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宠冠后宫》 第一章子嗣 太皇太后昨日回宫,皇上亲自出城迎接、宴请百官。 卯时请安可苦了陪在太皇太后身边的阿箬。 她上个月刚满十五及笄,正是爱睡觉的年纪。 这些天一直在路上,虽不累,但人难免疲惫。 太皇太后心疼她,前一天就特意叮嘱了她不必早起,但阿箬还是爬起来了。 她此时站在太皇太后身边脑子混沌得很。 那些妃嫔说了什么她也是听得断断续续。 只好像听太皇太后问起子嗣,有个妃嫔哭哭啼啼说皇上不爱来后宫,她们也没辙。 有一个人开了头,其他人也低低说了起来。 阿箬强打起精神听了两耳朵,大约是皇上鲜少进后宫,她们没辙,是以想请太皇太后做主。 阿箬七岁那年被还是太后的太皇太后捡回宫养在身边。 四年前她跟着太皇太后出宫游历,昨日才回宫。 是以,她对宫中事知之甚少。 但就算如此她也知道,当今子嗣太少了。 太皇太后此次回京就是为了这件事。 当今圣上十七岁登基,如今二十有一。 阿箬跟着太皇太后在宫外的这些年,见过不少这个年纪的男子早就有几个大胖娃娃了。 寻常人家尚且如此,可身为皇上的微生离却只有一个公主。 不怪太皇太后着急。 阿箬听了会儿稍有些精神,抬眼看向屋子里的妃嫔。 容貌个个出挑,尤其是左边,坐在惠妃下首的丽妃娘娘。 阿箬这些年跟着太皇太后去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人。 美人就更不用说了。 但此时见了丽妃娘娘还是不由自主瞪大了些眼睛。 丽妃娘娘实在太美,坐在那儿仅是轻拨茶盖,举手投足之间就美得明艳夺目,好像一屋子的光亮都到了她一个人身上。 叫人见了就舍不得挪开眼睛。 阿箬人就站在丽妃前头不远处,目光太直白,丽妃就是想忽略都没办法,她抬眸,秀气的眉峰微蹙看向阿箬。 要是旁人只怕早就不好意思的脸红挪开视线了。 但偏偏阿箬不是一般人,她见人看过来还微微咧嘴朝着丽妃笑了笑。 她一笑,脸上就出现两个小酒窝。 可爱得很,让人不忍怪罪。 丽妃眉间闪过微微不悦,垂眸不再看她。 阿箬的身份在宫里不是秘密。 谁都知道,她虽然是宫女身份,但一直养在太皇太后身边,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最好的。 说是宫女,但在宫中谁也没敢真把她当做宫女看待。 谁见了都是喊声阿箬姑娘。 在宫里喊姑娘,不伦不类,但所有人又都觉得本该如此。 今日是太皇太后时隔四年才回宫的第一次请安,时间难免就长了些。 等众人散去已经快晌午了。 看着人都离开了阿箬才动作小小的抻抻已经站得僵硬的身子。 太皇太后回头看她满眼心疼,将人拉到身前,“累了吧?” 瞧着太皇太后心疼,阿箬立马收起疲惫,笑呵呵道,“回娘娘的话,一点儿都不累,再多两个时辰我都不累。” “娘娘才是辛苦,阿箬帮娘娘捏肩。”她说完笑着起身站到太皇太后身后力道适中的帮着她捏肩。 太皇太后毕竟上了年纪,又坐了这么一上午,此时确实疲惫得很。 阿箬从小陪在她身边,捏肩这些事情做起来分外熟稔。 这么一通按下来,太皇太后只觉身体舒服多了。 “娘娘,御膳房来人了,问现在可要传膳?”方嬷嬷轻声问。 太皇太后摆摆手,身子懒懒靠着,“再等等。” 方嬷嬷见此没再多问。 她心里清楚,娘娘这是在等皇上。 阿箬捏了会儿肩,太皇太后就心疼她累,让她停下了。 看到她眼底浅浅一层青黑刚想开口让人回去休息,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就出现了。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低沉的声音响起,阿箬抬头望去。 来人是当今圣上微生离。 只匆匆瞧一眼阿箬就赶紧低下了头。 不是微生离相貌可怖、难以入眼。 