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云端》 第1章 草原人家 刚才还细雨蒙蒙,天空突然下起了冰雹,气温骤降,冰雹很快覆盖了草场,原本有了春意的草原又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多吉才让骑在马背上疾驰,他正极力摆脱一头野牦牛的追赶。就在刚才,他从雪豹保护地下来,与一头野牦牛相遇。那是一头强壮的家伙,它的牛角看上去无比的粗壮,恨不能把雪山顶翻。此时正值野牦牛褪毛的时节,脾气特别暴躁。 它瞪着血红的眼睛,嘴里不断地吐着口水,前蹄刨地,草泥飞溅,野牦牛朝着多吉和金冲了过来。当时金毫无惧意,当那头野牦牛即将冲到眼前时,它才扬起四蹄,向一侧躲闪。野牦牛体型庞大,显得笨拙,直接扑空,前蹄跪在草地上,发出愤怒的咆哮,金从野牦牛的身边急驰而过。 对付野牦牛,金已经是个老手,游刃有余。野牦牛就显得有勇无谋。 多吉扬起鞭子,催促着金快跑,对于野牦牛,他不能掉以轻心。当他侧身回头看时,那头野牦牛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多吉才放下心来。 山上的积雪渐渐融化,在草原上汇集成无数条溪流,蜿蜒流淌,滋养了草场,润泽了万物,却让行走变得困难。每年的这个时候,这里的气候像一个暴躁的魔术师,变化莫测,气象万千。 让多吉惊喜的是,在雪豹的保护地,他第一次同时看到三只雪豹,其中的一只正在捕猎岩羊,眼前的场景让多吉热血沸腾。很可惜他身边没有照相机。 他计划明天早上爬到山上,取下早期装在那里的红外摄像机,希望它能记录下这难得的场景。对于多吉来说,这是一个极大的挑战,雪豹是雪山之王,异常凶猛,不过多吉有丰富的经验,会找准时机。 走了半个多小时,冰雹停了,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撒下几道光柱,云变得五彩缤纷,像大朵大朵的彩色的棉花糖。冰雹也一点点融化,有的地方露出了绿色的草地。白色与绿色相间,让荒寂的草原增添了几分妩媚。 太阳快要落山,多吉才回到村子里。 推门进了院子,一只绿头鸭扑棱着翅膀贴着地面飞扑过来。它的伤口基本愈合,可受伤的面积太大,大半个胸脯被什么动物给掏空了,露出骨头,失去飞行的能力。它只能贴着地面扑棱着飞。边飞边叫,它的叫声与家鸭很像,据说它是家鸭的祖先。 多吉俯下身摸了下它的头,又抱了下它,不然它会一直叫个不停,会叫到让你不得不停下所有的事情来安慰它。 有只小藏狐探头探脑地从门缝里向外张望,方方正正的脸看上去很憨厚的样子,但不要被它的外表欺骗,它的内心绝不像它的外表那样方方正正,实则很狡猾。狡猾是刻在藏狐骨子里的基因,这只小藏狐既狡猾又善于伪装。它听到有声音,从来不会第一个冲出来,不像那只绿头鸭。它要先观察,确定没有危险才会探出头来,它还很会献媚,会讨好,来到多吉的面前,笑眯眯地,躺在地上,露出发白的肚皮,等着老爹摸它,还会发出极其献媚的夹子音。 多吉给每个收养的小动物都起一个名字,他觉得名字会赋予它们灵性,会让它们不一样,像自己的家人一样。 他自称是这些毛孩子们的老爹。 多吉摸了摸它的肚皮,问道:“阿沃,饿了吧?走,老爹去看看,你的牛肉吃完了没有。” 这只小藏狐缺了一只右脚,是被盗猎者的捕猎夹打断的。当时它还很小,也就四五个月大,浑身毛发湿透,软软地贴在身上,像只大尾巴耗子。由于被夹的时间过长,肌肉已经坏死,从此它就缺了只脚。多吉断定它不可能再回到草原,因为缺只脚,在野外无法捕猎。回到草原只能活活饿死。 多吉发现它盆里的牛肉已经吃光,又去给它切了一块冻牛肉,切成小块放进它的饭盆里。阿沃担心绿头鸭来抢食,背过身警惕地吃了起来。 在马厩里,还有一只岩羊在养伤,它叫角丹。一周前在雪山底下发现的,估计是从山崖上摔下来的,很可能是由于失蹄才跌下来,如果是遭到雪豹的追赶,早就成了雪豹的囊中餐了。 它摔断了一条后腿,肋骨也断了两根,少了一只角,多吉用一根木条固定。通过它的牙齿还有它的角来判断,角丹有四岁。由于伤得很重还无法站立。 多吉在地上给它铺了张牦牛皮,角丹见有人进来,有些惊恐,还要挣扎着站起来,可试了几次失败了,嘴里发出哼呲的声音。 多吉查看它的腿伤,见木条有些松动,又给它重新绑了一下,顺便提醒它:“可怜的家伙,我给你固定好,你就趴在这里别动。” 金把嘴贴在角丹的耳朵上,像是说着什么,似乎在翻译,还舔了舔它的脑袋,角丹立刻变得安静下来,趴着不动。也许这就是人有人言,兽有兽语。 多吉从山崖上给它带回来一些苔藓,苔藓是岩羊最喜欢的零食,就像人类喜欢吃点心、坚果差不多。放到它的面前,角丹先用鼻子碰了一下,闻到熟悉的清香,伸出舌头将苔藓勾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回到屋里,煮好奶茶,准备打酥油茶,多吉喜欢喝手打的酥油茶。虽然孙子桑布给他买了破壁机,他还是喜欢手打的味道,也许更多的是习惯。可他找不到打奶茶的茶杵,转身去柜子里翻,还是没有找到。 一扭头,发现阿沃正在啃茶杵上面的奶渣子,看样子把它当成磨牙棒了。多吉捡起茶杵,到厨房去洗,回来时发现阿沃又把奶茶打翻了,全部洒到地上。 多吉觉得是时候给这个小家伙立规矩了,厉声地说:“瞧瞧,瞧瞧你干的好事,啃坏了茶杵,打翻了奶茶,你要懂规矩了,阿沃!” 并且揪住它的头按在洒有奶茶的地面上,阿沃的眼睛立刻垂了下去,身体开始发抖,多吉知道它是清楚自己犯了错,做了不该做的事,心里明镜似的。藏狐很聪明,也很狡猾。多吉觉得如果它能活到自己这把年纪,估计自己是斗不过这只藏狐的。 多吉教训完阿沃,阿沃跑到墙根,站在那里反省。它还不时地用眼睛偷偷地瞄着老爹。多吉又重新煮了奶茶,加上酥油、奶渣子、炒米,开始打酥油茶,整个屋子里飘着酥油茶的香气。 多吉喝着热乎乎的酥油茶,吃着糌粑,身体暖和了起来,心情也无比放松。阿沃眼巴巴地看着多吉喝着奶茶,吃着糌粑,很眼馋。可刚才被老爹教训了一顿,不敢痴心妄想老爹还能赏它一口吃的。 多吉看穿了它的心思,它毕竟还小,口水顺着嘴丫子流下来。舌头在嘴里打着转,藏狐的舌头又细又灵活,上面还长着倒刺,方便它们舔食骨头上的肉。 多吉搓了团糌粑,放到它的面前,声音变得柔和,“给你,吃吧。看你可怜巴巴的,你说你没招谁,也没惹谁,好端端的却少了只脚。” 小藏狐得意地去吃糌粑,也许它认为自己的小伎俩得逞了,只要乖乖听话,老爹就会赏口饭吃。每吃一口,身上的绒毛一抖一抖的,它的后背、尾巴已经长出又粗又硬的针毛,针毛的颜色发黑,光滑发亮。人们喜欢用藏狐的皮做围脖还有帽子,就是喜欢它的针毛。 多吉听到门口有撞击的声音,猜到是绿头鸭。多吉冲着阿沃使了个眼神,它立刻心领神会,去推开门,不出所料是绿头鸭。 它也不客气,没有经过老爹的允许就一瘸一拐地走进屋,阿沃在老爹的面前不敢造次。要是老爹不在跟前,它会用那只健全的爪子打绿头鸭一巴掌,因为白天它就是这么干的,它觉得绿头鸭嗓门太大,吵得它无法睡午觉。 但在老爹面前,它笑眯眯的,展示出非常友好的样子,像狗一样摇着尾巴,不过狗的尾巴抖动起来很灵活,能转圈。可它的尾巴长,毛又多,像个鸡毛掸子,看上去硬翘翘的。 绿头鸭头顶上那一撮绿色的毛闪闪发亮,闪着翡翠般的光泽。它对周围都很好奇,圆溜溜的眼睛四处看,看到了阿沃,想到白天受的气,挨的打,嘴又觉得有点欠,上去就狠狠地啄了几口阿沃。 阿沃的心眼多得像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它看了一眼老爹,没有还手,只是做出委屈状,还舔着受伤的爪子,把委屈的心思表现得淋漓尽致。 多吉见状不能不管,教训起了绿头鸭:“呆头,是你先动的手,阿沃都没还手,你说你该不该打?”多吉要一碗水端平。 绿头鸭摇了摇头,也许它就是想甩掉嘴巴上的毛,毛是阿沃的,呆头还理直气壮地叫了几声。在叫声里,只有阿沃明白,它是在告白天的状。可阿沃心里都乐抽筋了,它清楚,绿头鸭告了也白告,老爹听不懂。那真是狐生如戏,全靠演技。 多吉继续批评道:“你还恶鸭先告状,阿沃什么也没说,你还叫上屈了。” 阿沃听后差点笑出了声,可它还是装出一副很委屈、很无辜的样子,继续舔着伤口,发挥演技,可怜兮兮地看着老爹。 多吉说:“好了,呆头,出去吧,要是把你俩都关在屋里,半夜又要打架。” 阿沃的心愿终于达成,晚上就不用睡在冰冷的救助棚里,可以舒舒服服地睡在屋里,它看了一眼老爹,多吉又吩咐道:“阿沃,把呆头赶出去,把门关上。” 小狐狸照做,它的脚立刻也不疼了,一路生风把绿头鸭赶了出去。呆头呆脑的绿头鸭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自己明明在白天挨了打,进来向老爹告状,却被赶了出来,心里有气,走到门口又狠狠地啄了几下门,却无济于事,只好憋气地回到了窝里。 多吉并不清楚阿沃是否真的能听懂他的话,也许是凭着自己多年的经验,正好与藏狐的心思契合罢了。多吉让它去做的,正好是它心里想做的。 多吉从抽屉里取出笔和本,把白天看到的三只雪豹的情况详细地记录下来,数量、大小、性别、出现的位置,活动范围等,非常详尽。他在记录的时候,那个激动人心的画面又出现在眼前。 其中有只雪豹,它看上去很强壮,四肢的肌肉特别发达,即使与它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它作为雪山之王的霸气和威慑力。 在远处同时又出现了两只雪豹,看上去应该是母女,一大一小,小的雪豹接近成年,她们察觉到另一只雪豹的存在,她们躲在一块大的岩石后面。一直没敢露面,避免与雄性雪豹发生正面冲突,他们的实力相差悬殊,更何况雌性雪豹带着个孩子,她一定要保证孩子的安全。 多吉写完白天的巡查日志准备睡觉,阿沃又在多吉的腿上蹭来蹭去,撒娇卖萌,眼睛咕噜乱转,又有了新的想法。 多吉明白了它的心思,说:“上来吧,跟我一起睡。” 阿沃一下跳到床上,高兴地撒着欢儿,躺在多吉的枕头边上,十分温暖,很快就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狡黠的笑容。 第2章 一场血腥猎杀 天还没亮,多吉起来时,见阿沃还在睡,刚睡的时候它还趴在自己枕头边上,这时它已经滚到床尾,蜷成了一团。 多吉去了马厩,给角丹、金添上足够的草料,查看了角丹的腿伤,伤口还在渗血,他拿出马粪包,马粪包是草原上特有的止血良药,经常长在马粪附近,由此得名。多吉蹲下给它的伤口撒上马粪包粉末。按照以往的经验,像这种伤口不适合包扎,如果不透气,伤口反而不易愈合。 抬头时,多吉看到一个黑影进了院子,是加布,昨晚回来时就没见到它。加布是一条边牧,由于家里没有牛羊让它尽职尽责,就跑到邻居家帮忙,家倒成了它的旅店。 多吉也尝试让它和自己一起去巡视,可它去了一次就罢工了。边牧的智商在犬界是扛把子,可就是因为太聪明,所以它拒绝和老爹一起去巡查雪豹的领地,来自雪豹死亡的威胁让加布无比恐惧,所以它本能的抗拒。 加布来到主人的面前摇着尾巴,把头凑了过来,多吉摸了摸它的头,看它高兴的样子,在旦增家应该过得挺开心。 绿头鸭又扑棱着跑过来,吓了加布一跳,本能地用嘴拱了它一下,绿头鸭也不示弱,上去就啄,多吉赶紧制止,将它们分开,避免一场打斗。 多吉觉得自从这只绿头鸭到了家里,就很少有消停的时候,总是惹是生非,可实力又不行,总是吃亏,呆头呆脑的,多吉总是护着它,所有的动物在这里没有等级。 吃过早饭,带上糌粑和几块风干牛肉准备出门,阿沃又粘着多吉,多吉担心它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好,就把它留在家里。担心阿沃又欺负绿头鸭,把绿头鸭关进了救助棚。绿头鸭不服气,不停”嘎嘎”地叫着。 多吉出了门,骑到半路时天已经蒙蒙亮,远方出现了雪山的轮廓,起初山顶的雪泛着金色,渐渐地变成白色。 多吉在辨别方向,他要直奔昨天三只雪豹同时出现的位置,这对于多吉来说易如反掌,多吉对于这里的地形烂熟于心,他还打算爬到山上,找到红外线摄像机,查看是否录到昨天那幕难得的场景。 天已经大亮,雪山尽情地展示着它的巍峨、雄伟,山尖有了雪的修饰,让山峰的棱角和色彩更加分明,非黑即白。 就像出现在这片草原上的有两种人。一种是生活在这里的藏族同胞,远离世俗,远离名利,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让他们的内心更加纯净,更加淳朴,就像这山峰上的雪,他们都有一颗距离天堂最近的心灵。 出现在草原的另一种人,他们的内心黑暗、丑陋,贪婪,为了金钱,不惜冒着生命危险盗猎,猎杀濒危的动物,多吉对那些盗猎者深恶痛绝。 天已大亮,多吉发现前方的草地上出现清晰的车轮的痕迹,由于山上的雪水不断地往下流,草地像一大块融化了的巧克力,汽车经过时会留下很深的车轮印。 多吉的心往上提着,又往前骑了几十米,他明显感觉到了金的不安和焦燥,到了雪山脚下时,草地上出现一片鲜红的血迹,并且周围的草被践踏得杂乱无章。 多吉向山上看了一眼,血迹是从山上一直延伸到山脚下,多吉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有盗猎,一定是盗猎者猎杀了雪豹! 多吉调转马头,向车子驶离的方向追去。看不到盗猎者。他赶紧打电话给村长,将情况说明,让村长组织村民在盗猎者必经之地拦截。 他快马加鞭,顺着车轮的方向追出半个多小时,看到前方出现了一辆皮卡车,皮卡车被一群骑手包围,领头的是村长,双方在紧张地对峙。 盗猎者见前方村民众多,很难冲出去,立刻掉转车头往回开,多吉骑在马背上,像一座雪山似的,挡住了皮卡车的去路。 有人从副驾驶位置上探出头,举起枪,朝着多吉开了一枪。 这一声枪响,让多吉的思绪立刻穿越到了二十年前。 也是在这片草场,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冷风刺骨,多吉和儿子巴特一起巡查,远远地听到一声枪响,一只雪豹应声倒下,多吉骑马过去查看雪豹的伤情,巴特骑马去追赶盗猎者。 当多吉再次听到枪声,同时也听到了巴特的一声惨叫。 多吉立刻飞身上马,朝着枪响的地方奔去,赶过去的时候,发现巴特躺在血泊之中,鲜血染红了雪地。多吉从马背上跳下来,抱起儿子,立刻察看他的伤,血染红了他的藏袍,扒开藏袍,发现子弹穿过儿子的胸膛,已经没有了呼吸。 多吉和赶来的村民将巴特还有受伤的雪豹带回村子,全村人为巴特举行了告别仪式,仪式之后他的尸体被天葬师带走。多吉说他的儿子是英雄,他已经化成了天上的雄鹰。 枪响之后,多吉从马背上掉下来,小腿一阵剧痛。可他依旧挡在皮卡车的前面,毫无惧色。盗猎者没想到一个干巴老头会如此倔强,即使中枪也不肯把路让开。他们只想发财,不想闹出人命。 坐在副驾驶上的那个盗猎男子又要开枪,被车上的同伙制止,“你他妈的别开枪了!再开枪咱们都得死!”于是坐在货箱上的同伙把受伤的雪豹抛到车下,然后他们开车仓皇逃走。 多吉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走到雪豹跟前,发现这只雪豹头部中弹,并且有好几个弹孔,血正从弹孔汩汩往外冒,眼睛紧紧地闭着,已经奄奄一息。 村长立刻下马,跑到多吉的跟前,看了一下多吉的腿,说道:“多吉,你的腿中枪了,我送你去医院吧。” 多吉拒绝,很遗憾地说:“我的伤没事,不会有事。这只雪豹恐怕要不行了。” 村长立刻从怀里掏出黑色的粉末,撒在雪豹头部的伤口上,可血像泉水一样往外冒,直接把马粪包的粉末冲走了,“不管用,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多吉很不解地质疑道:“按常理,雪豹很善于保护自己,它断然不会把自己的头冲向猎人的枪口,可它偏偏这么做,为什么?” 他看到雪豹的肚子出奇的鼓,就伸手去摸了一下,感觉到它的腹部有东西在蠕动,他突然就明白雪豹这么做的原因,母豹怀孕了。他既难过又感动地说道:”她是个了不起的母亲,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孩子,把自己的头颅冲向猎人的枪口,真是个伟大的母亲啊!“ 众人听到多吉的解释,都特别的感动,有个年轻人甚至热泪盈眶。 多吉很果断地说:“她伤得太重,不可能救活了,我们还是尽力保住她的孩子吧!” “多吉,怎么救?” 多吉解下腰间的藏刀,他先是将藏刀举过头顶,向神灵请示,得到神灵的允许,这是他头一次将刀挥向动物。他挥起锋利的藏刀,剖开雪豹的肚子, 剖开一层之后,又小心地剖开子宫,两个小雪豹被包裹在胎膜里,挑开胎膜,然后用打火机烧藏刀消毒,切断它们与母亲联系的最后的纽带,将两只小雪豹提了出来。 多吉很欣喜,两只小雪豹还都活着,他再次将它们举过头顶,感谢上天,感谢大地,感谢神灵,给了小雪豹重生的机会。 清晨的气温还特别低,两只小家伙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像两只刚出生的小猫崽,虽然它们很小,其中的一只却长着硕大的爪子,低温让它们开始瑟瑟发抖。 多吉立刻把两只小家伙放进自己的藏袍里。 多吉和村长商量,将两只小雪豹送到县里的野生动物保护站,可经过电话沟通,保护站的工作人员表示保护站条件有限,并且他们从来没有救助过这么小的雪豹,没有经验,只能让多吉自行救助。在电话里多吉表示同意。 村长看到多吉的腿一直在流血,于是说:“多吉,你的腿一直在流血,必须把血止住,你不是年轻小伙子了。” 多吉却一脸轻松地说:“只是擦伤,上点马粪包就好了。” 村长坚持说道:”不行!我要马上送你回村里,让村医给你包扎一下。” 当多吉试图站起来时,他的左腿却用不上力气,腿一软单膝跪在了草地上,他开着玩笑说:”真是老了,要是二十年前,这点小伤对我来说不值一提,哈哈。“ 此时天空盘旋着数不清的秃鹫,它们闻到了雪豹的血腥味才飞来的,但它们并不敢贸然接近人类。村民将雪豹开膛破肚,大卸八块,然后众人离开,把雪豹交给秃鹫,给了雪豹母亲最后的体面和尊严。他们相信这只雪豹很快就会轮回转世。这片雪山不久又会迎来一只生灵。 生活在这片草原的藏民们,十分敬畏雪豹,他们认为雪豹是神灵的守护者。 村长将多吉送到村医那里,村医次仁仔细查看伤口,很庆幸,子弹并没有留在肉里。村医对伤口进行仔细地消毒,涂抹了止血药,经过一番处理,将伤口包扎好,并且叮嘱多吉,要多休息,伤口不能碰到水,两天后要过来换药。 包扎好后,村长将多吉送回到家门口后他才离开。 进了家门,阿沃见到了多吉,或许是闻到了血腥味的缘故,让它有些紧张,眼睛里透着惊恐,不敢靠前,一直往后退。它或许想起自己的腿被夹断的情景,没有人知道它被捕猎夹夹了多久,那时的它是有多么无助。 当多吉发现它的时候,它已经瘦成皮包骨,被夹处生了蛆虫,当时以为它不可能活下来,可小家伙有着强烈的求生欲望,带回来之后,它好好地养伤,努力地喝奶吃肉,最后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多吉冲着阿沃解释道:”不用怕,老爹我就是被划了个口子,不碍事的。” 可阿沃还是躲得远远的,不肯靠近老爹,好像还有别的原因,让多吉琢磨不透,多吉只好说:“好吧,好吧,都不会有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多吉进了屋里,将两只小雪豹从怀里掏出来,放到牦牛皮褥子上,他突然明白阿沃为什么不肯靠近的原因,是雪豹。别看雪豹还是小崽子,可动物之间那种血脉的压制是刻进基因里的,就像羊天生怕狼,狼天生怕狮子老虎一样的道理。 在藏狐很小的时候,母亲就会告诉它,甚至会让它闻雪豹留下的气味,让它们知道雪豹是它们的天敌,嗅到雪豹的气味儿就要远远地躲开,否则就会没命。 多吉将两只小雪豹放到牦牛皮褥子上,它们的毛已经干透,其中一只的爪子特别硕大,初步判断是雄性雪豹,另一只就小些,有可能是雌性的。 这时多吉的腿传来剧烈的疼痛,他坐下来喘了口气,然后拿着盆出门,去奶牛圈里挤了半盆牛奶。回来后灌进奶瓶子。 一只手托着小雪豹,另一只手把奶瓶递到它的嘴边,可它并不知道张嘴,也不会吸奶嘴,这让多吉着急起来。 多吉只好将牛奶挤在勺子里,拿起勺子将牛奶灌进它的嘴里,可能是灌得有点多,咳嗽了起来,多吉更加紧张,它们本来就没有足月,心肺功能发育不全,呛奶可能会引起肺内感染,多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多吉再次尝试着将奶嘴放进它的嘴里,先是扒开它的嘴,拇指和食指抵在上下颌之间,将奶嘴塞进它的嘴里,可它的嘴裹不住奶嘴。 反复尝试了几次,小家伙才开始吮吸起来,由于是早产,它的力气小,奶嘴裹得不严,下巴不断地有牛奶溢出来。多吉用一条毛巾垫在它的下巴上。 小家伙吃得累了,多吉就换另一只,将吃完的那只放进自己的怀里。另一只也同样大费周折,半天才喝掉十五毫升的牛奶。 那晚阿沃破天荒地没有进屋,甘心住在救助棚里,虽然是两只还没有睁开眼睛的小雪豹,也足以让阿沃心惊胆战,至于原因,阿沃并不清楚。 半夜,多吉起来察看小雪豹,两个小家伙紧紧地靠在一起,试了下体温,感觉有点低,他并不清楚这种情况是否正常。之前救助过成年雪豹,成年雪豹的体温比人类要高,小雪豹的体温也应该高一些才对,救助像这么小的雪豹多吉感觉明显经验不足 第3章 去寺院祈福 多吉很担心它们的体温。为了让它们能感觉像在妈妈的身边,他用牦牛皮给它们缝个袋子,将两个小家伙放进袋子里,让它们更有安全感,也更保温,然后连同袋子一起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多吉已经记不清,自己的胸口曾经是多少个毛孩子的家。有一枚黑颈鹤的蛋就是在自己的胸口破壳的,还有小旱獭,小藏狐,班头鸭,数都数不清。 过了七天,多吉的腿伤好了些,多亏村医次仁的药包,里面加了多种传统藏药,像藏红花、麝香、牛黄之类的,让他的腿伤好得很快。 多吉还发现两个小家伙睁开了眼睛,它们的眼睛是蓝色的,像夏季草原的天空,是通透的蓝,是清澈的蓝,就连最名贵的蓝色宝石也没有它们的眼睛好看。 可毕竟不足月,它们的脖子还并不是那么挺实,头抬一会儿就会累,然后又把头趴在牦牛褥子上。摇头晃脑的,时不时地打着哈欠,小雪豹大部分时间是在睡觉。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阿沃对两只小雪豹非常感兴趣,并且开始怀疑母亲曾经对自己的教诲,母亲告诉它,闻到雪豹的气味后就赶紧逃命,母亲还特意带它去了雪豹的领地,闻过它们的气味。阿沃就是从雪豹领地返回来时,被夹伤的脚。可这两只有着雪豹气味的小家伙毫无杀伤力,并且连站都站不稳,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阿沃有些跃跃欲试,当多吉把两个小家伙放在床上的时候,它俯下身,低着头,慢慢地向两只小雪豹靠近。尽管心里还是有些恐惧,但看到这两个家伙刚想站起来,就摔个大劈叉,觉得它们真的滑稽可笑。 阿沃抬头观察着老爹,老爹对这两个小家伙十分重视,他还向阿沃发出了警告:“阿沃,它们太小,你和它们要和平相处,不许你动歪脑筋。” 阿沃并没有在意老爹的警告,它的想法很坚定,要试探这两只小雪豹的实力,做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是母亲传授给它的生存法则。它把头往前凑了一下,那只雪豹也往前凑了凑,吓得阿沃赶紧退了回去。阿沃眉头紧皱,十分纳闷,自己为什么会害怕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 它不死心,又往前走了几步,大一点的雪豹与阿沃四目相对,这时阿沃发现眼前的两个小家伙的确没有那么可怕。刚才就是自己吓唬自己。它的胆子大了起来,龇着牙,发出低吼声,小雪豹被吓得退后几步,一个屁墩坐到床上。 这时多吉拿着奶瓶走进来,阿沃立刻换了副嘴脸,连目光都变得柔和,抖动着身上的毛,看到老爹手里的奶瓶子,它的口水流了出来,它记得小时候老爹也像这样喂它牛奶,可自己快忘了牛奶的味道了。 多吉看穿了阿沃的心思,于是问道:“怎么?你也想喝牛奶吗?去,把你的饭盆拿来,我给你倒一些喝。” 阿沃听懂了,但它没有去拿自己的饭盆,之前老爹只要让它去取饭盆,它都会照做,阿沃的食欲一直很好,从来不挑食,才让它的伤好得很快。 阿沃站在原地不动,它的眼睛一直盯着奶瓶,口水直流,细长的舌头舔着嘴唇,前腿搭在老爹的膝盖上,多吉举起奶瓶问道:“你也想喝奶瓶?” 阿沃立刻跳了起来,咧开嘴角,显然它很高兴,因为老爹猜中了它的心思,尾巴抖个不停,还用嘴舔着受伤的前腿,它觉得自己这个招数向来管用,老爹看到后就会产生同情。 多吉把热牛奶倒进奶瓶,家里的奶瓶有很多,都是给小毛孩子们喝奶用的。送到阿沃的手里,由于它缺了只脚,捧不住奶瓶,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奶瓶掉在了地板上,阿沃十分失望。多吉捡起奶瓶,同样举着奶瓶给阿沃喝,阿沃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两只小雪豹喝完牛奶在床上爬了一会儿,多吉将它们放在牦牛褥子上,可它们有些调皮,刚放下,它们又爬走了,但它们不会乱爬,知道危险,爬到床边时,会立刻退回来。 多吉又将它们抓了回来,反复几次,两个小家伙折腾得有些累了,又有些犯困,便趴在牦牛褥子上打起哈欠。 阿沃已经不再害怕雪豹,夜晚的时候就留在屋里,它特别讨厌住在救助棚里。今晚它可以睡在老爹的床上。多吉将阿沃安排在床尾,将两只雪豹安排在自己的枕头边上,方便随时查看,一睁眼就能看到它们。 半夜多吉醒来,打开灯,发现枕头边上趴着的居然是阿沃,睡得正酣,两只小雪豹却不见了。他赶紧下床找,床上没有,掀开被子也没有发现,地板上也没有。 多吉拿起手电筒,趴到床底下去找,果然看到两个小家伙趴在床底下,缩成一团待在角落里。他赶紧跪下去,爬到床底下,当他的手够到两只小雪豹时,感觉它们的身体发烫。 他的心一沉,判断小雪豹发烧了,有可能在床底下让它们受了凉,多吉很自责,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它们。 多吉将两只小雪豹放到床上,用牦牛褥子给它们盖好,从保温瓶里倒牛奶给它们喝,可它们的嘴紧紧地闭着。给它们测了下体温,有四十度,多吉找来退烧药,将一片分成两份,用水融化后,掰开它们的嘴,把药灌了进去。 这时的阿沃也被声音惊醒,当它看到老爹把两只小雪豹又放到床上时,有些心虚,它心里很清楚,昨天晚上趁着老爹熟睡时,自己都干了哪些坏事。 昨天晚上,它趁着老爹熟睡的时候,抓起一只小雪豹,将它扔到了地板上,然后是另一只。