报:“老夫人请宽心,林霜姑娘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腹中胎儿确实没能保住。” 话音未落,榻上的林霜骤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是她!一定是林淼淼!她恨我!恨我怀上了宋家的血脉,抢了她正室的风光!她表面装作大度,背地里却用这等阴毒手段害我孩儿性命!老夫人,您要为我做主啊!” “住口!”宋老爷厉声喝止,眉头紧锁,“无凭无据,岂容你在此血口喷人!” 一旁的郎中适时开口,语气凝重地补充:“回禀老爷,这碗残留的鸡汤之中,确实验出了极猛烈的堕胎药物,且所用之药颇为刁钻罕见,并非京城医馆常见之物,像是…江湖偏方。” 此言一出,老夫人如遭雷击,心中那点对孙儿的期盼瞬间化为滔天怒火与彻骨悲凉。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从未如此冰冷锐利,逐字逐句地说道:“查!给我彻查!你们不是整日吵着要一个真相吗?好!我现在就要知道,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害我孙儿性命!” - 宋淮之与林淼淼正为和离书争执不下,马叔匆忙传来的消息让两人同时一怔。 马叔垂首,语气恭敬:“郎中已在鸡汤中验出了堕胎药,老夫人震怒,严令老奴即刻搜查各院,追寻药源,望大少爷,少夫人体谅。” “搜查?”宋淮之瞬间勃然变色,一步挡在林淼淼身前,“你怀疑是我夫人所为?” 马叔将腰弯得更低,声音里满是无奈:“老夫人的严令,老奴不敢不从,还请大少爷莫要为难。” “出去!”宋淮之厉声喝道,“林霜那孩子根本不是我的!她不知怀了谁的野种,如今落了胎,这笔糊涂账竟想算到淼淼头上?休想!” 话音刚落,二姨娘的声音便从门外幽幽传来,带着几分刻薄的讥诮:“哎呦,淮之何必动这么大气?既是清清白白,搜一搜又何妨?孙媳这会儿怎么倒不说话了?莫非……是心里有鬼,才怕人查?” 宋淮之猛地转头,目光冷冰冰地望向倚门而立的二姨娘:“二姨娘,这里没你的事,休要插手。” 林淼淼却轻轻拉住了宋淮之的衣袖,“罢了,让他们查吧。清者自清,不是我做的,纵然翻个底朝天,也查不出什么。” 二姨娘闻言,当即冷笑一声,“最好如此!” 她侧身一让,对马叔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少夫人发话了吗?搜!” 马叔擦着额角的冷汗,连声应着,带着人硬着头皮进了屋内。 一时间,翻箱倒柜的细碎声响充斥房间,每一丝动静都牵动着紧绷的神经。 宋淮之心中莫名升起了不安,他强压下烦躁,目光死死盯住每一个动作。 突然,翻查的动静停了。 马叔的身影在内室门口僵住,他缓缓转过身,手里多了一个小布包。 “大…大少爷。”他艰难地开口,将那布包呈上,“这,这是在柜子深处找到的。” 布包散开一角,赫然露出里面灰褐色的药粉——正是那极为罕见的堕胎药! 第三十五章 请求和离 “好啊!”二姨娘指着药包尖叫着嗓子道:“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宋淮之愣住,随后立马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马叔的衣领,“这东西是不是你带过来的!” “大少爷冤枉啊,就算是给老奴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这样的事!”马叔忙不迭地地道:“更何况老奴除了伺候少爷您,从来没有进过少夫人的房间。” 二姨娘闻言,嘴角泛起一抹轻蔑的笑容,嘲讽地说道:“依我看呐,这林氏嫁进来的时候,身份就有些不明不白的。说不定啊,她就是忌惮林霜妹妹会取代她的位置,所以才对林霜妹妹怀恨在心呢!” 然而,宋淮之对二姨娘的这番话却始终抱有怀疑态度。 林淼淼虽然性格有些清冷,但不至于如此,而且只有宋淮之知道林淼淼一心想要离开,更不会多此一举。 “这事我会清查彻底,直到水落石出,若是让我知道是谁陷害我的夫人,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你说让谁付出代价!”就在这时,老夫人中气十足的声音骤然亮起,众人回头,只见老夫人一脸严肃地迈步进来。 马叔见状立马将搜查出来的堕胎药呈上,老夫人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马叔手中的堕胎药,仿佛这是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嘴唇也有些发白。 宋淮之见状,连忙快步上前,一把将避孕药夺了过来。他的脸色同样十分难看,额头上甚至冒出了一层细汗。 “这不是淼淼做的!”宋淮之的声音有些发颤,但却异常坚定,“她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 老夫人却不信,只是直直地望着林淼淼:“孙媳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林淼淼神色一沉,她自知堕胎药和自己无关,但是老夫人的神色和定罪又有什么区别。 而空口辩解除了增加争执和怀疑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更何况宋淮之护她,可是其他人呢? 老夫人虽然明面不说,但是心里多少还是嫌弃她的身份,二姨娘更不用说。 至于宋淮之……林淼淼神色一沉,宋大少爷本来就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像宋大少这样的人,纵使现在对她刮目相看,以后呢? 等他的腿治好以后,现在不是林霜,以后也会有下一个林霜。 林霜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目光坚定地看向众人,“林霜小产一事,绝对与我毫无关系。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愿遭天打雷劈!” “不过……”林淼淼停顿片刻,又道:“既然老夫人对我有所怀疑,我也愿意听从老夫人的发落。无论老夫人要如何处置我,我都绝无怨言。” 老夫人冷言道:“竟然如此,林氏禁足一个月。” 林淼淼却抬头道:“老夫人,我不同意禁足。” 老夫人冷笑,看向她:“刚刚不还说的信誓旦旦,怎么,就反悔了?” 林淼淼却一字一句道:“我想和宋大少爷和离,望老夫人批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宋淮之更是怒目圆睁,一把拉过林淼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林淼淼却不慌不忙,自宋淮之撕了那张和离书起,她就明白要想离开宋府早已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如果要走,只有现在。 她要的不是在宋家平平安安,比起当这个处处受控的少夫人,她宁愿回到乡村田野,戴上她的斗笠,做到处救治百姓的医师。 老夫人在气头上,尽管如此却还是只罚了她短短禁足一个月。 宋家虽然顾念旧情,没有给她下逐客令,可林淼淼怕的是今夜若一过,只怕此事会就此翻篇。 因为林淼淼真正想要的是离开。 与此同时,赶来的宋老爷也听到了林淼淼所说,立马劝阻道:“此事还未水落石出,倒也不必急着定罪。” 二姨娘却反驳道:“老爷,虽然林氏治疗有功,但是子嗣不是小事,竟然林氏执意要走,又有何尝不可?” 老夫人并没有立刻做出决定,而是冷静地端详着林淼淼的眼睛,仿佛想要透过这双眼睛看到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林淼淼毫不退缩地迎上老夫人的目光,她的眼神透露出一种决然,似乎对于离开这里已经下定决心。 而就在刚才,老夫人从林霜那里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林氏和淮之之间竟然有协议和离的说法。 这个消息让老夫人感到十分震惊,因为她一直以为两人的婚姻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但至少还是十分和谐的。 然而现在看来,这几个月以来,林氏和淮之恐怕从未同房过。 这个事实让老夫人对这段婚姻的现状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也让她开始重新审视林淼淼想要离开的原因。 只是从淮之的态度来看,只怕现在舍不得这段感情的是他的孙子。 宋淮之气愤道:“祖母!一个要走的人何必多此一举!” 宋老爷附和道:“母亲,淮之所说极是。” 老夫人静默数秒后,终于开口询问:“林氏,你是真心的吗?” 宋淮之回头瞪着林淼淼,他心跳加速,慌得不行。 林淼刚要点头,宋淮之将林淼淼拉到身边,“我不同意!” 老夫人呵斥:“我不是再问你!” 林淼淼却坚定道:“这件婚事竟然不明不白的开始,那么现在结束是最合适的,竟然妹妹有心和宋大少爷有情,那么我便成全二人。” “林淼淼!”宋淮之双眼发红。 老夫人将一切目睹,最终心里得出了答案,林淼淼确实是想走。 一个要走的人怎么会去设计他人,这无疑是节外生枝。 那么如果不是林氏的话,这个府邸又有谁会做出这种事呢。 老夫人最后道:“此事再议。” 林淼淼皱眉,不明白老夫人为什么会在瞬间改变主意,她预要多争取几句,老夫人却转身离开了。 这个结局是林淼淼怎么也没想到的,但只有身后的宋淮之狠狠松了一口气,像是劫后余生般。 “太……太好了。” 所有人陆续离开,宋淮之从后怕中回神,他一把将林淼淼拉进了房间,把房门狠狠一关。 林淼淼推搡道:“你要做什么?!” 宋淮之却将她推到床上,眼神发狠:“这都是你逼我的。” 第三十六章 他想要孩子 宋淮之力气很大,将她推倒在了床上,丝毫不顾那双受伤的腿。 