相反,他相貌极其出众、身量也高,仅是站在那儿就不怒自威。 阿箬只是怕他。 当今和太皇太后关系亲近,以前太皇太后在宫中时,皇上三五日就会来寿康宫一次。 阿箬就在寿康宫,皇上来的次数多了难免见面。 那时阿箬年纪小,许多事都记不清了。 但她记得这个人坏得很。 幼时她不爱说话,他便就喜欢叫自己小哑巴。 换牙时太皇太后让人管着她,不准她吃甜腻腻的东西。 有时候她好不容易偷偷藏了几块点心,眼前这个人总用些坑蒙拐骗的手段,将她手里的点心骗得一点渣都不剩。 偶尔良心发现才会留一块。 小时候阿箬不知道被他惹哭了多少次。 次数多了,她就学乖了,见到皇上就绕道走。 怕他怕得跟洪水猛兽似的。 微生离在太皇太后身边落座。 目光在低着头的阿箬身上看了眼,很快收回。 动作快得除了近身伺候的李大吉没人发现。 太皇太后看着面前的皇帝,他是自己一手带大,感情自然不一般,说了好些话后,就说到了子嗣上面。 “皇上,你如今已经二十一,比你小一岁的庄王都已经有五个孩子了。” “宫中只有一个公主还是太冷清了。” “你是皇帝,虽然国事为重,但皇嗣同样重要。” ...... 微生离听得神情无奈。 今日早朝才有官员说了子嗣一事。 那官员他可以骂一顿,皇祖母却是不能。 非但不能,还得好生听着。 “这宫里难道就没有称你心意的人?” 听到太皇太后这话,微生离黑眸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阿箬。 太皇太后着急皇嗣,这些话跟在她身边的阿箬早不知听了多少遍,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她意识渐渐出走,困得眼睛都迷离起来。 实在忍不住,浅浅打了个哈欠,圆溜溜的杏眼立马有了水意。 耳边垂下一缕长发,让人瞧了就忍不住心生怜意。 勾人不自知。 微生离轻轻摩挲手中的扳指,黑眸暗了些。 第二章心思被发现 旁边的阿箬适时倒了杯温茶递过去。 太皇太后看着乖巧的阿箬心里欣慰,“还是我们阿箬懂事。” 微生离轻按眉心,无奈道,“皇祖母,您说的孙儿都记住了,明年定让您抱上大胖曾孙。” 太皇太后见他这样佯装恼怒,瞪他一眼,“你啊,最是会哄我这个老太婆。” “皇祖母说的哪里话,你一点儿都不老,孙儿瞧您比四年前还要年轻。” 在太皇太后面前的微生离没有一点儿皇帝架子。 几句话就将太皇太后哄得笑开了颜。 午膳微生离陪着太皇太后一起用。 阿箬在旁边刚要帮着布菜就被太皇太后拉着坐了下来。 “娘娘,这......”阿箬坐在位置上不自在的很,凑近太皇太后小小声道,“娘娘,这恐怕不合规矩......” 她还没说完就被太皇太后打断,“哪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皇帝又不是外人。” 阿箬:“......” 皇帝当然不是外人,可她是外人。 阿箬圆溜溜的大眼睛偷偷去看微生离面色。 她打定主意,只要皇上脸色稍有一点儿不悦,她马上就起身离开。 哪知,微生离似是完全不在意自己身旁多了个用膳的人。 “皇祖母尝尝这鱼。” 微生离话落,在他身后的李大吉立马用玉筷小心夹了小块鱼肉放到太皇太后面前。 阿箬从小就是陪着太皇太后一起用膳,早就习惯了。 但与皇上一同用膳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她能想起来的也就是小时候那么几次。 再加上她位置挨着皇上,难免有些紧张。 她向来爱吃鱼,平日不管是清蒸还是红烧,一个人就能吃不少,今天却一筷子都没敢夹。 只因那鱼就摆在微生离面前。 就是给阿箬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伸筷。 实在受不住,囫囵吃了两口她就借口吃饱,躲去了后殿。 看着身边人兔子似的离开,微生离借着低头喝茶的功夫唇角微弯。