它的动作很轻,小雪豹并没有大声地叫唤,只是因为冷,哼唧了几声。它们身体本身就弱,叫唤时声音也不大,床下太冷,它们就爬到墙角,缩成一团。 阿沃则如愿以偿地趴到曾经属于自己的地方,老爹的枕头边上。它认为那里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没有任何地方会比这里温暖。 过了十几分钟,多吉摸着两只小雪豹的头,还是很烫,就用酒精给它们擦拭,擦额头、四肢、后背。多吉不禁想起孙子桑布,他小时候发烧,自己也是这样给他降温。 天亮时,两只小雪豹并没有好转,它们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紧闭,看上去更加糟糕,只有看到它们的肚子在动,知道它们还活着。 多吉心里特别着急,它们还没有出生就失去了母亲,已经够可怜的,现在又生了病,更是让人心疼。多吉想起了一个人,他要带它们去见他,或许只有他能救两只小雪豹的命。 多吉将两只小雪豹装进自己的怀里,骑上马朝着寺院奔去。骑了两个多小时才到了寺院,很幸运,再次见到藏民们口口相传的高僧。 相传早年间这位高僧救过一只雪豹,它落入盗猎者布下的陷阱,被正在云游的高僧遇到。为了救下这只雪豹,他拿出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一颗天珠,是家里的传家宝,与盗猎者交换,成功救下了那只雪豹,雪豹伤得很重,后来高僧为它医治好伤口。 那只雪豹被救活,伤好后重新回到了雪山,有藏民说它是雪豹之王。 当多吉向高僧说明来意,并把小雪豹的身世简单说了一遍。把两只小雪豹从怀里掏出来,递到高僧的面前。 高僧听了两只小雪豹的经历,对小雪豹的母亲无比的崇敬。他接过两只小雪豹,仔细看着,觉得太不可思议,母雪豹的头被猎枪打了好几个洞,它们在母亲的肚子里却安然无恙,简直就是个奇迹。 高僧为它们在神灵面前祈福,用圣水洗了身体,祈求神灵的庇佑,并且给它们系上了护身符,是煨桑过的彩布条,系在它们脖子上。 还给它们分别起了名字,大一点的雪豹叫归,小一点的叫索玛。 对于它们的名字,多吉虽然不能理解得十分透彻,但能略微领悟它们名字的禅意,归的禅意是归于本身,归于自然,摆脱执念,归于自由,回归到生命最本真的状态。也有回归健康的寓意。索玛的寓意,是希望小雪豹能像公主一样快乐,长大后也要成为雪山的守护者。 多吉从寺院里出来,去兽药店买了些药,消炎止痛、退热之类的,又买了些日用品,连忙往家赶,他放心不下家里的那些毛孩子们。 回到家门口,刚推开门,第一个冲过来的还是绿头鸭,它饿坏了,叫个不停,多吉赶紧抱起它,安慰了几句,然后给它抓了几把青稞面,又加了水。呆头感觉快要饿死了。如果老爹再晚回来一会,它真的会被饿死。因为绿头鸭属于直肠子,食物消化特别快,这样可以减轻体重,方便飞行。 阿呆得到充足的食物,豪横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甩头,这是鸭科独特的进食方式,弄得盆里盆外到处都是。 阿沃从绿头鸭身边路过时,赶紧躲开,可躲得不够及时,还是被绿头鸭的食物甩到了身上,阿沃十分不高兴,跳起来将脏东西抖掉。 多吉吃惊地看到角丹正趴在马厩的门口,悠然自得地晒着太阳,看样子它是自己从马厩里走出来的,也足以证明,它的腿伤好得差不多了。 多吉走到角丹面前,查看它腿上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它的眼睛又变得清澈明亮,有了光彩,毛色也闪闪发亮。受伤以来它一直保持着安静的状态,有可能是听从了金的建议。并且它和金的关系越来越密切,经常窃窃私语。 多吉进屋,发现阿沃居然戴着顶帽子,那顶帽子是自己的,原本放在床头。也许是阿沃感觉太无聊,玩起了他的帽子,学着老爹的样子戴在头上,可它的四方大脸戴上帽子,像极了土匪。 多吉伸手要帽子,可阿沃不想还给老爹,它好像特别喜欢这顶帽子,或许就是特别喜欢帽子,帽子是谁的并不重要,也不在乎是什么颜色或者是款式。 可这顶帽子是桑布买给他的,多吉非常珍惜,见阿沃不给他,就伸手将帽子拿了回来。 阿沃从身上跳下来,跑去拿自己的饭盆,走到老爹的面前,老爹当然明白它的心思,问道:“饿了吧?我告诉你,如果下次我不在家,你就自己到柜子里拿牛肉干吃,知道了吗?” 说着老爹示范它如何打开柜子,只重复两遍,阿沃就学会了,用那只健全的爪子尝试打开了柜子,在柜子打开的那一瞬间,阿沃开心极了,跳着欢快的碎步舞。 多吉将两只小雪豹从袋子里抱出来,摸了摸它们的身体,还是很烫,多吉将它们放在床上,赶紧给它们灌退热药。紧接着又给它们喂牛奶,可它们却闭着眼睛,不肯喝牛奶。 多吉的心头笼罩着一层乌云,很为两只小雪豹担心。他打电话给动物保护站的工作人员,把小雪豹发烧的情况告诉他们,他们说有可能是喝牛奶的缘故。小雪豹的脾胃很弱,消化不了牦牛奶,可以喝奶粉。 得到保护站工作人员的建议,多吉找来奶粉,等小雪豹醒来时给它们喝。 多吉到院子里,虽然他的腿伤好了很多,走路时还是一瘸一拐的,当他回头时,发现阿沃正在模仿他,因为这次它瘸的是左后腿,原本那是一条好腿,更可气的是它脸上还挂着狡黠的笑。多吉发现阿沃越来越调皮,开始学会捣蛋了。 到了下午,两只小雪豹的体温降下来,眼睛也睁开了,多吉赶紧给它们冲了奶粉,两只小雪豹终于开始喝奶粉,多吉这才松了口气。 喝完奶粉,多吉把两只小雪豹带到院子里,将牦牛褥子铺在地上,把两个小家伙放在上面,让它们晒一晒午后的太阳,阳光很温暖,也很灿烂,照在它们的身上,两个小家伙吃饱喝足,眯缝着眼睛,舒展着身体,又放了几个屁,好像特别舒服的样子。 阿沃也凑了过来,它对两个小家伙已经没有防范,完全摸清两只小雪豹的实力,这两个家伙就是绣花枕头,只要动一根手指,就能把它们制服。阿沃在它们面前胆子变得更大了起来。 多吉对阿沃提出了警告,“阿沃,我可警告你,不许你欺负它们!” 第4章 草原黑精灵 阿沃听到老爹的警告识趣地往后退,它不是害怕雪豹,而是不想惹老爹生气,看着老爹照顾小雪豹,阿沃想起老爹捡它回来时的情景。 那时阿沃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它已经看到了死神。起初被夹的时候,母亲还守在它的身旁,尝试救它,可没有成功,母亲还会捕来鼠兔给它吃。几天以后,母亲抛弃了它,在动物的世界,就是优胜劣汰,如果它一直守在这里,迟早会被猎人发现。 它被自己的同类还有母亲抛弃了,陷入了绝望,安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这时它听到了马蹄声,老爹出现在自己面前,救下阿沃,将它带回家。 老爹给它的伤口涂药、包扎,喂它喝牛奶,还给它起了名字,晚上的时候,将阿沃放在枕头边上,每次醒来都能看到自己,是老爹将它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 所以阿沃一直觉得,老爹的枕头边上,是这个世界最温暖的地方。 从寺院回来,两只小雪豹好得很快,多吉认为雪豹是神灵的守护者,它们自然也会得到神灵的庇佑,所以才好得这么快。 一个月后,两只小雪豹的变化很大,它们的眼睛由蓝色变成琥珀色,身上绒毛长厚了许多,脚上的肉垫变厚,走在地板上几乎听不到声音,特别是尾巴上的绒毛特别茂盛,尾巴太长,走路时会被自己的尾巴绊到。它们食量大增,一口气能喝下一整瓶牛奶。身上的黑白花纹变得更加漂亮。 它们开始探索周围的环境,处处都感觉好奇。当归来到阿沃的面前,阿沃感觉到了危险,向它龇牙,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看上去很凶狠的样子,阿沃想给两只小雪豹一个下马威。可小雪豹并不害怕,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时的小雪豹什么也不害怕。 它甚至冲上去,一口咬住阿沃的喉咙,并且还会死亡拍打,虽然没有母亲教它这些动作,雪豹母亲却通过脐带给了它们这些技能。无奈它的力气太小,它不像在锁喉,更像是在亲吻。被阿沃反手一巴掌拍得连连后退,不敢再上前。 多吉看到眼前的情景被逗乐了,雪山上的王居然被一只小藏狐打得连连后退,笑着说道:“阿沃,你知道你欺负的可是雪山之王吗?哈哈,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阿沃见老爹笑了起来,它也跟着笑了起来,藏狐大笑的声音特别像五六岁孩子的笑声,又尖锐又很魔性。如果闭上眼睛,还以为是五六岁的孩子在大笑,听上去笑得极为开心。 两只小雪豹听到藏狐的笑声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它在笑什么。凭直觉,这个家伙并不友好,它时不时地会吓它们兄妹,小雪豹已经把阿沃当成它们的敌人。 最近一个月,阿沃被老爹安排睡在救助棚。它很讨厌住在那里,因为阿呆特别吵,虽然绿头鸭住在隔壁,但救助棚并不隔音。从隔壁会传来绿头鸭嘎嘎的叫声,还会撞击救助棚,即使半夜它也会叫,让阿沃非常讨厌,觉得这只鸭子疯掉了。 为了离开这糟糕的救助棚,摆脱绿头鸭,阿沃打定主意,明天晚上一定要睡在老爹的身边。阿沃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突然它睁开了眼睛,想到了一个主意,它开始大笑。阿沃是一只狐狸,狡猾是它的天性。 天刚蒙蒙亮,阿沃听到老爹开门的声音。它用力敲救助棚的门,老爹听到后就走过来,门刚推开一个缝,阿沃立刻从里面钻出来。 第一眼就看到老爹,阿沃给老爹一个大大的微笑。 阿沃见老爹要去马厩,它快走几步,走在老爹的前面,居然推开了马厩的门,然后等着老爹进去, 阿沃的这一举动让老爹很震惊,也给老爹一个惊喜。在过去多吉救助过许多的毛孩子,可能给自己帮上忙的却只有阿沃,虽然只是帮他打开马厩的门,也足以让多吉高兴得手舞足蹈。 老爹一直认为,阿沃不是一只普通的小藏狐,它很有灵性。 就好像有一天,发现自己的孩子突然懂事了,能给自己搭手,帮自己做事情,做父母的自然喜出望外。多吉立刻夸赞道:“阿沃,你能帮老爹干活了,真是好样的!” 听到老爹的夸奖,阿沃心里乐开了花,达到了自己预期目的,不过这一点还远远不够,它还要继续讨好老爹。 老爹挤完牛奶回到屋里,阿沃立刻叼着毛巾,递到老爹的手上,让老爹擦手,还把老爹的小凳子叼过来,让老爹坐下来休息。阿沃暖心的举动让多吉心花怒放。奖励它一把牛肉干,并且告诉阿沃,只要想吃牛肉干就可以自己到柜子里去拿,让阿沃实现牛肉干自由。 阿沃是一只心思缜密的小藏狐,平时它细心地观察老爹做事情,老爹做事情很有规律,阿沃将老爹要做的事情都记在心里。 多吉摸着阿沃的脑门,又挤了挤它的脸,将方方正正的脸挤成了三角形。多吉的心情好极了,摸着阿沃的脸,就像手指触碰转经筒一样的心情。 最关键的时刻是在睡觉前,两只小雪豹和阿沃展开了一场领地争夺战,这场争夺战持续好几个回合。 阿沃凭借着白天出色的表现,赢得老爹的好感,睡觉前老爹果然没有赶它出去,它最先趴在老爹的枕头边上,占领了最佳的位置, 可两只小雪豹也走了过来,盯着自己的领地,一个月以来,这块领地是属于它们兄妹的,这里有它们留下的气味。可阿沃霸占那里岿然不动,它并没有把两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放在眼里。 归和索玛也要坚决捍卫自己的领地。在雪豹的世界,它们的领地意识极强,甚至不惜用生命去捍卫自己的领地。 归朝着阿沃走过去,它的目光坚定,走到阿沃的面前,扬起爪子去抓阿沃,此时归的爪子已经变得有力。阿沃应战,用力推了归,阿沃已经手下留情,归立刻被推倒。毕竟它和阿沃的力量相差悬殊,第一回合归处于劣势。 可雪豹绝不会轻易认输,展开第二轮进攻。它朝着阿沃扑过去,并且使出了雪豹的必杀技,锁喉和死亡拍打,可又被阿沃化解,将归推倒,归四脚朝天地倒在床上。 多吉对家里的毛孩子一向都公平对待,做到一碗水端平。可对于小雪豹,他还是有偏心的,他还记得上次两只小雪豹被阿沃丢到床底下的后果,非常严重,两个小家伙差点丢了性命,他不敢掉以轻心。 他抓起阿沃,有些无奈地说道:“阿沃,今晚你还住救助棚吧,等小雪豹再长大些,你就可以住在屋里了。” 阿沃已经明白了老爹的心思,因为老爹拎起它,朝着救助棚的方向走去,老爹又要送它去救助棚。此时阿沃无比的失望,它伤心极了,自从它来到老爹家,已经将老爹视为最亲近的人,可此时此刻它觉得老爹不再爱它了。 老爹将它关进了救助棚,当救助棚的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阿沃觉得自己的世界变成了黑色,所有的光亮都不见了。虽然没有和阿呆关在一起,却能听到阿呆的叫声,阿沃的眼眶里闪着泪花,它仰起头,硬生地将眼泪憋了回去。 阿沃独自趴在牦牛垫子上,虽然并没有感觉到冷,可它的心里却冷冰冰的,比雪山上的冰雪还要冷。它感觉断腿又开始痛了,甚至比捕猎夹夹得还要痛。虽然伤口已经完全好了,可还是会痛,特别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会疼得更厉害,整条腿疼得像是要断掉似的,阿沃用舌头舔着。 多吉自从受伤以来,去保护地巡查的次数减少了许多,年纪大了,渐渐地也感觉力不从心,体力大不如前。他已经开始物色自己的接班人。诺尔盖就是不错的人选,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喜欢动物,他从小就喜欢来这里看毛孩子们,三天两头到多吉家里。还有一个原因,是诺尔盖的骑术非常好,是整个村里骑术最好的年轻人。 最近一段时间,多吉就让诺尔盖去雪豹的领地巡查,最近一直是由他来完成这些任务。 并且多吉也向他明确说过,让他接替自己的工作,诺尔盖欣然接受,他说他非常喜欢这项工作。由于他的骑术非常好,如果遇到野生动物攻击,他会很快逃离,摆脱危险。 多吉对这份工作有很深的感情,想到自己要退下来,心中很不是滋味,十分不舍。 次日,多吉去苍泽错巡查,那里是一片湿地,也是黑颈鹤的保护地。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春天的草原景色宜人。半山腰的树木绿意盎然,粉色的桃花竞相绽放,绿草在脚下徐徐铺开,伸向很远很远的远方…… 多吉骑在马背上,他的身体随着马的前行而有节奏地颠簸着,清脆的脖铃声伴着多吉的歌声在草原上飘荡。头顶传来黑颈鹤的叫声,它们与多吉已经是老熟人了,见到多吉还有些欣喜,叫声变得欢快。 远远地看到河面上蒸腾着水汽,黑颈鹤像精灵似的在河面上方飞翔,有的在河里优雅地蹚着水,有的两两在嬉戏,他们在谈恋爱,跳着欢快的求偶舞。黑颈鹤谈恋爱的季节已经到来。 清早出门时,多吉注意到阿沃躲在救助棚里不肯出来,给它牛肉干也不肯吃,多吉还以为它生病了,可摸它的身体并没有发烧,用力按它的肚子,它并没有叫,不像生病。 多吉想到它很可能在生气,因为昨天晚上把它送进救助棚,以为老爹抛弃了它,所以不开心。为了让阿沃能开心些,就决定带上它去湿地。 多吉从马背上下来,把阿沃抱了下来。小家伙不敢跑远,就在多吉的附近,毛孩子毕竟是毛孩子,来到了野外,让它的心情立刻晴朗起来。 多吉从怀里掏出望远镜,远远地看向黑颈鹤,粗略地看了一下,数量和去年离开的时候差不多。 听到身后传来摩托车的声音,多吉放下望远镜,回头看,看到有人骑着摩托车朝着这个方向过来,骑到多吉的面前停下,很有礼貌地问道:“老哥你好,你是生活在附近的藏民吗?” 多吉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中年人,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裤腿塞进马靴,戴着顶卷檐帽,脖子上挂着一个望远镜,可以断定他不是藏族人。多吉答道:“是的,我叫多吉才让,是这里的动物保护员,你来这里做什么?” “没想到你汉语说得这么好。我叫李秋实,是摄影爱好者,我来这里主要想拍摄黑颈鹤。我有一个朋友是研究黑颈鹤的,是大学的教授,他推荐我来这里的。” 李秋实从摩托车上下来,把他的拍摄设备从摩托车上卸下来,开始架设这些设备。固定好照相机后,他向湖水的方向看去,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黑颈鹤在展翅飞翔,不禁地感慨道:“果然很美,像仙境似的,这云、这山、这雪、这水,再加上黑颈鹤,简直就是一幅流动的画卷啊!” 李秋实把镜头对准了那群黑颈鹤,还不停地变换角度,有时对准天上飞的,有时对准水里游的,有时对准河岸上跳舞的,镜头里的黑颈鹤真是美不胜收,灵动万千,不断传来按动快门的咔嚓声。 突然在镜头里出现了一只藏狐,它正猫着腰,匍匐地向一只黑颈鹤靠过去,李秋实赶紧提醒多吉:“快看,那边有只狐狸,它要抓黑颈鹤,快赶走它!” 多吉笑着说:“那是动物间的生死角逐,我们不能去干涉。” 李秋实按捺不住,冲着那只危险的黑颈鹤大喊了一声,那只狐狸受到惊吓逃走了,他有些得意地说:“你不管,我管,哈哈!” “我要管的是我该管的,不该管的我不会去管。我要去那边看看。我看你还带了帐篷,但我警告你,晚上不要在这里露营,这里野狼特别多,遇到狼群,会把你的骨头啃得干干净净的!” 李秋实不信邪地说:“这是你不该管的。” 多吉笑了笑说:“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多吉朝着上游走去,金跟在他的身后,阿沃钻进牛皮袋子,只有头露在外面,它看到人类还是很害怕,警觉地钻进牛皮袋子,不肯出来。 第5章 一只受伤的黑颈鹤 湖边的空气十分清新,还夹带着桃花的香气,泥土的芳香,走在岸边,像走进一家卖花的铺子。 中午时多吉坐在湖边的草地上,拿出一块糌粑,给阿沃掰了半块,自己留下半块,阿沃平时喜欢吃牛肉干,最近又喜欢上了糌粑,不过一定是加了很多酥油的糌粑,它不吃普通的糌粑。 金悠闲地吃着青草,草刚刚没过它的蹄子,草很嫩,金吃得很开心,不停地摇摆它长长的马尾。阿沃很调皮,用一只爪子抓住金的尾巴,荡起秋千。金也纵容阿沃的顽皮。 有两只黑颈鹤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注视着他们,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多吉认出其中的一只,它脚上戴着脚环,是科研人员为它戴上的。多吉给它起个名字叫达娃,是月亮的意思,它的性格很柔和,像月光一样的柔和。 当霞光染红天边的云彩时,也染红了整个河滩,整个鹤群都披上了一层霞光。多吉骑着马往家的方向赶,阿沃累了,头搭在牛皮袋上,眼睛快要闭上了。 到了家里,阿沃从牛皮袋子里钻出来,跳到地上。回到了家,它立刻就兴奋了起来,去追那只绿头鸭,却反被绿头鸭狠狠地啄了一口。 多吉走进屋里,看到归和索玛,它们刚才正在桌子下面追逐,听到外面有声音立刻停了下来,见到了老爹立刻跑过去。由于太激动,归和索玛撞到了一起,摔倒后又爬起来。归让素玛先跑,它跟在妹妹的身后。 跑到老爹面前,前脚搭在老爹的腿上,它们的脸已经变得圆滚滚的,黑白花纹的颜色变得更分明,也更漂亮,归比索玛要大一圈,看上去更壮实。 多吉给它们分别喂了牛奶,两只小雪豹开始跟着老爹,它们现在更粘人了,老爹去哪儿它们就跟着去哪儿。 多吉吃过晚饭,翻开藏历,拿起笔在上面画了个圈,桑布有十六天没打电话了,他很想念桑布。看了下时间太晚了,决定明天给他打个电话。 睡觉前,多吉又将阿沃送去了救助棚,让阿沃刚刚好转的心情又跌入了谷底。 然后坐下来,开始写他今天的巡查日志。他每天都会写,记录的本子整齐地摆放在柜子里,几乎装满整个柜子。这并不是全部,县里的工作人员还拿走一部分,他们认为多吉的日志参考性和科学性都很强,他们拿回去整理,用于研究这个地区的野生动物很有价值。 睡到后半夜,多吉听到破门而入的声音,紧接着又听到摩托车的轰鸣声。 最先被惊醒的是归和索玛,巨大的声响让它们很害怕,从床上跳了起来,索玛差点从床上摔下去,归也很紧张,眼神里透着惊恐。 多吉顾不上穿衣服,赤着脚来到院子,看到有人正骑在摩托车上,立在院子中央,气喘吁吁的,汗水和泥水糊了一脸,头发乱蓬蓬的,身上裹满烂泥,裤腿被撕掉半截,袖子几乎要从衣服上掉下来,看上去狼狈不堪。 多吉并没有认出眼前的男人,便问道:“你是谁?” 李秋实认出他是在苍泽错见过的藏族同胞,心总算落了地,倍感亲切,声音颤抖着说:“老哥,是我,李秋实。幸好白天你提醒我有狼,让我有所防备。睡到半夜真的遭到狼的攻击,我点着火把,与野狼搏斗,要是没有你的提醒,我都来不及点火把。恐怕早就成了野狼的夜宵了,哈哈。” 多吉认出他是白天在苍泽错遇到的李秋实,没想到白天的警告居然应验了,笑着说道:“这里经常会有野狼出没,在野外露营极其危险,遇到露营的游客我都会劝阻。我看你受的是皮外伤。如果真的被狼咬到,伤口好起来特别麻烦。” 狼为了捕到猎物,咬伤猎物之后,猎物的伤口会发炎,它们就会一直追踪被咬伤的猎物,直到猎物因为伤势恶化而变得虚弱,它们就会得手,这是狼的生存法则。 “老哥,真是谢谢你白天的提醒,救我一命啊!”李秋实发自肺腑地感谢多吉,虽然此时他还惊魂未定,至少已经安全了。他停好摩托车,走上前去紧紧地握住多吉老哥的手表达谢意。 多吉很热情地邀请李秋实进屋喝碗酥油茶。 李秋实坐下,多吉给他倒了碗酥油茶,递到他的面前,说道:“喝碗酥油茶压压惊。” 在进屋之前,李秋实还感觉不到饿,此时安全了,方才感觉又冷又饿,两只手还在颤抖,接过酥油茶大口喝了起来,几口就见了底。 多吉又给李秋实倒了一碗,李秋实没有推辞,一碗酥油茶让他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终于听到悬着的心落地的声音,那是劫后余声。 “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酥油茶,这个味道我能记一辈子。”李秋实感慨道,接着很抱歉地说道:“老哥,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到你休息了。” “在我们藏区,来的要是客,我们会献上洁白的哈达,端上热的酥油茶,盛情招待贵客,要是遇到困难,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你要是没有地方住,就住下来,正好可以和我聊聊天。” 听了多吉老哥的话让李秋实很感动,也不再拘谨,环顾四周,问道:“老哥,你一个人住吗?” “我和我孙子一起住,他去了拉萨,在一家旅游公司上班。虽然现在就我一个人,我也不孤单,有毛孩子们陪着我。” “毛孩子?”李秋实不解地问。 “是的。”说着多吉去了卧室,一手揪着一只小雪豹走出来,“这里有两只,剩下的在救助棚里,天亮之后你就会见到它们。” 李秋实打量着眼前两只像猫一样的小动物,虽然与猫有几分像,但又与猫不同,问道:“这两个小家伙看上去不像普通的猫,花纹很漂亮,是野猫还是斑猫?” “是雪豹。它们的母亲为了保护它们被盗猎者打死了,幸运的是她的孩子活了下来,由于它们太小无法生存,我就收养了它们兄妹。” 李秋实觉得太不可思议,只是听说过雪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很惊喜地问:“雪豹?它们是雪豹!老哥,你没开玩笑?它们真的是雪豹吗?” “当然是真的。它们的母亲被盗猎者打死了。这一只是雄性雪豹。瞧,它的爪子硕大有力,尾巴又粗又长,它叫归。另一只是雌性,叫索玛,看它长得多清秀。” 听了多吉的解释,李秋实才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两只像猫的小家伙居然是雪豹,之前只在电视上见到过,它们是雪山之王,是雪山的守护者,虽然只是很小的两只,对它们也心生敬意,李秋实感觉自己的血都往上涌,激动地说:“以前只是听说过雪豹,今天还亲眼见到了,简直太不可思议!” 李秋实想用手去摸一下,两只小雪豹对陌生人很警觉,本能地往后跳了一下,虽然它们很害怕,但还是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架势。 “它们的警惕性还挺高,别看它们还这么小,很有雪山之王的范儿。”李秋实又称赞道:“它们的眼睛可真漂亮,简直太漂亮了,像琥珀一样。” “是呀。在我们藏民的眼里,它们是山神的化身,我们藏民也守护着雪豹。” 李秋实又问了一句:“老哥,你为什么不跟你的儿子一起生活?” 多吉笑了,无论什么时候提起自己的儿子,抑或是和谁谈起儿子,他都感觉十分骄傲,没有悲伤,笑着答道:“我儿子是草原的英雄,他去追盗猎者,被盗猎者用猎枪打死了。他已经化成了天上的雄鹰,守护着这片草原。” 李秋实听了老人家的话,让他很震惊,在老人家的脸上看不到悲伤,反而看到的是骄傲,让李秋实顿感敬佩,老人家要有着何等胸襟才会有如此的表现。他的心一定像草原一样辽阔,像雪山一样雄伟。 同时对多吉儿子的遭遇感到愤怒,终于明白了老人家之前说过的话,原来归他们管的他们会用生命去守护,去捍卫,李秋实对多吉父子产生了无比崇敬之情。 天亮了,李秋实在院子里见到了角丹,少了一只角,但它看上去显得独树一帜,腿上还绑着绷带,可走路的姿势依旧保持着优雅。 阿沃却一反常态,两只耳朵耷拉着,低着头,愁眉苦脸,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就连老爹喊它的名字,它都懒得回应,仿佛一夜之间有人关上了它的心门,按下快乐的暂停键。 多吉看到阿沃如此伤心,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他没有想到自己只是让它去了救助棚,会让它如此伤心。多吉救助过的野生动物数不清,但阿沃是感情最丰富,也是最敏感的。也是第一只让多吉感觉手足无措的小藏狐。 多吉为了哄它开心,赶紧回到屋里给它拿来一大把牛肉干,递到阿沃的面前,可阿沃见了却无动于衷,视而不见。 多吉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道歉道:“阿沃,不要生老爹的气,以后再也不让你住救助棚了。” 阿沃太伤心,就算老爹再怎么解释都于事无补,它再次感觉自己被抛弃了,那种滋味非常难受,更难受的是自己明明做得很好,讨老爹欢心,可还是逃不掉被抛弃的命运。 连李秋实也看出这只小藏狐心事重重,与昨天见到时的状态截然不同,便说道:“它好像有心事,不太开心。” “是的,我也看出来了。