他发狠似的啃咬着她,像是要发泄出所有的怒气,“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愿意留下,是不是非得逼疯我,你才满意!” “你胡说八道什么!”林淼淼一个巴掌飞了过去,“什么都是你说了算,宋大少,你也是把我当做那个没权没势的乡野女人,一个只能被你支配的妻子吗!” 宋淮之一愣,嘴角抽搐:“你就这么想我?” “难道不是吗?”林淼淼反问:“如果不是,那么我请问宋大少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宋淮之瞬间被问住,他想用力把握住林淼淼,可是林淼淼却不像任何一个他遇到的女人,她就是一把沙子,随时随刻都能从指缝里漏出去。 “不……”宋淮之喃喃自语,他想说他动了情,但是又怕这份感情在林淼淼的眼里只是一场自我过剩。 林淼淼始终在挣扎,一拳又一拳地挥打在他的胸口上。 “我不管林霜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我现在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我已经受够了,我厌烦了!你也好,宋家也罢,你们是高枝谁爱攀谁攀!” 宋淮之始终一把握住她不断捶打的手,终于是难耐不住地发问:“难道你就对我……没有一点多余的感情吗?” 林淼淼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冷冷笑道:“是的,所以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那一刻,宋淮之彻底失望。 他被林淼淼反反复复地推开,以至于到了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对待她。 他原本想像以前那样,好好对她,好好培养一段感情,纵使不被信任也好,宋淮之也天真地认为自己一定会打动对方。 但是他做不到了。 他必须得用更加强硬的手段,让她无法拒绝,就像是……林霜那样。 这个想法惊现在脑海的一瞬间,宋淮之心脏有种又痛又痒的难耐感。 就像是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对啊……竟然不被认可,竟然被当成恶人,那干脆就让他这个恶人做到底罢了! 就在一瞬间,林淼淼骤然发现宋淮之的眼神变了。 他不再多话,不再解释,但是眼底的欲望却是无比疯狂和炙热的。 “等等……宋淮之!你想做什么?!” 宋淮之将她彻底压住,不再给予任何温柔。 “我说过的,不要再逼我了。” 林淼淼不知道这一夜到底是如何度过的,她愤怒,她推搡,她强烈的斥责,非但没有让宋淮之停下动作,反而更加失控。 一切都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开始前进。 虽然先前也和宋淮之产生过关系,但是那一晚至少还有温情在。 一直到天亮,宋淮之才愿意放过她,可是也只是喝个水的功夫,宋淮之会立马回到她的身边,用尽全力将她圈在怀里。 次日醒来时,林淼淼实在是太痛了,只是转身的功夫,她都要龇牙咧嘴。 而且宋淮之抱的是那样紧,让她甚至连呼吸都喘不匀,她足足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宋淮之的手臂中解脱。 一个瘫子,怎么就生的这般大的力气?! 林淼淼看着镜子中满目泪痕的自己,心中油然升出了恐惧。 这幅凄惨的模样还是她吗? 一想到昨晚整夜的颠鸾倒凤,林淼淼瞬间面红耳赤,难以启齿,这个疯子,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刚离开没多久,床上便传来了动静,宋淮之伸手拍了拍床,察觉到没人瞬间就醒来了。 “淼淼。” 宋淮之睡眼惺忪地坐起身,看见林淼淼披着一件薄纱,一脸深沉地坐在梳妆台前,清晨的微光透着窗户那层薄薄的白纸映射在她的侧脸上。 林淼淼比以前更美了。 宋淮之心里一动,在他印象里她应该并未有太大的变化,但是这几夜过去后,他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破碎感。 即使这份破碎感是他强加的。 是啊,独属于他能看到的唯一的林淼淼。 林淼淼见他转醒,立马抽身要走,宋淮之却快步上去搂住了他的腰。 “醒来了为什么不叫我?” 宋淮之问,林淼淼不回答,眼里看不透什么情绪。 宋淮之于是追问着:“饿了吗?” “喝口水?” 叫她一直不回应,宋淮之静默一瞬,张口道:“我让马叔来送吃的。” 林淼淼终于拉住准备离开的宋淮之,眼神在他敞开的衣襟处游移,“你要这样出去?” 宋淮之折返回来,眉眼间尽是藏不住的宠溺。他唇角一勾,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的坏意:“夫人若想为夫体体面面地出门,不如亲自为我更衣?” 林淼淼微微一怔。 一夜之间,宋淮之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从前那副疏离模样荡然无存,此刻倒真像是传闻中那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眼角眉梢都染着几分戏谑。 她瞧着他那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神情,不得不承认,这人怕是真做得出衣衫不整就往外走的荒唐事。 若真如此,到时候传出去的闲言碎语,只怕会不堪设想…… “够了,我不饿。”林淼淼倔强地拒绝他,却被宋淮之重新拉回了床上。 林淼淼难以置信道:“你又想做什么?!” “夫人心里明明清楚,为什么让我说出来。” 说话间,吻上了她的发梢。 林淼淼又惊又怒,震惊他用不尽的力气以外,还愤怒宋淮之如今一点也不考虑下她还受不受得住。 连着数日,她都被强行留在内室里无法出门。 而只有宋淮之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他要一个孩子,一个可以能拴住林淼淼心的孩子。 唯有这样,无论是老夫人,还是那些多嘴的其他人,才能学会闭嘴。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有一个足够的原因留下林淼淼。 但是宋淮之不会知道的是,如果林淼淼坚定不想要,那么她同样有的是办法。 一周过去后,得知林氏被强制在内屋的老夫人再也坐不住了。 “你说宋淮之,除了让丫鬟送食以外,就再也没有让林氏出门过?!” 嬷嬷劝慰道:“是不是老夫人您提过禁足,所以宋大少才不让那丫头出门。” 老夫人面色凝重,她深知这个孙子的秉性,恐怕他是在逼迫林氏就范。 第三十七章 设计 老夫人心中疑虑不断,她再也坐不住。 而此时,林霜正因小产在客房中休养。 她日日以泪洗面,哭诉自己身子受损,未来无望,强烈要求宋家必须给她一个交代。 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也不时向老夫人院中传递消息,话里话外都是林霜姑娘如何凄苦,又如何念着大少爷。 老夫人听着嬷嬷的回报,看着林霜那边传来的消息,立马心烦意乱。 她固然不喜林淼淼的倔强和出身,但对林霜这等刻意拿捏的手段也并非全然认同。 只是,眼下林霜毕竟是为宋家“怀过”孩子的人,且大夫隐晦提及她身体调养后仍可生育,对比之下,林淼淼进门许久却迟迟未有动静。 思忖再三,老夫人终究还是更看重子嗣。她寻了个机会,在宋淮之难得离开院落去处理事务的间隙,将他叫到了跟前。 “淮之,林霜如今这般情形,你到底打算如何?”老夫人严肃道。 宋淮之眉目冷淡:“她小产之事尚未查明真相,宋家提供医药已是仁至义尽,还需如何?” 老夫人叹口气:“话虽如此,但她是一个女子……终究损了身子。按我看,不如就给她个名分,纳进房里,也好让她安心养着,日后若能再为宋家开枝散叶更是再好不过了…” “不可能。”宋淮之斩钉截铁地打断,眼神锐利地看向老夫人,“祖母,我宋淮之的妻子,只有林淼淼一个。纳妾之事,休要再提。” 老夫人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又想到连日来的传闻,不禁气结:“你不愿纳妾,却将正妻日夜拘在房中,荒唐胡闹!你这又是作的什么孽?你可知外面现在都传成什么样了?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宋淮之闻言,非但没有愧疚,反而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偏执的弧度:“祖母先前不是一直期盼有个嫡孙吗?孙儿如今正是在为此努力。您想要一个孩子,我给您一个孩子。这有何不对?” 老夫人被他这番言论惊得瞠目结舌,指着他的手都在发抖:“你……你真是疯了!淮之,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那林淼淼到底是什么妖精转世,把你迷得如此神魂颠倒,是非不分!” 她简直无法理解,从前那个即便在情场风流但始终冷静自持,把世俗感情淡然为浮云的孙子,如今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偏执模样。 纵使林氏救人有恩,但是也不该如此! “她不是妖精,”宋淮之眼神幽深,“她只是我的妻子。” “祖母,孙儿院中的事,您就不必过多操心了。孩子,会有的。”说完,他行礼告退。 留下老夫人一人在原地,又是震惊又是无奈。 回到房中,宋淮之屏退下人,看着侧身明显不愿理会他的林淼淼,声音沉了下去:“祖母今日找我,提及了你。” 林淼淼背影一僵,没有回头。 “我不管你对祖母说过什么,又存了什么心思,”宋淮之走到床边,带着压迫感的气息笼罩着她,“但我警告你,林淼淼,别再对老夫人提任何想走、想和离的蠢话。否则……”他指尖划过她纤细的脖颈,带着一丝冰冷的威胁,“你该知道,我有的办法让你永远留在宋家,留在我的身边。别再挑战我的耐心。” 林淼淼咬紧下唇,心底一片冰凉。 他果然是用这种方式来囚禁她,断绝她一切外援和希望。 恍惚间,她想到了自己凄惨的童年。 