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吃不了太多,但她今日心情好,让方嬷嬷倒了两杯清酒。 太皇太后年轻时就爱喝酒,如今上了年纪为身体着想已经很少再碰。 今天也是难得心情好才人拿了酒。 微生离也不扫兴,陪着喝了些。 他是个勤勉的皇帝,为了国事,通宵达旦都是经常。 平日也极其注重规矩。 像是今天这样非休朝日,白日饮酒,几年难得一回。 用完膳,太皇太后瞧他眉间有了些醉意,让人扶着他去了后殿休憩。 等寿康宫的人退下,李大吉看一眼榻上的皇上,小心退了出去。 他想着今天见到的阿箬姑娘,暗自心想,这宫里怕是要多位娘娘了。 李大吉从小跟在皇上身边伺候,皇上对阿箬姑娘的心思,他隐隐能察觉到一两分。 只是四年前阿箬姑娘太小,才十一岁,他就没有多想。 但今天皇上瞧了阿箬姑娘足足五次。 这就由不得李大吉不多想了。 他现在想想,阿箬姑娘十一的时候,他们皇上也才十七。 那时皇上是太子,虽住在东宫,但没少去寿康宫陪太皇太后。 算起来,他们皇上与阿箬姑娘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李大吉站在外面越想越多,想到最后不知想到哪里去了,无声咧嘴笑,笑得脸上褶子都堆了起来。 李大吉能发现的事情,一手养大微生离的太皇太后又怎么发现不了。 方嬷嬷动作小心地给太皇太后通头,听见她叹气,轻声宽慰,“娘娘何必忧心,皇上与阿箬情分毕竟不一般。” “情分?”太皇太后喃喃。 这天下最可笑的事,就是在皇家讲情分。 何况还是在宫中。 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多情? 可是,多情的人最薄情。 帝王骨子里都是凉薄的。 皇上和阿箬都是在她身边养大的,对于两个人的脾性太皇太后再清楚不过。 阿箬心思简单又活泼,逢人三分笑,整日乐乐呵呵。 这宫里太沉闷了,难得有个鲜活的人。 皇上会喜欢阿箬,太皇太后不意外。 事实上,四年前她就是察觉到了些皇帝对阿箬的不一般,才会带着阿箬离宫。 她这一生子女缘薄,女儿难产而亡,儿子前些年也离开了。 阿箬是她八年前南巡时带回来的, 那年南巡路上十分惊险,遇上了地动。 太皇太后还记得她第一次看到小阿箬的扬景。 到处都是撕心裂肺的哭嚎声,面目全非的尸体随处可见。 小阿箬浑身灰扑扑,哭得满脸是泪的坐在地上,望着她的目光空洞又茫然,在她旁边有个妇人,已经没了气。 那妇人腰被掉落的木头砸断。 那是阿箬的母亲。 在房屋塌下之际用力推开小阿箬,让小阿箬活了下来。 太皇太后那时刚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失去了自己的女儿长阳公主。 她见到没了母亲、孤苦无依的小阿箬心猛然就揪了起来。 所以,她便把人带回宫养在了身边。 她是真心疼爱阿箬。 也正是因为疼爱,所以太皇太后心里清楚,皇上并非阿箬的良配。 不是皇上不好,只是这皇宫太小、人太多。 她自己已经被困了一辈子,不希望阿箬也陷进来。 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如愿,另一个就要受委屈,怎么做都为难。 太皇太后重重叹一声,“罢了,哀家老了,他们年轻人的事就随他们自己去吧。” 方嬷嬷见太皇太后终于想开,低声道,“依奴婢想,娘娘实在不必太过担心,阿箬性子好,又有您在,将来怎么都不会为难的。” 太皇太后没再说,方嬷嬷扶着她去歇晌。 阿箬回了自己屋,本来很困的人这时候反倒是睡不着了。 倒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纯纯是饿的。 方才用膳皇上在,她实在紧张,尝了两口就借口饱了。 但其实,菜是什么味道她都还没尝出来。 