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狗皇帝性命相连后,我宠冠六宫!》 第1章:天子脚下皆为蝼蚁 天色未明,晨曦是一抹吝啬的鱼肚白,勉强勾勒出紫禁城巍峨的轮廓。 琉璃瓦上凝着一层白霜,在幽暗中泛着死寂的冷光,宛如巨兽身上冰冷的鳞甲。 掖庭宫,皇城里最污浊、最被人遗忘的角落。 叶惊鸿提着那只几乎有她半人高的恭桶,摇摇晃晃地走在湿滑的地砖上。 她瘦弱的身体里,仿佛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木桶里污秽满盈,那股酸腐恶臭是无形的酷刑,顺着鼻腔钻进肺腑,再狠狠搅动她空空如也的胃。 已经三天了,她没正经吃过一口饭。 馊掉的冷饭,菜叶上趴着不知名的虫尸,这种东西,从前国师府里喂的狗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在这里,在掖庭,你连狗都不如。 三年前,她还是国师之女,是大周朝最耀眼的名门贵女。 她的母亲,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女国师,才情冠绝天下,能与星辰对话。 三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母亲夜观天象,星盘碎裂,呕出心头血,在白绢上偷偷写下八字谶言:“帝星黯淡,龙气将衰。” 谶言不祥,母亲本想藏起,那块白绢却被人偷出。 先皇多疑暴戾,晚年尤甚。 这八个字,最终还是成了国师府的催命符。 这句谶言如同一根毒刺,扎进了他最敏感的神经。雷霆震怒之下,国师府满门抄斩,血流成河。 父亲、母亲、兄长……所有她爱的人,所有爱她的人,一夜之间,全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只有她,因母亲在最后一刻拼尽残余的巫力,为她施下了“命格遮蔽”之术,将她的身份与容貌模糊化,这才被当成一个不重要的旁支远亲,侥幸捡回一条命,贬入掖庭,苟延残喘。 恨吗? 当然恨。那滔天的恨意曾像毒火,日日夜夜灼烧着她的心。 怨这皇权如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怨这命运如刀,肆意宰割着凡人的喜悲。 她也怨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男人,赵珩。 她忍辱负重,一路追查到一个宫人身上,线索就此断裂。 而那个宫人,正是出自赵珩生母的宫中。 她家人的血,有一半都染在他的那身龙袍上。 活下去,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下去,因为这是母亲拼尽全力为她挣出来的生路。因为她还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她要复仇! 为了活下去,她用锅底灰和草药汁混合,在自己右边脸颊上弄出了一块狰狞的、仿似烫伤的疤痕。 这张脸,配上她刻意佝偻的身子和畏缩的眼神,谁也无法将她和三年前那个明艳动人、名满京城的叶惊鸿联系起来。 “哐当。” 巨大的恭桶重重砸在地上,溅出的秽物弄脏了她破旧的鞋面。叶惊鸿脱力地靠着冰冷的宫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尖细绵长的唱喏,划破了掖庭的死寂。 “皇——上——驾——到——” 叶惊鸿的身体猛地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赵珩! 他怎么会来掖庭这种腌臜地方?这里是皇宫的垃圾场,连最低等的妃嫔都避之不及。 来不及细想,求生的本能让她手忙脚乱地想把那只该死的恭桶拖到角落里藏起来。 可那木桶吸饱了秽物,重如山岳,她用尽全身力气,也只拖动了分毫。 那片耀眼的明黄色仪仗,已经出现在了长街的尽头,像一头优雅而致命的猛兽,正不紧不慢地逼近。 完了。 冲撞圣驾,死路一条。 叶惊鸿绝望地闭上了眼。也好,死了,就能去见爹娘了。只是,当年的真相……终究要石沉大海了吗? 不甘心。 她死死地攥紧了拳头,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路中间,低着头,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股清冽的龙涎香霸道地驱散了周围的恶臭,停在了她的面前。 一双绣着四爪金龙的云纹皂靴,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能感觉到,一道冰冷锐利的视线,仿佛实质的刀子一般,落在她的头顶,要将她的头盖骨寸寸剖开。 “抬起头来。” 那声音低沉磁性,却裹着化不开的寒冰,让整个掖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叶惊鸿死死咬着唇,唇瓣被咬破,铁锈味的血腥气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她不抬头。 她怕自己一抬头,那双眼睛里藏着的复杂情绪——怨、恨、惧、惑——会泄露分毫,让她立刻被拖出去乱棍打死。 “朕的话,你没听见?”男人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耐与杀意。 旁边的大太监刘福立刻尖着嗓子呵斥道:“大胆贱婢!冲撞圣驾已是死罪,还敢抗旨不尊?还不快抬头回话!” 一只手强硬地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那张无数次出现在她噩梦中的脸,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撞进了她的眼帘。 剑眉入鬓,凤目狭长,鼻梁高挺,薄唇微抿。 俊美得如同神祇,却也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 他比三年前更加沉稳,更加威严,那双墨色的瞳孔里,是深不见底的幽潭,藏着帝王的算计与冷酷。 他就是赵珩。 在看清他脸的一瞬间,叶惊鸿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诡异至极的感觉席卷了她的全身。 仿佛有一根冰冷的、无形的丝线,从她的心脏最深处猛地射出,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精准地刺入了他的心脏。 两个人的心跳,在这一刻,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咚。 咚咚。 这是共感连接? 母亲留下的巫术典籍里曾记载过,国师一族的血脉,有极低的几率会与自己的“命定之人”产生共感连接。这种连接无关情爱,只关生死。 同生,共死。 他疼,她也会疼。 他死,她也活不成。 怎么会是他?! 老天爷是在跟她开什么恶毒的玩笑!让她和这个男人同生共死? 就在叶惊鸿心神剧震、魂飞天外之时,她的眼前忽然一花。 她看见了! 她看见一团浓郁到化不开的黑色雾气,就像毒蛇一般,死死地缠绕在赵珩的身上。 那是厄运。是足以致死的,庞大的厄运! 第2章:一撞之恩,活罪难逃 那黑气在他头顶盘旋,凝成一只狰狞的鬼手,鬼手上方,正是御花园那座三层高的假山顶端,一块被风雨侵蚀的巨石,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摇摇欲坠! 而赵珩的仪仗,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正是御花园! 他要死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一股剧烈的、仿佛要将她撕裂的绞痛,猛地从心脏处传来!“呃!”叶惊鸿痛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她明白了。 共感连接是真的。她看见的未来也是真的。 他要是被那块石头砸死,她现在就会立刻心脉断裂而亡! 不行!她不能死! 她还没有为爹娘兄长讨回公道,还没有查明当年的真相,她怎么能死!即便要死,也绝不能是这样窝囊地,给这个狗皇帝陪葬! 赵珩看着眼前这个小宫女的脸色在一瞬间变了又变,最后竟敢用一种混杂着惊恐、愤怒和……难以言喻的复杂眼神看着自己,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 一个掖庭的贱婢,哪来这么大的胆子。那张被丑陋疤痕毁掉的脸,更是让他心生厌恶。 “你叫什么名字?”他冷冷地问,已经动了杀心。 跟在他身后的淑妃娇笑着上前一步,用绣帕掩着鼻子,仿佛多闻一秒这里的空气都会脏了自己,娇声道:“皇上,跟这种腌臜东西费什么话,平白污了您的眼。依臣妾看,直接拖出去杖毙了便是,也省得她这副丑样子碍眼。” 杖毙? 叶惊鸿的心猛地一沉。 来不及了!那块石头马上就要掉了! 她要是被拖走,赵珩必死无疑,她也活不了! 千钧一发之际,叶惊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太监的钳制,像一头发疯的小兽,朝着赵珩直直地扑了过去! “皇上小心!”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声音里却带着一丝因剧痛和恐惧而产生的、真实的颤抖。 所有人都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一个卑贱丑陋的宫女,竟敢当众冲向皇帝! “护驾!护驾!” 刘福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声都变了调。侍卫们瞬间拔刀出鞘,刀锋的寒光在晨曦中一闪而过。周围的宫妃们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四散奔逃。 只有赵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看着那个仿佛疯了一般扑向自己的瘦弱身影,墨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极度的危险 眼前这个女人的动作破绽百出,根本不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她想做什么? 是想用自己的贱命,来博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新闻?还是…… 就在叶惊鸿即将撞上他的前一刻,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身体猛地一扭,用自己单薄的肩膀,狠狠地撞向了他的腰侧! “砰!” 一声闷响。 赵珩猝不及防,被她这股不要命的力道撞得一个趔趄,朝旁边踉跄了两三步,正好脱离了仪仗原本行进的路线。 “放肆!” 他勃然大怒,反手一掌便要拍向叶惊鸿的天灵盖。这一掌若是拍实了,她必将脑浆迸裂,当场毙命。 然而,就在他的手掌即将落下的瞬间——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不远处的御花园方向传来! 那声音仿佛平地惊雷,整个地面都似乎颤了三颤。尘土与碎石冲天而起,形成一朵小型的蘑菇云。 所有人,包括盛怒中的赵珩,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御花园的方向,三层假山轰然倒塌,无数巨石滚落,将地面砸出一个个巨大的深坑。 而它倒塌的位置,不偏不倚,正是皇帝仪仗原本要经过的必经之路! 如果……如果刚才不是这个宫女发疯般的一撞,让他偏离了路线,此刻的他,恐怕早已被埋在那堆乱石之下,尸骨无存。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 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瘫倒在地上的叶惊鸿。 淑妃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刚才她还叫嚣着要将叶惊鸿杖毙,现在这情景,无异于一记无形却响亮至极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赵珩也愣住了。他缓缓放下扬起的手掌,低头,看着那个倒在自己脚边,浑身发抖,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的瘦弱女孩。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身体因为脱力和后怕,还在不住地颤抖。那块狰狞的疤痕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愈发触目惊心。 可那双眼睛,即便是被泪水和惊恐所占据,也依旧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太多他看不懂的情绪,恐惧,不甘,怨怼,还有一丝……拼死一搏后的决绝与……虚弱? 一个掖庭的贱婢,发现危险,第一反应难道不该是尖叫逃跑吗? 她为什么会选择用这种最愚蠢,最直接,也最容易让她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方式来救他?还喊着“皇上小心”? 除非…… 一个荒唐却又符合逻辑的念头,在赵珩的脑海中悄然浮现。 除非,她对自己,爱慕至深。 深到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深到可以为了救他,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这种奋不顾身的爱恋,才会让她做出如此不合常理的举动。 想到这里,赵珩心底那股被冒犯的怒火,竟鬼使神差地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妙的愉悦和一丝……自嘲。 原来,竟有女子爱他至此。即便丑陋,这份心意却是真的。 他缓缓蹲下身,修长的手指再次捏住了叶惊鸿的下巴。 这一次,他的动作轻柔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探究。 “你,很有趣。” 他的声音依然冰冷,但那股彻骨的杀意却消失了。 叶惊鸿却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浑身一哆嗦。有趣?她现在只想离这个衰神附体的狗皇帝远一点! 她刚才已经看得清清楚楚,那团缠绕在他身上的黑气,在假山倒塌后,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变得更加浓郁,甚至隐隐有化为实体的趋势! 跟他待在一起,迟早没命! “皇上,”淑妃不甘心地凑了上来,强笑着说,“这贱婢虽然歪打正着救了驾,但冲撞圣驾也是事实,仪容不整,言行疯癫,不如……” 第3章:新入虎穴,暗藏机锋 “闭嘴。” 赵珩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淑妃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如同吞了一只苍蝇,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能恨恨地瞪着叶惊鸿。 赵珩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惊鸿,仿佛在看一件新奇的玩物,一件虽然丑陋但很有用、也很有趣的玩物。 “冲撞圣驾,死罪。” 他的话让周围的气氛再次降至冰点。叶惊鸿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但,念你救驾有功,”赵珩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宣布了对她的处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条长街。 “传朕旨意,掖庭宫女叶氏,行事无状,冲撞圣驾,罚入浣衣局,思过一月。即刻带走。” 说完,他看也不看众人震惊的表情,深深地望了叶惊鸿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朕记住你了”,然后才转身带着仪仗,换了个方向,扬长而去。 只留下呆若木鸡的众人,和瘫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来的叶惊鸿。 从死罪,变成了去浣衣局思过? 浣衣局虽苦,可比起掉脑袋,那简直是天堂了! 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会放过自己?仅仅因为自己救了他?帝王心术,深不可测,她完全猜不透。 叶惊鸿想不通,她只知道,从今天起,她这个掖庭最底层的、带着丑陋疤痕的贱婢,恐怕要成为整个后宫所有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而她和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之间,那根诡异的、连接着彼此性命的线,也注定要将他们的命运,从此死死地捆绑在一起,再也无法挣脱。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利箭一样,齐刷刷地钉在叶惊鸿身上。嫉妒,惊疑,不甘,怨毒……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几乎要将她单薄的身体刺穿。 淑妃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那张美艳的脸庞扭曲着,保养得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来也毫无知觉。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精心谋划的一场“偶遇”,竟然被一个倒恭桶的贱婢给搅了!更可恨的是,皇上不仅没杀了这个贱婢,反而还对她产生了兴趣! 这无异于将她淑妃的脸面,狠狠地踩在脚下,再碾上几脚! 叶惊鸿能感觉到淑妃那仿佛毒蛇般的视线,她垂下头,将自己缩得更紧。她不想成为焦点,她只想活下去。 可赵珩临走前的那道旨意,已经注定她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在掖庭的角落里当一个无声的影子。 很快,就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地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架起来。他们的动作粗鲁,毫不客气,手臂被捏得生疼,但叶惊鸿一声不吭,默默忍受着。 “走吧,叶姑娘。”领头的太监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那声“叶姑娘”叫得阴阳怪气,“浣衣局可是个好地方,以后有的是福气等着你呢。” 这哪里是福气,分明是另一个火坑。 叶惊鸿被他们半拖半拽地带离了现场。她能听见身后传来其他宫人压抑不住的议论声。 “看见没,这就是一步登天了,哪怕是去浣衣局,那也是入了皇上的眼了。” “可不是吗,咱们在这掖庭熬一辈子,都见不着皇上一面。她倒好,冲撞圣驾,反而得了青睐。” “呸!一个丑八怪,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我看她能得意多久!淑妃娘娘那里,岂会饶了她!” 叶惊鸿心里冷笑,登天?青睐?这些人哪里知道,她离死亡,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近过。 她和赵珩,那条看不见的线已经将他们绑成了命运的共同体。救他,就是救自己。 哪有什么爱慕,哪有什么青睐,不过是为了活命,一场惊心动魄的豪赌罢了。 浣衣局在皇宫的最北角。一排排巨大的洗衣石槽旁,几十个宫女正埋头搓洗衣物,木棒捶打衣物的声音此起彼伏,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看到叶惊鸿被带过来,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一瞬,一道道不善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一个年约四十,身材粗壮的管事嬷嬷走了过来。她上下打量了叶惊鸿一番,眼神锐利得仿佛能刮下人一层皮,尤其在她脸上的“疤痕”处停留了许久。 “咱家是浣衣局掌事,张嬷嬷。你就是那个冲撞圣驾,又得了皇上恩典的叶氏?”张嬷嬷的声音又粗又硬,听不出喜怒。 “是。”叶惊鸿低声应道,不敢有丝毫怠慢。 “哼,”张嬷嬷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别以为得了皇上一句夸就能在这浣衣局里横着走。手脚不干净或是偷懒耍滑的,我这板子可不认人。” 她说着指了指旁边墙上挂着的一排厚实的木板,上面还隐隐能看到暗红色的污迹。 “奴婢明白。”叶惊鸿的头垂得更低了。 张嬷嬷似乎对她的恭顺还算满意。随手一指,“新来的总得有个规矩。那是御膳房送来的油布和抹布。今天天黑之前,你要是洗不完,晚饭就别吃了。” 那堆抹布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油腥味,上面沾满了各种菜渍和血污,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这是下马威。 叶惊鸿心里清楚得很。 她没有反驳也没有抱怨,只是默默地卷起袖子开始干活。 她一动,周围那些宫女便又开始窃窃私语。 一个长着吊梢眼的宫女嗤笑道:“瞧她那娇滴滴的样子,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呢。让她洗这个只怕不出半个时辰,就得哭爹喊娘了。” “崔姐姐说得对。我看她就是个扫把星,一来就冲撞圣驾,还害得假山都塌了。别把咱们的运气都给带衰了。”另一个宫女立刻附和道。 宫女崔儿扭着腰走到叶惊鸿身边,用帕子掩着鼻子,满脸嫌恶地说:“喂,新来的。手脚麻利点。别把这晦气的东西摆在路中间,要是弄脏了我们娘娘的衣服,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叶惊鸿没有理她,只是将抹布浸入冰冷的井水里。 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一直蔓延到心脏,可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点苦,和她这三年来受的罪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第4章:以柔克刚,毒针暗藏 见叶惊鸿不理自己,崔儿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在这浣衣局里作威作福惯了,何曾被人这样无视过。 更何况,眼前这个女人,还是个刚从掖庭那种地方爬出来的、脸上带疤的丑八怪。 “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崔儿的声音尖利起来。 叶惊鸿依旧没抬头,她用尽力气搓洗着手里的抹布,那股油腻滑溜的感觉让她阵阵反胃。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仿佛一根烧红的针,猛地刺中了她的右手食指! “嘶!” 她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低头一看,自己的食指上干干净净,别说伤口,连一道红痕都没有。 可那股钻心的疼痛却真实无比。 这是共感! 赵珩出事了? 她心中一紧,可随即那疼痛又消失了,快得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 赵珩正翻阅着锦衣卫呈上来的、关于御花园假山倒塌的调查密报。 “回禀皇上经查,假山基石确系年久失修,又被前夜的雨水浸泡松动,最终导致意外崩塌。” 意外? 赵珩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他刚要走到那里假山就塌了。 分明是有人算准了他的行程想要他的命。 他拿起另一份奏折准备批阅。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奏折边缘的瞬间,一道尖锐的刺痛从指尖传来。 他低头一看,手指被纸张划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 微不足道的小伤,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却莫名地烦躁起来。 他想起了那个在掖庭扑向他的、脸上有疤的宫女。 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她那张沾着污泥的小脸,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刘福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低声道:“皇上,淑妃娘娘在殿外求见,说是给您炖了燕窝粥压压惊。” “让她滚。”赵珩眼皮都未抬。他现在没心情应付后宫那些女人。他只对一件事感兴趣,那个叫叶氏的宫女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浣衣局里,叶惊鸿的脸色有些发白。 刚才那一下虽然短暂,却让她心有余悸。 赵珩身边果然是危机四伏,连看个奏折都能被划伤。 虽然只是小伤,可那共感连接却清晰地将疼痛传了过来。 这也就意味着以后他受的所有伤,她都得感同身受。 崔儿见她半天不动脸色还那么难看,以为她是受不了这苦,心中更是得意。 “怎么?这就撑不住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她冷笑着,故意伸脚一勾,将叶惊鸿放在旁边的一桶清水给踢翻了。 “哗啦”一声,清水泼了一地,溅湿了叶惊鸿的裙摆和不远处的衣物。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脚滑了。”崔儿故作惊讶地叫了一声眼底却全是幸灾乐祸。 周围的宫女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等着看好戏。 叶惊鸿慢慢地抬起头,这是她进浣衣局后,第一次正眼看崔儿。 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让崔儿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慌。 “你看什么看!”崔儿色厉内荏地喊道。 叶惊鸿没有跟她争吵,视线越过她,落在了那堆被水溅湿的衣物上。 那是一堆月白色的锦缎,质地轻薄,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 “那是云贵人新做的秋衫吧?”叶惊鸿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崔儿一愣,下意识地回道:“是又怎么样?你一个洗抹布的,还认得云锦?” “没什么,”叶惊鸿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平静的眼神里,透出了一丝锋芒: “我只是记得,这种苏杭进贡的云锦最是娇贵,尤其怕碱。 御膳房的油污重,我们洗抹布用的都是强碱性的皂角水。 你刚才踢翻的那桶水,怕是已经混了不少皂角进去。 这水要是渗进云锦里,上面的金线就会发黑,再也洗不回来了。” 她顿了顿:“我听说,这位云贵人最是得宠,脾气也不太好。 她要是知道自己心爱的衣裳就这么被毁了,不知会怎么处置那个办事不力的人呢?” 叶惊鸿话音刚落,崔儿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血色尽失。 她猛地回头看向那堆云锦,果然看到那月白色的布料上,已经晕开了一片深色的水渍。 “啊!” 崔儿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抢救那些衣裳。 可她越是着急,动作就越乱,反而把更多干净的衣服都给弄湿了。 周围看戏的宫女们,也从幸灾乐祸变成了惊恐。 那些衣服是她们一起负责的,真要是出了事,谁也跑不了。 一时间,浣衣局里乱成了一团。 叶惊鸿冷眼看着这一切,重新蹲下身,捡起一块新的抹布。 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崔儿和几个宫女被张嬷嬷狠狠罚了一顿板子。 临走时,叶惊鸿瞥见了张嬷嬷看她时,那探究和审视的眼神。 到了傍晚,叶惊鸿终于洗完了那堆山似的抹布。 她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两只手在冰冷的井水里泡了一天,又红又肿。 领了一份又冷又硬的馒头,叶惊鸿正准备找个角落啃,张嬷嬷却叫住了她。 “叶氏,你过来。” 叶惊鸿心里一咯噔,走了过去。 张嬷嬷将一个干净的木盆推到她面前,里面放着几件叠放整齐的衣物。 “这些拿去洗了。 记住只能用手洗不能用棒槌,不能用皂角,只能用特制的香胰子。 明日一早我要看到干净的、熏好香的衣物。” 张嬷嬷的语气依旧严肃,但比之前似乎多了些什么。 叶惊鸿打开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一件明黄色的寝衣,上面用银线绣着龙纹。 是赵珩的黄袍。 她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夜深了,浣衣局里其他人都睡下了。 只有叶惊鸿还在院子里,借着微弱的月光,小心翼翼地清洗着那件寝衣。 这是对她的试探,也是一种变相的奖赏。 能清洗皇上的贴身衣物,在宫里是一种殊荣。 可叶惊鸿只觉得讽刺。 她要亲手为这个毁了她家,又与她性命相连的男人洗衣。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第5章:以身试毒,绝境生机 她仔细地清洗,不敢有丝毫马虎。 抚过寝衣的领口,指尖忽然传来一丝微弱的刺痛感。 她停下动作,将领口对着月光仔细查看。 领口的龙纹刺绣极为繁复,针脚细密。 就在龙眼的位置,有一点极不协调的金属反光。 她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拨开绣线,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被巧妙地藏在了绣线的夹层里,只露出了一点点针尖。那针尖上,还泛着一丝诡异的蓝黑色。 有毒! 她几乎能想象到,当赵珩穿上这件寝衣时,这根淬了剧毒的针,会如何精准地刺入他脖颈最脆弱的皮肤! 她的身体与赵珩的性命紧紧相连。 这根毒针,不仅是要杀他,也是要她的命! 该怎么办? 把衣服交出去,向张嬷嬷禀报? 不,没人会信她。 毁掉这根针,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幕后黑手见一计不成,必定会再生一计。她能躲过一次,能次次都躲过吗? 她总不能时时刻刻守在赵珩身边! 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滑落。 那根致命的毒针藏在她的掌心。 冰冷的触感仿佛死神的镰刀,正抵着她和那个男人的咽喉。 就在她心乱如麻,进退维谷之际,一个轻微的脚步声,从她身后不远处悄然响起。 滔天的恐惧袭来。 她在宫中小心翼翼这三年,最是清楚不过宫中的那些阴暗面。 是来灭口的! 否则在这深夜的浣衣局,谁会无声无息地走到这个偏僻的角落里来? 她手里的寝衣,此刻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恨不得立刻甩出去。 可她不能。 一旦这件衣服和里面的毒针被第二个人发现,她就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 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猛地攥紧那根从绣线里拔出来的毒针,没有一丝迟疑,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左臂! “唔!” 剧痛传来,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痛呼出声。 她立刻将那件寝衣重新浸入水中,装作正在费力清洗的样子,浑身的肌肉却因为剧痛和紧张而绷得死紧。 脚步声停在了她的身后。 “这么晚了,还不睡?” 是张嬷嬷的声音。 听到是张嬷嬷的声音,叶惊鸿紧绷的身体略微一松,但心却提得更高了。 张嬷嬷比那些只会叫嚣的宫女要难对付得多,她的眼睛像鹰一样锐利。 叶惊鸿忍着手臂上仿佛被毒虫啃噬的麻痒和刺痛,缓缓回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回嬷嬷,皇上的寝衣,奴婢不敢怠慢。想着早点洗好,明日一早熏香,才不会误了时辰。” 她的脸色在月光下惨白如鬼,额头上全是冷汗,声音也带着一丝无法控制的轻微颤抖。 张嬷嬷的视线锐利如刀,在她脸上和手里的寝衣上来回扫视。 她没有错过叶惊鸿那不自然的脸色和轻微的颤抖。 “是不舒服?”张嬷嬷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带着审问的意味。 “没,没有。”叶惊鸿赶紧摇头,“许是……许是今天干活累着了,有些脱力。” 她一边说,一边将受伤的左臂悄悄往身后藏了藏。 那股阴寒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的视线都开始有些模糊了。 半晌,张嬷嬷才终于移开了视线。 “手脚麻利点。皇上的东西,出了半点差池,我们整个浣衣局的人都得跟着掉脑袋。” “是,奴婢明白。” 张嬷嬷转身走了。 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叶惊鸿才猛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左臂的伤口处,青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 好厉害的毒! 她顾不上清洗剩下的衣物,跌跌撞撞地冲回自己那间漏风的通铺。 这里是浣衣局最差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住。 刚关上门,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她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与此同时,心脏处传来一阵冰冷的抽痛,和毒素发作的感觉截然不同。 是赵珩!他感觉到自己中毒的症状了! 养心殿里,赵珩刚放下批阅完的奏折,正准备起身,一股莫名的寒意忽然从四肢百骸涌起,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紧接着,一阵头晕目眩,仿佛整个大殿都在旋转。 “皇上?”一旁的刘福见他脸色不对,连忙上前扶住。 “无事。”赵珩皱着眉,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剩下一种挥之不去的疲惫和阴冷。 太医很快被叫了过来,一番仔细诊脉,却什么也查不出来,只说是皇上近日太过劳累,忧心国事,需要静养。 赵珩挥退了众人独自坐在龙椅上。 他知道这不是劳累。 这种感觉诡异阴冷,毫无来由。 他忽然又想起了那个脸上有疤的小宫女。 自从遇到她之后怪事就接二连三。 先是假山倒塌,然后是自己这莫名其妙的病症。 难道那个女人真的命犯天子? 他眼底闪过一丝杀意,但随即又被一种更强烈的好奇压了下去。 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小的宫女,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浣衣局的破屋里,叶惊鸿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她浑身发冷,牙齿都在打颤。 她知道自己必须自救。 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叶惊鸿跌跌撞撞地冲出屋子。 今日浣洗衣物时,她曾瞥见过的。 在哪呢? 借着月光,忍着剧痛,叶惊鸿在浣衣局院落墙角的杂草丛里一寸寸地翻找。 终于,她在墙角一块青石的缝隙里,又看见了那一株通体碧绿、叶片边缘却带着一圈黑色细齿的小草。 是断魂草! 母亲说过,此草剧毒,能腐蚀血肉,但它的根茎,却能解百毒! 叶惊鸿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株草连根拔起,直接将根茎塞进嘴里,用力嚼碎。 一股苦涩辛辣的汁液在口腔里爆开,顺着喉咙流下去,仿佛一团火,在她冰冷的身体里燃烧起来。 那股蔓延的青黑色终于被遏制住了。 叶惊鸿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她浑身发软。 她活下来了。 也再一次,在鬼门关前,把赵珩那个狗皇帝也给拉了回来。 第6章:莫要再出什么岔子 天亮时,叶惊鸿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将那件清洗干净熏了栀子花香的寝衣,交给了张嬷嬷。 张嬷嬷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点了点头,让小太监送去养心殿。 叶惊鸿刚想退下,一个娇媚又尖锐的声音就从门口传了过来。 “本宫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用这种下贱的花香,来熏染皇上的龙体!” 淑妃带着几个宫女盛气凌人地走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小太监手里的寝衣,以及上面那股清淡的栀子花香。 宫里给皇上熏衣用的,都是价值千金的龙涎香或是合欢香。 这栀子花,是宫里最低等的宫女才会用的东西。 淑妃找到了发难的借口,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她就是要抓住任何一个机会,把叶惊鸿往死里踩! “张嬷嬷,这就是你调教出来的好奴才?用这种廉价的香味来冲撞皇上,你是想让整个浣衣局的人都跟着她一起受罚吗?”淑妃的声音拔得很高。 张嬷嬷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她也没想到叶惊鸿会用栀子花。 叶惊鸿垂着头心里却是一片冰冷。 她当然知道规矩。 可是她昨夜为了解毒,身上沾染了断魂草根茎的气息,只有用味道同样强烈的栀子花香,才能勉强盖过去。 她不能解释。 “淑妃娘娘息怒,”叶惊鸿跪了下来,“是奴婢的错。奴婢刚来不懂规矩请娘娘责罚。” “责罚?一句责罚就想了事?”淑妃冷笑一声走到她面前,抬手就想一巴掌扇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更具威严的声音响起。 “住手!” 刘福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太监。 他的视线在剑拔弩张的众人脸上一扫,最后落在了叶惊鸿身上。 “皇上昨夜偶感风寒,头疼不止。太医嘱咐了,闻不得那些浓郁的熏香。这清淡的花香倒是正好。”刘福面无表情地说道。 淑妃扬起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 她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刘总管,这……” “咱家只是奉命来取寝衣,”刘福打断了她的话,从小太监手里接过那件衣服,拿到鼻尖闻了闻。 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叶惊鸿一眼,“这香味确实清雅别致。”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皇上还说了,他昨夜睡得不甚安稳,唯独闻到这股若有若无的清香时,头疼才有所缓解。” 刘福看着跪在地上的叶惊鸿,缓缓地、一字一顿地传达了最后的旨意,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 “传皇上口谕:从今往后,朕的贴身衣物,就都交由浣衣局宫女叶氏,一人掌管清洗。” 刘福的声音不大,却好比在平静的浣衣局里投下了一颗惊雷。 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 淑妃那张美艳的脸,先是煞白,再是涨红,最后变成一种奇异的青紫色,表情扭曲得仿似庙里的恶鬼。 她扬起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中,落也不是,收也不是,狼狈到了极点。 皇上偶感风寒?头疼不止? 偏偏就闻不得浓香,就爱这下贱的栀子花香? 这哪里是巧合,这分明是皇帝亲自下场,毫不留情地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为了一个倒恭桶出身的丑八怪,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让她下不来台! 她胸口剧烈起伏,几乎要呕出血来,可眼前站着的是皇帝跟前最得脸的大太监刘福,她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张嬷嬷也是一脸震惊,但她的反应比淑妃快得多。 她立刻低下头,掩去了眼底的惊涛骇浪,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 这个叶氏,绝不是走了狗屎运那么简单。 先是救驾,再是这莫名其妙的“恩典”,她身后恐怕藏着天大的秘密。 周围的宫女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看向叶惊鸿的眼神,已经从单纯的嫉妒,变成了深深的敬畏和恐惧。 刘福对淑妃的难堪视而不见,只是将那件寝衣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干净的锦布包好,然后才把视线重新落回到跪在地上的叶惊鸿身上。 “叶姑娘,起来吧。”他的称呼都变了,“皇上的口谕,你也听见了。以后用心当差,莫要再出什么岔子。” “是,奴婢遵旨。”叶惊鸿低声应道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苦涩。 一人掌管清洗。 这六个字,不是恩典是催命符。 它将她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让她成了整个后宫所有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从此以后想让她死的人,会从一个淑妃变成无数个看不见的敌人。 淑妃最终还是灰溜溜地走了,那背影里的怨毒几乎能化为实质的毒蛇,将叶惊鸿活活勒死。 她一走,张嬷嬷对叶惊鸿的态度立刻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哎哟,叶姑娘快起来,地上凉。”张嬷嬷亲自上前,想要扶她。 叶惊鸿避开了她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嬷嬷客气了,我还是浣衣局的宫女当不得姑娘的称呼。” 张嬷嬷脸上堆着笑心里却是一凛。 这丫头,不骄不躁得了天大的恩宠,还这么沉得住气实在不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瞧你说的,”张嬷嬷笑得更殷勤了,“以后你就是专为皇上当差的人了,跟我们这些凡胎俗骨可不一样。你那间屋子又小又漏风,怎么住得?我这就让人把东边那间最好的厢房给你腾出来。” 浣衣局最好的厢房向来是掌事嬷嬷住的。 叶惊鸿摇了摇头:“不必了,嬷嬷。我住原来的地方就很好。” 她很清楚,现在爬得越高将来就会摔得越惨。 她必须把自己放在最低的位置,才能活得更久。 见她坚持张嬷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吩咐人给她送去了热腾腾的饭菜和伤药。 整个浣衣局的风向,一夜之间彻底变了。 之前对她冷嘲热讽的崔儿等人,现在见到她都绕着道走连头都不敢抬。 叶惊鸿的日子表面上看起来是好过了,可她心里的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她知道,淑妃的报复很快就会来。 第7章:明天怎么交差? 果不其然,第二天下午淑妃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香儿,便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摇曳生姿地走进了浣衣局。 “哟,哪位是叶姑娘啊?”香儿捏着嗓子,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在院子里扫了一圈。 张嬷嬷连忙迎了上去:“原来是香儿姑娘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香儿下巴一扬看都没看张嬷嬷,径直走到正在埋头洗着普通宫人衣物的叶惊鸿面前。 “你就是叶氏?”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叶惊鸿,目光在她脸上的疤痕处停留了许久眼底的轻蔑和厌恶毫不掩饰。 叶惊鸿站起身福了福身子:“奴婢便是。” “我们娘娘说了之前是她误会了你,心里过意不去。特地让御膳房做了些你家乡风味的糕点还赏你一盒顶好的‘玉容膏’说是对你脸上的疤痕兴许有用。” 香儿说着将食盒打开。 里面果然摆着几碟精致的糕点旁边还有一个白玉小盒。 只是那句“家乡风味”,让叶惊鸿的心猛地一沉。 国师府在京城,她哪有什么家乡。 淑妃这是在试探她,甚至可能已经查到了什么。 “还有这个,”香儿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锦囊,丢在叶惊鸿脚边,“娘娘知道你专为皇上洗衣,怕你用那些粗劣的皂角伤了龙体。这是西域进贡的‘凝香丸’,遇水即化,清香怡人,去污更是干净。以后皇上的寝衣,你就用这个洗吧。” 周围的宫女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凝香丸,那可是比金子还贵重的东西,寻常妃嫔都舍不得用。淑妃竟然拿来给一个宫女洗衣服? 这哪里是赏赐,分明是捧杀! 叶惊鸿低着头,没人能看到她眼底的森寒。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凝香丸里一定有猫腻。 可她能拒绝吗? 不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淑妃的“好意”就是公然打她的脸。 她有千万种方法,可以让自己死得悄无声息。 “奴婢,谢淑妃娘娘赏赐。” 叶惊鸿弯下腰捡起了那个锦囊,也接过了那个食盒。 香儿见她如此识趣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冷笑,扭着腰走了。 她一走张嬷嬷就凑了过来,看着那锦囊眼神复杂:“这可如何是好?” 她也是在宫里混了半辈子的老人精,哪里看不出其中的凶险。 “嬷嬷放心我有分寸。”叶惊鸿平静地说道。 她将锦囊和玉容膏收好,至于那些“家乡风味”的糕点,她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就倒进了旁边的泔水桶里。 夜深人静。 叶惊鸿没有睡她点亮了一盏微弱的油灯,将那枚凝香丸放在了桌上。 那丸子呈淡粉色散发着一股奇异的甜香,确实好闻。 可叶惊鸿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她想起母亲留下的那些医毒典籍。 有一种产自西域的毒草,名为“七日枯”。 这种草本身无毒,但它的花粉若是与另一种名为“合欢果”的汁液混合,就会变成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 这种毒药不会立刻致死但会通过皮肤渗入,慢慢侵蚀人的五脏六腑,让人在七日之内精神萎靡气血衰败,最后仿似得了一场风寒悄无声息地死去。 而这凝香丸里甜腻的香气,恰好就是合欢果的味道。 淑妃好狠的心! 她这是要借自己的手,谋害皇帝! 一旦赵珩出事,第一个被拖出去凌迟处死的,就是她这个“亲手下毒”的洗衣宫女。 到时候,只怕整个浣衣局都得陪葬。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她不能用。 可不用,明天怎么交差? 淑妃既然敢把东西送来,就一定安插了眼线,时时刻刻盯着她。 她只要敢把这凝香丸丢掉,第二天迎来的,可能就是淑妃更直接、更狠辣的报复。 这是一个死局。 叶惊鸿看着桌上跳动的火苗,脑子飞速地转动。 有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墙角一盆半死不活的兰花上。 那是张嬷嬷前几日让人搬进来的,说是这花名贵,让她好生照看着,也算装点门面。 第二天一早,叶惊鸿端着木盆,来到了院子里。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枚珍贵的凝香丸,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清水里。 丸子入水即化,一盆清水立刻变得香气四溢。 崔儿等几个宫女看得眼睛都直了,那眼神里的嫉妒,几乎要化为实质。 只有叶惊鸿知道,凝香丸入了水,便是毒。 好在她提前将手泡过解药,只是短暂的浸水,并不会有大碍。 当着所有人的面,叶惊鸿将赵珩换下的寝衣浸入水中,开始清洗。 她洗得很慢,很仔细,似乎生怕弄坏了这珍贵的衣物。 崔儿在一旁看得牙痒痒,酸溜溜地说道:“瞧她那得意的样子,不就是洗件衣服吗,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她说着,故意端着一盆刚洗完脏衣服的污水,从叶惊鸿身边走过,脚下“一滑”。 哗啦! 一盆黑乎乎的脏水,不偏不倚,全都泼向了叶惊鸿的木盆! “啊!”叶惊鸿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好像受惊的兔子一般,本能地将手里的木盆往旁边一推。 动作慌乱,力道却极大。 那盆混了凝香丸的香汤,就这么被她整个推翻在地。 清亮的水液,大半泼洒在了青石板上,还有一小部分,溅到了旁边那盆名贵的兰花上。 “我的天!”崔儿发出一声夸张的尖叫,“你……你竟然把淑妃娘娘赏的凝香丸给弄洒了!” 院子里所有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 张嬷嬷更是脸色大变,匆匆赶了过来。 叶惊鸿的脸色煞白,身体不住地发抖,好像真的被吓坏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她……是她撞我……” 崔儿立刻反咬一口:“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撞你了!分明是你自己手脚不稳,毛手毛脚!这下好了,娘娘赏的东西被你糟蹋了,我看你怎么跟娘娘交代!” 张嬷嬷看着这一片狼藉,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就在这时,一个眼尖的小宫女忽然指着那盆兰花,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快看!那花!” 第8章:怎么,不情愿? 众人齐刷刷地望过去,然后,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盆原本还算青翠的兰花,在被那香汤溅到之后,叶片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黄,枯萎,卷曲。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一盆生机勃勃的兰花,就变成了一堆枯草。 死气沉沉,仿似被烈火灼烧过一般。 整个浣衣局,瞬间鸦雀无声。 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不是傻子。 能把一盆花瞬间毒死的“香料”,要是用在人身上,会是什么后果? 崔儿的脸,瞬间没有了一丝血色。