那个被父亲关在家里的母亲,和现在的自己又有什么区别呢? 母亲的话没有错,男人是没有一个靠得住的。 然而,老夫人毕竟掌家多年,岂会因宋淮之一两句话就真正放手。 几日后,她终究还是寻了个由头,趁宋淮之不在的间隙,命人将林淼淼唤到了自己的书房。 再见林淼淼,老夫人也是一惊。 不过数日,眼前的女子清瘦了不少,更透着一丝楚楚可怜的气质,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清亮倔强,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屈辱。她脖颈间隐约可见的暧昧红痕,更是印证了老夫人的猜测。 “淼淼,你……”老夫人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淮之他……这几日,你可还好?” 林淼淼垂下眼帘,沉默片刻,再抬头时,目光坚定无比:“老夫人,多谢您关心。我很好。”她顿了顿,几乎是豁出去般,清晰地说道:“但我还是恳求您,成全我。我与宋大少性情不合,实难继续做夫妻。求老夫人做主,允许我与他和离!” 再次听到“和离”二字,老夫人心情复杂。 她看着林淼淼眼中的决绝,又想到孙子那疯狂的模样,终于长长叹了口气。 “淼淼,你是个好孩子,是淮之他……太过执拗。”老夫人揉了揉眉心,显露出几分疲态,“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想离开宋家,这份心,我看得真切。” 林淼淼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 然而,老夫人接下来的话却将她这丝希望限定在了一条狭窄而危险的路径上:“但是,淮之的性子,你如今也该知晓了。他认定的事,绝不会轻易放手。我若强行下令让你们和离,他怕是会闹得整个宋家鸡犬不宁,甚至……对你做出更极端的事来。” 老夫人压低了声音,目光变得深沉而算计:“他既然不肯放你,明路是走不通了。你若真想走,或许……只能意外地离开。” 林淼淼心下一凛:“老夫人的意思是?” “淮之不可能同意和离。”老夫人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但你可以设计一场意外,比如一场大火,一次失足落水……届时,老身可以帮你安排,让你换个身份,远离京城。” 唯有这样,既能干净利落地摘除这个妖孽,还能让孙子从此收心,更重要的是收林霜为妾,多给她生几个曾孙子。 林淼淼跪坐在堂前久久没有说话,这无疑是兵行险着,且后患无穷。但看着老夫人那双洞察却冷漠的眼睛,林淼淼明白了。 是继续留在宋府忍受这令人窒息的爱与折磨,还是铤而走险,搏一个自由却未卜的前路? 林淼淼的心,剧烈地挣扎起来。 第三十八章 计划 书房内,老夫人与林淼淼的对话虽压低了声音,却未曾想到隔墙有耳。 林霜因心中憋闷,想到花园散心,恰巧路过书房后窗,隐隐约约听到了“和离”、“消失”、“离开京城”等只言片语。她心中猛地一跳,立刻屏息凝神,悄悄贴近,将两人的计划听了个七八分。 林霜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随即化为狠厉与算计。 林淼淼想逃?而且还是用这种金蝉脱壳的方法? 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若是操作得当,不仅能彻底除掉这个眼中钉,或许还能让自己……她悄无声息地退开,心中已开始盘算如何利用这个意外得知的秘密。 另一边,林淼淼心事重重地回到院落,却见宋淮之已然回府,正坐在屋内,眼神幽深地看着她,显然已知晓她被老夫人叫去的事。 “祖母又跟你说了什么?”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审视。 林淼淼深吸一口气,面上努力维持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惯常的不耐烦:“没说什么,只是寻常问话。”她顿了顿,仿佛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腿伤疗程所需的最后一味主药‘紫须参’生长之地我已探明,就在城西山崖向阳处,采摘需及时,我明日便去。” 宋淮之眯起眼,显然不信:“采药?偏偏是这个时候?林淼淼,你又在耍什么花样?”他如今对她任何脱离掌控的行为都充满警惕。 林淼淼心头一紧,她迎上他的目光:“宋淮之,你莫要无理取闹!我是你的大夫,既然接手了你的腿,自然要负责到底。这紫须参药性特殊,必须在特定时辰采摘方能发挥最大效用,否则前功尽弃!你若不想你的腿留下任何隐患,最好听我的安排!” 她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将离开的意图完美包裹在医者的职责之下。 宋淮之盯着她看了许久,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破绽,但林淼淼倔强地回视,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真的只是一心为了他的治疗。 最终,宋淮之眼底的疑虑稍减,或许是那句“前功尽弃”触动了他,又或许是他内心深处仍残留着一丝对她医者身份的信任。他沉默片刻,终是勉强点头:“……好。我让马叔多派几个得力的人跟着你,务必确保安全。” “不必兴师动众,采个药而已,我带两个熟悉山路的家丁即可。”林淼淼压下狂跳的心,故作淡然地说道。 人越多,她后续的计划越难施展。 宋淮之想了想,终究没再坚持,算是默许了。 是夜,林淼淼临睡前,内心进行着缜密的计划。 老夫人指的路是绝路,一旦假死,世上便再无林淼淼,过去一切皆成云烟。但留在宋家,面对宋淮之日益疯狂的占有和掌控,她同样会窒息而死。 明日采药便是唯一的机会。 林淼淼想着带上那两个家丁,让他们成为她上山未归的见证。然后,再想办法甩开他们,去找宋和光! 林淼淼心想,虽然宋和光一直针对她,但是却比任何人都希望她离开宋家。他们的目的在此刻是一致的,只有宋和光,有能力也有动机帮林淼淼制造真正的消失。 打定主意后,林淼淼的心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 但是让她意想不到的意外很快就出现了。 次日清晨,林淼淼正准备出发,宋淮之却拄着拐杖再次出现。 他今日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虽然拄着拐杖,但周身的气场却不容忽视。 宋淮之看着一身利落短打、背着药篓的林淼淼,淡淡开口:“我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那紫须参既是如此重要,又生长在险峻之地,” 他目光深邃地盯着林淼淼,“我同你一起去。” 林淼淼瞬间愣住了,脸上的血色褪去几分,大脑一片空白。 他……要一起去? 这完全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有宋淮之在,她怎么可能有机会去找宋和光?怎么可能顺利脱身? “你……你的腿不方便,山路崎岖……”林淼淼试图阻止,声音都有些发颤。 宋淮之却仿佛看穿她的慌乱,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语气却不容置疑:“无妨。马叔会抬我上去。正好,我也许久未曾出府走动了。况且……”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身上流转一圈,带着一丝复杂的占有和探究。 “我也想亲眼看看,夫人是如何为我采药的。” 宋淮之要同去,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林淼淼下意识地想拒绝,可对上宋淮之那双深邃且不容置疑的眼睛,所有推脱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她明白,任何过度的抗拒只会加重他的疑心。 “……随你。”最终,她只能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脸色不自觉地更加苍白,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宋淮之注意到她异样的神色和明显的回避,眉头微蹙。 他推动轮椅靠近了些,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身体不适?若是不舒服,今日便不必去了。” 然而宋淮之关心在此刻的林淼淼听来,却只觉得讽刺而窒息。 她强压下心头的烦躁和慌乱,硬邦邦地回道:“不劳宋大少费心,我很好,只是想着采药需趁时辰,耽误不得。” 说着,林淼淼毫不留情地推开对方,宋淮之再次被推开,眼眸中的一丝柔和瞬间冻结,脸色重新覆上冰霜。 他不再多言,只冷冷地对身后的马叔道:“出发。” 一路上,气氛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林淼淼始终沉默地走在前面。 宋淮之腿未完全好,因此还得在马叔的搀扶下紧跟在后边。 可他的目光始终锁定了前方那抹纤细却挺得笔直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辨。 这让一旁的马叔压力山大,心里只不断感叹,大少爷原来也有今天。 要知道宋大少爷当年伤害过的名门贵族多到数不来,更是从不把深爱他的女子当做一回事,如今他和少夫人倒像是颠倒了过来,让人忍不住叹息。 也就在这个时候,山上忽然传来一阵异动! 第三十九章 明明那么近,却那么远 林淼淼闻言一震,猛地回头望去,山上不知道哪里来的动物只是路过,林淼淼不可察觉地松了口气。 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还得再等等。 