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绝嗣大小姐流落海岛,胎胎多宝》 第1章 献宝 海浪浮沉,摇醒了昏迷中的林惜知。 她躺在游轮小客舱的床上,听着隔壁传来断断续续的商量声。 “允承,你不能再犹豫了!” “那伙海匪里应外合,现在逼停了咱们的船,咱们不表点诚意是不行的!” “爸妈知道,你把惜知当成咱家的童养媳看待……” “可谁让那伙海匪看上了她呢?” “儿子啊,你再犹豫一会儿,那伙海匪要是闹起来,恐怕就得搜船了!” “到时候,咱们船舱里的那些家当,可就要全被抢走了!” 林惜知越听越清醒,也越来越心惊。 她明明是被囚禁在裴家老屋潮湿的地下室里,被裴允承养的情妇,强行泼了汽油,葬身于烈焰火海! 焚皮灼肉的痛楚,和剜心刺骨的绝望,都还历历在目。 可她此刻,却完好无损地躺在了游轮客舱内…… 林惜知挣扎着坐了起来。 六平米的空间里,挤着两张漆成米黄色的铁架床。 漆面剥落处露出暗红锈斑。 她身上盖着洗得发硬的蓝条纹毯子,床尾搭着的枕巾上,用豆沙色的红线缝着“海运局”的字样。 床头放着的搪瓷杯地下,压着一份崭新的、透着浓浓油墨味的报纸。 1968年10月4号…… 她重生了! 重生到裴家从明珠城,连夜打包家当潜逃,要去往香江城的这一天! 前世,父亲的拜把子兄弟裴志宽裴叔叔,以及他的妻子张丽柔,昨天突然说,他们一家要搬到香江城去。 当年,父亲病故前,临终托孤,将家产,以及她这个唯一的女儿,都交给了裴志宽。 林惜知早已将裴家一家四口,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他们说,再过两天就是中秋节了。 “咱们一家去香江城过中秋!” 裴志宽许诺说:“你妈妈虽然和你爸离了婚,独自去了香江城,但她总归还是你的母亲!等到了香江城,叔叔陪你找妈妈!咱们登报、走访,花多少钱都无所谓,一定帮你找到你妈!” 这句“咱们一家”,时时温暖着林惜知的心。 裴家要替她寻母的承诺,也像一颗吊挂在老黄牛眼前的胡萝卜似的,铸成了林惜知可望而不可即的美梦。 林惜知不疑有他,跟着他们踏上了南下的游轮。 然而,游轮在去往香江城的海上,路过一处弯峡时,遭遇海匪打劫。 林惜知病怏怏的,不清楚情况,只知道是海匪把自己掳走了。 但她福大命大,被劫走不久,被海卫队的一支突击队救下。 后来直到九零年代,林惜知才重新去了香江城,想寻找生母,和曾经丢下她的裴家。 那时的裴家已经富得流油。 看见林惜知出现,裴家“不计前嫌”,让当时丧偶的裴允承,娶她为妻。 等结婚之后,裴允承才说: 只把她当成妹妹! 结婚五年,裴云诺一次都没有碰过她! 永远是“外边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 林惜知守着裴家最老的一套二层破楼,成了活寡妇。 好不容易盼来到裴家来人,却是因为裴允承得了绝症,需要林惜知拿出她母亲留给她的遗产。林惜知心寒如冰,却仍抱一丝希望。 林惜知稀里糊涂签了字,后来才知道,自己是被骗了。 她这一片丹心的奉献付出,最终换来的,是暗无天日的囚禁! 裴允承将她藏在了老屋的地下室,用铁链拷起她,用药毒哑她。 他不杀她,纯折磨她! 他大手大脚花费着她母亲的遗产,用这些钱找了无数个和她神似的替身,每天花枝招展的在老屋里风流浪荡。 裴允承喝醉酒疯疯癫癫的时候,从她母亲的遗物中,选了最特别的一只黑金戒指,亲手为林惜知戴上。 只是,这个戒指,终究成了林惜知的催命符。 那些嫉妒林惜知的替身小三们,抢走了地下室的珠宝,并决定放一把火烧死她! “去死吧!你这个拖油瓶贱货!” 火蛇狂舞的那一刻,她连叫都叫不出声。 濒死之际看见的最后一幕,是她戴在左手上的黑金戒指,突然迸射出纯净的白光。 世界变得安静。 再醒来,人就重生到了这里。 林惜知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左手。 那枚刺伤她的祖传黑金戒指不见了。 食指根处,只余下一圈淡淡的黑纹。 如同胎记。 “我做不到!” 隔壁,裴允承忽然压着嗓音低吼:“爸,妈,你们现在是让我把我自己的未婚妻送给海匪!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这会成为我一辈子的屈辱!” “哥!” 裴云诺带着几分哭腔,抢过话头,说道:“我实话和你说了吧!” “就算不把她送给海匪,她也没有资格成为你的妻子!” “因为……” “林惜知她身体残缺!” “我陪她去医院看过了,她的例假很不正常,医生说,她这样的体质,这辈子都不可能怀上孩子!” 裴允承的声音冷了几分,“云诺,你可不能胡说!” “哥,我怎么会骗你呢?你要是不信,自己去问她啊。”裴云诺叹气,“她就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才对你这么千依百顺的。” 裴允承没有再说话。 咚咚!—— 外边的甲板方向传来海匪不耐烦的催促声。 “不就是让你们拿点钱吗?送个人吗?好了没有?赶紧的!否则,现在就放火烧了你们的船!” 裴志宽急了,“允承!你难道要看着全家人因为她而死在这海上吗?” 张丽柔也哭着劝说道:“是啊允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先去香江城安顿下来,再想办法救她嘛!海匪只是图色,又不图命!” 几秒的沉默过后,林惜知清晰地听见了一声“嗯”。 她淡漠一笑。 前世,她并没有听清这声“嗯”。 她深信裴允承是情急之下,不得已才丢下她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后来去香江城找到裴家,还依旧相信,他们俩可以再续前缘。 可这一次,她清楚地听见了。 是裴志宽为了让自己一家“消灾解难”,所以把她送给海匪。 是裴允承亲口答应,将她当成一件礼物! 林惜知忽然觉得很可笑。 不过,现在不是跟裴允承计较这些的时候。 因为,她刚刚不小心碰到左手的黑环印痕之后,眼前忽然凭空冒出来一个有着小桥流水的田舍空间! 空间入口处有一块木牌,上边写着:“爱女知知的乐园” 那是母亲的字迹! 这些,或许才是母亲真正想要留给她的遗产! 林惜知感觉到一股引导力。 她鬼使神差地试着用意识驱策,将外边的东西,收进空间里。 比如,床柜上那份今天的新报纸,和印有“为人民服务”的黄色挎包…… 只是被林惜知匆匆扫了一眼,就悄无声息的收进了空间里! 既然如此…… 那她当然要把本就属于她的家产,尽数拿回! 林惜知掀开被子,跑出客舱,径直冲向了船底货舱的方向。 第2章 该死的海匪 林惜知此刻还在病中,而且海上风浪又大,船身摇摇晃晃的,她一路咬紧牙关,跌跌撞撞跑到了货舱门口。 然而,却被货舱门口的打手拦下。 林惜知强打起精神,“两位大哥行行好,我要拿点东西。” 打手们打量着林惜知,见她面色青白,虚弱无力,似乎连站也站不稳,便没有强行驱赶她。 只是为难地说:“小姐,您别为难我们,我们也只是按东家的规矩行事。” 林惜知并未沮丧气恼。 也没有要强行闯入。 她指着货舱外的一扇低矮小窗,问道:“那我就在这旁边先看一眼,等找到我自己的箱子了,我再去和裴叔叔说。” 打手们看她实在摇摇欲坠,终于没有阻拦。 而林惜知一到窗边,便变了眼神。 搬! 她要统统搬空,一件不留! 裴家辛辛苦苦想要运去香江城的,一半是从她林家老宅搜刮来的老家具。 红木做底的真皮沙发四套,两米大床六张。 配套的餐桌、茶桌、衣柜、床头柜、梳妆台数张。 进口大喇叭花留声机三台。 高矮台灯、壁灯,就连吊灯也不放过! 还有繁复的木雕装饰,年份久远的瓷器茶盏,以及留有社会名流题字的彩色玻璃…… 真不知道该说裴家人是精打细算,还是小家子气。 不过,从前家里用的东西,确实都是明珠城顶好的。 要么就是父亲从外国商会直接采购的,或是祖母亲自设计,祖父找专门的匠人制作打造的。 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林惜知对家具这些没有兴趣。 她只想知道,父亲当初留给裴志宽的金银细软,还剩下多少。 林惜知迅速在脑海中清点起来。 十三个金丝楠木大箱子里。 也就发现了两箱上好的缎锦,三箱翡翠玉器,五箱灿金的小黄鱼,三箱零零碎碎的银锭。 林惜知的心都寒了。 爸爸留下那么多好东西,连同妈妈当年的丰厚嫁妆……就这么被裴家败得七零八落,只剩下这么点了?! 林惜知的眼蓦然刺痛发红。 但眼下情况紧急,容不得她悲伤。 因为她似乎因为搬空了船舱,而消耗了自己这病体残躯的最后一丝力气。 她浑身发软,站不起来了! 最重要的是,裴志宽那个老贼,正在快步往她这边来! 裴志宽盯着林惜知潮红的面色。 心道:药起作用了! 但嘴上却仍旧装作关切紧张,大声问道:“惜知啊!你不好好在客舱里待着,来这里干什么?” 说完吩咐两个打手,“赶紧的!把她抬去海匪船上!海匪看上我家女儿了,要接她去过好日子了!” 林惜知心底一沉: 裴志宽这是演都不演了! 她怀着愤恨和不甘,目光紧紧盯着裴志宽胸口的那块色泽油润的暖白玉。 那明明是父亲最喜欢的一个手把件。 如今却被这老狗登强占! 你配吗! 眨眼功夫,白玉吊坠也被林惜知收进空间。 只可惜,她此刻浑身酸软,如同像一滩烂泥,根本提不起力气。 连说话骂人的劲儿都没有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他们扔到了一艘臭烘烘的小木船上。 林惜知躺在满是鱼鳞的渔网上,将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前世行医多年,让她意识到,自己这会儿是中了药了。 当初,她一直以为是海匪手段肮脏。 如今再看,她确信:是裴家早就给她喂了药了! 他们是真的要毁了她! 林惜知咬紧牙关,从空间里摸出一把锃亮的水果刀,用锋利的刀子在三个手指尖上,浅浅划过。 血珠汨出,十指连心的痛,暂时唤醒了麻木的身体,让她不至于昏过去。 就在这时,船头忽然有人惊呼。 “不好!快跑!是海卫队来了!” 几个海匪如同惊弓之鸟,纷纷跳入海中。 林惜知心中一喜。 救兵来了! 真没想到,海卫队来得这么快! 只不过,手指尖的痛,终究没能抵挡身体里的强大药效,她的意识渐渐模糊…… 没多久后,一个魁梧如山的高大身影,忽然如同泰山压顶般,掀起船舱口的蓝布门帘,逆光而来。 一进到船里,宋卓为就闻到了血腥味。 他眉头紧锁,迅速扫视四周,随后,目光落在了堆积成山的破渔网上。 那个穿着白衬衫、蓝布裙的年轻姑娘,脸色苍白,似乎快要不行。 林惜知瘫倒在渔网堆成的小山上,手上还捏着一把带血的刀。 难道自尽了?! 宋卓为立即上前仔细检查。 还好! 只划到了手指,没有伤及要害! “姑娘,醒醒?” 林惜知只觉得身体好像有千斤重似的。 根本睁不开眼睛。 但她仍然耗尽全部力气,拼命将身体蜷成一团。 警戒,防备! “滚开……” “别碰我……” 宋卓为瞬间明白了她的顾虑,朗声浩然说道: “同志,你不用害怕!我是海卫队队长宋卓为,劫持你的海匪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我现在送你去卫生院!” 宋卓为? 来救她的人,是宋卓为? 林惜知心中一震。 她知道他。 前世,他是那个时代下最年轻的海军上将! 他出殡那日,雷城百姓十里相送。 哭声绕梁,久久不绝。 而这样军功赫赫的男人,竟一生清寡,没有留下过一儿半女! 她前世也是被宋卓为救的。 两人还有过短暂交集。 只是,她那时候还没放下对裴允承的最后一丝侥幸。 再加上,也不喜欢像宋卓为这种,天天在海上穿行的糙野蛮汉。 所以,她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宋卓为。 但重来一世…… 她想换种活法! 裴允承那种文质彬彬的人渣。 不过是会装装样子而已。 不像宋卓为。 是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男人。 这一次,她不会再错过他了! “救我……” 林惜知终于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眼缝。 她泪汪汪的眼睛,一眼就越过宋卓为深邃如海的眸子。 如同长枪利刃,直抵他心底! 宋卓为心头一震,二话不说便将人抱起。 林惜知软靠在他怀中。 她身上的凉意,在触碰到宋卓为结实而火热的身躯时,瞬间如同冰雪消融,暖流涌动。 她不自觉地舔了下唇瓣。 微凉的小手,也情不自禁地在宋卓为的胸膛上轻蹭摩挲。 “同志你……” 海浪拍打着小船,船身摇摇晃晃。 宋卓为的心也摇摇晃晃。 他不是不谙世事的黄毛小子。 之前跟着公社老领导去城里学习时,他在畜牧课上听过,如果牛羊猪到了该繁殖的季节,却不交配,可以通过药物干预,来促使它们产生冲动。 不过,这种药千万不能用在人的身上。 否则,人会情难自控…… 就像现在的林惜知一样。 这群海匪真该死! 竟然对弱不禁风的女同志使用催生兽药! 宋卓为紧咬着牙,眼中怒火翻涌。 他横抱着林惜知,大步流星地跨出了船舱。 “队长你当心点!船还没扎……” 大牛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甲板上的宋卓为已经飞似的跳下了船,淌着浅滩海水,快步向岸上疾奔。 “……船还没扎稳呢。” 大牛没说完的话,被腥咸的海风吹散。 他眼见宋卓为抱了个人,疾风闪电似的走远,不由得对同伴问道:“你刚看清了没?咱队长怀里抱着的,好像是个女人?!” 同伴抿嘴,“嗯,看见了,咱们队长这棵老铁树,总算要开花了啊……” “老铁树”同志抱着林惜知,脚下生风般,径直来到了卫生院。 然而,当班医生却不在。 卫生院大门紧闭。 而他怀里的林惜知,眼神迷蒙,体温越来越高。 而且,原本悬在他身后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抬了起来,还钻进了他的衣襟! 她的手臂如蛇一般,轻触着他紧绷的肌肤,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魔力,让他周身酥麻,呼吸也变得急促。 第3章 我要报案 宋卓为深吸一口气,强行按下心头悸动,轻柔却坚定地将她的手抽出,低声安抚:“别怕,医生一会儿就来了!” 他环顾四周,目光锐利如鹰,迅速锁定了不远处的一缸子清水。 对! 他学习过的! 物理降温法! 宋卓为当即抱着林惜知来到溪边,将浑身滚烫的女人,沉进了水缸中。 水花四溅,刺骨凉意袭来,如同千万根针,扎得林惜知强行回过了神。 她浑身战栗,额上冷汗热汗交替,生不如死。 “医生!医生!” 昏迷前,林惜知最后听见的是宋卓为的高声呼救。 她苦笑着舒了口气。 宋卓为,你真是好样的! 好一个正人君子! 随后,意识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彻底陷入昏迷。 昏迷中,她的意识又回到了空间里。 林惜知感觉口渴,舀起一口清泉水,瞬间,神清气爽。 看来,这空间井水,有治病解毒的功效! 她灌了两大瓢,精神好了许多。水汽沁润心肺,让她整个人都变得轻松。 再睁开眼时,林惜知躺在沙井公社卫生院的病床上。 周围的墙壁,一半白、一半绿,墙上还用红漆刷着一个大大的“静”字。 空气里弥散着浓重的消毒水味,有些呛人。 外边的走廊上,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 医生:“她这身体素质也太差了。” 一阵沉默后,宋卓为问道:“打鸡血管用吗?之前隔壁队不是有个差点淹死的,打了一针公鸡血后,重新活过来了?” 医生迟疑:“按说是不行,但她现在这个状况……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宋卓为:“那我现在就去队上借一只大公鸡来抽血!” 林惜知慌了神。 他是真的想给她打公鸡血! 宋卓为这个活阎王! 要不是他刚刚硬把她泡进冷水里,她也不会寒热交替,性命堪忧…… 得亏她有空间傍身,才能死里逃生。 而现在,他又要给她的身体上强度! 这男人是真虎啊! 林惜知猛地坐起,大喊一声:“宋队长!” 门外的人明显吓了一跳。 宋卓为最先冲进来,但跑到林惜知面前,对上她湿淋淋的小鹿眼,他又突然像被火燎过似的。 定在了原地。 目光慌张。 手足无措。 满脑子全是她贴在他胸口时,脆弱的嘤咛声。 像猫崽子的哭声。 抓心挠肝的。 “你,你醒了!”宋卓为盯着墙壁问道。 他原以为,林惜知也该像他一样尴尬。 甚至比他更羞于见人。 却没想到,她抬起双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 宋卓为呼吸一滞。 难,难道,那药效还没散尽? “宋队长,我……我要报警!” 林惜知咬着下唇,愤恨而坚定地说:“我要举报海匪抢劫!更要举报,把我卖给海匪的人贩子一家!” 宋卓为眉头一皱,正色回过了头。 “人贩子?” “对,就是人贩子!” 林惜知的眼角蓦然洇红一片。 “他们不仅抢了我家的东西,还想把我带去香江城卖个好价钱!只不过半道上碰见海匪,他们就改了主意,把我卖给海匪了!绝不能放过他们!咳咳咳……” 说到委屈处,林惜知很没出息地被口水呛到了。 她捂着嘴剧烈咳嗽,咳得肩膀都在抖。 宋卓为哪里知道是口水闯的祸。 他只想起,在海匪的破船上找到她时,她可怜兮兮,像一只溺水的小羊羔。 后来又发现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居然被人下了兽药! 现在好不容易养回了一点精神,可一提到仇人,又被气得整个人都快碎了! 他突然怒火中烧。 恨不得把那些穷凶极恶的牲口,全都抓起来,狠狠暴打! 就在这时,海卫队队员阿明匆匆赶来。 “队长!报案的那家人一直在闹,硬催着我们现在就出海剿匪!那个裴大叔还说,再拖下去,他心脏病就要犯了,他的救命药也在被海匪劫走的家当里……这该咋办啊?” 林惜知惊愕地抬起头,“裴大叔?你是说,裴志宽他们还有脸报案?!” 她当即抓住宋卓为的衣角,目光雪亮如星地说:“宋队长!抢我家产,还把我卖给海匪的人,就是他们!” 宋卓为的眼神顿时锋利如刀。 暗含杀气。 他扭头看向阿明,说:“心脏病犯了多危险啊,赶紧带来卫生院!” 阿明当了真,立马就跑去办公室找裴家人了。 阿明离开之后,宋卓为缓和了语气,指着病床对林惜知说道:“他们一会儿就会过来,在他们来之前,你得先躺回去!并且把药喝了!” 他严肃的命令式口吻,像在练兵。 林惜知心说: 要不是知道他就是这样的性格! 还真以为这人多铁面无私,不好相处。 她配合地听了话,乖乖回到了病床上。 宋卓为冷着脸出了病房,去专门熬煮药汤的小屋,去看林惜知的药熬得怎么样了。 卫生院的张医生忍不住走了过来,小声提醒宋卓为。 “你真应该对人家姑娘态度好点!” 宋卓为蹙眉表示不解,“我态度很差吗?” 张医生咂舌,“何止是差!你看起来像审犯人似的,恨不得要扒她的皮!哎,得亏是那姑娘胆子大!不然,换了别人,早该吓哭了!” 宋卓为只盯着熬药的小砂壶看,没有吭声。 张医生又问:“小宋啊,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叔问你一个问题,你和叔说实话!” 宋卓为有些不耐烦的闷声应道:“嗯。” 张医生挑眉,“你是不是喜欢你救回来的那姑娘?之前你们海卫队不是有个不成文的习俗,说是公事必须在办公室处理,绝不在别的地方商议吗?可我刚刚都听见了,你特意为了那姑娘,把报失窃抢劫案的那家人叫到卫生院来!所以,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姑娘了?” 喜欢? 宋卓为之前没有喜欢过别人。 所以,他不明白什么叫喜欢! 但张医生这话没错。 他确实为林惜知破了先例。 按说,她就算要指认裴家的人,也该把她带回办公室,找专门的人做好笔录。 可是,一想到她薄如窗户纸似的小身板,宋卓为真担心她会没命! “反正审案地点在哪,也不属于队里的硬性规定。老旧规矩而已,破了就破了。” 宋卓为浑不吝地笑了笑,说道:“如果公社领导回头要追究,我会写检讨的!” 第4章 把他们当狗耍 张医生瞪大眼睛。 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宋卓为是多大个懒虫,方圆几个生产队,谁没听说过? 有一年公社组织海卫队协助举办秋收动员大会,因为知道宋卓为在乡亲们心中的影响力,所以特意在宣传黑板上,留了一块显眼的位置给他。 标语内容都给他准备好了,就让他去写几个字而已! 可宋卓为愣是把这种光荣的好事推了,就因为不乐意写字! 就这么一个照抄都嫌麻烦的人…… 此刻,居然为了一个初次相识的姑娘,主动说愿意写检讨! 他们老宋家的长辈要是听说了,恐怕会高兴得祖坟冒青烟! 张医生瞠目结舌的,望着宋卓为小心翼翼端起了林惜知的那煲汤药,又耐心细致地把药汤倒进小碗里。 再从旁边的抽屉里,找出一只几乎没有豁口的白瓷匙羹,拿去水缸边,舀起一瓢,洗了又洗,用力甩干上边残余的水珠后,才放进了汤药碗里。 张医生以为,宋卓为做到这地步,已经是极限了。 却没想到,他突然伸手找张医生要他口袋里的备用棉纱口罩。 “干啥?”张医生茫然。 宋卓为拧着眉头,“这碗多烫啊!隔热用,一会儿就还你。” 张医生很不信邪,“你小子皮糙肉厚,还会怕烫?” “我怕什么烫?”宋卓为扫了一眼病房方向,“我是怕这个女同志被烫得端不住碗,损坏公共财产砸了不说,药也得浪费!那多不划算!” 张医生假装信了,“哦,是这么个事呢。” 但他憋不住内心的狂喜和激动了。 他现在就要去老宋家,通知宋卓为他奶奶—— 老宋家的铁树开花了! 赶紧收拾收拾办喜事吧! 宋卓为不知道张医生跑什么,只当他想起了急事。 反正和他没关系,还是更在意林惜知的这碗药汤。 用口罩垫着碗底后,他还觉得不够。 这药闻起来苦得很。 恐怕很难下口。 宋卓为又放下碗,去卫生院前厅,找医助姐姐要了两颗甘草糖。 这才终于觉得满意,端着药去找了林惜知。 “把药喝了。” 宋卓为说话的语气依旧硬邦邦的,“要是不养好身体,回头找人报仇都没力气!” 林惜知点点头,乖巧应道:“好!” 她接过黑乎乎的汤药,深吸了一口气后,硬着头皮,一口气干了! 放下碗时,林惜知正好又一次对上了宋卓为的眼神。 他满眼惊诧,半张着嘴,欲言又止。 林惜知不禁摸了摸嘴角,“怎么了?喝法有什么讲究吗?” 宋卓为收起了脸上的惊愕,别开眼,闷声说道:“……没有。” 喝药确实就是这么喝。 没什么喝法讲究。 他只是没有料到,这么娇娇软软的姑娘,居然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由此可见,林惜知对仇人的恨意有多深! 报仇的决心有多强! 强到连卫生院熬的这种毒药般的苦汤,都能一口闷! 以她这样的心性,往后还有事做不成? 想不到她娇小的身体里,竟然有这么强大的能量。 一时间,宋卓为看林惜知的眼神,竟多了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 正当林惜知准备道谢时,病房外传来低声呻吟。 “哎哟哎哟……我的头,我的胸口,全都快疼死了!” “我要死了,我肯定是要死了……” 裴志宽装着半死不活的模样,干嚎着,“丽柔啊,我要是死了,你要记住,都是那些海匪逼死咱们的……你要替我报仇啊!我做鬼也会在天上看着的!” “什么鬼不鬼的!” 宋卓为朝着病房门口怒喝道:“再说这些四旧言论,就直接送学习班去改造!” 走廊上顿时鸦雀无声。 下一秒,裴家四人整整齐齐出现在了病房门外。 起先,裴志宽还在装病,捂着胸口没有抬头。 因此没看见病房最里边的那张床上,正躺着林惜知。 可裴允承却一眼就认出了她。 “惜知!” 裴允承径直朝林惜知跑了过来,脸上一半担忧,一半惊喜。 “原来你没事!太好了,我还以为——” 宋卓为陡然横在了裴允承面前。 打断了他的话。 也阻挡了他进一步向林惜知靠近。 “她受到了巨大惊吓,刚刚才醒。”宋卓为冷着脸,厉色问道:“你是她什么人?” 裴允承愣了下,随后立马说:“我是她未婚夫!” “未婚夫?” 宋卓为的眉心皱出一个深深的川字,眼光也变得晦暗难明。 林惜知抓着宋卓为的衣角,轻轻晃了晃。 “宋队长,你相信他的话吗?你见过哪个男人,会舍得把自己的未婚妻卖给海匪?” “惜知!你是不是误会了?”裴允承抢着解释说:“是海匪拦路打劫,硬要抢走你!不然,我怎么可能会放弃你?在你出事之后,我马上就用船上的雷达报了警,所以海卫队才会及时赶到,把你救了啊!” 宋卓为哼笑,挑眉道:“哦,按你这意思,她能获救,还成了你的功劳了?我们确实接到了报案!可是,报案人只说了财产丢失,可没说他们还被抢了个同伴!” 裴允承的脸,瞬间变成了菜色。 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惜知,当时的情况很复杂!来不及说那么多!” “但你心里很清楚,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不可能那么对你!” “就算你一定要误会我,那也没关系……我受得住这样的委屈。” “你平安无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裴允承的深情表白一结束,裴志宽当即咳嗽了两声。 “咳咳咳……” 他颤颤巍巍地扑向林惜知,干嚎道:“惜知啊!看到你好好的,叔叔就放心了……叔叔就算心脏病发作死掉,也能瞑目了……” 张丽柔也夹着哭腔说道:“是啊惜知!自从你被海匪掳走,你叔叔就一直喊心脏疼!他说,咱家丢了家当算什么,丢了你,那才是真正的损失啊!” 林惜知在心底冷笑一声。 是啊。 丢了她,可不是损失大了吗。 毕竟他们裴家现在一无所有,如果不靠着她这棵摇钱树,他们将来可怎么活啊! 但只要把她哄好了,回头抓着她去香江城,陪她找到母亲,就又能讹一大笔钱,东山再起! 裴家这一家子的算盘,打得真是劈里啪啦响! 林惜知忽然生出几分逗狗的兴味来。 想看看这一家子濒死的臭鱼烂虾,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于是,林惜知装作惊讶的样子,问张丽柔:“丽柔阿姨,您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丢了家当’?东西不是都好好地锁在了客舱里吗?海匪把我带走之后,也没允许我搬东西走啊。” 林惜知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祖母留给我的一套暖玉白镯头面,纯金锻造的百岁金猪牌,还有我用六百块从朋友那里买的一叠票证,都丢了吗?” 她每次多问一句,裴家四人的心就好像被刀子狠狠割一下。 丢了! 都丢了! 钱啊! 他们家的钱啊! 全没了! 连带着他们一家人的未来,全都像是沉入了黑漆漆的深海…… 什么希望都没了!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 裴志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捶胸顿足地喊:“都怪那些该死的海匪!他们肯定早就和船员串通,趁我们都不注意,早就转移了咱们的家当……” 喊完之后,一脸怨念地瞪着宋卓为。 “你就是海卫队队长是吧?” “海卫队不是保护人民群众生命和财产安全的吗?” “你这个队长怎么当的?” “我们家丢了那么大一笔资产,这是大案子!” “你不赶紧带人把我们的东西找回来,还在这儿磨蹭什么呢?!” “小心我去公社告状!告你玩忽职守!” 第5章 我们也是自愿的 送他们过来的队员阿明,立马冲上前来,指着裴志宽的鼻子骂道: “你对我们队长放尊重点!要不是我们队长特批,你们这样身份存疑的可疑人员,决不可能轻易离开咱们办公室!他念在你身体不好,让你过来看病……你还吆五喝六起来了!” 宋卓为却温厚一笑。 他拦下阿明的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裴志宽,问道:“你口口声声说,你们丢了大量家当,具体数目有多少?列出遗失清单了吗?” “列好了,我带过来了。”阿明立马递上一张稿纸。 宋卓为展开扫了两眼,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 “嗯,东西确实不少。” 裴志宽重新嚣张起来,“是啊!这么多东西,足够让这事成为你们一年里最大的案子了吧?!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给我们找回来!” 宋卓为对他的吼叫充耳不闻,只问阿明道:“他们的身份证明呢?带来了吗?” “这儿呢。”阿明又掏出一叠皱巴巴的纸递上。 这一次看完,宋卓为的眼神就更冷漠了。 “你们一家是地道的明珠城群众。突然间急吼吼地带着这么多家当,举家迁去香江城,是想干什么?” 说罢,他把裴家的身份证明丢回给阿明,吩咐道:“你立马把这些材料一起送去公社,就说……” 宋卓为特意停顿了两秒,看向裴家众人。 他眸光幽冷。 像是举着铡刀的死神,戏谑地欣赏着垂死之人的最后挣扎。 “就说,我们抓到了一伙逃亡的资本家。让公社立马安排专项小组,来队上深入调查!” 资本家?! 裴志宽靠着锈迹斑斑的铁架床,猛地一哆嗦,忙不迭地摆手解释: “不!我们不是资本家!你搞错了!我们是在明珠城本本分分做小本营生的普通人家,哪里能和大资本家比啊!” 宋卓为抖了抖手里的遗失清单,哂笑:“小本经营的人家,能不能持有这样的资产,我说了不算,等公社的调查小组来了之后,你再慢慢跟他们解释去吧!” 裴家众人当即吓得灰头土脸,像一群扎堆瑟缩的鹌鹑。 情急之下,裴志宽突然记起,他们进病房之前,宋卓为就在林惜知床边守着。 这死丫头确实长得冰肌玉骨,如同出水芙蓉。 是宋卓为这种糙野莽夫没见过的! 眼下,为了不被打成资本家,他只能再次祭出林惜知这张王牌了! “惜知!惜知啊!” 裴志宽转过头,忽然抓住林惜知身上的被子,哀哭着说道:“你快跟队长同志好好说说啊!那些家产,从前都是你家的!是你爸爸托付给我的!你一定要替叔叔作证啊!” 林惜知在心底里发笑。 裴志宽可真是个怂包! 为了不被打成万恶的资本家,他终于舌下那些家当了? 既然他这么说,那事情就变得更加有意思了! 那回头,宋卓为要是从海匪手里搜回了什么好东西,可就都和裴志宽没关系,全算她的! 一想到这笔包赚不赔的买卖,林惜知当即点了头。 认了。 “是的宋队长,那些东西,都是我的!”林惜知哽咽着说道。 宋卓为锐利的鹰眸眯了眯,“哦?原来你才是资本家大小姐。” “资本家谈不上,更不敢妄自称大小姐……我顶多也就算是一个城里流落到这儿的知识青年而已。” 林惜知抬起小脸,清秀可人的面容中写满了坚定。 她娓娓说道:“宋队长,我知道国家正大力号召知识青年下乡,建设农村大好家园。你看,我的户籍资料都在你手上了,我想申请一个下乡插队的名额,行吗?” 下乡插队? 那就意味着,要长期留在这里。 宋卓为顿时就皱紧了眉头。 “这事不好办!我得先打报告向公社申请!”他一脸嫌麻烦的模样,“你以为种地那么容易呢!咱们乡下田地菜地的产量、质量,直接关系到各大队社员的吃饭问题!关系到公社的信誉和荣耀!所以,不是随便什么人想来插队都成的!” 说完,又瞥向裴家四人。 “你们呢?” “你们是要走,还是另有打算?” 裴家其他人都等裴志宽拿主意。 而裴志宽坐在凉沁沁的地上,心像是被刀子剌开了一条口子似的。 哗哗淌血! 他现在身无分文,就算去了香江城,也是给人当牛做马。 还不如就留在这里,先混个知青身份。 等这些海卫队的泥腿子把海匪打倒,拿回了东西。 他再想办法哄着林惜知去弄钱…… 将来再找机会去香江城就是了! 裴志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们也自愿插队,插队下乡建设……” “行吧行吧!” 宋卓为不耐烦地打断了裴志宽的话,顶着一副百般不愿的神情,拿着林惜知和裴家四口人的身份资料,大步离开。 林惜知从他风驰电掣般远去的身影上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丧头搭脸的裴家人。 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林惜知故意捏着弱柳扶风般的语气,安慰裴志宽。 “裴叔,您别难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好好活下去呢。” 张丽柔不忿地扶起裴志宽,没好气地朝林惜知凶道:“惜知!别说了!你没看你裴叔都被气成什么样了?你要把他气死才高兴吗?我们明明是要去香江城过好日子的!现在倒好,只能留在这穷乡僻壤的乡下地方种地了!” 林惜知冷笑。 反正宋卓为不在这儿,海卫队的阿明也出去了,病房里又没别人,她也懒得和裴家人继续演。 林惜知冷声说道:“柔姨,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吧?” “裴叔是被我气成这样的吗?” “刚刚要不是我给你们解围,就凭裴叔出具的这张家产清单,你们一家都要被打成资本家了。” “资本家的日子,可比插队知青难得多!” “柔姨不想当知青,莫非是想体验体验资本家被清算、改造的滋味?” “那一会儿等宋队长回来了,我跟他说一声,叫他不用麻烦了!” 张丽柔被噎得直瞪眼,“你!” 裴志宽假装不舒服,拦下了张丽柔要指着林惜知鼻子骂的动作。 夫妻二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吵了。 吵有什么用? 只会伤感情。 他们留着林惜知这死丫头还有用! 眼下这点小矛盾,姑且先忍了吧! 裴家几人没有再和林惜知起正面冲突。 他们叫来医生,给裴志宽做了检查。 林惜知不关心裴志宽的死活。 反正她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也间接的把这一家人绊在了沙井公社。 这里可是她的主场! 来日方长。 她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 不急于这一时! 此刻,她有更想见的人。 第6章 嫌脏 因此,趁着没人注意,林惜知悄悄走出了卫生院。 腥咸的海风迎面而来,吹得林惜知的额发乱飞。 