她想到自己刚才离那盆水那么近,吓得两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张嬷嬷的后背,更是瞬间被冷汗浸透。 她死死地盯着地上那滩水渍,又看了看面如土色、浑身发抖的叶惊鸿。 这一刻,她哪里还不明白。 这个叶氏,不是毛手毛脚,她是在救她们,在救整个浣衣局所有人的命! 她用一种最直接,最震撼,也最聪明的方式,将这致命的阴谋,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张嬷嬷猛地回过神来,厉声喝道:“来人!把崔儿这个办事不力的东西给我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还有,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谁要是敢传出去半个字,立刻乱棍打死,丢去乱葬岗!” 她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到叶惊鸿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飞快地说道:“好孩子,你受惊了。这东西,我来处理。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她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试探和审视,只剩下后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敬佩。 叶惊鸿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去了所有的情绪。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张嬷嬷,已经成了她在这吃人的后宫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可以暂时倚靠的盟友,当然这是暂时的,毕竟在深宫中就没有绝对的朋友,有的只有互相的利用。 可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了浣衣局的门口。 是刘福。 他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甚至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凝重。 他穿过噤若寒蝉的人群径直走到叶惊鸿面前,一双眼睛在她身上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似乎在确认她是否安好。 然后他缓缓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叶惊鸿的心上。 “叶姑娘,收拾一下跟咱家走一趟吧。” 叶惊鸿的心猛地一跳:“刘总管,这是……” 刘福看着她,那复杂的眼神里,有怜悯有审视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深意。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传达了皇帝最新,也是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旨意。 “皇上的浴池备好了。陛下有旨,从今往后由你司浴。” 司浴。 这两个字就像两道无形的雷电,劈在浣衣局所有人的头顶。 洗衣是脏活累活,可终究只是跟死物打交道。 司浴那是要近身伺候皇帝的。 那意味着要亲眼看到天子最私密、最不设防的一面。 这在后宫是无上的恩宠,是嫔妃们争得头破血流都求不来的机会。 可这份恩宠,现在却砸在了一个刚从掖庭出来的,脸上有疤的丑陋宫女身上。 周遭的空气,瞬间从冰冷变成了滚烫的岩浆,每一道落在叶惊鸿身上的视线,都带着灼人的温度,嫉妒,怨恨,惊疑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杀意。 叶惊鸿的身体僵在原地血液仿似都停止了流动。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死了。 赵珩这个疯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叶姑娘,还愣着做什么?皇上还等着呢。”刘福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却像一把锥子狠狠刺入这片死寂。 叶惊鸿猛地回神她能感觉到身后那些宫女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 那不是羡慕而是野兽盯住猎物前的喘息。 “是。”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干涩沙哑。 她跟着刘福往外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她甚至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就像无数根淬了毒的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的后背上。 从今天起她不再是那个在角落里苟延残喘的叶惊鸿,她成了活靶子一个被赵珩亲手竖立起来吸引了所有火力的活靶子。 从浣衣局到皇帝寝殿旁的汤泉宫,路不长,叶惊鸿却觉得好像走了一辈子。 刘福走在前面步履沉稳,他宽大的袍袖在晚风中轻轻摆动,像一只沉默的渡鸦引着她走向那深不见底的深渊。 叶惊鸿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被宫灯拉长的影子,那影子扭曲着变形着好像一个张牙舞爪的鬼魅。 她恨赵珩。 恨他毁了她的一切,现在还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她羞辱她。 这哪里是恩宠这是捧杀。 他将她高高捧起,就是为了让她摔下来时,摔得更惨摔得粉身碎骨。 汤泉宫内,热气氤氲,暖意融融。 巨大的白玉池子里,水面平静得像一块温润的镜子,倒映着宫殿顶上那颗硕大的夜明珠。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冽的草木香,那是赵珩惯用的熏香,霸道,清冷,就像他那个人一样。 叶惊鸿一踏进去,就感觉自己像是闯入了一头猛兽的巢穴,每一寸空气都带着属于他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赵珩已经等在了池边。 他只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玄色寝袍,墨色的长发未经束缚,随意地披散在肩头。 少了那身明黄龙袍的加持,他身上的帝王威压弱了几分,却多了几分慵懒而危险的侵略性,好比一头收敛了利爪,正在假寐的猎豹。 他看见她进来,凤目微抬,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就这么直直地看了过来。 “过来。”他的声音很低,在这空旷的宫殿里,带着一丝回响。 叶惊鸿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走过去,在他面前三步远处停下,跪倒在地。 “奴婢叩见皇上。” “朕让你过来,不是让你来跪的。”赵珩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朕的寝衣,以后都由你洗。朕的沐浴,以后也由你伺候。怎么不情愿?” 叶惊鸿的头垂得更低了。 “奴婢不敢。” “不敢?”赵珩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冰冷的嘲讽,“朕看你胆子大得很。在掖庭就敢冲撞圣驾,在浣衣局又敢糟蹋妃嫔的赏赐。叶氏,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第9章:这场戏好看否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浣衣局里发生的一切,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那场戏,他看穿了多少? 叶惊鸿的心沉到了谷底。 “奴婢……奴婢当时只是被吓坏了,手脚不稳,并非有意糟蹋淑妃娘娘的赏赐,请皇上明察。”她只能装傻,将自己缩在一个卑微,愚蠢,又胆小的宫女壳子里。 “是吗?”赵珩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一双绣着暗纹的皂靴,停在了她的眼前。 “那你告诉朕,为何淑妃赏你的凝香丸,能将一盆兰花瞬间毒死?”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叶惊鸿的心上。 叶惊鸿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知道了!他连这个都知道! 她该怎么回答? 说凝香丸有毒?那是公然指证淑妃谋害圣上,在没有任何实质证据的情况下,她就是诬告,死路一条。 说自己不知道?那她为何要“恰好”打翻那盆水?这根本解释不通。 冷汗,顺着她的额角,一滴一滴滑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回……回皇上……”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只知道,那香气太过浓烈,闻着……闻着有些头晕,心里害怕,这才……”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就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赵珩俯下身,那张俊美到极致的脸,在咫尺之间放大。 他的气息,带着那股清冽的草木香,霸道地将她笼罩。 “害怕?”他黑沉的眸子,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要将她的灵魂都吸进去,“朕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怕?”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脸颊上那块狰狞的疤痕。 那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审视玩物的意味,让叶惊鸿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你这张脸,倒是丑得别致。”他缓缓开口,“只是,这疤痕,看着有些假。” 叶惊鸿的心脏,在这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看出来了! 他竟然看出来了! 三年来,她用锅底灰和草药汁精心维持的伪装,竟然被他一眼看穿! 完了。 滔天的恐惧和绝望,像是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 就在她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拖出去处死时,赵珩却松开了手。 “算了。”他直起身语气里带着一丝莫名的倦怠,“脱衣服。” 叶惊鸿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朕让你给朕宽衣。”赵珩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耐。 叶惊鸿这才如梦初醒,她手脚发软地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伸出手去解他寝袍的系带。 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温热的皮肤。 叶惊鸿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胸腔中不断翻涌出的异样情绪,迅速解下外衫。 为了活着,她竟然还要小心翼翼的伺候这个狗皇帝,这个害得她家破人亡,不得不苟且偷生的人。 锐利的目光刺穿他的后背,恨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酵蔓延。 她恨不得现在就跟他同归于尽。 “你的手怎么在抖?” 赵珩声音低沉暗哑,嘴角掀起一丝邪魅的笑,身上的衣物还未蜕尽,他猛地转身,一把抓住她腰肢,往池子走,似要将人带下池子。 叶惊鸿眼底闪过一丝惊恐,这个狗皇帝是不是疯了? 还是说,他已经看透了什么,想在这儿淹死她? 正此时,一道娇柔的声音突兀响起,制止了赵珩接下来的行动。 “皇上,这贱奴只会些粗使活,还是让妾来给你宽衣吧!”淑妃收到消息匆匆赶来,狠狠的瞪了叶惊鸿一眼,随后便凑到赵珩跟前。 纤手抚上他的衣襟,一脸的娇媚讨好。 赵珩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深邃的眼眸宛若深渊,看不出喜怒。 他并未说话,轻瞥叶惊鸿一眼,随后张开手臂,任由淑妃解下他的亵衣,算是默许了。 叶惊鸿立在一旁,瞬间松了口气。 目光匆匆一瞥,亵衣之下,男人的身躯印入眼帘,腹部的肌肉线条清晰分明,如同刻刀雕刻出来的一般,随着他的呼吸,勾勒出不失钢铁般坚硬的质感。 “好看吗?” 似乎觉察到她的视线,赵珩轻蔑一笑,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又转头对淑妃说道:“你先下去,试试水。” 淑妃如同得了天大的恩赐,瞬间喜笑颜开,先行下了池子。 叶惊鸿见状,开口道:“奴婢先行告退。” 她再待在这儿就不合时宜了。 然而,下一秒,池中却突然传来淑妃的惊叫和扑腾声,池子里的水不停翻涌,场面凌乱不堪。 “蛇!有蛇!”淑妃扑腾着,迅速朝池边跑,叶惊鸿寻声一瞧,她的身后,一条黑白相间的银环蛇正在水里吐着信子,追赶着淑妃。 叶惊鸿眉心一跳,看了一眼身旁的赵珩。 挺拔的身姿直立着,居高临下的望着池子里的画面,面色一如往常,冷漠的眼眸微眯,没有丝毫意外,只有睥睨众生的威严姿态。 他似乎早就知道水里有东西! 叶惊鸿只觉脊背发凉,冒出阵阵冷汗,如果淑妃没来,伺候赵珩的她是不是就成了替死鬼? 是他有意为之,还是有人要害他? 叶惊鸿心中后怕,不管是什么结果,她都活不下来。 淑妃仍旧在挣扎,银环蛇离她越来越近,她奋力往池边跑,惊慌失措中,脚下一打滑,迟迟没能上岸。 回头一瞧,那池子里又冒出一群银环蛇,个个冒出脑袋,浮在水面上,黑压压的一片,可怕至极。 淑妃险些晕了过去,好不容易离开池子,整个人都瘫软下来,跌倒在一旁。 赵珩对此却始终无动于衷,只是看着一池子的蛇,紧皱着眉,怒意显而易见。 叶惊鸿看着,更是头皮发麻。 “来人!” 赵珩斜了淑妃一眼,声音冰冷,他一声令下,一群侍卫跑了进来,挥舞着手中的刀剑,池子中瞬间有血色蔓延开,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赵珩侧目,望向一旁的叶惊鸿,理了理她额间的碎发,女子竟然始终面不改色,平静得如同一汪清潭。 还真是有趣。 他勾唇一笑,附在叶惊鸿的耳边轻声道:“这场戏好看否?” 第10章: 皇帝身边危机四伏 叶惊鸿一怔,只觉森然。 池中百条毒蛇,只需咬上一口,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竟毫无惧意,还当是看戏? “还没完呢!” 暗哑的嗓音轻响,骨节分明的指尖悄然抚上她的下颚,宛若恶魔在耳畔低语,叶惊鸿身子不由绷紧。 “你要不要猜一猜,这一池的毒蛇是谁的手笔?” 周遭气氛瞬间降下零度,赵珩冷眼扫了一圈,似乎已经有了答案,黑眸愈发阴鸷可怖。 赵珩想做什么? 她猜不透。 “奴……奴婢不懂。”叶惊鸿颤着声来开口,故作惊恐,面上更是无辜无害。 赵珩似觉得无趣,指尖从她脸上移开,大步朝淑妃走去,淑妃身上只着一件轻纱,身上几乎没有遮盖,瘫软的倒在地上,墨色的发凌乱的散开,瞧着格外狼狈。 “抬起头来。”赵珩冷声令下,锐利的眼神如刀剑。 淑妃抬眸,只觉皇帝心疼她,眼底瞬间蓄满泪花,双目含情,娇滴滴的开口,“皇上!臣妾吓坏了。” 说着便想起身往赵珩身上扑,寻求几分安慰。 忽然,“啪”的一声,一个巴掌落在她的脸上,淑妃的半边脸瞬间红肿不堪,眼睛猛地睁大,唯余震惊。 叶惊鸿瞧着,心竟跟着颤了颤。 赵珩下手狠厉,几乎没有留情,这可是他的妃子…… “可知错?” 赵珩厉声质问。 淑妃还在装傻,捂着半边脸一个劲的摇头,“妾不知,妾只是想服侍皇上,皇上,妾有何错?” 叶惊鸿愣住,只觉不解。 是淑妃? 可淑妃明摆着不知晓水中有蛇之事,甚至还险些遇险,几乎是九死一生,此事无论怎么看都跟她八竿子打不着。 难不成是赵珩搞错了? 赵珩冷哼一声,似乎没了耐心,唤了一声刘福。 刘福应声上前,来到淑妃身侧,俯下身来,低头嗅了嗅,从淑妃身上传来一阵淡淡的清香,几乎微不可闻,“冒犯了。” “禀皇上,淑妃身上有引蛇涎的味道。” 叶惊鸿瞬间恍然大悟,难怪方才毒蛇一直冲着淑妃方向游动,还呈一副兴奋之态。 淑妃瞬间脸色苍白,使劲嗅闻身上的味道,喃喃道:“不,不可能!怎么可能?” “不是我,皇上,不是我!” 企图引蛇毒杀皇上,这罪名可不轻。 淑妃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下场,身子瞬间颤抖起来,不停的解释,“一定是有人陷害,皇上!是……是香儿!一定是她,她是贴身伺候的丫鬟,我身上的东西一定是她弄的!” “哦?”赵珩轻挑的掀起眼皮,生出几分兴趣来,捻着下巴,开口问道:“那前几日的凝香丸也是香儿的杰作?” 淑妃慌忙点头,将事情都推脱干净。 “淑妃,你真当朕是傻子吗?” 赵珩耐心耗尽,猛地将人踹到在地,龙颜骤变,目光如寒刃出鞘,瞬间笼罩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恐惧和威压,空气仿佛都稀薄了几分,让人大气不敢出。 “你母家便是制香世家,你自小制香,凝香丸的厉害,你怎会不知?恐怕就是出自你手!” 赵珩一一道来,眼神愈发冷冽。 淑妃瞬间不再辩解。 垂下眼帘,反而露出中诡异至极的笑,“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那皇上是否还记得当初做的事?” 淑妃怒吼一声,几乎声嘶力竭,眼底的悲伤如数流露,眼底的恨意翻腾。 “当初我父亲苦心研究,终将一味香送到宫中,皇上不喜,转头就下令封禁父亲的香园,从此家中一落千丈,父亲投湖,母亲改嫁,一切都被你毁了!” 她悲痛欲绝的呐喊着,控诉着,指责着那个高高在上、不将人命放在眼中之人。 叶惊鸿听得动容,暗暗攥紧拳头。 似乎是想到自己的境遇,竟觉得鼻子发酸,喉中发紧。 “这么多年,我都是为了报复你!” 淑妃眼角的泪不停的流,脸上满是苦笑。 赵珩眼底满是淡漠,身子依旧挺立得笔直。 “报仇?”赵珩似乎听见什么好笑的事,勾起嘴角,“你父亲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 “狗皇帝!你迟早会遭天谴的!” “我等着。”赵珩轻声道。 淑妃仰天长啸一声,随后猛地起身,一头扎进池子,未杀尽的毒蛇瞬间涌上来,不停的撕咬,只一瞬,她便被淹没在池中,没了声响。 场景血腥难看,让人生理性作呕。 可赵珩却始终面不改色,只是嫌弃的开口,“把池子处理干净。” 叶惊鸿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似乎被一双无形的手攥紧,背后冷汗直冒。 飞蛾扑火般的复仇,同归于尽的决心,一切都让人不敢轻视。 或许有一天,自己也…… 不!她决不会先死,她必须要让狗皇帝付出代价! 她的复仇决不能失败! 叶惊鸿握紧拳头,思索着,浑然不觉,赵珩已经转过身来,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瞧。 赵珩探究似的看着叶惊鸿。 瘦弱的身子滞在原地,隐隐打颤,似乎是被吓到了,面色惊恐难看,额头满是冷汗,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眼底复杂的情绪翻涌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如同受惊了的小兔子,红着眼,不知所措。 赵珩瞬间生出几分怜惜,竟下意识的忽略了她脸上触目惊心的疤痕,反而觉得面前的女子楚楚可怜。 “被吓到了?” 赵珩试探性的出声,却没瞧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 叶惊鸿缓过神来,瑟缩一下。 随后出声询问道,“皇上不怕死吗?想杀皇上的人似乎很多。” 赵珩愣了愣,第一次有人问他怕不怕。 男人抬眸,对上叶惊鸿的目光,一双明眸黝黑清澈,一脸认真的询问,这是……在关心他? 赵珩心底瞬间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随后道,“朕习惯了,而且,无人能杀得了朕!” 叶惊鸿心中轻嗤一声,还真是狂妄,既然如此,那她便当第一人! 不过,得先把两人之间的共感解除才行。 在此之前,狗皇帝不能死。 第11章:真假典籍 淑妃之事一毕,叶惊鸿又回到了浣衣局。 淑妃宫中的人皆被遣到各中宫内,身为贴身丫鬟的香儿却被杖毙,无人知晓其中缘由。 却认定多少与叶惊鸿有关。 毕竟,那日她司浴后,淑妃就在汤池中出了事,只能将事情联想到她身上。 不日,便传出谣言,只道叶惊鸿为了与淑妃争宠,用尽手段,更有甚者,还道她当着皇帝的面杀了淑妃,向皇帝求宠,简直不要太荒谬。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接将叶惊鸿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可身处漩涡之人,却置若罔闻,平静如水。 叶惊鸿日日抬着一桶衣裳,揉搓捶打,将自己的份内之事全数完成。 她并不是没有察觉到别人异样的目光。 猜忌、恐惧不同的看法混杂,反而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一个危险人物,无人敢靠近,倒也更加方便了些,至少不会有人刻意找她麻烦。 只是…… 通感之事,她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翻遍了母亲留下的巫术典籍,其中对通感的描述只言片语,几乎没有任何帮助。 正思索着,耳边传来一阵吵闹声。 “贱蹄子,是不是你偷的东西?” 是宫女崔儿的声音,从浣衣局的角落传来,趾高气昂的语调,实在是让人再熟悉不过了。 叶惊鸿头也不抬,目光始终落在面前的衣物上,崔儿并不是在问她,而是对新来的宫女巧儿吼叫,巧儿是淑妃宫里过来的最低等的宫女,人人可以轻贱。 她没必要多管闲事。 可那角落里的声音实在吵闹,巧儿瑟缩着哭泣,怀中似乎抱着什么东西,“我没有,不是我!” 崔儿冷哼一声,“最近你刚分到浣衣局,房中就丢了东西,不是你又会是谁?” “你怀中抱着什么东西,给我们瞧瞧。” 崔儿为首,一旁站了几个宫女,个个趾高气昂,用鼻孔看人,围成一圈成压迫之势,巧儿被逼至墙角,几乎无路可逃。 赤裸裸的欺凌。 “这是我淘来的书,不是你们的东西!” 巧儿心中胆怯,整个人已经止不住的瑟瑟发抖,可始终抱着那本书,目光坚毅,分毫不让。 大概是被博了面子,崔儿瞬间恼羞成怒。 她怂恿着,高声道:“说不定我们的东西就被你藏在书里!” 她率先伸出手去,个个都开始抢夺她手里的书,如同一双双鬼手在索命一般,可怖至极,巧儿紧紧闭上眼睛,猛地大叫救命。 “吵死了。” 不知何时,叶惊鸿出现在众人身后,声音冰冷宛若森然女鬼,配上她脸上的疤痕,惊心触目。 她端着洗完衣服的脏水,猛地将崔儿一干人等泼成了落汤鸡。 “啊!谁?竟然敢泼我?不想活了!” 崔儿身上全被打湿,张牙舞爪的尖叫起来。 叶惊鸿扫了一眼众人,不经意间瞥见巧儿怀中的书,上面赫然写着“巫术典籍”。 叶惊鸿瞳孔放大,眼底闪过不可置信。 不对!巫术典籍是她母亲所著,只此一本,怎么还会有别的巫术典籍? 崔儿揉了揉眼睛,总算看清来人。 方才嚣张的她瞬间焉了气,叶惊鸿初入浣衣局时就轻松识出凝香珠的问题,张嬷嬷从此对她赞赏有加,后又传出淑妃之死,可见叶惊鸿是个不好惹的。 “叶惊鸿,你想多管闲事吗?”崔儿硬着头皮开口,今日张嬷嬷告了假,这浣衣局里便是她最大。 就算叶惊鸿再厉害又能如何? 更何况,她与巧儿无亲无故,难道还会帮她不成? 巧儿抬眸,楚楚可怜的望向叶惊鸿,她还未听说她的事迹,如若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哀求道:“救救我。” 叶惊鸿忽地想起初入掖庭的日子,只因脸上有疤,时常被人欺凌,身上带伤是常有的事。 一时间,心软了下来。 可方才出手已经是破例,不惹祸上身已是极好,她身上有更要紧的事。 叶惊鸿蹙眉,不知是犹豫还是烦躁。 只是出声问道:“你手中的书是从何而来?” 巧儿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慌乱,只是抱着书,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有鬼。 叶惊鸿假装转身,一旦她离开,巧儿定然逃不过一顿毒打,届时书还可能会被抢走。 “求姑娘,救我,姑娘想知道什么,我定知无不言。” 巧儿跪了下来,眸光闪着泪。 得了满意的回答,叶惊鸿才转身,撇了众人一眼,冷声道:“东西不是她拿的,崔儿,你应该知道。” 崔儿只觉一股冷意窜上脚底,双眸闪过心虚,周遭的几个宫女纷纷侧目,她慌忙摆手,“叶惊鸿,你胡说什么?” “崔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遭的人询问着,已经对她生了疑,崔儿瞬间面色铁青,“不是我拿的,你别污蔑我!” “当真?那究竟是谁拿的?我记得之前浣衣局中有个金发钗,张嬷嬷给了景儿,但景儿生怕被偷,将钗子埋进了土里,恰好那日的凝香丸毒药就渗进里面。” 叶惊鸿平静的讲诉着,崔儿的脸色却愈发的白了。 “后来,我见景儿用手帕包着将金钗放到盒子里,不日便不翼而飞了。” “再然后,浣衣局的东西就开始频繁丢失。” 叶惊鸿啧啧两声,似在感叹贼人的愚蠢,叹了口气,轻飘飘的开口,“那贼人若是再不处理,恐怕手便要废了。” 话音刚落,崔儿瞬间抬着手尖叫起来,面目惊恐可怖,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不可能!怎么可能?那金钗竟然有毒?” 一瞬间,崔儿的面目原形毕露,周遭的宫女心中明了,眼底闪过鄙夷之色。 “原来真的是你!” “将我的玉镯还来!” “我的耳坠呢?” 个个揪着崔儿的衣领,向她索要着物件,场面一度混乱不堪,平日里一向趾高气昂的崔儿如同丧家之犬,却仍旧一脸愤恨的望着叶惊鸿。 被洗脱冤屈的巧儿双目含泪,被叶惊鸿扯到一旁。 “你的书可否给我看一眼?” 巧儿犹豫着将书给她,只见,叶惊鸿翻动着书页,里面赫然出现一页与共感有关的消息,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不少字。 有救了。 叶惊鸿心中一喜,却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难道自己原本拥有的巫术典籍是假的? 第12章:飞上枝头当凤凰? 这书从何处得来?” 坊间人人传闻,三年前的女国师著书一本,记载着世间一切天机命运,得之可逆天改命,荣升富贵。 多年来,人人踏破铁鞋,甚至不惜出高价寻书,可终究是一无所获。 无人知道,这本书早就在女国师临终前交到了自己女儿手中。 她手里的书,是母亲亲手给她的,怎会是假的? 可巧儿的那本书,记载的内容更加详尽,竟比自己那本还要像真正的巫术典籍。 她追问,巧儿也不藏着掖着,只是提起书时,眼底闪过一丝悲伤,“入宫前,我也就是个大户人家的奴生女。我爹怕我入了宫无趣,给我揣上了不少东西,这本书就在里头。只是我学识浅薄,这书里的东西,总是看不明白……” 大户人家的奴生女……为何会有这样的书? 浓烈的疑惑充斥在叶惊鸿的脑海中,可她并没有深想。 如今与狗皇帝性命相连,她又在宫中如履薄冰。 重中之重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倘若能在这本书中找到一星半点关于共感连接更多的消息,那才是最大的幸事! 否则,朝夕都要为那个狗皇帝提心吊胆,叶惊鸿心中,总觉得不舒坦。 毕竟,哪有总替仇人殚精竭虑的道理! 叶惊鸿翻开书,仔细查阅一番。 共感,一体同感,一人生则生,一人死则共亡,喜怒哀乐皆能感知,若想要解除,心生怜,即可解,若无怜,共感牵绊加深。 心生怜?这是何意? 这书中,关于共感的内容也就这些,再怎么翻阅也没有了。 叶惊鸿将书归还,心中的希望破灭。 她得找找别的法子。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叶惊鸿浑然不知,不远处的崔儿正目光狠厉的盯着她,仿佛要将她拆解入腹。 当晚,宫墙上笼了一层淡淡的月色,越过浣衣局的窗户,稀稀疏疏洒落进叶惊鸿的住处。 月色之下,一道人影正站在叶惊鸿的床边,手中的匕首反射出银光,寒刃锋利,直指眉心。 “去死。” 崔儿冷声一句,眸色一暗,手中的匕首便向叶惊鸿刺去。 眼见刀锋逼近,崔儿心脏狂跳不止。 倏然,睡梦中的女人睁开双眸,惊诧一瞬,利落的翻身下床,“崔儿?” 叶惊鸿没想到白日的行为竟然会引来这等杀身之祸。 若不是方才做了个噩梦惊醒,恐怕已经命丧她手。 “偷盗顶多被罚俸禄,外加十个板子,杀人可是要抵命的。”叶惊鸿平静道,微眯着双眸,盯着崔儿的一举一动。 很显然,崔儿已经失去了理智。 她双手握着匕首,眼底充斥着嗜血的杀意,几乎陷入了癫狂,颤抖着声音开口,“你还好意思对我说教?” “我变成这样,都是拜你所赐!” 崔儿恶狠狠的开口,瞪得大大的瞳孔露出大量眼白,瞧着十分骇人。 “你来之前,我在这浣衣局一向受人尊重,个个仰仗着我,纵然是个宫女又如何,我依旧活得风生水起!” “可现在呢?以后呢?你要让我在浣衣局如何活下去?” 她回顾着以往的生活,两颊流下清泪。 偷盗之事一出,她再也没办法像以前被人捧着,浣衣局的宫女通通对她愤恨至极,以后的日子恐怕只会更不好过。 这样的落差,她接受不了。 听着她的控诉,叶惊鸿面色如常,一针见血的开口,“这一切难道不是你自作自受吗?” 崔儿身子一颤,被戳中了痛处。 猛地抬起手中的匕首,作势要朝叶惊鸿刺来。 …… 寝宫内,睡梦中的赵珩猛地惊醒。 紧接着,宫殿中四处亮起灯火,贴身太监刘福匆匆上前,“皇上尽管吩咐。” 赵珩抬手,目光望向窗户,月色正浓。 为何他方才会梦到那个掖庭的小宫女?醒来之后竟还有些心慌? 诡异的情绪参杂着强烈的不安,赵珩紧皱着眉,起身道:“浣衣局的烛火还亮着?” 刘福不解,弓着身子回,“子时了,各宫的灯都熄了,想来都歇息了。” 这平白无故的,皇帝怎会关心起浣衣局了? 赵珩思量片刻,终是起身穿衣,朝外面走去。 夜里的皇宫格外寂静,宫墙两侧挂着灯笼,丛中时不时传来蟋蟀的吱吱声,一条石板路铺向个个宫殿。 心绪不宁的感觉愈发强烈,赵珩往浣衣局走的步子也越来越急。 浣衣局内漆黑一片,静谧得可怕。 赵珩深邃的目光盯着房门片刻。 “咯吱”一声,门猛的从里面被破开,叶惊鸿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目光时不时盯着身后,黑暗中仿佛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叶惊鸿一个扑腾,撞进赵珩怀中。 跟在赵珩身后的宫人们皆惊,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叶惊鸿后知后觉,迅速后退,跪了下来,喘着粗气,“奴……奴婢不知皇上大驾光临,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倒是机灵。 赵珩眸一抬,眼底晦暗不明。 “发生了何事?” 话音刚落,崔儿举着刀朝叶惊鸿的方向袭来,她眼底只剩恨意,丝毫没有察觉赵珩的存在,一个飞扑,刀径直朝赵珩飞去。 “护驾!护驾!” 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众人惊做一团。 然而,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几乎来不及反应。 不好! 叶惊鸿心中大喊,眼底生出几分恐慌。 赵珩死,她也会死。 大脑来不及思考,她的身体已经率先作出反应,迅速飞扑过去,将赵珩扑倒,匕首越过两人,“簌”的一声插在了一个无辜提灯太监的肩上。 尖叫声穿破云霄。 赵珩倒在地上,望着怀中的女人,冷冽的眸光闪过一丝动容,女人的身子柔软温暖,紧紧靠在他的胸膛之上,骨血中似有什么在涌动,心脏共鸣间,彼此产生了神秘的链接。 她竟然又舍身救他? 赵珩蹙眉,眼底眸光流转,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并未向这样卑贱的小宫女施恩过,她因何三番四次舍命救他? 为了飞上枝头? 拿命博一个锦衣玉食日子? 可每每对视时,她眼底,完全不是那种对锦衣玉食的渴望,完全没有向上爬的欲望! 反而总是惊慌,似乎真的很怕他出事。 叶惊鸿不知男人心中所想,瞬间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后知后觉自己竟然与之亲密接触,登时只觉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都落了一地。 实在是令人作呕! 第13章:贴身宫女 纵然心中再多厌恶,面上也不显露分毫。 叶惊鸿跪倒在地,“皇上,情况紧急,奴婢无意冒犯,请皇上恕罪。” 又要恕罪。 他有那么可怕吗? 赵珩蹙眉,心中不喜,起身拂了拂身上的尘土,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随后望向不远处的崔儿。 崔儿清醒过来,已经吓傻了。 双目呆滞的瘫倒在地,甚至求饶都忘了。 这可是刺杀皇上! 赐死都是轻的,只怕祸及三代,满门抄斩。 赵珩缓步朝崔儿走去,脚底的龙纹云锦鞋分明轻巧,可每一步都似乎带着威压,沉甸甸的,气场骇人。 一步,两步,宛如阴曹地府的鬼刹正在朝她索命。 崔儿浑身如浸了冷水,冻得瑟瑟发抖,她后知后觉的跪着磕头,颤抖的唇一开一合,不停道:“皇上饶命。” “皇上饶命。” 哭腔只让赵珩觉得烦躁。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缓缓出声,“拖下去,杀。” 一句定生死,崔儿登时面如死灰,眼里没了生气,宛如被丢弃的破布娃娃,瘫软的坐在地上。 刘福招手,两个太监上前,将崔儿架了起来,拖进不远处的黑暗中,再没了声响。 叶惊鸿仍旧跪在原地,头也不抬。 虽说是救了他,可却无意间冲撞了他,以赵珩阴晴不定的性子,叶惊鸿的生死还未有定数。 叶惊鸿咽了咽口水,只觉周遭安静得可怕。 她隐隐能感觉到,赵珩在看她。 匍匐在地的叶惊鸿看着,像毛球蜷缩起来,身上只随意的披了件青色外衫,里面隐隐透出白色的亵衣,低着脑袋,纤细的脖颈洁白如雪,引得人遐想非非。 许是营养不良,娇小的身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赵珩眼眸微眯,探究的望着。 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 如此瘦弱,如此渺小,竟然还总是奋不顾身的救他? 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作祟,他竟产生了一个近乎诡异的念头。 想赏赐她点什么。 鬼使神差的,他蹲了下来,一手抬起她的下巴,视线与她齐平,出声询问道:“救驾有功,可有什么想要的?” 叶惊鸿诧异的眨了眨眼睛。 心中狐疑。 他这是在试探吗?试探她的目的?恐怕这么多次的巧合已经让他心里生出猜忌了。 大脑迅速思考,面上露出惊惧之色。 “皇上不治罪于奴婢已是开恩,奴婢什么都不求。” 姿态不卑不亢,坚毅如松。 赵珩恍然,黑曜石般的眸子亮了亮,薄唇不自觉勾起一抹笑。 又是什么都不求。 有意思。 他突然想看看此女子究竟会为他做到什么程度。 “日后,你不必待在浣衣局,来朕身边伺候。” 叶惊鸿心中咯噔一声。 上次赵珩让她司浴便遇到了那样的事,好不容易逃回这远离这个魔鬼的地方了,如今又要回去了吗? 可不论心中如何不愿,叶惊鸿也只能弯腰屈膝,回一声:“谢皇上。” 罢了,这样的安排,也好。 一来,现在自己的命运与他休戚相关,若是成了他的贴身宫女,能对突发事件有所准备。 二来,皇帝身边的红人一向行事更轻松,她需要知道当年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真相。 与此同时,太后的寝殿内亦是灯火通明。 金碧辉煌的寝宫里,太后身着金缕衣,慵懒的躺在榻上,闭着眼睛假寐。 她的脸上已有了岁月的痕迹,鬓角染霜,眼角的细纹如同精雕的玉纹,嘴角上扬,带着久居上位的从容与疏离,瞧着面色,还算平和。 “哦?皇上深夜去了浣衣局?” 太后皱眉,苍老的脸上瞬间多了几道褶子,饱含沧桑的眼底闪过一丝精明。 她手中端着一杯热茶,思索着皇帝的意图。 常年伺候在身旁的贴身宫女婉儿点了点头,将自己所探查到的尽数说了出来,太后的耳目遍布,皇帝的一举一动她都尽收眼底。 听到皇帝要将一个小宫女放在身边伺候时,太后平静温和的面孔瞬间一变。 瞬间冷哼一声,似是不满。 “想一出是一出,难不成他还想宠幸一个小宫女不成?” 这宫中,被皇帝宠幸的女子皆是各家大族挑选出来的豪门贵女,个个身份尊贵,一个小小的宫女如何能为皇家开枝散叶? 见她不悦,婉儿笑了笑出声宽慰,“想来皇上应是有自己的考量。” 然而,此话一出,却没能平息太后的怒火,反倒是火上浇油了。 布满皱纹的手掌猛地拍桌,太后冷嗤,“什么时候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难不成你是说哀家考虑不周了?” 婉儿连忙跪倒在地,额间冒出冷汗。 “太后恕罪,奴婢失言了。” 无形的压迫感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太后迟迟没有让她起身,只是随意的开口,“之前吩咐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婉儿连忙回应,“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太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 “起来吧!在我身边这么久了,应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婉儿垂眸,“奴婢知道了。” “得空你去查查那宫女的身份,警惕些。” …… 次日,晨光熹微,阳光洒落进寝殿,带来几分暖意。 刘福领着叶惊鸿进了养心殿,安排她在宫女住的配殿里,一面让嬷嬷教着她规矩。 那李嬷嬷与张嬷嬷不同,面色和善,一见到她就笑眯眯的,热情的牵起叶惊鸿,将皇帝宫中的规矩吩咐个遍。 “侍君侧,最重要莫过于分寸和知趣,切不可触了皇上的逆鳞,惹得皇上不喜。” 叶惊鸿听着,忍不住出声询问。 “皇上的忌讳有些什么?” 一听这话,李嬷嬷的笑容瞬间收了起来,四处探看一番,确定四下无人以后,她才开口,“皇上最不喜人提及他的母妃。” “这个宫里人人皆知,你一定要切记。” 叶惊鸿点了点头。 眼神却闪过一丝恨意。 三年前,他还未成为储君,亦未当上皇帝,可听闻他的母妃递了一个消息,皇帝立刻便将他封为了太子,而后,她全家被屠。 当初她就觉得,这一切,恐怕就跟他的母亲有关。 第14章: 暴君亲热,我羞愧难当 眸光微暗,耳畔李嬷嬷的嘱咐喋喋不休。 她一一听着,将赵珩的衣食起居记在心里,在他身边,她不能出任何差错,唯恐自己的复仇大计中道崩阻。 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赵珩这般暴戾恣睢,阴晴不定的君王。 思及此,心中不免生出几分不安,登时觉得两肩的重担更重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好在,这一日赵珩都待在书房理事,她才有喘息之机。 可夜里却是逃不过去。 一日的光景转瞬即逝,黄昏过后,养心殿内便燃起了烛火,夜里,天空中稀疏星光点缀,渺小却又璀璨,仿若身在其中,触手可及。 叶惊鸿站在养心殿门外,望着天空中的星星出神。 赵珩并未传召,她还算悠闲。 正在这时,刘福领着几个太监小心翼翼的从门外进来,太监们抬着一床被褥,里面似乎包裹着一个女人,正往寝殿里去。 太监不小心被拌了一下,被褥里的女人娇嗔了一声,怒吼道:“小心点,我可是要去伺候皇上的。” 叶惊鸿定睛一瞧,才看到女人的脸。 柳叶眉弯弯如月牙,眼眸上翘,染上几分魅惑,肌肤白皙,是标准的美人相。 想来,就是今日送进宫的美人了。 淑妃一死,宫中四妃之位空缺,自然有人虎视眈眈,巴巴的将人往皇帝宫中送,只要得了宠幸,自然少不了好处。 叶惊鸿敛眸,移过头去。 未曾察觉,刘福进殿之前匆匆瞥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如常,似乎对皇帝侍寝一事毫不在意。 似是想到什么,刘福又折返回去。 “你也进来吧!伺候皇上。” 什么!? 她也要侍寝吗? 叶惊鸿一惊,整个人愣在原地,只觉得毛骨悚然,迟疑着是否要上前,她可不想失身给仇人。 “愣着干嘛?皇上与贵人共眠,你需得在一旁候着,给皇上宽衣,理床。” 刘福眉眼露出不悦,不耐烦的开口。 今日嬷嬷已经教了规矩,怎么还是如此没有眼力见? 见叶惊鸿总算跟了上来,刘福叹了口气,摇了摇脑袋,进了门,示意叶惊鸿做事。 将美人放到床上后就先行退下了。 寝殿之中,只余叶惊鸿与美人二位。 正理整床铺之时,身后传来声响,一个回眸对上了赵珩的视线。 他身上一件鹅黄色云纹龙袍,腰间玉带镶嵌着宝石,举手投足之间藏着雷霆万钧的威严,眼神轻扫过叶惊鸿,沉默着将手摊开。 这是要让她伺候宽衣。 叶惊鸿平静的解下他的衣带,面色如常。 赵珩睨着眼看她,脸上的疤痕显得尤为突兀。 这样的女人,地位卑贱,想要攀高枝确实无可厚非。 可是,她却没有任何逾矩的行动,想要荣华富贵的话,不应该有所作为吗? 至少,不应该是如此淡然吧? 赵珩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人了。 叶惊鸿并未察觉他的眼神,自顾自的点了熏香,添了床榻旁的茶水,备了落红巾,将两侧的床幔放下,便退到一旁。 低着脑袋,一副恭敬模样。 分明一举一动都无可指摘,可赵珩心里却莫名的烦躁,望向幔布后的美人,眼里满是不耐。 叶惊鸿立在一旁,一直等待着他的指令。 却发现,赵珩似乎忽视了她的存在,径直朝床榻走去。 叶惊鸿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难不成她得站在床边听着两人侍寝吗?这狗皇帝怎么还不叫她走? 叶惊鸿捏紧了拳头,手心渗出不少汗。 她可没有这样的癖好啊! 叶惊鸿绷直了身体,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正想开口告退,赵珩终于出声,“去外面候着。” 叶惊鸿瞬间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走到门外,心里却把赵珩狠狠的骂了一遍。 忽然,身体却传来一阵战栗,奇异的触感从胸口处蔓延至脖颈,似有一双温柔的手在抚摸着她的身体,挑动着她的心弦。 什么情况? 叶惊鸿睁大了眼睛,难不成共感不止是同生共死,还能感觉到对方当下的感受? 可为何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忽地,她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浮现出自己将赵珩扑倒的瞬间,那时她似乎就感觉到了一股奇妙的电流在体内一闪而过。 难不成是因为亲密接触之后,共感加强了? 那岂不是意味着如果赵珩与别的女人亲热,她也能清楚的感受到? 意识到这点之后,叶惊鸿的脸瞬间发烫起来,耳畔染上红晕,身临其境的触感让她几乎能想象到两人在房里发生了什么。 房内,美人娇弱无骨,倒在赵珩的怀中,一双眸子柔情似水,眼底的爱慕都快溢出来了。 纤细的指尖轻轻拂过赵珩的胸膛,动作温柔,裸着半个香肩勾引,实在是诱惑十足。 双手搭在赵珩的脖子上,轻声道:“皇上,妾会好好伺候你的!” “哦?”赵珩懒洋洋的扬唇,手抵住她的下巴,凑近了些,双眸与美人对视,暧昧的气氛弥漫开来,实在旖旎。 “太后送来的人,想来不一般。” 赵珩勾起嘴角,轻笑一声。 …… 叶惊鸿站在门外,脸色涨红,耳根发烫。 这样的感受让她觉得格外难堪,背对着门,只觉得格外焦灼。 然而,正在这时,身上的奇异感受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手臂传来的疼痛感,她迅速掀起衣袖,一道伤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她连忙回头,才发现房檐上竟然萦绕着一股黑气,宛如乌云密布,瞧着十分骇人,她心一颤,只觉大事不妙。 不好!赵珩有危险! 可是,这种时候闯进去,如果两人都是衣不蔽体,岂不是又会冲撞皇上? 叶惊鸿皱眉,瞬间犯了难。 可那萦绕的黑气绝不会错,厄运缠绕,赵珩的境地恐怕不妙! 不管了! 叶惊鸿抛下一切顾虑,直接冲了进去,生怕赵珩出什么意外。 他绝不能死! 可开门的一瞬间,她却僵住了,瞳孔微缩,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 怎么会? 只见原本活生生的美人一脸死气的倒在床上,身上插了一把匕首,瞪大了眼睛,周遭一片血色。 赵珩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见叶惊鸿进门,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好看吗?” 第15章:厄运缠身,这个皇帝不容易 叶惊鸿瞬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赵珩正微眯眼睛盯着她看,似乎在试探她的反应。 却见,叶惊鸿诧异一瞬,迅速恢复平常,对这样的场景似乎已经见惯不怪,一双眼眸平静如水,并未惊起任何的涟漪。 这样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有点意思。 赵珩懒洋洋的起身,随手整理着衣袍,仿佛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缓步走到叶惊鸿跟前,出声询问道:“你怎么进来了?不在门外守着?” 赵珩的身形高了半个头,跟叶惊鸿说话时弯了弯腰,宛如深潭的眸子与她对视,语气带着几分挑逗,嘴角始终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配上身后血腥的场面,简直不要太诡异。 就像个嗜血的怪物,下一秒就要将她吃干抹净。 自己擅自闯了进来,还看到这样的一幕,赵珩该不会是想杀她灭口吧? 叶惊鸿捏紧衣角,警惕着赵珩的一举一动。 她竭力抑制住心中的不安,出声解释道:“奴婢听见里面有动静,担心皇上安危,方才闯了进来,并非有意。” 很好的理由。 也是很烂的借口。 美人侍寝,这宫殿内怎么可能没有动静? 这说法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赵珩轻笑了一声,指尖却莫名抚上叶惊鸿脸上的伤痕,叶惊鸿瞬间缩了缩。 心中更加胆颤。 狗皇帝难不成要现在拆穿她的疤痕是假的? 却没想到,赵珩啧啧两声,语气似乎有些……惋惜。 “若是没有这疤,会是什么样子?” “奴婢不知。” 原来并未发觉她的疤是假的,叶惊鸿换了口气,可突然,赵珩却猛地将她抵在门框上,眼神里攻略性十足,一只大手揽住她的腰肢,凑得极近。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几分暧昧的气息。 “她死了,不如,你来侍寝怎么样?今夜过后,朕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想要什么,朕给你什么,如何?” 叶惊鸿一惊,瞬间愣住。 这分明就是在试探。 她连忙稳住心神,不卑不亢道,“奴婢只想当个普普通通的宫女,伺候皇上左右。” 很朴素的想法。 赵珩瞬间愣住,手中的动作放松了些,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可心里狐疑却未曾消散。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是不为荣华富贵,何故做到舍身为人的地步? 赵珩一向多疑,又继续道:“为何?” “位高者虽然享尽荣华富贵,可伴随的,却是更多的嫉妒、算计,看似光鲜,实则不然,奴婢所求简简单单,只愿安稳一生。” 一番话,如春雨绵绵无声的落到他的心田,心中的坚硬被侵蚀,内心一软,他仿佛在这段话中看到了自己,竟然无从辩驳。 垂下眼帘,眸光一暗,逗弄的心思一下子全没了,他松开叶惊鸿,退到一旁。 “把屋里打扫干净。” “朕有些乏了。” 赵珩放松下来,没了戾气,反倒生出几分疲倦来,若是仔细一瞧,还能看到眼底一圈乌青。 一声令下,叶惊鸿不敢不从。 “奴婢遵命。” 叶惊鸿暗暗松了口气,可走到尸体旁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实在太惨了。 难怪人人都称赵珩是暴君,倒是没有冤枉他。 只不过,这美人一死,这屋子里围绕着赵珩的厄运黑雾却消失了,恐怕这个美人不简单,是有人派来杀赵珩的。 只是没有想到赵珩有所防备,被反杀了。 这狗皇帝警惕心还挺高。 看来日后自己动手时,要多加小心才行。 叶惊鸿暗暗的想着,手中动作不停。 她吃力的抱起美人的尸体,血色染了半身衣裙,她费力的将美人的尸体拖出宫去,摸索着丢到了乱葬岗,一番收拾下来,整个人都浸在了汗水里,十分狼狈。 而赵珩全程平静的在一旁看着,时不时还打个哈欠,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待到忙完之时,已经过了丑时,夜色更加浓郁了些。 叶惊鸿没了力气,回到殿里时,整个人几乎站不稳,一个劲的往一旁倒。 赵珩拉开身旁的椅子,出声道:“坐。” “谢皇上。” 又指了指桌上的茶水,“喝。” 叶惊鸿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纵然现在确实渴得不行,她却始终没有动作。 猜到她的顾虑,赵珩自行倒了一杯茶水,出声道:“放心吧,这没毒。” 下一秒,就要把茶水一饮而尽。 “等等!” 忽然,叶惊鸿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猛地将他手上的茶水打翻,“这茶水有问题。” 她看见茶水上面萦绕着一股子黑雾,厄运在赵珩指尖徘徊。 茶水一定有问题! 不过,这茶水可是叶惊鸿亲自添的。 赵珩眉峰一凝,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看向叶惊鸿的眼底充斥着杀意。 “我没记错的话,这茶水可是你添的吧?” 他举起酒盏,摇晃了一下,随后猛地将全都茶水砸落在地,发出乒铃乓啷的刺耳声响,地上的水发出滋滋的响声,明显是下了烈药。 天子发怒,周身威严宛若泰山压顶,强大的威压几乎压得叶惊鸿喘不过气来。 今日侍寝,她负责添茶理被,这一切都经过了她的手,如今又是她提醒这茶水里有问题,无论怎么看,叶惊鸿的嫌疑都是最大的。 叶惊鸿在一秒的功夫内迅速跪地,匍匐在赵珩的脚下。 “是奴婢添的茶水,但奴婢绝对没有做任何手脚!” 她比任何人都害怕他死,怎么可能是她做的手脚? 只不过,究竟是谁要害他? 她几次三番看见赵珩身旁被浓郁的厄气笼罩着,更是意外频发,似乎不大对劲。 这当皇帝看来也不是一件移事。 她原以为想杀他的人,只有她一个,现在才发现,只是其一员。 纵然她如此解释,可赵珩却不信她。 “叫太医!” 赵珩高声,门外一直候着的侍卫迅速往太医署出发,一位宫中资历最大的老太医步履匆匆赶来,嗅了嗅茶水中的成分,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 “皇上,这里面有鹿茸、蛇床子等催情药物,并不会伤及性命。” 第16章:谣言四起,叶惊鸿不简单 竟然是些催情的药物。 看来是错怪她了。 赵珩冷冽的眼神柔了下来,望向叶惊鸿的眼底闪过一丝怜惜。 她就那么坚毅的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直直的,一双眼睛明亮透彻。 自己方才错怪她了。 这茶水恐怕是那个美人做的手脚。 只有他彻底意乱情迷,杀他的时候才会更容易得手。 可他总不能给一个奴婢道歉吧! “都退下吧!” 一声令下,他直接板着脸,将所有人都遣散,包括叶惊鸿。 这一夜,叶惊鸿睡得并不安稳。 与赵珩接触得越多,她越发清楚的了解到他的危险性,更何况,自己跟他现在共感相连,还不能对他动手,自己完全处在一个被动的状态。 这晚,她做了个梦。 梦里,母亲一直抱着她,动作轻柔又小心,嘴里似乎在哼唱着什么,她努力凑近,想要听清母亲的话。 可母亲却在手触碰到的一瞬间消失。 下一秒,赵珩赫然出现在眼前。 叶惊鸿瞳孔微缩,瞧见赵珩的异样。 男人身体紧绷着,深邃的眼眸泛着猩红,衣襟被扯了大半,露出肌肉分明的胸膛,胸口不停的起伏,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过来。” 