林淼淼背起篓子就上山,看架势确实是个老手。但宋淮之却是笨手笨脚地紧跟在后头,跟随的随从们生怕大少爷有事,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们,这让林淼淼压力很大。 “能不能不要跟着我!”林淼淼瞪过去。 宋淮之穿的还是一身长褂,是平常最常穿的交领,手边还拄着个拐杖,根本不像是来采药的,倒像是来监工的。 对林淼淼的控诉,宋淮之现在已经养成了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我走我的,你采你的,不影响。” 林淼淼真是没辙了,只好闷着气三两下爬到山头上去。 马叔见状啧啧称奇:“少夫人身体真好,少爷你确定还要上去吗?” 宋淮之点头,明明在床上那么娇弱的身体,怎么到了山上活像一个小兔子一般,蹦蹦跳跳几下子就没影了。 好不容易到了山顶,宋淮之这双腿必须得休息了,他坐在马叔他们提前搭好的位置上,看着林淼淼埋头采药,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忍不住嘴角上扬。 林淼淼一回头就看到宋淮之一脸微笑地看着她,顿时一身鸡皮疙瘩,她有时候也不适应宋淮之太安静,总感觉安安静静的,没准下一秒就要作妖了。 马叔就地搭好了休息的住所,也一同帮忙开始采药。 林淼淼见状心里开始盘算,如何和宋淮之拉开距离,只要有马叔一个目击证人,这个金蝉脱壳的计划也算是不会让人生疑。 就当她准备找机会开溜的时候,宋淮之这家伙拿着个锄头突然凑到了林淼淼的身旁,“是要采什么样子的,教我。” 林淼淼:“····” 宋淮之侧头,“怎么不说话?” “你怎么下来了,你的腿不适合在这里,你去休息。”林淼淼难得关心他,但是心里却想着怎么还不快走。 宋淮之道:“那我不采,你教我认识药草就行。” 林淼淼沉默了一会,“你很闲吗?” 宋淮之点头:“当然。” 林淼淼有种想一锄头捶打的欲望,半晌她还是忍住了,只能硬着头皮介绍起手上的草药。 想必这家伙也只是一时闲,只要她说得高深莫测,说不准宋淮之就无心听下去,独自回去休息了。 只是····宋和光带来的劫匪可千万不要现在杀出来。 林淼淼一副心不在焉的介绍,眼神四处乱飘着,介绍完一圈后她回头结果正好对视上宋淮之的视线。 宋淮之一直在盯着她。 这是他们难得不是在京城,不是在宋府,也不是在局促的床上,而是在一望无际的大山,芬芳的草地里,难得安安静静地在一起。 风吹来的一瞬间,林淼淼难得心悸了一瞬,她被盯得慌了神,一时脸颊微热。 明明没有烈阳高照,为什么她会这么昏呢? “怎么不说了?”宋淮之眼眸一弯,轻声问:“夫人讲得很好,我还想听。” 这家伙!难不成是看出了什么吗? 意识到这点后林淼淼有短暂的大脑空白,随后是被戏弄的恼羞成怒,但是宋淮之却一脸淡然,始终保持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等我腿好了,给夫人开个药堂怎么样,到时候我天天陪你去采草药。”宋淮之柔声道。 在京城能开药堂,这是林淼淼小时候最大的梦想,比起到处行医,和娘亲有个稳定的家其实是最好的。 宋淮之的提议让她短暂地忘记了当下的局面,忍不住畅想了几分,而这份走神的神情也一一被宋淮之看在眼里。 “不···不用了。”不过林淼淼很快从这份幻想里回过神来,她站起身,疏离道:“我说真的,你的腿不能久站,回去坐坐吧,要不然这趟得不偿失。” 宋淮之的神情再次暗淡下去,嘴角的弧线紧跟着落了下来。 两人面对面,明明是那么近,却又是那么远。 为什么就不能多依赖他一点呢?宋淮之忍不住埋怨,比起回到那个什么都没有的乡下,留在他的身边不是更好吗? 无论是房子,金钱,亦或者实现她的梦想,他都可以完成,为什么就不能回头选择他呢? 宋淮之深深地看着林淼淼双眼,试图从她的脸上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惊恐地发现不远处反射出一抹冷冽的银光。 “小心!” 一声大喝划开了整个天际,林淼淼猝不及防被宋淮之连扑带滚地护在了身下,远处的马叔和所有的随从立马反应过来,急匆匆地往这边赶。 “有山匪!快!保护大少爷和少夫人!” 林淼淼一愣,怎么也没想到山匪就这么突然来了,明明宋淮之等人都在附近,就这般出现实在是乱了计划。 然而不等她思考接下来如何应对着突如其来的混乱时,一道浓重的血腥味已悄然弥漫在空气中。 她心头猛地一沉,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宋淮之脸色苍白,眉头紧紧蹙起,正流露出极为痛苦的神情。 "宋淮之?"林淼淼尖叫出声,几乎是同时,她的手触碰到了一片温热的黏腻,她颤抖地举起那只手,只见掌心已经沾满了刺目的鲜红。 宋淮之中箭了?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马叔带着一众随从迅速围拢过来,以他们为中心形成了一个保护圈。 而那远处放箭的山匪,见目的已达成,竟毫不恋战,立马迅速撤退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直到此时,马叔等人才惊讶地发现,倒在地上的宋淮之的背上插着一支羽箭,伤势极重,鲜血还在不断从伤口处涌出来。 “少爷!” 随从们连连尖叫,也是被眼前这幅景象给吓到了。 林淼淼满脑子空白,但是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不是宋淮之紧急时刻舍身保护了她,那么现在躺在地上的人就是她自己。 也就是说,宋和光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要她的命。 眼下林淼淼再也顾不上其他的了,她立马撕开宋淮之的衣服观察伤口,然而当她看到背部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箭有毒。 第四十章 不要走···好冷 她原来想着紧急止血处理,但是看到伤口创面附近已经开始发黑,便立马明白这箭必须得现在就拔! 她一边撕开裙摆,一边朝着众人道:“现在立刻马上烧火,车上有酒吗,带过来!” 随从们都知道少夫人医术高超,如今听她这么一说立马分散行动。 林淼淼压住血脉,一边观察着宋淮之的脸色,呼吸越来越缓慢,每次吸气连带着伤口,让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痛苦。 很快马叔带着酒匆匆赶来,询问林淼淼道:“少夫人你打算怎么做?” 林淼淼心跳得很快,她虽然也处理过许许多多的手术和外伤,但是像今天这般设施简陋又紧急的还是第一次。 林淼淼有随身带工具的习惯,她将装有银针和手术刀的袋子取了出来,将其递给马叔,“烧红,尽快给我。” 马叔闻言立马行动,于此同时,林淼淼抚过宋淮之被汗湿的刘海,低声道:“会有点痛,痛就喊出来。” 宋淮之意识并不清醒,他只能本能地嘟囔着,林淼淼听不清,俯身侧耳聆听到底说什么,宋淮之紧皱着眉头哆嗦道:“快走···淼淼···走!” 林淼淼心头一震,没想到失去意识的宋淮之心底想到的却还是自己。 这一刻林淼淼心底深处一直被她放弃的那块柔软,骤然间酸涩起来。 马叔此时已经将手术刀烧红,消毒用的酒也已经备好,林淼淼深吸一口气,双手颤抖地握住了箭支。 马叔见状瞬间就慌了,“夫人!这···这不可!” 林淼淼脸色苍白,但是眼神却始终坚定,她已经紧紧地握住了箭支,沉声道:“箭上有毒必须尽快拔,我,我处理。” 话音刚落,她手上用力,一狠心将插进背部的箭支又快又狠地拔了出来。 躺在地上的宋淮之一声痛呼,林淼淼将箭支一丢,立马开始处理伤口。 ··· 等伤口彻底处理完毕,血势止住时,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 马叔带着人手麻利地搭起了一个简陋的窝棚,权当休息之所,而宋淮之因失血过多与药力的作用下,已然沉沉睡去。 万幸的是,他们所处的这片山野药材甚丰,林淼淼在做完手术后,马不停蹄地拖着疲累的身躯,迅速找对了对症的解毒和止血草药。 待她将草药研磨成粉,给宋淮之服下后,宋淮之那张苍白的脸才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直到此刻,林淼淼一直紧绷着的心弦才猛然一松,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一起瘫软地靠在了树下。 高强度的专注后,是无尽的疲惫,林淼淼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劳累过了。 山上气温很低,火堆是万万不能停的,更何况刚做完手术的第一夜很关键,林淼淼特意交代马叔必须时刻关注宋淮之的体温情况。 马叔等人便轮流排班,整夜守在窝棚外。 马叔交替下来时,正好端着吃食走了过来,“少夫人,今天真是多亏你了,如果不是你,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淼淼摇了摇头,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要知道这场变故本来就是冲着她来的,对于宋淮之本就是无妄之灾。 “他···”林淼淼欲言又止,最后也不知道问什么。 马叔十分理解地看着她,问道:“少夫人不如自己去看看呢?” “算了,让他好好休息吧。”林淼淼垂眸不再多说。 现在其实是最好离开的时机,她不想再去做无谓的事情了,只要人没事,这几日好好疗伤,背上的伤口很快就会恢复如初。 至于林淼淼?今晚离开便是最好的时机。 马叔又道:“少夫人再去看看吧,别给自己留遗憾。” 林淼淼微微一愣,抬头看向马叔。 月光隐隐照亮了马叔沧桑的脸,那上面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深切的慈祥和了然。 他将温热的吃食轻轻放在林淼淼冰凉的手心里,继续说道:“这件事,并非您的过错,请勿过于自责。” 说着便独自离开了,林淼淼低头看着手心的食物,心口闷得厉害。 