阿箬跟在太皇太后身边这么多年,太皇太后在吃的上面从来不拘着她,她向来都是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吃多少吃多少。 可此时却饿得睡不着,恨不得立马冲去小厨房。 阿箬向来都是想到便就做,犹豫不过片刻就去了后头。 第三章送醒酒汤 “嬷嬷。”她甜甜笑着喊人。 “嬷嬷这是做了什么好吃的?” 说着,阿箬抻个脖子过去看。 方嬷嬷也不避着她,将瓷碗递过去一些,好让她瞧得仔细些。 “皇上有些醉了,这是要给皇上送去的醒酒汤。” “啊?” 听到方嬷嬷的话,阿箬微愣。 给皇上准备的醒酒汤? 皇上还在寿康宫? 她心思简单,心里想着什么都在脸上写着,方嬷嬷笑得温和道,“皇上在偏殿歇下了。” 听到皇上真的还在寿康宫,阿箬转身就要回房。 方嬷嬷看出她的心思,抢先一步开了口,“我突然想起太皇太后还有事要吩咐,阿箬帮我把这醒酒汤送过去好不好?” “嬷嬷~~” 阿箬撒娇,立马就苦了脸。 方嬷嬷假装没看到小脸皱巴巴的她,自顾自将醒酒汤递给她,走得干脆利落。 阿箬端着手里的瓷碗犯了难。 她实在是不想见到皇上,打心眼里怕他。 四年前她就怕得不行,更别说四年后明显更冷了的皇上。 重重叹了好几声气,她才绷着小脸一副决绝赴死的小模样去了皇上歇晌的偏殿。 在门口站着的李大吉看到阿箬过来,眼睛亮了些,“阿箬姑娘。” 李大吉没有刻意收声。 这句“阿箬姑娘”让里面原本假寐的人睁开了眸子。 “李公公。” 阿箬笑着走近,她看到门口的李大吉眼睛骨碌碌转,心里立马就有了主意。 “太皇太后让方嬷嬷煮了醒酒汤,公公可否帮着交给皇上?” 阿箬说话时,手已经迫不及待递了出去。 李大吉可不敢接,笑呵呵拒绝,“姑娘说的哪里话,这是太皇太后的心意,奴才哪敢接。” 李大吉是个人精,阿箬一出现,他心里就有了主意。 皇上此时还留在寿康宫为的不过就是想见见阿箬姑娘。 这汤他可不能接。 何况,他刚刚声音不小,里面的皇上肯定是听到了。 眼下说不定就等着阿箬姑娘进去呢。 要是他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脑袋早不知道搬多少回家了。 阿箬小算盘落空,眼睛里肉眼可见的失望。 李大吉没敢看她,狠心转身,动作轻轻地推开门,意思不言而喻。 阿箬见人不帮自己就算了,还添火,气得“恶狠狠”瞪了眼他。 李大吉眼睛左右瞟,难得心虚。 被赶鸭子上架的阿箬进了屋大气不敢喘,她一眼就看到了榻上闭着眼睛休息的微生离。 屋子里有淡淡的酒气。 不算难闻。 微生离身为皇帝,相貌生得很好。 阿箬跟着太皇太后在宫外四年,去了那么多地方,都没见过有比他更好看的人。 尤其是此时睡着了的皇上,看着没有平时那般吓人。 阿箬的心也渐渐放松下来。 她手里端着醒酒汤慢慢靠近榻上的人。 按理来说,这醒酒汤现在喝最好。 但是她实在怕皇上,更别说把人叫醒了。 微生离等了好一会儿,只听到瓷碗放在小桌上的声音。 迟迟没听到脚步靠近。 他缓缓睁眼,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人。 许是些天回京路上累着了,此时小身子窝在黄花梨木椅上睡得分外香。 是个心大的。 微生离唇角勾了起来。 他目光看向旁边放着的醒酒汤,轻按眉心,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也会装醉。 微生离酒量很好,以前带兵出征时喝的都是烈酒,也就是登基后才喝得少了些,但怎么也不至于喝几杯清酒就醉了。 他自己心里清楚,不过是留在寿康宫的一个借口罢了。 他起身,小心将椅子上的人打横抱起放到榻上。 退开时衣袖被她抓住,“鱼~~” 听她梦中还在喊着吃的,微生离唇角笑意不自觉就大了些。 她向来爱吃,以前在宫中的时候皇祖母宠她,将人喂得白白胖胖的,像个白玉娃娃。 四年没见,她瘦了些,也黑了些。 