风又拂过渔村低矮的石头屋,吹得晾在竹竿上的旧渔网像海中游鱼似的,轻轻晃动。 银光粼粼。 海边的天空总是蓝汪汪的,像一块刚染好的的确良布。 路两边,妇女们戴着斗笠、穿着带补丁的衣服,坐在各家自制的小马扎上,择菜的择菜,纳鞋底的纳鞋底。 她们手指翻飞,嘴里说着林惜知能听懂、但不会说的岭南方言。 闲聊间,夹杂着爽朗的笑声。 空气里弥漫着柴火味。 眼前的一切,合成了鲜活的真实人间。 她真的回来了! 前世,林惜知被囚困在裴家的地下室那些日日夜夜,曾无数次梦见自己回到了沙井公社。 梦回她被“寡妇村”第一女霸王——惠姑,训练成草药学小学徒的那些日子。 尽管那些年,两眼一睁就是干活。 尽管被师父常年禁足,不准她和小伙子们接触,前世还因此错过了和宋卓为的缘分…… 可是,如果不是师父惠姑替她调理身体,还传授医术给她,她或许根本就活不了那么久。 惠姑对她而言,既是老师,也是家人。 她们师徒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 后来,要不是惠姑突然失踪了,林惜知还打算邀请她一同去香江城…… 现在回来了,林惜知想马上再见到惠姑! 见到这位亦师亦友,且又在某种程度上,为她填补了缺席的母爱的重要之人。 然而,林惜知刚走出卫生院没几步,就被裴允承追了上来。 “惜知!” 裴允承被闷热的天气弄出了一身酸汗。 他一贯清爽的额发,被粘稠的汗水打湿,有些狼狈地贴在脸上。 可即便如此,裴允承狭长的桃花眼依旧水汪汪的。 他天生就是这种魅魔眼神,哪怕只是看一只狗,也显得格外深情。 裴允承深吸一口气,担心关切地说道:“你要去哪?你本来身体就不好,刚刚又受了惊吓,现在需要好好休养才是。” 林惜知抬眼盯着他。 看见的却不是裴允承的满腔深情和关怀。 而是前世他把她关起来之后,见她绝食,就用手抓起饭菜往她嘴里塞…… 看见他面对她的妥协哀求,却痛哭流涕,精神恍惚的说:“如果我把你放走了,爸爸妈妈会对我失望的,惜知,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呢,懂吗?” 看见他身边换了一茬又一茬的野鸡,他身上时常出现的暧昧吻痕…… 林惜知当即往旁边挪了一步。 刻意和裴允承拉开了距离。 她嫌这个男人脏。 尽管现在的裴允承,还没有扭曲阴暗,疯癫失控。 但他就是他。 本性如此。 林惜知不想从他身上沾染到哪怕一丁点的阴湿晦暗。 她态度鲜明,语气坚决地说:“裴允承,我不是你的未婚妻,我们之间没有婚约。以后不要再对别人胡乱介绍我们的关系。如果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 裴允承的眼角微微上挑,像是在努力克制烦躁的情绪,继续好言相劝道: “惜知,家产被海匪劫走,是我们都不想看到的结果!但现在事实已经这样了……我们姑且只能先在这里扎根,将来再找机会离开!虽然我们对这里都不熟,但只要心在一起,就能扭成一股麻绳。你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走吧,跟我回病房去,我们还是待在一起最好。” 说着,他就要来拉林惜知的手腕。 林惜知飞快地避开了。 “我想去哪是我的自由!”她冷言冷语道:“我去茅厕,你也要跟着吗?” 裴允承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似乎很不喜欢她言辞粗鄙的样子。 但他还是说:“那你快去快回,我就在这里等你!” 林惜知终于甩开他,自己一个人飞快地跑向了寡妇村。 她一路匆匆,压根没有注意到,卫生院西边的小巷口,有一双眼睛一直悄悄盯着她和裴允承。 …… 晚些时候,宋卓为帮林惜知和裴家四人办理好了知青下乡插队的手续材料,蹬着二八大杠,愉快地回到了卫生院。 他车还没停稳,就见一个细葱般的纤长人影快速靠近。 “宋卓为!” 喊他名字的姑娘,二十出头的年纪。 身上穿着有点磨毛了的白大褂,头上还戴着医助的方圆帽。 她的神情紧张而严肃。 “宋卓为!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宋卓为有条不紊地锁好了车,抽空瞥了她一眼,问:“啥事啊,彭医助。” 彭泽萍拦住了他的去路,“你这么着急,是想去找今天被你救回来的那个姑娘吧?可惜,她已经不在卫生院了!” 宋卓为显然不信,“她头一回来咱们这儿,不待在卫生院,还能去哪?” “我看她不像是第一次来!”彭泽萍很是不悦,“你下午那会儿走了以后,她就跑寡妇村去了!这会儿,估计都找到人家蹭上饭了吧!” 说到这里,她又气鼓鼓地诘问道:“我问你!你到底搞清楚人家的来头没有?虽然这几年各个大队小错不断,但咱们公社整体可没出过乱子……你收留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在队上,万一是姑息养奸,将来闹出大事,怎么办?到时候,就算是你爷爷出面,恐怕都保不住你!” 宋卓为挑眉,“怎么?你觉得她像敌特?” “敌特不敌特的说不好……但她在男女关系这件事情上不清不楚,我可是亲眼看到的!” 彭泽萍昂了昂下巴,指向卫生院侧门方向。 “我看她和那个姓裴的男青年眉来眼去的,还说到什么未婚妻,在一起,我等你之类的……两个人还拉拉扯扯!一点也不注意影响!” 彭泽萍说完这些之后,发现宋卓为一点反应也没有,眼神只顾着往寡妇村的方向瞟,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宋队长,我在和你说正事呢!你在认真听吗?” 宋卓为把车棚里锁好的二八大杠又重新解锁,退出来,一个跨步骑了上去。 一边远去,一边回应彭泽萍。 “谢谢你彭医助!我知道这事了!我去接她回来!” 看着宋卓为远去,彭泽萍急恼地站在原地生闷气。 她觉得,这个林惜知,真是个天生的狐媚子! 就她那肤白胜雪的底子,在沙井公社这十里八乡,找不出来第二个这么白的! 因此,光是看肤色,她就打败了全公社所有的年轻姑娘! 所以,宋卓为才会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 哼! 不过进了寡妇村的姑娘,名声迟早被那些臭寡妇带累。 挫挫那小狐狸精的锐气也好! 第7章 我这儿不缺人 寡妇村,惠姑家。 林惜知就着惠姑家今天现成的挂面、生菜和咸鱼干,煮了一小锅面条,再加上一盘香煎鱼丝。 用生菜裹着鱼丝吃,是惠姑最喜欢的做法。 但是,林惜知这会儿把饭菜端上桌,惠姑却并没有急着动筷子。 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皱皱巴巴的砖红色旧布包。 摊开布包,取出一根极长的银针,拿针在鱼干和面汤里扎了好几遍。 林惜知噙着淡淡笑意,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安静地看惠姑试毒。 惠姑反复检查着银针,没有看出任何异常。 她只得顶着一张冷脸,把针收了起来。 林惜知看她仍然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不禁笑说道:“您要是还不放心,我可以先吃。如果这饭菜有问题,也是我先中招。” 惠姑没说话,却拿起了一片生菜叶子,夹起了鱼干,包成一个圆圆的云吞大小。 无言地吃下了第一口。 嚼着嚼着,她就皱起了眉头。 古铜色的脸上,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严厉与苦相。 林惜知最怕师父皱眉,顿时不由得紧张。 “怎么了师父?不合口味?” 惠姑布满寒光的眼睛,沉沉向林惜知看过来,怒声问道:“你做饭时哭了?” 林惜知微怔。 师父没说错。 她刚刚是哭过了。 回到这间久违的石头小屋,看到熟悉的场景,拿起师父亲手锻打的菜刀,一切回到了岁月静好的样子,她忍不住就哭了。 但她知道师父最讨厌看到人哭。 所以,她马上就擦掉了! 哪知道眼泪碎成八瓣,还掉生菜上了…… 不过,师父就是师父啊。 舌头还是那么厉害! 林惜知蓦然又感觉到了失而复得的欣喜。 鼻头忍不住再次发酸。 而惠姑也在这时候啪的一声放下了筷子。 她薄如刀锋的嘴唇紧绷着。 随后,用坚硬如铁的语气说道: “别以为你流两滴马尿我就会可怜你。” “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 “背井离乡、无家可归的人多的是。” “既然是海卫队救的你,那你去找海卫队收留你!” “我这儿不缺洗衣做饭的人!养不起你!你走!” 说完,她忽然起身,走过来揪住林惜知,像抓小鸡仔似的,要将她扔出去。 “放开她!” 宋卓为忽然出现在惠姑家门外。 他随手扔开了自行车,第一时间接住了被丢出来的林惜知。 惠姑一脸怒色地说道:“你来得正好!赶紧把这人带回你们海卫队!” 说完,冷漠地摔了门,还立马插栓锁上。 拒人于千里之外! 宋卓为恶狠狠地瞪了门一眼。 要不是怕吓到林惜知。 按照他以往的脾气,他早就一脚踹上去了! 这些寡妇村的刺头们真是一个比一个古怪! “你怎么回事?”宋卓为怒气冲冲地问道:“不是让你在卫生院好好休息?乱跑什么!” 林惜知冷不丁的被他吼了一顿。 下意识就想叫他走,别管她的事。 可是,话到嘴边,她又猛然想起: 宋卓为这人好像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 林惜知收放自如地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她只是沮丧地耷拉着脑袋,轻声说:“我是在卫生院听到别人议论,说寡妇村的惠姑,有一手奇绝的医术,专治疑难杂症……我这身体里的病根,是打娘胎里落下的。西医那些药水,打再多也不管用。只能靠中医慢慢调理。所以,我才想着,来惠姑家,给她洗衣做饭,看看她愿不愿意帮帮我……” 宋卓为恍然大悟。 张医生确实说过,林惜知这身体亏损严重,药石难医。 而惠姑是他们地方上远近有名的女医师。 只不过,她性格孤僻古怪。 不是个好相处的性格。 从宋卓为有记忆以来,惠姑这人就一直隐居在寡妇村。 平常也是独来独往。 她靠给卫生院提供草药,而挣取工分。 偶尔碰上疑难杂症,张医生会邀请她出诊。 但惠姑不是每个人都治。 她接诊与否,全凭心情。 可只要她愿意接手的病例,不管多奇葩,都一定能治好! 林惜知这身体。 确实差劲的很。 要是交给惠姑,说不定能有转机…… 想到这里,宋卓为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 但他依旧皱着眉头,严厉批评了林惜知一顿。 “你这脑子也太笨了!道听途说也敢随便信吗?你初来乍到,连寡妇村的具体情况都不清楚,更不了解她的性格喜好,你就敢上她家给她做饭?你就不怕她是歹人?” “歹人?怎么会有歹人呢?” 林惜知掀起眼皮,盯着宋卓为,眼睛里浮出小星星。 “宋队长,沙井公社有你们这支海卫队,方圆几十里,也就剩下海匪敢作乱了!哪还有歹人?” “你不用谦虚,我都听说了,你们海卫队可强了!” “有你们在的地方,治安绝对有保障!不会让我再遇上歹人的!” 宋卓为忽然就挺直了腰背。 他当然知道他带领的海卫队威猛强悍、训练有素、远近闻名! 但这也不是她能大着胆子乱跑的理由! 宋卓为厉色强调道:“我们强归我们强,可你不能没有警惕心!以后不要再乱跑了!公社给你们几个批了插队名额,裴家那四个人被分到了其他大队,你在一大队!走吧,你先跟我回一大队的知青宿舍!” 林惜知正想说“好”。 可是,她一动就发现,宋卓为却还保持着扶她的姿势。 还任由她靠在结实的胸膛上。 并没有真的要走的意思。 他的眼神一个劲地在惠姑家的木门上打转,似乎在憋什么坏主意。 林惜知干脆也不着急。 她好整以暇地盯着宋卓为的侧脸看。 倒看这男人还有什么打算。 随后,就听见宋卓为闷声闷气地说道: “我可先跟你说好了!我们队上的那几个女知青,以前都是同学,她们是有点喜欢抱团!到时候,你跟她们住一块,凡事多忍耐!不能随便哭鼻子告状!不然,我就把你调去其他条件劳动强度更大的大队,让你每天除了晒网、晒鱼干之外,还要跟着他们出海去!” 林惜知假装孱弱,接话说道:“啊?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当然不能去那儿住,我,我肯定会受不住的……咳咳咳……” “那怎么行!你是以插队知青的身份来的!不住知青宿舍住哪!” 宋卓为终于从她后腰上收回了手,换成拽住她手腕的姿势,硬拉着她离开。 “林惜知小同志!你要服从组织对你的安排!” 林惜知感觉他没用劲,便一把挣开他的手,扑回惠姑家的木门上。 她的肩胛骨在门上撞出咚的一声闷响。 光是听着都觉得疼! 吱呀—— 木门忽然从里边打开了。 林惜知重心不稳,整个人又要向后摔去。 她自己都忍不住担心: 这瓷娃娃似的身体,要是再磕碰两下,恐怕真的要碎了! 只是,这一次,她又被托住了。 惠姑的手虽然干巴巴的,骨瘦如柴。 但十分强健有力。 她托稳林惜知后,又反手推了她一把,让她重新站住了脚。 “谢谢您……” 林惜知转头就想对惠姑说谢谢。 可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到惠姑拿着一把鸡毛掸子,忽然朝宋卓为抽了过去! 第8章 留下来烧火做饭 惠姑边打边骂道: “在我家门口欺负小姑娘,你小子不要命了?” “也不看看这是哪!寡妇村是你一个臭小子能随便来的吗?” “你不要脸,别人还要呢!” “滚滚滚!” “再不走打死你!” 话音落,鸡毛掸子就打了下去。 宋卓为用手臂挡着,结结实实挨了两抽。 然而,他的双脚就像被是钉死在了地上似的。 寸步不让。 宋卓为掷地有声地说道:“惠姑!就算是你出面,也不能违反组织纪律!” “她是插队知青,无缘无故是不能留在村里住的!” “你别护着她!” “这人我肯定是要带走的!” 惠姑眼看着宋卓为的手臂上已经赫然出现两条刺目的红痕,收手没有再打他。 只是举高了鸡毛掸子,继续威慑恐吓他,并且说道:“我正好想招个小学徒帮我采草药,她就挺合适的!” 说罢,又拿鸡毛掸子的手柄戳了戳宋卓为。 “你这一肚子使不完的牛劲儿别瞎耗在这儿了!有这功夫,不如去跟你们队的大队长申请,把她调来给我当助手!” “往后多一个人,就多一双采药的手,也就不用担心卫生院的草药会断供!” “这也算是造福全公社了!” “跟她去知青农场、渔场干活一样!都是为人民服务!” 宋卓为不耐烦地说道:“惠姑,你可得想好了!她身体不行,干不了多少活的!张医生说了,她身体虚得很,是个病秧子,这条命差点是靠打鸡血才保住的!留她在你这儿,迟早得累死!回头出了人命,你负担得起吗?!反而还带累你的名声!算了算了,还是让她跟我走!” 惠姑却骤然笑了。 “你只管放心!我保证不会让她死!” 宋卓为啧了一声,一副跟惠姑无话可说的模样,扭头又去看林惜知。 “小同志!你就别为难我了!赶紧出来,跟我走!” 林惜知闪身躲到了惠姑身后,“我不走,我就留在这儿……惠姑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保证没有二话!” 惠姑笑得更开心了,“小宋队长,听到了吧?她自己也愿意留在这儿,你就别瞎操心了!” 宋卓为当即一脸不服地挽起了袖子,仿佛随时要冲进屋抢人。 他恶声恶气地说道:“林惜知!你可得考虑清楚了!你要是决定留在这儿,我可就不管你了!这里是寡妇村,在这里待久了的女人,都没人要的!再加上你那个没出息的身体……说白了,出了任何问题,后果自负!” 林惜知终于眉开眼笑。 她看向宋卓为的眼神里,充满了夸赞和感激,“嗯!我记住了!” 这一眼,直接看进了宋卓为的心底。 他只觉得心如鼓擂,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 隆隆,隆隆。 震得他自己耳膜都疼! 他真怕这么大动静的心跳声,会让惠姑和林惜知听见。 反正事情成了,林惜知总算是留在惠姑这儿了。 惠姑嘴硬心软,既然愿意护着她,应该就不会对她太差。 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因此,宋卓为丢下一声冷哼,扶起之前被他扔在了草垛边的自行车,一溜烟儿地骑着跑了。 宋卓为走了之后,惠姑的态度又冷了下来。 她的眼神在林惜知身上来回巡梭了好几遍,带着几分后悔和嫌弃,说道: “我要不是看在你给我做了一顿饭的份上,肯定是不会管你的!” “知青队那帮人好吃懒做,你这种傻子要是真进去了,肯定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反正你不管去了哪,都是一样的烧火做饭。” “那与其去给别人烧饭,还不如留在我这儿呢!起码还不用挤大通铺,闻别人的臭脚丫子味。” “不过你以后还是要勤快点!别想着在我这儿就可以偷奸耍滑当大小姐!” “不然我就把你退回给宋卓为!” 林惜知笑嘻嘻地应答:“嗯!我明白!” 得益于宋卓为的激将法,她如愿以偿留在了惠姑家里。 她可太开心了! 往后,得找机会好好报答宋卓为这一份好意! 另一边,宋卓为带着公社的分配通知,去了卫生院。 他找到裴家四口,叫他们尽快去四个不同的大队报到。 “什么?我们一家人怎么没有被分到一起呢?!”裴允承生气地问道。 宋卓为冷睨他一眼,“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下乡来插队搞建设的,不是来度假游玩的!公社让你们怎么分,你们就怎么分!哪来那么多问题?” 裴允承气得脸发白,又问:“惜知呢?她被分到了哪个大队?” 宋卓为的眼神顿时更加冷飕飕的。 “管好你自己的事!其他的少打听!” 裴允承偏就咽不下这口气,硬着头皮追问道:“你是不是把她调去你自己身边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看惜知的眼神不对劲!” 这话一出,周围其他人都慌了。 尤其是几个海卫队队员,当即就要冲过来摁着裴允承打一顿。 “你说什么呢?!” “我们队长是最公平公正的,绝不可能偏私!” “你污蔑人也要看看对象!说谁心术不正都行,不能说我们队长!” 眼看着这几人就要对裴允承挥拳相向,宋卓为却突然咳嗽一声。 闹哄哄的卫生院,顿时又恢复了安静。 所有人都等着宋卓为发话。 宋卓为微微低垂着眼,看向矮他半个多头的裴允承,说道:“我把她调去给老寡妇当洗澡做饭的老妈子了,怎么?你很羡慕?你也想去?” 裴允承心里不信他这话。 但他也看得懂眼下的情况。 双拳难敌四手。 他肯定是打不过他们的。 至于林惜知…… 他只能再找机会抓回来了! 反正这女人的心思都在他身上。 一时半会赌气,不想搭理他,可在这鸡不生蛋的鬼地方待久了,她肯定会想念过去风平浪静的好日子。 也会发现,周围全都是土了吧唧的糙汉子。 没有谁像他一样文质彬彬,知书达礼。 到时候,高下立判。 他相信林惜知只要不傻,就一定会回到他身边的。 所以,也就没必要非得在当下和宋卓为争个高低了! 裴允承只能咬紧了后槽牙,接受了公社的调配安排。 …… 晚上,宋卓为回到了家。 还没进门,就见他奶奶呲着个大牙,半躺在藤椅上,像是在等什么人。 有点反常。 宋卓为不禁问道:“奶奶,咱家今晚有饭吃没?” “瞧你这话说的!这个家啥时候少过你一口饭!”宋阿嫲嗔怪道:“都在桌上放着呢!应该还热乎,你赶紧进屋扒两口!我有话问你!” 宋卓为没太把宋阿嫲这话当回事。 因为老太太每次翻来覆去,问的不外乎是他工作上的事。 老人家总是忧心,生怕他这根老宋家的独苗苗,会在和海匪的拼杀过程里,有个三长两短。 宋卓为理解长辈的苦心。 但他更清楚,他有他自己的理想抱负。 他不会因为家里人怕他突然牺牲了,就放弃他一手训练出来的海卫队精兵。 所以,他平常就不怎么搭理奶奶的问题。 此刻也下意识以为,她老人家是要说今天海匪又抢了船的事。 于是宋卓为一边揭开倒扣着盖在菜盆上的大海碗,一边默默关上了耳朵,打算装聋作哑。 哪知道,宋阿嫲往他身边一坐。 开口就是一句惊雷:“我听说你下午霍霍人家姑娘了?” 第10章 药里藏毒 宋阿嫲双手叉腰,丹田蓄力,准备好要和惠姑唇枪舌战,大战三百回。 林惜知终于见缝插针地找了个机会,打断她们俩的斗法。 “您是宋卓为的奶奶是吗?” “昨天多亏宋队长挺身而出,英勇地赶走了海匪,救了我一命!” “我非常感激他,还在考虑之后要怎么报答他的恩情。” “不过,我是绝嗣体质,怀不上孩子,可能配不上宋队长了。” 林惜知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给惠姑透个底。 同时也试探一下宋家长辈的态度。 毕竟,绝嗣女猫嫌狗厌,谁家也不能轻易要。 就看宋阿嫲怎么说了。 宋阿嫲听完就成了哑巴。 绝嗣体质? 怀不上孩子? 那她的乖曾孙该从哪冒出来? 宋阿嫲立马盯上了惠姑。 “她的身体真的这么差?” “差到连你这样的医学圣手都没有办法治?” “要我看这姑娘年纪轻轻的,又没有什么大事的伤病,不可能怀不上孩子!” “惠姑,该不会是你的医术不行吧?” 惠姑冷笑一声,“这套激人的法子,你孙儿昨天在我这儿就用过了!你再来一遍,一点也不新鲜了!” 被破了阵,宋阿嫲也不慌不忙。 她慢条斯理地剥了一把花生米,不管不顾地塞到了林惜知手里。 接着说道:“你要真是没法治,那就更别耽误人家姑娘了。我带她上南沙城大医院再去瞧瞧,办法总比困难多!我就不信她年纪这么轻,什么病治不好!” 惠姑瞥着林惜知手里那把花生米。 林惜知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尬在原地,里外不是人。 隔了一会儿,惠姑才从花生米上收回眼神,重新看向宋阿嫲。 “我什么时候说过治不了?” “是我还没看过她的情况,不知道绝嗣这事。” “是不是真有这个毛病,要等我先看了再说。”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真的治不了,将来要送她去南沙城做检查,也得是我这儿先发了话,点了头才行!” “我是她师父,我说了算!” 闻言,宋阿嫲的嘴都快撇上天了。 惠姑这个老姑婆,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一口一个“师父”的,炫耀什么炫耀! 不过,宋阿嫲今天来这儿的目的也已经达成了。 她见到了林惜知本人,心里全是说不尽的满意。 如果不是林惜知自成绝嗣,她肯定会想办法把人给抢回宋家,摁着这俩年轻人今晚就把事办了! 省得夜长梦多! 但是,既然林惜知身体有恙,还需要惠姑出手调理,那抢人的事,就急不得了。 “行吧行吧!”宋阿嫲松了口,摆摆手说道:“既然是你徒弟,那她的病你肯定得管。你们就先安心治病吧。小林同志,阿嫲回头再来看你!” “好呢,谢谢宋阿嫲~”林惜知甜甜地应道。 走之前,宋阿嫲把剩下的半盆盐水煮花生都给了林惜知。 林惜知当珍宝似的,把壳全剥了,剥出一碗纯花生米,送到了惠姑面前。 惠姑却一脸冰冷地拒绝了。 “不就是半盆花生米?有什么了不起的?至于那么小心宝贝吗?没吃过花生米啊。” 林惜知小口小口地往嘴里塞花生,等师父训完了,才敢抬起头,盈盈一笑,解释道:“师父,咱们早上上山之前忘了吃早饭,我正好饿了,所以先吃一点顶顶肚子……我歇好了就去给你做午饭!” 惠姑一噎。 训不出下一句话了。 她确实没有专门吃早饭的习惯。 平常早起摘草药时,吃不吃得上东西,全靠运气。 运气好,碰上野果,就摘野果充饥。 运气不好,啥也没捞着,就干脆不吃。 她是经年累月饿成习惯了。 但林惜知这娇软玉贵的模样…… 确实不像能扛饿的。 惠姑消了大半怒气,淡声说道:“饿了就吃吧。我不喜欢花生米,这些都给你吃。” “谢谢师父!” 林惜知笑着伸手抱碗,手臂刚抬起来,就被惠姑捏住了右手手腕。 林惜知只得悬空着手,任由师父给她把脉。 惠姑摸了一会儿她的脉搏后,忽然拧着眉头,细细检查起她的眼珠、舌头、指甲盖和头发丝,悚然说道:“你这是中了毒。” 轮到林惜知愣住了。 “中毒?!” 上一世,她没从裴允诺那儿听说自己绝嗣,所以没有和师父提起过自己的身体状况。 只按惠姑给她的强身健体术,逐步提高自己的基础体质。 但这一世,她为了测试宋阿嫲的态度,故意拿这个说法做文章,却没想到,真让师父看出点东西来了。 惠姑掏出银针包,给林惜知扎了好几针。 收针之后,她更加确定,林惜知就是中了毒! “毒素的药量不大,你要是不说绝嗣,我可能都不会注意到这方面的影响……这毒看着是轻,但时间久了,毒素一点点浸透你的筋骨,确实会导致你没有办法生育。” 说到这里,惠姑停顿了一会儿,抬眼打量林惜知,“你家里的人以前都给你喝些什么补剂?这毒藏得这么深,估计就是掺杂在这些所谓的补汤里的。” 林惜知瞬间想到了张丽柔母女说的“五红汤”。 她们总说,林惜知气血不足,需要对症下药,进行滋补。 五红汤作为传统的中医食疗方子,本身是没有问题的。 里边应当只有红枣、红豆、红皮花生、枸杞和红糖。 用于补气养血,健脾暖胃。 很适合林惜知之前的体质。 然而,过去每天的五红汤,都是由裴云诺亲手熬制的。 林惜知打小不喜庖厨事务,平常的时间,不是花在琴棋书画上。 就是和她的朋友们研究中英文双语的戏剧、话剧脚本。 又或者是聚会在一起,品茗、品香,生活精致,充满艺术高雅。 这本没错,可如果有人起心动念,要在她的日常饮食里动手脚,她根本就不会注意。 如果动手脚的人是身边人,那就更是防不胜防。 两世了,林惜知从来没有怀疑过裴云诺。 可现在师父明确告诉她,她是慢性中毒。 那她能怀疑的人,就只有裴云诺了。 但是,为什么? 林惜知前世待她如亲妹! 明珠城只要出现了新的布料,她立马拿回来第一批,和裴云诺对半分,商量着做新衣服。 有好吃、好玩的,她永远不会忘了裴云诺那一份。 裴云诺嘴上总说“我最爱的就是姐姐了”。 一转头,却给她下慢性毒药? 用心何其险恶! 果然,裴家这一家子从上到下,全是坏种! 毫无例外!!! 林惜知脸上的表情微妙地变化着。 种种细节,被惠姑尽收眼底。 “看来,你知道是谁害你了。”惠姑抿了抿嘴,似笑非笑,“能想明白也好。毒性现在还不深,现在调回来,还来得及。” 林惜知抬眼看向惠姑,“师父,这件事事关重大,我要进一步确认!” 惠姑挑眉,“怎么确认?” 林惜知看向窗外,一字一顿地说道:“看您愿不愿意在家里多添一个洗衣做饭的人手?” 第11章 都是你的错 惠姑凝神盯着林惜知,总觉得,这小姑娘和她格外亲近。 就像前世就认识似的。 林惜知一见到她,就绝对信任她。 不像别人那样,会被她眼神里的冷漠疏离吓退。 而且,她确实也处处用心孝顺。 就比如昨天刚来,林惜知就给她缝补了练功时弄破的衣服; 刷了锅,洗了碗,做了两顿饭。 甚至还在自己体力不济的情况下,一点一点打了好几桶水回来,把淡水水缸蓄满了。 这些细致耐心,演是演不出来的。 短短一天时间而已,惠姑的私心,就已经站在了林惜知这边。 尤其是她这一口一声“师父”地喊着。 总让她心里美滋滋的…… 有种莫名的失而复得感! 惠姑也说不清缘分这事。 不过,她也真心认了林惜知这个徒弟! 正因如此,她也很想知道,是怎样蛇蝎心肠的人,舍得给林惜知这样的好姑娘下毒! 但惠姑嘴上还是不饶人的。 “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吃饭,你当我这里是慈善院啊!”惠姑翻着白眼说道:“多收留一个你就已经够烦的了,怎么又要来人!” 林惜知笑笑,“师父,这儿不是慈善院,是您的家!在您家里,您说了算!不管谁来,只有您说了让她吃,她才能吃。您说允许她吃多少,她才能吃多少!您要是觉得,自己都不够吃,不想给我们吃,那您就一粒米、一根面也不给!” 惠姑翘起二郎腿,束在脑后、用木筷簪紧的圆发髻,傲娇地晃了晃。 “你说的也没错,是这个道理!那就多找一个帮手也行!” 惠姑松了口,但松的不多,“不过我也要事先跟你说清楚了!要是她不中用,我就把你们俩一起赶出去!” 林惜知甜笑,“好的呢师父!我知道啦!” 得到了惠姑的授意,又在惠姑的监督下,给身上的皮外伤涂好了药膏后,林惜知这便出了寡妇村,一路打听着去找裴云诺。 裴云诺被分在了第五生产大队的晒场。 平常负责晒鱼干、虾皮、紫菜、海带。 因为同时有几个人一块干活,所以,整体来说不算太累,是份轻省的活计。 只是因为需要长时间在户外作业,为了不被晒爆皮,需要穿上防晒用的斗笠、袖套。 可十月的岭南,还热得够呛。 一天忙下来,身上又咸又酸,像一条被腌臭了的咸鱼似的! 裴云诺早上刚开始跟着前辈大婶学晒场的工作流程时,就已经偷偷哭了好几回。 她一想到以后天天都过这样的日子,她就难受! 心慌! 她这么冰清玉洁的城里姑娘,怎么能和那些吃饭吧唧嘴的乡下泥腿子混在一起干活?! 待在一起久了,她迟早会变得和他们一样臭的! 而且,他们平常凑在一起干活的时候,都说地方方言。 她一个字也听不懂,总感觉他们是在议论她! 嘲笑她! 裴云诺心里堵得慌。 她好想妈妈和哥哥! 想回到明珠城窗明几净的家里去! 一想到这些,裴云诺就更加委屈想哭了。 “裴云诺,有人找你。” 晒场的记分员柯月蓉走了过来。 她一眼看出裴云诺在偷偷哭,顿时咂舌,“你干啥?好端端的哭什么!搞得好像谁欺负了你似的!” 柯月蓉是第五生产大队晒场中,普通话说得最好的人。 尽管仍然带着一股子浓浓的乡音,但起码是裴云诺能听得懂的水平。 只有和柯月蓉说话的时候,裴云诺才觉得,自己在这里不算是一座孤岛。 因此,她赶紧维护着和柯月蓉的关系。 “我没哭,是刚刚晾网的时候,不小心把沙子弄进眼睛里了。”裴云诺小声解释道。 柯月蓉板着脸训她,“早跟你说了小心点!慢点!做事认真点!这次只是把沙子弄进你自己的眼睛里,那下次呢?要是你不小心点,损坏了渔网这类的集体财产怎么办?” 裴云诺气得牙都痒了。 她都这样了! 柯记分员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不是她的身体健康,人身安全,而是集体财产! 果然同性相斥! 要是晒场的记分员是个男同志就好了! 她肯定早就已经把他拿下! 但眼下形势所迫,裴云诺只能赔着笑脸,向柯月蓉保证道:“小柯姐姐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在晒场闯祸的!对了,你刚刚说有人找我,是谁啊?是阿明哥吗?” 裴云诺现在最想见到的就是海卫队的阿明。 因为阿明看她的眼神,和她过往那些追求者一样。 她要是想尽早脱离晒场的苦日子,阿明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因此,她巴巴地等着阿明来找她。 然而,柯月蓉却伸手指了指门口,凶巴巴地说道:“阿明又不是我们大队的!他没事来这里干啥?是你姐姐找你!” 姐姐? 林惜知?! 裴云诺一路朝晒场外边走,一边忍不住觉得奇怪。 林惜知经历了海匪事件后,对他们一家人的态度就彻底变了。 她又怎么会突然来找自己? 尽管感到不可思议,但见到林惜知的第一时间,裴云诺还是飞扑着跑过来,抱住了她。 “姐姐!你救救我!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林惜知刚想哄她两句,哪知道,后面突然追来一个人影。 二话不说就揪住裴云诺,猛地一拽,将裴云诺从林惜知怀里拽走,一把推倒,让她摔在旁边的地上。 “裴云诺同志!” “你说这话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吧!” “念在你是新人的份上,我给你安排的已经是晒场最轻松的工作了!” “而且,你刚刚还笑嘻嘻的……怎么一转头就告状说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柯月蓉气得脸都黑了。 她本来就是小麦色的肌肤。 这会儿因为生气红温,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刚刚从酱油里捞出来似的。 再加上这一身腾腾的杀气。 看起来简直就是关公降世! 林惜知还在因为这女人惊人的武力值而震惊,下一秒,柯月蓉忽然气不打一处来,瞪上了林惜知。 “你也是和她一起下乡插队的知青吧?” “你不待在自己分属的生产大队好好干活,乱跑什么?” “要不是你跑过来找她,她至于突然发疯吗?” “说到底!都是你的错!” 第12章 要罚就罚我吧 林惜知被柯月蓉这套神逻辑听笑了。 这人姓赖的吧? 不然怎么能这么无赖! 裴云诺爱发疯,怎么能和她扯上关系! 林惜知耐着性子,和气地反问道:“这位女同志,公社也没规定说,不允许下乡知青串门子吧?” 柯月蓉被噎了下,立马反击:“队上是没说不能互相走动!但你们来到地方上,就要遵守地方上的管理秩序!今天你东跑一下,明天她西跑一下,人心散了,队伍还怎么带?到时候任务完不成,所有人都得饿肚子!所以,凡事要以集体利益为先!” 眼看着柯月蓉越说越上纲上线。 气氛理应变得剑拔弩张。 裴云诺在旁边静观其变,盼着她们俩能吵起来。 要不然打起来也行啊! 只可惜,林惜知不是那种会被人轻易带偏的性格。 她记得自己出门的目的。 她不是来找麻烦的。 更没必要为了一个裴允诺,和队上的小干事闹得面红耳赤。 既然裴允诺在这儿暂时有苦吃,那她就晚点再来“搭救”她吧。 因此,林惜知趁着其他人围过来看热闹之前,迅速表态: “这位同志,我是第一次来,不知道你们晒场规矩这么严格。既然不让亲友探望,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了。” 柯月蓉和裴允诺双双出声:“等等!” 裴允诺看准机会,又一次扑了过来。 她挡在林惜知身前,大声地哭着对柯月蓉说:“小柯姐姐,你有什么不满,就罚我一个人吧,不要责罚惜知姐!” 柯月蓉本来就不喜欢“小柯姐姐”这个称呼。 前面刚听她听过一遍,心里已经不爽了。 现在又听裴允诺这么喊,只觉得这姑娘是在硬跟她套近乎! 她最烦城里人假模假式、惺惺作态那一套! 再说,她也没有说要罚谁! 裴允诺这么当众大喊,就是故意让她这个记分员下不来台! 那她还真就不惯着这俩城里来的大小姐了! 柯月蓉拔高声调,用洪亮的嗓门,大声说道: “就因为你们两个要串门子说闲话,耽误晒场多少工作!连同我的那一份误工损失也要算进去!回头就从你们两个人的工分里扣!我倒看看,以后还有谁敢在集体劳动时间里随便走动!” 扣工分? 好大的官威啊! 林惜知笑了。 她手握灵泉空间,又加上独自掌管着惠姑家的自留菜地。 她才不在乎这点工分。 