他冲她招手,嗓音里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压。 叶惊鸿顿觉有些不妙,正想说什么,可男人却猛地抓起她的手,直接环腰抱起,重重摔到床上。 眼见着赵珩马上就要欺身而上,叶惊鸿又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刚坐起来,脸上就迎来极为用力的一巴掌。 “啪”的一声,瞬间将半边脸打得红肿起来。 还没看清是谁动的手,耳边已经传来辱骂声。 “你个贱蹄子,也不瞧瞧自己的模样,竟然还想麻雀变凤凰,给皇上下了药,真是下作东西!” 一通辱骂,出言不逊。 叶惊鸿定睛一看,是个宫女。 宫女身后,一个贵人正坐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厌恶的眼神不加掩饰。 宫女还想动手,那贵人却悠悠开口,“得了,先停下来。” “是,云贵人。” 宫女恭恭敬敬的退到她身后,叶惊鸿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云贵人。 宫中赫赫有名的云贵人,家中父兄在前朝屡屡立功,虽是个贵人,却在众多嫔妃之中脱颖而出,无人不知,她是个不好惹的主。 在她的记忆里,传闻,云贵人性情乖张,最会折磨人,就连暴君都得顾及她的家世,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是纵容。 也正是如此,此前在浣衣局时,提起她的名号,崔儿才惶恐不安,担心洗坏了她的衣裳。 看来,少不了要被一番磋磨了。 叶惊鸿心里暗暗的想,随即迅速起身跪地。 “奴婢不知何事惹恼了贵人,还望贵人恕罪。” 这就是宫中的法则。 身为最低贱的奴婢,面对上位者时,就得恭恭敬敬,就得忍气吞声。 云贵人睨了她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 冷嗤了一声,“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敢在皇上的茶水里下药,胆子不小!” “皇上虽未怪罪,但怎可容你肆意妄为,若是不给你点教训,岂不是人人都想给皇上下药,爬上龙床?” 云贵人愤懑不平,胸口随着强烈的情绪上下起伏。 叶惊鸿瞬间了然。 这宫中消息一向灵通,恐怕昨日之事已经传遍后宫,太医去时,宫里只有她与皇帝两人,茶水中又下了药,这自然而然的就将下药的罪名安在了她的头上。 简直是无妄之灾。 可她现在有口却说不清。 难不成要说是美人下的药?可那美人已经被暴君杀了,现在死无对证,就算说了,也只会认为她是在胡乱攀扯。 “奴婢不敢。” 她低着脑袋,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 云贵人看着,气不打一处来,轻飘飘的一句不敢就想搪塞过去?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宫里的规矩你都忘了?” 云贵人怒极,冷哼一声,撩了撩手,示意身后的宫女上前,两个宫女有所行动,直接上前压住了她的胳膊,从宫女房架了出去。 “日后在皇帝身边伺候,可不能马虎,好好再教教她规矩。” 云贵人环抱着胸,冷冰冰的开口。 两个宫女将叶惊鸿放在地上,拿出两条长满刺的荆棘,显然是有备而来。 叶惊鸿趴在地上的,登时觉得大事不妙,这一条荆棘砸在身上,只怕会皮开肉绽。 锐利的眼神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她抬起头,倔强的望着云贵人,“奴婢是皇上身边的人,就算要罚也应当是皇上同意才是。” 云贵人滞了滞,听见皇上的名头,果然还是有些忌惮。 “贵人如此行径,不怕皇上怪罪吗?” 她的眼神坚毅,没有丝毫畏惧。 这样的姿态,反而惹得云贵人更加不悦,这宫里还没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话。 “好啊,把皇上搬出来压我,当真以为皇上让你到身边伺候,你就身份尊贵了?别忘了,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 “就算本宫把你打杀了,又能如何?你这样卑贱的宫女,宫中比比皆是,皇上大可以再另寻一人伺候,并不是非你不可!” 云贵人一番话,看似说教,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动手!” 她一声令下,两个宫女手中的荆条高高落下,一瞬间,她的后背渗出血痕,触目惊心。 似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云贵人的脸上洋溢起笑容。 仿佛在宣告这就是得罪她的下场。 叶惊鸿闷哼一声,没想到云贵人竟然会动手。 她毕竟是皇帝身边的人,再怎么处置也应当经过皇帝才是,擅自动手就等同于在打皇帝的脸。 疼痛感袭来,只觉目眩,她咬紧牙关忍受着,指尖深深的嵌在地上,血腥味四散溢出。 与此同时,坐在朝堂之上的赵珩也皱紧眉头。 额间不停的渗出冷汗,背上竟在隐隐作痛,像是被荆棘不停的抽打了一般。 究竟是怎么回事? 坐下的臣子看出赵珩脸色难看,一个个面面相觑,眼底满是畏惧。 皇上这是怎么了? 第17章:酷刑共感,朕的人也敢动? 本以为身上的异样只会持续片刻,可待了片刻,那疼痛感却越发的清晰。 指尖攥紧,宽大的手掌爆出青筋,他猛地起身,朝堂之下四座皆惊,纷纷跪地。 “今日就到这儿。” 话音一落,赵珩便匆匆离开,脸色难看至极。 众大臣愣了愣神,四目相对间多了几分疑惑,此次早朝才开始半刻不到,竟然就这么草草结束了,不像是暴君的作风。 刚离开朝堂,赵珩便匆匆往寝宫赶。 刘福第一次见他如此急促,心中也不免惶恐。 出声询问,“可是出什么事了?” 赵珩并未出声,反而出声询问,“那个姓叶的宫女呢?” 刘福这才惊觉,叶惊鸿并未按时到岗,这宫中皇上随时都有可能要人伺候,往往一早就得候着,可如今已到午时,她竟然不见踪影。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擅离职守。 刘福支吾其词,言语闪烁,只道:“奴家这就去宫女房瞧瞧。” “不必,朕亲自去瞧瞧。” 赵珩眼眸一冷,径直转身朝宫女房的方向去,越往宫女房的方向走,后背的疼痛感越强烈,他隐忍的握紧拳头,步伐已经有些不稳。 体感上的不适让心中的不安加剧,越靠近宫女房,这种感觉便越强烈。 他隐隐觉得,这件事恐怕与那小宫女脱不了干系。 …… “奴婢,并未给皇上下药。” 叶惊鸿趴在地上,耳畔不停传来荆棘抽打在身上的“簌簌”声,带刺的荆条划过皮肤,肌肤瞬间皮开肉绽,里面的血肉翻出,渗出的鲜血将荆条染红。 光是瞧着都觉得疼。 云贵人站在一旁,一脸笑意的欣赏着这一幕,手中还端着茶,慢悠悠的饮。 叶惊鸿的话,她置若未闻。 这样的惩罚似乎能给她带来极大的乐趣。 “还在嘴硬。” 话音刚落,太监尖锐的声音传来,宣告着来人的身份,“皇上驾到!” 云贵人端茶的手一颤,心绪慌乱一瞬。 皇上怎么来了? 两个抽打叶惊鸿的宫女还未停手,赵珩已经来到跟前,目光扫过遍地狼藉,落在叶惊鸿后背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处。 凌厉的伤痕遍布,连衣料也被打得破碎,七零八落的与衣衫粘腻在一起,触目惊心,狰狞可怖。 可见是下了狠手的。 血腥味随着风侵入口鼻,赵珩几乎感同身受。 他莫名的怒火中烧,冷冽的望向云贵人,声音暗哑低沉,透露着深深的愤怒,“谁让你们动她的?” 他是她的身边人,打她不就等同于在打他? 赵珩气不打一处来,阴冷着脸,周遭的气温骤然下降,众人仿若进了冰窟,个个噤若寒蝉。 “说话。” 赵珩怒极,凶恶的瞪了云贵人一眼。 云贵人迅速跪地,宫女一干人等也匍匐着,生怕皇帝怪罪。 只有叶惊鸿,吊着一口气瘫倒在地,面色苍白得可怕,嘴唇干裂,血淋淋的伤痕搭上脸上的陈年伤疤,瞧着,可怜至极。 完完全全的受害者。 “朕不想重复第二遍。” 赵珩握紧拳头,冷冷的目光直视云贵人,原本还盛气临人的云贵人吓得打颤,声音都是颤抖的,“皇上,这宫女给你下药,我就是替你教训教训她。” 下药? 赵珩眼底冷意更甚。 这消息他并未向外透露,昨晚才发生的事情,云贵人竟然一早就知晓,还前来兴师问罪,这消息很是灵通啊!恐怕已经在他身边安插了人。 他最不喜的,就是有人擅作主张。 监视他,还不分青红皂白对他的人用刑,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当真以为自家父兄在前朝建功立业,自己就不敢动她了吗! 不过就是给几分薄面罢了!竟让她纵容至此。 “朕的人,岂是你能动的?” 叶惊鸿晕厥过去,闭眼前听见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云贵人遭到掌掴,腿一软,整个人跌落在地,抬头是赵珩森然的眼神,杀意溢于言表,宛如地狱里的罗刹。 发自内心的恐惧从脚底升起,云贵人不敢多言,眼角默默的挂上两行泪。 “皇上恕罪。” 哭哭啼啼的,赵珩望着厌烦。 他不愿与她过多牵扯,冷着脸转身,负手走了出去,头也不回,只道:“降至嫔位,罚二十大板。” 云贵人泪汹涌而至,宛如听见什么噩耗,叫喊道:“不要啊!皇上!臣妾只是无心之失啊,皇上。” 然而,任她怎么叫唤也没用,赵珩派人拖着叶惊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回到寝殿。 叶惊鸿被随意的扔在地上,如同一块不要的破布一般,大抵是丢在地上时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疼痛将她从昏迷中扯回现实。 “嘶。” 叶惊鸿惊醒,倒吸一口凉气。 稍微一动身上的伤口通通牵扯开,连着衣裳血肉模糊,她艰难的起身,才支撑着身子跪在地上。 出声道谢,“谢皇上救奴家的命。” 赵珩斜躺在榻上,撑着脑袋看她,神色淡然。 见她起身,眼底生出几分兴趣。 倒是坚强,遭受那样的酷刑竟然还能一声不吭。 只不过,为何她受刑,自己也能感受得到? 想到这儿,赵珩皱了皱眉,掂量着叶惊鸿是否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段。 面目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戾气,眼眸中的怀疑并未消散,只是,现在还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 叶惊鸿身上重伤,太医粗浅瞧过,只道再晚一些,恐怕她就会命丧当场,需得用上好的膏药,再多加修养。 “你救了我,我救了你,我们扯平了。” 他缓缓起身,从袖口掏出一瓶药膏,药香浓郁,是宫中难得一见的秘制药膏。 叶惊鸿怔怔的坐在地上,片刻才伸出手去接。 “谢皇上恩典。” 她咬着牙匍匐下来,眼底确实汹涌的恨意,她如今所受之苦,皆是拜他所赐,她怎可能真心谢他? “你入宫时,家中还有人吗?” 叶惊鸿陡然一颤,睫毛微微颤动,暗暗打了个寒颤,暴君怎么开始追问她的家世了?莫不是已经开始调查她的身份了? 他发现了什么?察觉了多少? 第18章:皇帝也会安慰人? 她瞬间像一只刺猬一样防备起来,冷着声音,不带任何情感,“奴婢家中无人,都死光了。” 确实无一人存活,皆被皇权皇命害死了。 直到现在,她还能记起那日全家被灭门的惨烈,精兵挥舞大刀砍下母亲的头颅,眸子看向她的流下一道血泪,她眼睁睁看着家人一个个倒在她面前,死不瞑目。 她是如何避免被杀的? 记忆却是模糊的,叶惊鸿虽然活着,但心却早就已经葬在了血光遍布的那一日。 只剩一具躯壳,只为复仇而生。 叶惊鸿虽然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可身子却控制不住的颤抖,柔弱娇小的身躯带着伤痕,抑制不住的发抖,宛如一只受伤的小兽,楚楚可怜。 赵珩没想到仅仅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她竟反应这么大。 听到她家中人皆亡时,更是诧异。 原来,这丫头还有这般悲惨的过去。 一向冷酷无情的他,却不知为何对这个女子生出几分怜惜之情。 许是她太可怜了。 又或是,她救了他很多次的缘故。 赵珩手足无措的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却忽然弯下了身,轻柔的抬起她的脸。 低着的头抬起,她已经泪流满面。 她这般倔强的人,纵是面对那样的酷刑也不曾叫一声疼,流一滴泪,却在此刻,抑制不住的痛哭。 一滴滴晶莹的泪花从脸颊两侧流下,滴落在地板上,而他的心也被那一滴滴泪击打着,一阵阵颤动。 这样的情绪,是从前未曾有过的。 鬼使神差的,他竟然坐在了她身旁。 “不许哭。” 他僵硬的开口,叶惊鸿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在他的面前痛哭流涕,她慌张的抹了抹泪,啜泣着将哭泣收敛。 而后,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似是在回忆什么。 半晌才出声道,“朕就从未哭过,还记得之前你救我的事情吗?” “这样的事已经发生了不止一遍,从三年前开始,朕在宫中就无一日安生。” 叶惊鸿怔怔的望着他,脑子有些发懵。 狗皇帝这是在跟她诉苦?谈心? 回忆起三年来遭受的事情,赵珩心累的闭上眼眸,他几乎每隔几日就会遇到怪事,很多时候还危及性命,靠近他的一些人也无辜惨死。 说他暴戾之声越演越烈,他就连睡觉都得防着些,甚至已经开始神经衰弱,难以入眠。 心中的苦无人诉说,只得全数压在心底。 “有时候,朕也在想,莫不是三年前的那句话应验了。” “帝星暗淡,龙气将衰。” 八字箴言宛如一道利刃一直横在他的身上,始终无法摆脱。 叶惊鸿听到这八字时,更加确信,只觉赵珩是在试探。 先是打听她的家世,又提出八字箴言,莫不是暗示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 叶惊鸿瞬间无心听下去,满心惶恐。 若是暴露了,该怎么办? 自己的仇还如何报? 她几乎在心里过了一遍所有可能发生的场景,暗暗攥紧一直藏在衣袖里的发簪,警惕着。 嘴里却在求饶,“奴婢不懂,请皇上降罪。” 赵珩见状,登时觉得无趣。 他怎么会跟一个小宫女说这些? 看着叶惊鸿无动于衷,一个劲求饶的状态,他眸中神色暗淡了些,冷嗤一声,自嘲的笑了笑。 随后起身摆了摆手,背过身去,只留下一道背影。 “今日之事,不可外传,若被朕知晓,杀无赦。” “你可以走了。” 叶惊鸿没有停留,如是大赦般逃也似的跑开,拖着她那具伤痕累累的身体,缓慢却又坚定的往门外移动。 赵珩心中没由来的烦躁。 似在懊悔方才的说出的话。 …… 空中烈日炎炎,宫道上,两侧的花开得茂盛,颜色极艳,一朵红杏越过宫墙在外面绽开,枝桠却依旧生在深宫之中,似被束缚住了一般。 叶惊鸿就这么拖着身体,一步步在宫道上走着,身后渗出的血液滴落一地,像一朵朵绽在地上的红杏。 走了一会儿,眼前却开始模糊起来。 是了,赵珩确实是救了她,给了她伤药,可却始终只当她是个卑贱的宫女,需得自行离开。 恐怕还未上药,她就已经死了。 眼前逐渐变得模糊,干裂的嘴唇迫切需要水的滋润。 恍惚间,她望见前面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一袭青衣着身,腰间白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步步清风,姿态矜贵又透着高雅之风。 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眼睛几乎快睁不开。 只能伸出手,触及那人的衣角,出声求救,“救……救我。” 还没等男人应声,叶惊鸿先行倒下。 清秀俊逸的脸上瞬间出现几分恐慌,男人连忙伸出双指探查她的气息,微弱的呼吸几乎微不可闻。 不过还有救。 身后的随从见状,出声询问道:“七皇子,要救吗?” 随从的脸皱成一团,看向叶惊鸿的脸上满是嫌弃,他从未见宫中有人伤得如此的中,恐怕是招惹了哪位主子,真是悲惨! 男人迟疑着,盯着叶惊鸿的脸出神。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块巨大的碍眼的疤,随后才能注意到她精致小巧的五官,高挺玲珑的鼻梁,细细的柳叶眉,樱桃般的嘴唇,分明是个五官端正的美人儿。 还隐隐能瞧见几分故人之姿。 七皇子恍然,脑海浮现一个人的身影。 到底是生了些许怜悯,终是叹了口气,“将人带走,动作轻点。” 这是确定要救她了。 “七皇子!这万万不可啊!这宫女是哪个宫中的还未曾知晓,她伤得这般重,恐怕是招惹了不得了的人,在宫中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还是小心为上啊!” 随从言辞恳切,句句都在替口中的七皇子着想。 “可你不觉得她跟那个人长得很像吗?” 七皇子十分淡然,目光从看到叶惊鸿的时刻就未曾移开过,眼底还带着几分柔情,简直要将人溺进去一般。 “可是,那个人已经失踪了。” 随从提醒着,七皇子瞬间脸色一变,“住口!” 第19章:旧人重逢不相识 随从瞬间噤了声,他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虽然那是事实。 一直以来,七皇子都惦记着那人,不允许任何人说关于她消失的话。 七皇子俯下身,动作轻柔的将地上的叶惊鸿拦腰抱起。 盈盈腰身,细可堪怜,他甚至没用什么力气就轻而易举的将她抱在怀中,眼底荡出怜惜。 这个女子太过瘦弱了。 或许是常年的营养不良,她的脸颊蜡黄,身上根本没长什么肉,抱起来,骨感十足,轻飘飘的宛若羽毛。 他小心翼翼的避开叶惊鸿身上的伤,眉头一皱。 这个宫女究竟遭受了什么? 这宫中,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惨状。 “回皇子府,叫太医。” 七皇子吩咐着,一旁的随从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随后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将叶惊鸿安置在自己的府邸,请了太医,七皇子终于安心下来。 坐在榻边,凝视着叶惊鸿。 一种强烈的情绪一直在心中萦绕,熟悉的感觉迟迟未曾消散。 可他到底不敢确定,只怕自己弄错了。 只有一个法子,等她醒来,亲自询问。 就这般守着守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阳东升西落,余晖在门内被扯得长长的,不自觉攀上他的身,将男人的影子倒在床上,显得平静又孤寂。 随从立在门口,瞧着自家主子这幅模样心中不是滋味。 心中竟暗暗期盼,愿床上的宫女不是当年那人。 若是那人,只恐怕七皇子会越陷越深,会做傻事。 正想着,床上的人眉头皱了皱,干裂的嘴唇上下开合,紧接着剧烈的咳嗽起来。 叶惊鸿趴在床上,后背的伤隐隐作痛,喉咙又干又涩,暗暗发痒。 “水……” “水……” 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带着祈求。 坐在一旁的七皇子登时眼底闪过一丝希望,也不枉他等了许久,他匆忙吩咐,“拿水来。” 随从忙不迭的抬了些水来,递到床上。 七皇子怜悯的看向叶惊鸿,小心翼翼的将水喂到她的嘴里,干裂的嘴唇总算得到了滋润,叶惊鸿猴急的端起水,一饮而尽。 像,太像了。 七皇子望着她,思绪飘远。 恍惚间,他好似看见了幼时的玩伴,国师的女儿,那时,先帝格外相信玄学,对星象预言更是痴迷,每每遇事就要请国师占卜算卦。 国师进宫的时间频繁,还常常带着个小女孩。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她的。 届时的他不知为何,并不受先帝宠爱,在宫中,不受宠爱的皇子时常遭到唾弃,纵然他的母亲是当朝皇后也难以幸免。 宫中没有一个小孩愿意跟他玩儿,因为只要一靠近他,先帝斥责时也会连着一块训斥。 可那个女孩除外。 她率先拉起他的手,给他说宫外的事迹,还时不时带这小玩意儿进宫予他玩乐。 直到那一年…… 七皇子思绪翻滚,想起旧时的事,脸上的神色暗淡了些。 当年叶惊鸿虽未被赐死,可全家覆灭之后,她也没了踪影。 他一直在找。 “醒了。”七皇子开口,面上染着一道淡淡的,温柔的笑容,如同春风般和煦的笑。 叶惊鸿缓过神来,视线环顾一圈,才落在面前的人身上。 心中陡然被触动,开始砰砰敲起了鼓。 竟然,是他! 儿时的玩伴。 叶惊鸿的神色闪过一丝惊恐,不自在的挪过脸,随后就要起身,“奴婢谢七皇子救命之恩!” “七皇子若有什么吩咐,奴婢一定在所不辞!” 她瑟缩着,语气却格外诚恳。 一口一个奴婢,实在令他不是滋味,这不像是那个女孩的做派。 “无事,举手之劳罢了,你是哪个宫里伺候的?” “奴婢在皇上身边伺候。” 七皇子神色一暗,喃喃了一句,“皇上宫中的。” 又忽然出其不意的开口喊了一句,“鸿囡,是你吗?” 试探性的声音穿透叶惊鸿的耳朵,她几乎控制不住的惊厥,生怕七皇子真的认出她,以这样的一副姿态与她相遇,她是不愿的。 “奴婢该走了,皇上还等着奴婢伺候。” 她越过那句试探,起身就要走,可一动,身上的伤就开始疼痛,可她还是硬着头皮下了床。 “谢七皇子搭救,奴婢告退。” 七皇子没有拦她的理由,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人,若是拦了,只道他觊觎帝位,有心阻拦。 七皇子沉默着,眼睁睁的看着叶惊鸿从他面前逃离,面色平静。 黄昏的余光将她离开的影子拉得很长,风中渐起些许尘埃,伴着叶惊鸿的身影远去。 良久,一旁的随从才好奇的开口。 “主子,是她吗?” 七皇子未曾言语,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 随后道,“看来得找机会去皇兄那儿一趟了。” …… 叶惊鸿拖着伤体回到宫女房时,时候已经不早了,一众宫女已经歇下,她蹑手蹑脚的爬上床。 小心翼翼的趴在榻上,望着天边的月亮发愣。 皎洁的的月光清冷明亮,却残缺了一部分,阴晴圆缺,莫名生出几分悲凉。 她掀起衣裳,将赵珩给的药拿出来擦了擦,宛如一只受伤自行舔舐伤口的小兽一般。 叶惊鸿咬紧牙关,将自己的伤口处理好后,陷入了沉思。 她此前能看到的厄运,恐怕不简单。 赵珩身上的厄运很重,她几次三番将他救于危难之中,身上多多少少也沾染上了厄运的气息,才会遭此苦难。 在掖庭时,过得再差,也从未有人这般找茬,可自从跟赵珩有所交集之后,三天两头就有危险出现。 厄运,会传染? 叶惊鸿沉思着,不禁有些无奈。 原本在掖庭蛰伏三年,好不容易打听到关于当初的事是跟一个宫女有关,可正要继续查下去时,却断了线索。 而今,却与皇帝共感相连,生死与共。 甚至还遇到了七皇子。 想起他,叶惊鸿的眸中泛起涟漪,当初家中尽数被灭,可她却活了下来,事后她曾打听过,似乎是有人替她求了情。 莫不是七皇子为她求的情? 想到这儿,叶惊鸿不免有些动容。 第20章:深宫夜影 月光如洗,暮色笼罩在空中,像是一个巨大的网笼罩在皇宫的上空,犹如囚笼,里面的人发出低鸣和嘶吼。 一入宫门深似海。 在家中出事之前,她从未想过入宫,如今却在宫中苟延残喘,只为一个真相。 当初究竟是谁的手笔? 还得她也被困在了这四方之地。 阖上双目,记忆如一条毒蛇钻入脑髓,轻而易举的攫住了她的心脏。 痛苦、煎熬,一瞬间弥漫了整个胸口。 叶惊鸿猛然惊醒,骤然睁开双眸,大口的喘着粗气。 可脑海里却还是血腥的场面。 母亲、父亲和百十亲族,都在阴暗中朝他伸出求救的手掌,如鬼魅,挥之不去,又触摸不到。 心口一阵阵的疼,让叶惊鸿根本无心睡眠。 她起身提着一盏灯,朝着门外走去。 打开角门,叶惊鸿坐在门槛上,肘着下巴,望着一轮明月。 月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清晰的照出那可怖的伤疤。 一抹凛冽的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她,叶惊鸿没有发觉。 直到夜风微凉,吹的叶惊鸿色缩了下身子,想回房间时,回头却看见了一抹黑色的身影,遁入夜色。 心里一惊,叶惊鸿好奇的朝前看。 方才的一幕好像做梦一样,那里空无一人。 好奇心的催使下,叶惊鸿跟了上去。 拐角处的长街尽头是中宣门。 那里落了锁。 听说里面住了一个发了疯的妃子,说是那妃子见了鬼满口胡话,已经被吓疯了。 偶尔路过中宣门时,还能听见里面的鬼哭狼嚎,像是女声的呜咽,又好像是鬼魅发出的低吟,因此无人敢靠近。 叶风卷着地上的土打了个卷儿,使得长街越发凄凉。 凄惨的月光映照一下,城墙的倒影犹如鬼魅一般来回晃动。 叶惊鸿走了一半,脚下一软,不敢再继续往前。 突然,凄厉的喊叫声自中宣门发出。 叶惊鸿心口一震,吓了一跳。 一抬头,竟然看见一只白嫩的手,自中宣门的门口里往外伸。 “救……救救我……” 虚弱的嗓音仿佛耳语一般,听不真切。 叶惊鸿想要走进倾听。 突然,肩膀上感受到了一股重力。 “啊!” 叶惊鸿大叫一声。 “大胆!” 身后传来了太监的尖利嗓音。 叶惊鸿手足无措,扭头一看竟然看见了赵珩。 他负手而立,身着一袭玄衣,狭长的眸子微眯着,眼底透露着一丝凉意,比叶风还要凉些。 一旁的刘福见叶惊鸿无礼,立刻提醒,“竟然见了圣上还不行礼!” 叶惊鸿慌忙跪下。 头顶灼热的视线似乎在打量着她,叶惊鸿惊魂未定,闭上眼睛想要驱赶刚才的画面。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奴婢睡不着,想要出来透口气,听见这边好像有声音……” 面对赵珩,叶惊鸿不敢有任何隐瞒。 “你看到了什么?”他继续追问,语气听不出喜怒。 “奴婢……” 话梗在喉咙里,叶惊鸿却不敢说出口。 刚才的一幕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幻觉,叶惊鸿也说不清楚。 要是赵珩不信,说不定还说她怪力乱神。 与其自找麻烦,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天色太暗,奴婢什么也没有看到。” “那你叫什么?” 赵珩倾身而下,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你在怕朕?”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了,每一次叶惊鸿都故作镇定。 她怕的不是他,而是皇权之下,杀死她宛如碾死一只蚂蚁,而她如今,还不能死。 “奴婢不敢。” 叶惊鸿声音极低,此刻也没有了方才的害怕。 “不敢?我看你胆子大的很!” 他手上的力道加重,紧紧的捏着叶惊鸿的下巴,叶惊鸿感觉下颌齿痛,强忍着疼痛,低垂着双眸,不敢直视那双眸子。 “奴婢不敢。” 看着那低眉顺眼的模样,赵珩冷哼了一声,松开了手。 “身上有伤,还在宫中乱逛,当真是不怕死。” 说罢,转身离开。 可一转身,眸光却阴冷下来,斜睨了叶惊鸿一眼,夜已深,分明带着伤,还在宫中闲逛,无论怎么瞧,都格外鬼祟。 联想起荆棘抽身一事,他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了。 见赵珩离开,叶惊鸿缓了口气,搓了搓手。 月光的映照下,长街似乎没有了方才的阴冷。 扭头朝着中间门看了一眼,那里静悄悄的,破败不堪,似乎根本就没有活人生存的迹象。 可方才那儿分明有一双手。 难道是错觉? 叶惊鸿回到住处,清理了一番,将今日之事抛到脑后。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云边泛起鱼肚白,叶惊鸿擦了伤药方才离开。 88她这样的宫女,是没有修养的余地的。 御书房。 推开门,隔着屏风,看到伏在案上的人影,竟没上榻,恐怕在案边待了一夜,叶惊鸿走过去低语,“皇上,该上早朝了。” 可里头的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没有任何动静。 叶惊鸿陡然心惊,生怕他出什么意外,可此时此刻,她并未受伤,也并未瞧见厄运出现的迹象。 她拔高了音调,“皇上该上早朝了。” 鸦雀无声。 叶惊鸿张了张嘴还想要继续,这时听见里面传来了一声不耐烦的嗓音。 “进来。” 叶惊鸿立刻抬脚走了进去。 站在屏风旁边,她小声提醒,“皇上……” “过来。”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打断,叶惊鸿登时心跳如擂鼓一般,这暴君如此姿态,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强忍的内心的恐惧,叶惊鸿缓缓走上前,站在了桌子的旁边。 “皇上……” “宽衣。” 简单的命令。 他缓缓站起身,起长的身影犹如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了头顶。 张开双臂,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叶惊鸿强装镇定,立刻低着头侍奉他穿衣。 那深潭般的眸子自始至终一直紧紧的盯着她。 视线盯的叶惊鸿有些不自在,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 许是太过紧张,叶惊鸿额角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手指也有些无力,腰带系的有些松。 突然,赵珩猛地握住她的手腕。 第21章:紧急情况 “难道穿衣服这么简单的事也要朕来教你?” 一股强大的力道将叶惊鸿身体往前拉,她被迫向前,整个人的身子贴在了赵衍身上。 “奴婢……”叶惊鸿不知作何解释。 “你不会以为救朕几次,这就会对你手下留情吧?” 冷冽的嗓音如同一把快刀,直直的插入叶惊鸿的胸口。 垂下眼帘,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必须谨小慎微。 “陛下恕罪!”叶惊鸿立刻服软。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倒是学会勾引七皇子了。” 他的声线冰凉平静,却分明夹杂着愤怒。 “奴婢不敢!” 叶惊鸿脱口而出。 没想到消息竟然传得如此之快,仿佛什么都逃不过赵珩的眼睛。 “奴婢相貌丑陋,只是一介低贱身份,只想安心度日,并不肖想其他,请陛下明见!” 叶惊鸿慌乱解释。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赵珩冷笑。 “是!”叶惊鸿把头压得更低,想跪下来示弱,可手腕却被赵珩紧紧抓着,根本无法挣脱。 那灼热的视线如影随形,像是火炉一样笼罩在她身上。 “可为何七皇子会来请朕将你赐给他?” 叶惊鸿攥紧手心,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七皇子竟然来找皇上要人,不过才一面之缘,难不成七皇子也察觉到了她的身份? 如今的她,宛如困在一种极其险峻的地势,而四周都是豺狼虎豹,无人可依,无人可信,只要一步行差踏错,便死无葬身之地。 “奴婢,只想伺候皇上。” 叶惊鸿深深佝偻着身子,语气诚恳,卑微得仿佛到了尘埃里。 赵珩原本不悦的心情登时好转,眼波流转间,多了探究之意,盯着她看了良久,才道,“既然如此,朕便回绝了。” “今日你就不必侍从左右了,朕有要事。” 说罢,一甩衣袖,大步流星离开了御书房。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叶惊鸿终于松了一口气。 突然,心头却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那感觉实在太熟悉了,好像一顶巨大的山压了过来,压的人喘不上来气。 厄运! 叶惊鸿骤然抬眸,果然看见赵珩头顶那股黑色的云越来越大。 云上竟恍惚间展现出一个画面,男人拿起杯子轻抿了一口,随后轰然倒下。 难道说茶里有毒? 赵珩刚才不予她随侍左右,可危险却悄然而至。 不行! 他们两个人的命连在一起,赵珩绝对不能就这么死了! 叶惊鸿立刻冲了出去,可是赵珩早就已经不见踪影。 恐怕已经去早朝了。 叶惊鸿一路疾驰,来到了大朝宫殿,立在宫殿外的角落,眼巴巴的瞅着大门。 整整一个时辰,大臣们才陆陆续续的从大殿里走出。 叶惊鸿低垂着眉眼,时不时的朝着前方看,可许久,也未见他的身影。 焦急的情绪几乎占据了整颗心脏,恐慌、害怕让她反复踱步,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不行,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叶惊鸿大着胆子走到宫殿门口,想朝里面看一眼,却被侍卫给拦住了。 叶惊鸿赶紧问,“请问还在里面吗?” “皇上的行踪也是你个小宫女能打听的?” 侍卫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不要在这里碍事。” 叶惊鸿眼珠子一转,将怀中的荷包掏了出来,那侍卫瞬间变了脸色,这才打听到,今日有外邦来的使臣正在朝阳殿内与皇帝欢饮达旦。 她的心瞬间凉了一半。 招待使臣这等要事,贸然闯入,恐怕项上人头不保。 可若是不阻止,也是一个“死”字。 此番,全然是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境,左右都是个死,只能搏一搏了! 叶惊鸿一咬牙,一跺脚,转身朝朝阳殿去。 远远的就看见那里侍卫林立,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不少的侍卫换班轮番值守,架势可不小。 过了一会儿,宫内两侧来了些端着茶杯果蔬的宫女。 叶惊鸿心里一惊,整个人呆滞在原地。 那些宫女手中的茶杯样式,俨然就是自己预见的模样。 有毒的茶杯或许就在其中,可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宫女端进去。 额间不停的涌出虚汗,一分一秒都让叶惊鸿感到无比的难熬。 厄运之事,只有她一人知晓。 进去之后如何阻止?又如何解释? 可如今,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再迟疑下去,就没命了。 叶惊鸿迅速冲上前去,准备奋力一搏。 侍卫被突然出现的叶惊鸿吓了一跳,脸上的疤痕狰狞可怕,冲过来时宛如发了疯的野兽,实在骇人。 “皇上!我要见皇上,求求你们让我见见皇上!” 叶惊鸿急切地叫喊着。 侍卫们不明所以,一个劲的阻拦。 “你莫不是疯了?” “今日是陛下朝见使臣的日子,你要是敢捣乱,立刻人头落地!” “我有急事想要面见皇上,罪名我一个人担着,求求你们放我进去!再迟一点恐怕就来不及了!” 叶惊鸿焦急的盯着他们,想要冲进去。 可那些侍卫哪里听得进去,只觉得叶惊鸿是活得不耐烦了。 几人上前架住她,想将人拖走。 面对这些训练有素的侍卫,叶惊鸿显得弱小又无助。 “有人下了毒药,想毒害皇上,要是再不阻止就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侍卫们面面相觑,全都瞪大了眼睛。 “这话可不能乱说。”侍卫长好心提醒。 叶惊鸿的眼神瞬间狠厉起来,猛地瞪回去,“可若是我说的是真的呢?皇上的安危,宫中人人有责,若是因为你们阻拦,皇上出了什么差错,你们付得了责吗?” 她的话不无道理,侍卫们脸色一僵,瞬间犯了难。 没人敢担责。 “可若是放你进去,皇上怪罪下来……” 叶惊鸿轻笑一声,连忙道,“我自会担责,我会给皇上说是我自己溜进去的,与你们无关,届时顶多治你们看管不严,若真出事,那可是人头落地了。” “放我进去。” 叶惊鸿的语气不容置疑,几个侍卫面面相觑,满目愁容。 “再不放行,你们是想拿皇上的命来赌吗?” 第22章:你究竟意欲何为? 风轻扬,秀发微抚脸颊,她挺立着腰身,瞧着根本就不像一个卑贱的宫女,反倒气势凛然,宛若英姿飒爽的女官。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随后放下手中的刀剑,视若无睹的转向一旁。 叶惊鸿也不跟他们浪费时间,径直跑了进去,衣裙下摆荡出一圈圈弧度,步伐轻健。 入了门,两侧迎客松郁郁苍苍,正厅中传来歌舞升平的靡靡之音。 临到了门口,叶惊鸿忽地止住步伐,反而退到一旁,扯了一个小宫女到一旁,朝她手中塞了银两,只道:“待会儿,这茶水让我去送吧,姐姐辛苦。” 那宫女狐疑的瞥了她一眼,迟疑的接过她的银子,脸却依旧板着,只道:“可别搞砸了。” 叶惊鸿眸光一闪,慌忙点头。 面上平静的接过端茶水的盘子,心中却焦急如焚,她并不知晓下了药的茶具是哪一套,若是皇帝无意间饮下,她也得魂归西天。 当务之急,得尽快去到皇帝身边劝解才是。 且还不能贸然闯入,殿中使者既然能安排在此,必定身份尊贵,若是惊扰了,只恐对两国之间的关系不利。 她端着茶水小心翼翼的步入殿中。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几根色泽上乘的玉石柱熠熠生辉,入目,赵珩高坐龙椅,一手支撑着侧脸,慵懒的靠着椅子,坐姿随意却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她低着脑袋走在一众宫女的前面,急匆匆朝赵珩的方向去,似察觉出异样,赵珩狭长的眸子轻蔑的往她的方向一撇。 目光触及那抹碍眼的疤痕,嘴角轻轻勾勒起一抹笑容。 仿佛早有预料。 她终究还是来了。 而且还是直奔着他来。 赵珩将一切看在眼里,深邃的眸子一冷,周身瞬间变得森然刺骨,视线直直射向人群中的叶惊鸿。 好大的胆子。 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敢不经他的许可进入这等议政要地,这罪名,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搬弄着指骨,发出细微的咔嚓声,气息凌然,处处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就这般静静的等待着叶惊鸿走到他跟前。 席间谈笑声四起,舞美人撩动衣袍,丝竹乱耳,好不热闹,这般欢愉之景,格外容易让人沉醉。 叶惊鸿置若罔闻,一心只在皇帝身上。 稳稳当当的端着手中的茶水,小心翼翼的来到皇帝跟前,她始终低垂着脑袋,一路思量着如何开口阻止皇帝饮茶。 然而,到了他跟前,才惊觉无论说什么,皇帝都不一定会信,他向来生性多疑。 将茶水摆在他跟前,叶惊鸿迟疑着,却未曾发觉,某人已经盯了她半晌。 似乎一直在等她开口。 踌躇一会儿,叶惊鸿方才靠近他,轻声提醒道,“皇上,茶水有问题。” 赵珩的嘴角瞬间擒上一抹似有似无的笑,转头来看她。 “有毒?” 骨节分明的手端起茶杯,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举到叶惊鸿的跟前,让她睁大眼睛瞧着,随后脸色陡然一变,阴沉下来。 “你是说使者送的茶水有问题?” 音调上升,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台下所谓的使者脸色一变,黑压压的,刀剑般的眼神几乎要将叶惊鸿刺穿。 殿中乐声正到激昂之处,本就焦灼的气氛瞬间点燃。 叶惊鸿呼吸一滞,胸腔在瞬间被压上一块大石头,身子抖动一瞬,忙低下头,“扑通”一声跪倒在皇帝脚边。 “求皇上信奴婢。” 诚恳又卑微,心中分明满是恐惧,却还是跪求他的信任。 冷冽的神色柔软下来,眼中波光潋滟,似平静的深潭被小石子击打一瞬,荡漾起一小圈细细的波澜。 探究的凝视一眼后,他不忘继续试探道:“你可知今日的茶水都是使臣进贡而得,又当真认为这茶水有毒?” “千真万确。” 叶惊鸿斩钉截铁的开口,目光坚定。 赵珩忽然起身,将面前的茶水端了起来,冷声一笑,高举起来,“让我们共同饮下这杯茶,庆祝两国第一次来往。” 叶惊鸿猛然一怔,身子剧烈的颤动起来。 这个狗皇帝竟然连性命都不顾吗? 下了毒这般大的事,他竟然丝毫不在意吗? 座下,使者也抬起了茶杯,脸上瞬间洋溢出灿烂的笑容,起身朝皇帝的方向敬茶。 不经意间撇向叶惊鸿,冷哼一声,暗暗的有些得意。 “能与圣上共谋,此乃我国之辛。” 那使者笑盈盈的举起茶杯,眼底的阴谋诡计一闪而过,饮茶时,目光还时不时落在赵珩的身上。 叶惊鸿还来不及阻拦,两人已经齐齐将茶水喝下肚。 中计了。 赵珩轻声一笑,眼底邪魅十足。 静静的望着使者的方向,眼睁睁看着,那使者猛地吐了一口鲜血,瞪大眼睛望向他,满是不可置信,“怎么?怎么可能?” “而且不是说,不斩来使的吗?” 赵珩放下手中的茶杯,轻拍了一下手,殿里瞬间安静下来,一众舞女侍从退去,仅剩叶惊鸿、使者等人。 “不斩来使,可却没说不防备。” “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让你身旁的人回去告诉你们国君,这样的诚意,我不接受。” 跟着使者的随从瞬间骇然,大脑一片空白,慌忙跑了出去。 刘福出声,“可要追?” “不必,让他出宫去。” 叶惊鸿也愣住,目光有片刻呆滞又恢复清明,赵珩竟然知晓会有危险?还提前预判将有毒的茶水转移了? 那她方才…… 不好,危险了。 赵珩遣人处理掉那使者的尸身送回去,随后转头望向叶惊鸿,“朕猜得没错,你果然来了。” 叶惊鸿整个人僵住,连这个他都预料到了? “你是如何得知此事?”赵珩微眯着眼睛,危险气息扑面而来。 他面见使臣之事,宫中之人知之甚少,是谁透露给她的?她又是如何得知下毒一事?为何每次自己有危险她都会出现? “你当真以为凭着自己的几句言语,就能进到这儿来?” 叶惊鸿指尖抓紧地板,跪坐着,瞳孔震惊。 竟然通通都是他的手笔!? 他早就料想到一切,并将她引入局中! “说吧,你究竟意欲何为?” 第23章:宫中怪事 叶惊鸿深吸口气,忽地哭出声来,整个人的肩膀不停的颤动着,啜泣着。 “奴……奴婢只不过是担心皇上的安危。” “今日午时,奴婢无意打了个盹,梦见……梦见皇上喝了有毒的茶水,这才冒险前来,若是皇上要怪罪,奴婢的项上人头取去便是。” 赵珩狐疑的望着她,一时间竟分不清她口中的真假。 可叶惊鸿说得坚定,又确实对他无害。 迟疑一瞬后,他冷声道:“罢了,朕乏了。” 这日再无话。 月光顺着窗柾爬上了床,映照在叶惊鸿白嫩的脸上,烛光摇曳,她的脸色忽明忽暗。 心中始终惦记着白日之事,难以入眠。 耳边传来宫女房的议论声,七嘴八舌,纷繁复杂。 “你有没有见过萧梅?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她了!” “很久吗?好像有个两三天吧,小鸢也好几天都没见过了!” “明天去她们住的地方问问吧?我感觉怪怪的。” “哎呀,别说了,怪瘆人的,赶紧回去睡吧!” 宫女们一边讨论着,一边快速的回到了住处,锁上房门,熄灯睡觉。 叶惊鸿忽地忆起之前的怪事,脑海里浮现出那双白花花的手,登时浑身一个激灵。 那天看到的,绝不是幻觉!莫不是跟赵珩的厄运有关?若不解除他身上的厄运,今日之事恐怕还会频繁上演。 许是心里有事,叶惊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夜风袭来,透过窗缝吹的烛火摇晃,叶惊鸿揉了揉眼,推开窗子看了一眼,一轮圆月高悬空中,将大地映照的明亮非常。 她起身,摸索着一盏灯,悄悄的溜了出去。 月光似水,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寂静的长廊,只有她的脚步声。 待到快走到中宣门时,隐隐仿佛能听见呜咽声。 叶惊鸿心里一惊,这似乎跟之前一样? 难不成那里真的有东西? 中宣门就在拐角后的长廊。 脚步像是灌了铅,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攥着灯杆,叶惊鸿深吸一口气,眼神愈发坚定。 不管怎样,来都来了,得一探究竟! 若真与赵珩的厄运有关,说不定是个突破口。 叶惊鸿咬紧牙关,快步走到拐角,而那哭泣声也越来越近,声音越发清晰。 看来这一切都不是幻觉! 在拐角处,叶惊鸿停下,大着胆子探过头。 一个白色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视野。 叶惊鸿心里一跳,大着胆子仔细看去。 只见那白色的身影佝偻着身躯,蹲在地上,双肩抖动,哭泣声不绝于耳。 看来声音的来源就是她。 那东西是人是鬼? “是谁在那?”叶惊鸿哑着嗓子大声的朝那人叫喊了一声。 白色的身影微微一动,猛然抬头,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叶惊鸿将头缩了回去,心狂跳不止。 “奴婢,奴婢迷了路!” 突然,拐角处传来了一道女声。 会说话? 叶惊鸿这才大着胆子现身,慢慢朝着那白色的身影走去。 刚走近,只见那白色的身影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把叶惊鸿吓了一跳。 “姐姐,我不小心误入此地,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掌事姑姑!” 声音嘶哑,看样子哭了许久。 叶惊鸿皱眉,觉得疑惑,这么晚了,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很不合理。 “你在撒谎。”笃定的语气泛着一丝凉意。 其实这也是在试探,毕竟叶惊鸿对面前的这个人一无所知。 说不定上一次看见的白色手臂就是她搞的鬼。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 她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不是你在此装神弄鬼?” 叶惊鸿向后退了一步,跟她保持距离,眼底布满警惕。 “不!我只是来这里找姐姐的!” 那人终于抬起头,月光的映照下,小脸儿瘦削而又蜡黄,两颊凹陷,双目通红,眼底满是乌青,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睡了。 这模样,在夜里看确实吓人的紧。 “你姐姐失踪了?”叶惊鸿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忽地忆起方才听那些宫女说的话,瞬间有了头绪。 看着面前的宫女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她才惊觉,恐怕事情很可能已经严重到无法预估的地步了。 “对!”小宫女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和我姐姐是一同入宫的,我们两个人每天晚上都会见一面,虽然被分配到不同的宫,但是每天都能见上一面的……” 小宫女抽噎了一下,继续说,“直到大前天晚上,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姐姐,我们两个人经常去的地方都找过了,就是没有看见她。” “你姐姐经常来这里?”叶惊鸿的视线落在了那破败的门上面,木屑都已经脱落,看样子人迹罕至。 “不是,但是我听人说她曾经在这里见到过姐姐,那个时候姐姐似乎有点不对劲……” 小宫女情绪激动,“我怀疑姐姐就是在这儿失踪的,说不定是有人害了她!” 这句话让叶惊鸿想到了曾经看见的那只雪白的手臂。 难不成后面还有幕后之人作祟? 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心头,叶惊鸿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将小宫女扶了起来。 看着年岁不大,十四五岁的模样,此刻精神憔悴,身形摇晃,站起身来险些摔倒。 “看得出来你们姐妹情深,不过一切还未有定论。” 视线再次落在了那道破败的门上。 叶惊鸿沉声道,“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但你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照顾好自己。” 小宫女感动的涕泗横流,这么多天,所有的人都觉得她疯了,只有叶惊鸿在安慰她。 她用力点头。 “夜深了,趁还没有被人发现,赶紧回去吧。” 小宫女感激的看了一眼叶惊鸿,转身离开。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股怪异的声音。 那小宫女吓得失声尖叫,叶惊鸿冲着她摆了摆手,小宫女疯狂的跑开了。 叶惊鸿也觉得毛骨悚然,转过头去,目光沉重的看着那紧闭着的门。 那仿佛像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在吸引着她。 叶惊鸿情不自禁的走过去,走进去才发现原来门上并没有落锁。 上一次不是有一把锁吗? 难道是她记错了? 来不及多想,叶惊鸿已经抬脚踏进了门槛。 踏进门的一瞬间,心脏仿佛瞬间被攥住,一股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头顶,压的人喘不过来气。 第24章:又救了你一命 咚、咚、咚…… 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被扼住了脖颈,叶惊鸿掀开眸子想一探究竟。 突然,肩上一痛,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然后似乎有一个脚步在紧紧的追赶,叶惊鸿拼命的奔跑,大口的喘着气。 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近在咫尺。 叶惊鸿大叫的从梦中醒来,浑身大汗淋漓,额头上布满了淅淅沥沥的汗珠,小脸惨白。 惊魂未定中,突然听见了一道低沉的嗓音。 “你怎么了?” 抬眸,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七皇子! 瞳孔骤缩,叶惊鸿下意识的环顾四周。 挂着玉穗的床幔,锦被华贵,房间摆设简洁,却显得十分华贵。 见她眼中带着一丝警惕,七皇子柔声介绍,“这里是我的寝宫。” “我怎么会在这里?”叶惊鸿脱口而出。 昏厥前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 那种强烈的压迫感,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胸口堵的难受。 那东西似乎跟笼罩在赵珩的厄运气息极像。 难道中宣门里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叶惊鸿有些懊恼,若是当时再深究,说不定就能真相大白了。 眉头微皱,脸色越发难看,叶惊鸿喘着气,呼吸不畅。 七皇子关怀备至的询问,“你这是怎么了?我叫御医来看看?” “不用。” 叶惊鸿立即拒绝。 “多谢七皇子的美意,我没事。” 前几日赵珩才怪她跟七皇子走得近,若是请了御医,她又如何解释? 宫中之行,需得步步谨慎。 叶惊鸿想从床上爬起来,却觉得身子酸软无力。 七皇子蹙眉,连忙伸出手去扶,似探查到她的心意,只道,“你放心,这御医是行宫自备的,不会传扬到皇上那儿去。” 叶惊鸿诧异一瞬,对上七皇子的视线,只见他满眼含笑,笑意似春风拂面,温暖和煦。 “我又救了你一次。” 七皇子轻声道。 叶惊鸿低头,感激之情暗藏心底。 可心中却是不解,七皇子何故如此待她?莫不是已经认出她来了? “奴婢多谢七皇子。”简单的行了个礼,叶惊鸿垂眸。 看到这个细微的动作,七皇子心下微动,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视线,紧紧的定格在了那张半边脸上。 一股熟悉的感觉再次油然而生。 可细瞧,又只觉陌生,分明性格样貌都截然不同。 那个她有着自己的骄傲,活泼开朗,对一切都充满憧憬和希望。 面前的人却满眼晦暗,无论做什么都似乎会惊得她求饶,卑微到了尘埃里。 头顶火热的视线让叶惊鸿觉得有些不适应,生怕露出什么马脚。 叶惊鸿只好转移话题,“七皇子为什么会出现在中宣门?” 他记得不错的话,当时昏迷的时候在中宣门里。 按道理来说,那时候已经到了宵禁,七皇子不应该出现在那里。 “皇兄留我过夜,我实在无聊就四处逛了逛,没想到去了中宣门,听见有人在哭泣。”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听见的哭声,就连七皇子也听见了。 这么说,七皇子早就已经看到了她? “我……”叶惊鸿思索着该如何开口。 毕竟他只是小小的宫女,大晚上的出现在中宣门也实属不正常。 “我不会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每个人都有秘密。” 薄唇微勾,笑容和煦灿烂。 叶惊鸿愣了一秒,思绪回到了多年以前,欢声笑语萦绕在耳边,笑脸似乎重叠在一起。 记忆中的男孩已经长大,面前的男人似乎没有改变。 似忆起什么,她眸光微动,轻声道:“七皇子可是跟皇上提到过奴婢?” 若是没有,皇帝不会那般怪罪,竟连她勾引七皇子的话都说得出口。 可若是有,那是为何? 七皇子随意坐在一旁,倒了杯温茶递到她的手中,回想起昨日之事。 送走受伤的叶惊鸿后,他想起她身上的伤,终究放不下心来,正巧皇帝召见,入了御书房,与之对弈。 他执白子,帝捻黑棋,一局下来,白子几乎将所有路堵死,黑子陷入绝境,胜负已定。 这是他第一次与赵珩对弈时,不留余地。 赵珩望着棋盘,却未气恼,反倒轻笑,反复摩擦着手中的黑棋,出声询问:“平日里,你向来懂得避锋芒,掩其刃,无论朕如何布局,你都处处忍让,怎么今日改了性子?” “并非如此,臣今日运气好罢了。” 七皇子依旧柔柔的笑,姿态恰到好处,不卑不亢,并不会让人产生不适,却又没有一丝讨好,似乎事实本就是他说的这般。 赵珩瞬间开怀大笑,一时兴起,拉着他连下了好几局祺,时输时赢,没了定数,也不如以往全然是他胜,如同博弈一般,有来有回。 硬是下到后半夜,下得酣畅淋漓。 赵珩难得这般欣喜,在他临走前给赏,出声道:“今日朕高兴,七弟可有什么心悦之物,朕赏给你。” 七皇子敛眸,本没有什么想要的,可就在那时,心底偏生想起叶惊鸿。 想起她一身伤却未曾叫过痛,想起她那双与那人极为相似的眸子,心中生出几分怜惜,便出声第一次要了赏赐,“若是臣弟想要一个宫女,皇上也赏吗?” 他试探性的开口,细细观察着皇帝的脸色。 就算是宫女,毕竟也是皇帝身边的人,他不敢贸然要人。 