不过眼睛里的光彩却让人挪不开眼。 微生离忍不住反手轻握住她抓着自己的手。 也就是睡着了,她才会这样乖乖的不会逃跑。 “叩叩。” 轻轻地敲窗声响起。 微生离松开阿箬手,起身离开。 李大吉看见皇上沉着的脸,心阵阵跳,头垂得低低的,硬着头皮小声道,“皇上,宋大人求见。” 微生离犹豫片刻,带着李大吉离开了寿康宫。 皇上一离开寿康宫太皇太后就知道了,自然也知道阿箬还在偏殿。 让方嬷嬷去看过,看她睡得熟,便也就没有把人叫醒。 阿箬这一觉睡得久,她醒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醒来时见自己在榻上还愣了会儿。 她才睡醒,脑袋昏沉得很,待看到桌子上摆着的醒酒汤,她才想起自己是做什么来的。 可屋子里早已经没了皇上的身影,反倒是她鸠占鹊巢,霸占了皇上原本躺着的地方。 她睡得死,想了好半晌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跑到榻上的。 但想到自己不仅在皇上眼皮底下睡着了,还把皇上挤走了,就觉得没脸见人。 趁着夜色,自以为没人知道偷偷摸摸的回了自己房间。 只有那碗从始至终都没动过的醒酒汤还留在偏殿。 太皇太后时隔四年回宫,今晚宫中许多人注定难眠。 郦和宫 “娘娘,夜深了,该就寝了。”巧姝低声提醒。 丽妃仿若没听到宫女声音,手里捏着一枚黑子思考着该走哪里。 她面前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残局。 丽妃好棋,巧姝跟着她时间久了,也能看懂一些。 是以,一眼便瞧出已经是死局了。 黑子不管怎么放都是输。 她轻声道,“娘娘......” 她刚要开口再劝,丽妃自己就丢了黑子,“罢了。” 丽妃起身,不再执着于那盘原本就是死局的棋局。 巧姝伺候着她梳洗,待人睡了才退下。 睡不着的还有长春宫的惠妃。 小公主不知怎的起了高热,整个长春宫上上下下手忙脚乱。 后来还惊动了皇上。 动静不小,一直到将要天亮的时候才渐渐平息。 第四章皇上相见的是阿箬姑娘 幸好,这小半个月皇上都没出现,她渐渐也就将这事忘到了脑后。 这天越来越热,阿箬也越发懒洋洋。 每日就在寿康宫陪着太皇太后,其他地方是半步也不愿意去。 夏天太阳毒,她尤其宝贝自己的脸,一丁点儿都不想被晒到。 阿箬皮肤很白,但也特别容易晒黑。 尤其是每年夏日,天热时她只要去外面走小半个时辰,回来后定是会黑上几分。 在宫外时她是不在意的,向来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但回宫后,她看见每日来给太皇太后请安的娘娘各个貌美,心里就有了些在意。 尤其是看到小太监的脸都比她要白些,备受打击。 整个人蔫儿了好几天。 请安散去,太皇太后没看到阿箬人,问身边的方嬷嬷,“阿箬还在屋里?” 方嬷嬷想起这段时间一个劲儿捣鼓自己脸的阿箬,忍不住轻笑,“阿箬新得了个用珍珠粉敷脸变白的法子,正在屋子里试。” 太皇太后也是忍不住笑,“她啊,古灵精怪的,走,咱们看看她去,顺便把我这儿的那小匣子东珠给她带去。” 东珠珍贵,后宫妃嫔能得一两颗就已经很难得了。 方嬷嬷听了太皇太后的没有惊讶,轻笑应下。 太皇太后向来宠阿箬,别说只是一匣子东珠磨粉敷脸,就是更多的,只要阿箬想要,太皇太后也给得起。 太皇太后带着方嬷嬷到了阿箬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她咋咋呼呼的声音,“小莲,白了吗?” “是不是白了许多?” 里头的小莲似是仔细在看,明显犹豫了会儿才说,“好像......没变化啊?” “不可能啊?!” “我这都已经敷了快小半个时辰了。” 阿箬不信,自己拿着把小铜镜左右仔细看。 待看到脸真的什么变化都没有,小脸都耷拉了下来,“果然,说什么珍珠粉敷脸能变白都是骗人的!” 