林淼淼明白,对于她的离开,马叔说不准早有预感,那是不是,宋淮之也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呢? 所以跟着他来,到底是害怕她离开,还是害怕她会出事呢? 但不管怎么样,宋淮之最后的保护和关切不是假的。 林淼淼缓缓起身,思绪还是很乱。 她心不在焉地朝着窝棚走去,也不知道这番行为的意义是什么。 就当是最后再好好看一眼,林淼淼自我劝慰着,有些人总是要啊好好告个别。 林淼淼靠近窝棚时,一旁守夜的随从们适时地让开了位置,亲切地唤着林淼淼“少夫人。” 林淼淼点点头,随后掀开帘子走进了窝棚。 宋淮之就睡在火堆旁边,憔悴的脸上被温暖的火光烤得十分红润,气色也恢复了不少。 但尽管如此,他的眉头还是蹙得很厉害,盖着被子的身体也在不断地发抖,就连嘴唇都是哆嗦的,“冷···好冷···” 林淼淼心里一跳,三两步走到了宋淮之身前,她伸手去探对方体温,心里头一颤。 窝棚内室温温暖,可是宋淮之的体温还是下降得厉害,这是先前失血太多导致的! 她正要离开多烧点柴火,忽然手腕被宋淮之紧紧拉住。 林淼淼心头一颤,回头时,宋淮之并未醒过来,还是全身颤抖着,只是不肯松手,“不要走···好冷···” 林淼淼心里愈发的沉闷,她思来想去终是坐回了原地,用手心不断搓热着宋淮之冰冷的手,似乎这样能让他好受一些。 宋淮之的眉头始终紧蹙着,只是这样子下去不行,若是因为低温失衡,后果不堪重负! 林淼淼闭了闭眼,长睫微颤,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随后伸手解开了衣襟。 温热的肌肤裸露在微亮的空气里,林淼淼没有丝毫犹豫,悄然钻进了宋淮之冰冷的被窝里。 几乎是接触到温暖源头的瞬间,昏迷中的宋淮之本能地伸出双臂,将身旁温暖的热源紧紧箍在怀里,仿佛生怕对方跑了一般。 他冰冷的身躯紧紧贴合着对方温热的肌肤,剧烈的战栗也逐渐平息下来。 火光中,林淼淼的眼眸里流动着莫名的情绪,最后在黑夜里化为了一声叹息。 第四十一章 林霜的野种 山下,一处隐蔽的落脚点。 一名作山匪打扮的男子前来报信,“夫人,您吩咐的事我们已经按照计划完成了,只是···” 林霜闻言大喜,兴奋道:“林淼淼这个贱人终于给我死了!太好了!” 那报信的山匪犹豫片刻还是如实说道:“只是,事发突然,宋家大少爷突然替那女人挡了一下,受伤的是宋大少爷,您说的那个女人只怕是毫发无伤。” “什么?!”林霜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瞬间化作震惊,她猛地拔高声音怒吼道:“废物!你们眼睛都瞎了吗!怎么会伤到宋淮之?他本来就是一个瘸子,万一又瘫回去了,我该怎么办!” 一想到宋淮之重新瘫到床上,自己则是要尽心尽力地伺候,林霜的脸整个苍白下来。 思来想去,她甚至萌生出跑路的念头,若是宋淮之有个意外,这事被查了出来···倒不如现在回白城去一走了之! 就在林霜因为计划失败而方寸大乱时,忽然窗外又传来一道“窸窣”声,不等屋内众人反应,一伙同样作为山匪打扮的蒙面人从窗外骤然闯了进来。 “啊!”林霜放声尖叫,她瞪大着眼睛,只见新来的山匪仅仅一人就把在场所有人放倒。 林霜吓得要命,连来呢后退,那山匪一步步靠近抬手就把林霜给锤晕了。 - 次日天亮,宋淮之从一阵钝痛中醒来,他下意识地向身边摸索,然而触手所及却只有一片冰冷。 昨夜那模糊而珍贵的温暖,已经消失了。 一股没来由的恐慌忽然升上心头,他猛地坐起身,嘶哑着想要呼喊那个名字,然而剧烈的动作却狠狠撕扯到背部的伤口,当即眼前一黑,满头大汗。 宋淮之仿佛听不见他的劝阻一般,强忍着疼痛,一把抓过马叔急切地问:“林淼淼呢?她···在哪里?” 马叔眼神闪烁,露出一副极为为难的神情,这短暂的沉默让宋淮之骤然愣住。 昨夜混乱的记忆涌入脑海,他依稀记得山匪放出冷箭,自己下意识挡了过去,随后昏昏欲睡失去了意识,只记得彻夜的寒冷和那深夜时分片刻的温暖。 难道都是梦吗? 巨大的不安笼罩着宋淮之,他死死盯着马叔,怒喝道:“说话!她到底怎么了?” 马叔这才颤巍巍地抬头,“少爷···夫人她,她不见了···” “不见了?”宋淮之像是没听清,又像是无法理解这三个字的含义,只是无意识地重复着。 马叔如实说道:“昨夜少夫人给你治疗好伤口后,说是要给你去采药,老奴本想派人同去,可她动作太快,一转身的功夫……人就没了踪影。我们当即在周围搜寻,可,可直到天亮,也未见夫人踪迹……” 宋淮之喃喃自语,随后发出一声暴喝:“你们是怎么看人的!一群废物!” 剧烈的情绪牵动了伤口,他顿时猛地咳了起来,脸色愈发苍白。 马叔见状,慌忙跪地劝阻,“少爷息怒,您的身子要紧,可千万不要再动气了!” 宋淮之却仿佛听不见一般,挣扎着要强行起身去找,“找!我现在就去找她!淼淼一定舍不得我,她一定还在附近!” “少爷!使不得啊!”马叔老泪纵横,死死拦住他,“这附近山林我们都翻遍了……真的找不到!少爷……只怕、只怕是夫人她……去意已决啊……” 最后那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宋淮之心上。他所有挣扎的动作瞬间停滞,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僵在原地。 去意已决…… 马叔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小心翼翼地劝道:“少爷,您先保重自己。老奴先护送您回府,立刻加派所有人手,就算把整座山翻过来,也必定会将夫人寻回!” 宋淮之没有再说话,他缓缓闭上眼,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所有的挣扎和不甘,似乎都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化作了一声无人听见的叹息。 - 当天,宋淮之强撑着伤势,被一行人护送回到了宋府。 马车刚在府门前停稳,他甚至还未来得及下车,一阵 嘈杂声从府内深处传来。 宋淮之眉头紧锁,示意马叔推他进去,越是靠近院门,那争吵声便愈发清晰。 “老子管你们是宋府还是李府!快让林霜那个贱人滚出来!” 院子当中,赫然站着一个作山匪打扮的粗犷男人,一脸凶相,毫无顾忌地叫嚣着。 老夫人闻讯赶来,虽心中不悦,面上仍勉强维持着体面。她只听说有个陌生男人在外吵着要见林霜,听口气似乎真与林霜相识,却不知究竟是何来历。 她皱紧眉头,厉声道:“你是林霜什么人?竟敢在我宋府大呼小叫!谁放你进来的?还不快滚出去!” 那男人闻言非但不怕,反而嗤笑一声,态度更加嚣张:“我是她什么人?我是她男人!听说她逃到你们这儿吃香喝辣来了?这娘们儿当初可是答应要跟着我的,现在人呢!你们把她藏哪儿去了!” 此言一出,整个宋府一片寂静。 老夫人又惊又怒,不敢置信道:“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在我宋府门前污蔑霜儿清白!她怀的明明是我宋家的血脉!” “我呸!”那山匪啐了一口,声音更加嚣张,“那娘们儿跟了老子快半年了!要怀也是老子的种!把人给我叫出来!” “你……你……”老夫人气得几乎晕厥,被嬷嬷慌忙扶住。 一旁的二姨娘闻言,率先嗤笑出声,“哎哟,这林家真是好门风啊,养出的女儿竟是这般……啧啧,放纵不堪。” 她话音未落,只听“吱呀”一声,院门被人从外猛地推开。 宋淮之坐在轮椅上,被马叔推了进来,脸色虽因失血而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 他冷冷瞥向二姨娘,声音冰寒刺骨:“林淼淼早已与林家恩断义绝,二姨娘,说话前最好先过过脑子。” 老夫人乍见孙子归来,还未来得及欣喜,目光触及他背后衣衫渗出的血色与明显不便的身形,登时倒抽一口凉气,“淮之!你的伤……! 然而宋淮之的注意力已全然不在自身伤势上。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炬,死死锁住院中那嚣张的山匪。 然而当他看到熟悉的服装时,瞬间睁大了眼睛,眼前山匪所穿衣打扮不就是昨天在山上偷袭他们的那伙人吗! 刹那间,极致的暴怒瞬间吞噬了他,宋淮之不知从何处爆发出一股力气,猛地从轮椅扶手的暗格中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不顾一切地就要朝着那山匪头子扑去! 第四十二章 怀妊初期的表现 那山匪万万没想到,身后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骤然间会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气,如同困兽般持着刀刃向他扑来。 院内一时兵荒马乱,惊呼声四起,宋家的侍卫们一拥而上,奋力将疯狂的大少爷和手上的山匪拉扯开来。 宋淮之喘着粗气,赤红的双眼仍死死盯着那山匪,追问道:“说!你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因为剧烈的动作,宋淮之背后的伤口已经染红见血。 山匪胸口上刺上一刀,鲜血源源流出,他重重跌倒在地,脸上露出了痛苦与茫然。 老夫人被这接连的变故惊地头晕目眩,看到淮之背后的伤口因为动作,而牵连染红时更是心急如焚,若不是嬷嬷赶紧拦着,她几乎都要下场了。 “老夫人,别过去!”嬷嬷满头大汗,“少爷不会有事的,少夫人妙手回春,这点伤肯定是能治好的!” 嬷嬷的话瞬间击中了老夫人的心,而从淮之口中的之言片刻她明白,林淼淼这个丫头恐怕是已经离开了! 这时,宋老爷闻声匆匆赶来,从佣人语无伦次的禀报中,他立马得知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当即怒发冲冠,指着山匪就道:“来人,把他给我押下去!” 宋淮之被侍卫拦着,却仍不甘心地逼问着山匪林淼淼的下落。 那山匪又痛又怒,嚎叫道:“老子根本不认识什么林淼淼!你让我上哪里给你找人去?疯子!” 唯有高台上的老夫人面色苍白。 她心知肚明林淼淼听信了她的话,已经离开了。 可眼下的情形,她又如何敢说出真相,又如何面对他的孙子。