赵珩不以为然,只道:“叫什么名字?” “小小的宫女罢了,还劳你亲自开口?” “叶惊鸿,不知是哪位宫中的人,贸然开口,还望皇兄恕罪。” 话音刚落,赵珩愣在原地,冷然一笑,沉默片刻。 凝神紧盯着他的脸,似乎在猜想七皇子的用意。 “朕宫里的人,七弟真是好眼光。” 赵珩语气森然,紧盯着七皇子,却见他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拱手作揖,头深深弯下去,只道,“皇上恕罪。” 看来是不知道了。 赵珩心中始终还有疑虑,却道:“朕且问问,看这宫女可愿跟七弟走,若是愿意,不过小小宫女,朕赏你便罢。” 思绪从记忆中拉回来,七皇子满目柔情,望着叶惊鸿。 也不知她是否……愿意? 第25章: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指尖轻轻蜷缩,想到这儿,七皇子心中揪成一团,探究欲汹涌而至。 七皇子掩唇轻咳一声,试探性的开口,“皇上已经询问过你的意思了?” 看来是了。 叶惊鸿了然,心中却不解,两人分明仅有一面之缘,为何七皇子会做到这种地步?可若是已经识得她的身份,以他的性子,为何始终未提相认之事? 迟疑一瞬,叶惊鸿掀开身上覆着的金丝蝉被,中规中矩的行了个礼,格外严肃道:“奴婢身份卑贱,不值七皇子如此相待。” “婢子只愿侍奉皇上左右。” 七皇子闻言,一向平静自持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慌张与不解,声音急促,连忙道,“为何?” “你在他身边,伤痕累累,若不是那日正巧遇见,恐怕你就……” 后面的话他并未直言,可叶惊鸿却清楚,但她有自己的考量,赵珩身边虽然危机四伏,可共感相连,只有在他身边,她才能及时作出应对。 在厄运消散之前,绝无可能离开。 “奴婢,甘之如饴。” 她只能这样说。 见状,七皇子不禁苦笑,一时情急,竟握住了她的手,“可是若是你在我这儿,我定然不会亏待了你,为何?为何?” 一连两个为何,七皇子难得显露出平日没有的情绪。 叶惊鸿柳眉骤然蹙起,抬眸,锐利的眼神直直对上他的眼,气势一凝,竟生出几分生气,“为何?” “那七皇子仅一面之缘就要将奴婢收在宫中,又是何故?” “婢子如此卑贱,皇子为何处处维护?” 锐利的话语直指问题本源,既是问询亦是试探。 若是他直接点明她的身份,便是自己已经暴露,若是并未点明,自己也能安心一些。 他的手一滞,又片刻失神。 “我……” 他迟疑一瞬,脸色有些僵硬。 他不过是因为她有些时刻很像那个人罢了,若是将人留在身边,就仿佛那个人并未失踪,仍旧在他身边陪伴着他。 这样的想法,却龌龊十足,将面前之人当做他人的替身,他没办法说出口。 嗫嚅半晌,思忖着方寸,他才开口道:“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我不忍见你陷入困苦。” 看来他并未知晓自己的身份。 叶惊鸿舒了口气,下了榻,缓步来到门口,回首面上染上一抹诚挚的笑,“多谢七皇子,可奴婢恐怕不是皇子想找的人,各人有各自的命数,奴婢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他心心念念的叶惊鸿早就已经死在了从前,回不去了。 门外,细碎阳光透过树梢的枝叶,落在她的身上。 微风轻抚,衣袂晃晃悠悠宛如柳絮轻飘飘的,光束洒落,在周身渡上一圈金边。 她回眸,眼底的忧愁含着一滴泪,那张平淡无味的脸上,众多情绪纷繁交杂,让人读不明白。 七皇子凝着她的身影,下意识的忽略了脸上可怖的伤疤。 这一幕,宛如神女,让他呼吸一滞,不自觉就刻在了心里。 “七皇子,就此别过。” 决绝又无情,七皇子喉中发涩,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待到回神之际,门口已经没了人影。 红色的宫墙冷冰冰的伫立,路上并无宫人行走,静悄悄的,透着几分薄凉。 叶惊鸿迅速行走着,她需得快速赶到宫女房,身上的衣服并非自己的,若是就这样去伺候,恐怕皇上又会怪罪。 疾步而行,来到宫女房外时,她的心却吊到了嗓子眼。 门外两侧立着两宫女两太监,门口刘福刚巧出门探看,瞥了她一眼。 随后迅速上前,言语中不免怪罪。 “皇上已经等候多时了!你可留点心。” 他示意她进去,眼神里多了几分怜悯,似乎在说,自求多福吧! 叶惊鸿瞬间心颤,没想到赵珩竟然会找上门来。 她惴惴不安的进了门,进门的瞬间就瞧见了赵珩,一袭金线绣龙纹的交领长袍,懒洋洋的坐在随身带的紫檀嵌檀香心花卉双扶手宝椅,桌上垫了一块布,百无聊赖的玩弄着手中的茶壶。 见来人,动作一听,眼神瞬间凝过来,眼底潜藏着刺骨的寒意,似乎要问罪。 强大的威压让叶惊鸿心生恐慌,她瞬间跪倒在地,“不知皇上驾到,奴婢……” 手中的茶杯一停,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宛如中止音。 赵珩听腻了这些客套话,烦躁的蹙眉,不待她言语完,就直接道:“去了何处?” “奴婢,在宫中……” 他不想听她狡辩,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提醒道,“最好别骗朕,欺君之罪,不可饶恕。” 本想打个哈哈过去,这般一瞧,恐怕自己在七皇子宫中之事已经被他知晓。 叶惊鸿只好硬着头皮道:“七皇子宫中。” 好啊! 他的人反倒日日往七皇子宫中跑,分明前几日还说只愿在他宫中做事! 不知那儿冒出来的怒气,又或是占有欲作祟,他只觉胸口发闷,突生一种背叛感。 猛地将手边的茶壶摔到她身侧,只听“哐当”一声,茶杯摔得粉碎,七零八碎的锋利碎片扎进她的身侧,尖锐的刺痛袭来,她下意识的皱眉。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你若是想离开,为何朕询问时还要撒谎?” 赵珩声音阴冷,他抿直嘴角,格外摄人,坐在那儿就如一尊阎罗王,时刻取人性命。 房中并不热,可叶惊鸿却觉得后背汗津津的。 思量后,她才开口,只道:“奴婢从未想过跟从七皇子,只不过是奴婢体虚,竟不知怎地,倒在了宫道上,七皇子偶然遇到,将奴婢救了起来。” 赵珩狭长的眸子微眯,似在辨她话中的真假。 “当真?” 叶惊鸿连忙叩头,“奴婢只愿追随圣上,绝无二心。” 身为高位者,他要的,不过是能掌控在手中的棋子,若是失控,定然会被除掉,叶惊鸿深谙其中道理。 她表决心的速度极快,赵珩情绪稍稍回转。 随后眸光一敛,警告道:“记住自己的身份,切勿逾矩。” 第26章:妒忌心起 “奴婢时刻谨记。” 叶惊鸿匍匐在地,极力降低了姿态,赵珩才稍稍满意些,可到底还是不想轻易放过她,嫌恶的瞟了一眼,随后道,“今日便不必伺候了,惹朕心不悦,看着碍眼。” “是。” 她只是顺从,宛如一只温顺的小猫。 大抵是有些乏了,赵珩说教一番便起了身,拂了拂衣摆,似来此地脏了他的衣裳,负手而行,领着一众随从的太监宫女离开。 简陋的宫女房登时恢复往日的清冷。 叶惊鸿也在瞬间失去力气,长舒出一口浊气,瘫软在地上,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与狗皇帝博弈对峙,无疑是个可怖的事。 等等! 不太对劲! 叶惊鸿刚回神过来,却见方才赵珩待过的地方,竟有一团极小的黑影迟迟未消散,在空中晃晃悠悠,似有扩大之势。 叶惊鸿瞬间露出惊恐之色。 又是厄运! 怎么近日厄运发生得如此频繁? 不过好在,看了许久,那厄运却稳当当的待在原地,并没有异动,她也并未感应到之前感受到的危险气息。 现下,宫女房中并无人,她难得的可以将巫术典籍拿出来查看。 泛黄的书页已经有些年头,小篆撰写的关于巫术之事,清晰简洁。 叶惊鸿抚上书页,眼底生出几分悲情。 这是母亲毕生所学,亦是母亲唯一的遗物。 儿时,叶惊鸿对知之甚少的巫术有着浓厚的兴趣,她时常偷偷摸摸将母亲的巫术典籍偷来,可年龄尚小,其中词汇一向晦涩难懂,被母亲发现了,也不罚她。 只是轻敲她的脑袋,柔似水的眼神里多了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小小的她总拉着母亲的手,笑得粲然,撒娇着祈求,“母亲,让我学一些吧!我想跟母亲一样,成为人人尊敬的女国师!” 那时,先帝对此道格外痴迷,国师府的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人不对母亲心生崇敬。 她也如此想。 可母亲却摇了摇头,温柔的轻抚她的头,“太早了,待你长大些吧!” 再后来,她长大了些,母亲又说,“待时候到了,你自会明白的。” 可还没等到母亲亲自教,她就已经家破人亡。 国师府横尸遍野,从声名显赫到无人敢提,一朝天堂一朝地狱,得益于巫术也祸起于此。 可若非有人相害,那纸条又怎么会被发现? 叶惊鸿回忆起往事,胸腔起伏不定,情绪翻涌迟迟难以回归平静,深吸几口凉气后,她才暂定心神。 定睛落在书页的开头,赫然几个大字明确表明。 巫术入世,术数之属,可役鬼神,可窥天道,亦可探机缘,巫祝之术,当循度用之,若过界妄为、贪求无度,或是窥探天机,必遭其噬,反受其殃。 叶惊鸿心中一怔,脸色忽地煞白。 难不成这就是母亲不愿让她学习其中之道的缘故,若有不甚,必遭反噬。 她迅速翻页,目光锁定在厄运的相关描述之上。 厄运有天定,命带孤星者,劫数缠身,过了劫即可解;亦有人为,将怨气逆转成厄,若是沾染,厄运缠身难以消解。 叶惊鸿的目光一凝,瞬间明了。 狗皇帝是三年前登基后便开始厄运不断,恐怕是有人做了手脚,可这偌大的宫中,除了她,还有谁又恨他到这般地步? 厄运缠身之人,无时无刻都有可能遭遇危险,日日提心吊胆,不得安眠。 究竟是谁?会下如此恶毒的巫术? 她的眉心攒紧,脸色不大好看。 正想往下瞧,门口却传来了声响,一干宫女结束了手中的活,正往这边赶,你一言我一语的,笑语盈庭。 她慌忙收起手中的书,将其藏在身后。 为首的一个小宫女上前,一脸兴致冲冲的望着她,笑得和煦。 自来熟的揽住她的胳膊,“叶惊鸿是吧?我记住你了!” 莫名其妙的对话。 叶惊鸿蹙眉,望向她的手,毫无分寸的行为。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群宫女她从未跟她们交好过,此前,几人还因她的样貌,时常对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什么时候这般亲热了? “松开。” 叶惊鸿脸色阴沉下来,明显不悦,声线也冷得可怕。 大概没有想到叶惊鸿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那宫女柔儿的脸色僵了僵,眸光中闪过一丝诧异。 望向四周,几个宫女正望着她,眼底似乎还染上了嘲笑之意。 一时间,竟觉得面上挂不住,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她打了个哈哈,轻笑道:“我们以前不熟,多认识认识就熟了。” “你也没那么排斥嘛!” 她暗暗挥了挥手,周遭的几个宫女连忙应和起来。 “是啊!是啊!大家都同在一个屋檐下,认识一下,日后帮衬着,总归没有什么坏处!” “对呀,看你都是独来独往的,我们也是好心。”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叶惊鸿嘴角扯出一抹笑,将手臂从柔儿的手中抽离出来,这行人的嘴角,她再清楚不过了。 无非是因为狗皇帝亲自来了宫女房,又是来寻她,个个都以为她得了皇帝的恩典,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来巴结巴结。 恐怕只是想从她身上捞点好处罢了。 “多谢各位,不过我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了。” 话罢,她言语间留了些余地,又同时点明自己并不喜无人作伴,并无刻意得罪之意。 几人闻言,心中的期盼瞬间落空了大半。 要知道,在叶惊鸿并未出现之前,皇帝可从未踏足这等贫苦腌臜之地,可如今,却三番五次的屈尊降贵,可见叶惊鸿在皇帝眼中非同一般。 原想着,攀上她这条枝,指不定能偶然得皇上青眼,却没想到,这枝竟被她硬生生斩断。 几人脸色一滞,讪笑道:“咱也不强求,你不必在意。” 叶惊鸿冷淡的应了一声,随后出了门。 方才看了手中的典籍,她忽地忆起,巧儿那本巫术典籍,她也得研究研究。 暂时解除不了共感,那便从厄运下手,毕竟厄运若是一直如此频繁出现,时时都有性命之忧,终究也不是个事。 她刚走出门去,几个宫女就变了脸色。 “什么玩意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第27章:皇帝失踪? 几个宫女笑容一收,骤然从一个个和蔼可亲的姐妹变成了凶神恶煞的毒妇。 柔儿环抱着胸,语气里满是不屑,颇有几分阴谋诡计被拒绝之后的恼怒。 “竟然无视我们的一片好意,她当真是不知道这宫女房中究竟是谁做主!” “不如,给她点厉害瞧瞧?” 其中一个宫女小玉试探性的开口,邪恶的心思昭然若揭,她细细揣摩着另外两人的意图。 只见,柔儿忽地咧嘴笑开,这话似乎正中她下怀。 “好啊!是该搓搓她的锐气!” 另外一个晴儿却有些发怵,犹豫踌躇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道:“你们打算做什么?” 凉风习习,一瞬间吹进房中,带来一丝寒意。 最前提议的小玉将自己心中想法一一道出,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本来清秀的小脸儿似乎换了个面相,变得阴鸷可怖起来。 “还记得最近不大太平的那地吗?” 几人凑成一团,时不时探出脑袋看看周围,警惕十足。 柔儿来了兴趣,连忙问,“你说的可是中宣门?” 小玉点点头。 最近那地方已经在宫女中传扬开,邪门得很,不少夜间值日的宫女太监都能听见里面传来奇异的声响。 有时是女人的哭声,有时又是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听起来骇人得很,不少宫人都被吓了一个机灵,匆匆跑开。 又听闻,还有宫人从哪儿听到声音后便不见所踪,人人皆道那里恐怕有不干净的东西。 提到这个地方,只觉后颈吹来一阵凉风,几人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光是想着都觉得毛骨悚然。 “好你个小玉,竟然能想到这样的损招。” 柔儿笑得开朗,满口都是赞许,仿佛已经想象到了叶惊鸿到哪儿去被吓得的屁滚尿流的场面,面上难掩。 可晴儿却在瑟瑟发抖,嗫嚅道:“这……这样不大好吧?万一真的出什么事怎么办?” “能出什么事?” 柔儿瞬间皱眉,不爽的瞪了她一眼。 真是不知趣。 晴儿在这三人的友谊中一向没有什么话语权,为人又怯懦胆小,这么一吼瞬间没了声,只得跟着两人。 …… 浣衣局内。 潮湿的水气夹杂着皂角味扑面而来,棒槌洗衣声不停作响,院内一圈木盆装满了各宫的衣裳,几十个宫女屈膝蹲在盆边,手搓得通红。 叶惊鸿缓步走进去,还未入内,就听见房内传来掌事嬷嬷的吼叫声。 “成日成日看你这书有什么用?” “女子无才便是德,怎么你就是听不明白呢?” 是张嬷嬷的声音。 叶惊鸿往前去,敲了敲门,门内的声音才止,片刻后,张嬷嬷推门而出,面上显露出几分不耐烦,高声问道:“谁啊?” “张嬷嬷,好久不见。” 叶惊鸿温声开口,适时的行了个礼,目光却朝她的身后望去,巧儿刚被训斥,正低着脑袋,手中还紧紧的抱着那本巫术典籍。 看得出来,她对此是真真喜爱。 叶惊鸿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可以,说不定能将巧儿培养成自己的帮手,与之一同对付狗皇帝身上的厄运。 张嬷嬷见了来人是叶惊鸿,瞬间大喜过望。 布满皱纹的眼角含笑,热情的将人招进去,眼底的欣赏和惊诧丝毫不加掩饰。 “呦,你来了?” “我还寻思着,你到了皇上身边伺候,不会想起这小破地方了。” 现如今,人人都知皇帝特许一个小宫女在身边伺候,身份不同寻常。 张嬷嬷自然也不敢怠慢。 “哪里的话,那些时日多亏嬷嬷照顾,不过,我此番是来找巧儿的。” 她暗暗将一腚银子塞到张嬷嬷口中,声音越过张嬷嬷传到她身后巧儿的耳中。 本来一脸郁闷的巧儿瞬间抬眸。 一双葡萄般的黝黑眸子亮闪闪的,匆匆赶到她跟前,张嬷嬷识相的走到院子里去,正蹲着洗衣的崔儿几人投来不善的目光,狠狠的搓洗着盆中的衣物。 叶惊鸿今非昔比了,她心中不免愤恨不甘。 叶惊鸿的关门前,匆匆瞥了一眼崔儿的方向,崔儿瞬间低下头去。 她如今可惹不起任何人了。 上次之事过后,崔儿的地位在浣衣局一落千丈,个个得而诛之,张嬷嬷又罚了她,日子不大好过。 “之前的事,谢谢你!” 巧儿笑得灿烂,牵着叶惊鸿的手,已经宛如姐妹一般。 叶惊鸿一向是不喜被人触碰的,可不知为何,却没有抵触巧儿的接触,她望着巧儿的手,轻笑道:“不必道谢,其实我刚开始没想救你。” 真是耿直。 巧儿愣了一瞬,呆呆的笑了一声。 “那还是得谢。” “对了,你这次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在皇上那儿出了事?” 巧儿满目担忧,瞧着倒是十分真心。 在这尔虞我诈的宫里,实属难得。 “你手中的巫术典籍可否借我一段时间?” “当然可以!” 叶惊鸿瞬间一愣,这书可是她父亲给她的,她却这么放心的交给她。 叶惊鸿心中有片刻动容。 …… 离开浣衣局时,天色已晚,黑漆漆的宫中唯有几根点燃的宫灯在闪烁,一路上静悄悄的,只偶尔听见几声虫鸣。 叶惊鸿走着,身后传来一阵森然的凉风,诡异又冷冽,吹得人头皮发麻。 换作平常宫女,恐怕已经抖个不停了,可她却一脸平静,面上没有丝毫波动。 正走着,一片漆黑的前方亮起了一盏灯。 柔儿的面孔逐渐出现在眼前,脸上满是焦急,似乎是跑着过来的,口中不停的喘着粗气,慌慌张张的开口,“皇上夜游,在中宣门一处失了踪迹。” “皇后得知此事,说是你未贴身侍奉,正要怪罪,你快去寻一寻吧!否则待会儿皇后来了,就不好了!” 什么!? 皇帝失踪了?怎么可能? 直觉告诉她,面前的柔儿不可信,可是事关那个狗皇帝,她没办法保持冷静。 如果是真的,他出意外,自己也必死无疑,更何况,此事还连皇后都惊动了,难不成狗皇帝真的失踪了? 中宣门? 不就是上次她发现有类似狗皇帝同类厄运气息的地方?莫不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她不敢赌。 叶惊鸿皱眉,瞬间弹射起步,步履匆匆直奔中宣门而去。 第28章:被困中宣门 夜风凄凉,卷起一片落叶在空中打了个旋又转悠悠落地,月光散落一地寒凉。 叶惊鸿刚进中宣门就只见满目凄凉,里面似乎已经荒废了许久,四处杂草丛生,前方的门落了一扇,并未有修缮的痕迹。 刚踏进门的瞬间,只听身后“吱呀”一声,大门猛地关上。 兽首门环扣定,门瞬间紧闭。 叶惊鸿猛地回首,眸中闪过冷冽,一瞬间明了。 中计了。 赵珩根本就没来过这儿! 估计是柔儿她们的计谋,仅仅只是为了报复她白日的拒绝。 担心则乱,一向谨慎如她,竟然也因为赵珩落入陷阱。 …… 大门紧闭的瞬间,门外的柔儿环抱着胸,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其余两人站在一旁,宛如她的左膀右臂。 “真是蠢笨,不知道皇上为何会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 “就是,一说就中计了。” 小玉和柔儿一应一合,做了恶事还未有亏心之感,反而趾高气昂,将过错都推到了叶惊鸿身上。 晴儿并未应声,两手指不停在怀中绕动,目光时不时落在门扣上,小心翼翼的抬眸。 枯黄的落叶竟从墙头落到她的手中,随即飘来一阵凉飕飕的冷风,钻进她的脖子里,诡异得紧。 这分明不是寒凉的季节。 惊蛰前后,正是万物生长的季节,怎会有枯叶? 联想起近日的传闻,细思极恐,晴儿只觉背脊发凉,毛骨悚然,她猛地丢掉手中的叶片。 忙道:“我们快回去吧!万一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柔儿两人瞥了一眼大门,冷哼一声,浑然未觉晴儿的异样,应声道:“也是,我们走吧!” “让叶惊鸿关在里面一晚上,明早再来看看她的糗样!” 这个时节,冻一晚,死不了人。 三人拿着偷来的钥匙悄悄摸摸的离开。 前脚刚走,三人在的位置就出现了一道黑影,轻瞥了她们的背影一眼,往后助跑几步,轻巧点地,身形玲珑,在片刻腾空越上墙壁。 锐利如鹰的目光在中宣门上空环视了一圈。 惊奇的发现,叶惊鸿……不见了。 掩在黑面之上的眉头一蹙,黑影利落转身下墙,身形隐在了黑暗中,脚下步伐轻快,往御书房的方向疾驰。 门内的叶惊鸿浑然不觉门外发生了什么,好在手中还有灯笼,烛火摇曳,留了些光亮。 这里是人人皆言晦气之地,可她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只见,脚下莲花绣靴正坚定的往里面走。 她此前本就有心想要探查这里的秘密,可宫中人多眼杂,贸然进入只恐遭人猜忌,此番柔儿一行虽是无心,却也给了她个正当的理由。 若是赵珩知晓,也不会起疑。 叶惊鸿想着,缓缓走进里屋,这里面的贵重物品都被搬空了,留下来的仅有一些不值钱的破烂玩意儿,纱帘窗布一类也被划破,悠悠荡漾着,现出几分诡异来。 难怪人人都将此地视为不详之地。 这里不是冷宫,却比冷宫更甚,好歹冷宫里还有人气儿。 可这里却一点儿人气都没有,阴森森的。 里屋里,紫檀木雕成的床榻隐隐还可以瞧见从前的繁华,床旁的书案上,仍旧摆着几本落灰的书籍。 叶惊鸿好奇的翻开其中一本,上面赫然写着“林妗儿”三个大字。 这不是赵珩母妃的名字吗? 这里竟然是妗妃的住处?怎么会荒凉至此? 要知道她生前可是先帝最受宠的妃子,赵珩如今的身份多半也是拜她所赐。 当初宫中皇子,唯有七皇子为嫡出,是当朝皇后之子,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尊贵如此,当立太子。 可听闻,妗妃有一日将一张纸条递给了先帝,先帝改变主意,转而将赵珩立为储君之位,得了当今皇帝之位。 此事与当初母亲纸条被泄露一事正好发生在同期。 叶惊鸿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眸光,若是此事与妗妃全然无关,她定然是不信的。 借着母亲的纸条送孩子上位,反倒害得她全家身死,真是好算计! 恨意在胸腔中翻涌,叶惊鸿看着落败的房屋,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冷笑。 再心机算尽,最终不也只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生前宫殿被称鬼屋,人人嫌恶,荒凉落败,无人在意。 不过说来也奇怪,赵珩竟然没有派人修缮自家母妃的寝殿? 不愧是狗皇帝。 不尊孝道,不敬母妃。 正想着,门外吹来一阵无由来的凉风,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门口猛地窜了过去,发出声响。 “是谁?” 叶惊鸿心头一惊,猛地回头,追了出去。 寻声来到正堂,入目瞧见一座慈眉善目的金色佛祖铜像,铜像之下竟然摆了一束香,那香燃了一半就断了,仿佛前不久才有人敬拜过。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里的一切都透露着诡异。 她上前探看,却见,那佛像之下,竟然有一个用各色破布做成的小人,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赵珩的生辰八字,还扎了好些针。 小人脸上分明是笑,却感觉十分渗人。 上面隐隐烁烁的冒着一股子戾气,叶惊鸿瞳孔微缩,脸上瞬间出现了震惊的神色。 这小人上面的气息竟然跟赵珩身上的厄运格外相似! 难不成,有人从三年前就一直在他母妃的地盘咒他? ……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赵珩正百无聊赖的看着面前折子,无非是那个大臣又弹劾哪位大臣,又或是要求他再补充后宫佳妃,一点儿营养都没有。 他打了个哈欠,困意来袭。 “皇上,来人了。” 守在一旁的刘福出声提醒着,赵珩才懒懒的抬了个头,目光落定,闪过一丝诧异。 身穿夜行衣的一个女人跪在他跟前,出声道:“叶惊鸿那边有情况。” 那个脸上有疤的女人。 赵珩蹙眉,冷声道:“说。” “叶惊鸿被困在中宣门了。” 困意瞬间消散,赵珩抬眸,冷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心情忽地烦躁起来,出声问:“她怎么会去哪儿?” 面前的黑衣女人是他此前派在叶惊鸿身边监看的死士小十,叶惊鸿的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为了圣上您。” 第29章:自证说明 “为了朕?”斜飞入鬓的眉头微微一蹙,眸子如深潭般闪烁着冷光。 小十微微颔首,大致的讲述了事情经过。 “她现在中宣门?”赵珩眯着眼睛,眼底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是。”小十点头。 “带路。” 赵珩一甩衣袍,起身朝外走去。 月色微凉,微风轻抚,叶惊鸿一步一步向前走,无意识的踩在树枝上,也能让她心里一惊。 夜色太过浓重,雾气缭绕,看不清前方。 走到一半破旧的门前,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叶惊鸿眯着眼睛朝前方看,突然眼前黑影闪过。 心里一惊,叶惊鸿骤然的瞪大了双眸,赶紧向后退了两步。 定睛看去前方除了破败的门,似乎什么都没有,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声。 心狂跳不止,叶惊鸿惊魂未定。 难道刚刚不小心看错了? 这里荒败已久,怎么可能还有人? 肯定是太过紧张,不小心看花了眼。 叶惊鸿正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突然听见前方似乎传来了脚步声。 而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缓,叶惊鸿吓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转身就跑。 这几乎是出于人的本能反应,可耐脚步声却如影随形慢慢逼近,眼看着就要追上来。 突然一只大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啊——” 叶惊鸿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 “你在做什么?” 低沉而又泛着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叶惊鸿惊魂未定,睁开眼睛看见了赵珩。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他。 “皇……皇上?” 那一瞬间她还以为出现了幻觉。 “大胆!见到陛下还不下跪!”刘福怒斥。 尖利的嗓音唤回了叶惊鸿的思绪,叶惊鸿赶紧行了行礼。 “参见皇上。” 他怎么会来这儿? 那种紧张的情绪瞬间蔓延至整个胸膛,甚至杂杂着一丝慌乱和恐惧。 “你可知罪?” 头顶传来了斥责声。 “奴婢知罪!”叶惊鸿俯首认罪。 “知罪就好,既然如此……” 赵珩的话还没有说完,叶惊鸿赶紧解释,“但是,奴婢不是故意要闯入此地!” 男人狭长的眸子微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叶惊鸿头顶,那灼热的目光让叶惊鸿越发的心惊肉跳。 这里毕竟是皇宫,所有的事情都瞒不过面前的男人的眼睛。 “是有人故意陷害奴婢!”叶惊鸿高声喊冤。 “陷害?”赵珩明知故问,“脚长在你自己身上,旁人如何陷害你?” “他们说,皇上您在此地遇险了!”叶惊鸿如实说。 “这么说,你是关心朕?” 赵珩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捏着叶惊鸿不经意我的下巴,“还是说你觉得朕如此无能,还需要你的保护?” “奴婢不敢!” 对上那双冷然的眸子,只觉得彻骨的阴寒包裹了全身叶惊鸿赶紧垂眸。 赵珩冷哼一声,目光扫过那张白嫩的脸,冷声道,“待在皇宫这么久,竟然能被几个宫女下了套。” 闻言,叶惊鸿方才得知原来赵珩知道一切实情。 “是奴婢的疏忽……” 月亮高悬,映照在两人身上,影子交叠在一起。 赵珩松开手,叶惊鸿的脸偏向一旁,赶紧俯首。 男人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一双如深潭般的眸子泛着冷意,“麻烦自己解决,朕的身边从来都不留无用之人。” 说罢,一甩衣袖就要离开。 临走之前,侧目冷声道,“若是没有解决麻烦,那朕就置你一个不敬的罪名!” 话音刚落,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最后消失在视野里再也看不见,叶惊鸿方才松了一口气,可那股强烈的威压感却并未消散。 不愧是天子,所有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以后行事得万分小心,千万不能有任何把柄落在他的手中,否则小命不保。 这大不敬的罪名,她可不愿承担! 想起柔儿那张脸,叶惊鸿的眸色暗了暗。 她可不是任人欺凌的软柿子! 叶惊鸿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眼神逐渐的变得凌厉。 回头看了一眼诡异的院子,白色的雾气笼罩着,什么都看不清,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萧条。 看来今天只能就此作罢,改日再来一探究竟。 她步履生风,一溜烟地消失在了中宣门。 那三个宫女的脾性,她早就已经摸得十分清楚。 最胆小的要数晴儿。 看来只能先从她下手了。 叶惊鸿偷偷的溜到了晴儿的住处,果然发现他房间的灯还亮着。窗上映照着她的身影来回踱步,似乎很是紧张和害怕。 计上心头,叶惊鸿回去准备了一番。 月上柳梢头,乌云遮蔽了月亮,原本惨淡的月光,越发的阴暗。 一阵冷风刮来,窗子咯吱一声被刮开。 晴儿吓得心惊肉跳,又想到了刚才去中宣门时的场景。 “我不是故意想去的,千万不要缠上我!” 冷风嗖嗖的刮进来,晴儿受不住,大着胆子想去关窗子。 刚伸出去手,突然手腕被攥着,一个乌青的手指赫然出现在她的手腕上,强而有力的力道向前,用力一拉,晴儿的身子向前倾。 还来不及反应,便与一个面目狰狞的“鬼”打了个照面。 看着那张无限放大的鬼脸,晴儿张大了嘴巴想要尖叫,已经失去了声音,身子僵直,完全不敢动弹,浑身瑟瑟发抖。 “为什么要杀我?”鬼声森森然。 “我没有!”晴儿用力摇头。 “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充血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怒目圆瞪,像极了壁画上的鬼。 “我没有。”晴儿赶紧闭上了眼睛。 “要不是你把我关在中宣门里,我根本就不会死!”冰凉的手指爬上了她的脖子,晴儿眼睛瞪得浑圆,大口的喘着气,忘记了挣扎。 “我……我不是故意的!”晴儿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 “都怪柔儿和小玉!是他们两个人指使我这么做的!” 晴儿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求饶,“叶惊鸿,求求你放过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两个人让我这么做的!” 见她承认罪行,叶惊鸿扭头看了一眼掌事姑姑,“她是这么说的。” 第30章:深夜求救 晴儿一滞,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她竟然没有死。 方才还以为是叶惊鸿的鬼魂来找她,现在才惊觉,这一切原来都是假象。 原来叶惊鸿在设计给她下圈套! 现在不仅自己已经暴露了,还将柔儿两人也揭露了出来,不管怎么说,定然逃不过一番问罪。 “对不起,可不可以放过我?” 她忙跪了下来,一手拉住叶惊鸿的衣角,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希望叶惊鸿能高抬贵手。 平静的脸上泛起厌恶,叶惊鸿并没有被她面上的可怜迷惑。 不管怎么说,晴儿跟柔儿她们都是一伙儿的,若是今日皇上没有赶到,亦或是夜晚再寒凉一些,她恐怕都没办法想现在这般安稳的出现在这儿。 纵然晴儿并没有亲自动手,可三人成虎,与那两人在一起作恶时,就该想到这样的结果。 叶惊鸿的身后,掌事嬷嬷冷眼望着她,脸色不大好看,她是管教宫女房中所有宫女的,没有想到竟然在这其中出了这般差错。 宫中最忌讳的就是手下人心底不良善,手脚不干净顶多丢些金银,可心中若是恶毒,记恨主子,善妒同袍,约莫是要出大事的。 这不,叶惊鸿这事便是个最好的例子。 “这一切我都清楚了,先等着吧,待我与各宫的掌事商量一番,再定你们三个的罪。” 掌事嬷嬷狠狠的戳了一下晴儿的脑袋,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即视感。 “你呀!你呀!早就给你说过别跟柔儿那两人待在一块儿,迟早会出事!” “这下好了,恐怕这件事不会轻易善了!” 毕竟连皇帝都参与进来,给予了叶惊鸿自证的机会,那嬷嬷们定然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番柔儿一行人少不了会被严惩。 将事情解决之后,叶惊鸿总算舒了口气。 宫中消息一向传扬得极快,宛如柳絮被风一吹,四处都散播开来,就连太后的宫中也听到了消息。 “你是说,中宣门出了事?” 太后出声询问,事关宫中后院,身为一国之母,她不得不加以过问。 身边的宫女开口,“听说是宫女房里起的斗争,大抵是对那新到皇上宫中的小宫女有些嫉妒,才会出这档子事。” 说着,看太后表情还算适宜,她开口评价道:“不过那小宫女倒是个机灵的,竟然一个晚上就将那几人揪了出来。” “哦?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太后狐疑的抬头,这宫里明争暗斗不少,记恨、妒忌更是层出不穷,但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让几个做恶的人自投罗网,倒是少见。 她大抵有些明白了,为何皇上会选择将她留在身边。 “中宣门那地方,倒是三番五次出事。” 太后留心的问了一嘴,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有些陌生,但更多的却是熟悉。 在她还是皇后时,那个地方几乎是她最讨厌的地方。 当初的妗妃,受先帝恩宠万千,中宣门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可自从妗妃死后,那就变得越发破败了。 也不知为何,就连如今的赵珩也极少踏足,要知道,妗妃可是他的生母。 生母的住处他作为一国之君,竟然连一次也未曾派人前去打扫过。 这其中究竟是为何? 太后敛眸,一双满含沧桑的眼睛里藏满了故事,眸光微闪,不过片刻便收回了思绪,只道,“既然皇上也不让人去收拾中宣门,如今那儿事儿闹的厉害,改日让人将其拆了重建吧!” “此事可要告知于皇上?” 一旁的宫女出声询问道。 太后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道,“不必,此事哀家还是” 与此同时,赵珩刚刚听说叶惊鸿成功将几个作恶的宫女揪出来的事。 在寝宫踱步一会儿,阴鸷的眼眸分明带着期待,仿佛是在等待着谁的到来。 过了一会儿,小十从屋顶跳窗而进,恭恭敬敬的跪倒在他的面前,出声道:“叶惊鸿已经睡下了,那三个宫女已经交给掌事嬷嬷处理了。” “倒是有些出乎朕的意料。” 赵珩轻笑一声,眼底笑意分明,仿佛是在肯定自己的眼光,他并没有看错人。 这样的女人才陪留在他的身边。 刘福在一旁瞧着,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目光瞥了瞥赵珩,随后道:“老奴将那丫头叫过来伺候?” 赵珩一听,却迟疑了。 他摇了摇头,“摆了,今日朕也乏了,让她不用来了。” 这都多少日了? 刘福摇了摇头,看来这个叶惊鸿在皇上面前当真是不一般。 只不过原因究竟为何,他却不知了。 夜空中繁星点点,月光投掷下一片荫蔽,宫中烛火一盏盏熄灭,正当是进入梦乡之际。 累了一天的叶惊鸿躺在床上,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可就在这时,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 叶惊鸿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柳眉不耐烦的皱了皱。 这么晚了,会是谁? 刚好挑这个时候,柔儿等人一事之后,赵珩特许她自行入住一个房间,不与其余宫女睡在大通铺,看来是摆明了冲她来的! “咚咚咚。” 敲门声持续不停,叶惊鸿警惕的来到门边,透过门缝隐约能瞧见外面的身影,一身同自己一样的宫女服。 “来者何人?” 叶惊鸿开口询问,并未着急开门。 门口那人听见房中有声响,突然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在她的门前磕起了头,声音响亮清脆而又突兀。 “求叶姑娘帮我找找我姐姐!” 听声音很熟悉,似乎此前在哪儿遇到过? 见没有威胁,叶惊鸿才推开门,门外月黑风高,那宫女卑微的匍匐在脚下,好不凄凉。 她定睛一瞧,这模样,是上次在中宣门哭泣的那位宫女,只不过当时中宣门异动,被吓跑了。 “求求你了!” 小小的宫女消失在一个偌大的皇宫,除了身边亲近之人,无人会多加注意,可叶惊鸿不一样,她是皇上身边的人,若能说道一二,指不定…… “我凭什么帮你?给我个理由。” 第31章:中宣门走水 夜深露重,同样没能入睡的,还有晴儿。 她身上被打得没有一块好肉,独自立在宫女房院内凭栏,望着一轮明月,心中满是不甘。 “你忍得下这口气?”柔儿尖锐的嗓音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晴儿低着头,双肩微颤,拼命摇头。 她分明什么都没有做! “那能怎么办?事已至此……” “你想就这么算了?”柔儿嘲弄的盯着她。 “我早就跟你说过,人善被人欺,现在明白了吧?” 柔儿走上前一步,按住了晴儿的肩膀。 她的声音仿佛具有蛊惑力,晴儿茫然的抬起头,眼底充满了恐惧。 “那件事情不是我……” 她想说事情不是她主导的,叶惊鸿不会怪到她的头上。 “是,不是你做的,可是她知道吗?在她眼里,你就是凶手。”柔儿继续说,“可是你分明什么都没做,甚至还出口帮她,结果呢?换得什么结果?” “我与小玉被罚,心服口服,毕竟我们两个确实做了,可你呢?” 话音刚落,柔儿转身打算离开。 夜风袭来,吹的树叶掉落在地,如此轻盈的响声,在晴儿的耳中,简直是震耳欲聋。 自从那天以后,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她就害怕的瑟瑟发抖,生怕叶惊鸿不放过她,只觉得她是坏人,几乎到了魔怔的地步。 “你别走,我害怕!”晴儿走上前,拉住了柔儿的衣袖。 柔儿冷冷的白了她一眼,看着她的眼底充满着数不清的仇恨和厌恶,面上却是笑的,那笑意不达眼底,渗人得可怕。 “现在知道害怕了,以后有的是你怕的,只要不解决掉叶惊鸿这个麻烦,以后全都是麻烦!” 柔儿忍不住嚷嚷,但又怕别人听见,刻意的压低了嗓音,“如果想要以后都安生,我倒是有个法子。” 晴儿害怕的小声问,“什么法子?” “今天晚上我会刻意引导叶惊鸿去中宣门,你只要守在那里,把门关上,再放一把火……” 此话一说出口,晴儿瞬间瞪大了眼睛,眼底的恐惧仿佛都快要溢出。 “我……我不敢!” 她一向没有这个胆量,只会跟在柔儿几人的身后,眼睁睁看着她们做坏事,只是没想到如今竟然要让她自己动手了。 看着晴儿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柔儿走过去,按住了她的肩膀,眼神凌厉。 “你不敢?那你就等死吧!你跟着我们去了,你以为叶惊鸿会放过你?等着叶惊鸿将你一点一点的撕碎!皇宫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恐怕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后会无期!” 丢下这句话,柔儿扬长而去。 在踏出角门的瞬间,柔儿藏在了角落里观察着晴儿的反应。 人只有在狠狠的逼一把的时候才会知道潜力有多大。 晴儿一直都唯唯诺诺,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一想到上一次没有把叶惊鸿弄死,柔儿心里就窝着火。说不定就是因为晴儿的疏忽,才会导致他们的计划失败。 还因为晴儿将两人透露了出来,遭到的刑法更重了些,几大个板子打得几天下不来床。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放过叶惊鸿! 柔儿的眼睛越发的凌厉,眼底是深深的憎恶。 而此时的晴儿,害怕到了极点,浑身瑟瑟发抖,忍不住抱紧了双肩。 怎么办?她现在该怎么办? 要是不按照柔儿说的做,以后也没有好果子吃,说不定真的像她说的一样,叶惊鸿会报复。 可如果真的做了,万一被叶惊鸿发现,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晴儿犹豫不决,站在原地良久。 月上柳梢头,凄惨的月光映照在大地上折射在他惨白的脸上,眼底已经透露出一丝决绝。 与其整天担惊受怕的过日子,倒不如一了百了。 晴儿趁着月色,悄悄的溜到了中宣门。 中宣门竟然开了一条小缝,晴儿走进了朝着里面看了一眼,静悄悄的似乎什么都没有,还是透露着一丝诡异。 上一次是他们三个人一直守在此地,尽管心里害怕,可到底是有人气儿的,如今只有他一个人待在这里,晴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吞咽了一下口水,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发现,晴儿大着胆子走进了门。 她记得周遭是有许多诡异的枯木的。 晴儿找到了那些枯木,将其收集在一起,放在了门边,并且将那些搜集到的枯木摆成一排,方便接下来的燃烧。 做完一切后,晴儿找了一个掩体藏了起来。 夜色浓重,如铅块一般晕染着整个天空。 叶惊鸿回到住处正准备睡觉,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大喊,“不好了,不好了!中宣门走水了!” 心里咯噔一下,叶惊鸿猛然弹起,身上传来一阵疼痛感,似乎是皇上在哪儿! 来不及多想,她快步出了门。 身后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紧紧的盯着叶惊鸿离开的背影,唇角上扬了一抹冷冽的弧度。 柔儿冷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小玉,“接下来是到你表演的时候了,这一次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小玉笑着回应,“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搞砸的!” 说罢迅速的转身跑开了。 今晚一过她们就可以除掉这个碍眼的女人了! 一想到这里柔儿的心里就一阵畅快。 事情的关键点还在于小玉那边,只要小玉能将事情办好,那么他们就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也不会有任何的疑点。 只见小玉在各个宫殿来回奔波着大喊大叫。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有人闯进了中宣门,有个宫女被困在里面了!” 相处在宫中这么久,他们自然知道这宫中的人情冷暖,就算是他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出手帮忙。 这宫里的人都是拜高踩低的,只要那些人对他们毫无用处,他们绝对不会出手帮忙。 对于他们而言,只不过死了一个宫女而已,根本就无需在乎。 就是拿准了这么一点,她才故意到处宣扬,为的就是让人事后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可她没想到的是,中宣门内,此刻多了一个令她们意料之外的客人。 第32章:火场救人 半个时辰前,天色还未暗下来,赵珩踏着一双龙戏珠绣纹长靴进了中宣门。 近日,中宣门闹得沸沸扬扬,后宫之事,他倒是极少插手的,多数都交由皇后处理,可如今,涉及当初母妃的宫殿,他心底没由来的好奇起来。 宫门年久失修,红漆掉落不少,在偌大的宫中,这里荒芜得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记忆上了发条,在踏进门的瞬间,他似乎忆起从前的时光。 幼时,他在这儿待过一些时日。 环视一圈,周遭的环境仿佛在一瞬间改变,破败的窗柾恢复从前尚有剪影的模样,院内也恢复从前的生机,绿油油的草坪上似乎还有蝈蝈在叫。 他也仿佛成了当初那个还稚嫩的男孩。 趴在草地里,正逗着蝈蝈,圆溜溜的眼底满是笑容,天真可爱。 然而,刚玩一会儿,身后传来仓促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一条鞭子落在身上。 小小的身子瞬间蜷缩成一团,他猛地尖叫出声,手中的蝈蝈吓得四处奔逃。 “还在玩儿,不思进取,你可知七皇子已经学会了《论语》?” 幼时的他仅有三四岁,并不懂这其中深奥,只是茫然的摇了摇头。 他连七皇子是谁都不知道。 妗妃姣好的面孔仿佛在一瞬间撕裂开来,精致的脸蛋一皱,失了平日的温柔,眼底满是凶狠。 “宫中处处危机四伏,你若是不往上爬,只会被人踩在脚底下,你以为母妃会被皇上宠溺一辈子吗?一朝被舍弃,我们就没未来了!” 那时的他看不懂母亲眼底的情绪,也读不懂母亲的话。 只是那双满含热泪的眼神终究是被他记到了心里。 妗妃的话,直至今日,他才有所理解。 赵珩眸光流转,涟漪荡漾间,情绪也变得复杂起来,这么多年来,他从没踏足过此地,亦是不想回忆往昔。 忽然,门外传来稀稀疏疏的细碎声响,动静并不小,似乎有人。 联想起近日之事,赵珩瞬间戒备起来,双眸微冷,警惕的挪步到门边。 干柴堆砌起来,发出阵阵声响,随之而来的,是火折子燃起的声响。 不安的预感在一瞬间蔓延,他猛地朝门踢去,可门却纹丝不动,看来有人在门上动了手脚。 竟然有人大胆到在宫中这般肆无忌惮的害人? 阴鸷的眼神瞬间淬上寒凉,怒气在胸腔中集聚,暗暗握紧的拳头已经爆出青筋。 门外,晴儿浑然不觉这一切,还以为里面困着的人是叶惊鸿,毕竟方才柔儿可是告诉她,叶惊鸿在中宣门探查。 只待今日过后,就可以报之前的仇了。 晴儿将手中的油桶一倒,随后随手一丢,眼神怔怔的望着掉漆的门,手却不由自主的打颤,虽然是做了报复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一点畅快的感觉都没有。 反而生出无端的恐慌,仿佛下一秒就会陷入无尽深渊。 要回头吗? 脑海里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也好像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别回头,做都做了,怕什么?只要叶惊鸿死了,谁会追究? 心头一颤,她猛地抬脚往后一退,直接跑了回去,将整个人缩到被子里,一瞬间后背已经浸了不少冷汗,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 呛鼻的烟雾在门内蔓延,墙角被柴火的烟雾熏得发黑,周遭空气升温,柴火围了一圈,火势正在逐渐扩大。 赵珩火速进了屋子,已经荒废的水缸中还残留着一点儿脏兮兮的水,他将衣袖浸了进去,火速捂住口鼻。 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眸,周遭的火势变大了,热浪袭来,火光在瞳孔中映照着。 他妄图从正门冲过去,奈何,火势太大,险些烧了他的衣服,脚下动作生风,迅速退了回来。 难道,自己要葬身于此了吗? 赵珩眼神幽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炽热的体感温度在无形中传到叶惊鸿的身上,赵珩无意间触碰到火中物件烫起一块伤,她的手上也迅速起了水泡。 他有危险! 叶惊鸿深刻的意识到这点,瞥了一眼手上的伤,脚下速度又加快了些,如同飞出去的箭矢一般,速度快得都生了重影。 平日里,来到中宣门并不算远,可现下却觉得这段路长得宛如登天梯,望不见尽头一般。 “等我,一定要等我。” 叶惊鸿心中慌乱,生怕自己同赵珩一路命丧火海,身上的炙热感时刻提醒着她,赵珩如今正遭受生命的威胁。 她喃喃自语着,仿佛这样才能给自己点信心。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抵达了中宣门,火势已经成了难以控制之势,也来了不少宫人,个个手提水桶,慌慌张张的朝里面扑。 然而,那些水却如同杯水车薪,作用并不大,加之今夜东风狂虐,一时间更是难以扑灭。 刘福站在人群中尖着嗓子指挥着,脸上满是焦急之色,额头不停冒着汗,时不时咒骂一句。 皇上深夜来中宣门一事只有他知晓。 当时刘福本就不放心,特别提议让赵珩带两个人,可皇上心事重重,又是其母妃生前的住所,恐怕龙颜失仪,在下人面前出了丑,这才只身前往。 可谁也没能料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皇帝陷入险境。 个个担惊受怕,暴君若死,恐怕所有人都会成为陪葬品。 “快快快!动作都快点!” 刘福尖声叫唤着,又拉了几个皮糙肉厚的男人上前,“你们进去瞧瞧,皇上要是出什么事,个个都活不了!” 那几个大男人冲上前去,没多久又退了下来,“不行啊!火势太大了,进不去!”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赵珩要死在这场火灾之中了。 虽说从三年前皇帝就频繁发生一些倒霉的怪事,可阵仗却从未如此之大,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刘福登时忧心忡忡。 正此时,叶惊鸿迎了上来,目光坚定,将几件湿衣裳披在身上,沉声道:“我来。”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她已经冲进了火光之中。 与此同时,赵珩正斜坐在不远处的屋檐之上,冷冷的望着火场的一切,看到那道身影冲进火光时,眼底闪过一丝悸动。 第33章:这个女人图什么 夜黑风高之下,赵珩的身影落在月光下,笔直挺立的身姿,宛如深夜里的侠士,驻足于屋顶之上,负手而立,鹰钩般的眸子紧盯着火场。 火焰肆虐横行,宛如一个恶魔将所到之处都吞噬殆尽,只要触碰一下,就会成为恶魔的贡品。 所有人都为之却步,眼睁睁的看着火势蔓延。 可是,唯独那个女人。 赵珩也颇为不解,她的身形分明那般瘦小,身份明明那般卑贱,所有人都在退后,只有她挺身而出。 究竟是为何? 这个女人究竟是图什么? 骨节分明的指尖掰动着发出声响,“咔嗒”一声隐在熊熊燃着的火光之中,阴鸷的眼神微眯,他转而坐了下来,平静的望着火场。 若是无知,又或是想在众人面前做戏,恐怕没一会儿就受不住出来了。 一分。 两分。 …… 等了良久,火光之中却始终没有人冲出来,叶惊鸿似乎真的为了找他困在其中了! 深如潭水的眸子才稍稍惊起些许波澜,他有些坐不住了。 火场外,声音繁杂,吵闹声伴随着火熊熊燃烧的声音,以及不停的泼水声,混乱不堪,听着这些声音,他忽然心底也生出几分烦躁来。 正在这时,小十随风而起,一身黑衣披在身上,利落的到了赵珩的身侧。 “主子,我跟进去一瞬,她不见了人影,火势不可挡,于是提前出来了,请主子责罚。” 连小十都出来了。 赵珩的脸色有些难看,浓密的眉头紧锁,幽深的眸子里多了些连自己也未曾有过的情感。 惊诧?感动?亦或是不解? 他分不清楚,只觉得脑海里疯狂的浮现那张带着伤疤的,略有些丑陋的容颜,以及一副永远卑贱的姿态,掀不起任何波澜的眼睛宛如深夜的天幕。 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自行领罚。” 小十领命离开,深深的望了火场一眼,叹了口气。 她是皇帝暗自养着的死士,这一批死士上刀山下火海,连她都受不住出来了,恐怕叶惊鸿的命…… 赵珩也清楚这点。 他攥紧拳头,飞身落下,从不远处的宫道急匆匆的往火场走,皇后以及各嫔妃早早守在了场外,满目愁容,更有甚者,哭得泪流满面,嘴里不停叫唤着皇上。 刘福反复踱步,忧心忡忡。 “哭什么?朕还没死。” 赵珩冷声出口,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的目光轻扫了众人一瞬,随后落在了火中。 这么久了,恐怕叶惊鸿已经死了。 众人听见他的声音,起初还以为是鬼魂来袭,后知后觉才缓过神来是个活生生的人,脸上的表情从惊恐转为惊喜,一个个拥到他的跟前。 皇后率先出声,“皇上,太好了!您没事!这刘福消息有误,还道您去了里面,大家都很担心。” 是担心给他陪葬吧! 赵珩心里冷冷的哼了一声,面上依旧板着一张脸,淡然道:“朕无碍。” 刘福悄悄抹着眼泪,不敢上前。 “既然皇上没事,那就让大家都先撤了吧!” 皇后出声吩咐着,中宣门本就位于宫中偏僻之地,方才起火时,宫人已经在周围一圈设了防火墙,如今火势巨大,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扑灭,唯一的法子就是等火燃尽。 火本就是在夜里起的,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再这样下去,恐怕第二日,这宫里的人都怏怏的,伺候不好主子。 皇后此番安排已是最佳。 然而,听到此话,赵珩的神态却瞬间转变,本就冰冷的神情多了几分暴怒,一霎将眼神射去,阴测测的望着皇后。 “你说什么?” 那眼神杀意十足,盯得人头皮发麻,皇后不知自己什么话招惹皇帝不悦,却也清楚龙颜不悦,只得小心翼翼道:“夜已深,让大家先回去休息。” 