再说,柯月蓉不过是第五生产大队的记分员而已。 手再长,也伸不到属于二大队管理的寡妇村去。 所以,林惜知一点也不怕她的威胁,寒声说道:“你愿意怎么扣就怎么扣!” 可裴允诺却又借题发挥起来。 “惜知姐,话不能这么说啊!” “我们现在变成了下乡插队的知青,将来的每一口粮食,都要从我们挣的工分里得来!” “你快和我一起求求小柯姐姐!让她念在我们今天是初犯的份上,饶我们一回吧!” “不然,就我每天能挣的那点工分,根本不够分多少粮食的!迟早得饿死在这里……” 她们三个人吵了有一会儿了。 周围竖着耳朵听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有晒场场工,还有附近的渔民、疍民。 裴允诺的这番哭诉凄楚可怜,旁边已经有人发出了小声的议论。 “哎哟,说几句话的功夫怎么就能算误工呢?柯月蓉也太较真了。” “她不就是那种性格呗,自从当上记分员之后,就老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还真把自己当多大个官呢!” “就是!上个季度,我们家那两孩子都在晒场帮忙,给他们算的工分都是算少了的!别提多过分了!” 议论声都是针对柯月蓉而来的。 柯月蓉听着那些恶意评价,眼里的火光愈发灼人。 都怪这个林惜知! 要不是她突然跑来找裴云诺,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你哪个大队的?!”柯月蓉愈发仇视林惜知,“我看你就是故意来闹事的!我们这儿可容不下你这种老鼠屎!你跟我走!我们现在就去见大队长!让大队长来评评理!” 柯月蓉不由分说地抓住了林惜知的手腕子。 刚抓起来,她就愕然震惊。 这姑娘的手腕子,怎么凉得像冰块似的! 而且,这么细,这么软…… 啪! 突然抽过来的一条绿藤条,惊得柯月蓉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她回头看去,便看见了队上最知名的那位“煞神”—— 宋卓为。 他正带着两名海卫队队员一起快步而来。 眨眼瞬间,便横在了林惜知和柯月蓉中间。 强行将这俩分开。 宋卓为背对着林惜知,正脸朝着柯月蓉,没好气地问道:“你一天到晚不欺负人,是不是就皮痒痒?” “宋卓为!”柯月蓉咬牙切齿,“不要以为你上次游泳赢了我,就能管我的事!这次和你没关系!你让开!” 旁边的海卫队队员们,起哄笑了起来。 “柯月蓉!你可不止上次游泳输给了我们队长!” “你登山比赛也输了!” “水下憋气也输了!” “冲刺跑步赛也是第二!” “你个万年老二!哈哈哈哈!” 他们嘻嘻哈哈笑作一团,没有注意到柯月蓉垂在身侧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 趁着所有人都在发笑时,柯月蓉猛地出拳,一拳砸向了宋卓为。 然而,宋卓为的身法快得令人咂舌。 柯月蓉的拳头挥过来时,林惜知下意识地将他推开。 想让他避开这一拳攻击。 然而,宋卓为稳如泰山似的,既没有被她推动,也没有被柯月蓉打到。 他抬起左手手掌,将柯月蓉的拳头,稳稳卡在了左手掌掌心中。 柯月蓉使足了劲儿,却半分也动弹不得。 她又一次被气得脸红,怒道:“宋卓为!你一个男的,欺负我一个女的!胜之不武!” 宋卓为容色淡淡,“谁有那个闲功夫欺负你?分明是你不好好坚守岗位,抓着二大队新来的女医助不撒手,我才过来主持公道。” 说完,停顿了一下,又用更加鄙夷的语气说道:“不过你这力气确实一天不如一天了,看来当初把你从海卫队踢出来的决策是对的。” 柯月蓉瞬间脸色铁青。 她确实从小就打不过宋卓为。 但以前,宋卓为从来不会这么不留情面地拆她的台!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哦,对,英雄救美…… 宋卓为这是在外来女知青面前孔雀开屏吧?! 柯月蓉的目光,恨不得穿透宋卓为的身体,刺进林惜知的肉里。 第13章 丁是丁,卯是卯 宋卓为看柯月蓉似乎老实了,便松开了她的拳头,顺带借力甩了她一把。 柯月蓉被推得向后退了两步。 紧抿着唇,脸上一半倔强一半不忿。 她暗暗想着:必定要再找机会打败宋卓为! 一雪前耻! 就在柯月蓉想要发起新的战术时,她一抬眼,忽然只见宋卓为扭过头去,对林惜知也是恶声恶气的! “小林同志,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每次见到你,你都在受欺负?”宋卓为皱眉问道。 林惜知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困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这么赶巧。” 说完,放轻音量,小声说道:“不过,还是很谢谢你呢。宋队长,你真是个大好人!” 宋卓为不耐烦地摆摆手,“没什么可谢的!都是份内事!” 他瞥向气鼓鼓的柯月蓉,顺带着就向林惜知介绍起来: “这人叫柯月蓉,现在是五大队晒场的记分员!以前是民兵队的成员之一,后来民兵队整改升级,就把她们这几个女的分去其他地方了。你别看她是个女儿身,可她打小就力大如牛!十岁能撂倒三个男孩子,所以咱们这儿的人都没把她当姑娘看!刚刚要不是我赶到,你少不了要挨一顿打!” 林惜知正想点头,旁边的裴云诺忽然挪到宋卓为面前。 她亮出磕破了皮,正在流血的双手手掌。 嘤嘤哭诉:“是啊,小柯姐姐的力气真的很惊人呢,她随手一推,我就摔成这样了……呜呜,我能不能请个假,去卫生院给手掌上点药?带着伤口晒咸鱼,伤口会发炎溃烂的……” 其他人看到她手掌里的伤,又开始纷纷指责柯月蓉。 “小柯,你这也太过分了!” “她新来的干得不好,你也不能推她啊!” 众人为裴云诺声讨公道,裴云诺趁机就躲到了林惜知身边,不管不顾地挽住她的手臂。 “惜知姐,你被分去哪儿了?我想和你一起工作行不行?好姐姐,你就和宋队长说说吧,他肯定会答应你的!” 裴云诺声音不小,这话,宋卓为必然是听到了的。 但林惜知看他的时候,发现这男人并没有正眼看她。 宋卓为的视线,正盯着被众人围剿的柯月蓉。 林惜知暗笑: 他还挺会装聋作哑的! 明明听到了,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是真的等着她为裴云诺求他? 林惜知本来是没有这个想法。 但既然宋卓为这么期待,她倒也不是不能演。 “宋队长。” 林惜知细若蚊哼地喊了宋卓为一声,“你也看到了,我妹妹和小柯同志闹成这样,要是还把她留在晒场,将来也是要天天‘打仗’的……天天闹矛盾,更不利于集体的团结性,所以,咱们是不是得想办法把她们俩分开?” 宋卓为终于转过了头。 他横眉冷对的,似乎在调派人力这件事上,抱持着和柯月蓉相同的态度。 “你以为大队是你们家呢?无组织、无纪律的!” “刚来就想调这调那!都像你们这么能想,动不动就提要求,那大队长的工作得多难做?” 宋卓为这话一出,全场都安静了。 众人悄无声息地打量着林惜知。 林惜知确实垂着眼眸。 旁人看不清她的眼神。 猜不到她此刻的内心想法。 众人便等着看这位传闻中的落魄资本家小姐,是怎么个哭法。 就连裴云诺也死了心,以为自己得认命的继续留在晒场时…… 林惜知却缓缓仰起了小脸,定定地望着宋卓为,说道: “宋队长批评的是。” “是我考虑不周,只看到我义妹受了伤,又看她和小柯同志产生了矛盾,一心想着解决问题,没考虑会给组织的工作带来麻烦。” 她端正的认错态度,让宋卓为又一次眉头紧拧。 林惜知话锋一转,看向面红耳赤的柯月蓉,继续说道:“其实我看得出来,小柯同志是个直脾气,有什么就说什么,而且一心为公,所以,平常在工作上丁是丁、卯是卯的,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可这一点,也能体现出她工作认真负责。是值得我们大家学习的!” 这话一出,不仅宋卓为一愣,连柯月蓉都猛地抬起头。 难以置信地看向林惜知。 她预想了林惜知会告状、会求情,却万万没想到她会替自己说话? 林惜知仿佛没看到柯月蓉惊讶的眼神,又转向对宋卓为说道:“云诺刚来,很多规矩不懂,手脚可能也慢,小柯同志要求严格,她一时适应不了,产生摩擦也难免。说到底,是我们需要学习进步。” 她顿了顿,终于顺水推舟地提出了真正的意图。 “宋队长,您看这样行不行?既然晒场的工作需要像小柯同志这样严格认真的人才能做好,那能不能……让云诺先去别的岗位锻炼一下?比如……去更需要细心而不是力气的岗位?等她学会了规矩,锻炼好了,再来看哪里更需要她。这样既不影响晒场的工作,也能让她快点进步,不给集体拖后腿。” 她故意避重就轻,没有强调说要把裴云诺调到自己身边。 而是从工作角度出发,甚至有点为集体考虑的意思。 旁边看热闹的社员们,忍不住悄悄对视。 瞧瞧人家这做派! 这说话滴水不漏,方方面面都顾全到了的处事水准! 确实够柯月蓉这个一根筋学习好一阵子的了! 宋卓为也在审视林惜知。 他总觉得,每次见她,都能从她身上看见不同的一面。 她果断又机敏。 而且,从来不怕承担责任。 光就这一点,比队上那些光会甩锅,啥事都第一时间推卸责任的人,好了不知道多少! 况且,林惜知刚刚那番话,看似是在承认错误,可无形中,也给柯月蓉一个台阶下。 今天这场闹剧,是闹不起来了。 宋卓为的目光,不禁飘到了裴云诺还在渗血的手掌根处。 随后,又瞥了一眼梗着脖子,死不低头的柯月蓉。 沉声开口,语气不善地说道:“新来的知青同志,确实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各队的工作内容!” “裴云诺,既然晒场的活你干不了,手也伤了,那就先别干了!” 裴云诺心中一喜,正要道谢。 却又听宋卓为对旁边看热闹的队员喊道:“水生,带她去养猪场那边找刘婶!就说我说的,让她先去帮几天忙,学着喂猪、煮猪食!那活儿细发,看她能不能干好!” 第14章 给台阶就下 喂猪? 煮猪食? 那岂不是又脏又累又臭?! 那还不如留在晒场呢!!! 裴云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脸比手上的伤口还白。 林惜知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稍纵即逝。 她连忙轻推了裴云诺一下:“云诺,宋队长一片好意,你还不赶紧谢谢他?刘婶是养猪的好手,你跟着她能学到不少实用的本事。而且,猪场离寡妇村也近,你要是愿意的话,来跟我和惠姑住也行。我回去就和惠姑说一声,她会答应的。” 裴云诺这会儿满脑子都是臭烘烘的猪。 她根本没听出林惜知话里的重点。 她现在哪里在乎住哪?! 只觉得自己是刚出了狼窝,又进了虎穴…… 命苦! 命太苦了! 然而,裴云诺看着宋卓为那张不容辩驳的脸,只得咬着牙,挤出细若蚊蚋的声音,娇娇地说道:“……谢谢宋队长。” 宋卓为不耐烦地挥挥手。 水生见状,赶紧领着快要哭出来的裴云诺走了。 处理完裴云诺,宋卓为又瞪向柯月蓉:“还有你!柯月蓉!” “让你来晒场是来记分的,你管纪律就行了,没事怎么能对社员和知青同志动手?” “你没长嘴吗?出现小矛盾,你好好和人谈一谈,大事化小,不就行了吗?” “实在碰上大矛盾,那也还有大队和我们海卫队!” “你那一身牛劲,以后离其他人远点!越远越好!免得三天两头有人来告状,说你又打人了!” 柯月蓉憋着气,心里百般不服,但最终只能闷闷的“嗯”了一声。 宋卓为这才觉得大功告成,收回目光,冷眼看着林惜知。 “你跟我来!” 他率先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晒场边上的小木屋走去。 林惜知叫住他,“宋队长,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吗?” 她轻声细语,又不急不慢地说道:“我们孤男寡女的,说悄悄话容易引人闲话呢。” 宋卓为:“你放心,没有人敢乱嚼我的舌根子!” 林惜知忍着笑,继续为难地说:“可他们敢嚼我的啊。我没有宋队长这种自我保护的强硬手段……所以,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宋卓为看了一眼毒日头。 这太阳晒得他都觉得皮肤刺疼,这姑娘是不是脑子少根筋? 他严厉蹙眉,说道:“事关剿匪机密!我有几个关键注意点要问你!这里人多口杂,不方便!” 林惜知明知他是在撒谎,却顺着台阶就下了。 她正色道:“哦,是为了这事啊……那你带路吧,我们慢慢细说。” 她的语气平淡无奇。 可最后的“慢慢细说”四个字,却如同一只猫爪似的,在宋卓为心里轻轻挠了下。 挠的他心湖荡着层层波澜。 他有些烦躁地走在前面,先一步进了小木屋。 这木屋晒场管理员临时休息的地方。 里头虽然简陋,但也还算干净。 宋卓为瞟了一眼唯一的一张椅子,提溜过来,不客气地往林惜知面前一放。 问道:“你这脸是怎么回事?惠姑抽你了?!” 林惜知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惠姑对我可好了,这是早上采药的时候,不小心被林子里的树枝刮到的。” 宋卓为厉色斥道:“采个药也能受伤?你就不知道小心点?!” 林惜知抿着唇,眨巴眼睛,“嗯,下次一定小心。” 宋卓为错开和她对视的目光,又问:“听说我奶奶去找过你了!” “是,我见过宋奶奶了。” 林惜知在椅子边停住脚,毫不见外地坐了上去,“宋奶奶想撮合咱俩。这事你怎么看?” 啥?! 宋卓为好悬没被自己的一口气呛死。 “你一个姑娘家的,以后这些话不要轻易挂在嘴边说!” 宋卓为又摆出严肃面色,批评道:“我奶奶是老糊涂了,遇见一个姑娘,她就要问她们愿不愿意跟我!所以,你不用太当回事!” 林惜知眨了眨眼,问:“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宋卓为被她问得一愣。 回过神后,眼神立马锋芒四射。 “你一个女孩子,问这些干什么?!” 林惜知定定一笑,“我是女孩子,但不是小孩子。到了适婚年纪,我就是应该嫁人的。既然你也要找对象,我也要找对象,那我问问宋队长你对另一半的要求,有什么不可以?” 宋卓为僵着脸。 好半天没说话。 林惜知要不是见过两世的他,了解他的脾气,还真要以为他是生气了。 但凡换个脸皮薄的姑娘,这会儿都得被她劝退! 可林惜知不想再错过他第二回了。 拿下宋卓为,她势在必得! 因此,林惜知清了清嗓子,又说:“宋队长你救我好几回,我对宋队长已经另眼相看了。要不是我身体不好,还有隐疾,我早上你家提亲去了!” 这话一出,宋卓为的脑子像是被海匪的水雷给炸了似的。 轰的一下。 一片空白! 她短短两句话里,藏了好几个重点。 杀得他措手不及,一时间竟不知道先回哪个好! 但宋卓为做事一向全凭己心,他想也没想,就迅速反问道:“你身体有什么隐疾?惠姑给你诊断出来的吗?” “嗯。”林惜知的眸光突然暗了几分,“惠姑说,我身体里有一种很特殊的毒,一般医生都没法轻易发现这慢性毒素的存在……应该是身边亲近的人,通过在日常的饮食里做手脚,给我下的。” 宋卓为当即联想到了裴家四人。 “这群狗东西竟然敢这么对你?!” “那你刚刚为什么还想着帮那个裴云诺!” “你要是早点跟我说清楚,我肯定不可能把她调去猪场!得让她去修船办!” 修船办全是脏活,累活,重活。 就适合给人下毒的卑鄙小人! 林惜知闻言叹息,“捉贼要捉赃。我没有证据,也不能空口白牙就说是裴云诺害的我……” “这还要什么证据?!”宋卓为深感不解,“难道你要纵容她再次给你下毒?你不要命了啊!” 林惜知缓缓抬眼,“宋队长,既然你这么关心我,要不你再和我说说——你找对象有哪些要求?” 宋卓为又一次被施了定身术。 僵在了原地。 说着正事呢,怎么又扯回找对象这事上来了? 他…… 他连对象都没谈过! 他怎么知道要有哪些要求?! “你就不要再问了!我要求高的很!” 宋卓为敷衍带过,急着要走,“再说了,海匪没清,我哪来的心思搞对象?男人应该先立业,后成家!算了!和你这种脑筋糊涂的小姑娘说不清楚!” 第15章 要给就给最好的 一心沉迷于事业的宋卓为,说走就走。 林惜知望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们老宋家到他这一代,就只剩他这一个独苗苗男丁了。 宋阿嫲都愁得满头银丝了,他小子居然还在这里想着先立业,后成家! 林惜知正暗自思忖,要怎么和宋卓为结亲。 忽然间,她感觉脑子一阵眩晕。 再缓过来时,她突然发现,空间有了变化。 农舍虽然还是那个农舍。 灵泉石井也还是老样子。 可是,农舍旁边出现了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 林惜知连忙锁上晒场木屋的门,偷偷溜进了空间,顺着小路一路向后…… 竟然看到了一张巨大的导览图! 导览图的背后,是一片茫茫雾气。 雾团很浓,难以窥见里边的情况。 林惜知只得先研究导览图。 这是空间宝塔的导览图。 图上显示,她目前所处的位置只是空间宝塔的第一层。 伴随着她人生目标的阶段性完成,会逐步开放其他塔层。 全塔一共三十层。 层数越往上,里边的宝物就越夸张。 从米面粮油,到金银玉石,再到旷世奇珍、百兽家园、冷兵器,甚至还有热武器!!! 林惜知看呆了。 她亲生母亲这是给她打了一片天下啊! 幸好这件宝物没有旁落! 不然,真是白瞎了妈妈的一世英名! 就是,得再加把劲! 因为伴随着她恋爱、结婚、生子,人生圆满,瓜熟蒂落,宝塔才能逐级开放…… 要是她解锁了空间宝塔,她就能扛着热武器,帮忙宋卓为把那群海匪打得屁滚尿流! 不行不行! 拿下宋卓为这事,得尽快提上日程! 她务必要以最快速度调整自己的身体,并全力以赴,让宋卓为好好正视个人问题! …… 宋卓为从晒场离开后,回了海卫队办公室。 今天的海防巡逻队有大收获,他们捞了不少大黄鱼回来! 全队上下都很高兴,说好了晚上一起烤鱼做饭。 其他人都忙前忙后,唯有宋卓为心不在焉。 “队长,你咋了?” 队员们相继注意到宋卓为的不对劲,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表达关心。 “是不是这秋老虎太毒了,把咱们队长给热坏了!” “你小子别小看人!放眼整个沙井公社,谁倒下都有可能,但就不可能是咱队长倒下!咱队长那是铜墙铁壁做的身体,啥事都没有!” “那队长这是咋了……” 宋卓为烦躁地赶开他们,“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别来烦我!” 负责送裴云诺去了猪场的水生,借着汇报工作为由,凑过来,说:“队长,那个小裴知青去猪场学习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就不用操心了!我特意嘱咐了黄阿伯他们几个多照看她一点,别再让她吃苦遭罪了!” “谁让你这么干的?”宋卓为忽然回过神,怒瞪着他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照顾她?!” 水生愣住了,“队长,你不是因为看柯月蓉欺负新来的知青,所以才想给她调个别的地方,让她喘口气……” “喘个屁!”宋卓为骂道:“你别在这杵着了!赶紧去猪场把话说清楚!让他们该怎么的、就怎么的,不要给她搞特殊化!要是她表现不好,千万不要跟她客气!罚!往死里罚!” 水生:“……”队长这是咋了。 其他人见宋卓为是真生气了,纷纷噤声。 都不敢闹出惹人心烦的动静。 宋卓为憋着一肚子无名火,无处可发,于是在晚饭之前,下海游了一圈。 再回来时,他火气是没那么大了,可嘴角还是向下沉着。 杀气腾腾。 年轻的队员们心里挂念着他们的队长,可是又不敢上前多嘴。 于是他们暗暗撺掇着队里年纪最大的老马,让老马旁敲侧击地打听打听。 老马拿着烤好的大黄鱼,递到了宋卓为面前,笑说道:“队长,就算这会儿天塌下来了,咱也得吃饭!来,你先尝尝,看看我的手艺生疏了没?” 宋卓为好歹是接过了老马给的鱼。 他拿眼往旁边一扫,示意老马坐在旁边空着的小马扎上。 老马一看他似乎有事要说,便二话不说就坐下了。 “咋了?是被海匪的事情弄得这么闹心?” 宋卓为叹了口气,“一半一半吧……老马,你是咱们现有队员里结婚最久的一个,要不你跟我说说,嫂子是怎么娶回来的?” 老马差点咬到舌头,“队长你这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宋卓为又显出了他那副对全世界爱搭不理的模样,没好气地说:“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哪来那么多屁话!” 老马忍住笑,摸了摸鼻头,假装出一副要和他正经讨论问题的模样,问道:“你想知道哪些?你细细问吧,我给你展开说。” 宋卓为狠狠撕咬下一大块鱼肉,说道:“你俩咋认识的?嫂子是咋样的性格?咋就确定你俩是真的好了呢?是你先对嫂子提亲的,还是嫂子先说要嫁你的?” 老马被他这一串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慌不择路。 “你小子着什么急!” “一个一个慢慢问行不行!” “你一口气说这么多,我都快忘了你前面问的是啥……” “不过这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咋问出口的?妇道人家都含蓄内敛,她咋可能上赶着硬说要嫁给我!” “我们俩那会儿是这样的,你嫂子她是隔壁村王婶的远房侄女,过来走亲戚的时候,被我娘看见了。我娘就问她……” 老马有滋有味地说起他们夫妇的往事。 宋卓为把鱼肉塞进嘴里,嚼吧嚼吧。 他认真在听老马讲他和他媳妇的故事。 可是,听着听着,又觉得他们俩的故事毫无意思。 这不就是正常的男娶女的流程吗? 要么就是亲戚朋友介绍。 要么就是互相看对了眼,叫家里长辈帮忙提亲。 一点也不稀奇。 不像林惜知今天跟他说的那番话…… 宋卓为不禁又想起了她提了两遍的那个问题—— 他想找个啥样的对象? 其实,他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 但答案归答案。 娶媳妇儿这事到底是大事。 不能草率。 事关姑娘家家的一辈子。 他要是不给她安排得明明白白,风风光光,她就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有多重要! 他和裴家那群狗东西可不一样! 她的心已经受到过伤害了。 裴允承之前还一口一个“未婚妻”地喊…… 真不知道这人怎么这么大脸! 回头,要是他真的有资格娶林惜知了,他肯定给她最好的全世界! 如此,才不辜负她一片信任! 第16章 筹备作战 林惜知一个人回了惠姑家。 她离开空间的时候,顺便在空间的菜地里掐了一把小白菜,两只水灵灵的葫芦瓜。 晒场木屋外有随意丢弃的破旧小竹篮子,林惜知就把菜装在里边,带了回来。 一回家,她就忙不迭地洗手做饭。 惠姑则在院子里打拳。 惠姑有一套独门的强身拳法。 林惜知后来也是学会了的。 不过,因为前世的她没有任何武学基础,这套拳法对她而言,也就是花拳绣腿。 比划比划式样。 但林惜知刚刚又喝了空间的井水。 再结合脑子里的拳法,她突然觉得,四肢百骸里汇入了一股陌生而奇异的力量。 林惜知迫不及待地想试试,自己再练这套拳法,是不是能有别的效果! 她三下五除二的烧好了饭菜,端上桌催惠姑吃饭。 爽脆可口的葫芦瓜,和带有甜味的小白菜,让惠姑胃口大开。 她忍不住去五斗柜里,把自己早前就腌好的那瓶“料绍”拿出来配菜。 料绍,是用海里的各种小贝壳肉,去壳洗净,加上酱油、蒜头、辣椒、芫荽几大佐料,经过腌泡,从而做出来的一道下饭菜。 在佐料的刺激下,这些小贝壳肉的鲜美会被彻底激发出来。 口感粘滑细软,自然清甜,是沙井公社一带,家家户户都必备的小菜。 不过,因为这些经过腌制的贝壳肉仍旧是生的,所以,一般人都吃不惯。 惠姑倒了点料绍端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先放在了林惜知手边。 “我自己做的小菜,你尝尝味道好不好。”惠姑说道。 林惜知二话不说就从里面夹了一块最大的。 刚要送到嘴边,只听见惠姑大喊一声:“慢着!……你,你先夹块小的试试!” 她有心整蛊林惜知,但也不忍心看着这么大一块贝肉被白白糟蹋。 林惜知却一副油盐不进,不听劝告的模样。 当着惠姑的面,一口就把料绍吞了。 惠姑一边在心里说“算了算了,浪费就浪费吧”,一边等着看林惜知该会多狼狈地把东西吐出来。 却没想到,林惜知吃得连连咋舌,直呼:“太鲜了!” 惠姑:“……”这姑娘身体底子是不好。 但胃口很好啊! 眼看着整蛊没有成功,惠姑干脆歇了心思,安心吃饭。 吃到一半才想起,林惜知今天出门说是去接裴云诺的。 结果去了那么久,却没把人接回来。 惠姑的嘴角瞬间沉了沉,“咋了?你那个小妹不愿意来我这儿住啊?岂有此理……还让她嫌弃上了?!” 林惜知早就适应了惠姑这风来雨去、捉摸不定的性格,也知道,惠姑不喜欢罗里吧嗦的人。 因此,她也懒得复述白天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只是不慌不忙地顺竿说道: “是啊师父,她不愿意和咱们一块住!这人可真不知好歹,宁愿去猪场,也不选咱们!” “她以为自己是什么臭老九!”惠姑气的差点饭都吃不下了,骂道:“猪场就那么好是吧?我倒要去看看,她在猪场能干出什么名堂!” 吃完饭,惠姑给林惜知留下一剂调理身体的汤剂药方,让她自己熬两个小时后再喝,然后就出门找裴云诺的麻烦去了。 林惜知当然不可能拦着。 有人帮她收拾裴云诺,她高兴还不及呢。 这会儿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她更乐得自在。 林惜知把摇椅拖到了小院的瓜棚底下。 安心躺平,乘凉打盹。 看看碧蓝如洗的天空,她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惠姑的健身拳法。 等休息够了,就偷偷练习起来。 她的手臂好像比从前更有力了。 体力也大有增长。 这么想来,再喝一段时间的灵泉水,她必定进步飞快! 要是能和柯月蓉一样,变成大力士就好了。 谁敢进犯,她就拳脚招呼! …… 同一时间,宋卓为因为心里的余火未消。 抓着海卫队全体一起重新开会讨论了剿灭海匪的大计。 这一次会议效率很高,大家精准地讨论出了对海匪老巢岛屿“鬼岛”的包围路线。 抢滩登陆作战的先后顺序,以及人员和队伍分配。 还统计了他们目前储备的战斗武器储备。 以及,队上的作战船只详情。 尽管还有一部分作战实力上的提高空间,但这些细节,也都能确保在一个星期左右完成。 似乎,一个星期后,等宋卓为一声令下,他们海卫队就能浩浩荡荡的,威武出发,直接将海匪一网打尽! 但宋卓为自己心里很清楚,一个星期后,还不是出海打击海匪的最好时机。 因为岭南海域受到环境气候的影响,时有风雨和大浪。 变化无常的天气,着实影响大战实力。 所以,起码得要等到正式入冬后,海域会长时间平静无波。 这还只是大环境的条件限制。 撇开大环境不谈,海匪们的老巢“鬼岛”,更是一个易出难进的地方。 那片海域周围气候相当诡异。 一年十二个月里,大约有十个月左右,都是阴晴不定的。 雾气缭绕是常有的事。 要是再碰上毫无预兆的乌云密布、打雷下雨,周围的海面会掀起惊涛骇浪不说,甚至会出现能够吞噬船只的恐怖漩涡。 这也正是“鬼岛”易守难攻的最大原因。 是海匪们能侥幸发育至今的根本因素! 原本,这几年海匪行事作风有所收敛,不像十几年前那些嚣张霸道,见船就抢了。 可谁让他们抢了林惜知的东西! 宋卓为真恨不得现在就去“鬼岛”,把这群老兔崽子的头打爆! 恨! 他真恨时间过得慢! 宋卓为越想越不爽。 眼看着海天一线的远方,只剩下一道血色残阳,他突然有了主意。 “水生、大牛、田鸡,你们仨跟我一起去二大队!夜巡!” 被点到名字的队员们都有点懵。 二大队那一带只有林子和水田,又没有山。 他们今天怎么要夜巡二大队? 但队长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三人拿上家伙什,跟着宋卓为就出发前往二大队。 二大队知青点。 裴允承才刚刚吃完了饭,回到宿舍。 几个老知青商量着打会儿牌再睡,但裴允承感觉自己累得如一条死狗似的。 他只想马上躺下! 但他刚摸到床边,就听见外边闹哄哄的。 第17章 要不你伸腿试试? 手电筒的光柱,透过窗子晃进了屋里。 几个吵着要打牌的老知青,瞬间把牌收了起来。 公社纪律严格,尤其是对他们这群任务量总是不达标的知青。 要是让巡逻队的人发现他们这会儿又在搞小动作,保不齐又要挨罚。 但哪怕他们收牌收得再快,宋卓为还是带着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杀进了屋。 “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仓库范围禁止抽烟!你们这群知青都没长脑子吗?!” 话音落下,两个人影就被揪着推了进来。 偷偷抽烟的两个知青面面相觑,缩在墙角不敢说话。 宋卓为指了指刚刚还关门闭户的宿舍大门,又训道:“天气这么热,你们还关着门睡觉?恐怕不是在睡觉,优势在搞什么名堂吧!” 几个早来几年的老知青,都清楚宋卓为的脾气。 知道这人虽然年轻,但手段冷酷狠辣,从不讲情面。 眼看着他已经发火,再闹下去,他们就只有受罚的份儿了,赶忙端正站姿,赔笑道歉。 “什么事都瞒不过宋队长的眼睛!” “但我们还没打!真没打!” “您摸摸,牌是凉的!” 知青老梁是个老油条了,脸皮厚的很。 明明看得出宋卓为不想搭理他,却还是把藏在枕头地下的扑克牌翻了出来,笑眯眯地递上。 宋卓为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不善地锁定在了裴允承身上。 厉色问道:“是谁提议打牌的?” 老梁当即明白了问题的核心,忙说:“是新来的小裴提议的!他说有点无聊,想打发时间,我们虽然都很累了,只想躺下歇着了,可还得照顾新人的感受!所以,我才去找了牌出来!” 裴允承都被气得不困了。 “关我什么事?我不会打扑克!明明是你们自己要打!” 同宿舍其他人,都像看傻子似的看向裴允承。 其中有些人还带着同情、怜悯和关爱。 “小裴啊,老梁好心关照你这个新来的,你说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反咬老梁一口呢?” “年轻人真是没良心啊,说话没轻没重的。” “也好,经过这次之后,我们也算是明白小裴同志是个什么样的行事作风了,以后大家都当心点吧!” 裴允承只觉得自己百口莫辩。 他还想再和他们争执几句,却听见宋卓为一声喝令。 “跟我出来!” 裴允承的火气顿时消减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惴惴不安的恐惧感。 跟他出去? 他要干什么?! 他没有打牌! 他们没有证据! 就算是论罪定罚,也要用证据说话! “小裴,宋队长叫你呢,赶紧去啊!” 其他知青根本不给裴允承挣扎的机会,直接推他出了宿舍。 宋卓为扭头看向晒得整个人红通通的裴允承,冷声说:“看来是白天的活计太轻松了,所以让你还有多余的力气和闲心思想着打牌!” 裴允承毅然否认,“我没有——” “不管有没有,你都在场,而且,你不是还睡不着吗?”宋卓为无情地打断了他,并抛出了新的问题:“你是不是不会游泳?” 裴允承哪敢随便接他这话! 他会游泳怎么的? 宋卓为是不是要让他下海游个十圈八圈的? 他要是不会游泳,那又怎么的? 该不会现在就把他抓起来,带去海边,丢他下海喂鱼吧?! 不管往哪个方向想,裴允承都觉得自己在宋卓为面前死路一条。 因此,权衡了一番之后,裴允承忽然如同抓住了新的生机似的,冒出了一个点子。 “宋队长!” 裴允承抢过了话语权,主动提出道:“我看你对惜知挺照顾的,你实话跟我说吧,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宋卓为的眼睛立马瞪大了一圈。 “你违反纪律,怕受罚,就用林惜知来挡?” “我对她有没有意思,你都违反了大队纪律!” “你们这种城里知识分子果真一个个都油头滑脑的!” “自己的责任过失,自己不面对、不承担,关键时刻居然还想着用美人计来腐蚀干部同志!” “看来今天不好好练练你,你是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了!” “带走!” 宋卓为话音刚落,海卫队的三名成员就熟练地分工合作。 捂嘴的捂嘴。 抓手的抓手。 抱腿的抱腿。 一步到位,死死控制住了裴允承。 裴允承努力挣扎,但根本干不过这三个力大如牛的男人!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黑黑的天空,任由他们扛着自己离开了知青点,一路往海边去。 没过一会儿,宋卓为一个手势指挥过去,三名队员便齐心协力,将裴允承丢尽了海里。 哗啦! 裴允承在浅海区炸开一大朵水花。 他拼命凫水,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我不会游泳!我不会游泳啊!宋卓为!你这是假公济私!公报私仇!要是把我淹死了,你也要付出代价的!快拉我上去!快!” 喊话间,裴允承呛了好几口海水。 浅海滩的水里满是沙子。 裴允承只觉得自己柔软的喉咙都被沙砾割破了,正在流血! 满嘴都是血腥味! 今天难道就是他的死期了吗?! 裴允承万念俱灰,痛不欲生。 然而,耳畔却响了层层叠叠的笑声。 “哈哈哈!你小子真是白长这么长的两条腿了!” “要不你伸腿试试看看离地多远呢?我们队上四五岁的孩子都不怕这个水深了!” “就让你学个游泳,咋还能吓哭的!” “就你这样的,要是被选入海卫队预备役,光是第一个上午的训练,就能练死你!” 宋卓为抱着手臂在旁边冷笑,“得了吧,就他这个胆量,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保送他进预备役,我也不会同意的!” 在他们的议论声中,裴允承才发现,原来自己只要稍微伸直双腿,就能够得着地…… 他尴尬地站在了海水中。 嘴里还又苦又咸。 一股巨大的悲伤情绪,从内心深处翻涌而出。 两次急促的呼吸后,裴允承再也扛不住。 他愤然转过身,任凭泪水喷薄而出。 