很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我没有让它睡在屋里,还生我的气。” “毛孩子的心情一会儿阴一会儿晴,过一会可能就好了,没想到一只狐狸还有这么复杂的心情,它可真是一只很特别的狐狸。” 天已经大亮,多吉煮了奶茶,又做了酥油糌粑,这种酥油糌粑是可以直接吃的,因为加了更多的酥油,所以吃起来更香,也更软,味道特别香,饱腹感更强。 吃过早饭,李秋实和多吉商量,他们一起去苍泽措。 李秋实要找回他的帐篷,还有他带来的那些器材。 多吉还打算带上阿沃,或许它的心情就会好。 他去找阿沃的时候,发现它又蜷缩在救助棚的角落里,失魂落魄的样子,多吉的声音很柔和,说:“阿沃,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走吧!” 阿沃抬起头,看了一眼老爹,又把目光垂下,它不再相信老爹。老爹太让它伤心了,感觉老爹辜负了自己对他的信任。 老爹伸手将它抱起来,抱在怀里,抚摸着它,阿沃终于抬起眼睛,它选择再一次相信老爹。 多吉带上阿沃一起去苍泽错。刚出门,阿沃的心情就变好了。 草原太宽阔,天空上的云是如此的美,让它糟糕的心情立刻烟消云散了。 李秋实骑着摩托车跟在多吉的后面,昨晚被野狼攻击,现在仍心有余悸,不敢贸然前行,很警惕地四下察看,生怕有野狼从哪里突然窜出来。 李秋实大声地问道:“老哥,你说白天野狼会不会攻击人?” “其实狼攻击人的情况在草原并不多见,除非是让狼感觉受到威胁,反而是人类成了它们最大的天敌。” 越是快到苍泽错,路也变得越难走,这里不修柏油马路,主要是为了保护这片湿地,所以这里还保持着最原始的土路,到了湿地的核心位置时,连路都消失了。 “我听到黑颈鹤的叫声了,它们的叫声居然能传得这么远!”李秋实激动地说。 “黑颈鹤是格萨尔王的牧马者,它们的叫声犹如号角,能让百里以外的神马听到它们出征的召唤,所以它们是我们藏民心中的仙鸟,神鸟。” “原来黑颈鹤还有这么优美的传说。” 清晨的湿地像刚刚睡醒的少女,波光粼粼的湖面是她柔美的笑容,展翅飞翔的黑颈鹤向她投来第一声问候,问候声此起彼伏。 李秋实看到了自己的帐篷,已经被野狼破坏殆尽,同时帐篷里的器材全部损坏,一地狼藉,李秋实很庆幸自己的命还在,挂在摩托车上的包裹还在。不然自己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了。 第6章 家里来了新成员 多吉从马背上跳下来。阿沃今天胆子大了起来,它的跳跃能力明显提高,可以自己从马背上跳下来,不需要老爹的帮忙。 多吉举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透过望远镜观察黑颈鹤,经过漫长的一夜,黑颈鹤差不多都已经饥肠辘辘,此时大部分在水里觅食,也有为数不多的在空中飞翔。 快进入夏季,黑颈鹤进入了恋爱季,整片湿地都弥漫着浪漫的气息,有两两地在谈恋爱,也有单身鹤在寻觅配偶,黑颈鹤是一夫一妻制,它们对伴侣的选择十分严谨。 见到黑颈鹤,让李秋实完全忘记昨天晚上的不幸遭遇,他架好照相机,调整角度,抓拍清晨时期的黑颈鹤,此时的黑颈鹤生机勃勃。 正在拍照的李秋实,隐隐地听到黑颈鹤凄惨的叫声,以为自己听错了,仔细又听了听,的确是黑颈鹤的叫声,它的叫声与其他黑颈鹤的叫声不同,声音拖得很长,又很凄厉。 “老哥,我听到有只黑颈鹤的叫声好像很痛苦。” 多吉的表情很严肃,他也听到了,一直在判断叫声的位置,他说:“我听到了,应该是那个方向,叫声是从湖中的一座小岛传来的,我过去看一下。” “水会不会很深?” “不会的,那座小岛我之前去过。” 说着多吉下了水,朝着湖里的小岛走去,起初水很浅,快到小岛的时候水已经没过多吉腰的位置,在小岛上发现了受伤的黑颈鹤,它正趴在草丛里哀鸣。多吉一边安抚受伤的黑颈鹤,一边靠近它,这里的黑颈鹤对多吉都很熟悉,并没有挣扎,多吉抱着它,蹚水回到岸边。 李秋实立刻走过去,见那只黑颈鹤的腿正在流血,血已经染红了洁白的羽毛,很心疼地问道:“是枪打的吗?” 多吉用手轻轻地摸了下它的腿,子弹贯穿它的腿骨,正好是大腿骨与小腿骨连接的地方,这对于黑劲鹤来说是很不幸的,多吉判断,以后它很可能会失去飞行的能力。 “是的,是盗猎者用枪打的,看它的伤势,恐怕以后很难再飞起来了。” “这些盗猎者真是太可恶了!” “我现在要把它带回去,给它治疗,如果医治得不及时,恐怕连腿都保不住。” “我跟你一起回去。”李秋实说。 “这样最好。” 多吉让李秋实抱着阿沃,这样他可以抱着黑颈鹤,可阿沃十分抗拒,拼尽全力向后退,当李秋实伸手要抱它时,阿沃甚至张开嘴去咬他,幸好李秋实及时收回了手。 “它很抵触我,是我长得不像好人吗?”李秋实调侃道。 多吉从包里找出一块用于包扎的纱布,平时他都是要备着的,要给这只黑颈鹤简单地包扎一下。 多吉一边包扎一边说:“受过伤的动物就像受过伤害的孩子一样,很敏感,没有安全感,害怕陌生人,我之前救过一只小狼,它可能亲眼看到母亲被活活打死,所以它对人类一直很恐惧,当我把它养得稍大时,性情依旧孤僻,经常到处乱撞,本打算把它送回狼群,有一天清晨,我发现它时,它撞墙死掉了。” 李秋实很震惊地说:“我的天啊,狼也会自杀,真是没想到。看来野生动物也有着跟人类差不多的情感。” 多吉将阿沃放进了牛皮袋中,背在身上,然后骑到马背上,让李秋实将黑颈鹤递给他,他一只手抱着黑颈鹤,一只手牵着马的缰绳。 李秋实不太放心,问道:“老哥,能行吗?要不然我来抱着黑颈鹤。” 多吉很自信的口吻说:“别看我一把年纪,我的体力比你们还要好。我的马跟着我有些年头了,我很信任它。你要是一手抱着黑颈鹤,一手骑着摩托,说不定会骑到沟里去。” “老哥,这路的确不好走。你说政府为什么不把路好好修一修?” “这是对湿地最好的保护,修路会破坏湿地的环境,路修好了,来的人多了,还会打扰这里的黑颈鹤。” “噢,是这个道理。” 再回去的路上,李秋实骑在摩托车上,看到不少的小动物,最多的是旱獭,它们特别喜欢看热闹,听到有摩托车的声音不但不会逃走,还会直立起身体,它们的身体圆滚滚的,脑袋小小的,呆萌呆萌的样子很可爱。 也会有小鼠兔仓皇逃窜,它们跟老鼠差不多大,长得也像老鼠,它们很机灵,在这片草场上,它们的天敌很多,就连黑颈鹤也是它们的天敌,所以它们要时刻保持着警惕。 当阿沃见到一只小鼠兔,它差一点就从牛皮袋子里冲出去,被老爹一把按住了。多吉知道它不可能捉到鼠兔,它缺了一只脚,想要捉到机敏的鼠兔是不可能的。 到了家门口,李秋实就听到绿头鸭的叫声,问道:“那只绿头鸭为什么会一直叫?” “可能是想念同类吧。它在院子里的时候总是冲着天空叫,我猜它是想念天空,也想念同类。”多吉解释道。 “它也挺可怜的。” 进了院子,阿沃从袋子里钻出来,跳到马背上,又从马背上跳到地上,然后等着老爹。 多吉从马背上下来,抱着黑颈鹤回到了屋子里,将黑颈鹤放到地板上,它趴在地板上不动。当多吉去取药箱时,它开始扑腾,多吉担心挣扎会让它的腿伤更严重,吩咐李秋实抱住黑劲鹤。 李秋实上前一把握住它的翅膀,让它无法再扑腾,然后抱住它的身体,接着扶住它受伤的腿。 他发现它的腿仅有一点皮肉连着,李秋实真担心它继续挣扎,会把那点连着的皮肉扯断,那样对它来说会更加糟糕。 多吉取来药箱,先是用碘伏冲洗伤口。经过清洗,伤口完全暴露出来,它的膝关节损伤严重,已经无法补救,多吉说:“必须要缝合一下,如果不缝合,它的腿可能会保不住。” “你会缝合吗?” “我以前给狼缝合过伤口,给黑颈鹤还是第一次,但缝合是完全有必要的。”多吉仔细观察着黑颈鹤的伤口,又说道:“它缺失的皮肉太多,缝合有难度,我试一试。不过你要抱紧它。” “放心,我能抱紧它。“ 多吉将缝合用的针消毒,然后开始缝合。 由于疼痛,黑颈鹤拼了命地挣扎,李秋实紧紧地抱着它,说道:“这家伙的力气挺大啊!老哥,它们是吃什么的,力气这么大?” 多吉笑了,答道:“它们的食物可丰富了,鱼、草根,虫子、青稞还有鼠兔,所以它们的力气大得很。” 李秋实已经开始冒汗,由于手心也开始出汗,害怕脱手,就用一只胳膊环抱住黑颈鹤,并且还在安慰它:“小黑,别动啊,我们是在救你,我们都是好人。” “小黑这名字不适合它,我看还是叫它琼,是美玉的意思,看它这么漂亮,琼这个名字比较合适。” 李秋实很是赞同,说:“这个名字好听,它长得这么漂亮应该是一只雌性黑颈鹤吧?” “对,它是一只雌性的。” 归和索玛也凑近了看热闹,它们从来没有见过黑颈鹤,黑颈鹤一挣扎,它们吓得赶紧往后退,可好奇心又驱使它们往前凑。 “缝完了,还算顺利,再给它涂上消炎药,我还要用两根夹板固定。” 多吉在处理伤口方面非常有经验,涂完消炎药,用两根夹板固定好黑颈鹤的腿。用于固定的夹板是动物保护站发下来的,用起来非常顺手,不像以前,需要自己制作用于固定的木棍。 “好了,可以检手了。“多吉说道。 李秋实还有些担心,问道:”我要是放手,它会不会扑腾?” “不会的。它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其实黑颈鹤是认识我的,通常我走到它们身边时,它们都不会飞走,它之所以扑腾,可能是太疼了。” “那好,我试试。” 说着,李秋实松开了手,正像多吉说的那样,它不像之前那么紧张,安静了下来,它也没有了力气,趴在地板上,可能是太疼的缘故,它的身体一直在发抖,又叫了几声。 “再过一会儿,我去给它抓一把青稞,黑颈鹤喜欢吃青稞。” “老哥,你不是说黑颈鹤喜欢吃鼠兔吗?我去给它抓几只鼠兔,给它补补,吃点蛋白质,伤口也能好得快一些。” 多吉笑了,说道:“鼠兔也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是不许抓的。鼠兔也精灵得很,不是说你想抓能抓得到的。” “鼠兔也是保护动物?这小老鼠生活在高原可真幸福,还成了国家级保护动物,哈哈。要是让内地老鼠知道,它们可就要气疯了,在我们那里的老鼠,可是人人喊打的,哈哈。” 手机响了,多吉捡起手机接听,是县里动物保护站的工作人员打来的,他们询问两只小雪豹的情况,多吉将小雪豹的情况如实汇报,工作人员说他们明天会路过这里,有可能到多吉家察看雪豹。 多吉放下手机说:“明天,县里动物保护站的工作人员要来看这两只小雪豹。” “当初为什么不把它们送到动物保护站呢?” “其实一般的情况,救治野生动物的原则就是就近,离哪里近就在哪里救治。县里的工作人员没有救助过这么小的雪豹,所以他们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 “老哥,我真的挺佩服你,居然能把它们救活,真是佩服!” 阿沃将头探进门口,看到老爹,并没有停留,而是转身走了。 多吉看到了阿沃的举动,连忙站起身,喊道:“阿沃,进来吧,以后就住在老爹屋里了。” 阿沃停了下脚步,迟疑了片刻,然后转过身,一直盯着老爹看,停在门口,并没有进来。 多吉继续鼓励道:“进来吧,老爹向你保证,以后会让你一直住在老爹的屋里,进来吧。” 阿沃似乎听懂了老爹的话,终于迈进了第一步,紧接着又迈进第二步,走进了屋里,来到老爹的身边,可它看上去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多吉摸了摸多吉的头,又摸了摸它的肚子,说道:“我让这只小藏狐给我上了一课,在救治小动物的同时,还不能冷落了它们,忽略它们的感受。” 多吉看着阿沃,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去了孙子桑布的房间,从他的箱子里翻出一顶红色的帽子,用剪子剪掉一部分。 多吉的举动给李秋实看愣了,不清楚他要做什么,问道:“老哥,你这是干什么?” “我有次回来,看到阿沃正在玩我的帽子,我要抢下来,它不肯给我,我想它可能喜欢帽子,我给它做一顶帽子。” 多吉从抽屉里拿出针线,没过一会的工夫就缝好一顶红帽子,然后把帽子举到阿沃的面前,说道:“阿沃,你有新帽子了!” 说着将那顶红色的帽子戴在阿沃的头上,突如其来的一顶帽子让阿沃有些不知所措,很局促,不过毛孩子的内心并没有那么复杂,高兴就是高兴,因为它的确喜欢帽子,它咧开嘴笑了。 多吉终于又看到阿沃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这个帽子原本是我孙子小时候的,他也戴不了,就送给你吧。” “老哥,它戴上帽子就像童话书里走出来的小狐狸!” 琼叫了一声,多吉站起身去察看它,说道:“它可能是饿了,想吃东西了。” 说完多吉到谷仓里给琼舀了半盆青稞,递到琼的面前,琼没有吃,多吉又往后退了几步,坐到椅子上,安静地看着它。 琼环顾了下四周,见没有危险,才放心地吃起了青稞,虽然它的腿疼得厉害,可它还是要吃些东西,自从被一枪打穿腿骨之后,它一直没有吃东西。 李秋实的目光被墙上的照片吸引,他站起身,去看墙上的照片,有的照片有些年头,那时候多吉看上去还很年轻,有他与各种小动物的合影。在照片墙上,他看到了多吉的儿子,一个很帅气的藏族青年,李秋实看着照片,眼眶湿润了。 “老哥,这些都是你救助的动物吧,真是不少哇,还有黑熊呢,老哥,你真的是英雄。”李秋实不无感慨地说。 “这些照片是动物保护站的工作人员下来检查工作时拍的,我救助的动物远远不止这些。” 多吉向李秋实讲述了他曾经救助的那些小动物,多吉说,归和索玛是他救助年龄最小的动物。 第7章 卓玛姑娘 阿沃非常喜欢老爹给它做的红帽子。这顶红帽子似乎有着神奇的魔力,戴上它,灿烂的笑容又回到了阿沃的脸上,也恢复了往日的调皮。 它刚睡醒,就叼着帽子来到老爹的面前,让老爹给它戴上,戴上了帽子,它来到归和索玛面前,摇头晃脑的样子,显然是向它们炫耀它的红帽子,可归只是觉得它的红帽子好玩,伸出爪子去抓,阿沃灵活地闪开了。 它又来到院子里,去找绿头鸭,绿头鸭一眼就看到阿沃的红帽子,它对这顶红帽子非常感兴趣,不明白一夜之间,阿沃的头顶怎么会多顶帽子,冲上去用嘴啄,吓得阿沃赶紧溜走,一边溜一边大笑。 这一幕被李秋实撞见,李秋实笑着对多吉说:“老哥,阿沃的心眼真是多啊,它到绿头鸭面前炫耀它的红帽子,差点被绿头鸭啄到,转身就溜,简直就像个调皮的孩子,哈哈!” “阿沃是我救助过最特别的小家伙,也是最聪明的,我觉得它要是活到我这把年纪,估计我斗不过它。” 为了迎接县里保护站的工作人员,多吉彻底清扫一遍院子,打了酥油茶,准备了炸果条、奶渣子和炒米,还有烤牛肉干,都摆在了桌子上。 多吉特意换上了一件比较正式的藏袍,这件藏袍只有重大的节日时他才会穿上,因为每次动物保护站的工作人员来到家里,都会给他拍照,所以多吉每次穿得都特别正式,他很重视与毛孩子们拍照的环节。 听到有车停在门口,多吉和李秋实迎了出去,阿沃也跟在后面。 多吉见到保护站的站长,他叫扎西,五十左右的年纪,多吉与扎西握手,很热情地说:“很欢迎你们,欢迎你们到我的家里坐,我备好了酥油茶,等你们品尝。” “多吉,我们给你带来了一袋青稞,一袋面粉,一箱奶粉,还有点蔬菜,我们这次来主要是看看你救治的那两只小雪豹。” “现在两只小雪豹的状况很好,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李秋实,是一位摄影师。这位是县动物保护站的站长,扎西。” 李秋实与扎西握手问候,扎西问他原来的职业,李秋实说他之前在一家出版社工作,刚刚退休,摄影是他的业余爱好,他的摄影作品曾多次获奖。 扎西问他认不认识拉古瓦,拉古瓦是一位作家,特别擅长写野生动物题材的作家,李秋实说认识,出版过他的书,他们的关系很好,经常打交道。 站长说,拉古瓦经常到这里来采风,寻找素材,他每次到县里都会去找他,会谈一些有关保护野生动物的话题,他想通过他写的书,呼吁更多的人来保护高原的野生动物。 两名工作人员将一袋青稞和面粉还有奶粉抬进了多吉家,他们每次来都会为多吉带来些慰问品,他们知道,做一名动物保护员很不容易,工资不高,要做出许多牺牲,甚至是生命,而他们索取的却很少。 走进院子,那位叫踏雄吉的女工作人员看到戴着红帽子的小藏狐,感觉很有趣,立刻放下手里的面粉,走到阿沃的面前,惊呼道:“天啊,我第一次见到戴着帽子的小藏狐,太可爱了,我给你拍张照吧。” 说着掏出手机给阿沃拍了好几张照片,还让另外一位同事给她和阿沃合影,阿沃很配合,阿沃在关键时候的表现总是很让人满意。 “我太喜欢这只小藏狐了,超级可爱。” 阿呆突然冲了过来,它看到了阿沃的红帽子,让它心生嫉妒,也可能就是单纯地不喜欢红色,它又冲过去啄阿沃。 踏雄吉以为是奔着她来的,吓了一跳,连忙躲开,阿沃从来不吃眼前亏,赶紧溜到了屋子里。 多吉立刻解释道:“不要害怕,毛孩子们之间打闹是家常便饭,没事的。” “阿尼,你这里的毛孩子都太有特点了。”踏雄吉说道。 “是的,毛孩子们受伤以后,它们的性格也会改变,比如那只绿头鸭,它受伤以后,脾气一直特别暴躁。” “这种改变应该是创伤性应激障碍,除了脾气会发生改变,还会出现警觉性增高,负面情绪严重等各种复杂的情况。” 多吉很赞同地说:“这就能理解了,这只绿头鸭为什么脾气会这么暴躁。” 扎西走进屋里,一眼就看到两只小雪豹,它们已经长到差不多有三十多公分,琥珀色的眼睛,耳朵上黑色的绒毛更长些,身体浑圆,见到陌生人的到来,叫了几声,跟小猫的叫声差不多。 踏雄吉第一次见到如此小的小雪豹,却又如此可爱,伸手去抱它,可它却一下子跳了起来,藏到老爹的身后。 “这么小,就有自我保护意识了。它们应该有一个半月大了,现在完全看不出它们是不足月的小雪豹。”踏雄吉称赞道。 “是的。刚来的第一周,它们开始发烧,我给它们吃退热药也不起作用,后来我带它们去寺院祈福,再加上吃药,才有了好转。” 站长听后说:“老哥,你照顾它们一定付出了不少辛苦,它们能长得这么壮实,多亏了你的细心照顾。” 被站长表扬,多吉特别高兴,给他们倒上酥油茶,打开盒子让他们吃牛肉干,是清晨起来现烤的,可打开盒子,发现里面的牛肉干不见了,觉得很奇怪:“牛肉干怎么不见了?我早上起来现烤的,我还特意尝了一根,味道很好的。我担心会凉,特意将它们装进了盒子里,怎么不见了?” 李秋实证明道:“多吉老哥一大清早就起来,的确烤了牦牛肉干,奇怪了,牛肉干哪去了?” 踏雄吉猜测道:“会不会是被雪豹偷吃了?” “雪豹现在主要是喝奶粉,虽然有时也吃肉,但不会把一盒子肉干都吃掉。” 多吉想到了是阿沃,很有可能是它藏起了牛肉干,可在众多人的面前,他不想拆穿它。因为阿沃是一只很特殊的小藏狐,它的内心世界很复杂,也很敏感,特别容易受伤,多吉现在很在意小藏狐的感受。 站长看到地板上趴着的黑颈鹤,很安静地趴在地板上,问道:“多吉,这只黑颈鹤是腿部受伤了吗?” “是的。它的腿被子弹穿透了,并且穿透的位置很糟糕,正好是关节处。以我的判断,它以后很难远距离飞行,它再也无法飞向天空了。” “真是太可惜了。现在盗猎的情况虽然少了,但还不能杜绝。我这次来给你们带来一个好消息,上次盗猎雪豹的不法分子已经被抓住了,为了起到警示作用,下个周一在政府广场公开审判。” “真是太好了,也是对小雪豹母亲在天之灵的告慰,它是一位了不起的母亲。” 虽然那只母雪豹死去已经有些日子了,多吉想起当时的情景,还会被这只雪豹母亲所感动。 踏雄吉喝完酥油茶开始工作,测量小雪豹的身高、体长、胸围等详尽的数据,为以后救助小雪豹提供经验,还询问了它们的习性,饮食、睡眠时间等等。 踏雄吉记录得特别详细,她对工作十分认真,她很喜欢小动物,家里收养了三只流浪猫还有一只吉娃娃,她觉得她上辈子很可能是牧羊人,所以才非常喜欢小动物。 完成工作任务,站长带着工作人员离开了,他们表示两周以后还会过来,因为有一个专家组要去苍泽错进行考察,到时候他们也会来。 站长还称赞多吉打的酥油茶味道很好,临行前集体合了影,也给多吉和毛孩子们合影,这是多吉最重视也是他最喜欢的环节。扎西承诺两周以后过来时,会将照片一起带过来。 动物站的工作人员离开后,多吉给琼换药,打开纱布的时候,发现情况很糟糕,伤口处颜色发白,还有血水渗出,多吉说:“它的伤口不乐观,看上去更严重了。” “那怎么办呢?” 多吉取来他的药箱,里面有各种用于小动物们治疗的药,从众多的药中找出一管药膏,拧开盖子挤了一下,发现里面就剩下一点点,很遗憾地说:“这个药膏治疗黑颈鹤的外伤很管用,就是快用完了,今天用了,明天就没有了。” 多吉看了下时间,这个时间去镇里买药,时间有点紧。 李秋实想到一个人,他说:“老哥,我知道有个姑娘,你加她微信,需要买什么,她第二天就会送过来,信誉很好。” “这太好了,如果是这样,以后我买东西就方便多了。”多吉想起一个人,说道:“在二十年前,我认识一个人,他也是为藏民们采购各种物资,给我们带来很大的方便,很可惜,他后来出车祸去世了。” 李秋实说:“老哥,把你的手机给我,我帮你加上她的微信,然后我教你怎么发图片,发语音,怎么付款。老哥,你的手机绑定银行卡了吗?” “绑了。我孙子绑的,买东西付款我会用,以前我孙子教过我。” “那就更容易了。”李秋实操作完之后,把图片发给了卓玛,很快得到了卓玛的回应,她说明天就会把药送到家里,李秋实留了地址。 李秋实又教多吉怎么发图片,怎样用语音聊天,多吉学习能力特别强,很快就学会了。 “老哥,你学习能力很强,汉语还说得这么好,我发现你的书架上还有很多书,有中国的,还有世界名著,你不像普通的牧民。”李秋实问道。 “我上过大学,西南大学,是81级的,我学的中文专业。” “什么?老哥,你是西南大学毕业,那个年代能考上西南大学相当了不起!” 李秋实不敢相信,在自己面前的这位老哥,居然是80年代初的大学生。在多吉身上,他看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让他都很震惊,“老哥,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在西藏可是香饽饽,炙手可热,哪个单位都抢着要,你怎么回来当了动物保护员?” “我热爱这份工作,当时我能上大学,是村上、镇上、县里层层推荐的,学成回来,家乡需要我,我就回到了家乡。” 多吉说得很轻松,可李秋实却觉得他的话掷地有声,他该有多么热爱这份工作,才能舍弃更光鲜、更体面的工作,而选择回到家乡做一名动物保护员,他的内心是有多么的高尚和纯洁。 “老哥,我在拉萨有位藏族朋友,他很有钱,自己的生活却过得十分拮据,衣服穿的是旧的,甚至是破的,可他每年都会拿出大部分钱捐给寺院,我觉得他是一位很有信仰的藏民,可他跟你比起来,我觉得你比他更有信仰!” 多吉笑了,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当初做的选择有多么的高尚,多么的了不起,只是做了一件很普通的事,他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为家乡做点事,为这里的动物做点事。 第二天卓玛到的时候是十点多,多吉见到卓玛,通过交谈,觉得她真是一位性格开朗的姑娘,长期风里来雨里去,让她的皮肤黝黑,每天送货的工作也十分辛苦,可她的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的笑容,就像高原上绽放的格桑花。 “阿尼,你要的药膏我给你拿来了,如果以后你需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每天差不多都是这个时间到这里。” 虽然是初次见面。多吉对卓玛的印象非常好,觉得很亲切,说道:“姑娘,看你这么辛苦,进来喝口酥油茶吧?” 多吉多看了她几眼,觉得她有些面熟,好像见过似的,但又想不起来。 “好的,阿尼。我正好也渴了。” 卓玛跟着多吉进了院子,绿头鸭见到了卓玛,它破例没有大喊大叫,好像新来的姑娘给它施了魔法似的。之前有人来,就像李秋实,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天,每次回来绿头鸭都会大叫。 “阿尼,这只绿头鸭是不会飞了吗?” “是的,它不会飞了。它的胸口被什么动物给掏了,没有肌肉就飞不起来了。” “那它真的很坚强,经历这么大的磨难它的眼里还很有光彩,它挺了不起的。” 绿头鸭跟在卓玛的身后,进了屋里,它第一次变得很温顺,还很礼貌,就连站着的姿势都和以前不一样,以前由于受伤,它站的时候有点向一个方向倾斜,可现在它控制得很好,站着的姿势很标准。 第8章 狐鸭大战 卓玛走进屋里,见到正在打闹的归和索玛,她头一次见到雪豹,它们看上去特别的可爱,像小王子和小公主似的,问道:“阿尼,这两个小家伙看上去很特别,像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 “它们是雪豹,它们的母亲为了保护它们被猎枪打死了,成了孤儿,所以我收留了它们。它们是雪山之王,像小王子和小公主也不奇怪。”多吉笑着解释道。 听到两个小家伙的身世,卓玛感觉两只小雪豹更加亲切,伸手去抱它们,归和索玛并没有反抗,而是主动跳进了卓玛的怀里,索玛抬起头打量着卓玛,伸出舌头舔了下她的脸颊。 归伸出自己的长长的尾巴,用尾巴拨弄着卓玛的头发。 卓玛用手抚摸着它们的耳朵,它们的脑袋,它们的毛十分顺滑,厚实,特别是尾巴上的毛,它的尾巴几乎和它们的身体一样长。 “卓玛姑娘,喝杯酥油茶吧。” 卓玛接过多吉递过来的酥油茶,奶香扑鼻,喝完一杯酥油茶,称赞道:“阿尼,你打的酥油茶真的很好喝。” “喜欢喝以后可以常来喝。你每天送货一定很辛苦,进来正好可以歇一歇。” “阿尼,你真是太热情了,我喜欢你打的酥油茶,也喜欢这些毛孩子们,以后我会常来的。” “卓玛,你送货多长时间了?” “快一年了,虽然很辛苦,可是见到那些老人家拿到货时高兴的样子,我也特别欣慰.” 因为卓玛接下来还要去送货,有很远的路要走,喝完酥油茶就离开了多吉家,多吉不忘叮嘱卓玛,常来家里坐坐,还会给她煮酥油茶。 卓玛送来的药膏很及时,多吉不敢耽搁,立刻给琼换药,之前救治受伤严重的黑颈鹤用的就是这种药膏,效果还是很明显,是动物保护站推荐的药膏。 多吉给琼上药时,它很配合,并不像第一次那样抗拒。解开纱布时,伤口的状况还是比较糟糕,肿得很厉害,血水特别多。 多吉用小刀将伤口划开,血水立刻涌了出来,直到有鲜红的血流出来,多吉才用碘伏清洗伤口,涂抹药膏,琼一声也没叫,直到包扎完毕。 李秋实回来时特别高兴,让多吉看它的收获,他在湖边徒手抓了十几条小鱼,用一根柳枝串着,说是给琼补充营养。 琼见到小鱼也是胃口大开,将十几条小鱼全部吃掉,之后又将剩下的青稞也吃光了,从它的进食来看,多吉觉得它的状况开始好转,这让多吉悬着的心也能放下,能稍稍松口气。 李秋实说他今天发现有几对黑颈鹤夫妇开始筑巢了,应该很快能看到它们生蛋、孵蛋、哺育下一代的温馨场景。 多吉说:“每年到了黑颈鹤的繁殖期,我去苍泽错的次数就会增多,虽然黑颈鹤夫妇在繁育下一代上都非常用心,可每年能存活下的小鹤并不多,恶劣的环境,还会遭到野生动物和人类的威胁。” “我今天拍了几张特写,拍的效果相当好。