她并未觉察自己言语中有何错处,双眸满是疑惑。 “朕的人还在里面。” 瞳孔中印着火光,阴沉的脸上充斥着怒意,一句话让所有人继续手中的动作,本来已经停止接水的宫人们又重新提起水桶,一下又一下的往火里浇。 赵珩自嘲的苦笑了一声,忽地意识到什么。 她实在太卑贱了。 以至于所有人听见是他的人才有所动作,在此之前,没人想着她还在里面,一个宫女的命宛如蝼蚁一般,无人在意,无人申诉。 若是为天子而死,也算是她的荣幸。 他心底忽地泛起一阵苦涩,宫中吃人的现象他早就明了,可如今更觉深刻。 他没发现的是,皇后暗暗攥紧拳头,因为他这句话已经将这个小小的宫女记在心头,若是就此死了还好,可如果没死,这宫中的妒火也可能将她淹没。 …… “咳!咳!” 叶惊鸿掩着口鼻在殿中四处寻找,火光太过耀眼,她只能看清眼前的东西,稍远些就模糊不堪,难以看清。 “赵珩!” 她第一次这般大胆的叫唤着他的名字,可回应她的,只有熊熊燃烧的火焰,宫中的廊柱本就是木材建造,通通都是易燃物。 只过了一会儿,她便受不住了。 眼睛被熏得睁不开,房中的木梁不停掉落,一切都透露着危险。 意识有些恍惚,脑海里竟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父母兄弟皆成亡灵,不如自己也葬身于此火海,倒也算是一个解脱…… 然而,下一秒,求生的意志却瞬间将这个念头拉扯开。 不!她要活着!要把当年的一切都弄清楚! 她还没有让狗皇帝付出代价! 身上的被子被高温炙烤出雾气,体感温度已经超出了她能承受的范围,叶惊鸿连忙寻路跑到后院,后院还未被波及,只不过待在此处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她扫了一眼院中,全是些杂物,高高的墙壁上一棵杏树的枝桠生长进来。 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她回望一眼蔓延的火势,迅速行动起来。 将所有能搬动的杂物堆在一块儿,成了一个阶梯,小心翼翼的爬了上去。 攀上枝头时,火势已经蔓延过来。 叶片被瞬间点燃,她心头一颤,猛地跳了下去。 第34章:意外发现 咚的一声,叶惊鸿坠落在地,好在提前做了准备,只是稍微扭伤了点,脚踝处隐隐传来疼痛感,叶惊鸿强忍着不适,缓缓站起身。 “咳咳咳……” 浓烟实在呛鼻,叶惊鸿忍不住咳嗽了几下。 回首时,发现面前的这堵高墙隔绝了火焰。 墙的另一边,火苗如藤蔓一般风速地生长,浓烟密布,像是雷雨天的乌云,升腾在中宣门的上空。 远远还能听见火焰燃烧木材的哔啵声。 叶惊鸿庆幸刚才大着胆子跳了下来,否则很有可能葬身火海。 此处有可能被波及,叶惊鸿谨慎地环顾四周,目光看向前方。 一片漆黑,再加上浓烟滚滚,根本就辨别不了方向。 只有身后一堵高墙可以判别位置。 要继续往前走吗? 不走只能留在原地等死。 想到这里,叶惊鸿一咬牙,抬脚朝前走。 突然,脚下一空,身子竟直直地朝着地下坠去。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叶惊鸿摔到了最底层。 叶惊鸿感觉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痛难忍,脚踝上更是痛得厉害。 与此同时,赵珩的脚踝也传来剧痛。 眼底生出一抹疑惑,他换了个支撑脚,让自己好受些,那疼却钻心一般,令人难以忍受。 另一边,叶惊鸿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抬头朝上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反倒是前方发着微弱的光。 叶惊鸿眯着眼睛朝着前面看去,前面是一个长长的甬道,而在甬道的两边放着几盏灯,这里似乎是一条密道? 扭头仔细地查验了一下旁边的土质,叶惊鸿发现这条密道似乎是刚挖没多久。 到底是谁挖了这条密道? 而这条密道是干什么用的? 刚才她掉下来的时候发出那么大的动静,里面都没有人出来,可见此处现在应该是没有人的。 定了定心神,叶惊鸿大着胆子朝着里面走。 鼻息间充斥着潮湿腐朽的味道,还隐隐地泛着一丝臭味,越往里面走,那股臭味越来越明显。 难道这里有死老鼠? 两边的烛火摇曳,映照着叶惊鸿的影子在身后跳跃,脚步声踩在地上发出的空洞声,让她的心口一紧。 突然,叶惊鸿身体不稳,险些被东西绊倒,好在叶惊鸿有了经验,赶紧扶着旁边的墙壁,这才勉强站定。 底下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看不清楚是什么。 叶惊鸿拿起其中一盏灯,弯腰低头查看。 不看不打紧,一看吓得心差点跳出嗓子眼。 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两步,一股浓烈的寒意自后背蔓延。 底下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竟然是一具尸体! 叶惊鸿还惊魂未定,突然后面又踩到了什么。 叶惊鸿瞪圆了双眼,低头看了一眼,差点惊叫出声。 身后躺着的竟然也是一具尸体! 叶惊鸿吞咽了一下口水,这才意识到,臭味似乎就是从这里发散出去的,站在这里周围弥漫的全都是难闻的味道。 突然脑海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叶惊鸿举起手里的灯,朝着四周看去。 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竟然全都是尸体! 有些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甚至还有一些蛆虫在蠕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叶惊鸿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向后退到墙边,身体紧贴着墙,大口地喘着粗气。 一股浓烈的难闻的气味直冲口鼻,叶惊鸿干呕了一声,用帕子捂住了嘴。 这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尸体? 这密道难道是用来藏尸体的? 叶惊鸿突然联想到了这些日子宫女失踪一事,难道那些失踪的宫女全都被扔到这里来了? 为了确定心里的想法,叶惊鸿大着胆子仔细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看了一圈后,叶惊鸿发现地上躺着的那些全都穿着宫女的服装。 看来她的想法没错,是有人杀了宫女并且藏尸于此。 这条密道挖建的时间并不久远,那个人是临时起意? 心底生起了一丝恶寒,叶惊鸿警惕地朝着甬道入口的方向看去。 既然此处有那么多的尸体,那就证明凶手很有可能经常出没于此。 万一回来了,那她可就死定了! 她必须得赶紧离开这里! 刚产生这个念头,叶惊鸿迈起脚就朝着甬道入口走去。 突然余光瞥见了一个红色的手帕。 叶惊鸿驻足,那手帕上绣着一条金黄色的丝线,在灯光的映照之下,闪烁着幽幽的光。 心里咯噔一下,叶惊鸿迅速走过去,低头将手帕捡了起来。 记得之前遇到的那个小宫女,似乎说她姐姐身上就戴着一个金线的手帕! 难道就是这条帕子? 叶惊鸿低头仔细辨认了一番,发现尸体还没有腐败,能够看清样貌。 地上躺着的宫女跟她遇到的那个小宫女面貌长得实在是太相似了。 心里一震,叶惊鸿满眼遗憾。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帕子,想要收起来带回给小宫女,可就在这时从帕子里掉出来了一张纸。 疑惑地捏起纸张,就着灯仔细地看了一眼,叶惊鸿更加震惊。 这张纸上竟然写的是赵珩的生辰八字! 上面还有奇怪的画符,似乎还有朱砂的印记。 一个小小的宫女身上怎么会有赵珩的生辰八字? 这个疑点让叶惊鸿忍不住去查看其他宫女的尸体。 叶惊鸿震惊地发现,不仅是刚才的那个女尸身上有赵珩的生辰八字,甚至其他的所有女尸身上都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凶手干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不成赵珩身上的厄运与此有关? 与此同时,中宣门门外,一道颀长的身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逢人便问,“怎么样了?那个宫女救出来没有?” “没有,七皇子殿下。” 七皇子焦急的步履生风踏进了中宣门,远远地就瞧见了一抹明黄色的身影。 “怎么样了?皇兄!” 急切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赵珩眉头紧锁,扭头朝着身后看去,只见七皇子快步而来,眼底满是焦急。 “你怎么来了?”冰凉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锐利的眸子如同深潭一般翻涌着深邃。 “臣弟担心皇兄。”七皇子愣了一瞬,立即勾了勾唇,“看见皇兄平安无事,臣弟就放心了。” 话音刚落,视线忍不住朝着火场里面看了过去,灼热的眼神里满是担忧。 赵珩锐利的眸子眯成一条缝,眼底泛着怀疑,“你何时对一个区区的宫女如此上心?” 第35章:坐收渔利 雷霆之怒,天子之威,任何人都无法反抗。 七皇子不敢有所隐瞒,神色复杂,沉默半晌,这才掀起眼眸,表情凝重地看着赵珩。 “我为何如此,难道皇兄全都不记得了?” 一句话仿佛拨开了他紧绷的一根弦,突然赵珩捂着头,斜飞入鬓的眉头紧皱着,脸色变得铁青。 似乎有什么东西充斥在脑海里,让他大脑痛得厉害,一些零星的画面在脑海里如同走马观灯一般播放。 他努力地想要看清那些画面,可画面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变得模糊,消散在眼前。 “皇兄,没事吧?” 七皇子急切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赵珩额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墨色如夜的眸子沉了沉,微微摇头,视线落在七皇子的脸上,喉结微动,似乎有话要说。 张了张嘴,正欲问出口。 这时,一道尖利的嗓音大喊,“火灭了!快去救人!” 话音刚落,只见两道身影,一黄一蓝如离弦的箭,火速地冲了进去。 周遭都是已经被燃烧殆尽的灰烬,一些没有灭掉的火焰不足畏惧,二人在里面仔细地寻找着。 其他的宫人们也赶紧一同去找,只是他们小心翼翼,生怕破坏了现场,更怕惹火了赵珩。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悻悻而归。 中宣门内,一切都已经化为灰烬,哪还有半个人的影子?甚至连一点人存在的痕迹都没有。 难道说,那个女人她…… 心头隐隐升起了一丝奇异的感觉,胸口被堵塞,咱们的感觉炸裂开来。 刀刻斧凿般的面庞,此刻泛着杀神的杀意,阴冷的声线下达命令,“找!不惜一切也一定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一声令下,所有的宫人们都赶紧行动。 皇后和各个嫔妃看到赵珩如此,都吓得纷纷跪倒在地。 “皇上息怒!” 听见她们的嗓音,赵珩没来由地一阵烦躁,扭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嫔妃们纷纷低下头,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扫了一眼她们,那股烦躁的感觉越发的浓烈。 这些女人,都只是来看热闹的,竟然没有一个人在乎她的生死。 而那个女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她怎么会傻到一个人冲进火场? 身体那么瘦弱,不经一握的手腕,还有那双倔强的眸子,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心底产生这个念头,面上越发的铁青。 “滚!都给我滚!” 如发怒的野兽嘶吼般的嗓音响彻了整个中宣门。 那些嫔妃们拎起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只要皇后还算淡定,缓缓地站起身,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那道明黄色的背影。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赵珩此刻的暴怒。 他从未为了后宫那个女人如此过。 可见那个小宫女在他心里的分量如此之重。 想到这里,皇后那张波澜不惊的面上终于多了一丝狰狞,这一瞬间又恢复了平和的面庞。 后宫女人多得数不上来,其他的妃嫔们也都看到了,皇上如此紧张的一个女人,小小的宫女竟然惹得皇上挂心至此,究竟使了什么手段? 嫔妃们的脸上纷纷露出异样的神色,心底更是各怀鬼胎。 皇后轻瞥了一眼众人,心中了然,日后这宫里定然不会平静。 她只需要做一个看戏者,作壁上观即可。 等她们相互厮杀,坐收渔利。 皇后唇角勾起了一抹冷冽的弧度,眼底是难以察觉的冷意。 转过身,离开了中宣门。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赵珩甚至动用了暗卫来寻找叶惊鸿的下落,可是找了几个时辰也没有发现一点痕迹。 有人猜测叶惊鸿已经被烧成了灰。 也有人猜测,叶惊鸿可能偷偷地跑出去了。 但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让不少人惴惴不安。 此事也惊动了太后,太后连夜要见皇帝。 赵珩原本不想见太后的,但是碍于各方压力,最后只得一见。 见面后果不其然,太后让皇帝不要再插手此事,否则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一旁的皇后表面上替赵珩说话,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 尽管最后还是赵珩妥协了。 太后以死相逼,他没有别的办法。 出了慈宁宫,仰起头看着苍茫的天,凄惨的月光被乌云笼罩,洒在皇宫的上空,却只有微弱的光,乌云渐渐变浓,那微弱的光也逐渐地消失了。 男人晦暗不明的眸子沉了沉,皇后走过来想安慰,还未开口说话,那倒高大的身影已经离开了她的视线。 皇后眼底泛着一丝不甘,谁会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唇角上扬了一抹冷冽的糊涂,轻哼了一声,转身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中宣门里,小厮劝说,“七皇子,我们还是不要找了吧,皇上那边都已经放弃了!” 七皇子冷声道,“就算天下都放弃她,我也绝对不会放弃!” “找!一定要把她给我找到!” 脑海里的那双清冷的眸子印刻在脑海里,跟记忆深处的那抹身影重叠。 所以不确定叶惊鸿是否就是她,可是他却不忍心放开手。 …… 凛冽的月光下,叶惊鸿浑身脏污地从密道里爬了出来。 她不知道被摔了多少次,脚踝红肿,疼痛得厉害,可叶惊鸿顾不得其他,拼了命地从底下爬到了上面。 大口地喘着粗气,叶惊鸿不敢多做停留,快速地朝着前面走。 突然,听见了有人踩断树枝的声音。 叶惊鸿倒抽了一口凉气呆愣在原地,浑身僵直,完全不敢动弹。 视线四处搜寻,好巧不巧地对上了一双眸子。 那是一个老太监,浑浊的眼眸印刻出叶惊鸿娇小的身影,他脸色阴沉,眼底布满了乌青,佝偻着身躯,整个人显得很诡异。 叶惊鸿心里一跳,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油然而生。 眼看着那个老太监就要冲过来,叶惊鸿想得美,想拔腿就往反方向跑。 可身后是一堵墙。 浓烟滚滚,看不清那个老太监追到哪里了。 叶惊鸿只得拼了命地爬墙。 脚步声越来越近,叶惊鸿心里着急,一个起身上了墙壁。 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老太监,叶惊鸿只觉得一股森然感,慢慢爬上了后背。 叶惊鸿正庆幸着爬了上来,那老太监一跃竟上了墙头。 第36章:命硬 空气瞬间凝结,浑身血液逆流,叶惊鸿只感觉身子僵直,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意,她被震慑得呆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老太监慢慢走过来。 “叶惊鸿!”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朗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那老太监一个闪身消失在了眼前,叶惊鸿猛然扭头发现那老太监自刚才来的方向狂奔而去,消失在了一片迷雾中。 “你怎么在这?你还好吗?” 担忧的声音自墙下传来。 叶惊鸿方才回过神来,大口地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瞪圆了双眼。 好不容易缓过来,叶惊鸿感激地看向墙下七皇子。 “多谢七皇子,要不是你,我怕是今天晚上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那个人是谁?隔得太远,我没有看清。” 刚才七皇子不依不饶地让人继续搜查,他则是朝着里面继续走,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叶惊鸿有危险,慌乱之中叫了一声。 叶惊鸿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那个人有可能就是凶手……” “什么凶手?”七皇子皱着眉头,不解地问。 叶惊鸿张了张嘴,刚准备解释,突然意识到他还趴在墙头上,瞬间吓得腿软,整个人伏在了墙头。 七皇子被叶惊鸿的动作逗笑了,他一个闪身上了墙头,将叶惊鸿轻而易举地抱了起来,缓缓降落在地。 叶惊鸿闭上眼睛,直到感觉到身体平稳,这才睁开眼。 确定安全了后,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深口轻抚着胸口,让自己冷静下来。 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直到现在,叶惊鸿还惊魂未定。 不管是那些女尸或者是刚才的老太监,都让叶惊鸿觉得后怕。 叶惊鸿将密道里的事告知,七皇子听后眉头紧锁。 “真的有那么多的尸体?” 叶惊鸿用力地点头。 随后出声询问,“要不要将此事告知皇上?” “能在皇兄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那幕后之人恐怕不简单,这件事暂时别说,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叶惊鸿点了点头,眼神也幽深起来,思索间,觉得七皇子说得有道理。 “你一定要保证自身安全!幕后之人很有可能会对你出手。” 七皇子眼睛里隐隐的担忧。 灼热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叶惊鸿,她被看到有些不自在,慌忙地躲避了视线。 “多谢七皇子关心,我一定会小心的。” “待在皇宫不安全,不如你……” 七皇子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道女声,“叶惊鸿,你怎么样了?你没死啊!真是太好了!” 巧儿扯着嗓子大喊,一边喊着一边哭着跑向叶惊鸿。 来到叶惊鸿身边时,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确定叶惊鸿没有大碍,这才抱着叶惊鸿放声大哭。 “你真是吓死我了,我得知消息之后就赶过来了!” “你放心,我没事。”叶惊鸿勾了勾唇。 巧儿用力地点了点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 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 可是看着叶惊鸿满脸污渍,一副狼狈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来的路上,看到了晴儿,她鬼鬼祟祟地躲着人,巧儿好奇就跟了上去,晴儿神色慌乱,一直在不停的合手拜着什么,不经意间落下一只随身带的镯子。 做完一切后,才匆匆离开,却没能发现自己的镯子已经落在火场之中。 好在巧儿躲得及时,并未被发现。 等到晴儿离开以后,巧儿立刻走过去,将那个桌子拾了起来擦了擦,放在了胸口。 听说这场火突然发生,恐怕就有晴儿的手笔。 巧儿眼眸一深,将镯子包了起来,心中念着,若是叶惊鸿身亡于此,她定要去讨个公道! 想到这里巧儿抱着叶惊鸿哭得涕泗横流,“下次你可不许这样了,一定好好保护自己!你都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给我快吓死了!” 尖锐的声音在叶惊鸿的耳边却显得那么的温情。 在这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难得有巧儿这般诚挚之人,她心中不免流过一股暖流。 她轻轻地拍了拍巧儿的背,柔声安慰,“你放心吧,我没事,你也得小心点,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 “嗯!”巧儿点头如啄米。 一旁的七皇子,看着两人姐妹情深的模样,不自觉地勾了勾唇,到嘴边的话,没有问出口。 …… 慈宁宫。 太后冷着脸,厉声警告,“你记住你是皇帝,做事需得三思而后行!” “今夜,你怎会去中宣门?莫不是还贪恋着往事?” 太后试探性的发问。 赵珩眉头微皱,脸上没有太多情绪。 见状,太后心中明了,看来他并不想说明其中缘由,太后转而换了个说辞。 “你竟然为了一个小小的宫女,耽误宫中那么多人力物力,此举,不该。” 太后暴怒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慈宁宫。 “朕自有分寸。” 赵珩淡然地回应。 一提到叶惊鸿,胸口那种堵塞的感觉越发的强烈。 太后看赵珩紧绷着脸,她知晓他的脾性,声音放柔和了些。 “近日,皇后娘家在前线取得了胜利,这是喜事,你可得替她的家人多陪陪皇后。” 赵珩脸色未变,低垂着眸,薄唇轻启,“朕知道了。” 话音刚落,赵珩站起身,冲着太后拱了拱手。 “要是没其他事,朕先行离开。” “等等!”太后依然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万不能因小失大!一个区区的宫女,死了就死了!” 锐利的眼底泛着丝丝的冷意,冷冽的下颌角紧绷着,赵珩没有说话,扭头离开。 太后悠悠地叹息了一声。 出了慈宁宫,赵珩一路朝着东方走去,身后的仪仗压根跟不上他。 走了几个拐角,赵珩不见了。 刘福可急坏了,赶紧下令派人去寻找赵珩的下落。 而与此同时,赵珩竟在转角的瞬间看见了叶惊鸿。 一瞬间呆愣在原地,赵珩还以为是眼花了。 与赵珩打了个照面,叶惊鸿率先反应过来,拉着巧儿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参见皇上。” 脆生生的声音,唤回了赵珩的思绪。 眼底翻涌着惊喜,她竟然没死? 第37章:蝼蚁的命不是命 叶惊鸿缓缓上前,与其对视,男人蹙眉,神色看不出好坏。 “你怎么……” 似猜测到他要说什么,叶惊鸿率先行了礼,脚踝明显有些不对劲的撇了撇,赵珩将此看在眼中,看向她的神态多了几分试探。 “奴婢命硬,瞧见院内有颗大树,攀了上去,这才得以逃命。” “朕知道了。” 赵珩淡淡地答了一声,凛冽的视线瞥了叶惊鸿一眼。 淡漠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还有一事,火场之事恐怕与晴儿有关。” 她说着,巧儿从一旁递上晴儿的随身手镯,递到赵珩跟前,随后连忙缩到叶惊鸿的身后。 “来人啊,把那个叫晴儿的宫女按宫规处置。” 没有多余的话,薄唇轻启,惨淡的月光将他的棱角折射得硬朗而又冷漠。 叶惊鸿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对此事似乎不甚在意。 仿佛有什么堵在胸口,沉闷而又难以言喻。 那种感觉仿佛期待落空,可她有什么可期待的? 赵珩不向来如此吗? 嘴角不自觉地擒着一抹自嘲的笑,垂下眼眸,眼底满是落寞。 一个宫女的命,谁又会在乎? 身为皇帝,日理万机,他草草将人处置,已是最大的恩典,难道还指望他嘘寒问暖,派人审问晴儿? 锐利的眼眸觉察出了叶惊鸿情绪的变化,赵珩微眯着眼睛,冷声警告,“这皇宫不是你们随意嬉闹的地方,以后谨言慎行,若是犯了宫规,你也一样的下场。” 说罢,掀起眼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叶惊鸿始终垂眸,闻言,仿佛心脏被狠狠攫住。 在她心里难道觉得这一次差点遇险的事,是怪她没有谨言慎行? 她分明是想去救他的。 可在他看来,她的行为怕是很可笑。 区区的一个宫女妄图就救圣驾,要么是不自量力,要么是别有所图。差点丢了性命,也是她活该。 赵珩身边有那么多人保护,又怎会有事? 他高高在上,众星捧月,谁也近不了他的身。 反倒是他们这些宫女,卑贱如蝼蚁,根本就不会被人记挂在心,除了那幕后之人。 后宫明面上平静毫无波澜,其实波涛汹涌,暗藏杀机。 可即便如此,这些事情跟高高在上的他又有什么关系? 叶惊鸿张了张嘴,嘴唇翕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她想把发现的宫女尸体一事报告给赵珩。 可转念一想,他真的在乎吗? 于他而言,蝼蚁的命,到底算什么? 沉默一瞬,叶惊鸿微微颔首,“是,奴知道了。” 话音刚落,脚步声渐起,一步一步慢慢走远。 那股凛冽的气息和压迫感慢慢地消散,可叶惊鸿心头的沉闷,却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看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眼底的落寞越发明显。 一旁的巧儿见叶惊鸿脸色难看,赶紧上前担忧询问,“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叶惊鸿摇了摇头,看着那空荡的长廊,自嘲地笑了笑,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是我逾矩了。” 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旁的巧儿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今天的叶惊鸿很奇怪。 “你刚才不是说有话要对圣上说吗?”巧儿歪了歪头,看着沉默的叶惊鸿,心中越发担心。 冷风刮过,吹起额前的碎发,显得无比落寞,叶惊鸿轻笑道,“皇上已经给出答案,没有什么可说的。” 话音刚落,扭头看了一眼巧儿,“这段时间一定要小心谨慎,出行也要跟人同行,遇到了陌生人,千万要躲开。” 叶惊鸿没办法说明详情,害怕吓到了巧儿,只能千叮咛万嘱咐,巧儿只觉得叶惊鸿奇怪,笑着点了点头。 而叶惊鸿望着那空无一物的长廊,心情越发沉重,眼底的晦暗深了深。 看来赵珩是指望不上了,要想查明真相,必须得靠自己。 不过这一点,她从进入皇宫的那一刻就明白。 黑白分明的眼眸逐渐地变得坚定,叶惊鸿拉着巧儿的手回到了住处。 一路上,叶惊鸿很紧张,步履生风,害怕两人穿过不知名的长廊,就会遇到可怕的人。 好在回到了住处,叶惊鸿放下所有的戒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她在明,敌在暗。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只要一闭上眼睛,叶惊鸿就会想到那个老太监可怕的脸。 也不知那个老太监是不是杀人凶手? 若不是,那老太监必然知道些什么;若是,那她就危险了,毕竟他们之前的距离那么近,老太监肯定会杀人灭口。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那个老太监,并且不要被他发现,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思索了一夜,天刚蒙蒙亮时,叶惊鸿勉强有了些睡意,却不得已起床做事。 眼底乌青一片,叶惊鸿勉强打起精神,洗了把脸,便去了长春宫。 昨日的事发生后,后宫都已传遍,赵珩竟为了一个宫女失态,不少人得知那人是叶惊鸿后,眼底满是嫉妒。 她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叶惊鸿路过她们身边时,她们又各自散开,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他草草地处理了晴儿,就说明他压根就不在乎一个宫女的生死。 叶惊鸿默默低头擦着烛台上的灰,尽管旁边窃窃私语,叶惊鸿视若罔闻。 这时,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大门口。 所有的人俯下身行礼,叶惊鸿也不例外,低垂着脑袋,动作恭敬。 赵珩沉默地走到了上位,低头看起了折子。 刹那间,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凛冽的气息,所有的人大气都不敢出,轻手轻脚地继续工作。 掌事姑姑则吩咐叶惊鸿,“赶紧去给皇上倒杯水!” 叶惊鸿皱眉,低声提醒,“一直都是迎春给皇上倒水的。” 掌事姑姑又何尝不知,只是如今风向已变,昨夜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她身为宫里的老人,自然是有眼力见的,若是能成全了皇帝的心思,那她以后就飞黄腾达了。 “迎春今日有事不方便,我派她去干别的活了,从今以后,奉茶的事儿就由你来办。” 说罢,立刻递过来一盏茶,叶惊鸿犹豫不决,在掌事姑姑的一再劝说下,只好缓缓地走向赵珩。 “皇上请喝茶。” 叶惊鸿微微福身,纤纤玉指举着茶盏,奉到男人面前。 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斜飞入鬓的眉头微微皱起,扭头扫了一眼叶惊鸿,赵珩脸色微变。 “迎春呢?”言语之间夹杂着不悦。 第38章:朕瞧着心烦 叶惊鸿一怔,回想起往昔,迎春是后她一步来皇上身边的,约莫一个月前,听闻是皇后那边送进来的。 大抵是觉得皇上如今同意往身边放人,又担心叶惊鸿一个掖庭来的婢子照顾不周,方才将迎春送来。 从那以后,迎春负责端茶倒水,她则负责更为贴身的事,如司浴宽衣一类。 “由奴来侍奉,也是一样。” 她敛了敛眉,姿态不卑不亢,手中依旧端着那茶水,茶水分明冒着热气,瞧着烫手得紧,可她偏偏一声不吭,只手拿着茶水。 原还想静观其变,可下一秒,自己的手竟也仿佛触到滚烫的茶水,他蹙眉。 凝视着叶惊鸿。 “放着。” 皇上冷嗤一声,眼底却有试探之意,叶惊鸿不言语,将茶水稳稳放在一旁的檀香木桌之上,手中滚烫之意退却。 诡异! 太诡异了! 赵珩将手藏在龙袍一下,轻轻磋磨一瞬,指尖光滑,可他还是隐隐觉得不适,仿佛已经生出了水泡,被烫得不成样子。 “伸出手来。”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冷声命令着。 方才叶惊鸿手举热茶,他便觉得手被烫伤,此前叶惊鸿崴了脚,他便觉得自己好似也瘸了,仿佛自己的感受与叶惊鸿的感受相连一般。 她受伤,他也跟着受伤;她不适,他也不会好过。 这一切,都太过诡异,非常理可以解释。 叶惊鸿闻言,手不由自主的往袖子里缩了缩,方才的茶水太烫,她的手上已经生了个小小的水泡,可常年干活生出的老茧将疼痛剥离了部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一抬眸,那赵珩的眼神,阴鸷得可怕,黑曜石般的眼眸似能看透人心,精准的捕捉到一切破绽。 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 共感一事暴露了? 叶惊鸿两手暗暗交织攥紧,迟疑的行径无疑更添赵珩猜疑,他快步上前,只手握住她的手腕,捋开衣袖,盯着她的手瞧。 她率先开口,柔声将自己置于低位,“奴婢的手粗糙得厉害,恐污了皇上的眼。” 赵珩定睛看去,纤细修长的手还算白皙,可肤质却粗糙,这儿一道口子,那儿一堆茧子,确实不大美观。 可奇异的是,没有水泡。 方才那般滚烫的水,竟没有生出水泡? 若是这般,自己的猜测就落了空,反倒是误会叶惊鸿了。 见他发愣的瞬间,叶惊鸿快速缩回手,小心翼翼的低下头去,“奴不知犯了什么错?” 她心里却暗自庆幸,好在平日的茧厚,那水泡生得离茧极近,匆匆扫一眼其实不大能瞧得出来。 再故作姿态的装一番无辜,恐怕皇上该质疑的就是自己了。 果然,话一出,就瞧见赵珩脸色异动,几不可闻的蹙眉。 “你……究竟使了什么计?” 叶惊鸿心中正暗自窃喜,奈何下一秒,一双大手狠狠攥住她的脖子,力道鹰摄霆击,扼住的咽喉只留有一丝想呼吸的余地,再稍用力,脆弱的颈骨就会被捏断。 生死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鼻尖费力的呜咽着,脸色瞬间涨红,她费力出声,企图求救,“皇……皇上。” 模糊的视线扫了一眼上位者,她此时此刻才恍惚意识到,面前的人是暴戾恣睢的皇帝,生死全然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些时日在他身边伺候,竟无端生出了熟悉感,险些忘了,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一如三年前那般。 掐住她的瞬间,赵珩忽地也觉得呼吸不畅,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喉咙,他暗暗松了劲。 忽地,女子瞳孔放大,猛地从他手中挣脱,用力将他推开,粗糙的手护住他的脑袋,满脸的恐慌,“小心!” 温热的体温笼罩着后脑勺,她将他护在胸前,小小的身子环在他跟前。 一把一刀呼啸一声从耳边擦过。 迎春从门口跑进来,手中端着一盘果子,正惶恐不安的望着两人。 “皇上,奴婢不是有意的。” 他的眸子才缓缓移过去,迎春双目充满恐慌,发丝杂乱的垂下两缕,瞧着略有些狼狈。 她语速极快,生怕还没说完就被赐死。 “奴婢方才想端削好皮的水果给皇上,不曾想竟摔了一跤,上面的小刀便飞了出去。” “还请皇上恕罪!” 赵珩不明其中缘由,可叶惊鸿却十分清楚,这是厄运有在作祟了,所以所有的危险才会逼近他,稍不注意就会命丧当场。 赵珩侧身,匆匆瞥了一眼叶惊鸿的反应。 她似乎并不意外,又联想方才的事,在叶惊鸿身上,救他似乎已经成了常规,至少对他而言,她并没有什么威胁。 “罢了,都出去吧,朕瞧着心烦。” 他坐了下来,手捻了捻眉心,竟然对迎春高抬贵手了。 迎春同叶惊鸿悄然松了口气,无论是谁,在君侧心中都不免惶恐,生怕做错些什么。 两人退出门去,刘福迎上前去,佝偻着身子,斜着望了叶惊鸿的背影一眼,又瞧见赵珩满目困惑,只道:“圣上可有什么烦心事?” “你说,这世上会不会有一种法子可以让人能感知到别人的感受,伤痛、苦楚甚至更多?” 长睫状似羽毛轻轻扇动着,笼罩着半边眼眸,不明情绪。 刘福一听,瞬间犯了难。 “这……这……” 思索一番,他才出声,“恕老奴见识浅薄,并未听说过此等奇异之事,不过若是圣上心中有疑,不如瞧瞧那人若用此法可有何坏心?” “坏心?” 赵珩闻言,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叶惊鸿屡次三番救自己于危难的模样,似乎从未有过伤害他的行为,甚至不惜舍命相救。 “若是没有坏心,那此法又有何意义?” 刘福行了个礼,姿态低了些,“恕老奴直言,若事情当真有这等奇异之事,与人共感往往最是亲密,体会对方伤痛,一切感同身受,同甘共苦,最是难得。” 毕竟是宫中老人,说话也甚是有水平,一番言辞惹得赵珩思绪万千。 “她?亲密之人?” 真是可笑! 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罢了! 第39章:何时与他走得那么近 “派些人出宫问问,世上可有与人同感之法。” 赵珩磋磨着指尖,眼眸一深,已经将事情吩咐下去,刘福不再多言,适时开口应声,随后出了门。 按理来说,这般私密的说辞,仅有刘福一位近身之人能听。 然而,刘福刚推门出去,就见迎春从不远处小步跑上前来,叶惊鸿却已经不见了身影。 “你怎么还在这儿?” 刘福沧桑的眼底闪过警惕,可思及这迎春是皇后派来的,就连方才皇上都放了她一马,自己也不好多加怪罪。 就是不知道方才的话,有没有被她听了去? 迎春小心翼翼的向里面探望了一眼,随后拉起刘福的手,含着期待,出声询问,“皇上并未治我死罪,刘公公在皇上身边多年,想来也能知晓几分,可否透露些许……” 竟胆大至此!? 刘福一向平静的脸上一颤,皱纹都深了几分。 迎春这丫头平时伺候都小心翼翼的,竟没想到这心里竟然藏着这样的野心! 不会真以为皇上饶了她一命,自己就能攀上龙床了吧? 见刘福迟迟没有回应,迎春心中不免有些焦急,连连推搡着他的胳膊。 “咋家怎能揣测圣意?” 刘福横眉冷对,一把拂去她的手,冷冷的喝了一声。 迎春手中一空,希望也落空。 原以为皇上对自己另眼相待,说不定能从皇上身边老人这儿探查到些什么,更容易接近皇上,却没想到这刘福竟然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大家同为宫中奴仆,为主子办事,揣测主子的意思是为大忌,你该本分些,攀高枝这种事可不是轻易能肖想的。” “一不小心,就会跌下来,摔个粉生碎骨。” 来自老人的经验之谈,句句在理却句句扎心,不留余地的划破迎春心中的幻想。 她愣了一瞬,刘福拂袖离开。 缓过神时,心中的妄念还未消解,清秀的脸上出现阴鸷之色,冷喝一声,心底满是不屑:老太监,日后我若得皇上恩宠,定然要先将你拉下高位! 她眸子一转,又望向屋内,想起方才在屋外听见的细碎声音。 约莫是什么同感一类? 思绪流转间,她快步抬脚朝皇后的宫殿走去,一路上不忘四处张望,生怕被人瞧见。 她从侧门进了宫殿,瞧见不远处的假山。 假山巍峨,旁建一小池,池中水清晰明了,几条红鲤鱼摆动着尾巴,皆若空游无所依。 十几粒鱼饵散落,水波荡漾起一道道圆圈,鱼儿急促凑到一块儿,水面映出一张雍容华贵的脸庞。 “皇后娘娘,迎春有事要说。” 迎春快步上前,匍匐在皇后跟前。 皇后抬眸,吊梢眼轻蔑一撇,侧身过来,头顶凤翔流苏轻易摇晃,一旁的随身宫女瞬间抬了一凤椅过来。 身着浅黄云纹凤凰坦领大袖,裙上织锦团花,款款坐下,姿态万千,静静的瞥了她一眼,只轻声道了一句,“说。” 可凤仪的压迫感十足,迎春想起自己的妄念,不免心虚,只道:“奴婢听闻皇上近日在查关于什么同感之事,还派了人去宫外查,而且此事似乎跟叶惊鸿有关。” 又是她,叶惊鸿。 皇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将她带来的消息细细斟酌一番。 随后道,“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罢了,本宫还未放在眼中。” 上次火场一事,她一早就看得出,皇上对这个宫女不大一般。 不过,就叶惊鸿这身份,还不值得她出手。 要知道,除了她,早就已经有更多的人记恨上那个小小的宫女了。 就算她不出手,恐怕叶惊鸿在这宫中也不好过。 迎春愣了愣,听见皇后的声音从头顶响起,“皇上可否提及前朝之事?” 她关心的从未是皇上身边有什么样的女人,只关心,皇上对她家族是否有动作。 这几日,父兄又在前朝立了大功,只怕有朝一日功高盖主,往往最让君王忌惮,就算她是皇后也不免担忧,只怕有朝一日家族覆灭。 家族的荣辱是她后位的关键支撑。 当然,若能顺便打探皇上身边有什么格外偏宠之人,她也能有所应对之策。 只不过,一个小宫女就如同蝼蚁一般弱小卑贱,她根本不需费力。 “回去继续守着。” 一声令下,迎春连忙点头,又原路返回。 而这一切,都被小十看在眼中,她本是跟着叶惊鸿而行,却见迎春走了不久又折了回去,同刘福说完话后,又行踪鬼祟的,这才跟了上来。 将一切尽收眼底之后,她匆匆赶回皇上的寝宫。 …… 与此同时,叶惊鸿刚从宫殿之中走出来。 刚走不远,宫道一旁莫名冒出几颗小石子掉落到脚边,似乎在引导着她。 叶惊鸿环顾一圈,四周什么都没有,仅有一面红墙,一道影子被夕阳投射着落到宫道之上。 杏眸微眯,她抬脚走了过去,隔了一段距离停了下来。 “是谁?” 恰好是安全距离,离影子更近,又不至于被掳走。 “是我。” 七皇子笑眯眯的走出来,影子随之拉长,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随身的侍卫,手中抱着长剑,警惕的望向四周。 “七皇子陛下,奴婢……” 叶惊鸿刚想行礼,却被七皇子迅速拉了起来,满目柔和,笑容更让人如沐春风一般,以一种极为平和的姿态跟她说话,“不必多礼。” “上次你给本宫说的事情,已找了人去探查,宫中太监甚多,需得更加详细的线索才行。” 他解释着自己的到来,看向她时,满目柔和,似乎在透过她看另一个影子。 叶惊鸿闻言,将当日之事又重新描述了起来。 一旁的侍从将手中刀剑一收,迅速掏出纸墨,根据她的言语开始作画。 叶惊鸿心中不免惊叹,面上露出惊喜之色。 然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男人看在眼中,小十隐在阴暗处,静静望着赵珩。 他的脸色难看起来,暗暗握紧拳头。 “这就是平日让你看着她的结果?” “她何时与他走得那般近了?” 第40章:痴心妄想 言语里怪罪之意显而易见,小十瞬间拱手道:“属下知错。” 赵珩心思却不在此。 狭长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叶惊鸿的方向,表情似乎不大好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显露出除平静之外的其他神色,阴沉着脸。 “罢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而已。” 他似是在自我宽慰,可言语之外,神色依旧被黑雾笼罩着。 男人猛地拂袖,想起近日太后对他的警告。 出声道,“日后对她看紧一点,你的任务就是她。” “顺便给刘福说,近日叶惊鸿不必过来伺候了。” 小十连忙恭敬地点了点,心中却有些不解,那个迎春分明有二心,是皇后那边派过来的人,可皇上不但不在意,还任由她待在身边。 反观这个叶惊鸿,处处护着皇上,甚至连命都不要,马上反倒对她格外上心,甚至到了警惕的程度。 就连她与七皇子走得近,也恼怒得不行。 这究竟是为何? 小十终日沉浸在习武、暗中监视以及各类杀戮任务之中,这其中的复杂,她实在参详不透。 吩咐完毕,男人颀长的身子猛地转身,拂袖离开,大步流星的,眼底的情绪复杂不堪。 看到她跟别的男人在一块,心中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搅在一起,思绪也如乱麻一般,参不透其中缘由。 墨色如夜的眸子暗了暗,越发深邃,周身笼罩着冷冽的寒气。 他大步流星的走过角门,外泄的寒气让周遭的宫女和太监纷纷低下头,瑟瑟发抖。 这是谁又惹了这位暴君? 无一人敢说话,甚至都不敢呼吸。 只有一人例外,一个黑影悄悄的跟在赵珩的身后,眼睁睁的看着他进了御书房,眼底多了一抹算计。 赵珩迈着修长的腿,踏入御书房,一甩衣袖坐在了案前,视线落在了那些折子上,脑海里一双干净的眸子却始终挥之不去。 斜飞入鬓的眉头微皱着,墨染的眸子里满是不悦。 一想到叶惊鸿跟七皇子在一起,他的脸色越发阴沉,仿佛随时都能滴下水来。 这时,陡然响起了敲门声。 思绪回笼,心底莫名产生了一丝期待。 难道是叶惊鸿? 他不是吩咐小十不是让她近身身伺候了吗? “进。” 淡漠的嗓音泛着一丝凉意。 视线飘向了门口。 一抹粉色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视野,他眸子微动,脸色微微一变。 那抹身影仿佛与记忆中的人影重叠在一起。 可当宫女开口说话时,所有的幻想全都破灭。 来的人不是叶惊鸿。 赵珩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迎春则笑脸相迎,柔声道,“陛下,请喝茶。” 殷勤的模样让赵珩越发烦躁。 所有的宫女对他都是百依百顺,偏生叶惊鸿处处冒犯,反倒成了清流。 “滚!”冷冷的一声命令,吓得迎春腿一软险些跪倒。 她张了张嘴,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被一个眼刀子吓得赶紧扭头逃离了御书房。 惊魂未定的站在门口,轻抚着胸口,迎春脸色煞白,好像见了鬼一样。 不过好在他刚刚已经把茶点放在了赵珩身边。 只要皇上喝了那杯茶…… 迎春唇角上扬,眼底满是得意。 她找了一个拐角处,偷偷观察。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里面没有一点动静,迎春大着胆子轻轻的走到门口,朝着里面看。 啪嗒—— 茶盏碎裂的声音响彻耳际。 迎春心里狂跳,脸上是忍不住的惊喜。 他喝了! 而就在此时,御花园的叶惊鸿身子微微一颤,浑身燥热,头昏脑胀,刚走了两步,险些摔倒。 七皇子发觉叶惊鸿不对劲,赶紧低声询问,“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给你叫太医。” 叶惊鸿迅速阻止他,“没事,我先去休息一下,等有时间了我们再去探查。” 话音刚落,叶惊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原地,只留下了一道粉色的背影。 七皇子紧紧地盯着叶惊鸿消失的方向,紧皱着眉头,眼底满是担忧。 叶惊鸿的脸色不好,他很担心。 可看着叶惊鸿明显不大舒服,对他的关心也颇有推拒之意,他也不好再跟着。 叶惊鸿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好几次,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来到了一个僻静处,只觉得呼吸越来越粗重,脚步虚浮,浑身燥热难忍。 这分明像是被人下了药! 难道赵珩那边有危险? 刚产生这个念头,叶惊鸿便不顾一切的打听赵珩的下落。 经过几个宫女的口中,这才得知赵珩去了御书房。 叶惊鸿快步朝前走,眼神逐渐的变得迷离,眼前的一切也变得恍惚。 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叶惊鸿走几步,就得猛掐胳膊几下。 好不容易来到了御书房外,远远的就瞧见了一个鬼祟的身影,站在门口偷偷的朝着里面瞧。 许是因为赵珩发着脾气,御书房周围并没有人看守。 叶惊鸿快步上了台阶,眯着眼睛仔细辨别那个身影。 那人好像是迎春。 张了张嘴,还未开口叫她。 只见那人影已经一个闪身进了御书房。 叶惊鸿心里暗叫不好,赶紧也跟了进去。 御书房里,赵珩眼神迷离,墨色如夜的眸子微眯着,眼底透露着深深的寒意,身着玄色龙袍,宽大的袖子随意搭在凳子上,整个人仰躺着,满脸潮红。 他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若是以这种姿态走出去的话,难免会成为一桩秘闻。 他在等着刘福。 突然听见脚步声,缓缓的掀起眼眸,看见一抹粉色。 叶惊鸿? 喉结微动,他起身快步朝着那抹身影走了过去。 双手按住那身影的肩膀,眼神愈发迷离,声音低沉而又富有磁性,“你竟然敢对朕下药?” “奴婢……”迎春吓得心里咯噔一下,刚准备开口解释,谁知却被眼前的男人撕扯衣服。 她杏眼圆瞪,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转瞬又恢复了冷静,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她迅速开始解开赵珩的衣服。 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她就可以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41章:趁人之危 偌大的一个御书房,干柴烈火,正要上演一幅春色图。 此时,叶惊鸿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只见赵珩猛地将迎春推开,冷喝一声,“滚!” 随后猛地扇了她一巴掌,迎春没想到计划落空,又见有人来,一时又羞又恼,停滞在原地。 “皇上!清醒一点!” 脱口而出的话,倒是让叶惊鸿呆愣在原地。 她心口狂跳了一下,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在胸口蔓延。 赵珩闻言,朝着叶惊鸿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的脑子有片刻的清醒,喉结微动,嘴唇翕合,“叶……惊鸿?” 低沉的嗓音泛着嘶哑,似乎在极力的克制着什么。 迎春也被吓了一跳,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想要坏她的好事。 “叶惊鸿!又是你!你赶紧滚!难道没有看见陛下要临幸我吗?” 她怒不可遏,拔高了音量,一副盛气凌人的态度。 说着,又鼓起勇气,将手搭在了赵珩的胸口,声音轻柔,像是撒娇的小猫,轻挠着人的胸膛,“皇上,我就在这里,能让那个女人滚出去吗?” “好……” 赵珩缓缓低下头,迷离的眼睛已经辨别不了眼前的人了,只是一味地跟随着身体的燥热,嘶哑着声音回答。 胸口仿佛被什么击中,痛了一下,叶惊鸿不可置信地看着赵珩俯身而下。 她一个健步冲上前去,一把将迎春拉开,抬手给了赵珩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让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包括叶惊鸿。 她刚才想都没想,身体不由自主的就这么做了。 要是赵珩醒来…… 叶惊鸿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赵珩。 而此时的赵珩眉头紧皱,眼底翻涌着不悦,而原本迷离的眼神也似乎逐渐的变得清醒。 迎春看到这一幕,立刻偷偷的溜了出去。 她刚才就是看到御书房外没有人守着,这才大着胆子下了药。 要是生米煮成熟饭倒也罢了,她可以晋升为妃子。 可若是赵珩在清醒的情况下知道被人下了药,她肯定难逃一死! 紧咬着下唇,迎春眼中充满了不甘心,没想到在关键的时候叶惊鸿闯了进来! 她竟然还打了赵珩?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谁敢打他? 偏偏叶惊鸿是个不要命的,既然她不要命,那就让她一命呜呼好了! 反正赵珩脾气暴躁,就算是醒来,也不会听叶惊鸿的狡辩,到那时,拉叶惊鸿做个替死鬼也不错,说不定还能向皇后交差。 想到这里迎春唇角微微上扬了一抹冷冽的弧度,眼底的算计越发的浓郁。 她用力地将御书房的门关上,并落了锁。 做完一切后,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叶惊鸿你就在里面等死吧!” 话音刚落,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原地。 此时,御书房里,四目相对,叶惊鸿惊恐万分,害怕赵珩醒来会治她的罪。 对上那如鹰隼般阴沉的眸子,她步步后退,大脑飞速运转,赶紧解释,“皇上,奴婢是在救你!你被别人下了药,要是我不那么做,你就……” 话还没有说完,高大的身影突然扑了过来。 叶惊鸿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男人扑倒在地。 双手被男人禁锢在了头顶,叶惊鸿无力的扭动着身体,奈何赵珩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她根本就挣脱不开。 墨色如夜的眸子里满是欲望,浓烈的仿佛要将她燃烧了一般。 他慢慢凑近叶惊鸿,呼吸的热气喷薄在了叶惊鸿的脖梗,身体一阵酥麻,叶惊鸿吸了一口凉气。 “皇上,你醒醒!” 赵珩的脸上还挂着刚才打的巴掌印,叶惊鸿还以为他醒了,没想到竟然还没清醒。 叶惊鸿的意识也在逐渐涣散,他柔软的掌心自上而下的在她的身上游离,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瞬间击溃了她的神经。 缓缓的闭上双眼,共感让她身体加倍敏感,渐渐沉沦。 突然,脑海里浮现出惨烈的场面。 她在干什么? 不!她要找出真相! 她不可能跟赵珩发生什么…… 骤然睁开双眸,叶惊鸿的眼神逐渐变得清亮。 眼见着那张俊脸慢慢凑近,叶惊鸿用尽全身力气将一只手抽了出来,迅速的推了他一把,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大口的喘着粗气,仿佛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上燥热难耐,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手脚酸软无力,叶惊鸿看着赵珩竟然都是重影。 还没有来得及喘息,男人作势又要扑上来。 叶惊鸿赶紧闪躲,趁此时机环顾四周。 刚才她分明听见了迎春锁门的声音。 想要从大门逃脱出去,显然不现实,只能另寻他法。 视线在周围快速的搜寻着,最后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窗户上。 窗户虚掩着,隐隐有光透进来,淡淡的橘光洒射在了地上,让叶惊鸿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跌跌撞撞一步一步的挪过去,就在快要开窗的一瞬间,被身后的男人从后面抱住了,叶惊鸿尖叫了一声。 