太皇太后在外面听了会儿,实在忍不住了,笑着走进去,“谁的胆子这么大,敢骗咱们阿箬?” 阿箬一看到太皇太后,小嘴立马就瘪了起来,委屈极了,“娘娘。” 知道她是真在意,太皇太后轻笑道,“让我瞧瞧。” 阿箬走过去,巴掌大的小脸凑到太皇太后跟前。 “这不是白白嫩嫩的吗?”太皇太后道。 “真的吗?”阿箬大眼睛立马就亮了。 太皇太后夸了好几句,她被哄得恨不得再敷上半个时辰。 阿箬陪着太皇太后用了午膳。 饭后,两人在廊下走路消食,只走了两圈,两人就默契走回了放着冰的内殿。 “今年这天儿比去年还要热。”太皇太后自言自语说完,又接了句,“也不知皇上用了膳没有。” 阿箬没接话。 方嬷嬷不动声色瞧了眼阿箬,低声道,“莲子汤消暑,娘娘可要尝一碗?” 太皇太后轻点头,“给皇上那儿也送一碗过去。” 阿箬脸有些痒,压根没听她们说了什么,下一刻就听太皇太后转头问她,“阿箬替我跑一趟好不好?” “......啊?” 状况外的阿箬愣愣的。 她还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就呆呆点了头,“好。” 一刻钟后,阿箬站在寿康宫门口,手里提着装莲子汤的食盒,一脸呆愣,整个人到现在都还是稀里糊涂的。 不明白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 她回头看寿康宫,苦着脸。 站了好一会儿才皱巴着小脸往前走。 太皇太后在上面瞧得仔细,看着底下小小的人影渐渐远去,重重叹了口气。 “天这般热,苦了她了。” 方嬷嬷没有接话。 皇上对阿箬动了心思这件事终究只是她和太皇太后的猜想,到底是真是假,没人知道。 便只能让阿箬去试探皇上的心思了。 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户部侍郎贪墨一案终于落下帷幕。 这段时间太和宫上上下下伺候的宫人都小心翼翼,生怕出了霉头。 现在事情结束,皇上心情好了,宫人脑子里紧绷的弦也就跟着松了。 和顺在廊下偷偷打盹,脑袋一点一点,每次将要倒下的时候身子总能回原位。 又一次身子歪斜,和顺迷迷瞪瞪站直。 随意一瞥,看到远处有人过来,和顺站直身子,睁开眼,眯眼望去。 他心里纳闷,这个时候是谁来? 他还在想,远处的人就已经到了近前。 看到来人是阿箬,和顺心里微惊。 脚比脑子快,还没想明白,已经笑得谄媚小碎步迎了上去。 “阿箬姑娘,您怎么来了?” “和顺公公,太皇太后备了莲子汤让我送过来,皇上现下可有空?” 和顺可担不起阿箬这一声和顺公公,他笑着道,“阿箬姑娘叫我和顺就好。” 他目光看向阿箬手中的食盒,笑着道,“阿箬姑娘请稍等,容奴才去通传一声。” 阿箬点头,“有劳公公了。” 来的人是阿箬,和顺不敢耽误,快步往回走。 李大吉在殿内伺候,听到门外有细微声响,往外望,看到和顺。 他小心抬头瞧一眼上首的微生离轻步离开。 “什么事?” “公公,寿康宫的阿箬姑娘来了。”和顺低声道。 “阿箬姑娘?”李大吉声音稍稍拔高了些。 知道来的是阿箬,李大吉片刻不敢耽误,快步过去。 李大吉身为御前大总管,和顺鲜少看到他对除了皇上之外的人这般殷勤。 往常就是皇后身边的华锦过来,李公公也只是笑得客气。 能在御前伺候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和顺不言不语默默跟在李大吉身后。 “阿箬姑娘,天热,奴才先领您去偏殿。”李大吉见了阿箬笑得格外谄媚。 旁边的和顺见状心里疑惑更深。 未经皇上点头,是决不能把人领进殿的,哪怕是偏殿也不行。 往常就算是最得宠的丽妃娘娘过来,也得在外面等着。 这个规矩李公公不会不知道。 和顺不是李大吉,他自是不知道皇上的心思,所以他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 第五章勾人 此时听到李大吉让她去偏殿,她也没多想合不合规矩,二话不说就跟着和顺过去了。 