此刻,老夫人由衷地感到深深的懊悔。 她后悔自己一时糊涂,偏信了一个外人,要知道宋老爷当初并非没有劝过她查明真相,可是她一心心系子嗣,被执念蒙蔽双眼,才不管不顾地偏袒林霜。 哪曾想林霜这个贱人肚子里的怀的竟然是个野种! 而林氏那般善良的女子又怎么会去设计陷害林霜,就如同眼下这般局面,她甚至走都来不及又何必多此一举? 没有得到林淼淼的下落,这让宋淮之再次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既然林淼淼不是被山匪所劫持,那么还会有谁呢? 得不到林淼淼的任何下落,宋淮之像是被抽走了最后的力气,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既然林淼淼并非被山匪劫持,那还会是谁? 她并非四处结怨之人,那支冷箭目标明确,而唯一能如此清楚他们行踪的……只可能是这宋府之中的人! 思及此处,宋淮之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地扫视过院中的每个人。 直到他对视上老夫人时,老夫人心头一颤,眼神剧烈躲闪起来。 那心虚的眼神让宋淮之心下一震,嘴唇跟着哆嗦,“祖母···是···是你?” 他不愿意相信,但是老夫人却在这声祖母里再也承受不住了,当即眼一黑晕倒过去。 “老夫人!” “母亲!” 众人惊呼,纷纷朝着老夫人的位置拥了过去,唯独只有宋淮之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脑海里陷入了一片空白。 - 老夫人不知道昏睡了多久,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嬷嬷见老夫人醒来,惊呼出声:“老夫人!你终于醒来了!” 老夫人吃力坐起了身,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急切地询问道:“淮之呢?他人怎么样了?” 守在一旁的嬷嬷连忙上前搀扶,“刚刚古生堂的周老板来过了,给大少爷处理好了背后的伤口,现在好多了。只是····” 嬷嬷欲言又止,老夫人道:“你如实说就是。” 嬷嬷一听,便如实道:“大少爷现在一直在书房守着,吩咐说等老夫人您一醒就立刻唤他过来。大少爷那神情···像是有什么要紧的话非说不可,如今老夫人你这刚醒,若是不便我就转告他先回去休息吧。” 老夫人闻言,心里一沉。 她如何不知道淮之想问什么呢?若不是林霜那个贱人挑拨离间,她不仅冤枉了林氏,更是寒了淮之的心,如今更是让她与自幼亲厚的孙子之间,生生裂开了一道缝隙。 老夫人疲惫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然做好了决定,“去叫他来吧。” 片刻后,宋淮之推门而入。 他脸色苍白,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向祖母时,已失去了往日的温暖和信赖,只剩下一片冷冰冰的审视。 老夫人登时心如刀绞,不等宋淮之开口质问,老夫人便开口说出了一切。 “淮之,祖母···得不起你。” 这句话让宋淮之心如绞痛,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您···把林淼淼藏哪里了?” 老夫人深吸一口道,仿佛要用全身力气才能承受住这份压力,“我并非有意去藏匿,如今她的下落我也确实无从知晓,只是这一切,确实是我的过错。” “那日你不在府中,我私下见过林氏,我见她去意已决,又见你执念深重,便向她提议,若真的想离开,或许可以设计一场意外,从此隐姓埋名远走高飞。” 祖母的话如同重锤,一字一字砸在了宋淮之的心上。 “但是淮之。”老夫人双眼发红,补充道:“我并未真的希望这个孩子离开,我那日之言是一时糊涂,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们彼此互相折磨····” 说话间,老夫人老泪纵横。 宋淮之的指尖越来越亮,如若祖母都不知道林淼淼的下落,那么林淼淼到底去了哪里呢? 难道她真的如此讨厌自己,恨不得离开,老死不相往来? 宋淮之眼里的光彻底暗淡,老夫人将孙子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也不由心疼,她正欲出言安慰,这时,屋外有人匆匆敲门。 “老夫人,古生堂的周老板说有一事求见。” 嬷嬷在门外轻声通传。 老夫人此刻心力交瘁,实在是无心见任何人。即使周老板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妇科圣手,但也比不上她此刻想弥补与孙子之间关系的重要。 她正欲挥手回绝,却不想一旁的宋淮之已然冷声开口:“请他进来。我们之间…已无话可谈了。” 老夫人闻言,心中一痛。 周老板在嬷嬷的引领下进了内屋,宋淮之无心逗留,正准备离开时,周老板忽然出声道:“大少爷请留步,老夫忽然想起一事,此事…事关少夫人。” 宋淮之闻言立马愣住。 周老板沉默片刻,缓缓道:“约莫一周前,少夫人曾只身来过我们古生堂。当时她面色憔悴,自述心神不宁、食欲不振,只求开几味安神静气的方子,老夫便依言开了药。” 他话语一顿,眼中流露出几分不确定,“可如今细细想来…她当日诉说的症状只怕并非简单的心神不宁,而更像是…怀妊初期的表现。” 此言一出,内室中的气氛仿佛瞬间凝固。 第四十三章 悔不当初 老夫人愣住了,宋淮之更是被这句话击中原地。 “你····你说什么?”好半晌,老夫人最先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反问道:“你说林氏肚子里···怀了我们宋家的子嗣?” 周老板如实说道:“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她近日的症状吗?厌食精神不振,孕吐,这些都是怀妊初期的表现。” 老夫人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她双眼瞪大,双手合十,朝着东边无比虔诚地进行着跪拜,“佛祖显灵了,佛祖显灵了!我宋家日后有后了!” 宋淮之听完这句话,终于彻底回神,他猛地握住周老板的手臂,反复确认,“什么时候的事,你说的是真的吗?” 周老板认真道:“大概是一周前,林姑娘曾只身来过一趟古生堂,但是依我看她这样的症状估计已经有半月有余,不过这都是我的猜测罢了···” 半个月前,那不就正是他在黄凤楼的初夜吗,是的,准是这样没错! 宋淮之眼里闪过亮光,那一夜他清清楚楚地记得林淼淼的紧致,分明就是她的第一次! 紧接着,是后来那些被他强行关在内室的日日夜夜,想必就是这个时候肚子里有了反应。 宋淮之无不兴奋地朝着老夫人道:“祖母!你听见了吗!我说过的,你想要孙儿,我就一定会给你带来孙儿!淼淼怀了我的孩子!” 老夫人眼眶发红,连连点头,“是···都怪我糊涂!竟然让林氏就这样走了,那孩子走得这般义无反顾,一定是被我这个老太太伤透了心啊!” 老夫人的话瞬间将宋淮之拉回了现实,是啊,林淼淼已经不在身边了。 周老板见状,宋家似乎有私事处理,识相地没有在逗留,匆匆离开内屋给这对祖孙私人空间。 “林氏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吃不吃的饱,穿不穿得好,眼看就要过冬了,她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还能去哪里呢?”老夫人的语气里是满满的哽咽,“都怪我啊!都怪我没用,她这么一个善良的孩子,从小被林家赶了出去,学的一身本事,如今代替妹妹不求回报地嫁入我们宋家,可我做了什么?我既没有护好她,还处处嫌她,说来说去,都是我这个老太太的错啊!” 老夫人哭得声泪俱下,宋淮之心中动容,就算他心里再有气,但是面对祖母的真心懊悔他也说不出一句难听的话。 “祖母女···”宋淮之眼眶湿润,一同握住老夫人的手。 老夫人愈发地悔恨不已,“林氏先后救治了你的双腿,把你从深宅大院里解放出来,又将你父亲的性命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为什么我就偏偏是不知足呢!这样一个好的孙媳,为什么我就放走了她呢?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老夫人哭得用力,听得宋淮之抓心挠肝,他坚定道:“祖母,你别哭了,我们一定会找到淼淼的。” 老夫人枯瘦的手猛地握住宋淮之的手,力道之大,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语气里更是十分地迫切,“淮之,你一定要把林氏找回来!” “不管你是去求她,总之你一定要好好把林氏郑重地给我请回来,我未来的曾孙子,只能是靠你了!你好好和她说,就说我这个老糊涂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宋家不能没有她···” 说完这句话,老夫人再也撑不住,因为哭到缺氧狠狠昏了过去。 “祖母!”宋淮之一声大叫,守在屋外的嬷嬷急忙忙地冲了进来。 嬷嬷看了眼昏倒的老夫人,登时吓得脸色发白,转身立马去找没走多远的周老板。 宋淮之一边呼唤着老夫人,一边无比坚定地道:“我会的,我一定会把淼淼找回来的!” - 自那日下山后,林淼淼便只身一人,悄然回到了白城的家中。 母亲虽身患重病,但好在能勉强下床活动,但脸色依旧苍白,身子骨眼见是一天比一天憔悴。 林淼淼当时前往京城就是为了给母亲筹钱治疗身体,虽然没有按照协议上拿到该有的钱财,但是这几个月她存下来了不少,更何况宋家财大气粗也给了她不少首饰,到时候将其当出去也能换上一笔不小的钱财。 只是···眼下她必须得带着母亲尽快离开白城。 虽然林淼淼不忍心让母亲经历颠簸之苦,但是她担心若是宋淮之发现她离开,以他的性子,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怕宋淮之会找到林家去查个底朝天。 也正是如此,林淼淼才会不顾一切地离开宋家。 