我怕打扰到它们,所以一直与它们保持着距离。”李秋实接着说:“我还看到有其他的鸟类,像斑头雁、赤麻鸭。” 多吉说:“苍泽错可不止你说的那几种鸟。” “嗯,我看到了,可那些鸟我叫不上名字。老哥,卓玛把药膏送来了吗?” “送来了。我还请她喝了酥油茶,她特别喜欢这些小动物,她和这些毛孩子们还挺有缘分,虽然是第一次见面,相处得很和谐。” 吃过晚饭,李秋实和多吉聊起了他的家事,他与前任妻子离婚,离婚后他喜欢上了出版社的一位女同事,后来他与这位女同事结婚,可结婚一年后,两人之间出现各种矛盾,就又离婚了。 多吉表达了他的看法,他说无论哪一段婚姻都会有矛盾,如果有了矛盾婚姻依旧没有破裂,那才是真正的好婚姻。 李秋实也说,他忘不掉自己的前妻。特别是去了苍泽错,看到那些黑颈鹤夫妻,让他非常羡慕。他也反思了自己对婚姻的态度,他非常坦诚地承认,在两段婚姻中,有些问题是自己没有处理好。 李秋实站在院子里,阿沃戴着那顶红色的帽子,他发现自从阿沃拥有了红帽子,变得越发快乐起来,对李秋实的态度也温和了很多。 他掏出手机给阿沃拍了几张照片,起初阿沃并不配合,拍了几张后,在镜头下阿沃镜头感很强,各种造型,同时还抓拍到绿头鸭去啄阿沃的镜头。李秋实觉得特别有意思。 拍完之后,李秋实把手机递到阿沃的面前,阿沃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李秋实,似乎明白了手机里的那只狐狸就是它自己。 卓玛再次来到多吉家,多吉见到卓玛很高兴也很纳闷,他说他并没有买什么东西。卓玛解释说是李秋实老师买的,他买了好多新鲜的牦牛肉,还有蔬菜和火锅底料,估计是要吃火锅。 绿头鸭见到卓玛表现得异常兴奋,拍打着翅膀,步伐和卓玛保持一致,到了屋里之后,它来回踱步,步伐要比以前更加绅士、优雅。 卓玛见多吉已经给小雪豹冲好了奶粉,她也想尝试喂它们,多吉同意,把奶瓶递到了卓玛的手里。多吉让卓玛先喂索玛,因为她是妹妹,每次都是先喂它。 卓玛抱起索玛,感觉它毛茸茸的,肉嘟嘟的,吃奶时全身都在用力,耳朵也跟着使劲,一动一动的,脚也做着踩奶的动作,这个动作原本是与母亲互动的,可它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还没等索玛吃完,归有些等不及了,两只前爪搭在卓玛的腿上,使劲往上跳。卓玛放下索玛,将归抱了起来,把奶瓶送到了它的嘴里,很明显,它吮吸的力气要比索玛大,一会儿的功夫就喝光了一整瓶。 卓玛又拿起另外一个奶瓶,送到它的嘴里,卓玛一边喂一边问道:“阿尼,它们一天要吃多少奶粉?” “一包奶粉够它们吃五六天。再过几天,估计就不够了,它们的饭量越来越大。” “它们吃奶的力气可真大,浑身都在用力。” 两只小雪豹吃饱了,还跟卓玛玩了一会儿。 卓玛给琼带来了小鱼干,递到琼面前的时候,它用嘴啄了几下,将小鱼干啄成两段,从味道上辨别出是小鱼干,它才放心地吃起来,并且很快就吃了一把小鱼干。 卓玛说:“阿尼,琼很喜欢吃小鱼干,平时你就多喂它吃,吃完了我再买给它。” “小鱼干多少钱一包,我把钱给你,你一个女孩子赚钱也不容易。” “一包小鱼干没有几个钱,我很愿意买给它吃,看着它吃鱼干,我心里非常开心。” 卓玛离开多吉家后不久,李秋实从苍泽错回来。 李秋实很激动地告诉多吉:“老哥,我今天在苍泽错看到有黑颈鹤产蛋了!” “它们每年大约都是在这个时候产蛋,然后经过三十几天的孵蛋,就能孵出小黑颈鹤。” “能见证它们产蛋、孵蛋、哺育后代的整个过程,想一想都觉得很激动,也让人感动。今天晚上我做火锅庆祝一下。” “是个好主意。不过这违背了我们藏族人的待客之道。不能让客人自己花钱。” 李秋实解释道:“我可能要在这里住上一阵子,不能总是白吃白喝,会让我的良心过意不去。所以我认为最好的待客之道是对彼此的尊重,所以你收留我,我买食物。” 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样我才能心安理得地住在这里,还能住得时间更久。” 为了能让李秋实留下来,住在这里,多吉就同意了他的做法,说:“那好吧,心里没有负担是最好的。” 李秋实开始动手洗牛肉和蔬菜,多吉取出家里的铜锅,铜锅被擦得铮亮,上面有鹤、云朵的图案,多吉说:“这是我们有重要节日的时候才用的铜火锅,今天也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就拿出来用它。” 李秋实再次感受到多吉的热情,说:“这真是一口好锅,花纹很漂亮,吃火锅时心情都会不一样。” “我老婆特别喜欢吃我做的火锅,到周末或者是过节的时候,我都会给她做火锅。” “既然你这么想念你的妻子,为什么不尝试着承认自己的错误,用真诚去挽回她呢?” 李秋实停了下来,叹了口气,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我拉不下这张脸。就算我向她道歉了,她也不一定会原谅我。” “思考一千次,一百次,不如行动一次。当我们去猜测别人的想法时,会得到各种各样的答案,可被猜测的人心里只有一个答案。” “老哥,你说的很有道理。可很多事情都有挽回的可能,可唯独挽回一段受伤的感情是很难的。” 吃火锅时,多吉拿出了青稞酒,李秋实喝着青稞酒,吃着火锅,敞开心扉和老哥聊起自己的婚姻、家事、儿子还有那位女同事,最多的还是聊自己的前妻,让他一直放不下。 阿沃自从有了顶红帽子,连走路都和以前不一样,昂首挺胸,它特别喜欢在绿头鸭面前趾高气扬,它的做法让阿呆不忍直视,躲进救助棚里不肯出来。 多吉看到后,将阿呆从救助棚里抱出来,抓青稞面给它吃,阿呆很不高兴地吃着,但看到阿沃走过来,它就不肯吃了,再次躲进了救助棚。 多吉看向阿沃,问道:“阿沃,你是怎么惹到阿呆了,它看到你连饭都不肯吃了。得饶鸭处且饶鸭。” 阿沃越来越有心机,尤其是老爹给它做了顶新帽子后,更加会讨好老爹,哈哈地笑了起来,对老爹的话似懂非懂的样子,还把自己的白肚皮展示给老爹。 多吉摸了摸它的肚皮,再次劝道:“以后要善待绿头鸭,知道了吗?” 琼吃完青稞,多吉又给它加了几条小鱼干,是卓玛送来的,多吉刚从口袋里掏出小鱼干,就闻到了香味,琼很爱吃,把几条小鱼干都吃了。 “琼,老爹要给你换药,这几天要天天换,等好些了,再两天换一次。” 琼已经习惯老爹给它换药,其实它对老爹并不陌生,应该是老朋友了,它经常会在苍泽错见到老爹,遇到食物缺乏的时候,老爹还会在岸边给它们撒青稞。 多吉打开纱布时,发现伤口的颜色基本恢复到正常,肿也消了,证明这个药膏对琼是非常管用的。 多吉还像往常那样,细心地消毒,涂抹药膏,包扎,固定,每一步都特别细心。虽然很痛,琼并没有挣扎,只是拿棉签清理伤口时,它扑腾了几次,剩下的时间它都非常配合。 当多吉从屋子里出来,看到阿沃朝着绿头鸭大笑,老爹从阿沃轻蔑的眼神能看得出来,它是在嘲笑。 阿沃的嘲笑让阿呆无比气愤,它张开翅膀,露出干瘪的胸脯,愈合的伤口处没有羽毛的覆盖,看上去很丑陋,伤痕累累,它冲过去,跳起来疯狂地啄阿沃。 阿沃显然低估了一只发了疯的绿头鸭的威力,被绿头鸭啄得抱头鼠窜。阿呆并不想就此了事,继续追击,一直追到了屋里。 阿沃在前面逃,阿呆在后面追,它的翅膀打翻了牛奶桶,阿呆的饭盆滚到了琼那里,整个屋子瞬间鸭飞狐跳,场面失去控制。 归和索玛觉得十分热闹,看得很是起劲,眼睛跟着它们左右翻飞,上蹿下跳。 多吉看准时机,一把抓住绿头鸭,可此时的绿头鸭几乎疯狂,它拍打着翅膀,翅膀打到了多吉的脸上,特别的疼,多吉并没有松手,而是用胳膊控制住它的翅膀,然后将它紧紧地抱在怀里。 此时阿沃已经笑不出来,它也没想到自己就是冲它笑了几下,虽然有点嘲笑的嫌疑,就惹得绿头鸭疯狂地追赶,被它啄的那几下疼得阿沃嗷嗷直叫。 屋里一片狼藉。 多吉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猜到是卓玛,最近几天卓玛每天路过这里,都会来看毛孩子们。 第9章 一件蓑衣 卓玛走进屋里,看到屋里一片狼藉,很吃惊地问:“阿尼,发生什么事了?”卓玛一边问,一边拿起拖把将地板上的牛奶清理干净,又捡起地板上散落的物品。 多吉很无奈地解释道:“刚才阿沃和阿呆爆发了一场战争,我不清楚它们为什么打架。” 卓玛看到绿头鸭还是怒不可遏的样子,看上去可真是可怜,她伸手去摸它的头,想要安慰它。多吉将绿头鸭送到卓玛的手上,原本拼命也要挣脱的绿头鸭,在卓玛的怀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多吉如释重负地说:“卓玛,如果你不来,我都不知道怎么能让它消气。” 卓玛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绿头鸭的羽毛,它的胸脯,可它却躲了一下,不想让卓玛去碰它的胸脯,细心的卓玛好像找到了问题的所在,她说:“阿尼,你说是不是因为遭到阿沃的嘲笑,刺激到了阿呆,它才会这么生气呢?” “一只绿头鸭会有这么强的自尊心吗?” “阿尼,这样吧,我明天过来的时候给阿呆做件衣服,可以让它看起来更美观,更加自信。” 多吉说:“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可以试一下。” 卓玛又带来一包鱼干,给阿呆和琼各分一半,有东西吃,让阿呆的情绪稳定了下来,琼很喜欢吃鱼干。然后琼抱了抱归和索玛就离开了。她今天要送的货特别多,装满了整个车厢,连驾驶室里也有。 李秋实从苍泽错回来,和多吉分享了他今天的经历。 这段时间,李秋实的皮肤明显晒黑了,可他的心情一直很好,他说:“我在苍泽错遇到了一个年轻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苍泽错察看黑颈鹤,特别认真,他还询问了我一些问题,问我来这里的目的,还叮嘱我要与黑颈鹤保持距离。” “你说的这个年轻人应该是诺尔盖,在不久的将来他将正式成为我的接班人,接替我的工作,是我选的,现在还处于实习期。” “老哥,你的眼光不错,这个年轻人既有活力,对工作也认真,你可以安心地退休了。” 李秋实又分享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他说:“老哥,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我昨天在苍泽错还看到一对黑颈鹤夫妻在孵蛋,可今天去的时候,发现它们的蛋没有了,那对黑颈鹤夫妻看上去特别伤心。” “有可能是被狐狸吃掉了,也可能是掉进水里了,虽然听上去是个悲伤的故事,可这就是大自然,有很残酷的一面,是我们无法左右的。” 李秋实看到了阿沃,要比昨天看上去更听话,安静地趴在地板上,他问:“阿沃,你今天怎么这么老实?” 多吉解释道:“你错过了一场非常激烈的战斗,是阿沃和阿呆,最后阿沃被打败了。” 李秋实笑了,对阿沃说:“阿沃,我说你怎么表现得这么老实,原来是被绿头鸭揍了,哈哈。” “自从绿头鸭到了家里,从不消停,脾气暴躁,经常冲着天空大叫,我猜与它受伤有直接的关系。” “可这些毛孩子们都受过伤,它们看上去都很正常,唯独绿头鸭。” 多吉解释道:“可绿头鸭不一样,它是飞禽,它向往的是天空,是自由,或许它还有可能是鸭群的领队,却被囚禁在这里,这让它的性情大变。” “老哥,我有个想法,明天我带它到苍泽错,让它回到熟悉的地方,或许还能见到它的同伴,也让它意识到,以后已经无法飞翔,但要勇敢地去面对现实。” “这也是个好办法。不过明天卓玛要来,她要给绿头鸭做件衣服,明天会送过来。” “卓玛真是个非常有心的姑娘,看样子她真的很喜欢这些毛孩子们。”李秋实接着又问道:“琼的腿伤怎么样了?我看它精神抖擞的样子,是不是应该好多了吧?” “是的,已经消肿了,炎症也消了,可伤筋动骨一百天,动物也差不多,骨头还要长一阵子。” “老哥,我要早点睡,明天我要早早地去苍泽错,去拍晨曦下的黑颈鹤,一定很美。” 多吉提醒道:“天不亮就去苍泽错是危险的,那时候狼群还是很活跃的,并且那时的狼群更有攻击性,它们饿了一夜,饥饿让它们的攻击性更强。” 李秋实一听就放弃了,那次遭到野狼攻击,让他死里逃生,他不想再去冒险,也就放弃了原来的计划。 多吉发现,自从阿沃被绿头鸭攻击之后,它的确老实了许多,和归还有索玛玩到了一起,之前阿沃总是吓唬它们兄妹,可此时它们玩到了一块。 阿沃从桑布的房间找到一个皮球,是桑布小时候玩的,扔给它们,它们仨在玩那个皮球,准确地说是阿沃带着它们两个玩,阿沃会把球踢到归的面前,有时是索玛,整个局面都在阿沃的掌控之中。 多吉看到后,觉得阿沃真的是一只很有灵性的小藏狐,它跟其他的毛孩子不一样,真的像个孩子似的。 卓玛来的时候还差不多是十点,天气越来越热,进屋时热得满头大汗,后背都被汗浸透了,多吉用凉水洗了条毛巾让卓玛擦汗。 卓玛擦了把汗,又将毛巾洗干净挂到了挂钩上,问道:“阿尼,我给阿呆编了件蓑衣,给它试一下吧。” “蓑衣?那需要用椰棕才行,你从哪儿弄到的椰棕?” “从一张旧的椰棕床垫里弄到的,然后用细的尼龙绳编在一起,穿到阿呆身上肯定合适。” “它在救助棚里,还不肯出来,我抱它出来,它又回去了。你去试一试,或许只有你能让它出来。” 卓玛去了救助棚,果然看到绿头鸭趴在牦牛垫子上,面前的饭盆还是满的,它并没有吃,它将头扭过去,搭在翅膀上。 “阿呆!” 听到了声音,是卓玛的声音,它扭过头,叫了一声,然后站起来朝着卓玛走了过去。 卓玛将手里的一件蓑衣展示给阿呆,很高兴地说:“阿呆,我给你做了一件蓑衣,一定适合你,我给你穿上吧。” 说着卓玛将蓑衣穿在阿呆的身上,然后系好绳子,穿上蓑衣,绿头鸭变得不一样了,蓑衣掩饰住它胸前的伤口,让它看上去很威风的样子。 卓玛抱起了绿头鸭,夸赞道:“阿呆,这件蓑衣真的很适合你,现在你看起来像一位武士!” 卓玛抱着绿头鸭到了屋里,将挂在墙上的一面镜子放到阿呆的面前,阿呆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穿着蓑衣,看起来特别威猛,如果再佩上一把剑,就可以行走天涯了。 阿沃看着阿呆,它的眼神也变了,不像以前那样轻蔑,而是很惊讶,惊讶阿呆的变化,变成了惹不起的模样。 多吉说:“这是一件很神奇的蓑衣,给阿呆带来了自信。李秋实老师说,要带它去苍泽错,让它勇敢面对困难,面对现实。” 卓玛照例喂了归和索玛牛奶,只是几天的工夫,归和索玛更愿意让卓玛喂它们喝奶粉,多吉说道:“卓玛,自从你来了以后,这些毛孩子们更喜欢你了。” 卓玛解释道:“它们可能觉得我很新奇,它们都是小毛孩子,好奇心特别强,总是对新奇的人或事感兴趣。要是论感情当然还是和阿尼感情深。” 多吉又说让卓玛以后多来家里坐坐。 一大早,村长旦增就到家里,因为他听说多吉家里来了位摄影师,他邀请李秋实去参加赛马节,还请求他给赛马节拍些照片。 李秋实听到村长的邀请特别高兴,还说非常高兴能去参加赛马节,明天他一大早就会到镇上。 村长还邀请多吉,多吉说他走不开,毛孩子离不开他,特别是那只黑颈鹤的伤还比较严重,时刻需要他的照顾。 村长离开后,李秋实非常激动,他说:“我还是第一次参加赛马节,真是太高兴了,老哥,场面一定非常壮观吧?” “当然,非常激动人心。之前只是在夏季和秋季举行赛马节,现在藏民的生活越来越丰富了,镇上经常会举办赛马节,赛马节上除了赛马,还有别的活动,观众特别多。” 在墙上的照片里,李秋实看到过多吉的儿子,骑在马背上,高举冠军奖杯,脖子上还挂着冠军奖牌,当时老爹一定非常骄傲。 李秋实看到多吉站在照片前,一直盯着儿子的照片,他说:“我儿子二十岁那年,是那届赛马节的冠军,他骑马的技术是我见过最棒的,为了庆祝他夺得冠军,那天我们去吃了烤牦牛肉,还有面片汤。” “老哥,你儿子真的很了不起,很优秀。” “我经常会想起他。他当时骑的那匹马就是金的母亲,我儿子死了以后,金的母亲在生下金之后也离开了,它一定去找它的主人了。” “一定是,他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虽然他们在说着一个很悲伤的故事,可他们的语气里没有透出伤感,而是骄傲,是崇敬,是亲切。 李秋实看到院子里的绿头鸭,穿着蓑衣,看上去很威风,一改往日的暴怒、浮躁,变得自信、沉稳。 李秋实看到了阿呆的变化,他说:“阿呆变化挺大呀,不像以前那么暴躁了,一件蓑衣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 “可能不是一件蓑衣,而是它感觉自己被重视了,被爱了,所以让它变得自信。之前我有些忽略了它,还有可能阿沃的那顶红帽子,更是点燃它愤怒的导火索。” “毛孩子们的情感世界真的很复杂,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我在没有当编辑之前,当过几年小学老师,真切地体会到,每个孩子都希望得到老师的关爱和认可,他们的这种心理非常强烈,一旦感觉被老师忽视了,对他们的伤害还是挺大的。” “毛孩子就是不会说话的孩子,它们的思想也和孩子们差不多,我可能只关注了它们身体受的伤,而忽略了它们心里的创伤。” 多吉又接着说道:“卓玛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很懂这些毛孩子们,她像上天派来的天使。” 多吉的话也触动了李秋实,很有感触地说:“老哥,我说一下我来到这里的感受。给我感受最深的是,生活在这里的藏族同胞,内心都特别纯净,就像天空那样纯净。那些毛孩子一定非常喜欢内心纯净的人,像老哥你,还有卓玛。而像我,我想要的可能太多了,所以我一直感觉心很累,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沉淀一下我的内心,我真的来对了。” 那晚,他们又聊到很晚,李秋实感觉与多吉有聊不完的话题。 李秋实按照原来的计划,带着阿呆去了苍泽错,出发前在它的腿上绑上了一根绳,担心它到处跑,一旦跑掉,它将无法生存。如果遇到野兽的攻击也无法飞翔,对它来说是危险的。 归和索玛成了阿沃的小跟班,阿沃看到长桌上有牛肉干,它就跳了上去,抓起一根牛肉干送进嘴里。 归和索玛站在地板上看着阿沃,很明显,它们也想跳到长桌上,可它们跳不上去,站在原地叫着。 阿沃看到归和索玛求助的眼神,就从长桌上跳了下来,示意它们往上跳,可两只雪豹的弹跳能力太弱,根本跳不上去,阿沃给它们示范几次,可归和索玛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多吉看到墙角的皮球,他将皮球用一根绳绑上,然后挂在门上的钩子上,离地大约有五十公分。 阿沃注意到老爹挂起来的皮球,调皮是它的天性,那个皮球立刻吸引了阿沃的目光,并且那个皮球一直是阿沃喜欢玩的,可能由于玩的时间长了,有些玩腻了,老爹换个方式,立刻让阿沃又产生了兴趣。 阿沃来到皮球下面,它的重心向后移,整个身体都向后用力,屁股几乎要贴在地面上,紧接着后腿用力,向上一跃,它就够到了那个皮球,下来之后特别有成就感。 然后阿沃站在一旁,示意归和索玛去够那个皮球,归试了一下,跳起来的高度也就有五六公分。 阿沃看完归的跳跃,开始嘲笑它,它又做了个示范,归和索玛都认真地看着,然后模仿,可能由于它们还太小,仍然够不到。 阿沃来的时候已经有五六个月大,它的母亲教过它一些生存技能,可归和索玛没有见到过妈妈,没有妈妈教它们技能,多吉把教它们技能的希望落在阿沃的身上。 第10章 雪豹被抱走了 在多吉看来,这几个毛孩子,最终能回到野外的只有归和索玛。虽然角丹的腿伤好了,可它的腿瘸得厉害,是不可能在陡峭的山崖上立足。它要和老爹一辈子相依为命。 多吉听到手机响,看是桑布打来的,多吉立刻接听,桑布向爷爷报了平安,因为这是爷爷最关心的。又问了爷爷的身体情况。说自己在拉萨工作很顺利,让爷爷不要担心。 桑布还告诉爷爷,说天气热了,给他买了两件短袖,用快递寄回去的,还告诉爷爷需要什么就告诉他,他会寄回来。 多吉接到桑布的电话非常高兴,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桑布的声音,本想再多聊一会儿,可又担心耽误桑布工作,聊了几句就挂断了。 在电话里,桑布说他可能要到冬天的时候才会回来,那时候是旅游的淡季,他会回来住上几天。 越是年龄大,多吉越希望桑布能回到自己的身边,这是他最真实的想法。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打算,他从来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桑布身上,年轻人有年轻人广阔的天空,他要像草原的雄鹰一样去翱翔。 多吉正在给琼换药,听到门口有停车的声音,没过一会儿,有县里的工作人员走进屋里,多吉看是踏雄吉,另一个没有见过,很热情地说道:“欢迎你们,踏雄吉,你们怎么突然来了?有什么事吗?” 踏雄吉见到多吉很高兴,并没有直接说明来意,她说:“阿尼,我是有事。”但没往下说,看了看两只小雪豹,接着说:“几天没见,两只小家伙又长胖了,看它们的脸,它们的身体,圆滚滚的。” “最近它们每次能喝一百多毫升的奶粉,有时会吃几块牦牛肉,特别好动,还和这只小藏狐成了好朋友。” 归和索玛一直在多吉的面前嬉戏打闹,有时叼起尾巴围着多吉转圈,还不时地用头蹭着老爹的腿,踏雄吉说:“阿尼,我看两只小雪豹很喜欢你。” “当然,它们和我很亲。现在谁抱也抱不走,不信你们可以试一试?” 踏雄吉笑了,接下来的话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但她还是直接说明了来意,“阿尼,虽然它们在这里生活得很好,可有一天它们还是要回归野外生活,所以我们经过研究之后,想带两个小家伙到保护站生活,主要是想锻炼它们生存技能,有一天,好将它们放回到保护地。” 多吉听后感觉有些意外,同时也很不舍,但踏雄吉的说法非常正确,并且通过早上的观察,如果归和索玛一直生活在这里,它们的确无法学到生存技能。 考虑到这一点,多吉爽快地同意道:“我很赞同你们的做法,它们只有掌握了生存技能,才具备回归野外的条件。”他停顿了一下,又果断地说道:“你把它们抱走吧!” “阿尼,你舍得吗?” “只要是为毛孩子们好,我就能舍得。” “那我们就把它们抱走了。” 踏雄吉和她的同事,每人抱一只小雪豹,就要往外走。 归和索玛还没有反应过来,当被抱到门口时,才意识到她们要将它们抱走。两只小雪豹企图从她们的怀里挣脱,雪豹的力气很大,差点从她们怀里掉下来。 可踏雄吉和她的同事很快就抱着她们上了车,然后车就开走了。 整件事情发生得太快,让多吉还没有来得及与归和索玛告别,连告别的话也没说上一句,低头看到它们的奶瓶,它们玩的皮球,它们睡过的牦牛垫子,多吉心里很不是滋味。 阿沃也愣在了原地,刚才它和两只小雪豹还玩得很开心,一起跳起来去够皮球,可突然归和索玛就被抱走了,阿沃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它们被抱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回来。 总之,阿沃愣在了原地,一脸茫然地看着老爹。 多吉伸手招呼阿沃到自己的面前,向它解释道:“阿沃,归和索玛被抱走了,你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它们了。” 阿沃透过老爹悲伤的眼神,已经判断出刚才发生的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让阿沃立刻快乐不起来了。再也没有伙伴和它一起玩皮球了。 这时多吉听到卓玛的声音,“阿尼,我又来了。” 卓玛走了进来。多吉还有毛孩子们感觉卓玛每次来,都会带来一束光。此刻她手里握着一束野花,各种颜色,特别好看。 “阿尼,我来的时候看到路边的野花很漂亮,就顺手摘了一把,我给你插进瓶子里。” 卓玛看到有个玻璃瓶子,就把野花插进玻璃瓶里,又加上了水,放在桌子上,一束野花让屋子里更有生机。 卓玛环顾了下四周,没看到两只小雪豹,问道:“阿尼,归和索玛去了哪里?” “它们被县动物保护站的工作人员抱走了。” 多吉刚说完,就看到卓玛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很留恋,“这样啊,他们为什么要把雪豹抱走呢?不走不行吗?” 多吉将工作人员的话重复给卓玛听:“他们说,这样有利于雪豹放归保护地,它们到了保护站,可以学习基本的生存技能。 卓玛听后也能理解,”这样也好,毕竟它们不可能永远和我们人类生活在一起,但愿它们能很快适应那里的生活。” 卓玛走到琼的面前,琼还是站不起来,多吉告诉她,说琼的伤好了很多,卓玛照例喂了它鱼干, 卓玛离开时,阿沃一直跟到门口,卓玛觉得阿沃是一只很有灵性的小藏狐。 卓玛离开前,多吉还拜托卓玛帮他取快递,卓玛说明天这个时候就会送过来,然后她就离开了。 李秋实带阿呆从苍泽错回来,阿呆似乎把苍泽错的风也带了回来,它的羽毛被风梳理得很柔顺,还有它的心情,也变得柔软,连走路都带风了。 李秋实在苍泽错给阿呆拍了很多张特写。他打开照相机,找到照片,递到多吉的面前,饶有兴致地说道:“老哥,你看看我给绿头鸭拍的照片。你用手指向左滑,看阿呆有多威风!” 多吉接过照相机,开始翻看李秋实拍的照片,每张照片选取的角度都恰到好处,背景运用得也非常巧妙,抓拍的时机也很关键,拍出了大片的感觉,将绿头鸭拍得像一位雪山的侠客。 “你拍得真是不错,阿呆还挺上镜的,拍出了侠客的感觉。” “对,老哥,你也看出来了,阿呆在镜头面前很会找感觉。我把它放在岸上,腿上拴着绳,担心它跑掉,但它真的不乱跑。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它听到同伴的呼叫时,尝试飞了几次,并没有成功,它就放弃了。我还以为它会很伤心,它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用叫声来回应它的同伴,阿呆已经能勇敢地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多吉听后称赞道:“阿呆是一只真正勇敢的绿头鸭!” 李秋实接着说:“等我洗出来后送你几张。其实我这次来的时候,是带着冲洗设备的,很可惜都被野狼给破坏了。” “黑颈鹤的也多洗几张,我要留几张。” 李秋实问道:“雪豹哪儿去了?怎么没看到那两个小家伙?” “它们被县里动物保护站的工作人员抱走了。” “为什么?他们不是说,由于他们没有救治这么小的雪豹,没有经验吗?