她才坐下就有宫人端了冰碗过来。 只是这冰碗才刚吃了小半,李大吉就来了。 “阿箬姑娘,皇上请您过去。”李大吉端着笑道。 阿箬捧着自己手里的冰碗有些舍不得,但到底记得自己这趟过来是有正事的。 依依不舍放下冰碗,跟李大吉去了前殿。 只是到了门口她步子越来越慢,后头跟着的李大吉恨不得出声催,但他不敢。 事实上,不仅是他想催,殿内的微生离瞧着人还没到,眉峰也渐渐拧了起来。 他手里拿着奏折,好半天都没有看进去。 最后干脆丢到一旁,脸色也是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他刚要起身,就听到了外面传来了慢吞吞的脚步声,微生离沉着的脸色才算是终于好了些。 阿箬到了门口心生怯意,朝着后面的李大吉犹犹豫豫开口,“李公公,要不你帮着拿进去吧?” 她话音一落,李大吉脸上的笑意差点维持不住。 他嘴角微微抽搐,“阿箬姑娘就别跟奴才开玩笑了。” 最后的一丝希望落空,阿箬只能紧绷着小脸进去。 微生离瞧着她短短几步还这般磨蹭,忍不住道,“来朕这儿踩蚂蚁?” 阿箬听到声音,呆愣愣抬头看他。 似是没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微生离瞧她整个人都呆呆的,无奈岔开话,“太皇太后让你送什么来了?” “莲子汤。”阿箬这回反应很快,“天太热,太皇太后关心皇上,特意让奴婢送了莲子汤过来。” 听到阿箬自称奴婢,微生离眉心微不可察的轻皱了下。 他头一次觉得“奴婢”这两个字刺眼。 微生离想起她在太皇太后面前的模样。 在太皇太后面前,他从来没听见过她自称奴婢。 在皇祖母面前最会卖乖的人,到了自己面前却规矩又胆小的很。 微生离黑眸沉了些,“过来。” 阿箬只以为他让自己将莲子汤呈上去,没想太多,提着裙摆缓缓走上去。 到了近前,还不等她站稳,整个人就被一只大手突然拉了过去。 没有任何防备的,她整个人跌坐到了微生离怀里。 手里提着的食盒掉到地上,装汤的瓷碗摔了出来,在地上应声碎裂开。 “汤!”阿箬转头看过去。 微生离大手轻捏住她下巴,让她看着自己,“为什么来招惹朕?” 渴求的人就在自己怀里,微生离声音暗了些。 阿箬:“......?!” 她本就圆溜溜的眼睛瞪大,满眼震惊的望着他。 招惹? 她什么时候招惹他了? 阿箬想问不敢问,她只挣扎着想要起身。 这样的动作,这样的姿势让她心跳飞快、不安又难为情。 可微生离哪里会放开,她越是挣扎,他抱着她腰的手就越紧。 阿箬再动时,微生离突然不轻不重拍了下她臀,“别乱动。” 他声音暗哑得厉害。 戳在腰上的炙热太过明显。 阿箬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下意识就伸出了手。 刚碰到,她就被烫了得飞快缩回了手。 脸热,心更热。 阿箬没经历过情事,不久前才刚刚及笄。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 皇上竟然会......! 她此时只觉没脸见人了,恨不得在地上凿个缝钻进去。 缝是没有,她慌乱之下将头躲进了微生离怀里。 阿箬此时满面通红,耳朵也红得滴血,完全不敢抬头看他。 事实上,微生离没比她好多少。 他也没想到,仅仅是将人抱在怀里,自己的反应竟然就会这么大。 微生离不是什么毛头小子,他十六岁大婚,十七岁登基。 虽不热衷那事,但他也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和尚。 何况,他是皇帝。 绝不会委屈自己。 但像今天的情况,连他自己也没想到,难得有些尴尬。 他虽然想要,但不想把人吓到,手紧紧抱着怀里人,热意渐渐平息。 