心口莫名的产生了一丝恐惧,亦或者是别的莫名的情绪。 心脏狂跳不停,如小鹿乱撞。 男人此刻意乱情迷,视线在叶惊鸿的身上搜寻着,似乎在找一个发泄入口。 叶惊鸿顾不上其他,用力打开了窗子。 而这时,男人扑了过来。 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大,身影将叶惊鸿笼罩住,两个人身体贴住的瞬间,叶惊鸿身子向后倾,连带着紧抱着她的赵珩,一起从窗口摔落下去。 叶惊鸿瞪圆了双眼,心里暗叫不好。 还来不及反应,只听见扑通一声,两人坠入水池里。 此时的叶惊鸿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慢慢向下坠,她无力的伸出手,屏住呼吸,试图向上游。 奈何力气已经用光,保持清醒都已经做不到了,迷离着眼睛,身体慢慢向下坠,肺部冲灌着池水,一股难言的感受弥漫了全身,死亡笼罩着她。 难道就这么死了? 好不甘心啊,还没有大仇得报,还没有查出事情的真相。 她不想死! 救命,救救我! 心底无助的呐喊着,可谁又能听见她的呼唤呢? 伴随着身体慢慢向下沉,叶惊鸿的意识也逐渐的变得迷离,心里只剩下了绝望。 突然,在昏迷的最后一瞬,似乎看到了一个身影快速的游向她。 是谁?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了抬手,又无力的坠下……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42章:被软禁了 “咳咳咳……” 口里呛水,肺里一阵难受,叶惊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视线逐渐清明。 一双深潭般的眸子此刻定定地盯着她,眼底的冷意仿佛淬了毒。 墨色衣衫底下龙纹三金秀,赤色腰带紧紧束缚着他的窄腰,浑身湿透,却难掩帝王之气。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可身子虚浮无力,手肘着地,低眉顺眼,“参见……皇上!” “叶惊鸿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朕下药!” 凛冽的嗓音泛着冷意。 叶惊鸿立即辩解,“不……是……” “不是你还能是谁?”赵珩蹲下身,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逼迫叶惊鸿抬头看他。 这屋里可只有他们两个人。 可面前的女人还不自认,依旧在嘴硬,一个劲的摇头,眼底满是坚毅,“不是……我……” 赵珩冷笑了一声,“是谁?” “是……”叶惊鸿用力地咳嗽着,肺里难受得厉害,喉咙一阵嘶哑。 胸腔震动,叶惊鸿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根本就发不出声音。 看到她这副模样,墨染的眸子闪过一丝动容。 可很快地又恢复了冷漠。 身体里被压制得燥热还在蠢蠢欲动,刚才迷迷糊糊间干的事,他还记得清楚。 他认定是叶惊鸿。 她再怎么狡辩也无用。 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墨色如夜的眸子微眯着,眼底的寒意逼人。 “说,你接近朕到底有何目的!” 凛冽的声音仿佛是一把刀,直直地刺向叶惊鸿。 “咳咳……”叶惊鸿情绪激动,想要解释,可越是着急越只剩下了咳嗽声。 赵珩的手猛地向下移,一把握住了她白皙的脖子。 “咳咳咳……”叶惊鸿又用力地咳嗽了几声,张大了嘴巴想要解释。 赵珩眯着眼睛,眼底尽是怀疑,“你是不是有所图谋?” 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怪异了。 面前的这个女人竟然会拼了命地想要救他,他一直都想不明白,到底为何,才会让她以命相酬? 如今看来,除非有所图谋,否则绝对不可能用命来救他。 他眼中的怀疑,深深地刺痛了叶惊鸿的心。 胸口那股沉闷感愈发的浓烈,仿佛就像是再次陷入水中无法呼吸,整个人陷入到绝望里。 “不是……”叶惊鸿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两个字。 可轻飘飘的,完全没有任何说服力。 赵珩冷冽的下颌角紧绷着,墨染的眸子里满是怒气。 身体上的本能反应让他的怒意攀升。 他从来都没有被人这样暗算过,区区一个宫女,竟然妄图想要爬上他的床,真是痴心妄想! 这样想着,手上的力道不禁加重。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瞬间仿佛快要将她淹没。 叶惊鸿下意识地伸手,想要阻止他,奈何男人的力气很大,他眼底已经失去了耐心,只剩下了冷冽的寒意。 他只小稍稍一用力,那不经一握的脖子便会被折断。 死亡笼罩在了她的身上。 身子本就虚弱,再加上情绪激动,被赵珩紧握着脖子,她依旧不忘反抗,赵珩的脖子也感到一阵窒息,暗暗松了松手。 “不……是……我……” 她用尽全身力气吐出最后一个音节,眼睛一翻,头垂向一旁,昏死过去。 男人的心里咯噔一下,修长的手指骤然张开,那么瘦弱的身影像是了无生气的木偶,缓缓向下砸落。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接,女人的身体轻的,仿佛一个没有重量的小猫,窝在他的怀里,了无生气。 瞳孔皱缩,盯着那张白皙的近乎透明的侧脸,一时之间,竟忘记了呼吸。 不对,自己明明没有使劲,他并不想她死。 难道她就这么死了?那共感的事难不成是假的?还是其他什么缘故? 下意识地伸出手在她的鼻息下探了探。 浅浅的呼吸喷薄在指尖。 他骤然松了一口气,定定地盯着怀里的女人。 他本应该直接杀了她。 可莫名地下不去手,想起方才她坚毅的神情,赵珩蓦地皱了皱眉,心中生出些许复杂的情绪。 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堵在胸口,似乎要找到一个发泄口,特别是看到那张脸,胸口的躁动更是无法言喻。 刚才的一切还历历在目,险些与之温存的画面长存脑海,他竟然对一个宫女存了那种心思? 这让他无法接受。 那张丑陋无比的脸定格在他的瞳孔,墨染的眸子沉了沉。 敢算计他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这时,刘福找了过来,看到赵珩浑身湿透,立刻叫嚷着,“皇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落水了?” “莫不是这叶惊鸿做的?” 刘福注意到赵珩怀里的叶惊鸿,忍不住怀疑。 叶惊鸿确实是导致他落水的罪魁祸首。 可如果真的是叶惊鸿下的药,为什么不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反而要跟他一起掉入水中? 迷迷糊糊间似乎感觉到了当时的叶惊鸿是在反抗。 锐利的眸子微眯成一条缝,紧紧盯着叶惊鸿昏死的脸,他眸色越发暗了。 一个宫女竟然敢拒绝他? 若是脑海里的记忆都是真的,那药就不可能是叶惊鸿下的。 可当时他明明记得…… 那个宫女把药送进来的时候似乎没有抬头,她也没有看清宫女的模样,只是后来叶惊鸿闯进来后,他就自然而然地以为那是叶惊鸿。 “皇上,既然叶惊鸿这么大胆,不如去将她……” 刘福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赵珩锐利的眼眸如同一把刀子一样射了过去,刘福赶紧闭上了嘴。 “把她关起来。” 一声令下,刘福想上前去接叶惊鸿。 赵珩不动声色地瞪了他一眼,刘福赶紧驻足。 “你先去调查御书房除了她,到底还有谁来过?” 刘福答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赵珩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女人,抱着她走向了旁边的宫殿。 他让人叫来了太医,好好医治叶惊鸿,但又下令让她不得外出。 叶惊鸿醒来时,天色变得昏暗。 橘黄色的光芒映照着大地,透过窗柩散射进来。 叶惊鸿伸手挡在眼前,眯着眼睛朝前看,太医见叶惊鸿醒了,又查看了一番,确定无碍后,放下一包药,匆匆离去。 叶惊鸿想追上去,却被侍卫拦住了。 “没有皇上的命令,你不得出去!” 什么?她被软禁了? 第43章:限时找凶 夜幕降临,天空仿佛巨大的铅块,遮蔽了所有的光亮,乌云笼罩,黑夜降临。 一阵冷风刮来,吹得窗子咯吱作响,叶惊鸿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走过去关上窗户,瑟瑟发抖地缩在床上。 这里是一个偏僻的宫殿,虽然雕梁画栋,布置精美,奈何只有一个硬床板,连床被子都没有。 看来,这就是赵珩对她的惩罚。 他这个人向来如此,从来都不听解释,只一味地一意孤行。 当初她父母的案子…… 想到这里,叶惊鸿黑白分明的眼眸越发坚定。 被困是一时的,她一定要想尽办法逃出去。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证明清白。 想必现在赵珩正在调查御书房一事,她被困着也没有办法去干别的,只能先养精蓄锐。 原本是想要好好睡一觉的,奈何空气中散发着凉意,风顺着窗户刮进来,叶惊鸿只感觉周身寒冷,冻得睡不着觉。 再加上身体虚弱,叶惊鸿嘴唇苍白,没一会儿就缩在床上昏倒了。 迷迷糊糊间似乎感觉到有一只大手抚摸着她的额头,在她耳边低语。 叶惊鸿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睁开眼睛,却只看见了一团玄色。 而那耳边的声音却怎么也听不清。 突然,周身被一股温暖的感觉所包裹,原本瑟瑟发抖的身体也逐渐地变得安静。 这一夜,她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始终有一个身影在前面,她拼了命地想要去看清那个身影的样子,可是怎么奔跑都跑不到那人的身边,反而离那人越来越远。 突然背后有一只黑色的大手,用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啊——” 叶惊鸿尖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 她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惊魂未定地吞咽口水。 “怎么?做亏心事了?” 低沉的嗓音患者意思冷冽的危险意味。 掀起眼眸朝着声音的方向看上去,只见不知何时,赵珩竟然站在了床前,墨染的眸子此刻定定地盯着她,眼底满是怀疑。 叶惊鸿慌张从床上爬起来,对着他行了一礼。 “参见皇上!” “你到底有何图谋?”赵珩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声音冷得发寒。 “不是奴婢下的药!”叶惊鸿斩钉截铁。 “除了你,朕没有看见旁人。”赵珩淡漠地掀起眸子,很明显压根就不相信她的话。 “这……” 叶惊鸿知道解释徒劳若是没有证据,赵珩压根就不会相信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骤然抬起眸子。 四目相对,叶惊鸿眼中闪过一丝恐慌,赶紧低下头。 她竟然跟赵珩对视了! “请皇上赎罪!奴婢想到了一点……” “说。”赵珩似乎不打算治她不敬之罪。 “若是当时只有奴婢一人,为什么御厨房的门会被关上?” 此话一说出口,男人漆黑的眸染上了浓重的墨色。 这正是他怀疑的地方。 “你还有同伙。”声音清冷,满是怀疑。 “此事与奴婢无关!”叶惊鸿一字一句地辩解。 “若是有同伙,奴婢又何至于与皇上一起掉入池中?当时皇上已然被人下了药,奴婢若是真的有别的想法,大可以……” 话说到一半,梗在了喉咙里。 她可对眼前的男人没有半分肖想,保护他也无非是为了自己活命。 若非如此,她又怎会拼了命地去救他。 当然还有一点私心,叶惊鸿不想让迎春得逞。 后宫波谲云涌,到处暗藏杀机,少一个敌人,少一份麻烦。 更何况迎春那么讨厌她,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看着那张倔强的脸庞,赵珩眸色一暗,脸色逐渐地变得阴沉。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对他不感兴趣? 他明明记得当时主动接近叶惊鸿,可却被她拒绝了。 尽管印象很模糊,他也能够感觉到女人的抗拒。 一旦她有任何肮脏的想法,早就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最诡异的不是叶惊鸿,而是他自己,他竟然会对一个长相丑陋的宫女动了心思? 一定是那药的问题! 见赵珩沉默不语,叶惊鸿赶紧开口说,“请皇上允许我调查此事,毕竟与我有关,我想还自己一个清白!” 男人锐利的眼眸锁定在她身上,声音冷冽如刃,“想要调查也得有个时限吧?” “七天!七天之内我一定调查清楚!” 虽然此事调查起来有些麻烦,可叶惊鸿也只敢说出这么长的时间,害怕赵珩没有耐心,要是惹怒了他,她会立即一命呜呼! “行,朕就给你七天时间,要是没有证据,朕让人活剐了你!” 话音刚落,转身拂袖离去。 叶惊鸿微微颔首,看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逐渐地消失在视野里,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心情还是那般沉重。 七天,只有七天的时间可以调查。 万一没有证据,那也只有死路一条。 迎春是个机灵的,想必想要从她身上调查,极其困难。 更何况,迎春对她有戒心,根本就无从下手。 想要发现端倪,还得从她下的药开始入手。 叶惊鸿洗了把脸,收拾了一下,便急匆匆地去找到了巧儿。 巧儿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原来那种药早就在宫中禁止。 原因是,十几年前也曾经有人用药下在了先皇身上,导致皇子夭折,先皇一怒之下,便下令宫中禁用此药,否则五马分尸! 可见当初的事情造成了多大的轰动。 “那种药的配方估计都已经失传了。”巧儿不解地说着,“怎么会有那种药又再次出现呢?” 听她这么一说,叶惊鸿眼前一亮,“你说会不会是当初的下药那人还留着有药?” 巧儿想了想,点了点头,“这倒是不无可能,毕竟这种药,平常宫人怎么会有?人人皆知,怀璧其罪,除非是本就心怀鬼胎之人。” 叶惊鸿仿佛看到了希望,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闪着光。 巧儿却泼了一盆冷水,悠悠开口道,“可时过境迁,那些宫人但在宫中各处,想找他们已经很困难,更何况还要找到拥有者,简直难如登天!” 第44章:宫闱秘辛,顺藤摸瓜 “车到山前必有路,人在做天在看,只要敢做,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叶惊鸿表情坚定,感激地看了一眼巧儿,“多谢你,巧儿。” 道了一声谢,便匆匆地离开了,她没时间与巧儿叙旧,身上还背负着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她不能放松。 偌大的一个皇宫,想要调查潜藏在这深宫之中的凶手,简直是大海捞针。 叶惊鸿先从太医院入手,几番打听,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他们都对当年的事情闭口不谈,似乎有所避讳。 一连查了三天,一点进度都没有。 正当叶惊鸿有些泄气时,突然偶然间听见了小宫女说起皇宫秘闻。 “听说当年先皇的妃子里有一个制香特别厉害的,但后来不知怎么就被打进冷宫,最近路过冷宫时,我总感觉冷飕飕的,你说是不是她怨气太重了?” 会制香的妃子? 原来调查方向全都错了。 既然是用在先皇身上的,那说不定是妃子为了争宠而特意调制的香料。 她忽地忆起此前家中是制香世家的淑妃,难不成这冷宫中的妃子与已经死去的淑妃还有关联? 这其中仿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又繁杂无序,难以理清,叶惊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若是与冷宫有关,想必能在哪儿查到些许蛛丝马迹。 说不定就是迎春从哪儿偷来的。 无论如何先过去看看,叶惊鸿脚下生风很快地来到了冷宫,来到门口,却被侍卫给拦住了。 里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有细细的宛如夜莺般的吟唱声,也有忽然响起的抓狂尖叫声,简直宛如疯人院一般,骇人惊悚。 叶惊鸿皱了皱眉,探头望向宫里。 “这是禁地,任何人没有命令不得进去!” 看到侍卫态度坚决,叶惊鸿只好先离开,不过她还留了一个心眼,查看了一下冷宫的位置,竟然惊讶地发现跟中宣门离得很近。 自从上次中宣门脱困后,叶惊鸿再也没有来过此地,这儿已经被烧成了废墟,还未重建。 她大着胆子再次踏入中宣门,只见满目疮痍,里面只剩下一片灰烬。 叶惊鸿原本是打算悄悄从中宣门进入冷宫,却无意间又走到了当初掉下去的地方。 她爬上墙头,朝着那处院子看,原本的洞口早就已经被封上,上面盖了一些杂草,看不出有没有被堵上。 一看这才发现原来这处院子跟冷宫也是紧贴着的。 突然不经意地一瞥,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不远处。 定睛一看那人不是别人,竟然是迎春! 叶惊鸿猛然地瞪大了眼睛,连忙寻了遮挡物将自己半个身子隐去,小心翼翼的探看着迎春的方向,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她面前站立着。 她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 那人不就是当时追她的老太监吗? 迎春怎么跟那个老太监有联系? 叶惊鸿紧盯着二人,可由于距离太远,根本就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她奋力想要凑得更近些,听清两人的图谋,可却一无所获。 突然,老太监猛然地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叶惊鸿迅速地跳下墙头,找到了拐角处,贴在墙壁上,完全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尽管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可叶惊鸿感觉那个太监肯定会上墙查看。 此地不宜久留! 叶惊鸿快步离开。 她第一时间再次找到巧儿,巧儿与她不同,对宫中了解颇深,大抵是当初入宫时家中嘱咐,以至于她一直对宫中诸事多有探究,而叶惊鸿被困掖庭,想要知晓些事也困难得紧。 叶惊鸿询问着与冷宫相近的那个院子。 “你说那个院子呀,那里面全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太监,大部分都是伺候先帝和先帝的嫔妃们的。” 听到她这么一说,叶惊鸿像是找到了什么线索,眼睛直放光。 “对了,我听说之前先帝有一个特别会制香的妃子,最后被打入冷宫了?那个妃子现在还活着吗?” 一听这话,巧儿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紧张地环顾四周,像是怕被别人发现她们的对话一般。 “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这可是宫中的大忌,任何人都不得再提起的!” “我这不是奉皇命调查吗?正好查到了此处,你要是知道就赶紧告诉我,省得我到处去问!” 看着叶惊鸿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巧儿叹了一口气。 “你说说你这样,以后在宫里该怎么活下去?” “实话告诉你吧,那个妃子被先皇处死了!” 叶惊鸿眼底的诧异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此事在她的意料之中,以先皇的性子,其实不足为奇。 巧儿压低了嗓音,“她竟然敢对先皇下药,害得先皇不小心弄得皇子夭折,你说她还活得了吗?” “那当初伺候在那妃子身边的人是谁?你可知晓?” 叶惊鸿有了线索,慌忙抓住巧儿的手,只差一步,她便能证实自己的猜测了。 巧儿思索着,忽地想起什么,只道:“好像是个太监,我上次还撞见了呢!那太监因为伺候那妃子,妃子死后,就被派到暗处做事去了,那太监阴沉沉的,感觉也不是什么好人。” 仿佛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她的脸上的肃穆神色终于放松了些。 方才看到迎春与那太监见面,恐怕迎春手里的药就是那个老太监给的,而至于他们是什么关系,不得而知。 或许老太监是打算利用迎春再次回到圣前伺候? 又或者,迎春给了他什么好处? 巧儿看着叶惊鸿一脸心事的模样,心中不免担忧,伸出手在她跟前晃了晃,询问道:“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而且近日怎么总问我宫中密事?” 巧儿双眸明亮,满眼都是担忧,炽热的眼神看得叶惊鸿几乎无法招架,她叹了口气,只道:“担心,我没事。” 此事,还是不能全然告诉巧儿,只恐她卷进其中漩涡,陷入更大的危险,但有一人,她必须相告,说不定能更快抓住凶手。 第45章:你不是朕的人吗 夜半宫中熄灭烛火,墙围之中陷入一片静谧。 叶惊鸿推开门,确定四下无人,她方才踏出房门,然而,刚走没多久,天空不作美,一道瓢泼大雨簌簌落落的倾泻下来,淋得她周身湿透。 脚下步子愈发快速,直奔宫中一处竹林,林中矗立一亭,里面正有一人负手而立,墨色的发铺散着,身上着浅色云纹青衫,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叶惊鸿见状,连忙跑进亭子。 行了个礼,“见过七皇子殿下。” 七皇子转过头来,瞧见她一脸狼狈,登时眼底泛起点点心疼,连忙将身上的外衫披在她肩头。 却没想到这一幕被暗中的小十尽数看在眼中,自从上次赵珩嘱咐,她再也不敢轻易让叶惊鸿离开视线。 叶惊鸿不知暗中有人,只觉受宠若惊,面露难色,做势要拒绝,手刚抵过去,七皇子就哭笑不得的开口,“这夜里,没人瞧见,你也不必多想,近日不是还在查探吗?皇上给了时限,若是期间病了,得不偿失。” 此话有理,叶惊鸿无从反驳,只得拢了拢外衫,出声道:“多谢殿下。” 可眼底分明还是有些犹豫。 七皇子立刻转移话题,“听闻你已经查到些眉目了?” 提到此事,叶惊鸿脸色瞬间严肃起来,将自己查到的一一告知。 “看来迎春手中的药就是那太监给的。” 七皇子肯定的开口,想起先帝的事,出声道:“当初父皇确实杀了个下药的妃子,听说从妃子入宫以来,便有一个太监时刻在身边伺候。” “那妃子并不得宠,在后宫的处境困难,说不定正是因此才想到下药一事,想要争宠。” 一切线索都凑到一块儿,当年的事有了全貌,当下的事也有了眉目。 叶惊鸿连忙接着推测,“这么说来,那药说不定就是那太监寻给那妃子的,如今又寻给迎春,是想故技重施,他想扶持迎春?” “有可能。” 七皇子眼眸一深,看着一脸认真的叶惊鸿,不免恍惚,似见到了旧人。 坚毅乐观,聪慧十足。 她处处都透露着那个人的影子,只是相貌身形全都不一样。 七皇子喉中一哽,平复了一下心绪。 出声道,“我会派人去查当年那妃子身边的太监如今被派到哪里,有了消息就告知于你。” 叶惊鸿点头,心中瞬间充满感激,以她的身份确实难以查到宫中人事变动,如果是以七皇子的身份,这事就会简单得多。 她连忙拱手感谢,分寸十足。 两人一番见面,终于有了头绪,叶惊鸿得以回到床榻上安睡。 然而,刚睡下没几刻,刘福就带着人将她从床上揪了起来。 “皇上要见你。” “现在?” 叶惊鸿心中一惊,不是说给她七日吗?这才两日过去,赵珩想做什么?反悔? 心中一连串的疑问,她跟着刘福来到了皇上的寝宫。 刘福连忙将门关上,大有一副让她独自面对风暴的势态,看来没好事。 回想起此前赵珩发怒的模样,叶惊鸿心中不免惶恐。 “怎么?前几日还想爬上朕的床,这两日又去勾搭上七皇子了?” 赵珩缓步来到她面前,手中握着的一把匕首泛着银白的寒光,一股威压无形散开,让叶惊鸿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她登时瞳孔地震,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怎么他连这事也知晓? 叶惊鸿连忙跪地磕头,只道:“奴婢没有。” “还在嘴硬!” 赵珩被惹怒,将她如同破抹布一般提了起来,迫使叶惊鸿与自己平视,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似乎要从她漆黑的瞳孔中探究什么。 一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透着危险和骇人的黒眸就这样静静的盯着叶惊鸿。 而他手中的匕首正贴到她的脖颈处,传来一阵冰凉,寒意乍现,危机重重,尖锐的匕首仿佛下一秒就会划破她的喉咙,紧接着,鲜血喷溅…… 果真是暴戾恣睢,此前还给她七日时间,如今便拿着匕首想杀她了! 叶惊鸿背脊一紧,只觉后背一阵汗津津的。 “你不是朕的人吗?为何日日与七皇子私会?当初不是承诺朕只侍奉朕一人吗?” 赵珩狐疑的望着她,眼底亮着嗜血的杀意。 手中的匕首稍一用力,脖颈瞬间泛起一缕鲜红。 赵珩脖颈处也传来一丝刺痛,他似乎意识到什么,悄然将匕首挪远,随后一脸肃穆的看向她。 “奴婢从未食言!” 眼见着性命攸关,叶惊鸿连忙开口,僵直着身子。 “奴婢与七皇子清清白白,他助我查探迎春一事罢了,奴婢身份卑贱,很多事并无权查探,多亏有七皇子相助。” 她只说出一部分,却也算真话,有理有据,可赵珩似乎并不买账,浓眉皱得更深了,反问道:“他为何帮你?” “奴不知。” 叶惊鸿出声,眼睛却观察着赵珩的表情,又恐匕首再近一步,出声道:“或许皇上该问问七皇子。” “不过皇上不能杀了奴,皇上允了奴七日,时候未到,若是食言,恐时候再无威信。” 赵珩一听这话,冷哼一声,将她随手甩到地上,手中的匕首一扔,快步来到书案旁。 嘴里冷声道,“你倒是个聪明的!” 随后从书案上的一个方方正正的箱子中拿出一块牌子,随意的丢在叶惊鸿的衣裙上,出声道:“有了此物,你可放心去查,与七皇子少些来往。” 叶惊鸿捡起手中的令牌,心中一惊。 可以说有了这个令牌,她就可以在宫中横着走了,不会再有阻拦。 没想到赵珩竟然会将此物给她。 “只限七日,如今时间不多了。” 赵珩冷声提醒着,宛如在通知她的死期,叶惊鸿却不卑不亢,脸上没有一点儿恐惧,反倒坚毅的握紧令牌,斩钉截铁的开口,“奴婢明白。” “滚吧!” 赵珩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声音低沉冷冽。 叶惊鸿握紧令牌慌忙起身跑了出去,生怕再晚一点,这个狗皇帝就后悔了。 这回,探查更简单了。 第46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宫灯摇晃闪耀,叶惊鸿步伐坚定往前,手中攥着的令牌宛如救命稻草。 不过,若是如此,她便不能轻易与七皇子相见了。 彼时,赵珩听见门“吱呀”的声音缓缓掩上,垂眸敛眉,磨挲着掌心,深深的冷哼一声。 此宫女,心思深沉,留在在身边良久,却始终不明所图,人人都想着攀上龙床得荣华富贵,她却一口咬定不是,一心要自证清白。 得他宠幸,让她竟如此不堪? 又或是,她的真正目的比这还更加可怕? 疑心一旦出现,一切行径都会成为疑点,他微眯着眼睛望向她离开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 叶惊鸿刚得令牌不久,七皇子传信而来,将那太监在宫中的住处点明,又说,那太监近年来行事低调,人人都说他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叶惊鸿得了消息,心中不免欣喜,如此以来,真相指日可待。 若是能在太监的住处找到些蛛丝马迹,就能证明药是他给迎春的,亦能将那日发现的宫女尸体一同告知于皇上。 以皇上的手段,还担心他不说? 叶惊鸿不由勾勒嘴角,眉眼都泛着欣喜。 她拿了七皇子给的图纸,在宫中搜寻一番,找遍亭台楼阁,又去了一些身份卑贱的宫女太监的住处,却不见图上所在。 绕了一圈,图纸上所圈的地址几乎翻了个遍,然而,却始终不见那太监的真正住处。 日光笼罩着整个大地,炎热的气息让叶惊鸿心中不免烦躁起来。 她走到一处就近的凉亭,刚坐下,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太监属的左侧,一个小木屋被一些杂草围了半边,瞧着格格不入,简陋不堪。 她心中一惊,似觉察到了什么,连忙拿起手中的图纸,四下看了一眼。 就是这儿! 找到了! 眸光一亮,原本的烦躁一扫而空。 就在这时,里面走出两个佝偻着的太监,声音尖锐仿佛针一般,“这家伙儿,什么都没有,一天天的还偷偷摸摸的,还以为藏着什么好东西呢!” “就是!那屋子里什么都没有,穷得不行!” 两人淬了一口,从太监属的正门离开。 天助我也!叶惊鸿眸中闪过欣喜,这般看来,那老太监不在房中。 她握紧图纸,走上前去。 可刚准备进门,方才的两个太监从拐角折了回来,以为她是来太监属偷东西的,又见一身宫女穿着,相视一笑,瞬间凑了上了,挡住她的去处。 眼底分明泛起邪意,笑得淫邪。 “呦,一个小宫女还想闯太监属?胆子不小!” 两人太监声音尖锐,宛如瞧见什么宝物。 太监不能人事,能住在这儿的往往都是有些年头的老人,瞧见这种稚嫩的宫女,两眼冒光,龌龊的想法一个劲的往外冒。 叶惊鸿却不恼,“我找人。” “这宫里,找人也是有代价的。”两人瞥了一眼她的脸,不屑的斜着眼,手中动作却不停,直直的朝她的方向伸去,眼见着就要触到胸前。 “没根的阉人,想法尽是龌龊!” 叶惊鸿猛地将那太监的手拍开,冷声一喝,瞬间掀起太监的怒意,两人脸色拧在一块儿,哪能让一个小宫女下了面子? “找死!想进去是吧?我让你永远出不来!” 两人一脸的奸邪相,咬牙切齿的朝她抓来,眼见着就要触到她的手臂,叶惊鸿猛地从口袋中掏出令牌。 令牌在日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刺眼得紧。 “我看谁敢动?” 她高声一喝,小小的身子迸发出磅礴的气势,两人瞬间被骇住,定睛看向那块令牌,脸色骤然变白,慌忙跪倒在地。 整个人都在发抖。 这可是皇上的令牌,见此令牌,如见皇上,没人再敢造次,这可是皇上的人! “奴……奴有眼不识泰山,姑娘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你想找谁?我们可以帮你,这个太监属的人多了,多一个人多份力!” 这变脸的速度可真快,殷勤的样子让叶惊鸿只觉得作呕。 她居高临下的望着两人,纤细的手指触摸着手中的令牌,眼底阴翳难辨,权力的滋味可不一般。 轻易便能拿捏人的生死,所以赵珩这样的高位者才对人命视如草芥吗? 叶惊鸿冷嗤一声,“不需要,都给我滚出去!” 两个人一听这话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没了阻碍,一路畅通无阻,她径直的往侧边的小木屋走去,推门而入,屋中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简陋的小屋仅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屋顶还破着洞,透过一道日光,光线折射下来,正打在桌子上。 叶惊鸿迅速的走上前,视线游离在桌案上,桌子甚是简单,只是放了几张纸,小心翼翼的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竟然都是空白。 想来也是,一个太监能写些什么? 叶惊鸿又在房间里仔细搜寻了一番,不敢轻易的触碰房间里的任何东西。 打开柜子,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叶惊鸿捏着鼻子朝着里面看,只有一些简单的衣服,也没有能藏东西的地方。 叶惊鸿担心有暗格,还特意的在房间各处敲了敲。 但似乎并没有什么隐秘藏东西的地方。 最后视线落在了那仅有的一张床上。 叶惊鸿不得已动手翻找,没有发现东西,又赶紧把床铺回归原位。 眼看着时候不早了,叶惊鸿仔细看了一眼,有没有什么端倪,确定跟来时一样,这才匆匆离去。 叶惊鸿前脚刚走,那老太监就回来了。 叶惊鸿庆幸的扶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要是再迟一点,说不定就要跟他碰个正着,要是被发现可就完了! 突然,目光扫见了刚刚骚扰她的两个太监。 叶惊鸿厉声叫住了他们。 二人听见声音立刻点头哈腰,小跑到叶惊鸿面前,恭敬的低着头。 “您有什么吩咐?”低眉顺眼的模样跟刚才混账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果然还是权力好用! “今日我出现在此一事,切记要保密,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 第47章:巫蛊之术 “是,是!” 两个太监异口同声,他们吓得瑟瑟发抖,生怕小命不保。 叶惊鸿又恐吓了两人几句,确定他们不会泄露秘密,这才匆匆离开。 与此同时,那老太监回到了住处,与往常一般检查着,突然,他脸色一沉,眯着眼睛,浑浊的眼眸迸发出一缕精光。 有人进过他的房间! 是谁? 那老太监立刻出门查看,迎面撞上两个太监,阴沉着脸走上前,叫住了二人。 “今日有谁来了?” 两人脸色一变,立刻摇头,“没……没人啊。” 话音刚落,匆匆离去。 而他们的反应也在告诉他,确实有人来了。 只是不知是谁的人。 难道是有人调查到他的头上了? 老太监眯着眼睛,眼底满是算计。 看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他必须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想到这里,老太监唇角上扬,嘴角像刀锋一般冷冽。 司礼监。 一声声痛苦的哀嚎响彻天际,刘福趴在床上,浑身无法动弹。 刚才路过御花园时,不小心扭了一跤,本想着去太医院看看,谁曾想路过小池塘,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直接掉入池子里。 好不容易被人救上来,浑身像是散了架,发起了高烧,脚踝肿的厉害。 一个小太监正在细心的为他抹药,尽管小心翼翼,刘福还是痛不欲生的哀嚎着。 “哎哟,这可怎么办呀?陛下那边还需得有人伺候,小夏子,你先别管我了,去陛下那边伺候着,一定要小心谨慎,小心你那个脑袋啊!” 小夏子立刻应了一声,朝着御书房快步跑去。 御书房。 赵珩正在批阅奏章,突觉口渴,下意识的伸了伸手。 可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前来。 他不耐烦的皱眉,轻轻唤了一声,“刘福?” 立刻响起了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的来到了他的面前。 小太监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启禀陛下,刘公公不小心受了伤,现在正在将养,要不要奴才叫他过来?” “受伤?”斜飞入鬓的眉头微微一皱,他随意一摆手,“罢了,给朕倒盏茶过来。” 那小太监立刻走了出去,迎面撞上一人,那人正是老太监,老太监手里奉着茶,拦住了那小太监,给他使了个眼色,小太监心领神会的溜了出去。 老太监端着茶走到书案前,规规矩矩的奉茶。 赵珩随手把茶接过来,抿了一口,暗色的眸子微微一亮。 茶水清香,不浓不淡,茶温适中,不热不凉。 没想到这小太监竟然泡了一手好茶? 赵珩抬眸,看到了一个老太监站在面前。 他沉声问,“你泡的?” 老太监立刻拱手应答,“是,陛下,奴才曾伺候过先皇。” 怪不得他觉得眼生。 之前伺候先皇的人,差不多都派去别的地方伺候了。 “奴才偶然得知刘公公负伤,正好来附近办事,想着陛下批阅奏折累了,应当想喝茶水。” “你倒是机灵。”赵珩淡淡的说了一声。 “这是奴才的本分。”老太太微微颔首,恭敬的低着头。 赵珩又抿了一口茶,刚一抬手,老太监便将茶盏接了过来。 不等赵珩说话,弓着身子一步步向后退,恭敬的模样,一看就是宫里的老人了。 如今刘福负伤,他身边正好缺个伺候的,于是薄唇轻启,“在刘福没有回来之前,就由你近身伺候了。” 话音刚落,那老太监停下脚步,行了一礼,“是,陛下。” 老太监将手里的茶盏送到了外面小太监手中,又折返回来,规矩的站在赵珩身旁不远处,犹如一个雕塑。 他仿佛是赵珩肚子里的蛔虫,只要赵珩稍一动,他便能知道赵珩心里的想法,把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奉到他面前。 赵珩对此很满意。 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禀报说,“陛下,之前您让探查的共感一事,已经有了线索!” 赵珩一听,掀起眼眸,墨色如夜的眸子紧了紧。 小太监立刻说道,“宫外有一个远近闻名的道长,说是能解释此事。” 赵珩狭长的眼睛微眯着,眼底透露着一丝怀疑。 “道长?” “是,那人自称张半仙,说是能测过去卜将来。” 小太监老老实实的回答。 赵珩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但既然有人自告奋勇,他也抬了抬手,冷声道,“带他来见朕。” 小太监匆匆离去不多时,便把一个道士打扮的人请进了御书房,那倒是也算有眼力劲儿,立刻跪倒在地,行了一个大礼。 “草民参见陛下!” “你可知朕召你来有何事?” “陛下想问共感,贫道对此颇有心得。”张道士信誓旦旦。 赵珩皱眉追问,“你曾经听说过此事?” 张道长讳莫如深道,“世间之事无所不有,恰巧频道曾遇到过十几个自称有共感的人。” “哦?”赵珩眯着眼睛,锐利的眸子仿佛是一把刀射了过去,“你可知欺君是何罪名?” 张道士立刻拱手表示,“贫道自知,欺君是大罪,不敢妄言,确实曾经遇到过十几个自称有共感的人。” 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只不过……” “只不过所谓的共感,其实是使用了巫蛊之术!” 赵珩脸色一变,暗色的眸子越发阴沉。 巫蛊之术? 在皇宫里行巫蛊之术乃是诛九族的大罪,更何况还是对他用巫蛊之术,死几千遍也不为过。 叶惊鸿的行为看起来确实可疑,若是巫蛊之术,倒也解释了她的所作所为。 可他从来都不信鬼神之说,对巫蛊之术更是不能轻易相信。 突如其来的道士张嘴就是巫蛊之术,不足以令他相信。 毕竟也只不过是一面之词罢了。 目光落在那个道士身上,赵珩的眸色暗了暗。 既然眼前的人不可信,那也只能先测一测了。 “朕听说,张道长会测过去卜将来,可是真的?” 张道士拱了拱手,低眉垂首,“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既是如此,那不如就请张道长算算宫中的秘闻,如何?” 第48章:这道士有真本事? 赵珩锐利的眼神扫过他的脸,张道士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八卦命盘,不停在宫中踱步。 看着八卦命盘,脸色凝重。 忽地,似察觉什么异样,朝前走了几步,正是中宣门的方位,赵珩坐在高位上,抬着手边的茶水,缓缓将茶沫撇掉,斜着眼看向张道士的方位。 眼底闪过一丝兴趣,若是假道士,能舞到他的跟前,也算是有胆量,若是真道士,那便是有些本事。 且看看他接下来的做法,即可分辨其中真假。 这宫里,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赵珩轻笑一声,饮了一口茶水,一副看戏的姿态,无论好坏,对他并与不利。 …… 宫中来了个道士的消息迅速在宫中各地逃窜,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是人尽皆知。 太后宫中。 雍容华贵的太后,手中握着佛珠,一点点转动着,微眯着眼眸,听见身边人的声音后,才缓缓睁开眼。 老态龙钟的脸上显露出疑惑,“哦?竟有此事?” “是啊!也不知道皇上从哪儿找来的道士,现在正在御书房算卦呢!” 太后深深叹了口气,眼眸中生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跟侍奉先皇的国师相比,这道士本事如何?” “奴不知。” 随身的宫女脸上露出惶恐之色,平日里太后一向最忌讳提及当年之事,今日怎么…… 太后轻笑一声,回忆起往事,出声道:“不过都是些江湖术士罢了,皇上图个乐趣而已。” “只不过,皇上近日跟那丫头似乎走得更近了?听说那丫头拿着皇上的令牌去了太监属?” 这宫里的事,看似隐秘,实则处处都放着各宫的眼线。 那宫女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太后的表情,试探性的发声问道,“要不要去问问那个丫头去那里是为了什么?” “不必了,哀家想皇后会处理妥当的,一个小宫女而已。” 手中的佛珠转动着,摩擦着,她再次闭上眼睛,跪在面前的圆蒲之上,面上是一尊金光闪闪的佛像,雕刻精致,面上还带着慈爱的微笑,一副普渡众生的姿态。 她嘴中念念有词,姿态虔诚。 与此同时,皇后也听闻了消息匆匆而至,御书房前,已经摆了一个桌案,上面摆满了些奇异古怪的玩意儿,张道士立在台前,将一张符纸挑起。 符纸在空中忽地燃尽,火光霎时闪过,瞧着架势不小,皇后一脸困惑的来到赵珩跟前,柔声开口,“皇上,这是?” “且先瞧着,朕想看看这道士究竟有何本事。” 赵珩嘴角一弯,微眯着眼睛看着张道士的方向。 他难得的回复了皇后的问题,皇后视线一扫,落在不远处的太监身上。 不是刘福。 竟是他? 皇后蹙了蹙眉,眼眸与那太监对视一眼又匆匆移开,随后安静的待在赵珩身边,适时的开口询问道:“那可有什么结果了吗?” 张道士手中的动作一停,从命盘上显露一丝漆黑的丝线,不停延伸。 “皇上!有结果了!” 张道士一喜,将命盘递到赵珩的跟前,指着那痕迹开口道:“前几日宫中是否失火?” “确实。” 赵恒还没接口,皇后率先开口,一脸惊诧的望着道士。 “这就对了,是不是还差点死了人?” “有个小宫女差点死在里面了。”皇后轻声开口,一句句都证实着张道士推测的真假。 那道士笑着,只道:“这就对了,这一切都与老道卜得一模一样。” 赵珩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望着两人,面上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波动。 皇后却惊叹得不行,满眼不可置信。 “皇上,这道士似乎……” 夸赞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打断,赵珩将茶杯一放,“砰”的一声止住了杂音,他开口道:“此事,稍一打听就能知晓,朕怎会蠢笨如此?欺君之罪,你担得起吗?” 皇后瞬间噤了声,方才就是她最为相信,这不是在暗戳戳的说她蠢笨吗? 她脸色一僵,不敢再轻易发言,眼底却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阴鸷。 天子发怒,无人不慌。 可偏偏,那太监却一脸平静,甚至还轻笑着拂了拂下巴并不存在的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恭敬道:“老道查到的,可不止这儿。” “皇上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道士眼神坚毅,胸有成竹的望着他,赵珩心中不禁生出莫大的兴趣。 难不成这老道士真的能查出什么? “上前来。” 他冷声开口,一声令下,威严十足。 张道士缓步上前,恭恭敬敬的附在他的耳畔,细细低语了几句,与此同时,众人都转过身去,回避着。 张道士刚说完,赵珩浓眉一皱,骨节分明的手指下意识握紧拳头,冷冽的脸上隐隐有些要发怒的前奏,眼底却满是惊诧。 “朕已明了。” 张道士匆忙退了下去,众人转过身来,皇后也疑惑的看向皇上的方向。 隐隐压制的情绪让他的胸口上下起伏着,脸色分明比方才还要阴沉,可却没有要爆发的样子。 “老道唯恐皇上被奸人所害,才言尽于此,皇上可信可不信。” “朕信你一回,若是欺君,朕绝不轻易放过。” 赵珩一改方才抱着怀疑的态度,竟给了一个道士如此大的信任,皇后不免惊诧,抬眸看向那道士。 他究竟给皇帝说了什么? “老道定不负皇上!” 他匍匐下去,又道:“那宫女给皇上下了巫蛊之术,想来她房中就有巫蛊的证据,若是皇上同老道前去,便能抓个现行。” 张道士信誓旦旦的,还请求皇上一同前往,几乎没有能让他动手脚的机会。 皇上闻声,脑海里想起叶惊鸿那张脸,那张丑陋的,带着伤疤的脸,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此前,瞒着他与七皇子见面,又屡屡能感知到她的感受,虽不知缘由,可到底是生了疑心。 叶惊鸿,当真是使了巫蛊之术? 兴许此番一探,能知晓真相。 赵珩握紧拳头,冷声道,“摆驾,宫女房。” 第49章:欺君之罪 宫女房。 一缕阳光顺着窗就洒落进来,映照在镜台上的妆奁上,叶惊鸿伏在案上,低垂着眉,长长的睫毛微颤着,眼底满是烦忧。 虽然知道老太监的住处,可也没有查出所以然。 那些宫女尸骨历历在目,谜底宛如未知深海般,潜藏着危险。 幕后真凶到底是不是那个老太监? 那些宫女究竟为何而死?又为何会有赵珩的八字? 有许多谜团未解开,在心底徘徊,压的她胸口沉闷。 突然,叶惊鸿想到从那些宫女身上搜到的纸。 她迅速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木盒,将木盒打开,里面赫然躺着写着赵珩八字的纸张。 拿起仔细的端详了一番,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几张纸不足以说明情况,更何况,若想调查这些纸张的出处,必须得找人帮忙。 眼下,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七皇子。 叶惊鸿犯了难,再次趴在了镜台上,阳光洒在她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一小片的阴影,就如同她此刻的心一般。 这件事情她并不想再把七皇子牵扯进来,可仅凭她一人之力,很难调查清楚。 想到七皇子那双含笑的眸子,叶惊鸿内心充满了惆怅。 突然,脑海里浮现出赵珩那双如深潭般的眸,如鬼魅一般紧紧的盯着她。 叶惊鸿被吓了一跳,恍然回过神来,心中隐隐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她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想到赵珩? 悻悻的盯着手里的纸,叶惊鸿叹了口气,将纸张放回小木盒,又藏在了柜子的最深处。 关上柜子门,深吸了一口气。 她还是决定去找七皇子。 毕竟眼下能帮她的人只有七皇子了。 想到这里,叶惊鸿愁容满面的出了门,低垂着脑袋快步而行。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叶惊鸿正思绪翻飞,漫不经心的抬眸。 一眼就瞥见了赵珩。 那一刻,叶惊鸿还以为是看错了,骤然抬头,赵珩那张冷峻的脸越来越近,他的身后跟着长长的仪仗,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她的面前。 叶惊鸿呆愣在原地,反应了几秒,赶紧向旁边挪了挪,对着他行了一礼,“参见皇上。” 锐利的眼眸如同一把刀直直的射了过来,在她的头顶徘徊。 叶惊鸿心里一惊,赵珩来宫女房做什么?身后还跟了那么多的人,颇有几分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你这是要出门?”冷冰冰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言语之间充满了冷意。 “是。”叶惊鸿不敢撒谎。 “去做什么?”赵珩薄唇轻启,继续追问。 大脑飞速的运转,叶惊鸿立即回答,“奴婢想去藏书阁。” “你一个宫女去藏书阁做什么?”男人微眯着眼睛,眼底充满了怀疑。 尽管没有抬头,可是那冷冽的视线,让叶惊鸿觉得后背发寒。 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刀正悬在头顶,随时都可能落下。 “皇上最近不让奴婢伺候,奴婢闲来无事,想打发时间。”她随便编了个借口,心提到了嗓子眼。 赵珩是来找她的? 可昨日不是才让她大胆查探吗?这又是何故? 正疑惑不解,巨大的阴影突然笼罩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叶惊鸿被迫抬起头,对上那深潭般的眸子。 男人漆黑的眸底满是冷意,像是一把冰凌制成的刀,直勾勾的盯着她。 “你敢欺君?” “奴婢不敢!”叶惊鸿想都没想立即垂眸。 “你最好老实交代,你知道朕的手段。” 深邃的眼眸微眯着,眼底泛着危险。 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让叶惊鸿几乎忘记了呼吸,周身骤然冰寒,仿佛如坠冰窖。 聪明如他,一眼就能发现端倪。 若是欺瞒于他,怕是免不了责罚,就算是保住了小命,恐怕也会满身伤痕。 与其被赵珩发现,倒不如直接告诉他? 反正也要调查那老太监,借赵珩的手是否会更方便些? 心底打定主意,叶惊鸿缓缓掀起眼眸,张了张嘴。 突然,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瞳孔皱缩,叶惊鸿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赵珩身后站着的老太监。 只一瞬,便立即垂下眼眸,收敛起眼底的情绪。 那老太监怎么会跟着赵珩的仪仗? 他不是照顾先皇的人吗? 难道,她露出了什么马脚? 心里七上八下,叶惊鸿大脑飞速运转,紧张的手心冒汗。 要么那老太监原本就是赵珩的人,要么就是想对赵珩下手? 他应该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吧,毕竟赵珩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叶惊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低垂着眸子,脸色微白。 看着叶惊鸿的反应,赵珩狭长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缝,眼底的怀疑更深。 他的手慢慢的向下,扼住了叶惊鸿的脖子。 凛冽的嗓音如同一把刀,“你可有事瞒着朕?” 心里咯噔一下,叶惊鸿呼吸一紧,张了张嘴,却不敢轻易回答。 一时之间,空气只剩下了静默,落针可闻。 “大胆!竟然敢不回皇上的话,你活得不耐烦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后冷斥了一声。 “来人啊,把她押下去,重打二十大板,让她好好记住宫里的规矩。” 话音刚落,周围的侍卫还没有动手,赵珩一个回头,眼刀子射了过去。 “有朕在,什么时候轮得着皇后指手画脚了?” 赵珩面色阴沉,如鹰隼般的眸子泛着冷意。 皇后心里一惊,立即垂眸,委身行礼,“臣妾只是想帮您教训这个无理的宫女!” “是臣妾僭越了,还请皇上恕罪!” 淡然的收回目光,赵珩脸上的冷意越发明显。 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叶惊鸿,语气夹杂着一丝不耐烦,“朕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有没有事瞒着朕?只要你肯说出来,朕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面前的这个女人身上似乎藏着秘密,连他都有些看不透了。 也不知怎的,一向杀伐果断的他,竟然想要给她一个机会。 就看她要不要这个机会了。 叶惊鸿心乱如麻,低垂着的眸子快速转动,紧张到了极点。 若是那老太监不在,叶惊鸿现下已然和盘托出了,可若是说出口,怕就会打草惊蛇了! 第50章:百口难辩 “皇上,臣妾看她是不肯轻易招了,既然有猫腻,不如赶紧派人去查查,省得她把证据藏起来!” 皇后虽然不知道赵珩要调查什么,不过看着他冷着一张脸,也只好顺手推舟,她正愁没有机会除掉叶惊鸿。 男人墨色如夜的眸子微眯着,眼底是深深的寒意,直直地盯着叶惊鸿,冷气逼人。 叶惊鸿低垂着脑袋,眼神复杂,考虑着如何才能把消息告诉赵珩,并且不打草惊蛇。 “说还是不说?” 冷冽的嗓音仿佛是一把刀,尖芒直直地刺向叶惊鸿。 他手上的力道加重,叶惊鸿被迫仰着头,脸色通红,嘴唇张合,表情甚是痛苦。 他只小稍稍一用力,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拧断面前这个女人的脖子。 她实在是太可疑了! 如果真的问心无愧,为什么不敢宣之于口? 他明明已经给了机会,叶惊鸿却还是缄口不言,到底是为什么? 墨染的眸子里氤氲着怀疑。 他已经失去了耐心,薄唇轻启,“搜!” 简单的一个字却让叶惊鸿心口一震。 她突然想到藏在柜子深处的那些证据,写着赵珩八字的东西。 就像是无形中验证了张道士的说辞,做实她的罪名,叶惊鸿脸上闪过一丝惊恐,大脑一瞬间宕机。 糟了!这下该怎么办! 眼神之中的惊慌很快便被赵珩察觉。 他眯着眼睛,眼底泛着危险的光,冷声道,“朕给过你机会。” 眼底的杀意尽显,叶惊鸿心口慌张,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地思考了一番,对着赵珩低声道,“皇上,奴婢有难言之隐。” 认真的眼神换来的却只是一声冷笑。 “你有何难言之隐?竟然比一条小命还要重要?” 