怎么还给抱走了?” “他们的目的是,让归和索玛去那里学习生存的技能,为以后野外生存做准备。在这里我的确无法教它们生存的技能,如果回到保护地,没有捕猎的技能,恐怕很难生存下去。” “噢,也是。虽然和它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它们太可爱了,突然被抱走,还真是舍不得。” “老哥,我买的牦牛肉和蔬菜送来了吗?” “送来了,在厨房的柜子上。卓玛每次来,都会喂毛孩子们。” “嗯,卓玛真是个好姑娘。”李秋实接着说:“今天我们蒸包子吃,我来做。” 多吉很高兴地说:“好,我真想吃包子了。今天桑布给我打电话了,说天气热了,给我买了短袖,还告诉我,他在旅行社干得挺好,让我不要担心,还告诉我,等以后赚了钱,把我接到拉萨去生活。” “老哥,你愿意离开这里吗?” 多吉很坦诚地说:“我都一把年纪了,喜欢生活在这里,从来没想过要离开。” “是呀,人都是故土难离,落叶都是要归根的。不过你的孙子还是很孝顺的。” 二人边聊天,边开始准备蒸包子。李秋实切肉,多吉拿着盆去舀面粉。牦牛肉包子是藏民比较喜欢吃的面食,与内地蒸包子不同,他们蒸包子并不发面。 多吉在外面,突然听到阿沃尖锐的叫声,叫声特别凄厉,听上去很痛苦。 多吉放下面盆赶紧去察看,发现阿沃表情痛苦地靠在墙角,举着爪子张大嘴嗷嗷直叫。多吉赶紧查看它举起的爪子,发现流血了。 多吉看了一眼琼,它的嘴上粘着毛,初步判断是琼用嘴啄了阿沃,多吉问:“阿沃,琼为什么要啄你?” 李秋实也走过来察看,看到琼的面前有一些鱼干散落在地板上,就大胆地猜测道:“是不是阿沃偷拿了琼的鱼干,引起了琼的不满,它用嘴啄了它。” “琼来到这里有段日子了,脾气一向很好,不会因为它拿了鱼干就啄它吧。” 李秋实看到琼面前碗里的鱼干一条也没有了,就笑着说:“那就是阿沃,企图把人家碗里的鱼干全部拿走,琼忍无可忍,才啄伤阿沃的。” “有可能。”多吉问阿沃,“你是不是要拿走人家全部的鱼干?” 阿沃有些心虚,不敢直视多吉的目光,也不敢看向琼的方向,它刚才先是拿了一条鱼干,可当它闻到小鱼干鲜美的味道时,它起了贪念,想把所有的鱼干都拿走。 琼看到阿沃企图拿走所有的鱼干,它急了,它非常需要这些小鱼干,琼狠狠地啄了阿沃一口,被啄疼了的阿沃,松了手,将鱼干散落一地。 多吉拿出药箱,取出碘伏给阿沃的伤口消炎,伤口并不深,不用包扎,涂了药就可以。 多吉又警告阿沃,“阿沃,你要长记性,以后不许抢别人的食物,记住了。” 虽然这次受伤的是阿沃,但他不想偏袒阿沃,就像之前阿沃和绿头鸭之间,明显忽略了绿头鸭,才让绿头鸭脾气暴躁。 李秋实已经将肉馅准备好,正在和面。李秋实做饭的手艺非常好,那天牦牛肉烤得就很美味,并且每一步都有条不紊。 从开始包一直到热气腾腾的包子出锅,就花了一个多小时,还调了一个蘸料,蘸料非常丰富,味道很鲜美。 多吉正在吃包子时,动物保护站的工作人员打来电话,他们在电话里说,归和索玛到了他们那里一直不肯喝奶粉,询问多吉是否有什么办法。 多吉想不出什么办法,说他并没有特殊的手段或者方法让它们喝奶粉,每次就是正常的冲完奶粉,试好温度就给它们喝。 工作人员说,如果明天它们还不肯喝奶粉,就会把它们送回来,还继续由多吉来饲养。听到归和索玛的状况,让多吉开始为它们担心起来。 李秋实又夹了个包子,送进嘴里,然后问道:“是雪豹出了什么事吗?” “刚才的电话是动物保护站的工作人员打来的,他们说归和索玛不喝奶粉,尝试各种方法都失败了。” “这就奇怪了,它们在家里的时候喝奶粉喝得挺好啊,为什么去了就不喝了呢?” “具体我也不清楚。毕竟照顾这么小的雪豹还是头一回,并没有什么经验可谈。” “它们有没有可能把你当成它们的奶妈了?离开了奶妈就不吃不喝。”李秋实半开着玩笑说。 “毛孩子们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都需要适应的,它们太小,适应能力也是弱的。我真是很担心它们。”多吉放下筷子,此时他吃不下了。 李秋实在出发去赛马节前,还劝说多吉一起去,可多吉拒绝了,他说黑颈鹤的伤恢复得很慢,今天还需要换药,家里离不开人,就让李秋实一个人去。 多吉叮嘱李秋实多拍几张照片,从头到尾都要拍,那样他看照片就像到了现场差不多,李秋实说他会尽可能多拍照片的。 第11章 雪豹又被送回来了 卓玛在送货的路上又顺便过来看毛孩子们,同时把多吉的快递送过来。绿头鸭见到了卓玛,像是见到了老朋友,飞扑过去,显得极为热情。但它的热情是真挚的,没有丝毫表演和浮夸的成分。 绿头鸭和阿沃的性格有很大的不同,阿沃特别会表演,也很擅长表演,也许是藏狐的天性吧。 卓玛俯下身,给阿呆一个大大的拥抱,将它抱了起来,并且亲吻了它的脸颊,绿头鸭在它的鸭生,有史以来第一次露出羞涩。 接下来,阿呆一直跟在卓玛的身后,成了卓玛的跟班。 “阿尼,我又来了,这是你的快递。”卓玛将快递送到多吉的面前,接着问道:“你的孙子是在拉萨工作吗?” 提到桑布,多吉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还带着骄傲,他答道:“是的,他在拉萨的一家旅行社上班,他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年轻人,工作很努力,还十分孝顺。” 卓玛点点头:“所以他成了你的骄傲,对吧?” “你说得很对,他一直是我的骄傲。” 卓玛从背包里掏出几块蛋糕,说:“阿尼,我做的蛋糕,给你带过来几块尝尝,里面的奶油是我自己做的,还加了葡萄干和松仁,挺甜的,我觉得味道还不错。阿尼,你吃一块吧。” 卓玛把一块蛋糕递到多吉的手上,说:“阿尼,多提意见,我还可以改进。我开始尝试做些蛋糕、点心之类的,我对我的手艺不是很有自信。” 多吉吃了一口蛋糕,奶香浓郁,葡萄干很甜,坚果也很香,称赞道:“你应该对自己的手艺很自信,因为你做的蛋糕的确很好吃。” “太好了,阿尼,下次我想尝试做枣泥蛋糕,做好了带来给你品尝。” 阿沃的眼神里全是对奶油蛋糕的强烈渴望,跳起了它最擅长的碎步舞,阿沃越来越会表演,演技也越来越好,让多吉无法拒绝它。不过多吉要先征得卓玛的同意,于是问道:“卓玛,能不能把你的蛋糕分给毛孩子们一份?” “当然可以。” 卓玛毫不吝啬地分给阿沃一块蛋糕,同时也给绿头鸭还有琼都分了一块。 多吉感觉毛孩子们越来越喜欢卓玛姑娘,原因很简单,有谁会不喜欢经常带着礼物来看它们的姑娘呢,有谁会不喜欢开朗而又大方的姑娘呢,答案是肯定的。 卓玛想起了归和索玛,略带遗憾的口吻说:“要是归和索玛也在就好了,它们也可以吃到我做的蛋糕。” 话音刚落,院子里走进两个人,多吉透过窗户,看到是踏雄吉和上次的姑娘,她们的怀里正抱着归和索玛,很快走进屋里,踏雄吉很抱歉地说:“阿尼,我又把两只小雪豹送回来了。它们到了保护站,一口奶也不肯喝,真是急死了,站长急得团团转,让我赶紧给送回来。” 卓玛再次见到归和索玛真的是喜出望外,十分惊喜地说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们又回来了,终于又见到你们了。” 卓玛从踏雄吉手里接过两只小雪豹,到了卓玛的怀里,它们立刻欢实起来。 踏雄吉很不解地说道:“瞧瞧它们,回到了家里,立刻就高兴起来了。不过它们从昨天开始就不肯喝奶,已经有将近二十多个小时了,眼下最要紧的是让它们喝点奶粉。” 多吉听后立刻去给它们冲奶粉,试了下温度,温度正好的时候递到了卓玛的手里,说道:“卓玛,你试着喂它们,看看它们肯不肯喝奶粉。” 卓玛接过奶瓶,将奶瓶送到它们的嘴里,两个小家伙已经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一天一夜没有喝奶,已经饿得难受极了,它们使出了最大的力气在喝奶。 踏雄吉非常不理解,被气笑了,说道:“真是太气人,我们使用各种方法去喂它们,它们就是不肯张嘴,不肯喝。换作你们来喂,它们居然喝得这么香。” 卓玛问了一句:“那你们还会把它们抱走吗?” 踏雄吉连连摆手说道:“站长一再叮嘱我,送回来就不会再抱回去了,以后就交给你们照顾。” 卓玛特别高兴,说:“真是太好了,这样最好了。” 踏雄吉完成任务就回去了,还留下十包奶粉,是站里在接它们之前就准备好的,够它们喝上一阵子。 两只小雪豹喝完奶,卓玛还给它们分了半块蛋糕,它们很喜欢吃。卓玛不敢喂太多,因为它们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畏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李秋实从赛马节上回来,给多吉带回来一个好消息,说在这次赛马节上,获得冠军的是诺尔盖,他的马简直要飞起来似的,一马当先,把所有对手远远地甩在身后。 他还用手机特意录了一段诺尔盖夺冠的视频,是别人录的,转给他的,播放给多吉看。多吉戴上老花镜,当看到诺尔盖冲到终点线的那一刻,他举起手臂欢呼,“诺尔盖是我们的英雄,是我们的骄傲!” 李秋实也特别激动,说:“老哥,那真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当时我就在终点线附近,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太激动了,我的身体都在颤抖。我抓拍了十多张照片,我的手快得让我都想不到,以最快的速度按动快门。” “让我看看那些照片。”多吉已经等不及要看李秋实拍的照片。 李秋实找到照片,再次递到多吉的面前,开着玩笑说:“我来给你翻,我担心你一激动,把我的相机摔到地上,哈哈。” 多吉逐一翻看李秋实抓拍的照片,看得他热血沸腾,耳边传来观众喝彩的声音,赛场上马蹄奔腾的声音,彩旗舞动的声音,就好像身处赛马节现场的感觉。 “赛马真的是最激动人心的一项运动,太有魅力了,真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到现场来感受一下。” 李秋实还一直沉浸在赛马节上无法自拔。当他看到了归和索玛,才回过神来。很惊讶地问多吉:“老哥,是归和索玛回来了吗?” “是的。它们到了动物保护站就不吃不喝,连站长都束手无策,工作人员就赶紧把它们送回来了。” 李秋实觉得很不可思议,问道:“那它们回来之后喝奶了吗?” “喝得可卖力气了。是卓玛喂它们喝的奶,喝得特别开心。” “两个小家伙乳臭未干,想法就这么多,大了那还了得?“李秋实感慨道。 “是呀,其实我们对动物世界的了解真是少之又少,人类并没有真正了解动物的世界,它们感情是很丰富的。” 没过一会儿,诺尔盖就来到多吉的家里,请多吉还有李秋实老师到家里参加聚会。多吉和李秋实老师欣然接受邀请。 夺了赛马节冠军,诺尔盖的家人为他举办庆功宴,邀请亲属、邻居还有好朋友,诺尔盖家提前准备了丰富的食物,有新鲜的牦牛肉,炸得焦黄的酥饼,刚出锅的牦牛肉包子,还有酥油茶和糌粑。 在准备食物的过程中,所有人都分配到了工作,小朋友们负责向牛粪炉里装牛粪。还有分发食物,将蒸好的包子分到客人面前。他们做事情的积极性非常高。 大家围坐在一起,多吉还有李秋实被安排到主要的位置坐下。主人开始向客人们敬酒,客人们大口喝着青稞酒,吃着美味的食物,向诺尔盖送上祝福。大家谈论赛马节的情节,觉得还十分激动。小朋友还表演了摔跤,大伙还一起跳了果谐舞,手拉手围成一个圈,载歌载舞。 有长辈问诺尔盖有没有女朋友,诺尔盖并没有正面回答,可他的目光却落在对面的一位姑娘的脸上,那位姑娘的脸上立刻飞上了红晕。 所有人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天已经很晚了,大伙还意犹未尽,不愿意散去。有人提议将酒壶里的青稞酒喝光再离开。静谧的夜空下,他们喝着酒,唱着牧歌,孩子们嬉笑着,连草丛里的螽斯、蟋蟀都来凑热闹,欢乐地唱着,将原本快要结束的聚会又推向高潮。 草原的夏天到了,天空变成瓦蓝瓦蓝的颜色,野花肆意地绽放,有蓝色的银莲花,白的、黄的狼毒花,开得节节高的马先蒿,五颜六色,仿佛一夜之间草原就变成了一个梦幻的大花园。 琼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它好得这么快,很可能是吃了卓玛不少的鱼干,还有黄瓜籽,因为黄瓜籽对接骨有很好的效果。 就因为不久前,琼啄了阿沃一口,啄得的确有点重,让阿沃对琼还怀恨在心。有一次多吉发现琼的羽毛掉了好几根,多吉猜测是阿沃干的。多吉将阿沃叫到琼的跟前,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并且警告它,如果它不能悔改,就把它关进救助棚。 多吉的警告还是起作用了,阿沃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琼。但在老爹不在家的时候,阿沃还会找琼的麻烦。 就比如刚才,阿沃躲了起来,当琼走过来的时候,阿沃突然蹿了出来,吓了琼一跳,从地板上跳了起来,落地时受伤处疼得厉害,琼大叫了几声。 阿沃赶紧逃走,跑到院子里,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 尽管琼的腿伤恢复得差不多,可它看上去情绪还很低落,即使棣头鸭主动走过去向它示好,琼也会走开,独自站在角落里,头深深地低着。 卓玛来的时候也觉察到了琼的情况,还特意给它做了个领结,戴在它的脖子上,可琼也看不出它有丝毫的开心。 看到琼的样子,让多吉还是很担心,因为毛孩子的世界远比我们了解的要复杂,它们的情感世界也许更丰富。 多吉还记得多年前救助的一只小狼,虽然将它救活了,但它始终生活在恐惧里,它会咬伤自己的爪子,就跟人类自残差不多。还会四处乱撞,撞得头破血流它也不会停下来。 尽管多吉想了各种办法,还是没有留住那只狼,最后还是死掉了。 多吉每天都特别留意琼。 多吉从村长家回来,带回来两只母鸡,多吉付给村长老婆一百五十块钱,村长老婆只收五十块,多吉见村长老婆执意不肯收,只好作罢。 多吉将两只鸡放在院子里,他的本意是想让归和索玛学会捕猎,这是它们必须要学会的技能,想要回到野外生活,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捕猎。 两只鸡见到雪豹,根本没有将小两只雪豹放在眼里,多吉将雪豹抱到两位母鸡的面前,还给了雪豹一个手势,示意它们冲上去,可归和索玛并没有领会多吉的意图,还以为给它们介绍新的朋友,走上前去和两只母鸡打招呼。 事实上,多吉也并不清楚,要通过什么方式能让雪豹们学会捕猎,毕竟人和动物之间沟通还存在着不可跨越的鸿沟。 多吉一直在想办法,也时刻在观察。他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看到了阿沃,它正在打着两只母鸡的主意。 阿沃看到两只鸡正在土里捉虫子,阿沃隐藏在母鸡的身后,它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两只母鸡,将头压得很低,几乎要靠在两只前爪上,匍匐着向母鸡的方向靠近。 看到此时的情景,多吉心中一喜,原来归和索玛的老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阿沃就是归和索玛最好的老师。 多吉冲着阿沃喊道:“阿沃!” 阿沃是何等的聪明,听到老爹喊它,立刻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钻进了马厩里,去找角丹,除了金以外,角丹是家里最温顺的毛孩子。 现在只需要让归和索玛时刻跟在阿沃的左右,就可以跟着阿沃学会捕猎,也许还能学会其它的生存技能。就比如上次动物保护站的工作人员来的时候,准备的牦牛肉干不见了。后来在院子里一块石头的后面找到的。估计是阿沃藏的。在野外,像藏狐还有雪豹,如果它们捕到了猎物,在充足进食之后,会把剩余的食物藏起来。藏食物也是野生动物的生存技能。 多吉看到阿沃从马厩里走出来,就把归和索玛抱到它的身边。阿沃在休息时,多吉也会把两只雪豹送到珂沃的身边,让它们搞好关系。效果还不错,阿沃上哪,归和索玛就跟着去哪儿。 第12章 琼恋爱了 多吉还向诺尔盖传授了一些经验。在写日志的时候,最好可以分类,比如黑颈鹤、雪豹、野牦牛的都要分开来记。诺尔盖都虚心接受。 他还问多吉,如何劝阻游客的问题,因为最近来苍泽错拍照的游客多了起来。有的游客会打扰到黑颈鹤。多吉告诉诺尔盖,真诚的沟通可以化解一切坚冰。 从诺尔盖家里出来,多吉骑着马回到家里。 当多吉推开院门,看到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场面,一只健硕的黑颈鹤挡在琼和阿沃之间。多吉看到地面上掉落的羽毛,还有阿沃身上的伤,就知道刚才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战争。 是这只勇敢的黑颈鹤保护了琼。看到蜷缩在墙角的阿沃,满脸胆怯和委屈的表情,就知道它又打了败仗。 这只雄性的黑颈鹤发现有人进来,它立刻飞到屋顶,并没有离开。在第二天早晨的时候,多吉发现那只雄性的黑颈鹤还是没有飞走,一直待在屋顶。 多吉发现琼一直朝着屋顶看去,突然它展开翅膀,飞到了那只雄性黑颈鹤的身旁,两只黑颈鹤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看上去很亲密。 多吉给这只雄性的黑颈鹤起了个名字,叫拉瑞。 多吉看着两只举止亲密的黑颈鹤,它们一直站在屋顶,多吉决定给它们在屋顶搭一个窝。 他找来树枝,又找来几根木桩,钉了一个很结实的底座,正好卡在屋顶上。他特意用了几十个钉子来固定,确保十分坚固。毕竟草原的风有时可以将帐篷掀翻。然后开始在底座上用树枝搭成一个很舒适的窝。 琼和拉瑞全程在观察老爹的工作,它们似乎也明白了多吉的意图,是在给它们搭窝。它们在屋顶拍打着翅膀,或许是在庆祝,它们终于有了属于它们自己的窝。 爱情是最好的良药。自从拉瑞来了之后,琼变样了,变成了一位浪漫的少女,走路时,它的头仰得高高的,脚步迈得坚定有力,目光里透着柔情蜜意。 李秋实站在院子里,将镜头对准了屋顶的两只黑颈鹤,在镜头里它们变换着不同的动作,每个动作都很亲密。有时拉瑞会展开双翅,从屋顶跃起,动作轻盈,像跳着屋顶的芭蕾。 琼的目光被拉瑞吸引,如果不是腿上有伤,它也会与拉瑞一起跳舞。它舞动着双翅,头一上一下,与拉瑞保持着同样的节奏。 多吉从屋里走出来,看到李秋实在拍琼和拉瑞,说道:“看样子这个小伙子是爱上咱们的琼了,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拉瑞。” “这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大喜事,它们在镜头里真是太幸福了。无论是人类的世界,还是动物的世界,爱情都是最美好的。我敢保证,这是我见过最有高度的爱情,屋顶爱情。” 李秋实又想起自己的前妻,她叫秦奕琳。他们的恋情是从大学校园开始的。当时她在学生会,看上去很高傲。李秋实起初对进学生会并不感兴趣,但自从见到了她,李秋实决定进入学生会,经过半年的努力,他成功地进入了学生会,他与秦奕琳接触的机会变多了。 追求秦奕琳并不是一帆风顺。她人长得漂亮,还很高傲,追求她的男生特别多,但都被秦奕琳拒绝。那时的李秋实参加了文学社,文笔很好,经常给秦奕琳写情书,写炙热的诗,最终感动了秦奕琳。 毕业后二人结婚生子,在柴米油盐和家庭琐事中,感情渐渐地被消磨了,没有了恋爱时的激情。 后来他与秦奕琳离婚,与同事结婚,第二段婚姻只持续一年就分道扬镳了。 李秋实现在最思念的是秦奕琳,自从到了这里,去了苍泽错,与黑颈鹤朝夕相处,他的内心静下来之后,这种思念更强烈。 多吉说:“那天我看到拉瑞的时候,它正挡在阿沃和琼的中间,在保护琼,是英雄救美,或许是它的勇敢打动了琼。” “透过镜头,我能看到拉瑞的脸上有个伤疤,由此判断,它真的是一只无比勇敢的黑颈鹤,骁勇善战。” 多吉也有担心,说:“可是琼失去了飞行的能力,冬天到来的时候,黑颈鹤是要飞走的,它们要去食物充足的地方过冬,可琼不可能迁徙,所以它们的爱情会迎来巨大的考验。” “拉瑞有没有可能为了琼留下来,因为在这里,它可以得到充足的食物。” 多吉摇摇头说:“不太可能,迁徙是它们的本能,天性,并且拉瑞是只很勇敢的黑颈鹤,或许它在鹤群里还有任务,在黑颈鹤族群里有着它的地位,所以它为琼留下来的可能性不大。” “那对于琼来说,真的是个心碎的消息。” 李秋实感觉到很遗憾,没想到即使在动物的世界,爱情也面临着考验。 多吉说:“也不用太担心,等春天到来,春暖花开的时候,拉瑞还会飞回来,它们还会相见的,还会继续它们的爱情。” 李秋实不免有些担心,说:“可很多东西都是有变数的,世间的万物都变化莫测,就看它们的爱情是否能经受住考验。” 多吉将青稞撒在院子里,招呼着琼,让它下来吃东西,虽然爱情是美好的,可同样需要吃东西。 琼听到老爹的呼唤从屋顶飞了下来,拉瑞并没有跟下来。 多吉知道,拉瑞对他还保持着警惕。尽管拉瑞对多吉也不会太陌生。 多吉注意到拉瑞飞走了,它要飞到苍泽错去觅食。从这里飞到苍泽错至少也要半个多小时,要比摩托车快,因为黑颈鹤飞的是直线距离。 琼吃东西的时候,比之前吃的要多。这时绿头鸭走了过来,站在琼的身边,琼并没有走开,而是看了绿头鸭一眼,目光很友好。 绿头鸭又往前凑了几步,琼也没有表现得很反感。还叼起几粒青稞放到绿头鸭的面前,绿头鸭特别高兴,嘎嘎地欢快地叫着。 自从绿头鸭来到这里,它的脾气一直很暴躁,就像得了暴躁症,让一只狐狸都特别讨厌它,可是它只是一只绿头鸭,它并不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绿头鸭示意琼去那边的水槽里喝水,那个水槽是阿爹用一整根木头雕刻成的,老爹每天早晨都会将水槽里的水换成清水。 琼和绿头鸭一起走到水槽边上喝水,绿头鸭又犯了老毛病,又开始甩头,把水溅到琼的身上,琼并没有生气,因为那水很干净,它不会介意的。 绿头鸭扭头见到琼头上的水,意识到是自己的问题,就不再甩头,而是把头放得很端正,稳稳地喝起水。 就连阿沃见了都觉得奇怪,因为绿头鸭以前喝水不是这个样子的,是阿沃非常讨厌的样子,甩来甩去。 琼向屋顶看了几眼,发现拉瑞并没有回来,它接连看了几次,都没有发现拉瑞,显然它开始着急起来。 当它再次仰头看向屋顶时,发现那只英俊的拉瑞又飞回来了,琼没有片刻的犹豫,立刻飞到了屋顶,与拉瑞见面,它们只是分开了个把小时,琼却感觉分开了很长时间。小别之后,让它们举止更加亲密。 琼和拉瑞趴在窝里,天气逐渐升温,两只黑颈鹤的温度远远要比气温升得要快,它们之间的温度已经变得滚烫了。 卓玛来的时候,又给琼带来了鱼干,当她得知琼谈恋爱的消息,让卓玛非常高兴,特意站在院子里看琼的伴侣,卓玛说,它们看上去非常般配。 卓玛每次到来都会让绿头鸭兴奋,卓玛也给绿头鸭鱼干当零食。卓玛注意到绿头鸭的蓑衣还保持得非常干净,这对于一只绿头鸭来说,很难得。蓑衣是椰棕做成的,下雨时也会将它冲洗干净。 归和索玛个头又长高了,特别是它们的尾巴,几乎和它们的身体一样长,有时它们走路时会嫌尾巴碍事,就会把尾巴叼在嘴里走路。 它们一直跟在阿沃的身后,成了阿沃的跟屁虫。平时它们喜欢模仿阿沃,学它跳跃的样子,现在它们跳起来几乎能够到挂在门上的皮球了。 之前的小雪豹奶声奶气的,现在看起来狐里狐气的,在小雪豹的身上,能看得到藏狐的影子。 它高兴的时候,会像狐狸那样大笑。多吉并不会干涉,毕竟多点技能也是件好事。 两只母鸡之前在院子里一直安然无恙,过得很惬意,可现在它们过得并不好。虽然凭着阿沃的力气,还制服不了那两只母鸡,因为这两只母鸡很团结,如果一只母鸡受到攻击,另一只就会扑上去一起战斗,而阿沃和小雪豹们还不是很默契。 但从两只母鸡已经快光秃的后背来看,肯定是遭到了阿沃和雪豹的攻击。并且那两只母亲见到阿沃和雪豹显得非常警惕,不像以前那样的悠然自得。 卓玛对阿沃说:“阿沃,天气热了,帽子以后就不要戴了。” 说着要去摘阿沃头上的那顶红帽子,可阿沃十分抗拒,它对这顶红帽子十分喜爱,甚至痴迷,即使天气很热了,它也不肯摘掉。 多吉说:“它喜欢就戴着吧,看样子你是非常喜欢这顶红帽子。” “阿尼,阿沃和其它的小藏狐不一样,它好像一个孩子似的。” 多吉笑着说:“我也这么觉得,感觉它就像是一个孩子。我儿子活着的时候就喜欢戴帽子,喜欢各种帽子。没想到这只小藏狐也喜欢戴帽子,是不是很有意思。” “你的儿子去哪儿了?”刚才卓玛的心思全放在小藏狐上,并没有听清多吉的话,于是问道。 “我的儿子已经化作了天上的雄鹰,他是我的骄傲。” 卓玛听到后心里很难受,原来他的儿子已经去世了,可老人家很坚强,并没有活在亲人离世的阴影里,把心里的爱都倾注给了这群毛孩子们。 卓玛没有见到李秋实老师,多吉告诉他说,李秋实老师回家了,他要采购一些拍摄的设备,上次带来的设备都被野狼给毁坏了。 琼见到老爹又来投喂青稞,就从屋顶上飞了下来,可拉瑞警惕性很高,还不肯飞下来。 琼就再次飞到屋顶,与拉瑞有了短暂的交流,然后再次飞下来,这次拉瑞终于和琼一起飞下来。 多吉见状十分高兴,立刻多撒了几把青稞,然后与它们保持距离,当拉瑞确定很安全之后才吃了起来。 可这时屋子里的归和索玛冲了出来,它们看到拉瑞,由于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就跑了过去,拉瑞被吓得跳了起来,然后又飞到了屋顶。 琼见拉瑞被两只雪豹吓到的样子,觉得可笑,因为归和索玛一点都不可怕。 琼并不害怕归和索玛,因为它们都是老朋友了,为了向拉瑞证明这两只小雪豹并不可怕,它走到归和索玛的面前,突然扑腾翅膀向它们飞过去,试图吓唬它们,归和索玛果然被吓得跑开了。 拉瑞在屋顶一直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这时它才相信,这两只小雪豹并没有危险,拉瑞又从屋顶上飞了下来,和琼一起吃起了青稞。 三天以后,李秋实回来了,这次他带回来了全套的拍摄设备,还有冲洗设备。给多吉买了一顶帽子,多吉戴上之后表示非常喜欢。 李秋实还带回来足够的生活物资,有黄油、酥油、青稞面,炒米。牦牛肉干,差不多将多吉的储物间给装满了。 他说这次回来之后,要在这里住上一阵子,多吉自然欢迎,毕竟人多了家里更热闹,可以有个说话的人,之前他一个人的时候,就只能和毛孩子们说说话。 多吉发现黑颈鹤的窝有点小,住两只鹤,显得有点拥挤。应该多加一些树枝,将窝再扩大一些,于是他架好梯子,来到屋顶,他惊喜地发现窝里有两枚蛋,原来琼即将要当妈妈了。 琼和拉瑞即将迎来它们的孩子,原本两只黑颈鹤都显得有点挤,小鹤出生后空间更不够,于是多吉用树枝扩大了它们的窝。 