刚刚还在笑闹的几个海卫队队员,看出裴允承这是转过去哭了,当即吓得措手不及。 他们收起了笑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转头看着宋卓为。 “队长,这……” 宋卓为瞪他们,“咋了?他没用,你们也没用啊!不就是哭?谁不会哭?来插队的知青,哪个没哭过?哭就哭呗!我看他能哭多久!” 裴允承:“……”这个人的心绝对是铁做的。 第18章 到底是福是祸 裴允承默默叹了口气。 准备收回眼泪。 算了。 在宋卓为这种木头面前,哭有什么用。 他油盐不进。 铁石心肠。 苦肉计对他根本不起作用。 这么想着,裴允承就准备抬手擦眼泪。 突然间,不知道什么东西扑通一声入水。 等裴允承反应过来时,一只大手猛地拽住了他的裤腰带。 不由分说将他往海里拽,拽得裴允承只有下沉的份。 这一次,裴允承再也没有机会发脾气了。 他只能跟着那只拽他的大手,被迫在海浪里起起伏伏。 岸上。 其他三名海卫队队员面面相觑。 “队长咋这么好心,要教他游泳?” “以前也没见过队长对咱们这么好……” “就是啊,我们都是自己刻苦练出来的……” “队长天生就像是水里的鱼似的,有他教裴知青,裴知青肯定一次就学会了。” “哎,果然男孩子也要会哭、会撒娇才行啊。” 他们的议论声,宋卓为和裴允承都听不见了。 他们两人耳边只有海浪声声。 …… 林惜知是第二天中午,才从寡妇村其他人口中听说这件事的。 “听说宋队长因为对那个裴知青兄妹俩格外关照,早上还被叫去公社喝茶了!” 林惜知原本是按照惠姑的吩咐,挨家挨户给邻居们送新制出的药膏、蜜丸、汤药一类的。 没想到,居然听到了这么一个新鲜的消息。 林惜知好奇地打听起细节,可越听,就越觉得不对劲。 宋卓为这么做,真的是关照裴允承他们两兄妹吗? 就裴允承那个小体格子…… 直接下海学游泳? 没有呛死他? 林惜知很好奇裴允承的死活,于是就向身边的妇人旁敲侧击地打听起了裴允承的情况。 她并没有注意到,人群里有一个年轻女人,一直紧盯着她。 听着林惜知打听裴允承的情况,彭泽萍就不禁怒火中烧。 亏得宋卓为处处向着她,关照她。 为了她少吃苦,以及免受骚扰,甚至还把她真送到寡妇村这独立的小村庄里来待着了…… 这个女人却毫无良心! 竟然还打听别的男人的情况! 彭泽萍一刻也忍不住了,离开寡妇村后,直奔了海卫队办公室,点名要找宋卓为。 “队长他们出去训练了。”留守值班的阿明说道。 彭泽萍皱眉。 怎么这么不赶巧呢! 彭泽萍又说:“去哪儿训练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当面跟他说!” 阿明打了个呵欠。 “队长特意嘱咐过了,只要不是塌天的大事,不可以轻易打扰他们训练!所以,我不能告诉你今天的训练地点。” 说完又补充道:“你要是没事做,就在这儿等他吧,反正他们一会儿肯定要回来吃饭的!” 彭泽萍撇嘴,“谁没事做!我一天到晚在卫生院也很忙的好不好!” 阿明耸耸肩,“你要忙就去忙呗,等队长回来了,我会跟他说你来过。” 彭泽萍无奈。 也只能这样了。 总不能真的留下来傻等。 她气呼呼的叮嘱阿明:“等卓为哥回来,你让他来卫生院找我吧!” “嗯!知道了!”阿明应得干脆,但后边还跟了一句,“我说是肯定会这么说的,但队长去不去,就是他的事了!我可管不了队长的腿!” 彭泽萍的心一下又拧了个疙瘩。 是啊。 宋卓为会来找她吗? 她怀着心事走出海卫队办公室,刚准备从西面转弯,余光忽然瞥见东面方向拐来一个人。 彭泽萍留了个心眼子,转头去看,没想到居然看见了林惜知。 她怎么也来海卫队办公室了? 她该不会也是来找宋卓为的吧? 彭泽萍越想越来劲。 “这女人,该不会是来求宋队长,叫他对裴知青他们更好点吧?!” 这么想着,彭泽萍就悄悄跟了上去。 趴在窗边上,偷听林惜知和阿明说些什么。 “阿明哥。”林惜知笑盈盈地走进了办公室,左右张望一番后,轻声说道:“宋队长他们出去了?” 阿明当即站了起来,含笑答道:“对!你找队长吗?走,我带你去他们训练的地方!” 林惜知刚想说谢谢,门外的彭泽萍忽然杀了出来。 “黄守明!你刚刚跟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明明说,除非有塌天大事,否则不能打扰你们队的训练!” “凭什么她来就可以?!” 阿明摸了摸鼻子,不高兴地咕哝道:“你不是走了吗……” 彭泽萍哼笑,“幸好我没走!你小子现在也学坏了!撒谎骗人不说,还好几副面孔!” “谁学坏了!这是队长嘱咐的!”阿明是个大漏勺,一急眼就什么都说了,“队长特意叮嘱过的,如果是小林同志来找他,就是可以直接带去见他的!” 彭泽萍被噎得脸发白,“宋卓为凭什么给她一个人开后门?!” 林惜知不急不慢地叩叩桌面,笑看着彭泽萍说道:“咱们俩不认识吧?往日无怨,今日无仇,你对我这么大敌意干什么?你要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向宋队长汇报,或者请他帮忙,我可以帮你带话给他。辛苦你在这儿稍等一会儿。” 旁边的阿明,怀着满眼星光看向林惜知。 瞧瞧! 人家知识分子说话的水平就是高! “辛苦你在这儿稍等一会儿”…… 这多有礼貌啊! 多客气啊! 不像彭泽萍这个半吊子医助,啥也不会。 光就脾气大! 平常帮人扎针的时候,疼得要命。 心思压根就没有放在正道上! 她要是用心工作,说不定早就转成正式医生了呢! 想到这里,阿明帮着林惜知奚落起了彭泽萍。 “彭医助,既然小林同志都答应帮你带话了,你就在这儿等吧!” “别一天到晚说别人搞特殊化。” “我们队长照顾小林同志,自然有他的理由!” “你这脸红猴急的样子,要是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你嫉妒小林同志呢!” “你真要是嫉妒她,就说明,其实心底里最想搞特殊化的人是你!” 彭泽萍被说得哑口无言,憋了半天,也只能指着阿明的鼻子,恶狠狠地说:“你!原来你们海卫队选人不是凭力气,是凭嘴仗的!” 阿明满不在乎,“随你咋说!” 说完,还当着彭泽萍的面,跟林惜知说悄悄话。 林惜知得知了宋卓为他们的训练地点,这便要去找他。 彭泽萍又追上来,想浑水摸鱼跟她一块去。 林惜知皱眉,“彭医助还是在这里等着比较好,宋队长的脾气你也知道。一会儿要是惹他生气了谁来收场?” 第19章 理应加强力度 彭泽萍还偏就和林惜知较上劲了。 “你去你的!不用管我!我就跟着去,我倒要看看,宋队长用什么理由冲我发火!” 林惜知蹙眉看了一眼彭泽萍。 心想,这人恐怕也是宋卓为的爱慕者之一。 这倒也无可厚非。 像宋卓为这样,年轻有为,骁勇善战,还具备极强带队管理能力的佼佼者,谁会不喜欢? 只是,林惜知更清楚,带队训练对宋卓为而言,是重中之重的大事。 她不想打扰。 更不想带着彭泽萍去打扰。 既然甩不开这个跟屁虫、黏人精,她就干脆也在这儿等宋卓为回来好了。 “阿明哥,看来我得在你这儿坐一会儿了。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林惜知朝阿明笑道。 彭泽萍看她又不走了,暴躁地踢向她的椅子腿。 “走啊!你不是要去找宋队长吗!一起去啊!我就好奇,你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这张狗嘴里,究竟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她本意是想说林惜知“舌灿莲花”的。 但一时间着急没想得起来。 就只能说了狗嘴吐象牙这句常听的。 然而,最难听的这句话,恰巧被训练结束回来的宋卓为,清晰地听进了耳朵里。 “又出什么事了?谁狗嘴里要吐象牙?”宋卓为风风火火地走进门。 他把手里的草帽和金属口哨随手扔在旁边桌上,定神后,第一眼就看见了林惜知。 他不耐烦的神情凝滞了一秒。 接下来再开口时,语气都比刚刚温柔了好几分。 “你找我?” 林惜知点点头。 “行,等会儿,我先处理其他人的。”宋卓为说着就看向彭泽萍,眼里满是催促和着急,“你咋了?啥事?快说!” 被他这么一催,彭泽萍差点忘了什么事。 好在她一看到林惜知,就又重新想起了。 她别扭地嚷嚷道:“你让她先说!她说完了我才能说!” 宋卓为抛给她一个“你简直有病”的眼神。 随后又转向林惜知。 林惜知就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我想看看裴允承的情况。听说你教他学游泳?” 宋卓为顿了顿,“是,他就在外边。你要见他?” 彭泽萍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插嘴说道:“是啊!她不仅要见他,还要护着这个裴知青呢!她就是特意来和你说,让你别天天抓着这个裴知青不放了!她心疼!” 林惜知杏目圆睁。 她脑子里有十几种可以怼到彭泽萍变色的说法。 可是,她不稀得用。 吵架有什么意思? 把彭泽萍说得哑口无言,她就赢了吗? 不。 不会。 没有意义的争吵,只会拉低她的档次。 而且,还显得她好像着急狡辩似的! 因此,林惜知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只是默默拿眼看着宋卓为。 看他意欲何为。 宋卓为接住了她的眼神,却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不喜欢被林惜知这么盯着看! 说不清为什么,每次被她这样看,就有一种自己打着赤膊、光着上身的感觉! 太无所适从了! 宋卓为不得不将眉头皱得更紧,问林惜知:“她说的是真的吗?” “宋队长觉得呢?”林惜知带着几分惋惜叹气说道:“我和这位彭医助连面都没见过几次,我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怎么可能轻易告诉一个陌生人?我也不明白,彭医助为什么要瞎编这些谎话来扭曲事实。” 彭泽萍急了,“难道你不是为了这事来的?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找宋队长!” 宋卓为也好奇地等她的答案。 林惜知粲然一笑,“我确实是想来打听裴允承的训练情况,但我的建议是,希望宋队长加强对他的训练力度!因为他这个人从前娇生惯养,只有拿笔杆子的本事,却不懂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既然下乡插队了,就应该虚心接受来自贫下中农阶层的改造!我期待看到他洗心革面,大有作为的一天!” 她是说得铁板钉钉般的坚定,可彭泽萍一个字也不信。 林惜知分明就是关心裴允承! 她这是正话反说! 叫,叫什么计谋来着…… 彭泽萍想不起来那么多,但她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再提醒宋卓为一遍的。 “宋队长!她和裴知青过去的交情不浅,就算只是普通朋友,按说也不该盼着他吃苦……她心里可能打起了别的算盘!你不要被她利用!” 宋卓为斜睨着彭泽萍,“你为什么一天到晚盯着她?” 彭泽萍被问得一愣。 宋卓为又说:“上次也是你举报他俩,这次你又来凭空捏造!怎么的,你就这么小气,这么容不得林知青?” 彭泽萍委屈得变了脸色,“公社里陆陆续续来了那么多城里的女知青,我也不是对谁都这样的!就是她和裴知青不清不楚,而她又和你——” “她和我怎么了?!”宋卓为拔高声调,打断了彭泽萍没说完的话,“林知青清清白白,洁身自好!而我也没有对她有非分之想!她是她,我是我!我们没有任何纠葛!你们这些人,一天到晚不要听风就是雨的!下次再让我听到谁胡乱造谣,我就给他增派任务量!我看谁还有闲工夫造谣生非!” 得了宋卓为这番话,彭泽萍忽然就不气了。 还气啥呢? 有啥可气的? 宋卓为都亲口承认对她没有非分之想了,那说明他们队上的其他女孩子,又都有机会了! 因为就算宋阿嫲再怎么积极牵线,可只要宋卓为本人不答应,那这事就成不了! 千金难买他乐意! 彭泽萍笑逐颜开,“那宋队长你就听她的吧!狠狠加练裴知青!千万要把他从一个文弱书生培养成海卫队预备役的骨干!” 宋卓为啧了一声,“我们海卫队的工作,还轮得到你一个卫生院的医助来指指点点?你要是没其他事情就赶紧回去!” 彭泽萍趾高气扬地瞟了林惜知一眼,终于转头离去。 林惜知面无表情,站在原地,似乎有话要说,却又好像云淡风轻。 宋卓为清了清嗓子,“你要说的就是刚刚那件事?” 林惜知点头,“本来是只有那件事。” 宋卓为听得头大,“你意思是,现在又多了别的事情?” “对。”林惜知仰头看他,“宋队长还没有说,我到底哪里不好。我身体底子可能是差了点,但我积极好学,勤奋上进,努力融入新的集体,一切以集体利益为上,思想端正,五官比思想更端正……我这样的条件,难道也达不到宋队长的择偶标准吗?” 海卫队的其他人,原本还在周围进进出出走动着。 突然听见林惜知正色肃容地和宋卓为谈起个人问题,他们连忙识趣地撤离! 这是他们能随便听的吗? 快跑! 队长的私事不能听太多! 第20章 那就顶峰相见 林惜知就像看不见其他人似的。 她没注意到其他队员加速清场的异常。 只是兀自继续说道:“莫非宋队长不喜欢我这种类型,更喜欢彭医助那种的?刁蛮,任性,不讲理的那种?” 宋卓为默默抿了抿嘴。 他才不喜欢彭泽萍那种类型。 聒噪。 吵死了。 但他喜欢看林惜知这么问。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反正…… 就是挺高兴的。 看到她斤斤计较的样子,就觉得好像吃了蜜似的…… 宋卓为还在品蜜味,忽然听见林惜知又话锋一转。 “你要是实在喜欢这种类型的,我也可以变成这种类型的。就是希望宋队长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她借机走到了宋卓为的面前,语气坚定,目光灼灼。 “宋队长都还没和我接触过,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呢?” “我上次话还没说完呢。” “我知道宋队长心有大志,但选对象这件事,和剿匪并不冲突。” “如果你之前没有考虑好,那你就从现在重新开始考虑。” “哪怕知道宋队长有很多人喜欢,但我还是想全力争取机会,力争上游!” 宋卓为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这话说得他好像以前村里舞龙舞狮时,被挂在狮子头前面的那颗花绣球! 不过,他才不是绣花枕头! 也不需要大狮子在后边追他! 他是男人! 男人应该是追女孩子的才对! 宋卓为有一种深深的预感,要是他再不林惜知一套明确的标准,这个看似娇娇宝,实则又虎又彪的女同志,迟早要说出更令他羞于面对,无地自容的虎狼之词! 不行! 得趁早打住! 宋卓为便严肃认真地说:“我要是遇到了喜欢的姑娘,我自己会去追的,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等我以后追人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的!” 林惜知忍不住捏了捏拳头。 这小子当真是油盐不进啊。 这难道就是单身二十几年的自我觉悟?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留着这清白童子身去修道呢! 林惜知没招了。 最后只能抛出一句,“宋队长这么说,那我就当你是正式拒绝我了。那只能希望宋队长能早日找到自己喜欢的姑娘吧……” 林惜知最不喜欢拖泥带水。 既然都已经故意把话说到这么决绝的份上,那自然是说完就得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优柔寡断,反而容易叫人看不起。 她又不是输不起! 宋卓为对她没意思,她再重新给自己寻个好男人,又有什么不可以? 林惜知带着几分怒意,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刚出门没走几步,就见到了晒得像块炭似的裴允承。 才短短几天啊! 他怎么就黑成这样了?! 而且,肤色变黑之后,人似乎也丑了不少。 林惜知不禁眯起眼。 老话说一白遮三丑,这话还真不假,不仅适用于女人,也适用于男人! 裴允承原先天生白净,再加上精致衣冠的加持,很容易从人群中脱颖而出。 而现在,他身上穿着不大合适的宽松军绿色衣裤。 脸还晒得像个包公似的。 怎么看,林惜知都更加觉得,前世的自己太瞎太傻。 所以才会被这个无耻渣男骗得渣都不剩! 林惜知不想多看裴允承一眼。 可她又想到,自己刚刚被宋卓为拒绝了。 既然这样…… 不如就拿裴允承当垫脚石。 “看来这几天的训练颇有效果啊,裴知青的状态比之前饱满精神多了。”林惜知笑道。 裴允承一见到她,就如同见到救星。 他殷切地跑过来,毫不避讳地说道:“惜知!你怎么在这?我都不知道你来了!这几天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宋队长虽然对我很严厉,但我还能扛的过来,你不要担心!回头如果我成功进入了海卫队预备役,我就能跟他们一起去剿匪了!到时候我亲手把你的那些家当拿回来,你就不用再这么委屈地寄人篱下了!” 说着,裴允承撩起自己的衣袖,向林惜知展示他身上被沙砾和石头划破皮的大小伤口。 “听说你住的那儿有草药!等你什么时候有空,帮我做一些能帮助伤口愈合的药,好不好?三天两头带伤,下海以后是真疼……这伤影响平时的训练状态,不利于我发挥最好的水准。” 林惜知瞥了一眼他说的伤口,暗觉好笑。 他身上你有些划痕,要是再不及时展示,确实都快要愈合了! 苦肉计差点使不出来了呢! 而且,裴允承不愧是钓女人的高手。 一见面,不是画大饼,就是美男苦肉计,再装出嘴硬心软的倔犟模样,引人心疼。 只可惜,林惜知的心早就死了。 她一点也不心疼。 她巴不得宋卓为把裴允承练死! 但是,要怎么做才能刺激宋卓为仇视裴允承? 林惜知想到了裴允承问她索要的药膏。 便说:“嗯,你说的事情我记下了,我会去找师父好好学的!你也要加油,刻苦训练!我们俩分头努力,期待早日顶峰相见!” 裴允承露出成竹在胸的笑意。 他就知道,只要他愿意,稍微勾勾手指头,林惜知就还是会和从前一样,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她终究只是他鱼塘里的一条小金鱼。 他想什么时候用漏网捞起来都行! 林惜知留完话就走了。 裴允承稍微收拾了一番,取了干净的淡水,洗了洗手,准备过去和大家一起吃午饭。 然而,却听见宋卓为一声令下:“加练!!!” 大伙儿都怨声载道,“队长,这马上就要吃饭了,能不能让我们先吃口饭再练……” 宋卓为脸黑如墨,“谁再啰嗦一个字,就多加练一个小时!” 全队肃静。 没人再敢吭声。 宋卓为又带着训练队伍到了海边船坞,重新给他们定下了加练一个钟头的小目标! 他手里拿着母亲留下的老怀表,看似是盯着时间,可心里却乱得好像有一群小人在打架。 耳边不断回响起林惜知对裴允承说的那几句话。 什么分头努力,顶峰相见? 他们俩见个屁! 况且,裴允承这个弱不禁风的草包,说不定熬不了几天就要被他练死了! 还到达顶峰? 他想到达什么顶峰? 还肖想进入海卫队预备役? 看把他小子美的! 第21章 别想白吃我的米 他凭什么进预备役! 他们海卫队没有一个是吃干饭的! 裴允承纯属痴人说梦! 这么想着,宋卓为的眼神就更狠了几分。 烈日之下,加时训练的队员们只得更加老实。 生怕一不留神就撞枪口上。 …… 林惜知带着被宋卓为拒绝了的闷气,回到了惠姑家。 却没想到,进门后第一眼先看到的人,是裴云诺。 “云诺?你怎么来了?这会不用在猪场干活吗?” 裴云诺笑得像刚刚捡了一大块金砖似的,嘴角直接咧到耳根子后边去了。 “惜知姐,以后我都不用去猪场干活啦!惠姑说,让我留在这儿,就负责平常打扫院子,收拾草药。” “惠姑还说,我本身就有草药学基础,认识这屋里各种各样的药材。而你却要从头开始学,她教起来实在太累了。” “所以,以后就只要你负责洗衣做饭的工作,采药、抓药、制药的活计,我会帮她的。” 说完,裴云诺勾唇讥笑,“惜知姐,你放心,咱们俩谁跟谁呀,我肯定不会让你太辛苦的!” 林惜知露出怀疑的神色,“师父明明说了会手把手教我的,怎么可能突然改主意?她人在哪,我要当面问清楚!” 裴云诺伸手拦她,“惜知姐,你你都在这儿住了两天了,应该很清楚惠姑师父的脾气!她是说一不二的人,我可不敢假传她的话!而且,她这么安排也没有问题啊。无论在队上哪里,都是按情况分配岗位。之前她是不知道我懂医理,所以计划慢慢带你。可现在既然有我这样直接能上手干活的小助手,她就可以省下这些教人的时间和心血了。” 说完,又抚抚林惜知的后背,安慰道:“惜知姐,你别委屈,也别着急,我以后也会一点一点教你认识这些草药。不过呢,一口气是吃不成胖子,你得耐心点,慢慢来!” 裴云诺眼底满是狡黠得意,仿佛已经从林惜知身边抢走了整个世界似的。 林惜知便顺着她的势头,重重叹了口气。 “没错,你说的对,我确实也不会这些,脑子又笨,记不太住这些草药,这其中哪些有毒,哪些没毒,我实在是分不清楚。师父身边有你帮忙,肯定轻松不少……” 她甚至还振奋地笑了笑,“其实,我应该感到庆幸!幸好调过来的人是你!这要是换了今天那个彭医助,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被她整。” 裴云诺很来劲,“彭医助是谁啊?她怎么欺负你了?” “也没什么。” 林惜知无奈地摇摇头,“就是我早上听人说,你哥被海卫队宋队长抓去练体格,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就想去帮忙跟宋队长求求情……没想到,我还没开口求,那个彭医助就当众指责我要搞特殊化,并说我用美人计勾引宋队长,还说我脚踏两只船,一边惦记着你哥,一边又抓着宋队长不放……” 裴云诺惊讶地捂住嘴,“这里的年轻姑娘是不是都喜欢宋队长啊?不然,她们怎么会对我们姐妹俩有这么大的敌意?惜知姐,你千万别把这些话往心里去!她们就是没见过比他们好看的人,心里嫉妒,所以因妒生恨!” 林惜知惊愕地看向裴云诺,“你这话倒是没错……但你怎么不问问你哥的情况怎么样?” 瞧瞧他们这传闻中亲密无间,坚不可摧的兄妹关系! 到了关键时刻,还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裴云诺被林惜知问得懵了几秒,回过神后,才讪讪一笑,“惜知姐,我还不了解你吗?我哥肯定没事!他要是过得不好,你肯定不会不管的,对吧?惜知姐,在我心里,你早就不止是我姐,更是我嫂子了!咱们是一家人,以后我俩团结一心,不让队里那些坏女人再有机会欺负我俩!” 林惜知应付着点了点头。 到了晚上,天一黑,裴云诺就朝惠姑撒娇,说自己累了,想早点睡觉。 这个年代的生产大队,本来就没什么夜间活动。 再加上寡妇村人人都爱惜名声,天黑之后,村里几乎家家都关门闭户,人影都看不见几个。 因此,除了早睡之外,也没别的可做。 裴云诺提出要早睡,根本无可厚非。 但林惜知却要独自面对两大木盆的脏衣服。 其中,有三套都是裴云诺的! 一套是她刚离开猪场,来到惠姑家换下的。 一套是惠姑借给她穿了一会儿,但她晚饭不小心撒了汤在上面的。 还有一套,是她从猪场宿舍带过来,说是昨天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洗的。 另外,再加上惠姑和林惜知自己换下的两套脏衣服。 堆在一起就变成了一大盆。 林惜知坐在小马扎上,和脏衣服大眼瞪小眼。 裴云诺可真好意思! 还真把她当老妈子了! 偏偏这时候,惠姑还走了过来,盯着没动没静的林惜知,训责道:“赶紧洗啊!发什么呆!这不就比前两天多了几件衣服而已,你该不会是想抗议罢工吧?我可跟你说好了!我这家里没有一粒米是白吃的!你要是想留在这里,就得勤快干活!” 林惜知低着头,闷闷说道:“明白了,师父。” “动作快点!别磨蹭了!”惠姑凶眉怒眼的,“一会儿我们都睡着了,你再弄得到处叮呤哐啷响,我可是要骂人的!” “是……” 屋里,裴云诺趴在窗边,看着林惜知费劲巴拉地挑了两桶水来,将脏衣服浸泡上。 又一点点清理着衣服上的赃物,耐心清洗…… 裴云诺只觉得浑身舒坦! 看到林惜知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她就放心多了! 不枉她这两天吃了那么多苦头! 一切都是值得的! 直到惠姑快要从外边进来,裴云诺才重新躺下,侧身面向墙壁躺着,假装已经睡着。 惠姑的眼神冷冷地扫过她的后背。 哼笑一声。 人和人的区别,真是高下立判。 但这样的日子,似乎比她从前一个人孤零零的过,要有趣多了。 接下来还有的是热闹呢。 第22章 苦都被她一个人吃完了 隔天一早,天还没亮,裴云诺就被惠姑摇醒。 “走走走!出门采药!” 裴云诺揉着眼睛,想说自己需要洗漱一下。 但她架不住惠姑力气大,整个人被连扯贷拽,几乎是从床上摔下来的。 “还不赶紧的!你以为还早啊!” “太阳可不等人!” “一会儿日头升上来了,你要是嫌苦怕累,就给我滚蛋!” 裴云诺在心里骂了惠姑一万遍。 面上却还只能笑脸相迎。 “师父,太阳升上去也要好一会儿呢,不差这一时……” 惠姑冷脸甩开她,“你是不是不想去?你要不想去,现在就给我滚蛋!” “没有!不是!师父您别误会……” 裴云诺鞋子都没穿稳,狼狈地跟着惠姑跑了。 她们走了之后,家里又重新恢复了清静。 林惜知一觉睡到自然醒。 起来以后,邻居家的婶子送来了青团和饺子。 她把青团当早餐吃了,喝了点灵泉水补充身体能量,又从空间里移了几棵菜出来,种在惠姑家的菜园子里。 感觉还没忙活一会儿,惠姑和裴云诺就回来了。 林惜知闻声看去,只见惠姑两手空空,而裴云诺背上背了个大筐子,左右手上还各提着一个小篮子。 她两颊晒得红彤彤的。 头发也因为被汗浸湿,乱成了一团鸟窝。 脖子、手臂和小腿上,也多出了许多细小的皮外伤。 划破的,蹭破的,应有尽有。 裴云诺累得筋疲力尽,只想回来倒头就睡。 可是,她进屋看见面色红润、气血充盈的林惜知,她忽然就不困了,满心满脑只有愤怒。 凭什么她在外边累死累活,林惜知却在家里悠哉悠哉? 这不对! 裴云诺回屋放下药筐之后,趁着其他人都不注意,偷偷把裤子上的几个小口子撕得更大了点。 “惜知姐……” 裴云诺楚楚可怜地找到林惜知,说:“我今天跟着师父上山采药,一不留神就把衣服弄出了好几个破口……你知道我的针线活不行,这些口子回头你帮我缝补一下吧,好不好?” 林惜知点点头,答应了,说:“你不来找我,我也有事要去找你呢。之前咱们家里熬的五红汤,具体是什么样的配方?师父说,我身体底子不好,直接吃药会适得其反,还是得靠食疗,慢慢滋养。所以我就想着,还是像以前一样,每天都喝五红汤。这古方十分有用,我离不开它。” 裴云诺握住林惜知的手,“这有什么难的,以后还是我给你熬!惜知姐,你就放心吧,有我照顾你,你的身体一定会越来越好!” 林惜知欣慰一笑,“好啊,那一会儿我就把今天的食材拿给你。” 惠姑晚一步到家,听见她们俩说说笑笑的,顿时来气。 “看把你们闲的!还有空在这聊天?” “我刚刚在村里帮好几家人看了诊,现在就要给人按方抓药!” “林惜知!你今天哪儿都别想去,就老老实实在厨房盯着这几煲药,熬好了就给她们送去!” “你!”惠姑又指着裴云诺,“你跟我去后院晒药!” 一道命令,将两人分开。 但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几天下来,裴云诺天天被使唤来去,而林惜知只用重复笨拙的熬汤药、送药。 苦都被裴云诺一个人吃完了! 她还要每天抽空来给林惜知熬五红汤…… 裴云诺越想越不爽,忍不住找机会对惠姑撒娇,“师父,我腿疼,明天能不能换惜知姐和您上山采药?” 惠姑苦口婆心地看着她,说:“林惜知什么也不会,我带她去干什么?” “师父这么锻炼你,是为了培养你!” “将来等你成为村里的大医了,师父还有很多东西要传给你!” “当然,要是你不愿意要这些,你就去跟林惜知一样,当一辈子的粗使丫头,洗衣做饭去吧!” 裴云诺想了想,最终还是咬紧后槽牙。 “好!我听师父的!” 裴云诺继续在惠姑家隐忍不发,准备等时机成熟了,再继续给林惜知喂毒。 而裴允承却因为在海卫队的日常训练中拖了后腿,被宋卓为一怒之下调去修铁路去了。 裴允承一双拿笔弹琴的手,如今只能天天扛大镐,肩上、手掌心全是磨出来的血泡。 他实在受不了,于是在某天黄昏,偷偷跑去找离他最近的裴云诺。 寡妇村是整个沙井公社最特殊的存在。 因为村里住的多半都是没了丈夫的寡妇,为了保证队上风纪,因此,每天天黑以后,寡妇村都是要封村的。 村子里的几个进出口通道设置了木刺关卡,由村里的女人们轮流值守。 裴允承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她们准备锁村。 “马上就要天黑了,任何男人不能进村!不管你要找谁说什么事情,都明天再来吧!”值守的村妇说道。 裴允承却一刻都不想回头了。 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回去,就要像一头永远干不完活的驴似的,白天挥大镐,晚上闻臭脚…… 他宁愿死在这儿! 因此,裴允承哀求妇人们:“我可以不进村!我就想找我妹妹说几句话!” “你家两个妹妹都在惠姑家吧?”一个消息灵通些的村妇说道:“你要找哪个?” 裴允承愣了下。 找云诺? 云诺自从下乡插队之后,就被调来调去,换了好几个岗位。 他估计她目前这份工作也还没做。 不如找林惜知。 林惜知来寡妇村的时间比裴云诺长。 肯定混得比裴云诺熟。 况且,林惜知曾视他如宝,疼他如命。 上次见面,她还特意和他做了约定。 都说一个女人会和男人畅想未来,就说明她心里绝对有他! 要是让林惜知看到他被宋卓为折磨成现在这苦瓜样,她得多心疼啊? 裴允承光是想想,都觉得这事稳了! 他立马对村妇说:“我找林惜知!” 村妇上下扫了裴允承一眼,丢下一句“等着”,就商量着,匀出一个人去惠姑家报信。 林惜知正在厨房忙着做饭。 听到有人找,林惜知特意把灶上熬的冬瓜汤端到旁边放着,然后才出门去查看情况。 得知是裴允承要找自己,林惜知心里顿时觉得奇怪。 裴允承找她能有什么事? 莫非他们兄妹俩私底下偷偷找机会策划了什么? 林惜知不怕他们给她挖坑。 但她想跟惠姑说一声再走。 惠姑还带着裴云诺在后院捣药呢。 然而,传话的村妇却叫住了她,“见还是不见?你赶紧给个准话吧!一会就要锁村了!” 林惜知莞尔,“那还是我去看看吧。辛苦您带路。” 第23章 做人要有良心 林惜知出现在裴允承面前时。 他瞬间觉得眼前一亮。 整个大队的人都晒得黝黑发亮。 唯独林惜知一个人白得发光。 她光是从远处走来,裴允承还不能完全看清她的面貌,都能感觉到,她日子过得特别好。 裴允承发自内心的觉得羡慕嫉妒! 等林惜知再走近点,裴允承看清她的脸之后,心情就更加复杂了。 他每天干得多,吃得少,人晒黑了,还瘦得、累得快要脱相了。 而林惜知呢? 整个人简直油光水滑的! 别人下乡插队是在吃苦锻炼。 但她绝对不是! 她看起来简直就是来度假享福的! 凭什么? 裴允承的心情,从纯粹的羡慕,多出了几分责备和哀怨。 “惜知。”裴允承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愁苦慢慢爬上了他的眉宇,“你和诺诺都还好吧?” 林惜知看着天边残阳,平静地说:“我们挺好的。” “可是我和爸爸妈妈都很不好!”裴允承稍微拔高了声调,“尤其是爸爸!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听说现在他在三大队每天都要搬很多重物!他的腰会受不了的!” 说完,又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手掌,借着朦胧的天光,让林惜知看清楚上边的血泡。 林惜知瞟了一眼伸到眼前的手。 那上面确实有几个新鲜的血泡。 尤其在此刻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 如果在前世,她必定心疼不已,立马想办法找药给他包扎。 但现在,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语气甚至带了点疑惑:“哦,刚开始干活都这样,磨出茧子就好了。这是你劳动的证明,是辛勤的勋章,这说明你正在努力融入农村生活,是好事。” 裴允承:“……”他期待中的心疼和安慰呢? 林惜知这反应不对! 他憋着一口气,把声音放得更软,更愁苦。 “惜知,你变了……没关系,你不想管我,不心疼我,我都忍了!但爸爸妈妈年纪大了,真的经不起折腾!你……你能不能想想办法?你在这个村子里好些天了,肯定认识些人吧?能不能找人帮忙打个招呼,给爸爸换个轻松点的事情?” 他濡湿的眼里,满是期盼。 可期盼背后藏着无形的压力。 他相信,林惜知还是心软的。 只要他示弱,她什么都会答应。 林惜知抬起头,眼神清凌凌的。 像山涧的泉水。 透彻却冰凉。 “允承哥,你太高看我了!我就是运气好,碰上了惠姑这样的好师父,能吃上口热乎饭。大队分配工作,那是组织上的决定,我哪有资格去指手画脚?再说,现在谁不辛苦?惠姑年纪更大,不也天天劳作?你要相信裴叔叔,他肯定能克服困难。” 裴允承竖眉,“惜知,做人应该有良心吧?爸爸妈妈以前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那么狠心?你还没有去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行?!” 林惜知准备再给他泼一盆冷水。 可是,她的余光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一队人行色匆匆而来。 宋卓为来了? 那她可就不泼冷水了。 正好借着裴允承这块垫脚石,给宋卓为上上强度。 看看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对她毫无兴趣! 