思及此处,林淼淼不再犹豫,朝着母亲问道:“娘亲,淼淼有钱了,淼淼雇佣了马车,到时候带您换个地方住好不好?” 自小时候起,林淼淼的生母许佳便带着林淼淼来到了这个乡下。虽然日子清苦,但是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再加上村民善良淳朴,彼此互相照应,让她对这片土地还是颇有依恋的。 然而,当许佳抬眼望向女儿时,却清晰地看到女儿眼里深藏的与不安。许佳便知道淼淼定是遇上难处了。 虽然心中不舍,但许佳仍是毫无犹豫,温和而坚定的握住了女儿的手,轻声答应道:“走吧,娘住在哪里都不打紧,只要是和我的淼儿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母亲的话,让林淼淼眼底一烫。 是啊,她不顾一切,代替妹妹嫁入宋家,嫁给一个本来站不起来的宋大少,不都是为了最后和母亲永远不分离吗。 得到母亲的应允后,林淼淼立马开始匆忙收拾行囊,打算尽快离开白城。 而就在她收拾衣物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了门外。 “淼淼!真是你回来了!” 那声音带着惊喜和久别重逢的激动,林淼淼闻声抬头,只见来人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粗布短打衫,裤脚还沾着些许田间的新泥,显然是刚从地里劳作归来。 虽然常年在日头下干活,皮肤被晒得黝黑,但是容貌却英俊帅气,五官深刻分明,一双眼睛更是亮得惊人。 此人正是与林淼淼一同在白城长大的发小,赵川。 第四十四章 似曾相识的药方 “川哥哥!”林淼淼再见熟人,十分的惊喜,一蹦一蹦地跳到了门口。 赵川是她来白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关系自然十分要好。 “啥时候回来的?”赵川自然地抬手,摸了摸林淼淼的头顶,“哎呦一段时间不见,去了趟白城怎么感觉越来越漂亮了!” 林淼淼“哈哈”一笑,“城里人好多稀奇的好玩的,药堂都好大好大一个,大伙儿真该亲自去京城里看看!” 她自小把赵川当做亲哥哥一般看待,对于亲昵的动作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还是那么喜欢捣鼓草药。”赵川刮了刮林淼淼的小鼻子,随后脸上认真了几分,又问:“宋家待你如何?没苛待你吧?” 关于替嫁去宋家的事情,林淼淼也和这个哥哥说过,当时赵川坚决不同意,还商量着要带林淼淼和她的母亲偷偷离开白城来着,但是却被林淼淼拒绝了,只因当时母亲重病,就算是换一个地方,也改变不了什么,见林淼淼态度已决,赵川这才没有多加相劝。 毕竟林淼淼决定的事情,十匹马都是拉不回来的。 “没有的,”说到宋家,林淼淼刚刚还激动的心情忽然一下低落起来,“宋家待我很好,给我很多首饰。” 说着就要拿那些镯子出来,但是那一瞬间的忧愁也同时被赵川捕捉到了。 “那,你那个夫君呢?现在还是个瘫子?”赵川追问道:“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林淼淼一愣,随后抬起头,讪讪笑道:“他就是一个瘫子能对我做什么呢?你放心我力气大得很,就算是他能走能动了,也打不过我!” 这句话赵川自然是信服的,毕竟林淼淼从小上山采药,为了维持生计,到处帮人干农活,小小的身躯就已经背起了一整个家。 赵川欣慰笑道:“淼淼,你真的长大了。” 林淼淼用力一点头,又拉着赵川说了些京城的趣事,其中也包括宋家人的吃食住行是多么的讲究和华丽,“当时为了融入他们,我每天都不敢怎么说话,生怕漏了陷,但是那个二姨娘还整天盯着我,说我是什么小门小户来的···” 赵川一一听着,随后放眼朝着屋内望去,愣了一秒钟,“怎么在收拾衣物,这是又打算去哪里吗?” 林淼淼这才想起还有行李没有收拾完,连忙止住了话头道:“对了,川哥哥,我打算带着母亲离开白城了。” “离开白城?”赵川喃喃道:“好端端的怎么要离开呢?难不成是和宋家有关,你不是说是宋大少爷放你回来的吗?” 林淼淼低头沉吟片刻道:“是这样没错,但是我怕节外生枝,本来我就是替妹妹嫁过去的,万一日后查出来漏了陷,只怕是不好交代···” 赵川不懂京城里的弯弯绕绕,但是林淼淼都这样说了,他自然是相信不过,当即就撸起袖子道:“我来帮你吧,家里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的?” 有了赵川的帮助,一个下午的功夫林淼淼很快就收拾好了所有的家当。 她这次回京城在路上专门雇佣了马车,赵川先后将东西搬到了马车里,看着林淼淼扶着母亲上了马车时,不由皱眉,“这么快就走?怎么也不雇个赶路的师傅?” 林淼淼没有雇佣师傅就是为了防止他人知道自己的下落,所以才选择自己亲自赶路,她回答道:“川哥哥,这件事还需要你帮忙保密可以吗?” 赵川点头,看着林淼淼马不停蹄地要准备离开白城,眼下还是流露出了一丝顾虑,“淼淼,你说实话,你在京城是不是遇到事了?” 林淼淼不想让赵川担心,更何况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她摇了摇头,认真道:“真的没事,我就是想带着母亲去离京城近一点的地方,好好养好身体。” 赵川听林淼淼这般说,也不再追问。 趁着朦胧月色,林淼淼最后望了一眼赵川,也望了一眼这片从小养大她的白城。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唯有心潮汹涌。 自此,她林淼淼便与过往的一切,彻底告别。 - 与此同时的京城,老夫人自林淼淼离开后,彻底一病不起。 碍于林淼淼遭人暗算,先前宋家有女子发生过小产的事件,老夫人特意交代宋淮之不要将林氏有孕的事情说出去,就连宋老爷都不知情。 如今整个宋府知道林淼淼有孕的人除了老夫人和她贴心的嬷嬷以外,也就只有宋淮之和周老板知情了。 至于老夫人一病不起,姨娘们也只以为是老夫人被林霜欺骗,失去了子嗣的希望,才倍受打击一病不起。 宋淮之日夜奔波更不用解释了,自从林氏嫁入宋家后,淮之是肉眼可见的对这个林氏喜欢。 而养病的这段时间,宋淮之结合了林淼淼留下的最后一方药静心调养,背部的伤口已经结痂痊愈,腿脚更是彻底好了。 就连周老板看到林淼淼开的方子都曾连连称赞,“妙啊!实在是妙!少夫人,真乃是民间高手啊,这道方子构思之惊奇,用药大胆老练,一看就是有高人指点!” 说着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奇了,老夫总觉得这方子在何处见过,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若有消息到时定会告知宋大少爷。” 宋淮之就像是窥见了希望,连连点头。 不过除了周老板这点线索以外,宋淮之并不打算放弃这次的始作俑者。 次日,宋淮之起了个大早来到了暗房,那个山匪被关在屋子最阴暗的角落,早已遍体鳞伤。 房门推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室内是满目疮痍。 他提着鞭子,无声无息地踏入其内。 山匪从昏迷的意识里定情一看,只见那梦里宛如阎王罗刹一般的男人再度现身,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脸色惨白,一脸惊恐道:“宋大少爷饶命!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能交代的全都交代了,林霜就是三个月前北上我遇到的贱人,除此之外我真不知道了!” 宋淮之冷冷发问:“你们的人出现在山头,直指我夫人性命,这事你又如何解释?” 第四十五章 这个孩子将是你未来的依靠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山匪嗷呜直叫,“林霜她就是找我借了点人,我回头就发现那贱人带着我的人消失了,这才四处打听找过来的!” 宋淮之皱了皱眉,想着其中的关键,林霜到底是怎么知道他们一行人出现在山头的? 祖母对于子嗣的渴望是不可能把林淼淼赶尽杀绝的,难道这一切当真只是一场巧合吗? 见山匪再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宋淮之彻底失去了耐心,朝着身边人下令道:“杀了,扔到野外去喂狗。” “不!不要!宋大少爷!饶命啊!” 山匪的求饶声在身后凄惨传来,宋淮之一拂袖,就像是摔去什么脏东西一般。 马叔从回廊走了过来,毕恭毕敬道:“少爷,去往白城的马车已经在门口备好了。” 宋淮之点头,他决定好好去一趟岳父家,问一问林淼淼的过去。 - 与此同时,林淼淼带着母亲连夜赶路,最终竟在临近京城的一处僻静乡野落了脚。 林淼淼是见识过宋淮之的手笔,到时候一定会去白城巡逻她的去处,宋淮之四处寻找,一定料不到她最后就落脚在京城附近。 秉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林淼淼最后决定赌一把。 更何况京城进城方便,一是能够买到各地上好的药材,二是能四下打听母亲的症状,这对林淼淼而言至关重要,唯有如此,她才能够更加及时的为母亲调理好身体。 母亲是后天劳累压垮了身子,虽然说并无大碍,但是日积月累的重活还是伤到了根,如今怎么调理都作用不大。 看着淼淼忙前忙后地熬药,许佳眼里全是心疼。 她自是了解自己的这副身体,无疑是上了年纪,以前透支的健康现在开始反噬了。 许佳从小就喜欢研究草药,年轻的时候更是尝遍百草,写下了各数方子到处行医救人,如今能看到女儿继承自己衣钵很是感动,只是她又私心地希望女儿不要和她一样,辛苦一辈子,至少还是有个依靠。 若是以前,许佳不会有这个念头,毕竟自己的过往实在是过于惨烈,以至于她几度跟林淼淼传输男人不是好东西的思想,只是如今她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她更害怕自己走后,淼淼一人将孤苦伶仃的面对世界。 她这一生,唯一的亏欠就是这个女儿,如今除了她奉献一生才华的病房以外,已经拿不出什么可以来帮助女儿了。 