窝扩大之后,琼和拉瑞住在里面就不那么挤了。 第13章 一件令人痛心的事 天亮时,天空已经放晴了。草原的天气总是变化莫测。 李秋实来到院子里,发现院子里一片狼藉。 原本堆在墙角的牛粪被吹得散落一院子,到处都是牛粪。用来煮牛肉的炉子被吹到了院门口,幸好有门挡着,不然就会被吹跑了。 李秋实由于喝了点酒,昨天晚上睡得很沉,来到院子里,看到一院子的牛粪,被吹倒的牛粪炉,他才知道昨天晚上的风有多大,威力有多猛。 “多吉,昨天晚上刮这么大的风,黑颈鹤的蛋会不会被风吹跑?” 多吉很肯定地答道:“应该不会。昨天晚上我听到风声后,就爬到屋顶去查看,琼和拉瑞一直趴在窝里,一动不动,一直在坚守。” “它们真是非常合格的父母!” 多吉又有些怀疑,说:“听你这么一说,我又有点担心,我是上半夜去查看的。下半夜风刮得更猛烈,我还是拿着梯子上去看一看,才能放心。” 李秋实担心下雨屋顶还有梯子会很滑,于是他非常坚持地说,由他爬上屋顶察看,多吉便同意了。 李秋实将梯子搭在屋檐上,然后踩着梯子来到屋顶,在往上爬的时候,感觉脚下的确很滑。 琼和拉瑞都趴在窝里,见有人过来,琼和拉瑞非常警觉,时刻保持着战斗的状态,这时的黑颈鹤特别有攻击性,为了保护它们的孩子,有时甚至会牺牲自己的性命。 李秋实刚要伸手去摸,看琼的肚子底下是否有蛋,琼立刻站了起来,用嘴去啄李秋实。李秋实吓得赶紧收回了手,但在琼站起来的那一刻,李秋实看到了它们的两枚蛋都还在,安然无恙,李秋实看到后特别高兴。 从屋顶下来后,李秋实告诉多吉,琼和拉瑞的蛋完好无损。接下来李秋实和多吉开始清理院子里的牛粪。 清理完屋前的,又去清理屋后的。在藏民家里,每家每户都会囤积大量的牛粪,用来做饭,取暖,在藏民的眼里,牛粪是好东西,他们的日常生活离不开牛粪,他们甚至认为牛粪比黄金还重要。 琼和拉瑞为了孵蛋,很少离开它们的窝,到院子里吃东西的次数越来越少,现在每天就下来两次。 琼下来吃东西的时候,多吉发现琼明显瘦了一圈,毛色也变得暗淡。拉瑞也瘦了许多。 多吉算着日子,琼和拉瑞孵蛋已经有十七天了,过去了一半的时间,再有十六七天它们就可以见到自己的孩子了。那一刻对它们来说是最幸福的。 多吉在收拾院子的时候发现墙角有鸡蛋皮,家里最近一直没买鸡蛋,不可能会出现鸡蛋皮,觉得有些奇怪。 打扫完院子和马厩,他坐在凳子上休息,发现有只母鸡咯咯地叫唤,上蹿下跳,最后它趴在牛粪堆上不动了。当它从牛粪堆上跳下来之后,多吉发现牛粪堆上多了一枚鸡蛋。 没过一会儿,阿沃出现了,它先是看了一眼老爹,老爹转过身,假装什么也没看见,阿沃并没有立刻走过去,而是趴在牛粪堆附近,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当阿沃见老爹进了屋里,阿沃环顾了四周,觉得老爹没有注意它,立刻站起身,快速地爬到牛粪堆上,叼起那枚鸡蛋从牛粪堆上下来,然后走到墙角,将鸡蛋吃掉了,还用干草盖住鸡蛋皮。 多吉终于知道鸡蛋皮是从哪里来的。多吉看到阿沃又跑过去和归还有索玛疯到一起,就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 多吉看到阿沃一番操作,觉得很可笑,它的心机真是太多了,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它的每一步都是有目的性的,真是太狡猾了。 李秋实从苍泽错回来,他告诉多吉,他亲眼看到一只小藏狐吃掉了一对黑颈鹤夫妻的蛋,那对黑颈鹤夫妻伤心极了。 多吉说:“黑颈鹤从一枚蛋到雏鸟,再到成年的概率不到60%,它们会面临着许多的危险,有天敌、有人类,还有恶劣的环境,可这就是大自然。” “之前我并不了解黑颈鹤,拍摄它们,只是单纯地觉得它们被喻为高原精灵,还有着美丽传说,有藏民们的保护,没想到它们要经历这么多的磨难。它们真的很勇敢、很坚强。”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多吉老哥在家吗?” 多吉听出是邮差,他每隔三天就会过来送一次信,他通常骑马,邮差和多吉聊天时,说他选择骑马,是觉得有马的陪伴,一路上不会感觉寂寞和枯燥。 多吉走出院子,见到邮差,问道:“是有我的信件吗?” 邮差手里拿着一个大的信封,答道:“老哥,虽然留的是你的地址,但收信人写的是李秋实老师,老哥,你看对吗?是不是弄错了。” 多吉立刻解释道:“没错,没有弄错,李秋实老师是我的客人,给我就可以。” 邮差把信件送到了多吉的手里后就离开了。 多吉拿着沉甸甸的信封进了院子,递到李秋实的面前,“李老师,邮差送来一封信,上面写着你的名字。” “我的信?谁会给我写信?” 李秋实接过信,当着多吉的面拆开,打开后看到里面装有一张奖状,一本杂志,还有一封信。李秋实打开信,上面写着一段恭喜的话,因为李秋实参加摄影大赛,他的作品获得一等奖。 看完信,他又看了下奖状,与信上说的内容是一致的,这让李秋实无比的高兴。 他把奖状还有刊登他的作品的杂志递到多吉的面前,特别激动地说:“老哥,我的摄影作品获得了一等奖!” “那真是太好了。” 多吉接过奖状,然后又翻看了那本杂志,李秋实的作品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是诺尔盖赛马节上冲过终点线的瞬间。他说:“老哥,你一定要把这本杂志拿给诺尔盖看,看看他夺冠的时候有多勇猛,多有气势,多威风,还获得一等奖!” “一定要给他和他的家人看看,这本杂志就送给他吧。” ”好,送给他吧!” 多吉非常高兴地说:“那我现在就送过去。” 当多吉从诺尔盖家里回来后,他说:“李老师,你都没看到,诺尔盖看到杂志的时候,他高兴极了,他说还要搞一次聚会,让朋友们也来一饱眼福。” “诺尔盖真的像草原上的雄鹰!” “你说得很正确,所以我很信任他,才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我相信他一定能做得很好。”多吉又想起来一件事,笑容满面地说:“我还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年底时诺尔盖就要结婚了,他邀请你作为他们的摄影师。” “那我真是太荣幸了,既可以拍摄藏民的婚礼,还可以大饱口福,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举两得啊。” 不过李秋实想到一件事说:“可年底我就要回拉萨了。没事的,到时候我专程来一趟。” 李秋实问道:“老哥,你们藏民为什么把婚礼都放在冬天,而不是夏天?” “像在我们牧区,夏天是最忙的,要放牛,要挤牛奶,晒牛粪,做酥油,还要翻新牛圈,要做的工作特别多,所以婚礼就选择在秋天或者是冬天。” 吃饭时,获奖让李秋实很有成就感,李秋实让多吉陪他喝点酒,多吉没有多喝,只喝了小半杯酒。两人边喝边聊,李秋实每次喝酒,都有聊不完的话题。 李秋实说起他来这里拍摄的原因,他说,虽然退休了,他不想让自己的灵魂退休。如果一个人一直保持着对一件事情的热爱,那么他的心就像雪山上的雪水,生命永远会奔流不息,不会枯竭。 李秋实越来越喜欢吃生牦牛肉。起初多吉让他吃生牦牛肉,他坚决不吃。他说那股子膻味让他受不了。可现在,他已经入乡随俗。拿起藏刀,切下一片生的牛肉,蘸上酱料,送进嘴里,李秋实觉得十分美味。 他还会谈起他的前妻,每次喝酒他都会想到秦奕琳。多吉劝他,不如向他的前妻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李秋实叹了口气,说:“以她的个性,她是不会回头的。”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当一个人老去的时候,不会在意曾经做过多么辉煌的事情,而会在意,有多少年轻时特别想做的事情,却一直没有去做。所以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去做。” “老哥,你的话很有道理。但是……”李秋实停下不说了。 多吉接过话说:“你还是太在意自己的面子,怕跟她说了,如果她不同意,自己会没面子。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面子根本不重要。” 李秋实没有说什么,其实他心里有各种担心,所以他一直没有勇气去找秦奕琳。 睡觉前多吉去院子里察看绿头鸭,角丹,它们都非常安静,绿头鸭不像以前那么狂躁了,还非常爱干净,其实绿头鸭能改变,多亏了卓玛。 角丹和金挨得很近,自从角丹来了以后,金也不孤单了。有时金还会带着角丹到草场上吃草,角丹并不会跑,吃完草又和金回到院子里,有时在院子里散步,有时会回到马厩里休息。角丹已经把这里当成它的家了。 阿沃蜷在床尾,已经睡着。索玛睡在床里,归则睡在外面,在平时归很照顾妹妹,这也许是它的天性。 睡到半夜,多吉听到门开的声音,以为是被风吹开的,并没有在意,天气越来越热,门开了也不会感觉到冷。多吉就又睡着了。 天还没太亮,多吉听到外面传来琼的叫声,十分凄厉,比它的腿受伤时叫得还要惨烈。 多吉赶紧出去,李秋实也听到了,他也跟着多吉到了院子里。 多吉看到琼像疯了似的扑向阿沃,用嘴去啄它,还有拉瑞。阿沃已经被啄得浑身是伤,伤口开始流血,阿沃已经没有还手之力,因为琼有拉瑞帮忙,阿沃处于劣势。 “老哥,这是怎么了?它们为什么要攻击阿沃?” “我也不清楚。快将它们分开。”多吉答道。 多吉走过去抱起阿沃,试图缓解它们之间的矛盾。可琼根本不想放过阿沃,跟在老爹的后面,跳起来啄阿沃,疼得阿沃嗷嗷直叫。 多吉见状,赶紧将阿沃抱进屋里,琼和拉瑞冲着屋里悲伤地叫着。 多吉顾不上琼和拉瑞,找出药箱,拿出酒精给阿沃的伤消毒,然后又敷上药。阿沃一直忍着疼,它的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敷好药,多吉将阿沃放在地板上的牦牛垫子上。然后去了院子里,他想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多吉走到屋檐下,看到有两颗摔碎的蛋,并且还能看到已经成形了的雏鸟,很不幸,雏鸟已经死了。 多吉和李秋实走过去,看到眼前的场景,也感觉很难过,琼和拉瑞的孩子没有了。 多吉想知道阿沃是怎么爬到屋顶的。他发现了梯子,平时他就是通过这个梯子爬上屋顶,来查看琼的状况,没想到阿沃也学着老爹的样子爬上屋顶,偷了琼和拉瑞的蛋。 琼还在凄厉地叫着,多吉发现琼伤心极了,眼里充满了悲伤,它流泪了。 “看情形,应该是阿沃干的。昨天晚上睡到半夜,我听到开门的声音,我以为是风吹开的,就没有在意,原来是阿沃。” “琼肯定特别的伤心,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该有多难过。” “黑颈鹤每年只能产两枚蛋,如果这两枚蛋没有孵化成功,它们今年就当不上父母了。真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 为了让琼和拉瑞能尽快从悲伤里走出来,他给卓玛发信息,让她买两大包小鱼干,一个是给琼和拉瑞增加营养,将近二十天孵蛋,让它们看上去十分消瘦,再者希望它们能尽快走出悲伤。 卓玛来送鱼干的时候,她也听到了这个悲伤的消息,很心疼琼,亲手喂它鱼干,可琼却一直不肯吃。 由于今天要送的货特别多,卓玛没有停留太长的时间,就开车走了。 琼的悲伤大约持续了一个月的时间,心情才逐渐好起来,因为有拉瑞的陪伴,让它的心情好得更快些。 草原的夏天总是那么短暂,草原的秋天很快到了,草原的秋天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季节,树木和草场一片金黄。 第14章 它们要回雪山了 草原的夏天总是那么短暂,草原的秋天到了,整个草原像姑娘头上围着的彩色头巾。 多吉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屋顶方向,看拉瑞是否还在,他很为琼担心,因为它还没有完全从失去孩子的悲伤里走出来,很快又要与拉瑞分开。 春天和夏天的时候,很少有黑颈鹤飞到牧民的定居点。可到了秋天,多吉在院子里,抬头就能看到黑颈鹤掠过天空,它们是在练习飞行,有时盘旋,有时滑翔,它们在锻炼翅膀的力量,以适应漫长的迁徙。 拉瑞在白天的时候会飞去苍泽错,与那里的黑颈鹤交流,彼此熟悉。傍晚的时候,它才会飞回来。 琼看上去不像以前那么开心了,或许它知道,距离与拉瑞分开的日子越来越近。 牧区到了冬天,湖水会结冰,黑颈鹤会没有足够的食物,它们要飞到藏东南,那里是农区,它们会啄食藏民收割时遗留下的青稞、草根或者田里的虫子,可以让它们度过漫长的冬天。如果食物不足,藏民还会在田里撒青稞粒,所以它们不会担心冬天找不到食物。 到了十月,多吉来到院子,没有看到拉瑞的身影,只看到了琼,它的身影显得那么的孤单,多吉呼它下来,可琼一直趴在屋顶的窝里,直到天黑才回到地面。 阿沃见到琼还是小心翼翼的,它害怕琼再次找它的麻烦,可琼没有。阿沃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琼又陷入了新的悲伤中。 卓玛还是会经常来看毛孩子们,亲自喂琼吃鱼干,有了卓玛的关心,多少缓解了琼的悲伤。卓玛告诉它,等到来年春天,它的拉瑞就会飞回来了。 过年时,桑布回来了,他的假期只有八天,所以他回来之后把行程安排得满满的。回来的第一天,和他儿时最好的几个朋友到镇上聚会,包括诺尔盖,他们从饭店里出来又去唱歌,回到家里已经是半夜。 紧接着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他很早就出了门。在婚礼上他是有任务的,是伴郎,早早地就去了朋友的牧场,先要帮着新郎家干活,然后和新郎一起去接新娘。在婚礼结束后,又与朋友们一起聊天,他们有差不多一年没有见面,见面之后话题特别多。 在过年的前一天,又去了山上去煨桑,挂经幡,撒龙达,这是每年过年都必须完成的。 桑布回来,多吉的心情特别好,只是桑布每天的行程安排得很满,晚上的时候才有时间和桑布聊上几句。 桑布告诉爷爷,他的目标是三年之内,存够交首付的钱,就在拉萨买楼房,把爷爷接到拉萨。多吉听后很高兴,但他并没有告诉桑布,他离不开这里,他的根已经深深地扎在这片草场。 归和索玛在桑布刚刚回来的时候还只是远远地看着,不到两天的时间,就与桑布很熟悉了,或许它们一直熟悉桑布的味道,因为它们经常进出桑布的房间。 由于爷爷的原因,桑布就小就接触动物,可桑布并不喜欢动物,对动物的感情很一般,他从来不会把任何动物抱到床上。 他心血来潮时会和它们玩一会儿。他开着家里的一辆旧的皮卡车,归和索玛坐在副驾驶上,到草原上去兜风,见到广阔的草原,归和索玛心情好到了极点。阿沃一直与桑布保持着距离。 李秋实在黑颈鹤迁徙之后,他也离开了多吉家,临行前,他告诉多吉老哥,等明年黑颈鹤回来,他也会回来。临走前,他还给多吉家的储物间装得满满当当的。 过完新年,桑布就回拉萨上班了。李秋实一直没有回来,家里只有多吉和毛孩子们,显得有些冷清。不过还好的是,卓玛会经常来看多吉和孩子们。在古突节,也是藏历新年,卓玛陪多吉一起过古突节,他们包了古突,古突里包了牛粪、羊毛、还有钱币,烤了牦牛肉,炸了酥饼,多吉觉得这个古突节过得挺开心。 草原的春天到了,可气温还是很低,出门的时候还要穿着羊毛藏袍,早晚的时候还要点牛粪炉,屋里会更暖和些。 一天傍晚,诺尔盖从保护地巡查回来,到多吉家里,他抱着一只小熊,也就有四五个月大,看上去特别的瘦,如果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它是一只熊,和出生不久的小黑狗差不多。 “阿尼,我在雪豹领地巡查时,发现了这只小熊,它没有和妈妈在一起。我在原地等了很长时间,一直没见它的妈妈,小熊叫唤得挺可怜,估计它的妈妈已经不在了。” 多吉接过这只小熊,体重很轻,特别瘦,手指能直接摸到它的骨头,眼睛四周长满眼屎,连叫的力气都没有,放在地上都站不起来,看样子很长时间没有吃奶了。 多吉说:“看样子,它饿了很长时间了。我去给它冲奶粉。” 多吉冲好奶粉走过来,试好温度,把奶瓶送到小熊的嘴里。小熊应该是饿坏了,奶嘴刚送进嘴里,就用力地吮吸,整个身体都在用力。 诺尔盖有将近一个月没有见到归和索玛,过年这段时间家里特别忙。这次见到它们,感觉它们明显又壮实了不少,几乎有成年雪豹一半的体型。诺尔盖伸手要去摸它的时候,归本能地躲了一下,嘴里发出低吼声,发出警告的声音,诺尔盖觉得它已经有了防范意识。 “阿尼,你打算什么时候把雪豹送回它们的领地?”诺尔盖问道。 多吉也有些犹豫不决,说:“我现在无法确定,它们回到雪山会不会自己捕猎,如果它们捕不到猎物,就会被饿死,这是我最担心的。“ 诺尔盖想了想说:”不如这样,我进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有两只母鸡。你不如饿雪豹几天,如果它们饿急了,看它们能不能把鸡当猎物捕来吃。“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从现在起,就不给它们食物。” 小熊喝完奶,精神了不少,由于吃得太快,打了个奶嗝。多吉说:“看它喝奶的样子,力气还是有的。估计只是饿的时间有点长,并没有生病。” 诺尔盖听后很高兴,说:“这样最好了。但愿它能快点好起来。” 诺尔盖将小熊送过来后就离开了。 多吉在地板上给小熊安了个窝,喝完奶将它放进它的窝里。多吉给它起个名字叫彭措,希望它能长得胖乎乎的,圆溜溜的。 彭措很安静地趴在窝里,对它来说,这个小窝太温暖了。它还记得妈妈从早上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它并不知道母亲去了哪里。它拼命地呼喊也没有得到母亲的回应。 起初它还在窝的附近等妈妈回来,可等了两天,妈妈还没有回来,它太饿了,就离开了窝,出去找东西,可它太小,根本找不到吃的东西。 等到快要饿死的时候,被人类发现,被带下了山,来到了老爹的家里。它感觉到了老爹的亲切。 多吉从外面回来,看到彭措已经能站起来了。对于老爹,虽然感觉陌生,但老爹伸手的时候,它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相信老爹,朝着老爹走过去。 老爹给它称了体重,仅仅有五百二十克,是多吉见过最小的小熊。从它胸前U型的花纹判断,是马来熊,体型最小的熊类,也是性格比较温顺的熊,而且还非常聪明。草原上的棕熊就比较凶猛,有时会出现棕熊攻击游客的事件,但从来没听说马来熊攻击人类。 李秋实打来电话,在电话里先是问候了多吉老哥,接着又问多吉,黑颈鹤有没有回到苍泽错,多吉告诉李秋实,黑颈鹤差不多还要一周的时间才能飞回来。因为今年草原暖和得比较晚,气温比常年低,黑颈鹤回来得就会晚些。 在睡觉前,多吉还特意察看了彭措,状态很好,多吉很放心,就去睡觉了。 已经两天没有给归和索玛喂任何食物,完全看不出归和索玛有饿的迹象,反而更胖了,这让多吉觉得很奇怪。 多吉躲在屋里的一个角落,透过窗户偷偷观察归和索玛的一举一动。 阿沃最先从屋子里走出去,它在院子里四下走着,暗地里却在观察,并没有发现老爹。紧接着走出去的是归和索玛,它们同样也很警觉,跟在阿沃的后面。 阿沃带着它们来到牛粪堆上,只见阿沃用前腿不停地刨牛粪,很快就刨出牛肉干,归和索玛立刻走上前去,大口地吃起了牛肉干。 老爹看到这一幕,真是哭笑不得,原来阿沃将牛肉干偷偷地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老爹打开装着牛肉干的柜子,果然发现柜子里的牛肉干少了很多,原来是阿沃干的。 这种行为对于藏狐是十分正常的,是它们的本能。在野外,想获得食物是非常困难的,所以它们得到食物,在进完食之后,总会找个隐秘的地方将食物藏起来一部分,在得不到食物的时候能救急。 看到毛孩子们的行为,多吉感到高兴,归和索玛从阿沃那里学到了一项生存技能,藏食物。 为了不让归和索玛再得到食物,多吉将柜子锁上。归和索玛在得不到食物的情况下,它们才会自己去捕猎。 果然两天以后,睡到半夜,多吉听到外面传来鸡叫,接下来是一阵扑腾的声音。多吉从床上起来,发现归和索玛不见了,门是敞开着的。 多吉来到院子里,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归和索玛一嘴鸡毛,满脸都是血,地上的两只鸡已经剩下了半只,还有一地鸡毛。 多吉看到这个场景,心中又惊又喜,让他感到吃惊的是,没想到归和索玛已经学会捕猎,喜的是,它们学会捕猎,就具备了野外生存的条件,可以回到雪山。 归和索玛看到老爹,立刻吓得怔在了原地,好像做错事的孩子,一动不敢动。将嘴里的鸡毛吐了出来,脸上露出羞愧。 多吉很清楚,这个时候不能责怪它们,如果责怪它们,它们就会误以为,它们捕猎是错误的行为,所以老爹视而不见,又退回了屋子里,让它们把剩下的半只鸡吃完。 多吉回到屋里,高兴得睡不着,当初将它们带回来的时候,就希望有一天,它们能够重返雪山,这个愿望终于快要实现了。 天不亮时多吉来到院子里,只见一地的鸡毛,那半只鸡不见了,两只雪豹也不见了。这让多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归和索玛长大了,它们已经具备了攻击力,如果它们跑到了草场,还是很危险的。 多吉顺着血迹,发现它们是从墙上跳出去的,墙并不高,不到一米,对于雪豹来说,跳出去是非常容易的。阿沃教过它们跳跃,还教过它们怎么伏击猎物,看样子两只雪豹掌握了要领。 多吉来到大门外,果然,归和索玛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草场上的小牦牛。显然,它们已经跃跃欲试,准备要向小牦牛下手了。 多吉尝试着喊着它们名字,“归,索玛!” 听到老爹的声音,归和索玛立刻转过身,这时它们的目光立刻变得柔和,不像刚才那样虎视眈眈。多吉向他们招手,归和索玛立刻回到了老爹的面前。 温顺得像两只大猫。 多吉打电话给诺尔盖,将昨天晚上的发生事情跟他说了一遍,接着说出自己的决定,决定和诺尔盖一起,将归和索玛送回雪山。 诺尔盖非常赞同多吉的决定,他告诉多吉,他二十分钟之后就会到。 不到二十分钟,诺尔盖骑着马来到多吉家,他进了院子,见到多吉,说:“阿尼,它们学会了捕猎,对这两只雪豹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你打算怎么送它们回去?” “我打算开着我的旧皮卡车,它们坐过我的皮卡车。桑布过年时回来,开着皮卡车,带着它们在草原上兜风,对皮卡车应该不陌生,我不打算将它们装进笼子里,所有的动物对笼子都很抗拒。” 第15章 拉瑞没有回来 多吉开来自己的皮卡车,停好后,打开车门喊归和索玛的名字,两只雪豹听到老爹的呼唤,立刻跳上了车,坐在后座上,还像以前一样,以为老爹是带它们出去兜风。 到达雪山的路十分不好走,有好几次,皮卡车差点陷进草地里,幸好有惊无险,多吉非常熟悉这里的路况,熟悉得就像自家门前的小路。 当雪山渐渐地出现在视野中,归和索玛明显变得兴奋,按捺不住的兴奋,坐直了身子,脖子伸得老高,嘴半张着,眼里闪着光,像阳光下,雪山闪烁的光芒。 车开到雪山脚下,多吉从车上下来,归和索玛也立刻跟着从车上跳了下来,它们的目光立刻投向雪山,深情地凝望着雪山,雪山也在凝望着它们。 多吉和诺尔盖看到两只雪豹的神情,知道归和索玛真的属于这里,属于雪山,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雪山一直在召唤着它们。 多吉来到归和索玛的面前,紧紧地将它们拥抱在怀里,归和索玛似乎感觉到了老爹的异常,一脸的错愕。 老爹拍了拍它们的头,然后指着雪山说:“走吧,我的孩子们,那里才是你们的家,你们属于那里,你们是雪山之王!” 在雪豹的前方是皑皑白雪覆盖的雪山,头顶有雄鹰掠过,在光秃的山崖上有秃鹫的身影,黑压压的,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它们,丛丛的险境在等着它们。 老爹虽然心中十分不舍,还是和诺尔盖一起上了车,回手将车门关上。归和索玛也要跟着上车,它们将两只前爪搭在车门上,拍打着车门,可这次,老爹并没有开门。 老爹发动了车子,开着皮卡车离开了。 归和索玛跟在皮卡车的后面奔跑,多吉在后视镜里看着它们,跟着皮卡车跑了一段路,它们终于停下了脚步,朝着老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望了望前方的雪山,它们没有犹豫,眼神坚定,朝着雪山的方向走去。 多吉的车渐渐地慢下来,然后停下。多吉和诺尔盖下了车,远远地看着归和索玛已经朝着山上走去,不再回头。 多吉解释道:“这片领地对归和索玛来说是安全的,这里很少有雪豹出没。” 直到归和索玛消失在茫茫的雪山之上,多吉和诺尔盖才上了车。多吉既为两只雪豹感觉到高兴,不免有些难过,边开车边说:“和它们一起生活了一年的光景,突然分开了,心里还真是舍不得。” “就像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突然要离开自己,心里当然会很难受。” 多吉开着车,好像听到了黑颈鹤的叫声,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问道:“诺尔盖,你听到黑颈鹤的叫声了吗?” “听到了。我昨天到苍泽错的时候,看到已经有早期的黑颈鹤群抵达了湿地。” 多吉立刻说:“我可要给李秋实打个电话,他在离开这里之前,叮嘱过我,如果黑颈鹤回到了苍泽错。一定要通知他。”多吉决定到家之后就给他打电话。 “李秋实老师的拍摄技术真是太好了,我结婚时他拍的那些照片,我的家人和朋友都特别满意。” “李老师这个人特别豁达,待人很真诚,他住在我那里,经常给我讲他的故事,还会做各种美食,我很欢迎他的到来。” 多吉开车路过诺尔盖家时,诺尔盖邀请多吉到家里坐一坐。诺尔盖的新婚妻子提前蒸了牦牛肉包子,端上来的时候热气腾腾的,还有新煮的牦牛肉,他们边吃边聊。 诺尔盖家是个大家庭,和父母生活在一起,还有个弟弟,一家人其乐融融。多吉与诺尔盖的父亲是老朋友,相识多年,两人边吃边聊。多吉离开时,诺尔盖的妻子为多吉带上了一大包牦牛肉包子,多吉非常感谢诺尔盖一家人的热情招待。 多吉开车回家,远远地看到家门口停着一辆摩托车,认出是李秋实的摩托车,多吉特别高兴,知道李秋实老师已经回来了。 