林惜知提起肩膀,重重地叹了口气,幽怨却耐心地絮絮说道: “裴允承,我真的没有那么厉害……” “但我不是没良心的人,叔叔阿姨对我的养育收留之恩,我会报答的。” “只是我在这里也人微言轻,只能尽力而为……” “如果你着急的话,我还有一个方法……” “反正我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如果我嫁给本地社员,以后就可以靠婆家的人脉,多帮帮叔叔阿姨和你……” “我会去留意的,看看谁愿意娶我……” 裴允承听得心底冒火,“你也不用这么想,我也不是——” 话还没说完呢,他忽然就被人提溜着后衣领子,被拽得向后摔去。 这熟悉的感觉是…… 裴允承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一看,果然又见到了凶神恶煞的宋卓为。 “你才修了几天的路!” 宋卓为斥道:“别人排都排不上号的机会,我特意推荐你去!既能挣工分,还有一天五毛钱的补贴拿!你倒好,说跑就跑了!” 说着,他匆匆瞥了林惜知一眼,又变本加厉地斥责裴允承。 “跑就跑吧,我还跟修路队那边打招呼,说你是太累了,早退回去休息了!” “但你在干什么?你跑来寡妇村骚扰林知青?” “而且,我刚才都听见了!” “还不是一般的骚扰!” “你要把林知青嫁哪儿去?!” 裴允承屁股蛋子正火辣辣地疼,他表情扭曲着,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奈,“我没有要把她嫁到哪儿去!是她自己误会了……” 宋卓为瞪眼,“你不来找她,她能产生这样的误会?” 林惜知轻轻抽了抽鼻子,揽过话说道:“宋队长,你也不用怪他,养育之恩确实应该报答……只是我现在也身不由己,只能想到嫁人这一个办法。” 宋卓为听得火大。 她是不是傻子! 哪能为了裴家这一家子,把她自己的未来搭进去? 偏偏宋卓为还没来得及想出劝解的话,就听见林惜知又自顾自的说:“其实迟早是要嫁人的……反正我仰慕的人他也不喜欢我,我嫁给谁都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宋卓为凶她,“你,你要是真着急嫁人,也该找队上的老人帮你好好看看!嫁人是影响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能草草决定!” 他忽然觉得心烦意乱,不想再讨论这件事了。 宋卓为皱着眉头看向封守村口的几个大婶。 “婶子,天都黑透了,你们还不封村,等什么呢!” 说完,一记眼刀子飞到了林惜知身上。 “你想要嫁人的心事我知道了!” “我今晚回去就跟我奶奶说!” “她认识的人多,眼光也毒辣,让她帮你看看!” “她肯定不会坑你的!” “这件事到这儿就不用再议了!” “回头会给你安排好的!” “天黑封村了,赶紧回去吧!” 说完,宋卓为也不等林惜知再表态,揪着还在地上揉屁股蛋子的裴允承,怒气冲冲地离开。 第24章 兄妹情深? 林惜知走回了惠姑家。 刚进门,就被惠姑叫住。 “你跑哪去了?” “灶肚子里的火烧成那样,你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你怎么不干脆一把火把我家烧了得了?!” “而且,今晚就做了一份冬瓜汤?” “你要饿死我啊?” 裴云诺端着一盘猪油渣炒生菜从厨房出来,向惠姑赔笑,“师父,您别生气,姐姐她肯定不是因为贪玩跑出去,肯定是有正事!咱们先吃饭吧!” 她一边从惠姑身边走过,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露出自己手上被烫出来的一个刺红水泡。 “师父,您有烫伤药吗?我,我之前没怎么用过这种灶台,刚刚不留神烫到了……” 惠姑气急败坏。 “一个两个都是没用的东西!” “林惜知!你别吃饭了!” “要不是被你害,你妹妹也不至于烫伤!” “你就在前院罚站!” 说罢,惠姑就拉着裴云诺进屋吃饭了。 天已经完全黑透。 惠姑家就靠一盏昏黄的煤油灯撑着。 前院光线昏暗。 尤其是她们俩坐在屋里,根本看不到林惜知有没有动。 林惜知悄悄挪了几步。 发现惠姑没有理她之后,就悄悄挪到旁边的墙角,借着水缸为掩体,潜入自己的空间里。 空间自带保鲜能力。 林惜知之前清点家产看见了几包桃酥。 这会儿正好吃点来垫肚子。 桃酥还和买来的那天一样新鲜,林惜知大口炫掉了三块,感觉腻了,便到了小木屋前院的菜地上转悠。 她挖了几颗红薯,准备一会儿拿出去,放在灶里煨起来。 哪知道,刚从空间出来,就碰上鬼鬼祟祟来找她的裴云诺。 “惜知姐,你刚躲哪去了?”裴云诺手里拿着半个粗面馒头,一脸殷勤的笑意,“看!我对你好吧!我特意不吃,留给你的!师父说了,你今天犯了大错,不让你吃饭,让你长长记性……” 她忽然耸了耸鼻子,“姐,你身上怎么有一股桃酥味?!” 林惜知抱着怀里还带着泥土潮气的红薯,淡定地望着她,“云诺,你鼻子是不是出问题了?这是红薯。哪来的桃酥。” 裴云诺绕着林惜知看了一圈。 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她又难以置信地扒拉了两下她怀里的红薯。 没错。 确实是红薯。 可她刚刚确实是闻到桃酥味了! 林惜知朝着裴云诺露出同情的笑容,说: “我知道你想吃桃酥,馋得都出现错觉了……哎。” “不过,你也不用太伤心,刚刚我就是去村口见你哥了。” “你哥现在在修路队扛大镐,每天只要干满了活,是有五毛钱补贴的。” “他肯定会攒着钱给你买桃酥的。” 裴云诺的注意力瞬间就被新的事情分散。 她瞠目结舌,问道:“我哥去扛大镐?他去修路?谁让他去的!他不是跟着宋队长在海卫队训练吗……怎么又跑去修路了!惜知姐,你救救我哥吧!他哪里能吃修路的苦!日晒雨淋的,他迟早要出事的啊!” 看得出裴云诺确实挺担心她哥。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她急得双眼泛红,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 此情此景,让林惜知心情更好了。 她浅笑说道:“我太饿了,你等我把这些红薯放去灶里煨好,再来和你慢慢说。” 裴云诺都快急死了! 她好恨林惜知! 林惜知现在怎么能对她哥哥这么冷漠呢! 她一时间也顾不上红薯脏不脏了,抢着就帮林惜知干活。 等红薯全部煨上,林惜知才拍了拍手掌上的泥土渣渣,悠闲地说:“你哥情况也没你想的那么差,我看他经过这些天的锻炼,手上腿上都显出肌肉线条了,这是好事啊。而且,你不是想吃桃酥吗?修路补贴正好给你买桃酥。” 裴云诺又涌出了眼泪。 吃吃吃,还吃什么吃! 桃酥有她哥哥的命重要吗?! “惜知姐,你在想什么呢!就算是散装称重的桃酥,也要八毛钱一斤!等于我哥哥一天半的工钱!我哪里舍得花这个钱!” 裴云诺凶巴巴地警告林惜知,“之后你要是再见到我哥,可不能和他提关于桃酥的半个字!我不舍得花,可他肯定会给我买的……我才不要用他的血汗钱买桃酥!我这辈子就算是永远不吃桃酥都可以!你听见没有!” 林惜知仍然木着脸,像个毫无感情的木头人,冷言冷语地说道:“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工资就是劳动所得,付出劳动之后,就是要换取甜蜜果实的啊。” “他挣了钱,不给你花,留起来干什么?” “云诺,你要想开点,你哥哥为你花钱,他会很开心的。” 裴云诺的眸光里闪过一丝锐利的恨意。 但稍纵即逝。 林惜知看见了,也当作没看见,一心只关心自己灶肚子里的红薯。 “不行,我要去找师父请假……” “我明天要去看看哥哥……” “我要劝他对自己好一点……” 裴云诺抹着眼泪走开了。 林惜知盯着她的背影,露出了极其淡漠的冷笑。 多可笑啊! 曾经在明珠城里,靠着她爸爸留下来的家产,混得风生水起,活色生香的裴家人。 如今流落到乡下插队不说。 还要为这五毛的补贴,八毛一斤的桃酥,斤斤计较! 不过,从裴云诺对裴允承的态度里,林惜知又看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她好像忽然明白,裴云诺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毒了。 裴云诺,是不是喜欢她哥?! 正因为林惜知一直是裴允承名义上的未婚妻。 即便不是未婚妻,他们也是别人眼中亲密无间的青梅竹马。 裴云诺因为不舍得把哥哥分出去,所以,内心生出了阴暗扭曲的认知,想要通过除掉她,来夺回她哥哥…… 想到这里,林惜知只觉得一阵恶寒! 裴家这俩,是亲兄妹吗? 又或者…… 裴云诺,不是裴家的亲生女儿?! 她感觉自己像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似的。 要是真有这一出,是不是能给裴志宽艰苦的插队历练生活,雪上加点霜? 第25章 你没见识是你的问题 林惜知激动得差点一晚上没睡。 隔天一早,惠姑领着裴云诺上山砍柴去了。 家里又只剩下林惜知一个人。 她把昨晚没来得及洗的衣服拿回了空间里,用灵泉水过一遍,衣服就能自动干干净净。 还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味。 林惜知顺带就给惠姑把床上的枕套、被单都给拆下来洗了一遍。 等全部过水、晾好,她见惠姑她们还没有回来,就提前做了两样小菜,拿碗扣上盖好,再留了一张小纸条在惠姑的枕头底下,告知去向,接着,一路打听着去了第四生产大队。 找张丽柔。 出门之前,她特意拿了一瓶惠姑自己调配的药酒,打算作为开启话题的敲门砖。 但她来得不巧。 今天四大队和五大队联合开垦林子,张丽柔不在地里,也不在宿舍,被派去了山上。 因为不知道具体的归期,林惜知也不好在这里干等着,就重新撑开了纸伞,准备回去。 没想到,经过两个大队交界的路段时,忽然被人喝住。 “是你!” 林惜知听见一道熟悉而严厉的声音。 回头一看,是柯月蓉。 柯月蓉肩上正扛着两个大麻袋,里边装的是沉甸甸的稻米。 她大步流星地走到林惜知面前,忽然二话不说就把肩上的麻袋对旁边一甩,接着,粗鲁地抢过了她手里的遮阳纸伞,直接撕碎。 “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城里知青的到来,把整个公社的风气搞得乱七八糟!” “让太阳晒一下怎么了?我们这儿的大人小孩,哪个不是被海边的太阳晒着长大的?” “怎么就你娇气,出个门还要撑伞?” “我今天就想看看,没有伞你是不是就活不下去了!” 这挑衅来得莫名其妙,毫无预兆。 要不是林惜知已经亲眼见识过一次,她真会以为柯月蓉是个疯婆娘。 林惜知上次不生气,因为柯月蓉上次是拿裴云诺撒气。 但这一次,柯月蓉撕坏的,是惠姑亲手糊的纸伞。 林惜知的眉眼间瞬间寒芒四射。 “我知道你对城里没什么了解,所以,对于从城里来的外人有很深的敌意。” “但你没见识,是你自己的问题!你应该自己学会去调整!” “而不是把没见识、没礼貌、没教养当成自己的武器装备,拿出来欺负人!” “所有下乡插队的知青,都是积极响应国家号召才来的。” “你总是用本地人和外来人区分这两个群体,本身就是不利于集体团结的做法!” “你要怎么利用这些幌子和理由来欺负别人,我管不了!但你今天弄坏了我师父的个人财产,就是你不对!你应当赔偿!” 旁边,其他社员听见这两人的争执,连忙上前来劝林惜知。 “算了嘛小同志,你是不清楚她就是这么个蛮牛脾气……” “是啊是啊,犯不着为了一把伞翻脸啊!柯月蓉那力气能打死一头牛,你快别和她较劲了!” 林惜知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再次指着地上坏了的纸伞,说道:“你说说吧!怎么赔偿?是赔钱,还是赔我一把一模一样的伞。” 柯月蓉听笑了,“我看你还真是讨打!” “你到底是晒场的记分员,还是顶着记分员头衔的强盗?!”林惜知据理力争,绝不退让地说道:“上一回这么不管不顾抢走我东西的人,是海上匪徒!我还以为,上岸了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呢!没想到,我好不容易躲开了海匪,却躲不过你这个强盗!” 柯月蓉一把伸过手,就要来揪林惜知的衣领。 其他社员连忙拉住柯月蓉,“算了嘛小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天这事要是闹大了,传到大队长那儿,你也要有麻烦的……” “撒开!” 柯月蓉一扭腰,立马就甩开了劝架阻拦的人。 她气势汹汹地逼到了林惜知面前,鼻尖几乎快要贴上林惜知的鼻尖。 “耍嘴皮子的功夫,我肯定是不如你!但不要以为你那些花言巧语能骗得过所有人!” 林惜知迎上她的目光,仍然毫无退意地说道:“你不用在这混淆视听!是你抢我东西在先!今天的事不管让谁来评理,都是你做的不对!就算你把我打死,还是你错了!公道自在人心!” 柯月蓉被林惜知的眼神逼退了。 她想了想,自己确实毁坏了林惜知的东西。 这次要是被这个女知青抓着这个小辫子唱大戏,是很麻烦。 因此,柯月蓉满不在乎的说道:“不就是一把破伞吗?我赔给你就是了!” “什么破伞?这本来是一把完好无损的伞!”林惜知瞪着她,“你必须赔我一把新的,而且,还得为今天的事情向我正式道歉!” 柯月蓉斜眼看她,“我答应赔你伞就不错了!道歉?我有什么可道歉的!” “你当然得道歉!你必须道歉!” 林惜知不闹事,但也不怕事,她朗声说道:“不要以为你在这里横行霸道惯了,大家都怕你,我也会随波逐流,低头认栽!上次你欺负裴云诺,我已经忍过你一回了!这次,我还就不惯着你这种强盗脾气!明明是你做错了事情,你却毫无悔改之心,甚至第一时间还想通过打我,吓唬我,用暴力手段来解决问题!你以为就你有脾气吗?我也有!所以,你必须向我道歉!” 周围的社员们都看呆了。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位知青小同志是真的有脾气! 不怕挨打,据理力争,和柯月蓉一路叫板到现在…… 她可真行! 大家怀着七分劝架,三分看热闹的心情,在旁边围观。 都有些舍不得走了! 平时队上放的那些电影,都还不一定有这么好看呢! 林惜知这副战力十足的铁娘子军形象,简直比电影里演的要精彩一万倍! 他们看柯月蓉的眼神,也渐渐有了变化。 柯月蓉再次感觉到无形的压力。 上回在晒场,也是这样! 林惜知三两句话的功夫,就能鼓动人心…… 生有这样巧舌如簧的一张嘴,她能是什么好人! “你们干嘛都这样看着我?我没有错!你们都被她给骗了!”柯月蓉怒道。 一位大娘扶着锄头笑出了声,“她骗我们啥了?小柯,她根本就没有指望过我们帮她!不像你,总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动不动就挥拳头使唤人!” 柯月蓉气的半死,指着地上的两大袋粮食说道:“谁动不动使唤你们?明明是队上动不动就使唤我!本来我是要把这两袋粮食搬去队上食堂,准备过几天煮大锅饭的!既然你们现在这么说,那就算了吧!反正我累死累活也不讨好,那我还做这些干啥!” 第26章 打赌 众人这才注意到地上扔的两袋粮食。 一袋估计有七八十斤。 加起来确实是全队煮忆苦思甜饭的份量。 从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到大队食堂,少说也有个二里路。 这距离,要是单纯步行,也算不得太远。 可一旦扛上这两袋加起来一百来斤的粮食,那可就谈不上轻松了。 这年头大家的饭碗里都没什么油水,干活已经够呛,谁也不会平白去充当这个搬粮食的积极分子。 因此,柯月蓉的重要价值,忽然又凸现了出来。 人群陷入了沉默,大家交头接耳,却没有人再站出来指责柯月蓉了。 就在这尴尬的沉默之中,林惜知忽然走到其中一袋粮食旁边,蹲下身去,用手拽了拽粮食的袋子一角。 柯月蓉看出她是想逞英雄,不禁讥笑道:“怎么?你想立功啊?那行啊!我就把话放这了——只要你能把这两袋粮食搬到大队食堂去,今天这纸伞的事情,我可以给你道歉!” 好心的婶子悄悄拉林惜知的衣角。 “小同志,你可千万别中她的计!这一百多斤的粮食,就算你再怎么拼命,也得搬个六七次才能运过去……这么大热天的,来回折腾六七遍,那不得累死人啊?还是算了,她不道歉就不道歉吧,愿意把伞赔给你就行!” 林惜知小声对这位婶子说了谢谢。 然而,一抬头,她还是和柯月蓉硬碰硬。 “这话可是你说的!大家可都听见了!只要我能把这些粮食搬过去,我就跟你一样,是对四大队有杰出贡献的人呗!你就愿意当众给我道歉了,是不是?” 柯月蓉听得笑出了声,“是啊!就是我说的!你搬吧!” 她都已经想象到,林惜知一会儿该怎么忙里忙外的找老乡们借各种装稻米的器皿工具,又怎么累死累活地把粮食运去食堂!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已经有好心的孩子想要把自己套了布兜内袋的竹篓,借给林惜知了。 就在众人的注视下,林惜知忽然扛起了其中一袋粮食! 一时之间,万籁寂静。 似乎连周围的风都停了。 所有人惊愕地搓揉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这个娇娇弱弱的女知青,她竟然在没有辅助任何外力和其他工具的情况下,独自扛起了七八十斤一袋的稻米! 原来她也是隐藏的大力士吗! 众人头几秒处于巨大的震惊当中,没有回过神来,所以都没有动作。 但眼看着林惜知显出了费劲的神色,就马上有人上前替她扶住肩上的布袋。 他们劝说道:“小姑娘!这事可千万不能逞强!之前队里就有人因为搬东西硬扛,后来吐血而死……这是真要命啊!” 可林惜知就是不退。 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因为其实她不觉得这袋粮食沉。 刚刚,她一口气就把粮食掀起来了…… 那轻而易举的感觉,连她自己都深感意外! 林惜知估摸着,十有八九是这几天偷偷喝的空间灵泉水发挥效果了! 给她换筋洗髓不说,居然还给了她这一把子神力! 妙! 妙不可言! 林惜知脸上的为难和艰苦表情,都是她装的! 倒不是为了给柯月蓉留面子。 她只是不想让别人把她当成怪物。 毕竟,谁家娇滴滴的女孩子能一口气扛七八十斤粮食健步如飞? 所以,该演还得演! “柯月蓉!” 林惜知点名喊道:“你就站在这儿等着我回来!哪也不许去!等我把这两袋粮食都搬过去了,你该道歉道歉,该赔偿赔偿!一样都不能少!” 柯月蓉心里也惊讶的,只是面上绷着。 一点也没显出来。 她甚至还要提醒林惜知两句,“行啊,不过咱们说好的是你一个人,凭自己的本事,把这些粮食搬去大队食堂!而不是在其他人的帮助下!但凡有其他人给你帮忙,咱们这个约定就不算数了!” 周围的乡亲们都急了,纷纷指责柯月蓉。 “小柯,你这又是何苦呢?!真要把她逼死了,你怎么跟公社交待?” 柯月蓉吼道:“是她自己要扛粮食的,又不是我让她干的!你们骂我干啥!骂她这个傻子去啊!” 众人也没有放弃劝说林惜知。 “小同志!快把粮食放下吧!” “是啊小同志,没必要为了赌气搭上自己的命!” “你还这么年轻漂亮,福气都在后头呢!千万别被柯月蓉气坏了……” 林惜知装出气喘吁吁的样子,艰难但倔强地说道:“大家不用担心我!” “我一诺千金,言出必行!” “不管今天这袋粮食有多难扛,我都扛定了!” 话音刚落,斜前方忽然跑来两个身影。 不容分说,他们就先卸下了林惜知肩膀上的重物。 林惜知定睛一看,两人都戴着海卫队特殊的宝蓝色袖章,一看就知道是海卫队员。 不过海卫队分布在沙井公社各处,人员加起来也有小一百个。 她确实不是个个都见过。 但她不用多问也能猜到,他们应该也是得了宋卓为的叮嘱…… 果不其然,其中一名海卫队队员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林知青!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处理吧!太阳太大了,你快回去休息!” “休息?!”柯月蓉又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暴跳如雷,“别人都在劳动,她却休息?凭什么!” 海卫队队员瞪眼,“柯月蓉!你别闹事!每次都是你闹事,下次公社开投票会,非得把你投下来不可!” 柯月蓉的暴脾气发作,一言不合就和这两个海卫队队员扭打成了一团。 场面一度混乱。 但在混乱中,林惜知再次扛起其中一袋粮食,在社员们的指引下,坚持送去了食堂! 等她回来的时候,海卫队队员和柯月蓉都已经不在现场。 只有一群好心的孩子们,在替林惜知守着另一袋粮食。 他们看着她全须全尾地回来,都鼓圆了眼睛。 “姐姐,你好厉害啊!”其中一个大孩子带头说道。 其他孩子也忍不住纷纷表达他们对林惜知的肯定和欣赏。 “姐姐,你是我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人里,最厉害的一个了!” “姐姐你吃什么变得这么有力气的啊,教教我们吧!” “姐姐……” 最后一个孩子要说话时,突然眼神一缩。 林惜知从孩子目光的变化中,感觉到自己身后来了人。 她回过头,差点撞在宋卓为坚实的胸上。 手臂只是不经意轻轻蹭过他的衣服。 竟也惹得宋卓为眼底波澜颤动。 第27章 你可真是一个好人 宋卓为用力压下心底的陌生情绪,驱赶面前这群聒噪如小鸡的孩子们。 “去去去,一边玩去!”宋卓为的语气听着很凶,眼神却是温柔包容的。 他拍了拍个头最高的男孩子的头,赶他们走,“大人说事,小孩不要听!” 孩子们明显是怕他的。 男孩子们都已经准备听话离开了。 可是,其中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女娃娃,却拽着宋卓为的裤腿,奶里奶气地撒娇问道:“队长哥哥,你今天带糖块了吗?” 宋卓为尴尬地笑笑,“今天没带……下次吧!” 眼看着女娃娃失望地撒开了手,宋卓为又实在不忍心,便说:“以后你们看到这个知青姐姐,都要一起想办法保护她!只要你们做得好,我单独给每个人奖励糖块!” “好耶!” 孩子们瞬间雀跃起来,撒开丫子,四散跑开。 林惜知在旁边看完了全程,心里软乎乎的,像变成了一团棉花糖。 宋卓为这人平常看着是又蛮又虎,可他对待孩子们时,却有这样温和友善的一面。 林惜知的说话声音,也不由得变得温柔了几分。 她问道:“他们吃的是什么糖块?下次我也给他们带。” 宋卓为墨眉竖起,“你带什么带!你先顾好自己吧!” 林惜知:“……”这男人真是变脸大师! 刚刚明明还和善可亲! 林惜知委屈地叹了口气,“原来在宋队长心里,我还比不过几个孩子讨喜呢。” 宋卓为没接她的茬,摆正了态度跟她说正事:“上次我就和你说过,柯月蓉这个人脑子有点毛病,以后见到她你得绕道走!你怎么没听进去?!” 林惜知又叹气,“我又不是来找她的,我是想找张阿姨……哪知道撞见她了。” 说着,她忽然从斜挎着的小布包里掏出一小瓶药酒,塞给了宋卓为。 “宋队长手眼通天,人马遍布公社各处,既然这样,就辛苦宋队长帮我把这药酒转交给张丽柔同志吧!这药酒有活血化瘀的功效,晚上睡觉前涂,效果最好。” 宋卓为不情愿地接过药酒。 胡乱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林惜知说完药酒,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大事,掀起眼皮问宋卓为:“宋队长昨天说好要帮我牵线搭桥,安排婚事的,这事有进展了吗?”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宋卓为理直气壮,“我奶奶说了,会慢慢帮你挑!挑好了通知你!” 说完这句,宋卓为就不想再搭理林惜知了。 他看向地上还剩着的一袋粮食,捏着麻布袋的两角,往自己肩上一甩,扛了起来。 七十几斤的粮食,他一个大男人背起来,都难免觉得有些吃力费劲。 真不敢想象,林惜知是怎么一个人扛去食堂的! 明明她刚来到沙井公社的时候,还差点有生命危险…… 今天就为了得到柯月蓉的一句道歉,冒着把自己小命搭上的风险,也非要斗这口气? 宋卓为不认可她的倔强。 可是心底里又挡不住对这股子犟劲的喜欢! 他从林惜知身上,能看见自己过去的影子。 父亲当初非要调他进军队,说什么让他子承父荣,一路平步青云…… 他却不肯向那个变了心的老男人低头! 最终忤逆了他的安排,自己练出了强悍善战的海卫队,保护家乡群众。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也是他最愿意见到的结果。 宋卓为深信,人生只有以自己内心的理想为目标,才能活得足够肆意畅快! 因此,他没办法继续在和柯月蓉斗气的这件事情上,再责备林惜知。 他只是怜惜她弱不禁风的身体。 怕她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光是一个假设,就足以让宋卓为怒火中烧。 他一边在前边走着,一边说道:“等一会儿把粮食送去食堂了,你就跟我去海卫队办公室!我会让她心甘情愿给你道歉,并且赔偿你的伞!” 林惜知走得慢他一步。 她在后边小声说:“她怎么可能愿意给我道歉?现在这袋粮食是你扛过去的,让柯月蓉知道了,她一定说我玩赖……所以,宋队长你还是别帮我了,我自己连扛带拖的,也一定能把这袋粮食运过去!” “你闭嘴!”宋卓为汗淋淋地瞪她,“你就放一百八十个心吧!不可能有人给她告密!你就当做这袋粮食也是你扛过去的,你不要露馅就行!” 林惜知顿了顿,随后盯着宋卓为的侧脸,好奇问道:“宋队长,这是我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宋卓为掷地有声地说道:“和大队纪律治安有关的问题,我都得管!也不是只帮你一个人……你不要多心!” 林惜知忍着笑,正色答道:“那好吧,宋队长你可真是一个好人!” 她故意使坏给他发好人卡,心里暗暗笑这家伙的嘴真是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可她不知道,这一句“好人”,差点给宋卓为夸得脚下生风! 他只觉得整个人飘飘然,都快有点找不到北了! 他当然是好人。 放眼整个公社,就没有人不这么夸他! 但别人就算夸个十遍八遍,他也不为所动,只觉得都是理所应当。 偏偏林惜知这么一夸,他就觉得,自己将来还能做得更好! 只不过,她着急嫁人的事…… 宋卓为没有跟宋阿嫲提半个字。 他很清楚,以奶奶的实力,不出三天,就绝对能给她找到一个大家都觉得合适的婆家。 可在宋卓为看来,别说整个沙井公社,就算是撒开整个岭南去看,也没有配得上她的人! 她这么冰清玉洁、不染凡尘的姑娘,理应嫁给威名赫赫、战功累累的大英雄! 大人物! 因为,只有拥有雄鹰般宽大羽翼的男人,才能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绝对护着她! 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宋卓为一路走一路想,倒是没多久就到了食堂。 交付了粮食后,他又领路回海卫队办公室。 中途,他好几次假装系鞋带,特意停下来,让林惜知歇一歇。 好在她如今身体素质明显好了不少。 走这么远的路,也没见她大喘气。 想来,当初动了点小脑筋,把她留在惠姑那儿的决定,是正确的。 宋卓为的心情,悄无声息的又好了几分。 然而,等到了海卫队办公室,看见鼻青脸肿的两个队员,以及全身衣服破了好几处的柯月蓉,宋卓为又猛然感到一阵头大。 第28章 一点也不葱明 “让我说你们什么好!” “身为记分员和海卫队队员,你们本来就应该是给其他普通社员做表率的榜样!” “可你们现在这都什么样!” “打架斗殴,寻衅滋事……怪不得其他人都在议论,说你们这是恶霸作风,土匪行径!” 柯月蓉咧着有些歪了的嘴角,忍着刺痛感,反驳道:“别人还不都是被她带得这么说的?!都怪她起头!” “我还没点名批评你呢,你倒怪起小林同志了?”宋卓为一拳头捶在桌上,“你想害死她是吧?你居然让她这么个小身板去扛那两袋粮食?!” 柯月蓉再次反驳,“是她自己要逞能的!怎么能怪得了我!” 宋卓为声如洪钟,“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要不是你今天故意拦人家的路,还把人家的伞给撕了,根本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你是罪魁祸首!矛盾的起源!你现在必须马上给林惜知道歉!” 柯月蓉冷笑,“我就不!” 办公室内的气氛瞬间冷到了冰点。 众人都等着宋卓为再次叱责柯月蓉。 然而,他却一个字都没有,再说只是冷静地坐了下来,从抽屉里掏出纸笔开始刷刷地写材料。 柯月蓉的面色一点点变了。 她开始慌神,只觉得宋卓为这一状不知道要告到哪儿去。 柯月蓉的心七上八下。 她终于冷静下来,仔细权衡利弊。 她不是真的能失去记分员这份工作…… 如果没有了这个养活自己的机会,她就会被当成阿花、阿红那种毫无反抗之力的傻姑娘,被家里随意指了人家,嫁出去,像被圈养的猪似的,满脑子全都是生孩子这一件事! 她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她可以凭本事养活自己! 她不要变成臭男人的盘中餐! 就算真要嫁,她也要自己嫁给自己选的男人! 命运,必须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想到这些,柯月蓉当即表态:“我道歉!我现在就给林知青道歉!” 她喊她的,宋卓为仍然头也没抬。 他在纸上笔走龙蛇,继续刷刷地写着材料,仿佛没听见柯月蓉的话。 柯月蓉咬了咬后槽牙,调头看向林惜知。 “对不起,小林同志!” “今天的事确实是我的错!” “我不该故意为难你,更不该撕了你的伞,我向你道歉!” “纸伞我会赔给你的!” 宋卓为终于冷冷地接了话,“多久赔?” “三天之内!”柯月蓉立下承诺。 正好到这会儿,宋卓为也写满了一页纸。 他放下笔,抬起头,还算满意地说道:“行吧,那伞的事情暂时就这样!只要你按时赔了,这事我就不追究了!” “但你们三个人打架的事情,另当别论!” “每人写三百字的检讨书送上来!” 两名海卫队队员虽然沮丧,但还是闷闷地应说:“是,知道了……” 而柯月蓉却一脸不服。 “我都道过歉了,怎么还让我写检讨书?” 宋卓为对着桌子又是一捶,“这是两码事,一码归一码!你道歉是因为你撕人家的伞,写检讨是因为你打架斗殴!” 柯月蓉还要再说,宋卓为却不愿意听了。 “要是再有怨言,多说一个字就多加一百字字检讨!”他凶狠地说道。 柯月蓉的嘴终于被堵上了。 她瞪了林惜知一眼后,愤愤然离去。 等人都走了,林惜知却还杵在原地没动。 宋卓为侧过脸看她,问道:“还有事?” 林惜知轻轻应“嗯”,眼睛却没有看他。 她远远盯着宋卓为面前写满了的那一页纸,说:“这是宋队长您要送去公社的工作报告吗?我好像看见了几个错别字,需不需要我帮你改——” “不用!” 宋卓为忽然像被人扒了裤子的少年似的。 从脸到脖子根都是红的! 他立马往前一扑,用手臂遮挡住了自己写的材料,凶巴巴地说道:“看什么看!这是海卫队内部机要资料!哪能让你随便看!” 林惜知上前一步,和风细雨,耐心又好意地说: “宋队长,这点您别担心。我身体不好,记性也不行,看过就会忘记的。” “而且,我站在这里,也看不太清楚。” “能分辨出你写了个几个错别字,是因为笔顺就不大对。” “公社领导肯定也希望看到你进步的,你就让我看看呗。” 宋卓为更凶了,“叫你不要多管闲事!赶紧走!我看你一天到晚也挺闲的!而且,你身体不是好了不少吗?都能扛粮食了,回头调你来海卫队训练好了!你身上都是娇生惯养才惹出的毛病,练两天肯定就没事了!” 看他宁肯说狠话吓唬她,也坚决不让步的模样,林惜知忍俊不禁。 其实她都看到了。 满满一页纸上,宋卓为就没写几句正经话。 全都是对她的控诉! 宋卓为写的是: 【林知青脑今(筋)真不好,裴家人都这么害她,她还要为他们操心! 当初我明显是在让她和资本家划清界限,她居然一点也没看懂,还上赶着认领! 难怪她之前会被裴允承那种笨蛋忽悠着成为什么未昏(婚)妻! 亏她长了一张聪明林立(伶俐)、眉清目秀的脸,其实就没葱(聪)明到哪里去!】 还有一些叽里咕噜的废话。 来来回回就是这些意思。 林惜知记不太清了,只是觉得又看到了宋卓为的另外一面。 是一场意外之喜。 原来这男人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呢! 眼看着宋卓为的脸越来越红。 像是饱满欲滴、即将炸破的番茄。 林惜知不忍心再继续调戏他,只得见好就收地说:“既然宋队长不想进步就算了!那我先回去啦。” “嗯!”宋卓为连这声应答都是用力而急促的。 等真的看到林惜知走了,他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真是好险! 他肚子里这点心思差点全被这个女人知道了! 宋卓为起身把办公室的门锁上,再重新拿起桌上满满一页字的纸又看了几眼。 越看越忍不住叹气。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姑娘呢? 他猛地记起还被自己揣在裤子口袋里的药酒。 宋卓为忽然又有精神了。 送药酒是吧? 哼! 看她有没有这个福气用! 第29章 也就五块钱 宋卓为拿上药酒就去第四生产大队找张丽柔去了。 张丽柔刚刚跟随大队从山里回来。 开荒的日子真累啊! 每天都有固定的工作任务。 不完成任务就不让吃饭。 张丽柔下午就快饿晕了,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休息,却没想到被副队长抓到偷懒,又给她加了活。 张丽柔实在不想干,也顾不上自己一把年纪,厚着脸皮就当众哭了,说自己再干下去就没命了。 副队长和她年纪差不多,见她哭成这样,干脆就也罢了。 只说,让她下次补上。 张丽柔是逃过一劫,可队上其他女人却因为这件事而心里长刺。 现在实行的是集体劳动,平均分配。 她少干了,别人就得帮她多干一点,谁心里能舒服?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明晃晃的嫌弃和不满。 因此,下山的时候,不知道谁伸腿绊了张丽柔一跤。 这一摔,摔在了草堆上。 重倒是不重,却扭着脚脖子了。 正是疼的时候! 副队长嫌她麻烦事多,让她去卫生院赶紧找医生看看。 然而,张丽柔却想着: 受伤了正好! 这是白捡来的休息机会! 然而,这一次副队长碍于其他人流言蜚语的压力,不再给张丽柔机会了。 “你别在这里摆弄城里人娇气的那一套!要是你请假一天,就从你已有的工分里扣!扣完为止!到时候看你吃什么!” 扣工分? 那是万万不行的! 张丽柔只得灰头土脸地准备去卫生院。 她揉着酸痛的腰腿,暗自咒骂这鬼日子。 却没想到,又听见有人喊她:“张丽柔!海卫队宋队长找你!” 张丽柔觉得疑惑,一抬眼,就看见身姿笔挺、面容冷峻的宋卓为风风火火朝她走来。 他通身的气派和冷厉的眼神,让张丽柔心里下意识一哆嗦。 她这段日子听人说了不少海卫队的英勇事迹,于是赶紧站了起来,脸上挤出讨好的笑,主动和宋卓为打招呼:“宋队长,你找我?” “嗯!”宋卓为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里的不爽却藏不住。 他不耐烦地说明来意:“我替林惜知送药酒给你!” 这话,他是特意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的。 他可不希望因为送药酒这件小事,就让别人觉得,他存心关照张丽柔。 宋卓为为将手里那一小瓶药酒往前一递,拔高声调说道:“这药酒是她惠姑师父亲手调制的!别人给钱还买不到呢!” “这么好的东西啊……真是惜知给我的?”张丽柔彻底愣住了。 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回想落难到这里的前后种种,张丽柔多存了一个心眼子,总觉得林惜知不会这么好心? 况且,以前在明珠城家里的时候,她有好东西也都是先紧着她自己女儿的。 林惜知还撞到过好机会呢。 自己之前那么对她…… 她居然还给自己送药酒?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但仔细想想,林惜知到了这贫苦乡下,无依无靠,不还得指望她这个干妈给她温暖和关爱吗? 这么一想,张丽柔的腰杆不由得微微挺直了些。 心底那点欺软怕硬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甚至下意识觉得这药酒是林惜知“应该”孝敬她的。 张丽柔脸上露出一种近乎虚伪的感慨:“哎呀,这孩子……真是的,还惦记着我这老毛病……还算有点良心。” 话里话外,隐隐带着林惜知过去不大懂事的味道。 宋卓为冷眼看着她脸上那点细微的变化,将她那点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心里不禁阵阵冷笑。 他就知道! 裴家没一个好东西! 尤其是裴志宽夫妇! 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一看张丽柔这眼波流转的样子,就知道她是个刻薄精明的! 而林惜知那傻子,也就头一天生他们的气,现在还把他们当亲友…… 这么好的药酒,给这种人真是浪费。 宋卓为压着心底想要打人的冲动,说道:“林惜知不仅给你送药酒,也帮你儿子、女儿求了好差事,现在你儿子能挣补贴,你女儿也拜了好师父学医,你应该感激林惜知!她这人就是心软,念旧情!看不得人受苦!有点好东西就想着往外送!” 张丽柔正沉浸在“林惜知果然还得讨好我”的错觉里。 压根没听出宋卓为话里的讽刺。 闻言,她还连连点头:“是是是,这孩子就是心善……” “不过,”宋卓为陡然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地看向她,“这药酒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里面的好几味主要药材,是惠姑好不容易才弄来的,炮制也费了不少功夫。所以我刚刚说了,这药酒求也求不来!你懂我什么意思吧?” 张丽柔脸上的笑容一僵。 啊? 什么意思? 她该懂吗? 宋卓为继续慢条斯理地说,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她不好意思开口,但惠姑行医也是要吃饭的!惠姑说了,这瓶药酒,看在林惜知心意的份上,算你便宜点,给个五块钱就行!” “五、五块钱?!” 张丽柔失声叫了出来,手一抖,差点把药酒瓶子当场扔出去。 她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都尖利了。 “这么点药酒要五块钱?!这个惠姑怎么不去抢!” 五块钱! 够买多少粮食了! 她累死累活一天才挣几个工分? 宋卓为眉头都没动一下,语气平淡却带着压迫感:“嫌贵?行,那你还回来!惠姑出品的好东西,我还想抢着拿回去孝敬我奶奶呢!你可真不知好歹!” 说着,他就要伸手拿回药酒。 张丽柔猛地往后一缩,把小瓶子紧捏在手里。 甚至还抬起手臂抱紧了。 到手的好东西,怎么能还回去? 惠姑的名声,她也听其他人说起过。 何况,她现在扭伤了脚踝,正是需要药酒的时候! 去卫生院看病也要花钱,而且说不定时间还长,老半天不能好。 这药酒要是厉害,说不定还真能解决她的燃眉之急。 可是,五块钱……她心疼得滴血! 要是家产还在,她根本不可能计较这三瓜两枣。 可她身上带的现钱不多。 一下要出去五块,真是剜肉般的痛。 宋卓为看着她脸上肉痛纠结的表情,冷冷地添了一把火:“你到底要不要?你该不会是打算抢吧?” 周围其他人听到这句话,忽然都动了。 都等着宋卓为一声令下,就拿起手里的劳动工具,暴打张丽柔一顿! 第30章 她倒是挺滋润 张丽柔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最终,对病痛的恐惧和对宋卓为的惧怕占了上风。 她咬咬牙,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要、要!我要!惜知的一片心意,我怎么能不要呢……” 她颤抖着手,万分不舍地从贴身的衣兜里摸出一个小布包。 一层层打开。 露出里面寥寥几张毛票,以及几个零散硬币。 数了半天,才哆哆嗦嗦地点出五块钱,递给了宋卓为。 那表情,像是割了她一块肉似的。 宋卓为面无表情地接过钱,仔细叠好放进自己的口袋,心里冷哼: 收一笔算一笔! 回头等林惜知真的嫁人的时候,就给她当嫁妆。 虽然现在才这么九牛一毛。 根本不够看的。 但过段时间,等天气条件允许了,他就立马带着海卫队出海! 等他把林惜知的家产拿回来,她就能风风光光地出嫁了! 就是不知道…… 她最终会嫁给谁? 一想到这件事,宋卓为忽然觉得有些泄气。 他怀着无处可诉的愤恨,看了一眼肉痛到几乎扭曲的张丽柔。 无情地给她丢下一句:“行了!钱我收到了,药你省着点用!” 说完就走,背影干脆利落。 张丽柔捏着那瓶沉甸甸的药酒,看着宋卓为远去的背影,又看看自己瞬间瘪下去的钱袋子,心里五味杂陈。 刚才那点被林惜知蓄意讨好的得意,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这药酒…… 真的值五块钱吗? 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坑了? 张丽柔忍着花了五块钱的肉痛心情,捧着那一小瓶药酒回了住处。 临睡前,她脚踝疼得睡不着,她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倒出些药酒,忍着浓烈的药味,龇牙咧嘴地揉在脚踝上。 没想到,这药酒效果出奇的好! 揉上去先是火辣辣的。 随后那股热力似乎透进了骨头缝里,将那股钻心的酸疼慢慢化开。 不过片刻,疼痛就减轻了大半。 疼痛缓解,她也能睡了。 搬来知青宿舍之后,好多天都睡不踏实了。 没想到,这一晚竟是一夜好眠到天亮! 第二天起来,张丽柔只觉得神清气爽,连日来的疲惫和疼痛都消减了许多。 她看着那坛药酒,眼神彻底变了。 宝贝! 这真是好东西啊! 那五块钱…… 花得好像也不是那么冤了? 眼看着药酒效果好,她那点心思又活络起来了。 一方面,她想知道林惜知手上还有没有着药酒。 能不能再弄点来! 不是说一药难求吗? 那其他人肯定也很想要啊! 她回头偷偷找林惜知进货,多拿点,就能把价格打下去! 就算实在打不下去,她也可以兑水稀释,像他们家以前卖油那样。 反正,总有办法。 只要生意线能拉起来,就有办法赚钱! 她要凭自己的小商人本事,把这五块钱的药酒钱挣回来! 另一方面,张丽柔也惦记自家俩孩子。 她想,林惜知能弄到这么好的药,看样子在惠姑那日子是真过得不错! 既然如此,林惜知就应该也关照允承和云诺! 张丽柔目前是不敢肖想让林惜知过来伺候她。 毕竟宋卓为那冷脸她还记得呢。 但是,让林惜知过来汇报汇报情况,这总可以吧? 反正请假耽误的是林惜知自己的工分,又不是她的! 这么一想,张丽柔立刻就花了一毛钱,托了个稍微聊得来的,也要去一大队那边走亲戚的妇人,带话给林惜知。 “你就说我这次挺不舒服的,除了扭到脚,还有点妇人家的毛病……不方便带话,还是让她过来看看我吧!” 传话人来的时候,林惜知正一个人在家里捣药。 林惜知耐心听完了对方说的内容,心想着: 张丽柔还挺上道啊。 这么快就咬钩上钓了? 林惜知也正想着快点看裴家狗咬狗的笑话。 因此,她像昨天一样,按照只有她和惠姑两个人知道的习惯方式,在枕头底下留了小纸条,又从容地出了寡妇村,奔四大队找张丽柔去了。 林惜知慢悠悠地晃到了第四生产大队。 张丽柔早就望眼欲穿地等着了,一见到林惜知,立刻先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这一看,张丽柔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林惜知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虽然比她本来的身材要宽大些,不大合身。 可林惜知像个天生的人形衣架子似的。 就算挂个麻布袋在她身上,也好看! 一点也不影响她的精神头! 而且,林惜知整个人气色红润,皮肤白里透红,眼神清亮,身姿挺拔。 很显然! 比她在明珠城的时候,过得滋润得很! 张丽柔心里酸水直冒,真想掐林惜知两下。 但她还是忍住了真实的心情,脸上挤出虚弱的笑容,捂着腰:“惜知啊,阿姨可算是把你盼来了!你过来点,帮着一起干点活,早点干完,早点收工,咱们也好回宿舍坐下再慢慢说。” 说着,张丽柔就递了一把斧头给林惜知。 他们昨天去山上开垦,先遣队砍了不少木头回来。 张丽柔因为腿伤未愈,就被留下来干劈柴的工作。 她要负责劈完旁边这一大摞木头。 张丽柔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差遣林惜知的机会。 林惜知看着斧头,愣了下,还是接过了。 以前她觉得这玩意儿挺重。 现在身体在灵泉的滋养下,焕然一新。 昨天扛粮食她都觉得身轻如燕。 这会儿,就算叫她一个人把张丽柔的这堆木材都劈了,应该也不在话下。 不过,她不愿意。 帮着劈两段还行。 就当今天的体育锻炼了。 林惜知拿着柴火,有模有样地干起活来。 她真的要埋头干活,可张丽柔却又不愿意了。 “惜知啊,你别光顾着干活啊。” “我听说诺诺也被调到你那个师父手底下去了,你师父对她咋样啊?” “允承的情况你清不清楚?” “你裴叔叔那边,你也送了药过去的吧?” 张丽柔一叠声地抛出问题,句句都带着道德枷锁。 仿佛这些本就是林惜知该去打点好的事情。 林惜知停下了劈柴的手,抬眼,定定地看向张丽柔。 “丽柔阿姨,我怎么觉得您把我当成了佣人小丫鬟在使唤?” 第31章 外甥像舅 张丽柔忙挤出笑容:“这是说什么呢?没有的事!咱们是一家人,你帮帮阿姨的忙也是应该的嘛……” 说着,她又把注意力拉回了她的亲生儿女身上。 “阿姨是看你过得还不错,行动也自由,所以才想从你这儿问问他们的情况。”张丽柔故意哽咽着说道:“他们怎么样?过得好不好?阿姨这心里天天惦记着他们,吃不下睡不着啊……” 林惜知笑得乖巧:“张阿姨您放心,允承哥和云诺妹妹都挺好的。” 她故意“报喜不报忧”地说:“允承哥经过一番训练之后,劳动特别积极,手上磨了好几个血泡都不叫苦,大队长都夸他有觉悟呢!就是可能吃得不太习惯,瘦了点,但精神头十足!” 张丽柔一听儿子吃苦,心疼得直抽抽,但听到被表扬,又有点得意: 不愧是我张丽柔生的儿子! 就是优秀! 林惜知继续道:“云诺妹妹就更不用说了!她主动要求去猪场锻炼,说那里最能磨练革命意志!虽然活儿是脏了点累了点,但她干得可起劲了,还说要把猪养得肥肥壮壮的,为社会主义建设做贡献!一大队的人都夸她思想好,能吃苦!” 主动要求? 磨练意志? 张丽柔听得眼睛发直。 她自己的女儿,她最了解! 云诺那么娇气,从前在家里让她帮忙掐个豆角,她都能哼唧半天。 要是让她收拾一下自己的房间而已,她更是能冷脸半天。 她一手养大的小娇娇,怎么可能主动去猪场那种地方! 猪多脏啊! 但张丽柔看看林惜知那与有荣焉的表情,又觉得,也许女儿用了别的什么法子。 毕竟她最知人善用了。 打小她就知道怎么指挥那些追在她屁股后面的男孩子去干这干那。 好歹曾经是明珠城城南的一朵小仙花! 来了沙井公社这破地方,那就跟仙女下凡尘似的! 这里的穷小子哪里见过这种绝色? 自然是云诺说什么,他们就怎么做…… 对! 肯定是这样! 这么想着,张丽柔的虚荣心又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被晒得满是干纹和黑斑的脸上,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笑容:“真不愧是我们诺诺呢,长大了,懂事了!没给我丢脸!” 张丽柔心情好了,连带着看林惜知也顺眼了不少。 觉得她总算说了点人话。 林惜知也跟着笑。 她看着张丽柔那副洋洋自得的样子,感觉到了几分舒心解气。 林惜知转了转手腕子,一边慢悠悠地劈柴,一边用若无其事的语气,抛出了她找张丽柔的真正目的。 “阿姨您还真别说,就是因为他们渐渐突出和拔尖了,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俩。” “我好几次听社员问起,他们俩到底是不是亲兄妹。” “因为他们俩长得一点也不像。” “尤其是云诺,她既不像你,也不像裴叔叔。就长出了她自己的个人风格!” 她这话说得轻飘飘,仿佛只是小姑娘家无心的疑惑和感慨。 但最后一句,却像一道惊雷,猛地劈在张丽柔头顶! 张丽柔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 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林惜知歪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张丽柔。 像盯着被自己关在囚笼里的狼狈困兽。 她清晰地看见,张丽柔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度的心虚和慌乱! 张丽柔的声调蓦然拔高,尖利得有些刺耳:“什么人这么闲!在背地里乱嚼什么舌根子!云诺只是长得像……像她舅舅家的人!” 林惜知似乎陷入了认真的回忆中,“云诺还有舅舅呢?您不是只有两个妹妹吗?” “是……是我远房的堂哥!”张丽柔语无伦次,心跳如鼓,手心里全是冷汗。 说完后,她骤然甩头盯着林惜知,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这死丫头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 那件事瞒得死死的! 林惜知看着她慌乱失措的样子,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前世到香江城的裴家找到他们时。 张丽柔那奚落、嫌弃、鄙夷的目光。 好像她是什么恶臭的垃圾破布。 她恨不得拿起酒精喷壶,把她踩过的地毯、用过的碗筷,全都狠狠消毒杀菌三遍! 现在回到那一幕,林惜知自己都无法回答,她当时是怎么忍得下来的。 不过现在,一切都对调过来了。 林惜知看张丽柔的目光,比看垃圾更嫌弃。 张丽柔这性格也太经不起诈了。 她就这么问两句,张丽柔的心虚全写在脸上了! 裴云诺的身世秘密,简直昭然若揭! 真不知道过去二十年,张丽柔是怎么瞒住裴志宽的。 但这不重要。 她已经很期待看到裴志宽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了! 当然,为了不打草惊蛇,被张丽柔抢先一步破了这个局,林惜知没有再继续深问。 她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 “都说外甥像舅舅,这次我总算是明白了。”林惜知笑道。 这件事上,她已经得到了她想知道的答案。 也就没有必要再陪张丽柔虚与委蛇了。 “柔姨,师父吩咐我的活还没干完呢,您这边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林惜知说着就要走。 张丽柔一把拉住她,“难得见一面,你别急啊!惜知啊,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上次那个药酒挺好的,你还有没有多的?” “哪能还有多的。”林惜知神色认真地说道:“那可是我师父好久才能炼出来一瓶的精品药酒!是我给她干了这么多天活,求了她好多遍,才弄来的一瓶……柔姨,你不会当水似的用完了吧?!” 张丽柔一想到那瓶药酒的价格,就心如刀绞! 她哪里可能当水似的用完! 张丽柔讪讪一笑,说道:“咱们家现在什么情况你又不是看不到!那么贵的药酒,我能这么浪费掉?我肯定是省着用的!但我昨天用了之后,队上的其他人都来找我借,说他们也很需要。但我不是就只有这一瓶吗?借给谁也不是啊,所以才让你想想办法,再弄个十瓶八瓶的来!” 林惜知惊愕地看着她,“我刚给您说了,一瓶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好,哪有十瓶八瓶的库存?您就是现在把我杀了,我也是办不到的。” 张丽柔就不爱听她说话。 死丫头! 说话咋那么气人呢! 但是为了自己的生财大计,张丽柔还是继续软磨硬泡。 “没有十瓶八瓶,那也总弄得来三瓶四瓶吧?” 林惜知一看张丽柔那老奸巨猾的眼神,都猜得到她想干什么。 第32章 穷得响叮当 林惜知严肃地警告张丽柔。 “柔姨,你该不会是想倒卖我师父的药酒吧?” “那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颗心!” “现在禁止私人买卖!你要是敢这么做,是会被当成投机倒把抓起来的!” 张丽柔连忙赔笑,“瞧你!说得那么严重干啥?你师父能把这药酒卖五块钱一瓶,我还不能拿去卖五块五,赚个零花钱了?” 林惜知:“……”那药酒,五块钱? 谁收的? 她没收到钱啊! 但转念一想到宋卓为那张永远凶巴巴的、不耐烦的、随时想打人的丑脸,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和宋卓为,必须得是同一条战线上的队友! 所以,药酒收钱的事,她懒得和张丽柔多说。 林惜知再次强调道:“柔姨,首先,我一时半会儿是拿不到第二瓶药酒了。就算真的累死累活讨好师父,最快最快,也得到下个月才可能有第二瓶药酒。” “其次,你说的这种倒卖,就是投机倒把!一旦被抓到了,我们俩都会被查到,都会遭殃!” “我现在已经为了咱们家,顶着资本家小姐的名头了……要是再加一桩投机倒把罪,往后日子还不知道要差成什么样!” “柔姨,咱们不是还要努力陪我去香江城找妈妈的吗?” “不能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就把自己折在这里吧?” 林惜知的话,再次如同当头一棒,敲得张丽柔眼冒金星。 她这话说得倒也没错。 他们还得指望着她去香江城寻母,才能重新过发迹,过回有钱人的日子! 但是,怎么听着就让人这么不舒服呢? 明明应该是他们一家人拿捏林惜知才对啊。 这怎么好像他们反被林惜知拿捏了? “柔姨,你还有什么其他毛病没?”林惜知耐心问道。 张丽柔没回过神来,冷不丁听见她这么问,顿时来气,“我还能有什么毛病?!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不是你自己托人传口信给我,说你有些不方便跟人说的妇科毛病,需要我拿药给你吗。” 林惜知眨巴着眼睛,很是无辜,“药我拿来了,但既然你要是自己好了,就别用了……” 说着,用手在口袋里掏了掏,转身就准备走。 张丽柔心说:有便宜不占是傻子啊! 她连忙拽住了林惜知,“你都带来了,就得把药给我啊!我现在是没事了,万一回头又不舒服呢?” 说话间,张丽柔已经动手上林惜知的口袋掏出了一个贝壳。 这会儿的药膏都没有合适的包装。 大贝壳套小贝壳,就能组合成一个天然的药盒。 张丽柔拿过那个贝壳,拧开来闻了闻。 一股清凉的淡淡药香扑鼻而来。 “这是用艾叶、苦参、苍术、薄荷、石菖蒲等很多味药材熬炼出来的,师父说,一般的不舒服,薄薄抹一层,一晚上就能见效。”林惜知说道。 张丽柔笑盈盈,“好啊好啊!我今晚就试试!” 林惜知想了想,又追加了一句:“这个也是要钱的,柔姨。” “哎哟!”张丽柔又开始拿腔怪调,“你跟我还要两遍药钱呢?买药酒那五块钱我都花了,这么点小事,你帮柔姨处理一下怎么了?这要是放在以前,柔姨肯定也不会少了你这一两个子儿!可现在咱们一家人要齐心协力共度难关啊!你回去跟你师父撒个娇,这事就这么算了!” 林惜知收回了找她要钱的手,闷闷地应道:“哦,那这个你就不给吧……不过,我师父那个人不好说话。要是这次不给,下次我恐怕就没法给你送药了。你想要听云诺他们的消息,恐怕也没那么方便了。” 张丽柔:“……” 真是反了天了! 这个死丫头在威胁她呢?! 可是,张丽柔想骂林惜知时,一抬头,却见到她低着脑袋,手指绞着手指,看起来为难又可怜。 周围也有其他社员路过,时不时往她们俩这边看一眼。 张丽柔隐隐约约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要是闹起来,对她自己没有好处。 于是,哪怕心里万般不爽,她还是忍了又忍,憋着火气,问林惜知:“那这个药膏多少钱!” “十块。”林惜知抬起小脸,波澜不惊地说道。 “十块!” 张丽柔差点原地变成窜天猴,“那个药酒那么好,才五块钱!这个药膏平平无奇,怎么要十块?!惜知,你不会在故意骗阿姨吧!” “价格都是师父定的。”林惜知趁张丽柔不注意,嗖地把药膏抢了回来,“柔姨你反正也不急用,我还是拿回去吧!” 张丽柔匆匆忙忙又把东西抢回来,“惜知啊,你不能什么都听你师父的!十块钱我肯定是给不了,但是药一定要留下!”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身上装钱的布包,塞给了林惜知。 “我身上没别的了!就这么多!你全拿去给你师父吧!” 说完,像怕林惜知反悔再来抢药似的,匆匆忙忙跑开了。 林惜知走在回寡妇村的路上,一边走,一边数钱。 布包里拢共就二块三毛四分钱。 光是看看,都替她觉得令人心酸呢! 林惜知不禁想起,张丽柔以前随便出门去逛个街,一趟就要花百十来块钱的。 如今,全副身家都掏出来了,连钱包都不要了,也才两块多。 果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没了她林家的家产托底,裴家,自然就显出了他们偷油婆的本色原型! 林惜知收起了钱,一路小跑着回到寡妇村。 今天办事快,回得早,她下意识觉得家里又只有她一个人。 却没想到,裴云诺居然在。 而且,还做了午饭。 “师父去卫生院开会了,张医生来请她去的,说是碰上疑难病症了,需要师父出马。” 裴云诺一边说,一边端上两盘蔬菜,和一盆红薯稀粥。 “我们中午就这么吃吧,师父说晚上能带点肉回来!” 林惜知一见到裴云诺本人,脑子就止不住地在想,要怎么把她的身世秘密,更好地抖到裴志宽面前。 因此,对于裴云诺雀跃的态度,她也就是淡淡一笑,敷衍道:“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两人在桌边坐下,端碗吃饭。 裴云诺脸上噙着乖巧可爱的笑容,问林惜知:“姐,你这几天好像总出门啊?你去哪了?” 第33章 知道你为什么觉得疼吗? 林惜知眼里只盯着饭菜,都懒得正眼看裴云诺。 她懒懒答道:“哦,我去见柔姨了。” “昨天本来就是特意去给她送师父做的药酒的。” “结果他们大队上山开荒伐木去了,我没见成,就只把药给她留下了。” “她昨晚用了药,感觉效果不错,今天又让人传口信给我,我就去了。” 裴云诺把筷子啪的一摔,“你去见妈妈了?!为什么不带上我?!” 林惜知满眼无辜地望着她,“你每天一早就被师父带出去了,傍晚才回来,我担心柔姨是有急事找我,就先过去看看。” 裴云诺紧抿着嘴唇,像是在竭尽全力压制怒火。 她眼底不时浮现出泪光。 可眼泪并没有流下来。 再抬头时,裴云诺已经重新收拾好了表情。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甚至还挂着一丝浅浅的甜笑。 “嗯,姐姐替我去看过妈妈也是一样的。” 裴云诺小声说道:“姐姐先吃饭吧,等吃饱了,你再跟我细说妈妈的情况。” “好。” 林惜知确实饿了。 她没有多想,甚至还添了半碗粥。 然而,就在她起身准备收拾碗筷时,腹中突然传来一阵刀绞般的剧痛! 她闷哼一声,猛地弯下腰。 额头上顷刻间沁出豆大的冷汗。 “唔……” 林惜知捂住肚子,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扭转! 再用刀子一道道割过! 剧烈的绞痛,让她眼前发黑。 “姐姐,你怎么了?” 走到院子里的裴云诺,声音紧张地问了一句。 可是,她走向林惜知的脚步极慢。 就像看不到林惜知苍白如纸的脸色,只是看到她蹲下身闹着玩似的。 这一刻,林惜知猛然意识到了问题。 晚饭有毒! 裴云诺下毒害她!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 最近风平浪静的,她也没有故意刺激裴云诺,这个恶毒女为什么突然对她下手?! 念头刚过,林惜知骤然感觉喉咙一甜。 “噗”—— 一口暗红色的血喷了出来,溅落在堂屋的泥地上。 触目惊心! 她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剧烈地痉挛着,倒在地上,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 裴云诺手足无措地用双手捂住了脸。 “天呐,姐姐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啊。” 她脸上是紧张的,声音里却透出藏不住的兴奋。 裴云诺蹲在林惜知身边,眼神闪烁地看着林惜知痛苦蜷缩,嘴角溢血的模样。 心底涌起的却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扭曲的快意和狠毒。 “姐姐,知道你为什么觉得疼吗?” “因为我心里也疼啊。” “为什么都是师父的徒弟,可是我却得起早贪黑地上山,重活、累活都归我。” “而你每天像只笼子里的金丝雀一样。” “睡觉睡到自然醒,还行动自由?” “今天要不是师父去了卫生院,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个机会呢。” 林惜知惊愕地盯着她,又重新认识了裴云诺的暗黑一面。 原来她就这么善妒! 她不仅嫉妒裴允承和她好,还嫉妒惠姑对她好! 也是。 被张丽柔那种人教出来的女儿,能有什么好心思?! 林惜知艰难地质问道:“在这里对我下毒手,你就不怕……” “我有什么好怕的?”裴云诺笑了,“姐姐,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傻好不好?我又不是只给你下了毒。这饭菜我也吃了,我也中了毒的呀。不信你搭搭我的脉,嘻嘻。” 说着,裴云诺将自己晒得黝黑,还有好几处划痕的手腕子递到了林惜知眼前。 “姐姐看啊,以前我在家里的时候,根本就不用吃这种苦。” “可自从流落到这破地方,我简直就像个穷苦人家的洗脚婢一样!” “本以为师父是真心教我,可我看她私底下对你其实也不差嘛。” “她这个人好装啊!嘴硬心软的。” “我原本觉得,你得是我和师父的丫鬟。没想到,我居然才是那个丫头。” “我不喜欢这种日子呢,姐姐。” “所以,如果你死了,我一石二鸟的计划就成了。” 裴云诺单手托腮,噙着笑容看向门外。 “一来,惠姑是神医的好名声,彻底就要断送了。因为谁让她菜和草药都分不清,让两个徒弟都中了毒?” “二来,我就再也不用看见你这个讨人厌的废物了。” “哦对了姐姐,你还不知道吧,我一直都很讨厌你呢。” 林惜知咬紧牙关。 求生的本能让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裴云诺现在不着急去找人求助,就是想等她死。 那她直接装死吧! 只有麻痹了裴云诺,才能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林惜知忍着剧痛,彻底放松了身体。 裴云诺盯着这样的她看了一会儿。 又摸了摸她的手腕,确定她的脉搏微乎其微了,这才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来人,来人啊……” 裴云诺装作十分虚弱的状态,跑去屋外求助。 就在这个瞬间,林惜知集中起最后一丝意志力,潜进了随身空间。 她飞快地喝了无数口泉水。 清凉甘甜的泉水入口,她终于得救了。 磅礴的生机,涌入她几乎破碎的五脏六腑! 那霸道无比的毒素,像是遇到了克星,迅速被化解、中和。 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生命力重新回到她的体内。 然而,哪怕身体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林惜知还是忍不住多喝了几口泉水。 因为她不知道裴云诺到底下了多重的手。 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想要她的命! 但她不能就这么死去! 空间之外,裴云诺惊恐万状的声音,还不时飘响。 “快来人啊,姐姐她,她要不行了……” 林惜知冷笑一声后,切出了空间,躺在原地,演回了奄奄一息的模样。 没过多久,院外就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和喧哗声。 裴云诺哭哭啼啼地引着几个被惊动的邻居赶来:“就在里面……我姐姐她……呜呜呜……” 来人之中,响起了惠姑的声音。 “让开!” 这个瞬间,林惜知猛然觉得热泪盈眶。 师父来了。 师父来救她了。 而且,来的除了惠姑之外,还有宋阿嫲。 宋阿嫲一向稳重的声音,在进院子看清屋里的情况后,竟然有些颤抖。 “惜知丫头!”宋阿嫲心疼得惊呼出声。 惠姑一个箭步上前,探向林惜知的脖颈脉搏。 但…… 咦?!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林惜知眼睫毛颤了颤,极其微弱却清晰的轻声哼道:“师父……”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她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尽管看着依旧是濒死的虚弱。 但却清澈明亮。 “太好了!她还活着!没事!她没事!”宋阿嫲第一个大喊起来。 而晚于众人进屋的裴云诺,在听到宋阿嫲这话之后,当即僵住。 她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脸色更是煞白如鬼! 什么?! 林惜知还活着?! 这不可能! 她明明早该断气了!!! 第34章 福大命大 惠姑和宋奶奶却是大喜过望。 “没死!惜知没死!”宋阿嫲激动地朝着正南方向,口中念念有词:“感谢妈祖,感谢妈祖……” 惠姑更是长舒一口气。 她第一时间将林惜知扶了起来,让旁边热心的邻居帮忙扶稳林惜知,随后自己去上锁的五斗柜里翻了两颗药丸出来,喂林惜知服下。 裴云诺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旁边,惨白着脸哭道:“姐姐没事就好!……师父,你看看我,我也中毒了呢……” 惠姑的动作,有一刻的犹豫。 但她最终还是转身去柜子里,又拿了两颗药出来。 只是,在把药递给裴云诺之前,她严谨而慎重的,先抓过了裴云诺的手腕,把了把她的脉。 裴云诺凄楚地跌坐在地,好像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似的。 整个人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要昏迷。 “哎哟喂这一地的血……可真怪吓人的!” “小林同志,你感觉咋样啊?” “幸好宋家老太婆拽着你师父回来,不然都救不上你这条命!” 众人纷纷唏嘘感慨。 宋阿嫲脑筋最是清楚。 看得出家里留守的林惜知和裴云诺两人之间,唯有林惜知伤得深。 而裴云诺既然还能出去喊人,口口声声喊林惜知死了…… 即便也中了毒,也是轻量的。 宋阿嫲便目光如鹰地盯着裴云诺,问:“你们俩这到底是吃啥了?怎么惠姑才一会儿不在,你俩就把自己搞成这样?” 说完,又指着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走的碗筷,像是在看一条盘踞的毒蛇。 “该不会是饭菜出了问题?” 裴云诺想抢着说话。 可她刚刚吞下了惠姑给的两颗丸药之后,只觉得浑身更加酥软无力。 这会儿竟是连说话的力气都够不上了。 裴云诺忐忑不安,抬眼看向林惜知。 她很想知道林惜知的身体恢复了多少。 想知道林惜知接下来会怎么跟惠姑说…… 更想知道,惠姑她们听了林惜知的话后,将要如何看待她!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按说她下的毒药剂量,完全能够林惜知死三次! 只要林惜知死了,她也中毒倒下,这件事就顺利完成了…… 可为什么林惜知不死! 