想到这几日叶惊鸿跟七皇子走得很近,他锐利的眼眸迸射出一丝凉意,冷声道,“还是说,你是为了什么人?” 叶惊鸿一愣,她确是为了一人,只为赵珩。 宫女尸体出现他的八字,又频繁受厄运所恼,这其中定然有些牵扯,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明白其中真相。 可如今,那老太监还未有罪证,却潜伏在了赵珩身边,宛如一条藏匿着的毒蛇,可她如何证实?赵珩会信吗? 叶惊鸿思索着,杏眉皱成一团,抬眸一眼,只认真且坚定地表示,“皇上,不管你调查出什么,奴婢都不会害你!” 话音刚落,又道:“要查,可以,但还望皇上看在奴婢伺候左右的份上,给奴婢几分薄面。” 她的眼神向四下探看,又迅速移开。 尽管叶惊鸿说得极其隐晦,赵珩也听明白叶惊鸿的意思了。 她想让他摒退左右? 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连小命都没有了,还怕丢脸? 斜飞入鬓的眉头微皱着,墨染的眸子里写满了不解。 叶惊鸿又沉声道,“反正奴婢的一条命都在皇上的手心里攥着,跑不掉,可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怕是会影响皇上您的声誉。” 毕竟,她到底是他身边的人。 她一副为赵珩好的说辞,目光灼灼,信誓旦旦。 赵珩大手一挥,交一干人等全都退了下去,只留下道士和进去搜查的侍卫。 就连皇后也未能幸免,被赶了出去。 皇后张了张嘴,眼睛里满是不甘,目光落在叶惊鸿身上,眼底泛着冷芒。 这个女人到底跟皇上说了什么?竟然能让皇上在这个时候屏退左右? 还有,皇上在调查什么? 心头有太多的疑惑没办法解释,皇后冷着一张脸站在角门处,砰的一声,朱红色的大门被关上,把她隔绝在了外面。 皇后脸色一沉,眼底的冷意快要溢出。 突然,余光瞥见眼前晃过一个黑影,一抬眸,对上了一双浑浊的眸子,那人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看了她一眼,堂而皇之地从她旁边走了过去。 皇后挺了挺脊背,收敛起脸上的表情,也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大门的另一边,侍卫果然把藏在柜子底下的小木盒找了出来。 赵珩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打开,便露出了里面的各种纸条,而纸条上无一不写着他的生辰八字。 原本便充满冷意的眸子,此刻翻涌着滔天的怒火,锐利的眼眸像是一把刀,刺向叶惊鸿。 “叶惊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宫中行巫蛊之术!” 那些姜黄色的纸此刻就像是把叶惊鸿钉在了耻辱柱上,她再也无法狡辩,说什么都像是在辩解,毕竟证据确凿。 “奴婢没有!”叶惊鸿语气坚定,匍匐在地。 男人浅薄的嘴唇溢出了一丝冷笑,“那这些是什么?” 他大手一挥,衣袖带起那些姜黄色的纸张飘然落地,正好砸在叶惊鸿面前。 叶惊鸿长长的睫毛轻颤着,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痒,她现在百口莫辩。 赵珩是先找到的证据,就算她再怎么解释,赵珩也不会相信。 更何况,虽然现在已经将那老太监屏退出去,难保他不会知道此事,到时候一样会打草惊蛇。 虽然不确定这纸条是否是那老太监放的,可他肯定脱不了干系。 一旦事情曝光,恐怕以后再难调查出真相。 同样身为宫女,叶惊鸿深知女子的不易,更何况是身处在这波谲云诡的后宫里,更是吃人不吐骨头。 她今日若是不听那些宫女证明,以后谁又会为她摇旗呐喊? 想到这里,叶惊鸿眼神变得越发坚定,原本紧张的一颗心,慢慢地安静下来。 深吸了一口气,叶惊鸿大胆地掀起眼眸,黑白分明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赵珩,“皇上,奴婢有些话想要单独跟您说!” 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也只能兵行险招。 只是不知道将知道的真相告诉赵珩,他是否会相信。 她只能赌一把。 “朕给过你机会。”凉薄的眸子扫了叶惊鸿一眼,他转过身去,负手而立。 答案已经很明显,赵珩不愿意再听她的辩解。 “皇上……”叶惊鸿心口一震,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来人,宫规伺候!” 第51章:求见七皇子 伴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些侍卫就要冲上前来行刑。 一旁默不作声的道士,立刻出言阻止。 “皇上,万万不可!” 男人皱起眉头冷冷地扫了那道士一眼。 “您现在和她有共感,伤了她也就罢了,只怕您也会承受同样的痛苦。” 经过倒是这么一提醒,赵珩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他险些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难道让朕就这么轻纵了她?”鹰隼般的眸子狠狠地瞪了叶惊鸿一眼。 “非也!”张道士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闭着眼睛用手捋了捋胡子。 突然又猛然睁开双眸,眼底迸现出一缕精光,目光射向叶惊鸿。 “只要先把这小宫女身上的共感消除,就能随意处置了!” 闻言,叶惊鸿不由得瞪圆了双眼,眼睛里满是震惊。 难道这道士真的知道消除共感的方法? 为了解除共感,叶惊鸿查阅了典籍,并无详细记录,只能放弃,就连母亲都没有留下解除之法,一个道士当真能行? 若是如此,她便不用成日忧心赵珩的死活,兴许自己的复仇大计…… 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期颐,无论真假,却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 若是真的,兴许可以将计就计,乘机解除共感! 只是,这后果…… 若当真解除,赵珩又会如何对待她? 叶惊鸿攥紧拳头,眉头紧皱着,抬头一看,对上了赵珩的视线。 那冰冷的视线仿佛是一把凛冽的寒刀,随时都能要了她的小命。 她心中一鼓作气,只想到一句话:赌一把! 当初宫女的尸体好歹还有证人,就算真的解除共感,她也可以借机将真相脱出…… 叶惊鸿思考着退路,脸上面无表情。 赵珩回眸冷冷地瞥了一眼叶惊鸿,见她一言不发,规规矩矩地跪在那,心底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她这是默认了罪名?懒得辩解? “来人啊,把她关入天牢!” 话音刚落,几个侍卫一起冲了过来,将叶惊鸿团团围住,两个侍卫押着叶惊鸿离开了宫女房。 叶惊鸿默默地低垂着脑袋,临行之前,视线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赵珩手里的木盒上。 这一幕也被赵珩发觉,待到人消失在了视野里,赵珩的目光落在了手里的木盒上,眼底晦暗不明。 这真的是叶惊鸿的东西? 可如果真的行巫蛊之术为什么不把东西藏好? 她明知道他一直在怀疑她,怎会如此草率地做事? 墨染的眸子翻涌着疑惑,赵珩默默地将盒子合上,藏进了衣袖里,迈着修长的腿,离开了宫女房。 而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巧儿猛地吞咽口水,眼睛充满了恐慌。 她刚刚分明看见叶惊鸿被两个侍卫压着离开了宫女房。 在回来时,路上就听说皇上来了此处,她正心生好奇,躲在柱子后观察着,就看见了叶惊鸿被押了出来。 她心口一紧,如热锅上的蚂蚁,大脑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叶惊鸿难道是犯了什么事?竟然值得皇上大费周章地来到宫女房,亲自让人把她押走? 巧儿只得四处打听,这才知道叶惊鸿竟然被关到了天牢。 她仿佛被雷击中,呆愣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白纸一般。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叶惊鸿是怎么得罪皇上的,竟然把她送进了天牢! 人人都知那天牢,是个进去容易出来难的地方,只要进去,必然会脱一层皮,更有甚者,再也没有竖着出来过。 唯一出来的可能,就是横着被抬出来,然后扔在乱葬岗,被野狗啃食。 一想到那样的画面,巧儿就浑身发颤,后背发凉。 这可怎么办? 叶惊鸿不能就这么死了!她也不能就此放任不管! 可是怎么才能救叶惊鸿呢? 她只是个小小的宫女,人微言轻,在这件事情上说不上一句话。 若是冲动,也只会送命,说不定还会加重叶惊鸿的罪名。 可她也不想就这样坐以待毙。 那可是天牢,里面每时每刻都会受到煎熬。 早一点把叶惊鸿救出来,能让她少受一点痛苦。 巧儿在原地踱步,心乱如麻,急得快哭了。 突然,她似乎想起之前宫中有不少传言,是关于叶惊鸿与七皇子的,上次火场之后,两人也一同出入,瞧着倒是亲近。 说不定,七皇子能救叶惊鸿? 想到这里,巧儿买通了一个宫人,代替她留在了浣衣局,溜了出去,一路狂奔直往七皇子的府邸跑。 七皇子府。 门口森严,两个石狮子,威严肃穆,两个侍卫仿佛门神一般站在门口,俨然不是她这种低贱宫女能进去的场地。 巧儿仔细地观察了一番,七皇子完全没有出来的迹象,若是一直这样等下去,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 叶惊鸿那边等不得,她也得赶紧采买回宫,否则她也会被处置。 犹豫了几秒,巧儿一咬牙,拎着裙子走到了门边,尝试着去拜见七皇子。 可守门人瞥了一眼她,冷声道,“你是谁?报上名字。” 进出七皇子府,必须得有名帖,要不就是他们眼熟的人,一个陌生的小姑娘想闯进七皇子府,实在可疑。 巧儿立即道,“我有事求见七皇子!我朋友是七皇子的朋友,她现在遇到了麻烦,需要七皇子去救她!” 两个守门人一听冷笑了一声。 “你这样的话,隔段时间就能听到,要是人人都要七皇子救的话,那他还忙得过来吗!” “走走走!别在这里碍眼!趁着我们哥俩心情很好,赶紧离开这里,要不然,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两人想把巧儿轰走。 “两位大哥求你们行行好,让我见见七皇子,只见一面就行,他之前见过我!一定会去救我朋友的!” 巧儿千恩万求,可两个人眼底满是讥讽。 “见过七皇子一面,就觉得是七皇子的朋友了?” “我们两个还天天见到七皇子呢,都不敢如此大言不惭,你走不走,再不走的话,我们俩真不客气了!” 威胁的话,巧儿是充耳不闻,她现在只想拉着七皇子去救叶惊鸿,晚一点儿叶惊鸿就多一份危险。 “两位大哥,我求求你们了!我给你们钱,我只要见七皇子一面,就一面就行!”巧儿眼眶微红,声音夹杂着哭腔,她已经别无他法,只能求着二人。 他们两个互相看了一眼,二人毫不留情地上,一把将巧儿推倒在地,对着她就是拳打脚踢。 “真是给脸不要脸!” “都说了让你赶紧滚,既然不走,那就把你打到走为止!” 两人仿佛发泄一般,将所有的怒火全都放在了拳头上,巧儿躺在地上,蜷缩着身子,被二人打得鼻青脸肿,嘴里还在央求着,“求求你们,我要见七皇子!我要救惊鸿!” 而碰巧此时七皇子准备出门,本就听见了外面的喧嚣声,突然听见了叶惊鸿的名字,脚下稍一迟缓,立刻抬脚,迈出了门槛。 “你们在干什么!” 第52章:你在质疑朕? 俩守门人心头一震,纷纷回头。 只见七皇子一个跨步走了过来,目光落在了倒地不起的巧儿身上。 守门人跪倒在地,急忙解释,“启禀七皇子,此人招摇撞骗,说是您的朋友,我们给过她机会了,她却赖着不走,只能出此下策……” 巧儿费力的抬头,扬起乌青的脸,摇了摇头。 在看清巧儿面貌的一瞬间,七皇子的眸光一亮。 这不是那天跟叶惊鸿待在一起的女子吗?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刚才还听这女子口中说起了叶惊鸿的名字,难不成是叶惊鸿出了什么事? 心下一慌,七皇子焦急的问,“叶惊鸿怎么了?” 听着他急切的声音,巧儿知道七皇子是关心叶惊鸿的,她没有找错人。 “七殿下,快去救救惊鸿!” 刚才被打的时候巧儿没哭,可一提到叶惊鸿的名字,鼻子一酸,眼眶微红,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落。 “她怎么了?”七皇子越发着急。 “她被关入天牢了!”巧儿急切的说着。 “什么?”七皇子不可置信的皱眉,近日并未听说宫中消息,莫不是被封锁了? 他握紧拳头望向巧儿,巧儿满脸带泪,哭得哽咽。 “她一定是无辜的!求七皇子救她!” 巧儿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跪在地上,对着七皇子磕响头。 那一声声闷响,让七皇子回过神来,立即上前将她扶起。 “你先将事情跟我仔细说清楚,放心,我一定会救她的!” 低沉的嗓音泛着一丝坚定,巧儿一听,用力的点了点头,抹干了眼泪,“多谢七皇子!” 七皇子原本打算把巧儿请进府中,找郎中为她治伤,却被巧儿拒绝了。 “奴婢不敢劳烦七皇子,此次寻了方便,马上就要回去做事,时间紧迫,还请七皇子听我说!” 巧儿大致的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七皇子,而至于宫女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并不清楚,毕竟当时皇后都被赶了出来,这其中详细无从得知。 七皇子闻言,脸色骤变,眼底滑过一抹担忧。 到底是何事会值得赵珩大动干戈?竟连皇后也听不得? 巧儿观察这七皇子的脸,意识到这件事情不简单,急切的问,“难道七皇子也没有法子将惊鸿救出来吗?” 听见她担心的声音,七皇子摇头,“现在还不到下结论的时候,我会尽力一试,而至于结果……” 他没有办法保证。 沉默一瞬,七皇子又赶紧说,“但是你放心,我会竭尽全力去救她,不管付出多少代价!” 有了这句话,巧儿终于松了一口气,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而这一放松,身上的疼痛也在逐渐强烈。 许是放松了的原因,巧儿身体不稳,险些摔倒,还好及时站住了。 七皇子看到这一幕,目光转向了两个守门人。 “本皇子府,何时出了随便伤人的规矩?” 凛冽的声音伴着冷意,两个守门人被吓得不轻,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嚷着求饶。 “来人啊,领下去打二十大板!” 巧儿一听,想求情,可看着那张原本柔和的面庞变得冷峻,侧脸仿佛刀锋一般,让人不敢逼视,强烈的气场让她失去了声音。 直到那两人被带了下去,鬼哭狼嚎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巧儿这才回过神来。 “既然你有要事要办,我派人帮你,把你送入皇宫。” “七皇子,奴婢没事,不用那么麻烦……”巧儿连连摆手。 七皇子一改冷峻面容,认真又温柔的道,“你为了叶惊鸿能做到忘却生死的地步,可见其情意深重,想必惊鸿也不愿你受累。” 如此直白的一句话,让巧儿心头一震。 七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认可她?亦或是别的? 巧儿抬眸,对上七皇子的视线,温柔似春风,拂面满是柔软。 心中一怔,竟燃起些许异样的情愫,她不自觉低眉,耳畔染上一抹微红,“既然如此,劳烦七皇子了。” 七皇子点了点头,派了人上前,将她安全送回浣衣局。 巧儿前脚刚走,他的脸色骤然一变,眼底闪过一丝锐利,板着脸迅速朝另一个方向大步流星走去。 赵珩竟已经做到了此等程度,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寻了一个与那个人如此相似之人,怎么可能轻易让她离开? 七皇子心中的大石头瞬间悬了起来,一路行走,惴惴不安。 御书房内。 赵珩冷着一张脸,将折子摔在地上,“江南大旱,朕是让你们找解决的法子,不是让你们给朕每日添堵来的!” 话音刚落,冷声道,“三日之内若是找不到解决之法,那也不用再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他一甩衣袖,众位大臣捡起地上的奏折,纷纷倒退着退出了御书房。 赵珩揉着发疼的眉心,满眼阴翳。 这时,有小太监禀报,“启禀皇上,七皇子求见!” 赵珩揉捏眉心的动作顿了顿,眼底划过一抹寒意。 他终究还是来了。 “让他进来。” 赵珩端坐在高位上,目光由远及近,看着七皇子行了一礼,他微一摆手,七皇子在旁边站定。 “皇兄为何是发了这么大的火?” 七皇子明知故问,刚才门口时已经听得明明白白。 “你向来闲散,不过问朝堂之事,怎么今日升起了好奇之心?”赵珩为眯着眼睛,眼底翻涌着波澜不惊的冷芒。 七皇子脸色未变,毫不迟疑的拱手,“皇兄也知我素来不问朝堂,只是担心皇兄身体罢了。” “是吗?”赵珩声音不急不缓,“朕还以为你此次过来是为了叶惊鸿。” 七皇子神色一变,立即问道,“不知叶惊鸿到底所犯何事,皇兄竟然把她下了天牢?” 人人都知那天牢是何种残酷之所地,赵珩又岂会不知? 他竟然肯让叶惊鸿去那种地方,想来是真的动了杀心。 “你在质疑朕?”低沉的嗓音泛着一丝冷意。 微眯着的眼睛落在了七皇子身上,仿佛是一把刀凌驾在了他的头顶。 七皇子觉察到不对,立刻拱手做礼,“臣弟绝无此想法!只是觉得叶惊鸿并非大奸大恶之人,还请皇兄明察!” 第53章:共感解除? “她并非大奸大恶?难道朕就是糊涂的昏君?” 凛冽的嗓音充满了怒气,赵珩站起身,一拍桌子,“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置喙朕的命令!” 七皇子立刻跪地,匍匐在他的脚下,终为臣子,只能低头,“臣不敢!” 赵珩冷哼一声,“你不敢?你几次三番的为了那个女人顶撞朕,到底是何原因?” 他从书案后走上前,来到了七皇子面前,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又或者说,应该问,你们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值得你冒险救她?” “只是有几面之缘,并没有关系,还请皇上明察。” 说这句话时,七皇子很坦然。 毕竟他们真的才刚见过没几面,可那种熟悉的感觉在心间缠绕。 他无法放任叶惊鸿的生死不管。 即便是因此得罪赵珩,他也要将叶惊鸿救出来,天牢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小小的身板,怎么受得了? 更何况,他曾经已经失去一次机会,失去了那人,这次,决不可重演。 “皇上,我与她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已然了解她的为人,品性端正,臣绝不相信她会行不轨之事,说不定是有人陷害!” “大胆!”赵珩暴怒的嗓音响彻耳际。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鹰隼般的眸子冷冷的盯着低眉垂首的七皇子,他眼中的冷意越来越深。 七皇子在朝中向来稳妥,一般不会过问朝堂政事,也因此,他从未怀疑过七皇子的用心。 只是,最近一段日子以来,七皇子对叶惊鸿颇为关照,仅有几面之缘,就值得他豁出性命去救她? 这实在是太可疑了! 除非他们两个人有更深层次的关系。 锐利的眼眸微眯成一条缝,狭长的眸子冷冷的盯着七皇子。 “她在宫中大型巫蛊之术,想置朕于死地,朕没有立即处死她,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宽容了,你竟然还想让朕放了她?” 冷哼一声,赵珩眼中冷芒毕露,“绝不可能!” “皇上!”七皇子急切的抬眸。 “你若是在求情,朕连你一块治罪!” 话音刚落,赵珩一甩衣袖,又重新做回了案前。 七皇子喉结微动,张了张嘴,眼神复杂。 他虽想拼尽全力去救叶惊鸿,可若是他也遭了难,怕是叶惊鸿再无回天之力。 想到这里,七皇子垂下眼眸,拱了拱手。 偌大的一个御书房,只剩下了静默。 赵珩深潭般的眸子翻涌着冷芒,紧紧的盯着,跪着的七皇子,眼神之中充满了打量。 从种种情况来看,两人之间关系匪浅。 或是男欢女爱,又或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若是后者,怕是两个人合作形了巫蛊之术,所以七皇子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要救叶惊鸿出来,为的就是生怕自己暴露。 想到这里,赵珩眼睛一眯,冷声道,“我们兄弟二人已经许久未见,不如今日你就留在宫中,晚上共饮如何?”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七皇子微微一愣,转瞬便拱手回答,“是。” 现在赵珩正在气头上,根本就想不到法子救叶惊鸿。 倒不如待在皇宫里,伺机而动。 只不过时间紧迫,他必须得赶紧把叶惊鸿救出来,省得她在天牢里遭受痛苦。 只是不知道叶惊鸿如今怎么样了。 许是感应到了担心,木架子上的叶惊鸿掀起了昏昏欲睡的眸子,头垂向一旁,费力的抬起,眼前一片迷蒙,看东西似乎都有重影。 这几日,张道士每日都来,把她的血滴到碗里,直到叶惊鸿昏迷一次又一次,甚至连水都泼不醒,张道士这才作罢。 日复一日,一连几天,他提前给叶惊鸿吃了一颗药丸,又取走了她许多血。 叶惊鸿猜测血液应该是共感解除的最关键的东西。 所以她并没有反抗,任由他一次次割开她腕上的伤口,让血液淌在小碗里。 赵珩每日瞧见张道士端来小半碗血,看看手腕,并无疼痛之感。 心中不免多了几分信任,看来张道士所言不虚。 这日,张道士为叶惊鸿放了血,掐指算了算,突然眼前一亮,嘴里念念有词。 “好了!这下好了!共感可以解除了!” 说罢,端着碗匆匆离去。 叶惊鸿艰难的掀起眼眸,苍白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涩,唇角微微上扬。 终于要解除了吗? 这样她就不用在担心赵珩,不用不顾及性命去救他了。 心头的一颗重石缓缓落下,叶惊鸿慢慢的闭上眼睛,意识在逐渐迷离。 突然,脑海里闪过了赵珩被黑衣人刺中胸口的画面。 叶惊鸿心里一惊,骤然睁开眼睛,眼底充满了惊恐。 不是说共感已经解除了吗?为什么她还是能够察觉到赵珩会有危险? 许是太紧张了?产生的幻觉? 叶惊鸿闭上眼睛,想让自己沉睡下去,这样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可刚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赵珩欲刺的画面。 那画面跟之前一般无二,全都是预示着赵珩将会遇到的场面。 叶惊鸿骤然睁开双眸,立刻意识到,共感并没有解除! 也许从始至终那张道士只是为了除掉她,并没有法子解除共感。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自问跟这个张道士远日无冤,近日无仇。 难不成他背后还有人在指点他? 心头的疑虑越来越深,叶惊鸿对赵珩的担心也在逐渐加深。 赵珩被一剑穿胸的场面在脑海里慢慢放大,叶惊鸿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不行!得赶紧去救他! 与此同时,御书房里,张道士端着碗,跪地,“启禀皇上,共感已经解除,可以处置那个宫女了!” 凛冽的眸子瞥了一眼那碗水,水中两个人的鲜血变成了蓝色,这股奇观是他从未见过的。 赵珩眸中隐隐泛着杀意,张道士又加了一把火,“若是此女不除,以后皇上怕是更有危险!” 赵珩面色一沉,眼底的杀意更深。 “来人啊,把叶惊鸿带到殿前来!” 一声令下,几个侍卫匆匆将叶惊鸿带到了殿前。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御书房外徘徊,刚见到叶惊鸿踏进御书房,立刻端着茶盏走了进去。 迎春目露凶光盯着叶惊鸿,想着趁人不注意毒死叶惊鸿,可却在靠近屏风时,身子一顿,眼睛散发幽光,直勾勾的瞪着赵珩,抄起一把水果刀,朝着他用力刺去。 赵珩背对着她,完全没发现,叶惊鸿瞳孔骤缩,来不及想,冲上前去,挡在了赵珩身后。 赵珩瞳孔紧缩,胸口一阵疼痛,猛地跪地,而叶惊鸿倒在他的跟前,双眸含泪。 第54章:同生共死 霎时,心脏攥紧,异样的情绪,繁杂的思绪在瞬间爆发,混着不解、震惊,以及其他难以言明的情感,蔓延开来。 奋不顾身救他,这是第几次了? 赵珩握紧拳头,手中染了些许她的血,周遭混乱一片,潜藏在暗处的黑甲卫听到动静,蜂拥而至,个个围在皇帝的身旁,形成一道防御墙。 却将他与叶惊鸿隔开,只能两两相望。 叶惊鸿只觉头晕目眩,本就虚弱的身体一瞬间失去了支撑,眼底的泪在一瞬间流了下来,滴落在地,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 她的复仇计划,她的筹谋,一切都搞砸了。 不过,共感相连,她若是死了,皇帝会不会死呢? 在最后关头,她忆起此前在巫术典籍上看到的一些内容,共感所连,体感一致,若一方死亡,另一方也会遭遇生命危险。 是了,她可以跟赵珩这个狗皇帝一起死了。 只是,家中被迫害的罪名她却始终没有为之正名,一切的真相她还无从得知,不甘心! 强烈的情绪在胸口蔓延,不甘、挣扎在胸腔中成了憋着一口气,气血上涌,她猛地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 紧接着,就昏了过去,眼睛沉得睁不开。 赵珩见状,猛地皱眉,同样的感觉让他如鲠在喉,无头绪的不甘,也让他同样吐出一口鲜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上!皇上!” 刘福身子颤颤巍巍的从外面跑来,那个老太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趁着混乱的场面暗暗退了一步,身影在无形中离开了宫殿,朝着一条宫道一直往外走。 “杀了她。” 赵珩眼皮一沉,在最后时刻冷声出口,杀意盈盈,直指迎春,黑甲卫手中刀剑一闪,只听“砰”的一声,迎春手中匕首着地,从她的衣襟内侧掉出一张纸条。 上面赫然写着,赵珩的八字。 赵珩隐约看见纸条飘落,可眼神却变得模糊起来,想努力的看清,竟连意识也开始模糊,无力感渗透四肢,一瞬间的功夫,便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刘福方才还将目光锁定迎春,身边人倒地,他才惊诧开口,尖锐的声音穿破宫殿的房檐,响透云霄。 “太医!太医!来人!” 对迎春的处置只能暂时搁置,黑甲卫一行收起手中的剑,一个箭步出门,将太医属中资质最老的张太医扛了过来。 迎春渐渐清醒过来,将眼前的景象尽收眼底,方才自己的行为在脑海中回闪,震惊无以复加,惶恐不安的瘫倒在地,爬到皇上身边。 脸色惊慌失措,狼狈不堪。 刘福迅速将人拦住,“皇上下了死令。” 他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眼底满是鄙夷和厌恶,从一开始他就不看好这个皇后送进来的宫女,如今更甚。 “不,奴婢……奴婢不想害皇上的……” “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了。” 染血的双手不停打颤,眼眶里的泪宛如江河一般汩汩而流,一切都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任随她如何解释,命运都已经注定。 望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迎春眼底满是不可置信,方才她分明是要下毒害叶惊鸿的,分明要杀的是叶惊鸿!怎么会……趁机对皇上动手了? 这不是她的初衷。 “不用多言,带下去,等皇上醒了就是你个贱奴的死期!” 刘福冷哼一声,狠狠的踹了她一脚。 而张道士见状,身子暗暗开始发抖,额头冒出一阵冷汗,望向赵珩的方向,又瞧了瞧叶惊鸿,咽了咽口水,心底一阵慌张。 张太医熟练的检查着赵珩的身体,眉头却狠狠的皱成了川字,疑惑不解的摇了摇头。 “太医,皇上怎么样了?” 刘福慌忙发问,攥紧手掌,手心不停的渗出冷汗。 “皇上身上并无伤口,可不知为何,却呈现身体亏空之状,可细细查探,内里也并无异样,老夫也是第一次见,恐怕……” 太医慌忙抹了抹额头冒出的冷汗,甚至不敢抬头看刘福。 就在这时,张道士畏畏缩缩的站了出来,“本道知晓其中缘由。” 几人的目光瞬间投了过来,刘福与太医异口同音开口,“为何?” 张道士的手指向叶惊鸿,“此女与皇上体感相连,恐怕正是因为此女受伤,才会导致皇上受到影响,若是要治好皇上,恐怕得从此女下手。” 太医第一次听说这等事情,瞬间瞪大了眼睛,“老夫闻所未闻!” “荒谬!荒谬!” 刘福却只觉耽误不得,若是皇上死了,他们这些贴身侍奉的,恐怕通通都得去陪葬,连忙道:“圣体要紧,还请太医一试。” 话音一出,众人才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叶惊鸿身上,与赵珩不同,她宛如一块破布烂衣一般被丢在角落里,荒凉又无助。 毫无生气。 身上的疤痕,身份的低微,一切都让她显得那么暗淡,那么不起眼,她的性命更是无人在意,纵是死了也无人在意。 可怜至极。 太医深深叹了口气,随后将身边的药箱搬到她跟前,开始细细检查她身上的伤口,匕首刺进心口,血色染红了宫衣,脸色苍白难看。 伤势不是一般的重,一连几天的流血,又受此重击,可谓是性命垂危。 可奇怪的是,这宫女竟似乎一直憋着股气,分明晕了过去,可手却握得极紧,就这样留了一口气。 还有救。 太医惊叹之中,手中的动作也开始加快,迅速处理起了伤口,设法拔出匕首的瞬间,鲜血不停往外冒,血腥味瞬间充斥着整个宫殿。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一行又一行的人聚集在了门口,门外的声音传进来。 “发生了何事?皇上怎么了?”皇后紧张,却不忘保持着仪态。 “让我们进去瞧瞧!”一众嫔妃不安的嘈杂声不止。 七皇子更是站立不安,唯有太后,年迈不便走动,只派了身边的宫女前来。 “别让他们进来。” 太医手中动作不停,与死亡斗争着,却不忘提醒了一句,刘福点头,只道:“还请各位先回。” 可皇上情况不明,门外无一人动作,只是稍稍安静了些,各人心中隐有不安,各怀心思。 正在这时,叶惊鸿猛地握紧拳头,脸色微动。 太医惊诧,出声道:“不妙!” 第55章:此女对皇上情根深种 此话一出,宫殿中的气氛瞬间变得焦灼起来,所有人的后背都浸满了汗珠。 “怎……怎么会?” 刘福连话都说不清楚,只是不停地抹着额间的汗,望着那个女人苍白的面孔,生出几分惊惧之色。 太医更是惶恐。 手中的动作越发的急促,眼见着叶惊鸿的情况越来越危急,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一块大石头坠在心口,不安又紧张。 “伤是处理好了,但她似乎把自己困住了。” 太医开口,看着叶惊鸿的情况,不安又茫然,伤口处理好是一回事,伤者的求生意志又是另一回事。 现在的叶惊鸿仿佛陷入了一个梦魇之中,脸色难看,痛苦不停的交杂,宛如泥潭,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昏迷的叶惊鸿恍惚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周围一片漆黑,她看不清前路,脚下也没有踩着地面的踏实感,伸手一触,周遭似乎什么都没有。 冰冷、孤独、黑暗。 那些可怕的东西将她囚在一方之地,叶惊鸿将自己蜷缩起来,她抱紧自己,情况却没有丝毫的好转。 就这样过了许久,甚至都已经有了想放弃的想法。 可是突然,一道痛苦的声音响起。 “鸿囡!快走!” “鸿囡!别回头!” 紧接着一张床,含着血泪的面孔,出现在她的面前,那刺耳尖锐有痛苦不堪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她捂住耳朵,那些声音依旧不会消失。 她闭上眼睛,却全是家中之人的死状。 不甘心! 仇恨将整颗心包裹,似乎铺出一条荆棘的路,却给了她在黑暗中一个方向,叶惊鸿终于起身,眼底映入一片尖锐又显眼荆棘,除此之外,周围依旧是一片漆黑。 她鼓起勇气踏了上去…… 宫殿中。 太医脸色一喜,苍老的脸上呈现出不可置信的惊诧之色,他慌忙上前去给叶惊鸿把脉,原本不稳的脉象在此刻平稳下来。 此女求生意志太强了! 她似乎是自己硬生生撑着一口气才缓过劲来,情况开始好转。 见状,太医慌忙来到赵珩的身边,同样给他把了一脉,又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心中不免惊奇,那个道士说的竟然是真的! 叶惊鸿一旦开始好转之后,皇帝的情况也稳定下来。 太匪夷所思了! 刘福等人立在一旁,满目困惑,并不知其中的详情,只是不安的道,“如何?” “两人已经没有生命之危了!” 一句话落地,所有人心中压着的大石头也瞬间落到了肚子里,刘福脸上瞬间露出灿烂的笑容。 “不过两人现在需要妥善照料,不可让外人打扰。” 太医吩咐着,迅速的拟了一张药方,交到了黑甲卫的手中,刘福瞬间了然的点头,朝外高声,大喊了一句,“皇上已然无恙,但不可受扰,各位请回!” 门口众人瞬间舒了一口气,却也明白此番是见不到皇帝的面了,纷纷整顿回宫。 皇后皱了皱眉,撇了宫门一眼,转身离开。 唯独七皇子驻足宫门之外,深邃的眼眸紧盯着宫门,似乎在透过这道门看向宫内的两人,眉头紧锁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伫立良久,一旁的黑甲卫开口,“七皇子陛下请回吧!” 他才低下头去,垂眸敛下一阵暗淡,拂袖转身离开,身影略显悲愁。 …… 不知过了多久。 赵珩悠悠转醒,狭长的眼眸缓缓睁开,入目是熟悉的雕花龙纹房柱,房中的檀香味与药香味交杂,气息熟悉又陌生。 胸口依旧有些沉闷,但身上的感觉已经有所好转,他缓缓起身。 随侍左右的刘福瞬间上前,慌忙扶着他,声音中透着喜悦,“皇上,您终于醒了!” 赵珩抬眸,对上他几乎热泪盈眶的视线。 不由皱了皱眉。 脑海里瞬间涌现出昏倒之前的混乱情景,浓眉紧皱,周身冷冽之气外泄,寒意乍现。 “她呢?” “皇上所言何人?” 刘福不知他所言,眼底流露出几分疑惑。 “叶惊鸿。” 提起她的姓名时,心口不由一颤,一种可怕的想法浮现在心头。 莫不是已经死了? 他依稀还能记得叶惊鸿倒在自己面前的模样,杏眉捏成一团,双眸泪光隐隐,分明是那么丑陋的一张脸,那么刺眼的疤痕,可却令人心中不自觉生出不忍。 那般楚楚可怜,让人心底不由生出怜惜。 刘福还未开口,他又试探性出声问道,“她还活着吗?” “活着呢!活着呢!皇上且放心!” 刘福松了口气,暗暗抹了抹汗,若不是她活着,恐怕皇上也活不成啊!那肯定得活着。 闻言,赵珩眸光一动,闪过几分连自己也无法察觉的惊喜。 “竟还活着。” 他松了口气。 “此女为何会如此奋不顾身的救朕?而且还不是一次两次?” 可他之前分明想杀她。 “叶惊鸿花费心思在皇上身上下了巫蛊之术,又屡次三番救皇上,恐怕是……” “对皇上情根深种。” 刘福轻声一笑,又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赵珩的表情,深怕自己说出此话惹得皇帝不喜。 好在,赵珩并未不悦,反倒眉头舒展开来,嘴中喃喃着他的说辞,心中闪过一丝喜悦,“她对朕情根深种……” 若是如此,倒也说得通了。 否则,她怎会设计下了巫蛊?他的身边危机四伏,似乎一直在连遭厄运,走到哪儿倒霉到哪儿,直面死亡更是常有的事。 靠近他之人也会惨遭其害,人人对此避之不及。 唯独她。 将自己与其性命相连,共感一体,在无形中感受着他的痛苦,又屡次三番护着他,这不是所谓的爱是什么? 赵珩想通之后,只觉茅塞顿开。 一切都仿佛能说通了。 “那她此刻在哪儿?” 赵珩情绪有些复杂,说不上好坏,被一个身份卑贱的宫女深爱着是一个值得开心的事吗?可她又是那般不同,不图权势,纯粹的……爱。 刘福连忙回应着,“此刻正在宫女房。” “什么!?” 他急匆匆的起身,怒瞪了刘福一眼。 第56章:态度转变 “她身受重伤,你怎能让她住在宫女房?” 他回头,冷冷的瞪了一眼刘福。 后者被吓得缩了缩脑袋,立刻跪地,“皇上,奴才知错了!” 皇上这是怎么了?他不是向来不待见叶惊鸿吗?怎么今日竟为了她大发雷霆? 难不成是因为叶惊鸿救了皇上? 可是,这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刘福想不明白,掀起眼眸时,只看到了一抹玄色的衣角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处,他立刻拎着衣摆追了上去。 “皇上,您重伤未愈,这是要去哪里啊?太医嘱咐您要好好休息!” 他扯着嗓子大喊着,可赵珩的身影越来越远,刘福追的气喘吁吁,大口的喘着气,双手撑着双腿。 一抬头,竟看见赵珩径直的走进了宫女房。 堂堂皇帝陛下,怎会来这种低贱的地方? 难道是来看叶惊鸿的? 刘福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这怎么可能! 一觉醒来,赵珩竟然开始突然关心叶惊鸿了?还是说,赵珩又是来找叶惊鸿的麻烦的? 不管是哪种结果,他都必须跟上去。 修长的腿踏入宫女房,赵珩墨色濡染的眸子透过屏风看向了深处。 几个小宫女被赵珩突如其来吓了一跳,纷纷跪倒在地,“参见皇上!” “退下。”凛冽的嗓音泛着一丝寒意,赵珩周身笼罩着冷冽的寒气,宫女们纷纷倒退着走出了宫女房,出门时表情皆是一惊。 “又有谁惹怒皇上了?” “看皇上的样子,应该是有人要遭殃了!” “谁这么不长眼?竟然敢惹怒皇帝陛下?” 议论声不绝于耳,刘福赶到时正巧听到了这些话。 果然,赵珩之所以来宫女房,绝不是为了关心一个小小的宫女。 他竟然以为赵珩会担心叶惊鸿,真是疯了! 刘福守在殿外,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赵珩隔着屏风朝着里面看,隐隐能看见一个身影躺在床上。 越过屏风,走到床边,简陋的床上躺着一个单薄瘦弱的身影。 叶惊鸿身子蜷缩犹如虾状,小脸惨白,衬的那些伤疤越发的狰狞恐怖。 她紧皱着眉,似乎是做了很可怕的梦,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呓语。 他情不自禁的走上前,伸手想要抚平叶惊鸿紧皱着的眉头。 冰凉的指尖落在了她的眉眼上,她像是有了感应一般,眉头逐渐舒展开,原本害怕的表情也逐渐的变得放松。 渐渐的呼吸声也变得均匀。 偌大的一个房间,赵珩静静的立在床边,身形颀长,俊逸的面上波澜不惊,只是那双眸子却像是赖在了叶惊鸿身上,离不开视线。 他眼底翻涌着的复杂情绪,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有办法解释。 这个女人几次三番出现在他面前,实在是太可疑了。 他也曾经怀疑过叶惊鸿的用心,可能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想要借刀杀人。 但是,经过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他逐渐明白,面前的这个女人对他情根深重,所以才会不顾一切。 而至于身体的共感,或许也是因为女人太过爱慕他的缘故。 一个人的爱竟然可以如此热烈? 斜飞入鬓的眉头紧紧皱着,赵珩缓缓弯腰,目光掠过她的眉眼,眼中闪过一抹惊诧。 若只单看眉眼,这世上无人能及她半分风情,虽然紧闭双目,可是难掩姿色。 只是可惜了,脸上布满了可怖的伤疤。 视线慢慢向下移,落在了叶惊鸿白皙的脖颈处。 衣衫半开,露出大片春色,白皙的肌肤犹如半剥的鸡蛋,暴露在视野里,显得愈发的魅惑。 赵珩喉结微动,神色闪过一抹异样。 若不是,目光锁定在了叶惊鸿胸口的血渍,还真的会被人误以为她是在刻意勾引。 墨色如夜的眸子渐渐变沉,赵珩视线紧紧的盯着叶惊鸿胸口的那团血色。 叶惊鸿竟为他挡了一刀。 千钧一发,那单薄瘦弱的身影直直的冲了过来,毫无征兆,却像是早就已经预料好的结局。 她明明知道接下这一刀很有可能会死,可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爱他至深? 这股爱是何时开始的? 他的眼神锋利的仿佛一把刀,此刻却莫名的染上了一层柔色。 定定的看着那张丑陋的脸,却莫名觉得心底升起了一丝暖流,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下意识的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落在了那可怖的伤疤上,男人手上动作一顿,墨染的眸子多了一丝眷恋。 手指慢慢向下移,落在了那白皙的脖颈处。 冰凉的指尖扫过那抹白皙,缓慢上下滑到了胸口的那一抹殷红。 这是叶惊鸿爱他的证据。 喉结微动,指尖缓缓向下移。 轻轻地扯着那将开未开的衣领。 墨染的眸子泛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波光。 突然,叶惊鸿缓缓的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无限放大的脸。 叶惊鸿眼中闪过一抹惊诧,黑白分明的眼眸雾气朦胧,此刻定定的盯着他。 赵珩紧紧的盯着那双眸子,眼底的晦暗逐渐的变成了柔色。 她的眼神一如既往,以前他总觉得叶惊鸿别有居心,现在看来,她确实爱的深沉。 而叶惊鸿混乱的视线无处放,不经意的瞥见了赵珩的手。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扯着嘶哑的嗓子叫了一声。 “啊——” 刺耳的尖叫声响破耳膜。 赵珩刚准备开口阻止她,这时门外闯进来一个黑影。 “惊鸿,你怎么了?” 七皇子急切的跑了进来,目光紧紧的搜寻着,越过屏风,闯进了内间。 目之所及,视线落在了赵珩身上,他没想到赵珩竟然会在宫女房。 愣了一下,七皇子立刻拱手,“参见皇兄!” 随后紧跟着进来的巧儿也赶紧跪倒在地,“参见皇上!” 两人都显然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居然会在宫女房这种简陋的地方看见赵珩。 赵珩幽深的眸子落在了七皇子身上。 “怎么?朕的后宫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 七皇子立刻解释,“皇兄误会了,我只是担心惊鸿,想来看看她。” 顿了一下又赶紧说,“这里是宫女房,乃是仆役之所在,并非后宫管辖。” “你倒是把自己摘的干净!” 第57章:君意深似海 “臣弟不敢。”七皇子规规矩矩地拱了拱手。 他此次将来确实只是为了查看叶惊鸿的伤势,并没有想到居然会碰到赵珩,他言语中充斥着猜忌,已然对他的用心起了疑,毕竟这后宫是他的。 可即便是实话实说,赵珩也未必会相信。 上位者多半都是多猜忌,即便是兄弟手足,也丝毫不例外。 在皇权面前,亲情简直是最可笑的存在。 他一向不过问朝堂政事,无非就是对此不感兴趣,还有就是保全性命。 可如今,他还想做一事,那便是保护叶惊鸿。 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他都要把叶惊鸿带离皇宫,守在身边,好好照料。 想到这里,七皇子眼神坚定。 “皇兄,这里是宫女房,你乃是当朝天子,频繁来这里实属不妥,恐怕会被人诟病,自降身份。” “哦?”赵珩声音低沉,泛着丝丝寒意,“以你之意,朕应该去哪里?” “皇兄自然……” “朕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天下都是朕的,难道你有什么高见?” 凛冽的嗓音泛着一丝危险,赵珩墨色如夜的眸子蒸腾着怒火,眼底迸射出一丝冷芒,狠狠地瞪向了七皇子。 “臣不敢!”赵珩低眉顺眼,不在抬眸。 赵珩强烈的威压感席卷了整个房间,一股上位者的气息震慑全场。 看到这一幕,叶惊鸿脸色微变。 她刚刚醒来,就看到了一场大戏,赵珩似乎是在对七皇子挑刺?两人一副针锋相对的模样实在可怕。 张了张嘴,叶惊鸿嘴唇翕合,想要替七皇子求情。 突然,赵珩冷冽的视线射了过来,眼神之中分明充满了威胁。 叶惊鸿神色一顿,张了张嘴,大脑里一片空白,所有的话哽在喉咙,说不出口。 天子之怒,并非他们可以承受。 更何况,赵珩如今正在气头上,若是强行替七皇子求情,说不定只能适得其反。 与其火上浇油,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毕竟他们是手足兄弟,赵珩再怎么也不可能会伤害七皇子。 想到这里,叶惊鸿藏下了心口的话,缓缓的垂下眼眸。 见叶惊鸿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赵珩斜飞入鬓的眉头紧皱着。 “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感觉身体不舒服?不舒服就跟朕说,朕派御医来看你!” 话音刚落,一甩衣袖,“来人啊,把所有的御医全都叫过来!” 叶惊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珩竟然为了她把所有的御医都叫过来? 她不会是听错了吧? “怎么?你不开心?”低沉的嗓音泛着一丝关怀。 叶惊鸿瞳孔骤缩,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眼前的这个人明明是长着赵珩的脸,可是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却跟赵珩天差地别? 赵珩一直怀疑她别有所图,从来都没有给过她好脸色看。 如今竟然不禁为她召见见所有的御医,甚至还关心她开不开心? 赵珩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得了失心疯亦或者是被人下了巫蛊之术? 下意识的伸出手,手被贴在了赵珩的前额上。 不烫。 冷冰冰的。 就像是赵珩一开始的态度。 突然,一个眼刀子射了过来。 叶惊鸿骤然回过神,看着手贴在赵珩的额头上,这才反应过来她做了怎样愚蠢的事。 立即抽回手,叶惊鸿慌忙的匍匐跪在了床上。 “皇……皇上!奴婢……奴婢只是……一时情急,不对!烧坏了脑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还请皇上恕罪!” 胆敢对当今天子动手动脚,她还真是活腻了。 “还请皇上看在惊鸿生病的份上,不要与她计较。” 七皇子听着叶惊鸿求饶的话,忍不住随声附和。 赵珩原本也没有打算怪罪,可听到七皇子这么一说,顿时面色一沉。 凛冽的眸子如同一把刀朝着七皇子射了过去。 “皇上,惊鸿她本性善良,一直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这一次肯定是病的太严重了,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七皇子把能夸叶惊鸿的话,几乎全都搜罗了一遍,只希望赵珩能网开一面。 “求皇上饶命!”巧儿也匍匐在地。 目光扫了一眼三个人,赵珩面色越发阴沉,仿佛随时都能滴下水。 “朕何时说过要与她计较?” 闻言,叶惊鸿不可置信的掀起眼眸,“皇上说的可是真的?” 赵珩目光锐利,“朕在你心中到底是何等不堪的人?” 叶惊鸿立刻摇头如波浪,“皇上一向宽宏大量,自然不会与奴婢一般计较。” 既然赵珩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顺杆往下爬。 盯着那双沉静的眸子,叶惊鸿愣在原地,她只觉得赵珩的眼神实在太怪异了,眼底竟然泛着一丝灼烈的意味。 那灼灼的目光,熨烫着她每一寸肌肤。 这与平时赵珩那双能冻死人的眸子截然不同。 自一觉醒来后,叶惊鸿就发现了赵珩不对劲。 他究竟是怎么了? 或许是刚醒来眼拙了,叶惊鸿才放声尖叫,后来赵珩竟然不治她的罪,这更是让叶惊鸿觉得不可思议。 要是换做平时,她早就被拉出去打板子了,赵珩何时这么好说话过? 难不成那迎春没有毒害到她,反倒是他不小心自己伤到了脑袋? 眼神疑惑的盯着赵珩。 四目相对,赵珩唇角上扬。 七皇子眸子里闪过一抹异色。 皇上这是怎么了? 这眼神仿佛…… 她不敢深想。 毕竟君意深似海,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替朕挡了致命一刀,以后就不要住在这么破败的房子了,朕会许你一个独立的院子。” 赵珩沉默良久,紧紧的盯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不急不缓的说着。 而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把叶惊鸿委实吓了一跳。 “皇上……你说什么?” 许是觉得叶惊鸿对他的这个命令不满意,赵珩又接着问,“若是不想要院子,你想要什么直接跟朕说,朕能满足皆会满足于你。” 他一字一句娓娓道来,把叶惊鸿吓得不轻,呆愣在原地,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皇上,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难道是在做梦吗? 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叶惊鸿突然意识到皇上很有可能是为了报恩? 想到这里,叶惊鸿立刻表示,“奴婢救皇上乃是职责,皇上不必如此!” 第58章:职责? 赵珩皱眉,显然很是不悦。 “职责?”低沉的声音重复着这两个字。 看他这个反应,想必是说错话了,叶惊鸿想要辩解,可是却不知从何说起。 这本是份内之事,也没说什么错话,赵珩怎么表情不对? 阴晴不定,委实没有个让人心安的时刻。 “不管皇上何时遇险,奴婢都会挺身而出。”沉默半晌,叶惊鸿一字一句的说着。 这是血一样的事实,同时也是不得已。 浓眉紧皱,赵珩幽深的眸子眯成一条缝,狭长的凤眸泛着一丝凉意。 骨节分明的手落在了她的脖梗处。 叶惊鸿呼吸一窒,身子僵硬,完全无法动弹。 赵珩这个动作分明是想故技重施。 叶惊鸿眼睛中闪过一抹惊慌,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脸上是难以藏的恐惧。 果然,方才待她的好恐怕都是试探吧! 叶惊鸿心中冷笑,虚弱的攥紧他的手指,眼底生出几分畏惧。 看着叶惊鸿害怕的模样,赵珩的眸色深了深。 而七皇子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求情,“皇兄,惊鸿刚受了伤,还请皇兄手下留情!” 赵珩眉头紧皱,冷冷的扫了一眼七皇子,眼神之中的冷意,仿佛能吃人。 七皇子毫不畏惧,一心只想救叶惊鸿。 “为了一个宫女,你竟然敢对朕指手画脚?” 赵珩眸色幽深,眼底泛着冷芒。 “臣不敢。”七皇子垂首,一副恭敬的模样。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赵珩冷笑。 他松开捏着叶惊鸿的手,将矛头转向了七皇子,此前,七皇子一向不争不抢,却为了叶惊鸿屡次三番进言,他不得不怀疑起用心。 现在可以觊觎他身边的人,那日后呢? 是否还会觊觎他身后的皇位? “奴婢身份卑贱,七皇子不必如此,还望皇上恕罪,七皇子陛下并非有意冲撞……” 解释的话还未全然出口,压制的怒意却猛地窜了出来,汹涌的将叶惊鸿淹没。 放开的手又游离回她的脖颈,眼底戾气溢出。 骨节分明的手紧紧的扼住了叶惊鸿的脖子,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瞬间将她淹没。 叶惊鸿险些晕倒,那不经一握的脖子攥在手心里却让赵珩心头一颤,究竟为何?他听见她为七皇子说话会生气至此? 赵珩沉下心来,将手一松。 叶惊鸿身子歪向一旁,如断了线的木偶,倒在了床上,用力的咳嗽着,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在你的眼里,朕就是那种胡乱栽赃罪名的人吗?” 赵珩的声音冷到了极致,一字一句都带着质问。 叶惊鸿摇了摇头,还没有等她回答,赵珩一甩衣袖,离开了宫女房。 脚步声急促,很快的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可那股强烈的低气压却弥漫在整个宫女房,经久不散。 叶惊鸿知道赵珩正在气头上,若再跟上前去,说不定项上人头就保不住了。 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好在赵珩下手不狠,比平时轻柔了不少,还及时刹住了手,这倒让叶惊鸿万万没有想到。 不过好生奇怪,这赵珩明显留了情,虽看似折磨,却不曾像从前那般下重手。 更有甚一点,共感似乎有所改变! 赵珩似乎并未因为对她动手感到不适。 叶惊鸿犹记得,曾经赵珩对她留情皆是因为自己也会感知到不适,才刻意减轻力道,如今却不一样了。 莫不是张道士所做的事起了效果? 叶惊鸿思索着。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沉默着,似乎都被吓得没有回过神。 七皇子的目光落在叶惊鸿身上,视线紧紧的盯着胸前的殷红,眼眸中充满了担忧。 “你的伤……” 思绪回笼,叶惊鸿摇了摇头,“多谢七皇子关心,无碍,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努力的勾了勾唇,苍白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完美的弧度。 可七皇子眼中的担心并未消散。 在得知叶惊鸿替赵珩挡刀后,七皇子心底没来由的升起了一丝后怕。 后宫危险重重,倒也罢了,叶惊鸿凭借聪明才智可以化险度过难关。 可若是叶惊鸿,几次三番地去救赵珩,就算是有十条命也不够她用的。 叶惊鸿怎么就不明白?赵珩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就算没有她,也会有无数的人前赴后继的要去救他。 张了张嘴,七皇子却无法将这些话宣之于口。 毕竟这些话说起来有些大逆不道。 