多吉将车停在门口,推门进了院子,果然看到李秋实正坐在院子里,身边堆着大包小包,有五六个。 阿沃正和李秋实玩闹着,好久没有见到李秋实,阿沃显得特别兴奋。围着李秋实转,连老爹回来都好像没看见似的。 李秋实见到多吉十分激动,说:“老哥,一晃有五个多月没见了,见到你可真高兴,你的气色还是那么好,脸色红润。” “你回来得真是时候,我刚才听到了黑颈鹤的叫声,我还想着要给你打电话,没想到你已经到了家门口,真是太好了。快走,我们进屋里聊。” 进了屋,阿沃也跟在李秋实身后,寸步不离。李秋实没有见到那两只雪豹,估计它们肯定长大了不少,可没看到它们的身影,就问道:“老哥,那两只雪豹去哪了?它们肯定长大了。归、索玛,快出来吧?” 李秋实呼唤着两只雪豹的名字,本以为归和索玛听到他的呼唤会立刻从哪个方向冲出来,可他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看到。 多吉解释道:“我刚才和诺尔盖一起,将它们送回雪山了。” 李秋实很遗憾地说:“真是太遗憾了,就差一天的时间,我要是提前一天回来,就能见到它们。”他接着又说:“雪山是它们的家,它们早晚也要回到雪山的。” “是呀。昨天晚上,归和索玛将我养的两只母鸡给吃掉了,这两只母鸡原本就是锻炼它们练习捕猎的,当我看到它们一嘴鸡毛时,心里别提有多高兴。我知道它们已经掌握了捕猎的技能,这都是阿沃的功劳,是阿沃教会了它们捕猎的技能。” “阿沃真是一只了不起的小藏狐,像个毛孩子王,太有灵性了。” 这句话李秋实已经说过了很多遍,他今天又说了一遍,他真的认为阿沃是一只非常有灵性的藏狐。 阿沃听到老爹还有李秋实一直在夸自己,让它很高兴,在屋子里转着圈,一条无处安放的尾巴摆来摆去,眼睛笑眯眯的,它的体型已经接近成年的藏狐,可它的心眼可要比成年的藏狐还要多。 李秋实看到阿沃的红帽子还像新的一样,感觉到很好奇,问道:“老哥,阿沃的这顶红帽子戴着快有半年了吧?还像新的一样。” 多吉解释道:“是卓玛又给它做了顶新的。它那顶红帽子烤牛粪炉的时候已经烤煳了,可它还要戴着。卓玛又给它做了顶新的。” 李秋实从包里掏出给多吉准备的礼物,一个音乐播放器,递到多吉的面前,说:“老哥,这是音乐播放器,我下载了不少的藏歌,你不是很喜欢腾格尔的歌吗,我一共下了十首他的歌。” 李秋实自从来到藏区,又多了个爱好,喜欢上听藏歌,有人经常用天籁之音来形容藏歌,李秋实觉得这个词形容得很贴切。 李秋实又送了多吉一顶帽子,正好适合现在的气温,是羊毛的,很保暖,说:“老哥,这顶帽子我觉得很适合你。” 多吉接过帽子,拿在手里仔细地端详着,说:“我特别喜欢这顶帽子,颜色、款式我都喜欢,可我现在不想戴它,等到我孙子桑布结婚的时候,我就可以戴上它。” “随你的心意,你喜欢什么时候戴就什么时候戴,那你还把帽子装进这个袋子里,等桑布结婚的时候再拿出来戴,还和新的一样。” 多吉拿出从诺尔盖家里带回来的牦牛肉包子,递到李秋实的面前,说:“这是诺尔盖送的包子,还是热的,他妻子包的,很好吃,趁热吃。” 多吉也不忘给阿沃捡了几个包子,它是个功臣,归和索玛能回到雪山,阿沃可是一个大功臣。 归和索玛离开了,阿沃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阿沃是个乐天派。 李秋实拿起一个包子送进嘴里,味道鲜美,汁水很足,里面加了草原特有的野葱,这个时节野葱味道最好,让牦牛肉包子的香味更浓烈。 “这包子真是太好吃了,上次参加诺尔盖的婚礼,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吃到了各种很有特色的藏族美食,也了解了藏民的婚俗,与内地的婚礼有很大不同,你们很重视传统的婚俗,保持着那种淳朴,而内地的婚礼,越来越金钱化。” “我们祖祖辈辈沿袭着这些婚俗,有千年的历史,基本没怎么变过。” “是呀。虽然我来到这里的时间不长,但我发现,虽然你们的生活方式、生活水平有了很大的改善,可你们的内心依然保持着那份淳朴和真诚。” “淳朴和真诚是刻在我们骨子里的东西。很多游客来了之后,喜欢住上一阵子,并不完全是因为这里的景色有多美,而是被我们的热情和真诚打动了,才选择留下来的。” 李秋实非常赞同多吉的说法。他又想起了琼,然后说:“老哥,我刚才在院子里看到了琼,看它的状态很不好,是因为拉瑞没有回来吗?” “拉瑞没回来。这个冬天琼过得很不快乐,可能一直思念着拉瑞,所以整个冬天都快乐不起来。” “老哥,你说拉瑞会回来吗?” “黑颈鹤是一夫一妻制,它们一旦成为伴侣,就会相伴一辈子,如果不出意外,拉瑞会回来的,但是……”多吉没有往下说。 “是呀,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也有回不来的可能。”李秋实老师说。 从多吉的卧室里钻出一只小熊,虽然体型很小,却憨态可掬,看上去像只小黑狗,前胸有个U型的花纹,走起路来晃悠悠的。 李秋实问道:“老哥,它是你新捡来的小家伙吗?” “它是只小马来熊,体型很小,却特别聪明,大了会不会很凶。” 李秋实老师问道:“可我听说草原上的熊都特别凶猛,见到一定要远离,千万不能招惹它们,它们有可能一巴掌就把人拍死。” 多吉解释道:“你说的是当地的棕熊,它的体型庞大,并且很凶。这是只马来熊,即使成年,它的体型也不大,它是世界上体型最小的熊,不过它可是最聪明的。” “你是怎么发现它的?” “是诺尔盖送过来的。刚来的时候特别瘦,不过它现在能吃能喝的,胖了不少。” “老哥,你孙子桑布回来过年了吗?” 李秋实感觉自己有无数个问题想要问,有关多吉的,有关阿沃的,有关琼的,有关桑布的,他想知道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日子,这里都发生了哪些事情。 “回来了,可在家里的时间少得可怜。他开着皮卡车,带着归和索玛在草原上兜风,虽然我孙子并不十分喜欢动物,但也能带它们玩。古突节那天,卓玛来了,她陪我一起过的古突节,我们包了古突,里面包了各种馅,卓玛吃到了牛粪馅的,在我们藏民看来,牛粪馅意味着幸运。她还煎了牛肉,这个古突节我们过得特别开心。” “卓玛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古突节是你们藏族人最重要的节日,她为什么没和她的家人一起过?” “我并没有问她,她也没和我说,可能她也有不想让外人知道的心事。” 李秋实和多吉并没有继续谈这个话题,但他们是心照不宣,有哪个姑娘会在那么重要的节日不陪在家人的身边呢,除非她没有特别重要的家人。 他们又聊到很晚,才回到客房。 他发现客房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可见是精心打扫过的。之前李秋实也去过其他的藏民家,几乎每个藏民家都会有一间客房,并且都是家里打扫最干净的房间,也是家里最好的那个房间。李秋实被藏民的这份热情所感动。 李秋实在第二天早早就起床,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带着相机去了苍泽错。 从苍泽错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他告诉多吉,苍泽错的黑颈鹤大部分都回来了。他再次问多吉,拉瑞有没有回来。 多吉说,白天的时候他一直在等,并没有等到拉瑞,琼的情绪越来越低落。让多吉开始担心起来。 天还没亮,多吉就赶紧起来,来到院子里,看拉瑞是否回来了,可让多吉很失望,拉瑞并没有回来。 第16章 工作不顺利 琼趴在屋顶的窝里,一直不肯下来,也不吃东西,时不时地望向天空,偶尔发出几声哀鸣。 头顶突然有几只黑颈鹤掠过,即使是十几只,也排着整齐的队形,它们的翅膀像经幡一样漂亮。它们的叫声引起了琼的注意,琼很兴奋,从窝里站起来,仰头看向天空。 看到鹤群,琼展开双翅,兴奋地跳了起来,高高地仰起脖子,冲着鹤群叫着,它的叫声洪亮且缠绵,透着对拉瑞的思念。 可那群黑颈鹤飞走了,朝着苍泽错的方向飞去,它们有可能是从藏东南飞回来的最后一批黑颈鹤。 琼没有等来拉瑞,收起翅膀,缓缓地低下头,它伤心极了,将头埋进羽毛里,又趴在窝里一动不动,像一座雕像。 多吉呼唤琼,琼还是一动不动,没有回应老爹的呼唤,像死了似的。 多吉特别担心,他不能再等下去,如果再等下去,琼真的会死掉的。 他爬上梯子,来到屋顶,脚踩在梯子上,将身体靠在屋顶上,然后伸手抱起琼,琼突然被抱起,扑腾了几下翅膀,可它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刚从屋顶上下来,正好卓玛进了院子,她要去送货,经过这里,自从卓玛知道多吉的孙子桑布很少回来,来看多吉的次数更多了。在古突节那天,还特意赶过来,陪多吉一起过古突节。 卓玛见多吉手里抱着琼,看到它的状态很不好,就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问道:“是因为拉瑞没有回来,所以琼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对吧?” 多吉点点头说:“是的,拉瑞一直没有回来,所以琼很伤心,它已经不吃不喝好几天了。” 卓玛也很为琼担心,接着问道:“阿尼,像这种情形,黑颈鹤没有从藏东南飞回来,会是什么原因呢?” “原因会有很多,有可能是被盗猎者打死了,有可能是生病了,还可能受伤了。” 卓玛又问了一句:“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被抛弃了,因为琼无法飞行,所以被抛弃了呢?” “这种可能性很小,黑颈鹤对伴侣十分忠诚,对伴侣向来是不离不弃的,相守到死。” 多吉将琼放到院子里,这时绿头鸭飞奔过来,凑到黑颈鹤的跟前,冲着琼叫,似乎在安慰它可琼并没有理会。 多吉将青稞粒送到卓玛的手中,说:“卓玛,你来喂它吧,我喂它,它不吃。” 卓玛接过青稞粒,递到琼的面前,心情很急切地说:“琼,吃一点东西,说不定拉瑞很快就会回来了,但你要吃东西啊。” 琼还是不肯吃,连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扭头走开了。 卓玛想起车上还有鱼干,说:“我去给它拿鱼干,琼一直喜欢吃鱼干。” 卓玛去车上取来一包鱼干,抓了几条,递到琼的面前,说道:“琼,这是你和拉瑞最喜欢吃的鱼干,那次我来的时候,拉瑞吃了好多条鱼干。快吃吧。相信我,拉瑞一定会回来的。” 卓玛将鱼干放到了地面上,琼没有吃。绿头鸭走过来,将鱼干叼到琼的面前,然后站在那里等着。 就这样僵持了有十几分钟,琼终于低头吃起了鱼干,这让多吉和卓玛特别高兴,但还是为琼揪着心,因为无法想象,如果拉瑞一直不回来,琼会怎么样。 多吉说出了他的担心:“如果拉瑞一直不回来,我真的很担心琼。” “所以应该尽快找到拉瑞。”卓玛说。 这时李秋实骑着摩托车回来了,他是从苍泽错回来的,他说:“我今天一大早去了苍泽错,并不是为了拍摄,而是为了找拉瑞。我录了琼的叫声,在苍泽错反复播放它的录音。如果拉瑞听到了,它就一定会飞回来。很可惜,在离开之前我没有见到拉瑞。” 卓玛说:“如果拉瑞能回来该有多好。” 卓玛赶着要去送货,她离开了多吉家,她今天要送的货特别多,因为春天,牧民们采购的东西比较多,有翻新农场用的材料,都比较重,所以她的时间比较紧。 琼的境况让李秋实很着急,为了能找到拉瑞,他想到借助媒体的力量,或许有人能提供线索和建议。 于是李秋实将镜头对准屋顶上的琼。画面里的琼看上去十分孤单,或许是吃了小鱼干,让它有了体力,它站起来望向天空,可还是让它很失望。 拍完之后,将视频发到了微信的视频号上,立刻引起不少粉丝的关注。他们还提出许多问题,问琼是什么种类的鹤,它为什么会伤心等等。 李秋实一一回答了粉丝提出的问题,并且向粉丝分享了琼和拉瑞的爱情故事,它们的爱情故事是从一个悲伤的故事开始的。从琼受伤开始讲起,一直讲到拉瑞没有回来,琼一直不吃不喝,状况非常糟糕。 关注琼的粉丝越来越多,他们被琼和拉瑞的爱情故事感动,没想到在两只黑颈鹤之间也会产生荡气回肠、不离不弃的爱情故事,几乎所有粉丝众都相信拉瑞会回来。因为它们相信琼和拉瑞是真心相爱,它们的爱情是经得住考验的。 他还特意分享了多吉与毛孩子们的故事。有的粉丝想要见一见那位收养琼的老爹,李秋实就把镜头对准了多吉,镜头下的多吉露出朴实无华的笑容,他的笑容和善良的举动感染了粉丝们。 突然镜头出现了激烈的摇晃,李秋实解释说,刚才是由于一只调皮的小马来熊,它跑过来时将手机撞到了地上。 粉丝们又提出想见一见小马来熊,李秋实又将镜头对准了小马来熊,小马来熊在镜头面前闻一闻,舔一舔,样子很可爱。 李秋实没有想到,关注琼的粉丝越来越多,最多的时候达到一百多万,琼的遭遇牵动着无数粉丝的心。 在拉萨,桑布租了一间楼房,两室一厅。他定好闹钟,明天早上要起个大早,定好六点出发,明天的旅游团来自重庆,各个年龄段都有,明天是带他们的第三天。 预定明天的行程是去鲁朗林海,号称西藏的天然氧吧,可以体验曲谷花海和骑马射箭,品尝当地特色美食,然后再去游览天佛瀑布。 桑布对于白天的工作并不满意,因为在旅途中发生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在前往色委拉山的时候,在挂经幡和撒隆达的环节都十分顺利。可在撞牛头钟时,有两人为了显示他们的心有多么的虔诚,两人一起撞,撞击的力气太大,被管理人员制止,还被罚款。游客的说辞是由于导游没有讲明白,拒交罚款,还向桑布的旅游公司投诉。 桑布感觉很委屈。在旅游车上,他将这段旅程的注意事项都说得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说了在撞牛头钟时,只允许一个人。可当时桑布并未在现场,他去了洗手间。等他出来时,事情已经发生了。 公司的经理劈头盖脸地批评了桑布,根本没给他解释的机会,这让桑布的心里憋着一股气。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只能接受。公司一直坚持的原则,或者是许经理认为,游客永远是上帝。 所以明天的行程桑布格外重视,也谨小慎微,生怕再生出什么事端,对那几位不太守规矩的游客更是要格外上心,并且要确保他们对规则都能了解清楚。 听到手机响了,桑布赶紧抓起手机接听,是司机打过来的,说明天鲁朗林海他去不了,因为他的母亲突然生病,所以让桑布和公司协调一下,再换一个司机。 桑布听得出司机的情绪非常激动,他安慰了一下司机,让他不要着急,他会和公司沟通,再找一位司机,让司机先回去看望生病的母亲。 桑布挂断电话,看了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这让桑布感觉特别为难,这个时间要去找个司机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现在是春天,由于最近的气温突然高了起来,来西藏游玩的游客潮提前了,司机就更不好找,桑布想给经理打电话,可这个时间经理肯定休息了,可他自己根本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于是他硬着头皮打电话给经理,可许经理一直不接电话。 其实公司有硬性规定,任何人任何时间不能拒接电话,因为做旅游团,变数很大,随时都可能出现意外情况,所以公司的员工基本上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机,随时待命的状态,员工必须要遵守公司的规定。可许经理却偏偏不接电话。 桑布十分着急,他只能把这个情况发到了工作群里。然后他能做的只有等待,半个小时过去了,发出的消息就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人做出回应。 将近零点,公司的副总苏珊珊终于做出了回应,她是去年进入公司的,是内地来的,业务能力特别强,与同事的关系也比较融洽,她在群里回应道,这件事情由她来协调,明天早上她会安排另一位司机去接这个旅游团。 看到苏珊珊的回应,让桑布终于松了口气,在群里对她表示感谢。桑布看了下时间,距离起床的时间还有四个多小时。 可躺下后,桑布又精神了,可能是刚才太过紧张的缘故,反而睡意全无,他掏出手机刷视频,一连刷到好几次同一个视频,寻找叫拉瑞的黑颈鹤。 虽然桑布刷着视频,可脑子里还在想着白天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他没有注意到,他们转发的视频里的屋顶就是他家的屋顶,那只叫琼的黑颈鹤他也是认识的,只不过他对拉瑞这个名字很陌生。 在桑布回家的那段时间,拉瑞已经飞走了。 其实桑布对黑颈鹤也有一定的感情,小时候经常会跟着阿尼到苍泽错,模仿黑颈鹤的叫声,阿尼说,他是模仿黑颈鹤的叫声最像的。 桑布被闹铃惊醒,睡了不到两个小时,醒来时感觉有些头疼。吃了两片面包,喝了一杯牛奶。翻看手机,苏珊珊已经将司机的手机号码发了过来,桑布赶紧联系司机,电话打通后,与司机进行了沟通,一切都搞定之后,桑布才松了口气。 桑布从住处出来,司机已经在楼下的车里等着他,上了车,二人简单地交流几句,就去酒店接今天的游客。 在车上,桑布明显感觉司机带着情绪,从谈话中得知,原来苏珊珊给他的包车费用并没有达到他的满意,所以让他很不高兴。 有了昨天的教训,桑布务必要让今天的行程万无一失,如果游客再投诉他,经理就有可能不让他带旅游团,桑布告诉司机,他会找许姗姗去争取,不会让他吃亏的,司机听了之后,不满的情绪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他们到了酒店,陆续有游客上车,桑布与上车的游客一一问候,然后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一位女游客,桑布询问其他的游客有没有看到她,大家都说没有看到。 桑布从游客名单上找到了这位游客的手机号,打过去却没有人接听,又等了十分钟,这位女游客还是没有出来。其他的游客开始抱怨。 桑布只好亲自到酒店去找。当他带着酒店的工作人员打开这位游客的房门时,发现这位游客还在睡觉。由于是女游客,桑布让工作人员将她喊醒。 游客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睡过了头,也感觉不好意思,顾不上洗漱,蓬头垢面地跟着桑布下楼上车。 桑布再次清点游客的数量,确定所有游客都到齐,并且叮嘱他们系好安全带,询问有没有不舒服或者哪里不适的游客,没有人回应,然后又核对了下游客的信息,所有的工作都做完之后,旅游车才启动。 桑布看了下时间,由于那位女游客的原因,浪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其他的游客都有意见,在小声地嘀咕。其实那位女游客也能听到,但是她过错在先,所以她并没有反驳什么。 由于是第三天的行程,游客们对窗外的美景远没有第一天那么有兴致,有的甚至上车没有多长时间就睡着了,有的在吃着面包,有的在聊天。 桑布将这次行程的规则向游客们耐心地讲解了一遍,感觉一遍还不放心,又重复了一遍,这完全是吸取了昨天的教训。 第17章 鲁朗林海 为了让游客对这趟旅程有更好的体验,桑布不停地和游客们互动,有个姑娘要求桑布为大家唱首藏歌。桑布受爷爷的影响,从小就喜欢听藏歌还喜欢唱藏歌,他为游客清唱了一首藏歌。赢得热烈的掌声。两个多小时后,游客们感觉累了,桑布也坐下来休息。 旅游大巴在公路上行驶,虽然这条线路桑布带旅游团已经走了无数回,窗外的风景还是让他百看不厌, 这条线路是他最喜欢的,每次走这条线路,都会有不同的感受,有不同的发现。 此时正值山上的杜鹃花盛开的时节,粉色的杜鹃花不是成片地开放,而是一簇一簇的,像粉色的星星,点缀在山谷之间。 五个多小时的车程,桑布从来不会感觉无聊,如果换成其他的路线,或许桑布会感觉时间太漫长。因为即使再美丽的风景,如果看上几百次同样会感觉厌倦,可鲁朗林海真的让人百看不厌。 快到鲁朗镇,桑布感觉非常兴奋,像第一次带旅游团来时一样的兴奋,因为这里的景色和它的名字一样,鲁朗藏语是神仙居住的地方。从这里远眺可见南迦巴瓦峰的皑皑白雪,山间云雾缭绕,林海间溪流潺潺,是一个特别梦幻的地方。 游客们见到如此梦幻的风景,纷纷掏出手机拍照,有拍雪山的,有拍云海的,有拍花海的,感觉一部手机,无法将所有的美景都拍下来。 美丽的景色让他们忘却了旅途的疲劳。 到了鲁朗镇时,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游客们品尝了当地特色美食鲁朗石锅鸡,还有牦牛肉火锅。饭后游客们参观了当地民居,徒步林间栈道,看松涛听鸟鸣,这些景致让游客们流连忘返。一切都非常顺利。 可在骑马的环节意外还是发生了。 那位清早迟到的女游客,在体验骑马的时候,由于她出发时特别匆忙,穿着双拖鞋,导致她的脚从马镫上脱出来,一脚踩空,直接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看到此景的游客发出了惊呼声。 桑布赶紧跑上去查看,问她哪里疼,她已经被吓得面色惨白,也许是疼得要命,让她说不出话来,不停地哇哇大哭。桑布看到也特别着急。 桑布看到她露出的小腿处明显肿了起来,肿得特别明显,已经开始发红,用手轻轻地按了一下,问道:“这里疼吗?” “疼呀,我要疼死了,疼死我了!” 桑布判断这位女游客的小腿应该是骨折了,因为肿得越来越厉害,相比另外一条腿要粗很多。桑布不敢擅作决定,打电话给许经理,许经理听到后立刻火冒三丈,他的脾气一贯都是这样暴躁,现在即使是两个灭火器也无法扑灭他的怒火。 “桑布!又是你带的团出的事,两天出了两次意外,我看你真的不想继续干了!” 桑布不想解释,他也感觉委屈,明明是游客自己的原因,他已经将注意事项讲了两遍,可她还是迟到,还是穿着拖鞋,还是从马背上掉了下来,桑布窝着一肚子火。 此时最要紧的是将受伤的游客送去医院,桑布跟许经理说:“许经理,是我的问题我肯定会承担责任。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受伤的游客送到医院。” “把所有的游客都拉回来,包括受伤的游客,然后送她去医院。你听明白了吗?” “我听明白了。我现在就组织游客返程。” 桑布见那位女游客十分痛苦,他对女游客说:“我学过正确的处理骨折的方法,跟我爷爷学的。需要给你的腿固定一下,不然在车上颠簸,会让你的腿骨错位。一旦出现错位,医生处理时会更麻烦,你也更遭罪,你同意吗?” “可以,我同意。”受伤的女游客表情特别痛苦,满脸是汗,顺着脸和脖子往下淌,此时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相信桑布。 桑布让景区的工作人员帮忙找来两块木板,将她受伤的小腿进行固定,然后用车上的纱布缠好,反复检查没有问题,桑布才觉得可以。 处理好后,桑布向游客们传达许经理的意见,解释说,由于有女游客受伤,需要送医,所以今天的行程只能到这里,希望游客们能够理解并配合。 有的游客表示理解,更何况他们只剩一个景点没有去,还是送受伤的游客去医院重要,毕竟出门旅游就是互相理解。 但有的游客坚决反对,他们说这跟他们没有关系,他们花了钱,就要走完全部的景点,这是他们的权益。他们觉得鲁朗林海太美,不想错过最后这个景点。 桑布见那些游客十分坚持,只好退让一步商量,可以返还他们一部分费用,可这部分游客还是不同意返程。双方僵持着。 那位受伤女游客的情绪开始崩溃,她的小腿疼得要命,她先是恳求大伙能体谅一下她的困境,她的小腿疼得厉害。可小部分游客还是无动于衷,并且之前他们就对这位女游客迟到有意见。受伤的女游客见此情形,终于崩不住,怒斥他们太没有同情心,见死不救。 桑布去安慰受伤的女游客,让她不要激动。他和那部分游客好好商量,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 桑布和那部分游客商量,说可以多退一部分钱给他们,如果他们能同意返程。 那部分游客见这样僵持也不是办法,最终同意了桑布的解决方案。 所有游客终于都上了大巴车,包括那位受伤的游客,桑布将她安排在最前排。此时女游客的情绪已经平稳了许多。 桑布心里却没了底,因为第二个解决方案并没有和经理商量,是他自己的主意,如果经理知道自己的解决方案,许经理会有什么反应,桑布心里完全没有把握。 回到拉萨,桑布先将受伤的女游客送到了医院,司机将剩下的游客送回酒店。桑布陪女游客一起去医院,给她挂号,拍片,取结果。结果出来后,是粉碎性骨折,医生说需要手术。桑布给她办理了住院手续。 处理完所有事情,又去医院附近的水果店里买了水果,还给她买了碗混沌,给受伤的女游客送去,问她还有没有其他的需求,女游客说没有,桑布才离开。 桑布回到公司时,见公司所有人都在加班,因为旅游的旺季快要到了,加班是很正常的,通常加班加到晚上九点,最忙的时候要加到晚上十点。 桑布走进办公室,遇到苏珊珊,苏珊珊已经了解整件事情发生的经过,她安慰道:“桑布,只能说你运气不好,不是你做得不够好。后期你处理得很到位,没有激化游客之间的矛盾,也将受伤的游客送去了医院,事情处理得好。” 得到许姗姗的肯定桑布心里感觉能轻松些,可副总的态度不能代表总经理的态度,他的态度才是最关键的。 桑布站在总经理室的门口,犹豫了片刻,想要去敲门,手停住了。 总经理室的门开了,总经理脸色阴沉,桑布已经感觉到有一股寒意袭来。 总经理说:“事情都处理完了吗?那位受伤的女游客送去医院了吗?” “送去医院了,医生说安排明天继续做检查,最快也要后天做手术,我给她买了水果。” “买水果的钱算你个人的,不能算在公司的账上。还有,其他的游客有没有提出条件?你是怎么处理的,我倒是想听一听。” 桑布直接说道:“因为还有一处景点没有游完,部分游客态度很坚决,不同意返程。我说同意退给他们一百五十块钱,可他们不同意。我反复跟他们沟通无效。后来我说退给他们三百块钱,他们才同意。” “三百块钱?桑布,你是疯了吗?你带的这个旅游团根本就不赚钱,就是为了吸引游客,我们已经把利润压得很低,你还要返给他们三百块钱,你真是个大慈善家。桑布,一周之内你不能再带团!” “许经理,我承认,我带的团的确出了问题,但问题并不全在于我。在发团之前,我的本职工作做得十分到位,没有一处遗漏的地方,该传达的注意事项我全都传达了,可还是出了问题。” “不是你的问题。难道是我的问题吗?”许经理反问道,“是你没有发现问题!" “许经理,现在最要紧的是那受伤的游客怎么办?” “不用你操心,会有人去处理。