为什么! 裴云诺越想越气,急火攻心,竟也被一口血冲破喉咙,吐了一地。 其他人再度被吓一跳,看着淋漓鲜血,避之不及。 也有热心肠的妇人,倒了碗凉水递给裴云诺。 这时,惠姑冷哼一声。 “我就出去一会儿而已!” “这个家就成了这样?” “我倒是想问问你们!” “这顿饭是谁做的?!” “是林惜知,还是裴云诺?” 裴云诺的心中咚咚打鼓。 林惜知没死,计划就要败露了。 她在飞快思索自己要如何全身而退…… 而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林惜知只是有气无力地抬起了手,指向裴云诺。 惠姑压制的火气,在顷刻间轰然爆发。 “裴云诺!” “你做饭连青菜和毒药都分不清?!” “就你这样的猪脑子,不配当我的徒弟!” “滚出去!” “要不是你姐姐福大命大!她今天就被你害死了!” “她要是死了,你就得给她赔命!” 另一道更高声的嗓音,越过院门而来。 “赔不赔命的之后再说!先送她去学习班好好学习改造一番,再下定论!” 是宋卓为! 他带着几个海卫队队员,火急火燎地赶来。 一进院子,就第一时间看到了还坐在地上,脸色苍白虚弱的林惜知。 再看看地上那摊血迹…… 宋卓为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当即下令道:“立刻把这屋里所有有嫌疑的东西都收走!所有可疑物品,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队员们立刻行动。 所有的碗筷、菜盆、水缸,都被逐一收进了他们带来的手提篮筐内。 而惠姑也主动参与了这场调查。 她用自己的一套特殊银针验了炒菜、清粥和桌上的茶水。 越查越心惊。 这种经过特殊调配而成的毒,无色无味。 而且,剂量相当大。 菜、粥、水里,都有! 由此可见,下毒的人,有多想一击毙命! 她之前听林惜知说,她身体里的慢性毒素,是身边人通过日常饮食给她一点点渗透到身体里的。 那时她还很想不通。 人和人之间到底有多大仇怨,才会走到这一步。 她心里对此多少是存疑的。 如今,她却觉得根本原因是什么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有些人就是天生坏种。 惠姑这辈子,不说阅人无数,但确实也见过不少性本恶的例子了。 裴云诺在她心里已经和判了死刑无异。 “宋队长。”惠姑举起验毒的银针,笃定地对宋卓为说道:“所有的毒,都来自同一种配方。不单纯是我一开始想的认错菜和草药的问题而已。” 宋卓为眼眸微眯,“你的意思是,这是蓄谋已久的一场陷害?” 惠姑怒然答道:“没错!” 宋卓为的眼神,缓缓落到了裴云诺身上,“那就立刻把凶手抓起来!带走!” 裴云诺软靠在好心扶她的邻居婶子怀里,哭喊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为什么要害姐姐!更何况我自己也中了毒……姐姐……姐姐你说句话啊!” 林惜知真没想到。 都死到临头了,裴云诺居然还在挣扎。 林惜知惨淡一笑,“不好意思啊,让你失望了,裴云诺。我林惜知,福大命大,也不是只有这一回。” 她此时的眼神,像是一口穿越了百年时光的古井。 平静,沉寂,毫无波澜,却又洞穿一切。 其他人听到林惜知说话,都不自觉地安静了下来。 是对死而复生的敬畏。 更是对林惜知坚韧强悍的无声褒赞! 她单薄入纸的身体,明明还在承受毒药剧痛折磨。 可她至始至终,没有哼唧过一声! 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感觉,通过今天的事,他们又重新认识了林惜知。 就在这沉默里,林惜知轻轻勾唇,又给裴云诺补上了最后一击。 “刚刚说,这一场毒杀,能让你实现一石二鸟的计划。” “既消除我这颗眼中钉,也要毁掉师父积攒已久的大医盛名。” “裴云诺,你是真的恩将仇报,以怨报德啊。” “师父对你那么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都有目共睹,她疼你这个小徒弟,远胜于疼爱我。” “她愿意把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你却因为小肚鸡肠,容不下我,甚至还要陷害师父。” “你的心,怎么能这么狠毒呢?” 裴云诺顾不上擦拭嘴角的残血,噙着眼泪,愤恨地说道:“姐姐,你是不是被毒药毒傻了?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一个字都听不懂……” 她还向惠姑投去求助的目光,“师父,我跟了你这么些天,我的脾气品行你是最清楚的,我怎么可能会对自己下手,又怎么可能背叛你?” 惠姑眸光沉沉,看不出悲喜。 她只是重新从五斗柜里拿了一颗药丸,不由分说地塞进了裴云诺嘴里。 惠姑说道:“这颗是吐真丸,吃了它,一会儿海卫队审你的时候,也方便开展工作。” 第35章 双管齐下 什么? 吐真丸?! 裴云诺确实在惠姑的手札当中看到过这种丸药的介绍。 但这东西被描述得神乎其神。 她是不大信的。 却没想到,惠姑真的拿了一颗出来…… 是诈她的吧?! 她必须把这东西吐出来! 她绝不能让别人真的知道她杀心四起! 不…… 不行……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 救救诺诺! “呜……师父……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裴云诺哀哭。 然而,这一次,不等裴云诺再反驳辩解,海卫队的人率先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拖走,带去办公处严查审理。 而裴云诺被带走后,其他人也七手八脚地帮忙把林惜知抬回了床上。 惠姑在众人面前演了一场痛心疾首。 但等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她们师徒二人时,惠姑关起门来,冷声说道:“别装了,现在你可以说了!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父,我这毒全解了吧?” 林惜知缓缓爬坐起来,并当着惠姑的面,用意识探入空间,从空间取了一竹筒的灵泉水出来。 “师父,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脑子里就是有一口井。” “是靠着这口井水解毒,我才能活到现在,还能再见您……” “如果不是我有意识里的这口救命井,我们师徒,就真的要天人两隔了。” 林惜知不想哭的。 奈何眼泪纵然倾泻而出。 她脸颊边挂着的两行清泪,承载着前世今生的双倍不舍。 看得惠姑又心酸又心疼。 惠姑生气地说:“哭什么哭?!要是被她害死了,那就是你自己没长脑子!明明知道她以前就害过你,你还要把她弄到身边来!……哼,你早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出!” 她语气很凶,心里却也后怕不已。 是。 她们早就知道裴云诺是条毒蛇了。 只是没料到,无风无浪的,她突然就露出了她的毒牙。 突然就要对林惜知下死手! 还有,林惜知说的,脑子里的那口井,到底是什么? 惠姑再次确认了林惜知的脉象,很肯定她没事之后,将信将疑地喝下了林惜知递过的一竹筒清水。 这水清冽干净,自带一股淡淡甜味。 喝下之后,让人觉得神清气爽,耳目一新。 果然不同凡响! “师父,有了这口井帮忙,以后您做出来的药,效果就能更上一层楼了。”林惜知莞尔又虔诚地说道:“师父,您的名声,徒儿替您守住了!” 惠姑微微一怔。 她自己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才保住一命。 她不想想以后怎么小心点就算了。 还把身上的宝藏秘密告诉了她。 她就这么信得过她这个师父啊? 还有,林惜知大难不死之后,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自己的复仇大业,而是如何将她的药学事业发扬光大…… 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啊? “行了!”惠姑压下心底难以言喻的感动,装作很嫌弃地说道:“就算你没事了,也好好歇着!我还没吃饭呢!我去邻居家蹭口饭去!等你休息好了,把堂屋打扫一下……啧,一地的血,回头怪臭的!” 说完,撇下林惜知,甩手而去。 同一时间,裴云诺被一路钳着手臂,带回了海卫队审讯室。 关上门,宋卓为往桌边一坐,看向裴云诺的眼神,冰冷得如同看一个死人。 海卫队队员们正把裴云诺摁在审讯椅上。 宋卓为暴怒吼道:“把她给我绑牢了!” 裴云诺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了,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声凄楚可怜,叫人肝肠寸断。 “宋队长,今天的事情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我和惜知姐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我没有理由害她啊……是她被毒毒傻了,说了疯话……” 她尝试着挣扎。 然而,旁边的海卫队队员就像没长耳朵的木头人似的,只顾着公事公办,仔细用草绳将裴云诺的手脚牢牢绑在审讯椅上。 眼看着苦肉计求饶无用,裴云诺的脑海里又蹦出新的卑劣的念头。 裴云诺忽然急促喘着气,发出了难受而暧昧的哭声。 “宋队长,师父给我吃的药好像不对劲,啊……” 她的双脚脚踝被绑在了椅子的两腿腿脚上。 虽然影响她起立站起,但却不影响她两条膝盖拼命靠近。 裴云诺一副意乱情迷的模样,后边的话都说不完整了。 嘴里全是口水涟涟的吟哦。 在场的另外两名海卫队队员听得面红耳赤。 他们慌张地看向宋卓为,有一个还急得咬到了舌头,“队、队长!这咋办?” 宋卓为却铁面无私,冷漠如冰地说:“不就是中药了?等一会儿药效发挥完,她自然就好了!” 等一会儿?! 裴云诺心中一紧、 她再等一会儿,恐怕惠姑给的“吐真丸”就要起效了! 她才不要拿自己的未来去赌“吐真丸”是不是真的有用! 她得自己救自己! 裴云诺心一沉,于是放开了嗓音,让浪叫声更大,更凶。 她就不信了。 宋卓为身为海卫队队长,难道就不顾脸面? 会让她在这儿白白叫唤一个小时? 就在裴云诺看着屋里的三个男人,脸上分明显露出不同程度的焦虑紧张神色,暗生欢喜时。 一只之前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布团子,猛地塞进了她的嘴里。 塞完之后,宋卓为还用力按紧了点。 其他队员都看傻眼了。 “队长,这样真的行吗?” “听说中了这种媚药的女人,要是不及时找到解药,或者找个男人解决问题,她会憋死的……” 宋卓为怒吼道:“憋不死!” 他一来想起了林惜知当初被海匪下药的一幕。 仇视这种丧尽天良的药物的存在。 二来,他也不相信裴云诺中的是媚药! 惠姑这人平常凶是凶了点。 脾气也比普通人怪点。 但她在生死大事面前,从来没出过错! 在治病救人、拿药配药这方面,也没有任何纰漏! 因此,惠姑说给的是“吐真丸”,那就不可能是媚药! 这些都是这个姓裴的女人的计谋罢了! 宋卓为凶神恶煞地说道:“你们都走!别管她!要是她真被这药弄死了!后果我来承担!” 他气冲冲地摔门而出,躲晦气似的急忙走了。 第36章 如果不是血亲呢 林惜知的身体是没事了。 可她的心情非常不美妙。 今天如果稍有差池,她这会儿都去阎王那儿报到了! 没想到,她还没对裴志宽一家下狠手,裴云诺这个毒妇却已经在思考怎么要她的命了! 既然如此,她不得好好利用这件事? 林惜知打起精神,先出门找回了惠姑,把自己打算将计就计的事情,跟师父商量了一番。 惠姑知道她心里主意大。 也知道她刚刚差点被害死,满心怨恨! 这气要是不及时撒出来,对她身体也不好! 与其如此,不如快刀斩乱麻,这就解决掉! 惠姑应下了,“行,你要师父怎么配合,你说。” 林惜知贴在惠姑耳边,悄悄说了个大概。 惠姑顿时明白,点头道:“那就按你说的这么去办吧!” 这就要去第三生产大队找裴志宽。 她的身体已然无虞,但面色总归还不算太好。 见到裴志宽的时候,林惜知就借着自己的面色说事,让事情变得更加有说服力。 “裴叔叔,不好了!出大事了!” “云诺她自己煮饭不小心把毒草和菜叶子混在了一起,现在中了一种奇怪的毒!” “我师父给她诊断过了,这毒很特殊,必须要用血亲的血喂养她!” “否则云诺可能熬不过今天晚上!” 裴志宽正在地里拔杂草。 听见这话,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云诺在哪!快带我去看看!” 林惜知抚着胸口,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虚弱地说道:“裴叔,单找您还不够,还得把柔姨和允承都叫上。因为我也不知道这放血疗法究竟要放多少血量,总不能逮着您一个人放啊!万一您放到了极限还不够,那云诺不还得受苦吗?” 裴志宽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便和林惜知一起,行色匆匆地先去修路队找了裴允承。 裴允承迅速跟上他们。 半道上,他们不巧碰见了宋卓为。 宋卓为见到林惜知又在外跑动,当即火大。 “林惜知!你不要命了?!” 林惜知看见他的第一瞬,心道:哎呀,这下坏事了。 要是宋卓为一时嘴快,把真实情况和盘托出,那她的计划岂不是全乱套了? 林惜知当即小跑着到了宋卓为面前,向他疯狂使眼色,并说:“宋队长,云诺的情况还好吗?她还能坚持到裴叔叔他们去给她放血治疗吗?” 宋卓为听得一头雾水。 但他读懂了林惜知的眼神。 她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做。 需要他全力配合。 一想到林惜知刚刚才吐过那么多血,九死一生捞回一条命,还要处心积虑地迂回来报仇…… 宋卓为就想直接两脚飞踹过去,把裴志宽父子直接干掉得了。 一了百了! “宋队长你说话啊!你不要吓我啊!”林惜知的央求更加急切了。 宋卓为压着乱如麻的心情,敷衍地配合了她,“她没事!她还能撑住!但你和惠姑速度要快点!不然她要是死在我们海卫队办公室了,我可管不了!” 裴志宽父子正是心急如焚的时候。 他们根本来不及细想为什么裴云诺此刻在海卫队办公室。 只想着快点找上张丽柔,赶紧救裴云诺才行! “还差个人是吧?”宋卓为看穿了他们的目的,主动说道:“不用你们跑来跑去了,我派人去叫她就行!” 说着,就先让林惜知他们跟上他的脚步,去海卫队办公室。 一路上,宋卓为特意放慢了脚步,唯恐林惜知这大病初愈、弱不禁风的身体,一个不留神又磕着、碰着、摔着! 他心里埋怨她是个瓷娃娃。 可是,脑子却又忍不住一遍遍地想起初次见面的那天,他把她从海匪的渔船里抱出来,那奇异而香软的触感。 被宋卓为撂倒过的男人无数。 因此,他很清楚男人结实的身板是什么手感。 但他没摸过女人。 所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女人竟是这般柔弱无骨! 此时,林惜知走在他身边,他总是若有似无地闻到一阵淡淡的青草香气。 如同初春时节,草长莺飞的清风。 不言不语,却一阵阵撩拨着他心底的弦丝。 宋卓为猛地又烦躁了起来。 他忽然记起彭泽萍和柯月蓉都说过类似的话。 自从这些城里知青来了大队上之后,就多了很多事。 尤其是裴家这一家子来了之后,这个情况就更明显了! 那就正好借着今天这个机会,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 宋卓为带着他们一行,飞快地回到了海卫队的办公区。 然而,晚一步赶到的张丽柔,却显得十分不对劲。 “惜知!医生呢?你那个医生师父到底是怎么说的?为什么要用血亲的血救命?这要如果不是血亲的血,就不能救吗?如果……不是血亲的血,给云诺喝了,会发生什么事?” 张丽柔抛出一连串问题,每一句都在关心裴云诺的生命安危。 但每一句都透出心虚。 林惜知一字一顿地正色说道:“师父说了,必须用血亲的血,不然我肯定就直接救云诺了啊,何必兴师动众去喊你们?云诺这次是中毒诱发了血液病,所以如果贸然用了非血亲的血,很大可能伤及性命。” 张丽柔骤然睁大了眼睛,“什么!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你不是说她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就中毒了?!” 林惜知勾唇冷笑,“是啊,我早上出门之前,我们都还好好的。可我从柔姨你那里回来之后,和云诺一起吃了顿她做的午饭,我就吐黑血,还差点死了。我好不容易活过来,第一时间就想着找你们来救云诺。裴叔,柔姨,允承,我对你们,仁至义尽了吧?” 裴志宽着急救女儿,根本没有闲心在这儿聊天! 他看出了张丽柔奇怪,但一时间又没想明白是哪里奇怪,只能推着张丽柔往前走。 “你今天咋这么多废话!你还想不想救云诺了!”裴志宽质问道。 张丽柔满眼是泪,“她是我的宝贝女儿!我当然想要救她!但……但是,我去救她就够了!” 说到这里,她甚至还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允承啊,你不是加入了修路队吗?每天还有补贴,耽误了正事不好……你要不先回去?” 第37章 塌天大祸 裴允承眉头皱紧。 “妈,你在说什么啊?云诺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能丢下她不管?” 更何况,修路队一天就给五毛钱补贴! 他差这五毛钱吗?! 裴允承心里怨怪母亲考虑不周。 这么做只会害他落人口实,被人诟病,说他不怜惜家里人! 因此,裴允承绕开了张丽柔,去了林惜知身边,让林惜知带路。 “惜知,我是男人!就算我瘦得再怎么干巴,那也不能让我妈先上!我来!”裴允承奋勇当先。 林惜知笑笑夸他,“嗯,那你还真是一个好哥哥。” 一听到林惜知的夸奖,裴允承一下来了精神。 他都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待会儿该如何冲锋在前了,偏偏这时,张丽柔也跑过来,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揪得裴允承肉疼。 张丽柔喊道:“不行!不要你们的血!我,我来给云诺想办法!” 她控制住裴允承后,又开始怒目瞪视林惜知。 “我看你那个师父根本不是什么正经医生!” “只不过是乡下的赤脚土大夫……说不定以前是个神棍!” “也就是这穷乡僻壤的破地方没见过好大夫,所以才把她捧成了个神!” “我长这么大,就没听过血液救命……” 张丽柔自顾自的喊,可周围也不是没有别人。 路过的几个社员用洪亮的嗓门,谈论起在他们这一带,公鸡血都救活过人的事。 比张丽柔的气势足得多。 张丽柔冷汗涟涟,恨不得把裴志宽父子挨个敲晕! 她不能让他们的血去害了她的云诺…… 她也不能让裴志宽知道,云诺真正的身世…… “庸医!都是庸医!谁也不准伤害我的女儿!”张丽柔不管不顾地乱喊起来。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的混乱中,宋卓为抬起手臂,一记手刀落在了张丽柔的后颈上。 啪。 张丽柔当场昏倒。 宋卓为看了看倒地的张丽柔,再看向呆若木鸡的裴家父子,问:“少了她一个人的血,仅凭你们父子俩的血量,应该也够救一个小姑娘的了吧?” “够了,绝对够。” 姗姗来迟的惠姑,身上斜挎着一个竹编的医药箱,手里还拎着一个方形提篮。 她走近时,众人都听见那提篮中瓶瓶罐罐磕碰的脆响。 再加上一股浓浓的药香。 无声无息间,就扫除了张丽柔昏迷前喊的那番庸医定论。 裴志宽如同看见救命稻草似的,将拯救女儿的希望全都押在了惠姑身上。 “烦请您一定要救救我女儿!” 惠姑漠然地点点头,“嗯,尽我所能。” 一行人在汇合后,终于赶到了海卫队办公室。 然而,才从办公室这红砖砌成的“红房子”后边,绕到前边,宋卓为就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他刚准备问,就见到水生慌慌张张地赶来,鬼鬼祟祟要小声汇报。 “队长不好了!大事不好……” 宋卓为凶他一眼,“天还没塌,哪来的大事!” 水生讪笑,“队长,这次是真的不太好……” “怎么了?!”裴允承看出端倪,硬挤上来,问道:“是不是我妹妹出事了?!她毒发了?!快带我去看她!” 水生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 他拉宋卓为到一边,攀着宋卓为的肩膀,趴在他耳边,快速耳语了几句。 宋卓为的表情霎时间也凝重了几分。 宋卓为转头叫上惠姑,“惠姑,你单独跟我来!其他人先在外边听我调令!” 他素来威信十足。 他这么说了之后,其他人便不敢轻举妄动。 宋卓为和惠姑单独进了先前的审讯室。 才进门,宋卓为就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等他再次看清裴云诺的情况,他的眼神刹那间锋利而冷冽。 惠姑更是直接抬手掩住鼻子,皱眉说道:“怎么搞成这样?!” 一个“搞”字,将裴云诺本来就已经濒临崩溃的心态,直接摧垮。 她破防大哭。 哭声沙哑刺耳。 宋卓为刚想捂住耳朵,拒绝这恼人的魔音。 但惠姑出手更快。 她三下五除二从医药箱里掏出了银针包,先给裴云诺扎了几针后,又背对着门口的两个男人,冷声说道:“我来替她收拾一下。你们去抬张床进来。” 宋卓为和水生紧抿着嘴退了出来。 裴允承立马追上,焦急询问:“我妹妹怎么样了?!” 宋卓为铁青着脸说:“惠姑在替她诊治了,一会儿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惠姑说,“你们可以进来了!” 裴志宽父子第一时间冲进去。 一进门,他们俩也嗅到了不对劲的味道。 但因为惠姑拿了不少药瓶出来。 浓郁的草药味,混合着空气里的暧昧腥咸,错综复杂。 裴志宽作为过来人,一看见裴云诺那湿漉漉的眼神就觉得很不对劲。 他忙问:“诺诺,你这……到底中的是什么毒?” 裴云诺被惠姑封住了声音,说话艰难费劲。 再加上她真的筋疲力尽了。 她看向裴允承的目光,透着一股将死之人的绝望。 裴允承连忙上前。 他想握住妹妹的手,给她一些言语上的鼓励。 然而,裴允承这时才发现,大热天的,他们竟然给裴云诺用雨棚布盖着身体。 遮盖得严严实实! “你们这么捂着云诺,她要中暑的!”裴允承说着就要掀开裴云诺身上盖的雨棚布。 惠姑却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了他。 抢过话说道:“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你这么能耐,要不你来治?我走?” 裴允承只得老实退下。 惠姑将消过毒的一根粗银针摸了起来,看向裴志宽父子。 “其他事暂且不说,解毒这事得排第一位。” “你们父子俩谁先来?” “我看看谁的血更适合救她。” 听惠姑说完,裴允承最先伸出了手臂。 “让我来吧,我爸身体不好!” 惠姑没有犹豫,用银针取了好几滴血,和裴云诺手指尖放出来的血融合。 很快,碗里的鲜血由红变黑。 惠姑毫无感情地说道:“你的血不行,你跟她没有血缘关系。” 裴允承愣了两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惠姑没有理他,把盛血的碗倒了,用棉纱布擦拭干净,又瞟向了裴志宽。 “行了,到你了。” 同样的流程,又走了一遍。 两人鲜血融合后,立马由红变黑。 惠姑又重复了一遍那句扎心的话:“你们俩也没有血缘关系。” 裴志宽大吼出声:“怎么可能!你,你真的搞清楚了吗?!” 惠姑用余光瞥了林惜知一眼。 她心想,林惜知必定是搞清楚了才会和她说的。 现在,就是一场人心的博弈而已。 惠姑不动神色地摸了摸躺着的裴云诺的脉搏。 她的脉象乱得很。 心神不定。 而且,人也比刚才抖得厉害了。 这说明,裴云诺对自己的身世,早就清楚了。 因此,惠姑更添了几分底气。 她用含着戏谑的眼神盯着裴志宽,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不是她亲爹,你不会才知道吧?” 第38章 红血变黑 裴志宽身形一晃。 他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在胡说……你故意挑拨离间!” 惠姑一副懒得和他多费口舌的样子,撇下一句:“爱信不信。” 转而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她妈妈呢,她妈妈总是她亲妈吧?人呢?” 众人这才想起把昏死在外边地上的张丽柔弄醒。 一盆冷水泼过去,再加上猛掐人中,惠姑还给补了三针下去,张丽柔终于转醒。 她醒来定睛看清周围环境后,立马扑向了裴云诺。 “孩啊!妈的心肝宝贝啊!你怎么样?毒解了吗?!” 哪知道,裴云诺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怨毒。 仿佛恨不得张丽柔去死。 就在张丽柔隐隐约约察觉到不对劲时,裴志宽忽然冲过来,揪住她的衣领,问:“为什么医生说我、允承都和云诺没有血缘关系?!她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 裴允承看不得这样的场面,连忙上来劝架。 “爸,你冷静点……现在最重要的是救诺诺!你先放开妈妈!让妈妈先救云诺!” 然而,裴允承说完之后,张丽柔的神情更加紧张了。 她颤抖着想躲开,可惜,裴志宽手劲极大。 牢牢揪着她,不让她有逃跑的机会。 惠姑无奈地叹了口气,“来吧,还是救人要紧。先验验血。” 说着,不由分说,拽过了张丽柔的手,又让她们母女二人合了一遍血。 还是红血变黑血。 这个令人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结果,让裴允承彻底变成了哑巴。 待在角落里默默坐着没动的林惜知,双手托腮,就这么满怀期待的,欣赏着裴家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精彩面色。 这可比任何戏剧都要好看。 他们一家子曾经是多么的相亲相爱,互相信任,彼此依靠! 可是,这爱的前提,是基于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人。 而如今,裴云诺身世成谜,林惜知真想看看,他们将来还如何团结一心算计她! 死一般的寂静之中,突然响起一声脆亮的耳光声。 裴志宽狠狠扇了张丽柔一巴掌,质问道:“她不是我的女儿,那她是谁的孽种?好你个张丽柔!你可瞒得真紧啊,让我这些年白白替他人养大了个女儿!” 裴允承也冷眼看向张丽柔,“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诺诺不是我的妹妹?你怎么能这样欺骗爸爸?” 床上的裴云诺眼泪不断。 她艰难而沙哑地说:“爸爸、哥哥,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们了,只是妈妈一直瞒着我,不让我说……我确实不是陪嫁的女儿,甚至不是妈妈亲生的孩子!妈妈是为了完成她的老情人的托付,这才决定把我养大的……” 裴志宽听得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老情人?! 他和张丽柔年轻时的历历往事又浮现在眼前。 他揪住张丽柔的头发,狠狠拖拽,口中不断蹦出不同的男人名字,逼迫张丽柔说出裴云诺的亲生父亲。 张丽柔又惊又痛,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知道一味的流泪。 宋卓为眼看着裴志宽双眼赤红,疯癫失控,赶忙使了个眼色,让海卫队的其他队员上前来,把他们夫妻两个给分开。 宋卓为厉色说道:“你们的家事你们自己回去了再慢慢说,这里是海卫队办公室,不是你们闹事的地方!” 说罢,又问惠姑,“如果血清的血不能救她的命,那她身上的毒,到底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解?” 惠姑点点头,“有是有,就是这个过程时间长,而且会很痛苦……唉,他们不是一家人吗?怎么连一个能救她的都没有?” 看似不经意的叹息,却让裴志宽更加气恼。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头顶上多了一顶沉甸甸,绿油油的帽子…… 幸好这事是在沙井公社发现的! 这要是在明珠城发现的,他岂不是要被所有的老朋友笑掉大牙? 他裴志宽辛辛苦苦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人脉和名声,全要被这个死八婆毁于一旦! 裴志宽满眼恨意,恨不得将张丽柔撕成肉条! 裴允承也烦躁得很。 他不想理会母亲,也不想理会这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宋卓为清了清嗓子,说:“要是解毒只有这一条路可走,那还得有劳惠姑多操心。这件事情你们没有其他要说的了吧?要是没有的话,我就要说另外一件事了。” 他的声音沉下去几分,听不出太大情绪。 “裴云诺刚刚被带过来之后,身体内的毒似乎发生了异变。她……发出了不堪入耳的声音,而这声音,刚巧勾引了我们其中一位喝了酒的护卫队队员。” 提到这事,宋卓为都替自己的属下觉得脸上无光! 海卫队怎么就出了这么个败类! 宋卓为还是要脸的。 所以,他没有把自己听到的过程细节说得太清楚,只是避重就轻的陈述了事实。 “在你们赶过来想要给她解毒之前,她和阿钟发生了一些夫妻之间才该发生的事……现在,我已经派人阿钟控制起来了。” 裴家人面色各异。 他们忽然明白,为什么裴云诺身上盖着厚重的雨布…… 宋卓为尴尬地舔了舔后槽牙,继续说道:“这件事归根结底当然是阿钟的错!所以,我会把今天的情况如实上报到公社,并且将阿钟踢出海卫队!但是……阿钟有家有室,他老婆给他生了四个孩子。要不是这样,我肯定会安排阿钟把裴云诺娶了。但现在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们作为她的家里人,表表态吧。” 裴家人一个比一个安静。 而看好戏的林惜知最是震惊。 从裴云诺被带到海卫队,到她凑齐裴家其他人赶过来,这中间才多长的时间? 裴云诺居然为了不受故意下毒杀人罪的指控,使尽浑身解数,用美人计勾引一个男人成功上当? 她可太厉害了! 好好的一桩毒杀案,如今又叠加了强迫妇女案。 情况变得愈发复杂。 只不过,裴志宽现在弄清楚了裴云诺的真正身世,他还会愿意为别人家的女儿出头吗? 第39章 她的另一面 林惜知默然观察着裴志宽的神情。 只见他眼珠子转得飞快,似乎在盘算合计着新的利益。 宋卓为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于是冷然补充说道:“阿钟家里因为要抚养四个孩子,已经经常要到去熟人家借粮食的地步。因此,即便他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可想让他赔钱,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张丽柔哭嚎:“宋队长这事不能这么处理吧,总不能你一句他家没钱,我女儿就白白受了这么大的侮辱吧?!这可要耽误女儿家一辈子啊!” 宋卓为皱眉,“我只是告诉你实际情况,并没有说叫阿钟不负责任。我已经想过了,要是他实在拿不出钱来,就只能送他去吃铁花生米了。毕竟这事影响太大!如果不施以严惩,将来队上人心动荡,纪律更加不好管!我作为海卫队队长治下不严,也理应接受处罚,到时候公社要撤掉我的职务,我也心甘情愿,毫无二话!” 宋卓为说的话句句真心,却也让裴家人陷入了纠结的漩涡。 他们女儿,怎么就平白被一个穷光蛋给糟蹋了! 惠姑不在乎强迫案的事。 她看向面色凝重的宋卓为,强调道:“裴云诺被强迫经历了违背妇女意愿的事情,这件事我也深感同情。但凡事有因有果!如果不是她下毒谋害惜知在先,也就不会有吃解药,导致解药和毒药混合产生异变,变成催情素的这事!她今天既是施害人,也是受害者。案情十分复杂,宋队长你也不要着急把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还是先如实上报给公社,让公社领导开会讨论处理吧!” 宋卓为听了惠姑的劝说,命人先送裴云诺去了卫生院,自己则留在了办公室,准备写报告。 裴家人很快就走了,而林惜知磨磨蹭蹭走在最后。 宋卓为一抬眼便看见她清秀孱弱的背影,忽然鬼使神差的喊了她一声。 “小林同志!” 林惜知转头看他,“怎么了宋队长?”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宋卓为拧着眉头问道。 林惜知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了。” 宋卓为深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他之前确实觉得林惜知是个傻瓜,都被裴家人欺负成那样了,却还总是处处替他们着想。 仿佛上辈子欠了他们一家人似的! 可经过今天的两件事,他忽然觉得,林惜知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单纯。 如果林惜知真的那么傻,她也许…… 已经死了。 她是怎么自救的? 她不是不懂药理,惠姑也不带她,只带裴云诺吗? 一个不懂药理的人,怎么可能在吐了那么多血之后,还活着? 