可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叶惊鸿送命? 思及此,七皇子终于忍不住悠悠开口,“惊鸿,你要记住,在这皇宫里,你唯一要守住的就是自己的命!而至于旁的,都可以排在你的命之后,人要是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的道理,叶惊鸿又何尝不知。 只是,既然跟赵珩有了共感,她就没有办法一个人独自苟活。 一旦赵珩遇到危险,她还是会拼了命的去救,看似是去救赵珩,其实是为了自救。 或许在旁人的眼里她为了救赵珩不顾一切,可只有叶惊鸿知道,她的情非得已。 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叶惊鸿满目荒凉,“有些事情不过是身不由己。” “你自己多多保重吧。”七皇子深深的看了叶惊鸿一眼,转身离开。 巧儿则留下来照顾叶惊鸿,一连几天衣不解带,叶惊鸿感激不已,每日按时吃药,约摸过了三天,伤势好转。 说来也奇怪,虽说那日赵珩气愤而走,隔日就派了人来宫女房。 小到玉钗镯子,大到夜明珠金银,陆陆续续的被抬了几箱子放进了宫女房,引人侧目。 “这是什么阵仗?” 宫女房中的人议论纷纷起来,个个好奇探着头瞧着那成箱的珠玉宝物,艳羡不已。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闻宫女房中的叶惊鸿替皇上挡了一刀,方才得此殊荣。” “难怪,看来这叶惊鸿日后要飞黄腾达了呀!” 听着窗外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巧儿回头,望向床榻上的叶惊鸿。 “皇上似乎对你刮目相看了。” 叶惊鸿却摇了摇头,“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她并非没有救过皇上,他当真会因为此事改变对她的态度? 叶惊鸿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正在这时,刘福又领了人来,一脸笑容,只道:“皇上有请。” 第59章:朕要亲自审问! 什么?这个狗皇帝竟然在这个时候召见她? 为何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叶惊鸿的目光扫过这几日来成箱堆砌起的金银珠宝,心中暗暗腹诽起来,莫不是这个狗皇帝想让她去做点什么?而这些东西就是代价。 她叹了一口气,走到了刘福的跟前,脸上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公公有劳了。” 刘福冲她点了点头,眼睛在她的身上打量一转,领着她朝皇帝的寝宫走去。 熟悉的路上,一路绿荫,宫中楼宇气宇轩昂,处处都透露出繁华之象,都说一入宫深似海,叶惊鸿却在宫中待了多年,可直到如今也未曾习惯。 毕竟,荣华富贵从来都是表象,隐藏在这美好幻境之下的,只有勾心斗角和明争暗斗。 叶惊鸿脚下一落,踏进了赵珩的寝宫,迎面而来一阵悠悠的龙涎香,透露着几分危险又熟悉的气息。 “奴婢见过皇上。” 她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将头深深的低下去,显得恭敬又处处周到。 宫殿之中立了一屏风,宽肩窄腰的黑影从屏风后面缓缓的走了出来,赵珩轻笑一声,抬眸看向她。 “你可知道朕今日叫你前来所为何事?” 叶惊鸿依旧低着头,只是淡淡的回答,“奴婢不知。” 他皱了皱眉,望着他低着的头,忽然有些不自在,“抬起头来。” 叶惊鸿这才抬头,看向他,眸光一闪,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的狗皇帝竟有些不太一般。 平日里他总是穿着一身沉闷的玄色黑衫,脚踩云纹龙靴,一身威严气息压的人喘不过气,可今日的赵珩,身上却着了一袭橙白相间的长衫,墨色的发被发带随意的束了,颇有几分少年气息。 似是觉察到她眼底的神色,赵珩嘴角勾起一抹轻笑,随后道,“此前朕答应过你,只要你查出真相,朕定然会还你一个清白。” “如今,七日之期已经到了,迎春也已经被押入大牢,等待审问,不如,朕带你亲自去审审,如何?” 他稍微弯下腰,与叶惊鸿对视,一双黒眸明亮清明,含着期待和细微的笑意。 这是……在试探吗? 叶惊鸿心中一颤,长睫颤动,大脑迅速思考起来,迎春对皇上下手,已经坐实了她意图不轨,罪名已经做实,就算不必审问,他也大可以将人处置了。 为何却要带她前去审查? 是想让她自证清白吗? 见叶惊鸿迟迟不答,赵珩有些不耐道,“怎么?不肯?” 他身上的威压又在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叶惊鸿身子一颤,连忙出声道,“奴婢不敢。” 她这是在怕他? 赵珩心中不解,只觉不大自在,她这态度分明就不是对待心仪之人该有,难不成是觉得自己跟他身份差距过甚? 他叹了口气,只道,“走吧。” 随后大步流星的朝前迈步,领着她一路出了宫殿,穿过小径,过了几道门,来到了天牢。 临进门前,他还不忘提醒道,“进去之后,跟紧朕。” 狭长的眼眸一斜,落在身侧的叶惊鸿身侧,瞥见她乖巧的点了点头,赵珩才满意的令看守的侍卫开了门。 入了天牢之中,是与外面全然不同的场景,本来明亮的一片天地瞬间变得漆黑,天牢之中密不透,连只蚊子也飞不进来,一道道腥臭的气息冲击着鼻腔,几乎让人难以忍受。 赵珩从怀中掏出一只手帕,又随后递个了叶惊鸿一个,脸上多了几分嫌恶,领着她一路走到关押迎春的牢房。 一开门,一股恶臭袭来,叶惊鸿目光一扫,落在面前的女人身上,平日里收拾干净的迎春此时已经面目全非,整个人的脸上没了生气,目光呆滞又疲倦的望着牢房的地面。 垂着的脑袋散落着脏乱的丝发,人不人,鬼不鬼。 身上的伤到处都是,肉眼可见的血痕,简直触目惊心。 赵珩厌恶的瞥了她一眼,随后冷声开口,“审。” 这还用审? 叶惊鸿心中暗想着,朝前一步,在迎春面前挥了挥手试探着,“你还能说话吗?” “想问什么,就问吧,反正我已经……” 迎春苦笑着,眼角落下一滴泪,悲伤涌上心头,还没等叶惊鸿开口问,她忽地想起什么,猛地暴起,吓了叶惊鸿一跳,嘴里叫喊着,“是他!都是他!是那个老太监!” 叶惊鸿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瞬间镇定下来,上前询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吗?” “还能是为什么?为了害我!他给我药,说可以跟皇上生米煮成熟饭,可以得个名分。” “我本来是要给你下毒的!但不知道怎么竟然去刺杀皇上了,肯定是他搞的鬼!” 听了这话,男人墨染的眸子,翻涌着冷意,犹如冬月的寒雪,让人不寒而栗。 没想到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那老太监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的身边,想必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心思深,却也险些,被人摆了一道。 竟然敢揣度圣心,这样的人断不能留! 锐利的眸子仿佛一把刀,看向了一旁。 刘福感觉到了一股凉意,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皇上……” “派人去把那个老太监抓回来,朕要亲自审问!” 赵珩脸色一直阴沉着,如今下达了这样的命令,看样子是被气的不轻。 乌云密布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了阴沉,阴沉的仿佛随时都能滴下水来。 刘福吞咽了一下口水,不敢说别的,立刻起身离开天牢,朝着外面跑去。 “你们几个跟着我去太监所搜一搜!” 他记得那老太监就是来自太监所。 刘福步履生风,完全不敢有所懈怠,一想到刘珩那张阴沉至极的脸,他觉得要是这件事办不成他的小命很有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几个人匆匆赶到太监所,刘福守在外面,几个侍卫冲了进去。 那些太监们显然被吓了一跳,纷纷吵嚷着。 侍卫统领大喊了一声,才震慑住他们,几个太监纷纷低着头站在不远处。 第60章:畏罪自杀 刘福心中焦急,额角不停冒着冷汗,此事惹得赵珩重怒,若是让那太监侥幸逃脱,那这罪…… 等了一会儿,听见侍卫在屋内不停翻找,他心中打着鼓,不好的预感宛如乌云笼罩。 侍卫统领前来禀报,“刘公公,所有的老太监都在这里了,但似乎没有您要找的那位。” 一听这话,刘福整个人都颤了颤。 瞬间竖着眉,尖着嗓子问,“你确定所有的太监都在这里了?” 那侍卫统领立刻点头,“是,这里一只鸟也飞不出去,除非他压根就没有回来!” 这个时间点,宫门下了钥,几乎所有的太监都会回来。 怎么偏偏就是少了他一人? “你是不是有些地方没有查?” 事关重大,可不能含糊,刘福心中不安,又仔细的盘点了那些太监,发现确实是少了一人。 其他人也嘀嘀咕咕,“老刘住在最里面,我被赶出来的时候,你们怎么没去敲那扇门?” 经过那太监一提醒,刘福带着侍卫统领来到了最里面的一间。 视线昏暗,看不真切,若是不仔细看还真不发现不了,这里竟然还有个房间。 刘福和侍卫统领对视了一眼,那侍卫统领一脚将门踢开。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腐臭的气息引来些许飞蚁,房中几乎令人无法正常呼吸,刘福立刻捏着鼻子。 其余侍卫赶紧拿来了火把,照亮了狭窄的房间。 指一眼刘福,便吓得魂飞魄散,向后退了一步,嘴里嚷着,“死人了……” 刘福一颤,抬起头朝侍卫所指示的方向看去,入目是一具挂在房梁之上的尸体,尸身已经僵硬冰凉,死了有一些时间了。 “快来人!” 刘福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个太监竟然已经畏罪自杀了? 不待细瞧,他慌忙奔走,回到牢房之中。 赵珩与叶惊鸿还在牢房之中,问了不少消息,下药一事是迎春所为,可幕后之人却是那太监,太监本是那冷宫妃子曾今的随从,随侍左右。 当年亦是他将药给了妃子,没想到却得罪了前朝皇上,害了那妃子,而太监手中的药却是提自一香,后此香被淑妃父亲研制,企图供给赵珩。 不曾想,赵珩不过是拒了此香,便惹得淑妃家族从此落魄,一朝掉下制香神坛,也就有了后事。 一切都串联起来,叶惊鸿不免对眼前的赵珩生出几分同情。 “可为何,如今太监却想对叶惊鸿下手?” 赵珩出声询问,浓眉紧皱着,若是太监是自己害死妃子,该怪罪的也不应当是叶惊鸿,为何又寻了张道士来针对叶惊鸿? 又为何要用药助迎春?明知此药害人不浅,看似能让皇帝行鱼水之欢,实则就算怀孕也可能导致早夭,损害皇嗣。 叶惊鸿听着一切,忽地脑中灵光一闪,她终于明白了。 这太监看似是在助迎春上位,实则却是在残害皇上,而叶惊鸿屡次三番救了赵珩,又无意间撞破了迎春的行径,这才被太监记恨上了。 可是当年那个妃子的事发生之际,赵珩还只是一个孩童,就算要报仇也不至于此,莫不是身后还有什么人? 思及此处,叶惊鸿连忙出声询问,“你可知太监身后还有何人?他为谁做事?” 迎春闻言思索起当初与太监来往的时刻,微眯着眼睛,思绪翻涌,终于在记忆中寻找出了些许蛛丝马迹。 “有!那日他告诉我只要能够上龙床,不仅他会扶持我,身后之人也会看好我,日后只会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迎春刚说完,刘福就从外面的长廊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脸色难看,跪倒在赵珩跟前,只道:“皇上恕罪,那太监自缢了!” “畏罪自杀?” 叶惊鸿疑惑的皱了皱眉。 迎春瞬间尖叫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怎么可能!他明明还说什么要享受荣华富贵,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死了?” 这太监的死实在是太突然了。 赵珩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整个人阴云密布,这宫中竟然还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造次,疑云密布,算计至此,恐怕这个太监也不过只是个棋子。 杀叶惊鸿之事未成,暴露出来,便成了弃子。 叶惊鸿也深谙其中玄机,想起太监找来的张道士,恐怕当时是想把她同赵珩一同杀了。 两人共感,一人亡,另一人也活不成。 可那张道士似乎是真的想解了共感,这又是为何?而且他的法子似乎也起了一些作用,只不过好像还差点什么…… 这其中疑云密布,看来还得再见张道士一面。 她忽地跪在地上,恭敬开口,“皇上,奴婢有一事相求。” 叶惊鸿虽是跪着的,可身子却挺立得直直的,不卑不亢,似乎已经有了什么主意,赵珩望向她,眸子微闪。 回想起此前因为迎春之事怪罪于她,心中登时不是滋味,此女子处处爱护着他,不让他受伤害,可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 长睫低垂,眸中掩下些许愧疚情绪,他沉声开口,“何事?只要朕能做到。” “奴婢想单独见张道士一面。” 她声音清冷,似乎有着自己的打算,如今张道士对于他而言已经无用,赵珩欣然应允。 “好,朕会安排你们见面。” 与此同时,牢狱之灾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方才与刘福一同探查的侍卫慌慌张张疾步而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赵珩跟前。 “启禀皇上,方才收尸时从那个太监身上查到了这封信,不敢轻举妄动,特此给皇上送来。” 骨节分明的手接过信封,锐利的眼神整体扫了一遍,信上并没有任何奇怪之处,上面却写了一句。 叶惊鸿启。 奇了怪了,赵珩将视线投到叶惊鸿的脸上,众人满目疑惑,叶惊鸿跟这太监并没有什么牵扯,怎么会给她写信? 叶惊鸿更是一脸茫然。 这信,究竟写了什么? “给你的信。” 赵珩冷声开口,眼底却存了些许疑惑,眼神里带了几分探究,叶惊鸿接过信,打开一瞧,脸色瞬间怔住。 第61章:诡秘密布 赵珩见叶惊鸿神僵硬,身子有一瞬打颤,心中登时对信上的内容起了疑。 “朕瞧瞧,这信上究竟是写了什么?” 他从叶惊鸿手中夺过信去,可那信上竟然空白一片,方才还有的墨迹正在消失。 如今,信上究竟写了什么,恐怕只有叶惊鸿一人知晓了。 竟还有这等事? 这太监是个有罪的,却给叶惊鸿留了信,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关联? 赵珩百思不得其解,冷眼望向叶惊鸿,“信上写了什么?” 叶惊鸿神色微动,整理一番思绪,面上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平静、淡然宛如一汪静潭。 清澈明亮的眼眸低垂着,没有丝毫情绪,方才的惊慌仿佛只是赵珩的一个幻觉。 “奴婢瞧见时,也没了字迹,奴婢见识浅薄这才惊了一瞬。” 极好的说辞,几乎让人挑不出错处。 然而,赵珩幽深的眼眸里面仍旧藏着猜疑,他静静的望着她,薄唇轻启,“是吗?” “奴婢不敢欺瞒。” 看来她终究是不想说了。 赵珩泄了气,似信了她的话,只出声道,“张道士已经被抓到了隔壁,你且过去吧!” 叶惊鸿眸光瞬间亮了起来,她行了礼就走,干净利落,却不曾察觉,赵珩始终站在她的身后,阴鸷冷冽的眼神紧盯着她的背影。 复杂的情绪在眼底翻涌。 “皇上,那迎春……”刘福试探性的问。 “五马分尸。” 迎春面色瞬间僵了起来,面色铁青,虽然早有准备,可真正到来之时,心还是不受控制的慌张起来,张了张口,喉咙里连求情的声音都出不来,失态的挂在刑柱上,已经没了人形。 赵珩拂袖离开,身后方才传来迎春的叫喊哭泣声,他却始终置若罔闻。 彼时,一旁的牢狱之中,张道士听着这撕心裂肺的叫声,整个人背后汗津津的,额头也冒着大滴大滴的冷汗,双腿打颤,慌忙就要跑到门口去求饶。 “来人啊!我就是个道士,都是那太监叫我来做法事的,不关我的事啊!” 话音刚落,叶惊鸿从门口缓缓走了进来,浅粉色圆领宫女衫裙明媚清新,与漆黑昏暗的牢狱格格不入。 “是你!” 张道士眼眸一眯,连忙上前,看着面色凶恶,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叶惊鸿也一同困在这牢狱之中。 可不料,还没到跟前,他就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叶惊鸿的跟前,一个大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姑娘,皇上那么看重你,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啊!” 他拉着她的衣裙,颤抖着。 “我可没想害死你,你知道的,我只是受了那太监的托付,交代我要解你与皇帝身上的羁绊。” “我真没想害你啊!” 字字句句,反反复复,似乎忘记了当初可是他日日去取叶惊鸿的血,纵然没有害她的心,也让她损了半条命了。 “我知道。” 叶惊鸿冷声开口,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个道士,将真相摆到他面前,“你可知为何你的法子并没有起作用?” 她靠近道士,半张脸上的疤痕可怖难看,令人不忍直视,可她眼神又是那般坚毅,气场强大得让人不敢轻易挪开视线。 “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道士自言自语起来,语气里满是疑惑。 “我明明是按着法子来的,共感之人命中注定与之相连,唯有涉及两人血肉方才可解,究竟是哪一步错了?” 他思索着,叶惊鸿也陷入了沉思。 他的说法与巫术典籍之中有相连之处,却有不同,可如今弃了血肉,确实让她与赵珩身上的共感减弱了些,莫不是还差了什么? 回想起巫术典籍中的记载,可依旧是毫无头绪。 “你可知厄运?” 叶惊鸿换了个问题问,张道士一听,脸色瞬间凝重起来,仿佛听见了什么可怕之事,瞬间从跪着变成坐着,还一连缩了缩,离叶惊鸿远远的。 “你莫不是身上有厄运?” 他上下打量叶惊鸿一番,脸色难看,继续道:“厄运这东西是会传染的,你若是有,连带着你身边的人都要遭殃的,特别是亲近之人。” 能知晓这么多,又与巫术典籍上所说的大致无二,看来这个张道士身上有两把刷子。 叶惊鸿心中暗暗的想着,终于生出些许希望。 她又继续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张道士思量着,随后开口道,“其实也不复杂,若是先生厄运之人,往往是前世造下的孽障,只消多做好事便能慢慢消解。” 叶惊鸿凝神静气的听着他的话,目光凝重。 回想起三年前,那是的赵珩还未登上帝位,亦未遭受厄运缠身,这么看来,就是后天的了。 “别的情况呢?” “别的还有后天的,这种情况往往是被人下了降头,在身上中了厄运的种子,一旦如此,这四周的怨气鬼都会冲撞而来,缠着他,直到身怀厄运之人身死。” 话中透着阴森可怖,叶惊鸿顿感一阵凉意袭来,密不透风的牢狱里仿佛有一阵寒风吹过,冷冰冰的,惹得人不由一颤。 这么看来,一切都明了。 赵珩身上的厄运恐怕就是三年前被人种下的,可宫中之人,除了自己的母亲,当年的国师,谁又会了解这方面的事? 使了如此阴毒的手段,却无人察觉,这分明就是要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杀了赵珩。 难不成与当年之事有关? 叶惊鸿心中一怔,有些恍惚。 家中上下全族亡故后,先帝立赵珩为储君,不日继位,先帝与赵珩母妃无故猝死,而就在这时,赵珩中了厄运。 诡秘之局,究竟是为了什么? 叶惊鸿心绪繁杂,一时间理不清头绪,却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她靠近了些,轻笑着环抱着胸,居高临下的望着张道士,一脸的不怀好意。 “你……你想干嘛?” 张道士缩成一团,看着她脸上诡异的神色,心底登时生出几分不安,此前害了叶惊鸿丢了半条命,只怕此女现在要报复回来。 他警惕的望着叶惊鸿,却见她眉眼盈盈笑着,出声道:“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 一番威胁恐吓之后,张道士终于欣然应允,临走前,叶惊鸿将太监已死之事告知于他。 知晓太监从一开始就是想要叶惊鸿和皇上两个人的性命之后,张道士瞬间感到一阵后怕。 那太监是想把杀人的罪名全污在他身上啊! 第62章:月光之下 张道士越想越害怕,身在牢狱之中,随时都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下。 若是皇帝治了他的罪,怕是小命难保。 “我是受人蒙蔽啊!” 凄厉的叫喊声响彻了整个牢狱。 叶惊鸿唇角勾起了一抹冷冽的弧度,微微侧头,转身朝着漫长的甬道走去。 一片灰暗的光线下,映照在叶惊鸿的脸上,她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她得好好的梳理一番。 特别是张道士的一番话,让叶惊鸿疑惑不解。 按道理来说,他的法子应该会奏效,可是为什么两人的共感并没有消失? 到底要使用什么方法,才能解除共感? 若是一直如此,她的仇、她的怨如何化解? 心头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脚像是灌了千斤重,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叶惊鸿低垂着脑袋,仿佛行尸走肉。 记忆里的父亲母亲,定定的看着她,仿佛都在让她替他们沉冤昭雪。 突然,身体撞上了一堵肉。 叶惊鸿茫然的抬起眼眸,症状如一双如深潭般的眸子里。 男人微眯着眼睛,眼底流露出一丝冷意,目光含着打量。 思绪回笼,叶惊鸿心头一振,不可置信的瞪圆了双眼,下一瞬便立即行了一礼。 “奴婢参加皇上!” 看着她紧张的模样,赵珩冷声问,“你很怕朕?” “没有,奴婢只是没想到皇上还未离开。” 身为九五之尊,他方才就已经走了,怎么还在这儿等着?莫不是在等她? “不是巧合,朕就是在等你。” 一字一句,字字铿锵。 叶惊鸿惊讶的掀起眼眸,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对上那双沉静的眸子,叶惊鸿突然意识到了事态,迅速垂下眼眸。 “不知皇上所为何事?” 他没有理由等她。 赵珩没有回答,定定的看着那娇俏的身影。 “跟朕来。”语气浅浅,不咸不淡。 男人踏着皂角靴,缓步走在前面。 叶惊鸿虽然心里诧异,但还是乖乖的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监牢。 月光映照在大地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一深一浅。 脚步声虽然很轻,可叶惊鸿却觉得心惊胆颤。 毕竟,赵珩才刚刚遭遇了刺杀一事,怕是正在气头上,若是说错了话,难免会受到牵连。 更何况赵珩这一个人本来就喜怒无常,不知道哪一句话就得罪了他,叶惊鸿只好紧闭着嘴,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后。 仿佛是漫无目的的走着,两人走过长长的走廊,绕过后花园,路过了御书房,最后到达了赵珩的寝宫。 颀长的身影立在前面,叶惊鸿谨慎的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低眉垂手,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男人回头瞥了她一眼,冷声道,“今天晚上就由你来伺候朕。” 心头一紧,叶惊鸿立即应声,“是。” 赵珩抬脚踏进了门。 叶惊鸿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了一下天空,一轮圆月高挂空中,皎洁的月光洒照在脸上,缓缓闭上双眼,整理了一下思绪,叶惊鸿这才睁开眸子抬脚跟了上去。 还未踏进门,只听见里面哐当一声。 心头一惊,叶惊鸿立刻跑了进去。 只见前面的屏风倒在地上,赵珩扶着脑袋,身形摇晃,险些摔倒。 叶惊鸿立即上前,扶了他一把。 “皇上,你怎么了?” 斜飞入鬓的眉头紧皱着,赵珩脸色铁青,脸上的表情很是痛苦。 他喉结微动,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皇上?” 叶惊鸿又叫了一声,毕竟若想治病,必须得知道病因才行。 “要不奴婢去叫太医来?” 话音刚落,叶惊鸿便想转身去找太医。 突然,身后的大手一揽,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叶惊鸿拥入怀中。 熟悉的清冽香味充斥在鼻息间。 叶惊鸿想挣扎,奈何男人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她根本就挣脱不开。 “皇上,皇上你醒醒!” 刚才他观察到赵珩的眼神迷离,表情痛苦,似乎是得了什么急症,怕是认不清她。 “好冷。” 男人发出一丝淡淡的叹息,头枕在了叶惊鸿的肩上,双手如同绳索一般将叶惊鸿禁锢,紧紧地拥着她,身子微微发颤。 叶惊鸿眉头微皱,心头升起了一丝疑惑。 赵珩这是怎么了? 他们有共感,若是赵珩难受的话,她的身体应该也会有所感受,可是为什么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抱得越来越紧,仿佛抓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叶惊鸿被禁锢的险些喘不上来气,只能轻声安抚,“皇上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你放开我,我去帮你叫太医!” 话音刚落,赵珩突然松了手。 叶惊鸿大口的喘着气,轻拂着胸口,抬脚就打算去找太医。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赵珩一甩衣袖,将桌子上的东西一并甩了下去,掉了一地。 他的身形摇晃,脸色惨白,额上青筋暴起,看得出来很是痛苦。 见他痛苦,叶惊鸿忍不住上前安慰,“皇上,没事的!我一会就回来,我去叫太医。” 刚准备转身,就被男人一下又拽了回来。 男人低垂着眉眼,仿佛一只遏制着生理本能的狮子,锐利的眼眸沉静而又汹涌,紧紧的盯着她,叶惊鸿只感觉到了后背发寒,一股恐惧感蔓延至心头。 “皇上……” 赵珩的眼神迷茫,脑海里有一段陌生的记忆涌入,飞速的闪过。 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远远的看不清楚面容,但似乎又能跟叶惊鸿融合在一起。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交叠在一起,好像是一个人。 赵珩想起之前七皇子说的,他是不是当真什么都忘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忘了?到底忘了什么? 记忆中的那个女孩是谁? 为什么看到叶惊鸿总会想起一些原本没有的记忆? 越想越痛苦,脑袋像是钻心一般的疼痛,努力的去回忆那个女孩的面容,待到要看清,耳边轰鸣,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他立即松了手,痛苦的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叶惊鸿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看着赵珩犹如孩童一般,如此脆弱的一面,让叶惊鸿心里莫名的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皇上,奴婢陪着你。” 第63章:照她说的做 她的声音柔了下来,面上挂上淡淡的清风和煦般的柔软神态,动作小心翼翼的安抚着怀中的赵珩,宛如在哄一个孩子。 “皇上别怕,奴婢在。” 赵珩朦胧中瞧见,她的眉眼,黛眉如远山,被一抹不知名的忧愁笼罩着,黒眸中含着眸中复杂的情绪,对他似乎有些恨意可又有几分同情。 她的长袖笼着他的半边身体,九五至尊之躯现在却蜷缩在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怀中,身体里透着寒意,冷冰冰的感觉如坠冰窖,冻得他整个人瑟瑟发抖。 叶惊鸿见他还是冷,又费力的抱来两床被子。 可赵珩只是用力的抱紧她,整个人分明都快分不清人形,嘴里却一直唤着她的名字。 “叶惊鸿,你别想走,朕知道你会护着我。” 他便是如此笃定,仿佛已经拿捏了她的软肋,知晓她不会让他有事。 叶惊鸿皱眉,他竟然已经信她到这种地步了? 心中顿时生出一个主意。 与其借七皇子的力探查当年之事,倒不如借赵珩之手,借个方便,毕竟,他才是这天下权势滔天之人。 如今看来,这个赵珩也并非当初自己猜想那般不近人情,暴戾无度,至少目前他所杀的,都是不怀好意之人,淑妃一族是自作自受,而其余之人都是危及他生命之人。 死有余辜。 可这么多年,他残暴无度的罪名却一直都在,恐怕也与他身上的厄运有关。 正想着,怀里人的情况似乎更加危机了,赵珩冷得发抖,面色痛苦难堪,失去了往日的精神气,嘴唇更是惨白,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在这儿。 不能坐以待毙了! 叶惊鸿柳眉一紧,趁着赵珩意识不清,连忙唤来刘福,他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别人或许信不过,可刘福却是可信的。 刘福急匆匆踱步入了宫殿,见此情景,脸上的神色又慌又急。 “不好!皇上的情况比往年还要严重!” “好冷,朕好冷。” 赵珩缩成一团,宛如一只柔弱的小猫,那张俊美的脸上满是痛苦,惹人怜惜。 叶惊鸿连忙道,“公公,你快给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已经是老毛病了,不知道为什么,从三年前起,皇上每到月圆之夜就会发病,浑身寒冷不止,只有熬过那一夜才会好些。” 刘福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毕竟是看着赵珩长大的老人,每每想到他遭受的苦楚,只觉一阵心酸,说着说着,眼底就泛起泪光。 “皇上一直不让人知道,前些年都是自己扛过来的,也找了不少法子,都不起作用,老奴却瞧着,这病一年比一年严重了!” 他惊慌失措,苍老的脸上满是无奈。 叶惊鸿心中一惊,侧目望向赵珩,一年比一年严重,瞧这样子,莫不是撑不过今年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年前开始的?难不成跟他身上的厄运有关? 可此次她却始终没有任何关于厄运的预感,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叶惊鸿心中一惊,脸色凝重,连忙翻出随身携带的巫术典籍,一页页的翻找着。 赵珩不许找太医,只恐自己身怀不治之症传扬出去,届时前朝动乱,人心不古,这天下恐怕只会更加不稳。 巫术典籍虽看似与巫术有关,可其中又含了些许医理蛊毒,三者一体,可探查天机,亦可救人性命,防身杀人亦不在话下。 当初,母亲用尽毕生经验编成此书,便是为了给后代留下可传之宝,却没曾想,还未完全编成,就被奸人所害…… 若仅是一个国师之位,还不至于让母亲位高权重,济世救人才让她受万人追捧。 只可惜,自己才疏学浅,未曾从母亲哪儿学到更多。 叶惊鸿手中动作不停,翻找着典籍之中的相关法子,忽地,目光一滞,锁定在某一页上。 上面赫然写着,与赵珩现下一模一样的症状,联想起张道士所言,叶惊鸿终于明了。 厄运其实与怨气相连,被种厄运之人会吸引所处环境中的所有怨气,而没到月圆之夜,是怨气寒气最重之际,若是怨气积年累月,身怀厄运之人会悄无声息的死在寒夜之中。 叶惊鸿一目十行,又将上面写的法子默读了一番。 刘福站在一旁,脸色慌张。 “怎么样?可有什么法子了?” 他望向赵珩,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方才还挣扎几瞬,现下竟然已经不动弹了,身体像是被冻僵了一般。 “皇上信任你,让你随身伺候,你可别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啊!” 刘福实在有些慌乱,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 叶惊鸿幽深的眸光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转头利落道:“给我备热水,一烛火,一整套针。” “我要给皇上扎针。” 她目光冷冽,似下了什么决心。 刘福愣了一瞬,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连忙询问道,“你学过医吗?” “未曾。” 叶惊鸿语出惊人,刘福瞬间骇然,这小小的宫女从掖庭攀上来的,连医书都没瞧过,翻了一本旧书就要给皇帝扎针? 堪比谋杀! “那……那你怎么敢?” 刘福被惊得舌头都打结了,可没有想到话音刚落,叶惊鸿猛然回眸,一双黒眸冷冰冰的望着她,眼底透露出非一般的坚毅神情,冷喝一声,“公公难道要眼睁睁望着皇上这样下去吗?若是皇上撑不过这夜,该当如何?” “公公,信我。” “若出了事,奴婢五马分尸,行车裂之刑。” 她决然的态度让刘福心惊,仿佛有着极大的把握,刘福思索一瞬,仍旧拿不定主意,却听见榻上奄奄一息的赵珩忽地开口,声音微弱,却只道:“照她说的做。” 叶惊鸿恍然,可她却明白,此番也是一场豪赌。 虽然她并未切身感受他所遭之罪,可按张道士所言,仅仅只是暂时克制了五感,并非完全解除,赵珩身故,她依旧不会活下来。 而这样的克制,不知道会到什么时候。 刘福闻言,瞬间跑了出去,叫了几个小太监把东西都备好,放进宫殿之中。 第64章:她的真实身份 烛光在窗柩上晃动着,明亮的灯火照亮整个房间,而窗外,月光洒下,遍地都宛如铺上一层白霜。 叶惊鸿掀起衣袖,细长如藕节般白皙的手臂露了出来,用清水洗净双手后,指尖小心翼翼的捻起一根针,一旁的书案上摆着巫术典籍。 刘福等人备了东西纷纷退了出去,满心慌张的候在门外。 他不停的踱步,手掌磋磨着,时不时的抬头望着月光,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这个叶惊鸿究竟能不能行啊!” “龙体可不容有失啊!” 一句句的满是担忧。 一门之隔,屋内,叶惊鸿小心翼翼的按照书本所说,将几根银针插进赵珩身上的穴道,她目光如炬,手中动作快而精准。 好在幼时常跟母亲进宫,也见过不少场面,凭借着记忆以及母亲留下的书籍,一切都还算顺利。 可在最后一根针落下之时,外面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掩住了天空中的月光,黑夜之中,狂风骤起,引得屋内烛光不停的晃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熄灭。 “啊!” 榻上的赵珩忽地面目狰狞的尖叫起来,整个人宛如遭受着巨大的痛苦。 烛光映照之下,他的身上似乎多了一重怪影不停的摇摆着,宛如一个个身材纤细的宫女抱着脑袋哀嚎,痛苦的挣扎。 叶惊鸿顿时一惊,手中的针也如同受到阻碍,分明是最后一根针,却始终落不下去。 她瞬间头冒冷汗,这巫术典籍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外面的刘福听见里面的动静,瞬间大惊,连忙趴到门上。 却见纸窗之上,几道影子张牙舞爪的弓着身子,仿佛要将榻上的赵珩拆解入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瞪大了眼睛,被吓了一跳,慌忙敲门,“叶惊鸿!你在对皇上做什么?” “快住手!就不该让你动手的!” 他整个人急得不行,连忙想推门进去,可这门却像是被千斤石头抵住一般,怎么用力也推不开。 听着外面的叫喊声,叶惊鸿面色不改,额角豆大的汗水不经意间落在赵珩身上,正此时,她身体一阵颤动,手中的针竟仿佛如同有了一股莫名的力气,精准的扎进赵珩的身体里。 又是一声刺耳的尖叫声,赵珩身体里传来一阵痛苦的哀鸣,随后一切回归平静。 赵珩面色平静的躺在床榻上,俊逸的脸庞上布满了汗水,可神色却平静下来,安静得宛如只是睡着了一般。 叶惊鸿摸了摸他的体温,已经恢复如常。 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却不敢证实,还得再去问问张道士才行,说不定他能知晓一二。 狂风停止,漆黑的夜又恢复往日的静谧安宁,方才的一切仿佛从未发生一般。 刘福慌忙推门,没了阻力,轻轻一推就开了。 叶惊鸿站在门口,一脸疲惫的望着他,出声道:“皇上已经熬过去了。” 刘福心中不安,还是不相信她的话,越过叶惊鸿疾步而行,来到赵珩跟前,见他平静的安睡着,终于镇定下来。 一转头,叶惊鸿已经离开,连个背影也不留。 刘福到底心生疑惑,满是不解。 次日,赵珩悠悠转醒,刘福一直守在身侧,将昨日的事情尽数告知。 “不知道叶惊鸿究竟是使了什么法子,竟然……” 随着刘福喋喋不休的声音,赵珩恍惚间忆起昨日之事,摊开手掌,望着自己的手心,犹记得叶惊鸿握紧他的手,温声细语的安抚着他,态度前所未有的温柔。 只是后面的事,他便记不大清了。 若是刘福所言,那这个叶惊鸿的身份定然不是一个掖庭宫女那般简单。 “她的身份,给朕查。” 赵珩一声令下,眼底生出几分冷意,心底隐隐有些猜测,这样的行径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多年前的某个人,一个因巫术辅佐先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人。 若是叶惊鸿当真与那人有联系,那他就不能不防备了…… 赵珩攥紧拳头,浓眉横着,脸色明显冷冽起来,并无获救的喜悦,反倒是担忧。 担忧自己的猜想成真。 刘福瞬间明了,猜到他心中所想。 “皇上是怀疑叶惊鸿的真实身份与那人有关?” 刘福试探性的开口,见赵珩并未否认,瞬间面露厌恶,愤愤不平道,“那人害得皇上继位以来屡屡受人诟病,个个都不看好皇上,遭受嘲讽之言多年,若叶惊鸿当真与那人有关,定不可轻饶!” “多嘴!” 赵珩冷声一喝,刘福瞬间噤了声。 他摸不清帝意,也知晓揣摩圣意是大忌,适时的闭嘴是最好的法子。 牢狱之中。 叶惊鸿拿着当初赵珩给自己的令牌入内,径直朝张道士的牢房走去,脸色凝重。 她将此事尽数道出,左右张道士已经无法摆脱罪名,助太监害人,不日就要被斩杀,说了也无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道士在牢狱之中待了几日,叫天天不灵,知晓自己的命数到此,也不挣扎了,反而一脸淡然。 闻言,只道:“丫头,真费了你有那么好的母亲。” “你知道我的身份?” 张道士摸着下巴,瞥了她一眼,“谁人不知前朝赫赫有名的国师?只是听说国师一家已经灭门,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提起旧事,叶惊鸿脸色一冷,眼底一闪而过的悲愁。 “你之前问的事,都是关于皇上的吧?你与皇上共感相连,且他又被厄运缠身?” 张道士一语戳穿一切,叶惊鸿瞬间皱了皱眉,整个人的脸色一僵。 “皇上之症其实就是厄运的副作用,而你用你母亲记录之法自然可以缓解,其实厄运就需要如此一步步拔除。” 张道士继续道。 左右他都要死了,只能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告知叶惊鸿。 “这厄运往往需要怨气加持,若种厄运之人将皇上的八字给那些冤死之人身上,那些人的怨气恐怕就会全都到皇上身上去。” 叶惊鸿闻言,想起当初自己寻到的那些宫女尸体身旁便有赵珩的八字,看来是有人刻意为之! 第65章:母亲的故事 究竟是谁? 竟然从三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这次番谋划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出来的。 “你可知道破解之法?” 叶惊鸿出声问他,这个张道士虽然看起来特别像那种江湖上的术士,可是她却清楚,能知晓这些,这个张道士定然不是平凡之辈。 张道士冲她招了招手,“你帮我向皇上求求情,我就告诉你。”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手指轻轻的摩擦着下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他的罪名可不小。 按照常理来说,皇帝是不会放过他的。 这是将叶惊鸿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 叶惊鸿听见他的话,不由得轻笑了两声,似乎是觉得他有些异想天开。 要知道皇帝决定的事情不是他人能左右的。 更何况是叶惊鸿这么个小小的宫女。 “张道士,你这也太高看我了吧!”叶惊鸿环抱着双臂,静静地望着张道士,心中满是不解,为何他会一副笃定的模样? “我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罢了,携恩图报才有机会见你一面,若是替你求情,只怕到时候连我自己都要遭殃。” 话音落地,张道士却淡淡的摇了摇头,“你跟他乃是命定之人,注定两人的命运会交缠在一起,羁绊只会越来越深,你若是有心,改变他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叶惊鸿却耻笑了一声。 她跟赵珩隔着血海深仇,他的先父一声令下就灭了他的全家,此事还很有可能是因他的母妃将当初的天机之言传扬出去,才遭此灭顶之灾。 她怎么可能去亲近仇人? “不可能!” 叶惊鸿斩钉截铁的开口,眼尾已然泛起微红,暗暗握紧拳头,坚毅的开口。 张道士抬眸,望着她的眼,一脸肃穆的开口道,“不如,老道给你算一卦?” 这是在耍什么花样? 叶惊鸿微眯着眼睛,分明有些迟疑,“你又想做什么?” 那道士捻了捻手指,幽深的眼眸之中忽地透露出几分神秘来,出声道:“我见过你母亲。” 什么? 叶惊鸿闻言,身子僵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又听见他继续开口道,“若是仔细说来,我身上的这一身本事,是从你母亲哪儿学来的。” “母亲从未收徒。” 叶惊鸿回忆起那张始终温柔含着笑颜的脸,心中有些恍惚,可关于母亲的一切,她却记得清楚。 母亲一生为国,救人算卦,助国渡了不少大劫,却从未收过任何徒弟。 她从来都是一个人。 张道士的思绪也拉回了从前,恍惚间仿佛瞧见了前代国师的风光,那时,他还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并不通晓其中机妙,自觉骗术高超,沾沾自喜。 可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一日,他的骗术被识破,被一大户人家赶了出来,那户人家终究是气不过,花钱叫了几个街头恶霸,将他围堵在街口小巷,一顿暴揍。 他犹记得那时的情景。 抬头四望,天空蔚蓝,一眼望去,没有一片云彩,空气炽热得可怕,他被打得浑身都是伤,无力的瘫坐在小巷里。 整个人颓疲得不行。 火热的空气炙烤的他整个人仿佛快要熟了,无力的躺在地上,死亡逐渐逼近。 这时,一道清丽的女声传来。 “死了?” 张道士微微眯起眼睛,有气无力的看了一眼来人。 那人戴着帷帽,将全身都罩着,看不清楚面貌,不建议露出的布料,华贵无比,想来应该是个富家子弟。 若是换做平时,看见这种富家子弟孤身出现在周围,他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去骗人。 如今,他甚至连动都动不了,甚至说不定就这么死了。 口中干渴难耐,张道士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连求生的力道都没有了。 突然,嘴唇间撒上了些许水。 张道士贪婪的舔着唇,水流越来越多,张道士本能的张开了嘴,水顺着喉咙滑落进五脏六腑,一种舒爽的感觉瞬间点燃了他生的希望。 他睁开眼睛,只见面前的女子蹲下身,纤细的手指握着一个水壶,水壶里的水灌入他的口中。 帷帽之间有一丝缝隙,隐隐能够看到一双如猫一般有神的双目。 “咳咳咳……”张道士大声的咳嗽着,地上实在是太热,忍不住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而那女子则是立刻站起身,睨了他一眼,“既然活着,就要好好的活。” 话音刚落,便转身潇洒离去。 看着那活泼的身影,逐渐的消失在视野里,张道士用尽全身的力气,站起身,鬼使神差的追了上去。 他一路上跌跌撞撞,视线模糊,可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长长的帷帽,生怕一不小心就追丢了。 周围喧嚣,一路上到处都是小商贩的吆喝声,而那些商贩似乎认识那女子,每路过一个小摊儿,都会有人给她打招呼。 这让张道士觉得十分好奇,直到那女子回到家,张道士无法再跟上去,便悻悻的转头想要离开。 突然,眼前一个白影闪过,女子不知道何时返回到了他身边。 “你在跟踪我?”女子的声音不急不缓,语气也不咸不淡,似乎没有生气。 张道士立刻摆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作何解释,他确实是在跟踪她,至于原因,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救命之恩? 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看着女子的背影,他情不自禁的跟了过来。 “有所图?”女子歪了歪头。 “没……”张道士张了张嘴,声音细若蚊声。 “那你跟着我干什么?”女子更加疑惑。 她拿下帷帽,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眉如弯月,眸似星河,鼻如驼峰,唇比樱色,微微扯动唇角,便让周围的景色都跟着亮了起来。 张道士看的呆了。 女子则歪着头将他上下的打量了一番,后面得出了个结论。 “你若是对我感兴趣,那便罢了,你这样的我委实看不上,就算对我再好,也不会有回报。” 直白的话语让张道士瞠目结舌。 “我……” 第66章:旧人 “不过你也不用丧气,我还会五行八卦,你要不要学?” 女子观察张道士穿了一身道士服,挑眉一脸认真的开口。 张道士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那好,以后我们也不以师徒论,你尽管跟着我学习就行,看着我们年岁一般大,以后,好好跟着我学,不要再用那些旁门左道了。” 说罢,指了指不远处的门。 “以后,我每日都会从这个门出来,你只管在此处等我。” 话音刚落,女子一溜烟的消失在了视野里。 张道士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定定的看着女子消失的方向发呆。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他竟然莫名其妙的跟人做了约定,还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 想起小姑娘清秀又年轻的模样,他眉头一蹙,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他平时招摇撞骗,至少还是懂得一点玄门道法,可那女子实在年轻,想来只是说说罢了。 张道士并未放在心上,一连几天还在招摇撞骗。 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见势不对,就会先逃跑。 直到这天,他因行骗被人围在了角落,几个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破口大骂。 他知道自己逃脱不了,看着那五六个人一下子围了过来,张道士顺势抱住了头,等着一顿毒打的到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嗓音传了过来。 “住手!” 张道士心头一颤,掀起眼眸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那道纤瘦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 只见女子双手掐着腰,戴着面纱,一双晶亮的眸子隐隐散发着精光。 “你们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跟我打一架!” 此话一说出口,那些人迅速将目光射向了她,见她只是一个女子,又身形瘦弱,个个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就凭你?” “我看你是来讨打的!” “兄弟们,看我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他打得跪地求饶!” 一个人笑着上前就要对女子动手。 他刚一抬手,突然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只见女子抬手,就把那男人的手扣住,反手一拉,男人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嚎叫着。 “放……放手!” 而其他的男人看到这一幕都发出了嘲笑声,他们觉得一个男人被女人轻而易举的反制住,是一种耻辱。 “你也太弱了,被一个女人打成这样,实在是难看的紧!看我的!” 话音刚落,那男人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就要对女子动手。 可下一秒,同样发出了惨叫。 女人一手拉着一个男人的胳膊,两人都无法动弹,个个表情痛苦,却拿她没辙。 剩下的三个男人看到这一幕,面面相觑,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恐慌。 他们没想到区区一个女子竟然能将两个男人制住,甚至都没有大喘气。 三人逐渐的变得谨慎,他们打算一起上。 张道士反应过来,立刻冲着女子大喊,“你快跑,他们要一起对你动手!” “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一起上吧。”女子的声音清脆,冲着几人挑了挑眉,那嚣张的模样,让几个男人实在是受不了。 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立刻冲向了女子。 只是,他们几人低估了女子的实力,三人一起上,被打得全都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 张道士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眼底满是惊讶。 明明看着身形瘦弱,力气却大得惊人,三下两除二的便将五个壮汉打倒在地,这不是普通女子能做得到的。 女子快步走上前来到了张道士面前,一双乌黑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他,眼底满是不满。 “不是说好了每天都在我家门口等我的吗?怎么这几天都没来?” “我……”张道士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若是以后不想再挨打,就跟着我好好学,要不然,下次我可没有时间来救你,毕竟坑蒙拐骗是不对的。” 说罢,缓缓蹲下身,直视着张道士的眼睛,一双眸子里面不含杂质。 “再一再二不再三,第一次我可以装作视而不见,第二次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若是被我发现你第三次还在坑蒙拐骗,那就不要怪我下手比他们还要重了!” 想到刚刚女子的身手,张道士就知道她说的是真的急忙点头如啄米。 后来张道士就跟着叶惊鸿每天学习一点知识,后来慢慢的真的对玄门道法感兴趣,这才开始自己学习。 女子讲的知识都很浅,张道士每次问到关键时候,女子的表情都十分的怪异,她只是轻声的叹息了一声。 “天机不可泄露,有些事情还是不能道破为好。” 这让张道士心里更加好奇,忍不住开始偷学起来。 不过自那以后,张道士不再骗人反而专心学算命卜卦之类的巫术。 思绪回笼,张道士的目光落在了叶惊鸿的脸上。 “这样看起来,你跟你的母亲还是有一点相像的。” 叶惊鸿冷笑,“我?” 她母亲模样倾城,又怎会跟她如今丑陋的模样相像?这倒是摆明了是在扯谎。 “眉眼之处很相像,你母亲长相惊艳,看一眼就会让人过目不忘,年轻时更是艳冠京城,所见之人,无不为之倾心。” 说这些话的时候,张道士眼神迷离,像是想到了很久远的记忆。 她的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那些跟叶惊鸿母亲相处的日子,让他终身难忘。 如今快要死了,依旧觉得幸福。 叶惊鸿观察着张道士的表情,觉得他似乎说的全都是真的。 张道士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紧皱着眉头。 “如果我早知道你的身份,绝对不会像之前一样害你!” 他的眼中充满了悔恨,想到之前的所作所为,觉得对不起叶惊鸿的母亲。 “若是你母亲在,恐怕会把我暴打一顿还不解气。” 张道士的唇角勾了勾,表情复杂。 叶惊鸿紧皱着眉,如今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他。 “我现在给你算一卦。” 张道士一边说着一边盘腿坐下,开始起卦。 睁眼的瞬间,脸色变得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