一想到淼淼为了她甚至还嫁到宋家去,许佳心里就五味杂陈。 当时她听说对方是个瘫子怎么也要阻拦,可是这个丫头却在深夜里不辞而别。 在那段独处的日子里,许佳时常独自出神地想着,若是以淼淼这般通晓医术,又通情达理的本事,想要在宋家站稳脚跟也并非难事。 若是能得到老夫人的赏识,在京城有个依靠,未必不比现在这般无依无靠的强,至少她再也不必受到她父亲和那继母半点欺辱。 思及此处,许佳的心境竟然也渐渐被现实的无奈所妥协,她看着忙前忙后的林淼淼,出声唤道:“那个宋大少待你如何?如今还瘫坐在床吗?” 林淼淼再次听到宋淮之的名字,微微一怔,她不想和母亲说太多关于宋家的事,此次搬家,林淼淼就已经决定了日后和宋家从此再无瓜葛。 “我和他已经和离了,娘,你别问了,我们之间不过是协议夫妻,如今我只想和娘您好好过日子。” 听林淼淼这般说,许佳一时五味杂陈。 她看着林淼淼长大,怎么会看不懂她眼里的躲闪。 若真只是她口中说的那般,林淼淼定会将这趣事滔滔不绝说个不停,如今这闭口不谈,想必还是和那协议夫君发生过什么。 只是感情的事,许佳也没有实质性的建议,竟然女儿不愿意谈,那她也不打算再多问了。 至于未来····许佳垂眸,心下有了个决定。 许佳本打算过段时日,等一切安顿得再稳妥些,她寻个机会和林淼淼好好谈谈,为她的日后做打算。 然而,一次寻常的饭桌上,林淼淼刚夹起一筷子菜,忽然毫无预兆地起身跑开,捂着嘴,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干呕。 “淼淼!这是怎么了?”许佳担忧不已。 林淼淼却摆摆手,脸色苍白,“些许是最近累了,受了风寒。” 可自那以后,这般情形却接二连三地发生,一个惊人的念头从许佳的心里闪过。 她是过来人,女儿日渐憔悴却强装镇定的行为,她自是再清楚不过了。 “淼淼,你过来。” 这一日,许佳端坐在桌前,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桌上放着一个诊脉用的软枕。 许佳的医术和京城的郎中不分上下,若不是不能久站久坐,她本也可以大展施手,好好发挥自己的才华。 看到母亲这般架势,林淼淼心中莫名一慌,下意识抗拒道:“娘,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近日有些不适,休息几天便好了。” 知女陌若母。 许佳的目光如炬,丝毫不给她闪躲的机会,只沉声道:“坐下。” 那语气斩钉截铁,是林淼淼少见的严肃。 她只好听话地上前,将手腕轻轻搁在脉枕上。 许佳三指精准地搭在女儿的脉搏,不过片刻,指尖猛地一颤,豁然抬头,露出了不可置信和惊喜的神情。 指下所探分明是喜脉? 林淼淼面对母亲震惊的目光,丝毫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 她本来打算将这件事瞒住,到时候再考虑如何是好,只是未曾想身体的反应竟一次比一次强烈,终究是藏不住。 自有了第一反应,林淼淼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测,只是她一直不敢,也不愿意去验证。 如今母亲亲手诊出了喜脉,自然便不会有假。林淼淼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击碎,她真的怀了宋淮之的孩子。 林淼淼心乱如麻,正准备解释些什么,不料母亲却猛地反手握住她的双手。 方才脸上的震惊全然被一种欣喜的情绪所取代,她双眼含着泪光,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淼淼!生下来吧,这个孩子将是你以后的依靠!”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四十六章 逼走淼淼的人,是他 林淼淼怎么也没想到母亲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时愣在了原地。 许佳道:“这几日我一直念着你的未来,想着日后我若是走了,你一个人该如何是好?” “娘!”林淼淼皱眉,眼里流露出难过。 许佳伸手安慰道:“不要担心娘,娘的身体心里有数,只是我最放不下的只有淼淼你。虽然问你宋家的事情,你闭口不谈,但是为娘清楚你定是在那里受了委屈。” 被母亲说中,许佳的内心一时酸涩不已。 许佳继续道:“这个孩子虽然是意外,但以后说不准却是你的底牌,更何况,孩子也能是你未来的一个依靠。” 许佳一瞬间想过许多,竟然林淼淼以后不打算再嫁人,那么去父留子又有何尝不可呢?若是以后她彻底离开人间,这世上能有个孩子和淼淼为伴,也是极好的。 就像他们娘俩一样,虽然日子清苦,但是却彼此体谅过的很是幸福。 虽然婚姻不幸,但是许佳从来没有后悔生下过淼淼这个孩子,淼淼像她,生来聪明勇敢。 其实母亲的说法又何尝不是林淼淼心里所想,她心里早有预料,但也是迟迟不肯下决心。 “只是···”林淼淼声音低了下去,“可怜了孩子,生来就没有父亲。” 许佳闻言,伸出手十分温柔又坚定地覆上林淼淼的小腹上,“傻孩子,他会有这世上最疼爱他的母亲,还有我这个把他捧在手心里的外婆,定会让他做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 得到母亲的支持,林淼淼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只是自打许佳知晓林淼淼怀有身孕后,家中大小事务,都不准林淼淼再插手半分。 “这世道女子怀胎本就是世间上最辛苦的事,容不得半点闪失。”许佳这般说着,顺势将女儿手中的伙计抢了过来,“娘如今身子爽利不少,不需要你伺候,倒是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安心养胎,其他的一律都不要操心。” 这可着实让林淼淼为难,母亲的身体正是需要静心调养的关键时候,若是再让她为了家务事操心劳力,绝非是林淼淼希望看到的。 她左思右想,当即对母亲开口道:“娘,您如今需得静养,家里的事情也不能全部放在您的肩上,不如女儿明日去一趟京城,仔细调两个老实本分的丫头回来,也好帮衬家务。” 许佳一听也是,当即赞许了林淼淼这个决定。 她回屋里头,又寻来了一个玉佩,轻轻放在了林淼淼的手心上。 “淼淼,此物你收好,去了京城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将他交给古生堂的周老板,他会认得的。” 林淼淼愣住,没想到母亲竟然和古生堂的周老板认识。 许佳看出了女儿眼中的疑惑,闻声笑道:“早年在游历行医时,我曾机缘巧合下救过周老板一命。周老板是个善良的人,与你我也是同行,若是去京城遇到难处,想必也会帮衬一二。” 林淼淼小心接过玉佩,她怀孕初期曾去古生堂开过安神的药,当时出来招待的人正是母亲口中的周老板。 不过是寥寥数语的问候,周老板便察觉到她怀有身孕,此人洞察敏锐,医术精湛,可见也是一个极有本事的医者。 只是···古生堂和宋府关系密切,自己这番主动上门,恐怕会节外生枝。 如此一想,林淼淼决定先暂时收好玉佩,不到万无一失,绝不拿出来。 与此同时,宋淮之快马加鞭赶到了白城,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林家早已人去楼空。 “怎么会这样?”看到空空如也的宅邸,宋淮之眼里满是愤怒。 隔壁路过的大婶见状道:“这家人半个月前就匆匆搬走了,听说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麻烦,林官人早就带着老婆就跑了,你们是他们什么人啊?” 宋淮之面无表情,冷言问道:“你可知他们还有个女儿?” 那大婶闻言,如是说道:“嘿!我住了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说着声音忽然低下来,贼眉鼠眼地道:“我还知道,林大人宠妾灭妻,抛妻弃子的事呢!” 宋淮之一愣,僵硬地转过头,“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身后的马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囊带,囊带里鼓鼓囊囊,声音不小,大婶两眼发光,顿时把自己知情和不知情的事全部都抖了出来。 “要我说,这林官人就不是一个好人!”大婶打开了话匣子,越说越起劲,“正经度夫人和嫡出的女儿放在眼前不疼不爱,偏要被那狐媚的妾室迷了心房,干尽了宠妾灭妻的混账事!” “你们是不知道,他们家那位大姑娘,小时候是真可怜啊!继母隔三岔五地虐待,生下来的继女也是个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玩意儿,把她当做眼中钉,变着法的欺负。” 宋淮之越听越心寒,然而大婶丝毫未察觉,津津有味地继续道:“好好的一个嫡小姐,过得竟比我们这些小户人家的丫头还不如,也是可怜!” “他那亲娘虽然有些本事,但是却没有手段,索性带着女儿和离,离开了林家,哎,这世道!” 宋淮之放在身侧的双手攥紧,指尖因用力透出十分的苍白。 他不知道,林淼淼的过往竟是这般凄惨。 林淼淼以往所有的抗拒,难过,以及那无处宣泄的愤怒在这一刻仿佛得到了解释。 而他却曾用强横霸道的方式对待她,试图将她牢牢囚禁在身边。 宋淮之只是一心不想让她离开,偏执地以为牢牢握住便是拥有,却殊不知,对于一个早已遍体鳞伤的困兽而言,最无法容忍的就是囚笼。 真正把林淼淼逼走的人,是他啊。 这一刻,宋淮之陷入了莫大的无助和恐慌,他脸色苍白,双眼无神,把一旁的大婶都吓了一跳,“小伙···你没事吧?” 马叔用银两打发走了大婶,一边搀扶住了宋淮之,语气担忧道:“少爷···莫要太过沉重了。” 宋淮之有所回神,眼神中的带着茫然和无措,他缓缓转头,望向一直陪伴着他的马叔,颤抖问道。 “马叔···你说,淼淼她···还愿意回来吗?”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