公司有规定,连续两天被投诉,就不能带旅游团,你先休息一周。” 桑布没有再继续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许经理已经做出的决定,就不会改变,继续解释只是徒劳。 走出经理室,迎面遇到苏珊珊,苏珊珊一直在关注这件事,她想知道许经理的处理结果,问道:“许经理怎么说?” “他说,整件事情的责任都在我,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到位,他说一周之内不许我再带旅游团,放了我一周的假。”桑布说。 苏珊珊听后说:“桑布,我觉得这两天发生的事,把责任全归在你一个人身上是不妥的。游客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你的工作态度我是了解的。出了意外就把责任全部归咎于导游,会严重影响导游的积极性,我去和许经理说。” “苏珊珊,你去也没有用。我们都知道许经理的脾气,他决定的事情有改变的可能吗?” ”没有。”苏珊珊当然清楚许经理的脾气,有员工背后称许经理是冷血动物,但她还是想试一下,她坚持说:“我去试一试,旅游的旺季要到了,导游本来就很紧缺,他还停了你的工作,这不合理,对你也不公平。” 苏珊珊敲门后走进总经理室,桑布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门口等着结果,他想第一时间知道苏珊珊沟通后的结果。 因为不带团,就没有收入,没有提成,甚至年底的奖金也会缩水。他向爷爷承诺过,他要努力赚钱,赚够交首付的钱,就买楼房,以后接他到拉萨生活。 苏珊珊进去后不到十分钟,里面就传出二人激烈争吵的声音,苏珊珊的声音很高,许经理的声音盖过了苏珊珊的,紧接着苏珊珊从经理室里出来,她满面通红,怒不可遏的样子。 “简直是不可理喻,我都怀疑,他的公司是怎么撑到今天还不倒闭的。”苏珊珊很气愤地说。 “苏总,我很感激你的仗义执言,你是一位好领导,能为下属考虑,许经理这么处理可能也有他的考虑。”桑布说。 苏珊珊余气未消,她对许经理的处理方式十分不满,刚才她据理力争,却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感觉对不住桑布,于是说:“桑布,不好意思,我没有说服许经理。没能帮到你。” “苏总,你和许经理的处事原则完全不一样。许经理的处事方法,有时真的很难让人接受,特别武断,独断专行,我们下属其实都是有意见的,可没有谁敢向他提意见。” “或许他也有苦衷,我们不知道的苦衷。可是即便是这样,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把责任都推到员工的身上,这根本不利于公司的发展。” “好了,不谈这个话题了,下班我请你吃饭,来表达我的谢意。” “我今天晚上还要加班,改天吧。” “好吧,哪天你有时间我再请你。”桑布说。 下班后,桑布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医院,去看望那位受伤的女游客,没想到在医院里遇到了苏珊珊,原来他们想到了一起,苏姗姗没想到桑布也会来,都来看望受伤的游客。 他们去病房看望了那位女游客。那位游客很通情达理,当她知道许姗姗是公司的副经理,她说这次意外完全是她自己的责任,希望公司不要把责任怪在桑布身上,这样对于桑布来说并不公平,她说桑布是她遇到的最负责任、最有耐心的导游,希望这次意外不要给桑布带来麻烦。 苏姗姗让受伤的游客好好养伤,她的治疗费用先由公司垫付,然后由保险公司进行理赔,让她好好养伤。 从医院出来,苏姗姗说要回公司加班,二人就分开了。 桑布打车回到住处附近,还没有吃饭,就找了家面馆,点了一碗热面,配了一碟小菜。吃饭时想起白天发生的事,心里觉得堵得慌。 第18章 得到许多好心人的关注 桑布吃面时,听到有两位女顾客正在讨论一只叫琼的黑颈鹤,她们很为琼担心,也为它感到难过。 桑布想起昨天晚上刷到的视频,提到的就是这只黑颈鹤,只是当时并没有太留意,现在又有人在谈论,也引起了桑布的注意。 面馆的老板也加入了讨论,“要是琼的伴侣一直不出现,它会饿死的,真是太可怜了。” 其中的一位女顾客说:“会找到的,我发现有很多博主帮助转发这条视频,所以我觉得会找到的。” 另一位女顾客说:“这个社会还是好人多,有不少的自愿者加入了寻找的队伍中。” “收养拉瑞的老爹心地真的很善良,救治了那么多的野生动物,那只小藏狐真是太可爱了,我都成了它的粉丝。” “我也喜欢那只小藏狐,它叫阿沃。” 桑布听到阿沃的名字,觉得他们在谈论的正是自己家,立刻问道:“你们刚才提到的,那位收养野生动物的老人家是不是叫多吉?” 老板答道:“对,是叫多吉。他曾经救助过两只小雪豹。他真的挺了不起!” 桑布很确定他们谈论的人就是他的爷爷,听到他们谈论自己的爷爷,并且给爷爷极高的评价,让桑布特别高兴。 “你认识多吉吗?”老板问道。 “他是我的爷爷。”桑布很骄傲地说。 老板立刻很豪爽地说:“真的吗?以后你再到我的面馆吃面,免费。” “谢谢老板,你要是免费我还不好意思来吃了,哈哈。”桑布笑着说。 老板也笑了。 桑布吃完面后离开了面馆。走出面馆,掏出手机想给爷爷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桑布特别高兴地将刚才的事告诉爷爷:“阿尼,我刚才在一家面馆吃面,听到老板和顾客在谈论你还有琼,还有你收养的毛孩子们,他们都称赞你很了不起。” “他们也知道了?这消息是长翅膀了吗?都飞到拉萨去了,哈哈!”多吉开着玩笑说。 “阿尼,他们都在谈论琼和拉瑞,是怎么回事?” 多吉在电话里把整件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讲述了一遍,他告诉桑布,说由于拉瑞一直没有回来,所以琼现在的状况很不好。 桑布又问爷爷是怎么把整件事情发到网上的,爷爷告诉他,是李秋实老师,他是一位摄影师,是他将整件事情发到网上的。 爷爷问桑布什么时间回来,桑布撒了个善意的谎言,不想让爷爷为他担心,就说最近工作很忙,等工作不忙了再回去,又聊了几句后就挂断了。 桑布看到工作群里发了一条视频,是苏姗姗发的,点开后居然也是有关寻找拉瑞的,让桑布不得不相信,现在关注这件事情的人越来越多。 而此刻桑布更关注的是接下来许经理的反应,之前有下属在工作群里发了一条与工作无关的消息,被许经理批评得体无完肤,所以桑布在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让桑布感觉意外的是,接下来什么也没发生,许经理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桑布猜测极有可能是因为这个视频是苏姗姗发的。 桑布对琼和拉瑞也产生了兴趣,他点开视频,进入到视频发起人的主页,他的微信名叫记录美好生活的老李。他发的视频大部分是有关黑颈鹤的。 桑布在李秋实微信的主页,一眼就看到了琼,他对琼很熟悉,过年回家时,他见过琼,那时琼的状态要比现在好很多。 爷爷经常喂她青稞,它会飞下来吃东西。它和那只绿头鸭的关系比较好。而此时它就趴在窝里,一动不动。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它的悲伤。桑布翻看下面的评论,粉丝们都为琼担心。 李秋实老师的镜头也时也会对准院子里的毛孩子们,阿沃是镜头前最活跃的,特别是它戴着那顶红帽子,很有童话感,赢得许多粉丝的喜爱。 有时镜头前会出现一只小马来熊,步履蹒跚,连走路都会摔倒,它会跑到镜头前打滚,翻跟头,憨态可掬的样子把粉丝的心萌化了。 桑布在家时,并没有见过这只小马来熊,李秋实讲述了出现在镜头里每个毛孩子的经历,粉丝们才知道,每个被收养的毛孩子,它们都受过伤,并且伤得都很严重。 虽然不能带旅游团,桑布还要正常上班,由于没有工作任务,他就在办公室打扫卫生,为同事们取快件,给他们烧水,泡茶,为他们买午餐。 许珊珊被叫到了办公室,过了十几分钟后走了出来,见到桑布,她一脸惊讶地说:“桑布,你知道王经理找我因为什么事情吗?” “猜不到,什么事?” “他居然告诉我,让我在咱们公司的旅游大巴上,张贴寻找拉瑞的广告。这也太不像他的做事风格了,让我完全想不到。” 桑布也是愣了一下,觉得很奇怪,“他居然会去关心一只黑颈鹤?真是让人想不到,奇了怪了。” “桑布,这段时间正好你不用带团,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去完成,怎么样?” “当然没有问题,我觉得我是做这件事情的最佳的人选。”桑布很自豪地说。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收养琼的那位老人是我的爷爷,那只黑颈鹤和我很熟。去年过年回家时,我还带着两只小雪豹、小藏狐、绿头鸭还有琼一起去兜风。所以我说,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许珊珊觉得更加不可思议,“雪豹?你还带着雪豹去兜风?怎么可能?雪豹不是很凶猛的吗?” 桑布笑了笑说:“我说的是小雪豹,有时间我会给你讲它们的故事。” “我不仅很想听它们的故事,还很想去你的家里,看看那些毛孩子们。就连我在上海的老母亲都打来电话问我,有没有找到拉瑞。” 桑布笑着说:“都传到上海了?说不定还传到了北京。看样子这项任务我必须要认真对待,好好完成。” “或许这件事情做好了,许经理会改变之前的决定,让你重新带旅游团。” “但愿如此。” 许姗姗说的,正是桑布所希望的,他想早点带旅游团,早点赚钱,不能这么一直清闲。 桑布又给爷爷打电话,他想加李秋实的微信,想从他那里得到一张拉瑞的照片。李秋实主动加了桑布的微信,然后发过来拉瑞的照片。 当桑布收到李秋实发来的图片,点开后,觉得拉瑞真的是一只威风凛凛的黑颈鹤,很帅气,在它的眼睛上方有一处明显的伤疤,桑布觉得这处伤疤对于找到拉瑞非常关键。 桑布去了一家有过合作的广告公司,与公司的负责人说明情况,没想到桑布刚一提起这件事,那位负责人就说,他也非常关注琼,并且他说,他这次不收任何的费用,就想为寻找拉瑞尽点绵薄之力。 这家公司的负责人叫康巴,他的做法让桑布很感动,感觉世上还是好人多,善良的人多。车贴印完之后,桑布很满意,车贴上不仅印了拉瑞的照片,还简要写了琼和拉瑞的故事。 桑布抱着印好的车贴准备回去,康巴说,他多印了一些车贴,可以贴在其他旅游公司的大巴上。 桑布回到了公司,将印有拉瑞信息的车贴怗在公司的四辆大巴上,然后将剩下的车贴拿到公司。回到办公室,桑布和他的同事们说,如果他们能联系上其他旅游公司,也可以把车贴贴在上面。 苏珊珊和桑布说,由于接连收到游客的投诉,直接影响了公司的游客数量,差不多少了一半。桑布听后十分自责,感觉是自己的原因让公司受损。 许经理从经理室走出来,桑布走上前去,主动向他承认,是由于自己的问题,影响了公司效益。可没想到许经理并没有指责桑布,他说:“我之所以批评你,就是希望你能把所有的危险都做到预判,把出事的概率降到最低。如果一名游客出事,就会产生一系列反应。如果你在出发时,工作做得再细致一些,就会发现她穿的是拖鞋,直接让她换掉,也许就不会出事。” “许经理,我知道我的工作做得还是不到位。”桑布很诚恳地说。 “事情已经出了,就去面对。苏珊珊跟我说了,收养黑劲鹤的老人家是你的爷爷,他真的是了不起的老人家。再看看那些毛孩子们,那只小藏狐,少了一只脚,依旧活得很乐观,我们也不缺胳膊不少腿的,什么困难都能挺过去。” 许经理的话还是让员工们感觉到有些意外,突然感觉许经理像变了个人似的,所有员工送给许经理热烈的掌声。 更让桑布感觉意外的是,他说:“桑布,我给你几天假,正好回家帮着你爷爷寻找拉瑞,如果需要帮助,你直接跟我说。” 许经理想起了件事情说:“桑布,你再晚一天回去,我让我的一位朋友,他是做假肢的,我给小藏狐定做了一个假肢,这样走起路来更方便。” “许经理,太好了,我替阿沃谢谢你。我特别期待看到阿沃穿上假肢的样子。” 下午两点多,桑布接到许经理打来的电话,让他去他朋友的工作室,取给小藏狐订的假肢。 桑布去了许总朋友开的工作室,见到了他,他看上去特别谦和,很热情地接待了桑布。他告诉桑布,许经理给他打电话,让他给一只小藏狐做假肢,当时他还感觉特别意外,因为他只给人做假肢,从来没给动物做假肢。他给我推荐了一个视频,让我看看那只小藏狐,告诉我,这只小藏狐太需要戴一个假肢。 当他看完视频以后,和许经理有同样的感受,就同意给阿沃做一个假肢。当桑布问他假肢多少钱时,他说是免费的。并且他也转发了寻找拉瑞的视频,他也开始关注那只黑颈鹤,希望拉瑞能早日回到琼的身边。 桑布接过假肢,感觉到来自陌生人的那份友爱,非常珍贵,这让他感受到,原来这个世界是充满友爱的。 桑布拿到假肢后,打车回到了住处,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只是带上了简单的行李,一周以后还要回来,虽然许总一周不让他带团,他还寄希望许总能改变主意。 从许经理的朋友那里回来,发现已经十点多,现在回家赶不上车,就算赶上了,到了镇上也没有回到村里的车,就只好等到明天。 桑布回到住处,开始整理明天要带的物品,之前给爷爷买的一些衣服还有酥油之类的,这次都一起带回去,行李箱装得满满的。 坐在椅子上,桑布打开微信,点开李秋实老师的主页,看到他又更新了。在最近更新的视频里,他看到了一位姑娘,抱着阿沃,李秋实在视频里叫她卓玛,经常来这里照顾这些毛孩子们。 在视频里,卓玛与阿沃十分熟悉,关系很友好的样子,阿沃在卓玛的怀里特别活泼,卓玛的笑容十分灿烂,很有感染力,让桑布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 桑布又翻看了下面的留言,有上千条留言,有的粉丝寻问有没有找到拉瑞,还有问拉瑞有什么特征,有很多人表示想加入寻找拉瑞的队伍。 让桑布没想到,原来有这么多人在关注寻找拉瑞这件事。看到这些毛孩子们,桑布想为它们带点什么,就到附近的超市给毛孩子们买了些鱼干,肉干,就再也想不到给它们买些什么,又给爷爷买了点心,之前在过年的时候给他买过,爷爷还是很喜欢吃点心。 桑布坐上火车回到拉萨,然后坐客车来到镇上,在镇上正好遇到诺尔盖,两人见面后十分高兴,他们是发小,从小一起摔跤,一起爬山,一起掏鼠兔的洞,一起去煨桑,一起撒隆达。那段日子,桑布回想起来还感觉特别快乐。 诺尔盖告诉桑布,说他来镇里是买一些建筑材料,他家里最近打算翻新一下牧场的围栏,有的围栏已经倒了,昨天晚上狼进了他家的草场,咬死了一只小牦牛。 诺尔盖说,他刚才在步行街上,看到有人张贴寻鹤广告,寻找拉瑞,现在有很多的人都开始关注这件事情,帮忙四处寻找拉瑞。 第19章 回到了草原 桑布说,其实这样到处找并不合理,应该沿着黑颈鹤迁徙的路线,还有越冬地去寻找,这样找到的概率会更大,也更合理。 诺尔盖也非常赞同桑布的想法,他又询问了桑布的工作,桑布把最近工作遇到的不顺利说给了诺尔盖,诺尔盖安慰桑布,说这根本不算什么。因为他们生在草原,在草原上长大,是在风里、雨里、雪里长大的孩子,有着坚韧的意志力,是勇敢的,能面对一切困难 诺尔盖问桑布有没有女朋友,桑布说没有,诺尔盖讲起了他新婚不久的妻子,满脸都是幸福,听着都很甜蜜,他说他的妻子特别支持他做动物保护员。 桑诺问他:“诺尔盖,我很不理解,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做动物保护员?” 诺尔盖的脸上露出了羞涩,他答道:“没有特别的原因,我从小就喜欢动物,这你是知道的,一个人活着总要有自己最喜欢做的事情,为之疯狂的事,而那些动物就值得我去做,看到那些动物能生活得很好,我就感觉生活特别有意义,人生也变得有意义。” 桑布觉得诺尔盖发自肺腑地喜欢,小时候桑布和很多小朋友们一起玩的时候,他们喜欢掏鼠兔的窝,看到还没有长毛的小鼠兔,放在手心里毛茸茸的,感觉很有意思,诺尔盖会阻止他们这么做,然后将小鼠够送进洞里。 还有个很神奇的现象,那些小鼠兔并不害怕诺尔盖,但只是不害怕诺尔盖,如果换成是其他的小朋友,小鼠兔就会躲起来。 在草原有个说法,喜欢动物的人,上辈子是牧羊人,所以这辈子动物非常喜欢他们。 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到家,桑布回来之前并没有提前通知爷爷,想给他一个惊喜,他从诺尔盖的车上下来,带上行李箱,推开门,见到爷爷,果然让多吉十分惊喜,“桑布,你回来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阿尼,我放假了,老板特意给了我一周的假,让我在家多住几天,我打算住一个礼拜。” 见到桑布,多吉心里立刻亮堂了起来。虽然在过年的时候桑布回来过,在家里也住了七天,可人越是年龄大了,思念也变得多了起来,越发思念远在拉萨的桑布。 李秋实并没有在家,他去了苍泽错,他在去苍泽错之前说,想去苍泽错附近转一转,看看是否能找到拉瑞。 他说如果拉瑞受伤了,还能及时发现,但他说希望拉瑞最好没有受伤,没有出什么意外,只是耽搁了行程,希望它能突然出现在琼的面前。 人老了,也特别爱激动,桑布回来,就让多吉很激动,走向前去想帮桑布提东西,桑布说:“阿尼,我能提得动。” 阿沃看到桑布,它高兴得手舞足蹈,过年时桑布回来,带着它们到草原去兜风,阿沃玩得十分疯狂,但它对桑布的态度还是若即若离,想靠近还不敢贸然接近。 多吉说:“桑布,你看阿沃,他多欢迎你回来。这么晚了没有车,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是坐诺尔盖的皮卡车回来的,他到镇上去买建筑材料,要修家里的围栏,正好遇上了。” 桑布进了院子。看向屋顶,正好看到琼,它趴在窝里,还是一动不动。看着琼,桑布突然感觉有些难过,他问:“阿尼,琼还不吃不喝吗?” “是的。”多吉觉得不对劲,问:“桑布,你是怎么知道琼不吃不喝的。” “阿尼,你还不知道吧?现在有很多人在关心琼。还有志愿者正在帮助寻找拉瑞。我们公司的许经理,还在我们公司的旅游大巴上,贴了寻找拉瑞的广告,他自己的车上也贴了。” “有那么多人都知道了琼?那有没有人看到我?”多吉像个老小孩似的问道。 “当然有,你现在可有名了,我们公司的苏珊珊还给你带了几包点心,她是我们公司的副总。” 多吉听到很多人都知道了他和毛孩子们的故事,高兴得像个孩子。 桑布听到了摩托车的声音,紧接着李秋实走进了院子,看到桑布,一眼就认出来,问道:“你叫桑布,是多吉老哥的孙子,对吧?“ ”是我,我是桑布。你是老秋实老师吧,我现在几乎每天都看你发的视频,想知道拉瑞有没有回来。” 李秋实想起了一件事,说:“现在我能做的只有这一点,想借助大家的力量,看是否能找到拉瑞。刚才我接到一个电话,他说他是研究黑颈鹤的研究员,他说拉瑞最有可能出现的位置应该是藏东南。他也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桑布说:“我也很赞同这位专家的说法。我们有针对性地去找,要比漫无目的地寻找效果更好。” 多吉说:“走,先进屋吧,进屋吃了饭,再商量。” 桑布进了屋,阿沃跟在后面。 桑布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找出一个假肢,冲着阿沃喊道:“阿沃,过来,看看,这是你的粉丝送你的假肢,过来。我给你戴上。” 说着桑布伸手让阿沃过去,阿沃立刻走了过去,趴在桑布的面前,桑布抬起阿沃的左脚,将假肢戴上,然后鼓励阿沃站起来,走几步试试。 阿沃穿上假肢,左脚刚落地,立刻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自己的脚已经能正常走路,不再像以前,需要一跳一跳地,走时间长了,它的腿还会磨出血,它还抬起左脚看了看,它大笑着,笑得很开心。 李秋实看到后,很惊讶地说:“小藏狐穿上假肢了!以后它就可以正常走路了,是不是意味着它以后能捕捉鼠兔了。” 桑布说:“它的这个假肢走路是可以的,但是也有局限,晚上的时候需要脱下来,一直戴着假肢,会影响断处的血液循环,严重了还会发炎,这是那位做假肢的人叮嘱我的。” “这样啊,我还以为戴上了就和好腿一样,原来并不一样。” 桑布吃完晚饭后,诺尔盖来找他,让他到家里聚一聚,春节回来的时候没有时间聚,他家新杀了一头牦牛,准备了煮牦牛肉还有烤牛排,桑布去了诺尔盖家,回来时已经是凌晨。 桑布回到家里,多吉和李秋时都已经睡觉了,他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屋里,爷爷已经将床上的被子铺好,房间也打扫得很干净,桑布打开手机,看工作群发的消息。 许珊珮发来一条消息,问他有没有拉瑞的消息,桑布给她回了消息,说暂时还没有拉瑞的消息,有消息的时候会第一时间告诉她。从工作群里得知,从杭州过来两个大的旅游团,同事们又开始忙了。 桑布睡在自己的床上,睡得特别踏实,醒来时发现已经是中午,去抓手机,没有抓到,却摸到一个软乎乎、毛茸茸的东西,吓了一跳,他坐起来一看,是阿沃。 它咧开嘴,冲着桑布笑,然后慢慢地靠近桑布,企图让桑布抱他,可桑布从来没有让动物上过他的床,因为他知道,毛孩子们一旦对它们投入了感情,它们就会在你身上撒娇,还会在床上尿尿,这让桑布不能接受。桑布并没有让阿沃得逞。 虽然桑布从小就跟着爷爷到保护地去巡查,经常接触野生动物,但桑布并不像诺尔盖那样有多么喜爱,只能说不讨厌,但也谈不上喜欢。 桑布心里也并不清楚,是否与父亲的死有关,爷爷告诉过他,他的父亲是由于保护雪豹被猎人打死的,那时他才三岁半,现在对父亲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时期,父亲的身材魁梧,也很英俊。 桑布从床上起来,来到院子里,阿沃也跟在身边,桑布注意到阿沃基本能正常走路,觉得许经理的这个举动还是起到了效果,就拿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给许经理发过去。 许经理并没有回复,桑布并不觉得奇怪,如果他立刻回复,桑布才会感觉奇怪。 看到爷爷正在院子里忙碌,并没有看到李秋实老师。阳光已经洒满了整个院子。刚睡醒,让他觉得阳光有些刺眼睛,不过他还是看了一眼屋顶,琼还是一动不动。 桑布看到爷爷的表情,就知道琼还是不肯下来吃东西,这是很糟糕的一件事情,虽然他并不十分喜欢小动物,但它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如果看到一条生命在自己的面前结束了,那真的是特别让人伤心。 “阿尼,要不然我上去将它抱下来,试着喂它一点东西吃,或者喝一点水也行啊,中午的天气这么热,如果不吃不喝,活不多久的。” “试一试也好,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在我们的面前死去。” 桑布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双鞋,他不敢穿着拖鞋上爬梯子。自从上次那位女游客穿着拖鞋骑马出事以后,他对拖鞋都有了阴影。 桑布换好鞋来到外面,看到绿头鸭也一直往屋顶的方向看,或许它也在为自己的老朋友担心。这次回来,桑布感觉绿头鸭的脾气好了许多。过年时回来,它经常叫,有时叫得让人心烦。 桑布爬上梯子,来到屋顶,伸手抱起琼。抱起琼的那一刻,他感觉琼非常瘦,特别轻,身体轻得可怜。 过年时,桑布还带着琼一起去兜风,那时感觉琼很快乐,可现在感觉它快要死了,眼睛紧闭着,头也抬不起来。 桑布突然感觉,原来失去心爱的伴侣,真的会因为思念而死去,真的会像世界末日到来一样。 之前桑而没有这种感觉,人类是人类,动物是动物,两者之间的情感的纽带并不是有多么牢固,毕竟是不同的物种。 此时桑布觉得,动物的世界也有跟人类差不多的复杂情感。他开始担心琼。 桑布将琼抱到了屋子里,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到地板上。 让桑布没想到,那只绿头鸭也紧跟着进来,它来到琼的身边,用嘴轻轻地去触碰琼,琼并没有任何的反应、绿头鸭又试着用嘴碰了碰琼的脖子,琼还是保持着沉默。 多吉在它的饭盆里放了一把鱼干,是它平时最喜欢吃的,它看也不看一眼,也不肯吃一口,多吉看到它的眼角有眼泪流下来。 “阿尼,它还是不肯吃,给它灌点水吧,多少喝点东西,喝点水,或许还能等到拉瑞回来。” 多吉并不想强行灌水,可别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就同意了桑布的做法。 桑布强行扒开琼的嘴,慢慢地灌了一点水进去。桑布又趁机放进去一条鱼干,等桑布松开它的时候,它又把鱼干吐到了地板上。 桑布说:“阿尼,不如就让它住在屋子里吧,这样不至于被热死。” “行,屋子里凉快,让它在屋子里吧。” 桑布看到桌子上的玻璃瓶里有束野花,问爷爷:“阿尼,这些野花从哪来的?” “是一个叫卓玛的姑娘今天早上送过来的。她经常到家里来,她喜欢这些毛孩子们,经常过来看它们,还给它们带吃的。”多吉又补充了一句,“她长得很漂亮。” “她天天都送货吗?每天都会来吗?通常几点会到这儿?” “她几乎天天都送货,挺辛苦的。到这里的时间应该是十点多、她来的时候还会毛孩子们带些吃的,还给我带,有时她会蒸包子给我。她的确是一位善良的姑娘。”多吉提起卓玛脸上就洋溢着笑容。 多吉听到外面有车的声音,然后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多吉老爹在家吗?” 听声音多吉并不熟悉,他迎了出去,见门口站着五六个人,从穿着打扮还有长相判断,他们是汉族人,他们见到多吉,一眼就认出了他,很亲切地问候道:“你是多吉老爹?太好了,终于见到您了!” “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其中的一位说:“我们是来西藏旅游的游客,无意间刷到了琼的视频,在视频里看到了收养毛孩子的老爹,我们对您十分敬佩,我们商量了一下,就来这里找您了。我们给毛孩子们带了礼物。” 这时桑布从院子里出来,迎了上去:“你们好,欢迎你们到我们家里来做客。” 那位带队的队长说:“我们只是想看看这些毛孩子们,想和它们合个影。” “非常欢迎你们,请进吧。”多吉很热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