而且,事发之后,惠姑第一时间就看出来林惜知是被害的,裴云诺是下毒手的,甚至不需要他们海卫队找到实际证据来证明…… 这似乎可以证明,她们师徒之间,另有筹谋。 所有的事情,都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风平浪静。 尤其是林惜知去找裴家其他人,说要用他们的血拯救裴云诺这件事。 他无论怎么想,都觉得疑点重重。 林惜知联手惠姑,编了一个裴云诺身中奇毒的谎言陷阱。 只等着裴家人自己往里跳。 裴家的三个人,就像是被挂上了木偶线的三个人。 相继暴露出他们听到裴云诺身世丑闻后的反应。 而林惜知什么也没做,只是在旁边静静看着,欣赏着,从他们急得跳脚、恨得咬牙、气得发青的表现里,静默地大获全胜! 能想到这样一盘棋的女人,又怎么可能只像她看上去那么纯粹无暇? 宋卓为的眼神眯了又眯。 一时间,竟不知道哪一面才是林惜知的真面目。 他陡然意识到,她也是有刺的。 是个有危险性的女人。 也是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刻都清晰透彻地理解:彭泽萍和柯月蓉那么讨厌外来知青的原因。 他对林惜知,谈不上讨厌。 只是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真正认识她。 这时,林惜知灿灿一笑,语速缓缓地问道:“宋队长怎么这样看着我?就好像,不认识我了一样。” 宋卓为语焉不详地回了一句,“嗯,是不太认识了。” “这就是宋队长不愿意把我当成考虑结婚对象的原因吗?”林惜知笑道:“因为我这人表里不一。” 宋卓为在心里回答:不是。 但他嘴巴没动。 林惜知继续说:“要是因为这样,那真不得不夸宋队长眼光犀利,看人极准。” “我这个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宋队长没有经历过我的人生,所以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是正常的。” “老话说,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门,我想,这句话反过来,也合适。” “宋队长是有福气的人,将来前途无量,确实不应该和我这样的人搅在一起。” 林惜知又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她和裴家的恩怨,在揭晓裴云诺的身世之后,也算是报了一程。 往后,她自己再花更长的时间,重新站稳脚跟,然后再找机会折磨他们就是。 她已经利用宋卓为很多次了。 确实不该再把他这样磊落光明的人,卷进这些阴暗的事情中来。 林惜知重新收拾整理了心情,带着洒脱坦荡和释然,抬起眼,难掩遗憾地望向宋卓为。 他明明就站在她面前不远处。 明明只要走几步,就能伸手抓住。 可是,因为她知道,他们这辈子也已经没了成为一双璧人的机会。 因此哪怕近在咫尺,也好像隔着迢迢银河,千里相望。 怎么能不遗憾呢。 要是和宋卓为这样出色的男人结成婚姻的同盟,能和他一起携手共同面对未来生活的困境和难题,人都会变得勇敢好多。 可惜,她终究是为了自己积压在心底的仇恨,让他看见了这狰狞的、扭曲的一面。 林惜知的眼底竟然蓦然一阵潮热。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宋卓为什么时候在她心里占据了这么要紧的位置。 “宋队长。” 林惜知重新扬起笑脸,强行将眼泪压回去,“这段时间,真的很谢谢你。谢谢你一次次无条件地信任和支持。我,我先回去了。” 第40章 都怪固执的榆木脑袋 林惜知的身影,在办公室门口稍纵即逝。 她走了之后好一会儿,宋卓为都没缓过劲来。 他挠了挠头。 他也没说什么啊? 怎么感觉她刚才好像要哭了? 从林惜知身影消失的那一瞬起,宋卓为的心里就格外不得劲!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真的再也看不到她了的错觉! 怎么会这样想呢? 宋卓为心神不宁,根本无心处理队员阿钟的事,把这人闯祸弄出来的烂摊子丢给了副队长老刘之后,就闷头跑回了家。 晚饭桌上,宋阿嫲看出宋卓为不对劲。 她想起白天里发生的事情,不由得问孙儿:“惜知那姑娘的身体没啥事了吧?” 宋卓为回家之后,把自己关在房里,说是要睡一会儿。 实际上,他根本不困!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记起林惜知跟他说那几句话时,决然辞别的眼神。 很烦! 焦躁! 偏偏宋阿嫲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此刻的心情,甚至还不耐烦的,用筷子的另一头狠狠抽了宋卓为手臂两下。 “我跟你说话呢!你装什么聋子?” “她好的很!她能有什么事?”宋卓为心乱如麻道:“她一天天的,比我还忙!” 宋阿嫲又想打他了,“她这不是初来乍到多有不便,想要努力在咱们大队扎根生存,所以才到处维系打点……当初这人是救你回来的,正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这道理你懂不懂?你以后得多帮着惜知!你看看她今天……差点被人害死了!” 宋卓为撇嘴。 心想着:林惜知也算是把这次的仇报回去了。 不算憋屈! 用不着奶奶操心! 可想着想着,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个女人让他帮忙介绍对象的事。 宋卓为冷不丁就问宋阿嫲,“奶奶,你说像林惜知这样的女人,最终会嫁去什么样的人家?” 宋阿嫲先是一愣,随后笑笑,“我倒是挺愿意让她嫁到我们家来的,可惜有些人天生就是榆木脑袋,死活不肯……我看我真得花点时间,好好替她在附近几个大队上物色物色合适的人选。可不能让这么好的姑娘瞎嫁了!” “不行!”宋卓为断然说道:“她的婚事我会操心的,奶奶你就不要添乱了!” 宋阿嫲被宋卓为这突如其来的强硬表态,惹得一愣。 眼底快速闪过一抹精光。 她慢悠悠地夹了一口菜,斜睨着宋卓为,似笑非笑地说:“你操心?她一个姑娘家的事,你怎么操心?凭什么身份操心?你个榆木疙瘩,除了会带兵巡逻,还会干嘛?难道你还能变出个合适的人来?” 宋卓为狠狠咬了筷子一口,“我怎么就不会了?我……我手下那么多队员,个个都是好小伙!我、我慢慢挑!”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虚。 把林惜知介绍给海卫队那帮傻小子? 光是想象到某个愣头青围着林惜知献殷勤的画面,他就觉得胸口堵得慌! “哦——”宋阿嫲拖长了语调,“搞了半天,原来你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啊?那也行,那你倒是说说,你队上哪个小子配得上惜知?水生?阿峥?还是田鸡?” 宋卓为脑子里立刻过了一遍那几张脸,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奶奶!你就别操心了!他们几个都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倒是找个行的出来?” 宋阿嫲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看你就是成心捣乱!舍不得就舍不得,嘴硬什么?” 宋卓为这下是真的跳起来了。 “我哪里嘴硬?我嘴硬什么了?奶奶你赶紧吃饭吧!怎么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宋阿嫲气结:“你!” 宋卓为以最快速度,粗鲁地扒了好几口饭,顶着油乎乎的嘴,又折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站在窗户边,用手背囫囵擦掉了嘴角边的残余饭粒,眼睛则顺着窗口空旷的视野,眺望远处的茫茫大海。 很快了。 再等上一个星期,他就能领着队伍杀去海匪的老家! 他一定要杀得海匪片甲不留! 这天晚上,宋卓为连做梦都梦见自己成功登陆了海匪的“老家”——鬼岛。 不费一兵一卒,就把海匪全给一锅端了! 一觉睡醒,宋卓为斗志昂扬,再一次加强了对海卫队上上下下的训练强度。 众人不敢吱声,都以为他是因为昨天阿钟把人家姑娘给办了的这事而无处撒气,所以要加强治下手段。 但实际上,宋卓为就没想得起阿钟这事。 还是中午训练结束后,阿钟的家里人跑来要人,宋卓为才记起阿钟这事。 他虽然为海卫队队长,但权力到底有限。 他不能随意处置他的队员。 他也不想。 自己带出来的队员,宋卓为心里有数。 阿钟这人平常除了喜欢说浑话耍耍嘴皮子之外,没有一点坏心眼。 昨天事情闹成那样,很大一部分错误,还是在裴云诺身上。 谁让她嗷嗷乱叫? 她就不能像她姐姐学习,忍着点? 要不是她闹出那么大动静,他也不至于撇下她不管! 明明等着她体内的“吐真丸”发作,好替林惜知讨回一个公道。 没想到,折腾半天,最终变成了阿钟受处罚! 宋卓为这颗心像是被吃了酸萝卜还酸。 他安慰了阿钟的父母,并且向他们保证:“回头我肯定跟公社领导说清楚,尽量让阿钟少受点罪……但是,他确实祸害了人家姑娘,这事上哪说理都没用。” 阿钟的父母年纪大了,听了这话,更加老泪纵横。 宋卓为于心不忍,拿了自己这个月的票证补贴给他们二老,鼓励他们先回去了。 等阿钟的家里人离开之后,宋卓为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写材料。 这次,他是认真写了报告的。 然而,全篇报告被他删删改改,涂涂画画,看起来像一纸鬼画符。 潦草极了。 要是就这么交上去,别说他自己的工作交不了差,可能还没法顺利帮阿钟求来从轻处罚。 公社领导还是喜欢看书面简洁干净的材料。 能加分,好办事,而且还能看出他的诚意和长进…… 只不过,现在这个节骨眼让他练字,肯定是练不出来的。 宋卓为不由得想到了一个人。 她上次就说过,要帮他重新誊写的。 他也帮过林惜知那么多回忙了,总该轮到林惜知帮自己一次了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宋卓为的腿已经迈出了办公室,直奔寡妇村而去。 宋卓为刚到村口,又碰上了彭泽萍。 彭泽萍一见他要往里走,立马横在路上,拦住了他。 “宋卓为你上哪去!” 第41章 她这叫什么语气? 宋卓为绕开她走,不耐烦道:“找林惜知有点儿事!” “你又找她干啥?”彭泽萍抓着宋卓为的衣角,不让他走,“她昨天中毒差点死了,惠姑说,最近这一个月时间,她都得在家里休养!谁也不能见!免得再有什么三长两短,砸了她惠姑的招牌,她第一个先弄死林惜知!” 宋卓为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这话是惠姑说的?” “是啊!”彭泽萍软声软气地说道:“我也是刚刚帮张医生跑腿传话,所以想顺路去惠姑家看看她恢复得咋样了。哪知道惠姑凶死了!差点没拿扫把赶我走……所以,你也别去了!去了也见不着她的!” 说着,彭泽萍又话锋一转,毛遂自荐起来。 “你找林惜知啥事?我能办的不?要是我能做,你就跟我说呗!我肯定全力帮你!” 宋卓为想了想。 誊抄文件资料这事,彭泽萍确实也能做好。 可是,她又不是她。 这件事换了人做,那怎么能一样? 况且,彭泽萍一个初中文化水平的姑娘,能和她那种在城里受过更高等教育的姑娘比? 不行不行。 他这次是要靠优秀的书面报告,来在公社领导面前博得好感的! 当然要选最有力的帮手! 因此,宋卓为瞄了一眼彭泽萍,说:“谢谢你了,不过这次理应让林惜知给我帮忙!她欠我的人情,也该要还的!” 彭泽萍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便说:“那我陪你去找她!” “不用了。”宋卓为疑惑地盯着彭泽萍,“你难道没有自己的事要忙?我咋感觉天天都能看见你在外边闲逛?” 彭泽萍的脸咻地红了,小声含糊地说道:“那说明你天天都注意到我了呗……” 宋卓为没听清她嘀咕什么。 但他也没多大兴趣。 他只想快点把彭泽萍支走,然后抓紧去办自己的正事。 “你要是不忙的话,上我家帮我奶奶的菜园子里拔拔草!”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亲友,宋卓为眼看着彭泽萍也到了适婚年纪,感觉应该先给她介绍一个对象! 正好让她去他奶奶面前晃晃。 奶奶只要一操心彭泽萍的婚事,就没有那么多闲工夫管林惜知的婚事了。 分散奶奶的注意力岂不正好! 因此,宋卓为又补充说:“我奶最近还念叨起你,说你也老大不小的,该看人家了!” 彭泽萍的心弦猛然颤动。 宋家奶奶惦记起她了?! 那岂不是说明…… “你别说了!我懂了!”彭泽萍的脸霎时间红得像个快爆炸的西红柿,“我,我现在就去找她老人家!” 宋卓为见彭泽萍这下是真走了,这才放心地一路小跑前进,直奔惠姑家。 敲开门,一看见林惜知,宋卓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自己倒是不知道这细微变化。 可林惜知看得清楚明白。 她故意沉下嗓音,用格外疏离客套的语气对宋卓为打招呼。 “宋队长怎么有空大驾光临?是找我师父有事吗?” 宋卓为锐利的鹰眼当即瞪大了一圈。 她这叫什么语气? 什么大驾光临? 她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他还救过她,难道在她心里,他们就不算是朋友了吗?! 这个薄情的女人! 宋卓为冷哼一声,不管不顾林惜知的问题,径直杀进了惠姑家里。 边走边说道:“我不是来找惠姑的,我专程来找你办点事!听说你最近在家休养,不用出门劳作,也不用干什么重活,我想来想去,全队上的姑娘里,应该也就只有你最清闲了!所以,你得帮我一个忙!” 他的语气强势霸道,上来就是明晃晃的命令。 根本没给林惜知拒绝的余地。 宋卓为径直走进屋里坐下。 把自己草拟的那份书面报告掏了出来,拍在桌子上。 “你先看一遍这份资料,有哪些字不认识的人尽管跟我说。”宋卓为理直气壮。 林惜知也不知道他要干嘛,听到他这么命令自己,便就顺从了走了过来,配合地在他对面坐下,拿起了那一张鬼画符似的草稿,仔仔细细端详起来。 看着看着,林惜知就笑不出来了。 宋卓为的文化水平,确实堪忧。 难怪他会跑来找自己帮忙。 这么大一篇书面报告中,起码有四五句话都是不通顺的! 前后颠倒,语序混乱…… 更别提这些错句错字。 林惜知一瞬间理解了家长被乱写作业的熊孩子逼疯的痛苦! “有这么难看吗?”宋卓为带着几分怒气问道。 林惜知抬头,眨眼,很直白地回答了他:“嗯,真的挺拿不出手的。” 宋卓为:“……”你这人说话也太不委婉了! 林惜知起身去五斗柜里拿出了惠姑的记事本和铅笔,又重新回来坐下。 她从记事本后边翻了空白的一页出来,在纸上标记出一二三四项要点,接着问宋卓为:“你这份报告的主要目的,是希望领导知道,阿钟确实犯了错,但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是裴云诺自己本身也有很大的问题,对吗?” 宋卓为闷闷应声:“嗯。” 林惜知接着说:“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你就应该先把事情的经过陈述清楚,写明你作为案件的第一经手人,你亲眼见过裴云诺的异常,而你出于避嫌的目的,所以才离开了现场。但阿钟没有经住美色的诱惑,所以,铸成大错。” 她一边说,一边笔走龙蛇。 纸上很快落下一行行娟秀的字迹。 宋卓为盯着她笔尖下流淌出来的字,只觉得,每一个字背后,都藏着她的用心。 他不禁好奇: 她无论面对谁,都这么耐心好意吗? 还是,这份好,是独独给他的? 宋卓为刚有这片好奇心,惠姑家的小院就有人来敲门。 是村里的另外一位婶子,带着他们家孩子来领安神汤药。 “唷,宋队长也在呢!” 王婶见到宋卓为,立即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林惜知暂时停下了手里的笔,起身到存放各种药膏、汤剂的木架子上,对照名字,拿了小儿惊风的安神汤药,并仔细嘱咐王婶: “这汤剂是熬出来的浓方,给孩子喝的时候,得加点清水稀释。” “用来兑药汤的水,也是师父用草汁净化过的,比咱们岛上积攒的淡水,更利于孩子的身体接受。” “您给他喂药,必须是在他吃了饭之后。不然,光喝药,身体也受不了。” 林惜知还按惠姑的嘱咐,详细说了药汁和清水的配比。 王婶听得眼睛都不眨。 就连她身边爱闹的孩子,也如同景仰仙女一般,乖巧地竖起耳朵听林惜知说话。 第42章 她对谁都很好 宋卓为看得眉头紧拧。 他知道王婶家的这个女孩子。 简直就是柯月蓉二代! 平常跟队上的男娃打架,能一拳头打掉人家门牙的那种! 当初两家因为孩子的事情闹起来,还是他出面平息的风波。 没想到,这孩子在林惜知面前,却是一副乖顺讨巧的模样…… 装的! 都是装的! 这些女人都很会装! 宋卓为暗自又生起了闷气。 林惜知这边却无知无觉。 她叮嘱王家小宝要好好吃饭,按时按量吃饱饭,“这样才不会晚上做噩梦了,知道吗?” 说着,还取出了一个用薄的油纸封了杯口的搪瓷缸子,叫王家小宝自己端好。 “小宝啊,汤药毕竟是药,就算回头妈妈给你兑水稀释了,也还是会有点苦的。” “不过没关系,姐姐给你准备了蜂蜜,等你喝了药之后,再喝一杯蜂蜜水,嘴巴就不会苦了。” “所以,要和姐姐拉钩,乖乖配合吃药哦。” 王家小宝迫不及待地伸出了小指头,“拉钩!” 林惜知甜美一笑,哄好了孩子,摸了摸小宝的头,又和王婶寒暄了几句,说了自己身体的情况后,将她们母女俩送到了小院门口。 宋卓为目睹了全程,心里的火苗越窜越大。 看吧。 这个林惜知就是这样的人! 她对谁都很好! 所以别看她那么耐心地为他拟报告的草稿! 她就是习惯性地对谁都这样而已! 就算他是张卓为、李卓为、周卓为,她都会这样做! 想到这里,宋卓为别扭地转开了头,不再盯着林惜知看。 林惜知回到桌边,快速扫了一眼笔记本上的进度后,轻声问:“我列举的这几个点,你看全不全面?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宋卓为嘟囔回应道:“我不知道!你看着办!” 林惜知微微一怔,“又不是我的本职工作,我也只是参与了一半的过程而已,具体想要怎么为阿钟求情,还得你开动脑筋啊。光指望我一个人想,我怎么想得到?再说,我也不了解阿钟。这么的吧,我给你捋顺一下思路,你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 “比如说,阿钟在队上有哪些杰出表现。” “他平常是如何遵守纪律,配合训练,团结队友,立了什么功劳。” “还有大家对他的评价和看法如何等等。” “这些都会影响到领导最终对他的处罚结果。” 林惜知是真心在给宋卓为出主意。 但她逐字逐句给他提供思路时,却发现,宋卓为好像压根没听见去。 他的眼睛里藏着怒气,不知道在因为什么而发火。 而他又只字不提,林惜知只能暗自分析猜想。 她想,也许是裴云诺惹出来的这个乱子,害宋卓为折损了一员大将,所以他深感不爽。 换位想想,要是她精心培养的队员,就这么被裴云诺用美人计色诱,坑害了一个,而裴云诺这个本该千刀万剐的罪恶凶手,却因为成了新事件当中的受害人,所以,暂时免于重责…… 林惜知也挺来气的。 她忽然啪的一下,把铅笔拍在了桌上。 这动静引得宋卓为当即回过神来。 他转脸看向林惜知,接着就听林惜知说:“我知道你生气,我也很生气!裴云诺再怎么被欺负,她也是蓄谋害人未遂!这宗罪,你应该也写进报告里一起!不能因为她受了委屈,就想分散火力!” “总的来说,阿钟是被利用的!当然,他自己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践踏了道德底线,他也活该受罚!”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因此,你没必要自责!” “既然决定打报告让公社领导处理了,那咱们就大大方方往前看!” “等结局出来了再想办法呗,小宋同志,办法总比困难多!” 宋卓为的脸忽然更臭了。 “叫什么小宋同志?小宋同志也是你喊的?叫我宋队长!” 林惜知单手托腮,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好的,宋队长。” 宋卓为:“……”她怎么一点也不怕? 难道他在她心里,已经失去了威严的形象? 凭什么? 不应该啊! 宋卓为的脑子越来越乱。 各种思绪交错混杂,像是要炸开了。 就在他想从这千头万绪中,抓住一条清晰的丝线,暂且把眼前事完成时,他忽然感觉到一只微凉的小手,搭上了他的手腕子…… 如同一条又细又滑的蛇,慢慢缠住了他心。 “你干啥?!”宋卓为下意识想要抽走自己的手。 然而,林惜知稍微在手指头上加重了几分力道,就将他的手腕牢牢掐在了自己手心里。 林惜知轻声道:“别紧张啊宋队长,我看你心神不宁的,恐怕也需要几味汤剂来去去心火。” 宋卓为当场否认,“我好得很!不需要吃药!” “这话不对啊。” 林惜知温柔地摇了摇头,正色说道: “人食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更何况,你每天要处理几个大队的那么多大小官司,一天天是够烦的。还要加强训练海卫队,让他们拥有更强的实力,去对付海匪……这么说起来,你真得照看好自己的身体,因为你是最重要的人,对整个沙井公社而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性人物。” 林惜知有此言论,当然是基于她两世以来的人生经验。 但宋卓为并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 他的耳畔,只是不自觉地反复回响着她的话。 心里有个小人在举着拳头朝天呐喊: 她夸我很重要。 她夸我很重要!!! 等宋卓为再回过神时,林惜知早已松开了他的手腕。 他有些失落地凝神盯着自己被她掐过的位置,心里莫名一阵懊悔。 宋卓为想:为什么林惜知没有柯月蓉那样的天生神力呢? 如果他刚刚被柯月蓉掐了一下,他的手腕上肯定会留下一道淤青。 偏偏林惜知是个温柔似水的。 她掐都掐了,却没法给他留下点什么念想…… “嗯?”宋卓为用手掌根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他奶奶的…… 他脑子里现在都是些什么想法?! 他怎么能期盼一个女人在他身上留下点伤痕?! 第43章 缺一个军师 林惜知给宋卓为配了一副药。 等着惠姑回来再确认一遍,就给他煎上。 等惠姑的期间,林惜知又重新拉着宋卓为整理了工作报告的大纲,将重点全部补齐后,才开始工工整整地写正文。 “尊敬的公社领导……” 林惜知故意一边写,一边念,谨防写的过程中,宋卓为又有想要调整的地方。 而且,念出声来,也能让她控制写字的速度。 慢慢的。 一笔一划。 精益求精。 不容易出错。 小屋里徜徉着林惜知的喃念。 微风轻轻穿堂而过。 终于显出了几分秋意。 林惜知写的手酸,停下了,徐徐转动手腕,同时问宋卓为。 “宋队长,你们是不是很快就要去突袭海匪,探查鬼岛了?” 宋卓为没料到她会这么问。 但转念一想,海匪抢了她的家产,她记挂上心,也是合情合理的。 因而顺势点点头,说:“嗯,预计下个月出发。” 他不是一个喜欢托大画饼的人。 所以,他没对林惜知说“我肯定会帮你把家产拿回来”之类的话。 相反的,他了解海匪的销赃能力。 他觉得,等他们上岛的时候,那帮狗贼说不定早就把她的家产瓜分得七零八落了。 与其让她抱着一百分的希望等着。 还不如让她只残存百分之一的侥幸。 如此,等回头听到坏消息的时候,她也不至于太失落伤心。 想到这里,宋卓为的嗓音顿时又硬邦邦起来。 “你别管我们抓海匪的事了!反正到时候上岛搜查之后,有多少就是多少,你也别指望你家的东西能尽数拿回!他们是匪盗,也是海上黑商,你别把他们当成仓库保管员!” 林惜知点点头,似乎若有所思,“嗯”得很不走心。 她重新拿起笔,快速将剩下的汇报材料写完后,又由上至下默读一遍,再三检查,这才安心放下笔。 然而,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把报告递给宋卓为。 林惜知的手恰似不经意地摁在纸上,像是摁着她所持不多的筹码,和宋卓为谈判道: “宋队长,鬼岛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吧?” “我听惠姑说,那上边常年瘴气环绕,还有特殊的植物花木毒气萦绕,一般人初次登岛,很难适应,会被迷晕。” “你们打算去多少人?”林惜知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算算看折损率得有多高。” 宋卓为生气瞪眼,“你这叫什么话?!我们还没出发,你就计算起折损率?看来你对我们海卫队毫无信心啊!” 林惜知心平气和地摇了摇头,“恰恰相反,我正是因为日思夜想,想到了一条妙计,所以才想为海卫队出谋划策的。” 一整句话里,宋卓为唯一听见的,好像就只有“日思夜想”这四个字。 她真的是全新为了海卫队的胜利而绞尽脑汁吗? 不。 她肯定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这么做的。 对。 不能再随便被这女人嘴里的话给蒙蔽了! 宋卓为的沉默,引来了林惜知的明显不满。 “宋队长,你就不想听听我这条锦囊妙计吗?” 宋卓为回过神,冷声而潦草地问:“你说吧!什么妙计。” 林惜知懒得和他计较他那半死不活的语气,坦言说道:“我可以用草药和特殊香木混合制香,模拟鬼岛上的自然环境。你带着队员们找一间封闭性比较强的屋子,或者附近山上的洞穴,我给你们点香,锻炼你们对特殊气味的抗性。” 宋卓为蹙眉,但态度倒是明显比刚才认真了不少。 “真的?这也能练出来?” 林惜知轻轻颔首,“有心者,万事能成。不过,训练一开始都是艰苦的。” 宋卓为身体前倾,双手摁在桌上,看起来既有兴趣,又很担心。 “都说毒和药不分家,你能分得清?” 林惜知知道他无法完全相信她,所以,她也不介意,只说:“所有的熏香我都会让师父检查过再给你们用的。而且,我也要参与这个过程。这样,我才能根据你们队伍成员的实际情况,及时对香方进行调整。从而精准提高整个队伍的训练效果,节约时间和人力成本。” 宋卓为犹豫沉吟。 林惜知又补充说:“在剿灭海匪这件事上,我和海卫队绝对是同一阵线的,宋队长大可以放心!” 两人正说着,惠姑回来了。 林惜知立马起身迎接,顺手就把写好的报告递给了宋卓为。 宋卓为在看林惜知整洁如印刷字一般的报告,而惠姑在看盯着报告目不转睛的宋卓为。 林惜知忙解释说:“师父,宋队长来找我帮忙……我正好想到一个可以增强他们实力的训练办法。” 她把模拟鬼岛作战环境的计划,大致给惠姑说了一遍。 惠姑如今是清楚林惜知实力的。 因此,她对林惜知的想法、做法,都没有太大异议。 “想做就去做!海卫队这群人确实也只是四肢发达,没有脑子,缺一个军师!你正好去带带他们!”惠姑说道。 宋卓为:“……”怎么感觉这话是在骂我? 但不管怎么说,宋卓为是等到了惠姑的一句准话。 他心里自然也就放心多了。 他本心也是想提升海卫队战斗实力的。 因此,拿上了林惜知开的去心火的草药包后,宋卓为先回了一趟家,把药丢给宋阿嫲后,就出去找合适的训练洞穴。 林惜知也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制香大计。 她前世在新闻专题报道中看过,鬼岛上盛产好几种令人眩晕的迷香。 一般人都没有闻过这类植物的味道。 所以,外来者初次进入密林,就会被自然迷香的毒素影响神经中枢,产生幻觉。 严重者甚至中毒窒息。 林惜知前世就研究过这几种植物迷香,也调配过解除迷香控制的香方。 再加上现在有灵泉水的净化加持。 解药香方的功效只会有增无减。 林惜知一边调制解药,一边向邻居家借了几块粗布,裁剪改造,做成口罩。 回头实战时,队员们戴着浸染过解药的口罩,也能过滤毒气,减少被暗算的可能。 反正她正反两手都抓,两手都硬,双管齐下,有备无患! 第44章 咱们帮帮队长吧 新的一天。 宋卓为一早就来惠姑家接林惜知。 “熏香制好了吗?没做好也没事,我先带你去认认路,也顺带让看看看海卫队近期的训练成果!” 惠姑站在前院的竹架子旁整理晾晒的草药。 听见宋卓为这话,她蔑笑了一声,“小宋,你看不起谁呢?我徒弟自从昨天答应你制作香方之后,就吃不下、睡不好的,加班加点给你做了好几盘香出来,还给你们熬制解药汤!我是没见过她对谁这么上心过!” 宋卓为被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还是林惜知提着个小篮子走在了前边,并催促他:“宋队长,走啊,时间可不等人。” 宋卓为才堪堪回神。 他和林惜知一前一后地走着,脑海里全是惠姑那句不屑的玩笑话: 我是没见过她对谁这么上心过。 真的吗? 她对海卫队的事情这么上心。 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她自己的家产? 宋卓为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简直愚蠢。 她怎么可能是为了他呢! 两人一路寡言少语地到了训练专用的山洞外,副队长老刘正带着其他人在洞口布置围栏,防止不知情的社员过分好奇,误入山洞,节外生枝。 他们见到宋卓为和林惜知一起走来,不由得都暗暗咂舌。 队长和这位女知青可真配啊! 尽管队长黑得像一块炭石,但还是挡不住他棱角分明的俊俏帅气! 林知青就更加不用说了! 简直就如同仙女下凡! 哪怕仙女现在穿着土黄色的碎花衬衫,两条麻花辫松松垮垮地搭垂,头顶上戴着的遮阳斗笠还有点歪。 可依旧是甜甜的,白白净净的。 五官精致,粉雕玉琢,出水芙蓉般的气质中,又掺杂着几分迷糊虫那股俏皮劲儿! 宋卓为这个冷脸硬汉,和林惜知这样的娇软姑娘,那就是绝配! 有人捅咕副队长,“老刘!你说咱们真的不用帮帮队长吗?我老觉得,队长他还是没开窍……” 老刘撇了撇嘴,“开窍肯定是开窍了的,就是脑子不太灵光!追姑娘的方式不对!” 周围几个小队员纷纷起哄,“还是咱们刘哥有经验啊!老刘!那你得教教队长咋追林知青啊!” 老刘轻轻呸了一声,“我有几条命啊?敢去队长面前指手画脚?要去你们去,我可不去。” 队员里胆子最大的墩子自告奋勇道:“老刘!你教教我呗!等我学会了,我去指点队长!” 老刘盯着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说:“那你看好了——” 老刘的话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只见他转头冲着宋卓为大喊:“队长!墩子说他暗恋林知青,就想娶个林知青这样的姑娘回家当媳妇儿,你看你能帮他们牵线搭桥吗?” 在场的所有队员都听见了这话,霎时间不由自主地替墩子捏了把汗。 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他咋敢的! 墩子本人也大为震惊,连忙拽老刘,“哥!你咋能这么害我呢,我没——” 老刘冲他挤挤眼,坏笑道:“不是你说你要帮队长追林知青吗?这样就是在帮!” 他们这头说着悄悄话的样子,更加惹恼了黑着脸的宋卓为。 他训斥道: “马上就要开始加强训练了,都把你们脑子里那些不该有的念头给我收一收!” “林知青是来协助我们进行新形式的训练的教官!也算是我们海卫队的临时队员之一!” “谁要是动不动敢乱开她的玩笑,别怪我不客气!” 闻言,众人立马噤声。 宋卓为的火还没撒完。 他立即点名喊道:“老刘!墩子!你们俩围着山脚跑三十圈!考跑完了才能回来参加新的训练!” 说完又指了指水生,“你就留在洞口专门盯着他们两个跑,别让这俩偷奸耍滑!一旦我发现他们没跑够圈数,你就跟他们一起进入下一轮受罚!” 水生吓得打了个激灵,“是!队长放心!我保证公平公正,给他们把圈数数的明明白白!” 处理完纪律,宋卓为这才大步流星地进了山洞。 尽管洞里已经被先遣队员们简单清理过,也点上了火把,但个别角落中,还藏着没有及时逃出去的蝙蝠。 林惜知刚把特制的熏香点上,就有好几只蝙蝠扑腾着翅膀,骚动不安的在山洞里乱飞。 几声尖锐的“吱吱”叫声,以及黑色鬼影般的窜动,让林惜知下意识地缩了缩。 她前世被囚禁的时候,也没少被他们用无毒的吸血蝙蝠恐吓折磨。 因此,再次看见这种长相丑陋的生物,她像是瞬间被梦魇拽回了前世的困境。 手脚顿时冰凉一片。 整个人蜷在原地,僵得动弹不得。 偏偏其中一只蝙蝠也是受惊不浅,慌不择路,竟然直直地朝着已经缩成一团的林惜知扑去! “当心!” 宋卓为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反应,一个箭步上前,手臂猛地一揽,将林惜知整个圈进怀里,同时另一只手迅疾如风地挥出—— 啪! 一声闷响过后,那只倒霉的蝙蝠被他精准地拍飞出去。 撞上岩壁后,摔落在地,不动了。 整个过程快得叫人差点没看清。 对于已经缩成团的林惜知而言,她先是感觉到了一阵疾风,紧接着就是一个带着海盐和皂角香气的拥抱。 坚实滚烫。 她顶在他胸口处的脸颊,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之中,急促有力的心跳声。 林惜知惊魂未定地抬起头。 恰好对上宋卓为低头查看她情况的目光。 他的眉头紧锁,眼神里还带着未褪去的紧张。 “没事吧?”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沙哑了些。 林惜知想说没事的。 就像她过去那么多年来那样。 无论多痛,多苦,多难。 都要说,没事,没关系,我很好。 可她突然在这个瞬间,不想这么违心逞强了。 林惜知的嘴角微微向下沉,声如蚊哼地说:“有事……” 宋卓为却笑了,“原来你这么怕蝙蝠啊?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洞里的其他队员,识趣地捡起了地上被宋卓为一掌拍死的蝙蝠,默默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