阿箬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 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惹出火来。 好一会儿微生离轻拍她腰,“用过膳了吗?” 他声音已经恢复了平常。 阿箬觉得自己脸上热意不退反增,她不敢抬头,只埋在他怀里小小声道,“用过了,吃了鱼。” 微生离闻言低笑,“以前不是说再也不吃鱼了?” 他记得四年前,那次宫人粗心没把刺挑干净,再加上她吃得急,被鱼刺划了嗓子。 养了小半个月才好。 此后小半年她都没再吃过鱼, 怀里人愣了会儿,显然没想到他还会记得几年前发生的事情,好一会儿才低低道,“好吃。” 因为好吃,所以后来才会再尝试。 两人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用近乎哄人的语气低声问,“朕还没用午膳,陪朕再用些?” 不知道是不是阿箬的错觉,她居然听出了几分可怜的意味。 鬼使神差的,阿箬点了头。 “李大吉,传膳。” 他话音落,阿箬想到两人此时过于亲密的姿势,赶紧起身。 这回微生离没拦着她。 他怕两人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忍不住。 要是就这样要了她,太委屈她了。 阿箬不敢看他,起来后立马就扭过了身子。 她摸了下自己的脸,好像越来越烫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感觉错了,隐隐还有些发痒。 阿箬忍不住挠了下。 这一下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脸越来越痒。 她手中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可非但没有止痒,反而是越来越难受了。 连带着心里都好像有小虫子在爬。 痒得实在难受,她眼睛都忍不住红了。 实在没办法,她转身皱巴着小脸,可怜兮兮的向微生离走过去,“皇上,好痒~~” 第六章想去碍谁的眼 “李大吉,叫赵德志来。” 外头的李大吉听皇上突然要找赵太医,语气还这般急,片刻不敢耽误,亲自小跑去请人。 不怪微生离急,实在是阿箬脸看着实在吓人。 她脸此时红得不正常,脸上还有些小红点,瞧着就可怜得很。 尤其是她杏眼噙着泪,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微生离心一下子就被揪了起来。 “很痒?” “疼不疼?” 微生离小心将人拉到自己近前,看着她脸,想碰又不敢碰。 阿箬在太皇太后身边一直养得娇气,什么时候出过这种事,尤其是看到微生离过分紧张的神色,只以为自己脸已经毁了。 “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哭得好不凄惨。 微生离听她哭,心也跟着密密麻麻的疼。 “阿箬乖,不哭了。” 他实在不会哄人,说的话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 事实上,今天这样的扬面,他也是第一次碰到。 小时候他偶尔把她惹哭,她也只是默默哭,从来不会放声大哭。 微生离实在没辙,半蹲在她面前,轻声哄,“阿箬乖,不哭了好不好? 他语气温柔得仿佛能滴水,隐隐还有些求的意味在里面。 这要是让后宫其他娘娘知道了,只怕下巴都要惊掉。 阿箬哭声渐小,红着眼睛看他,眼睫上还挂着要落不落的泪珠,“皇上,奴婢脸是不是毁了?” 阿箬本来就爱美,平日就算脸上长个痘痘都会想尽办法,就更别说现在了。 微生离黑眸看她,认真道,“不会,朕跟你保证,你的脸一定能完好如初。” “真的?” 阿箬小模样可怜极了,看着他就跟看着救命稻草似的。 “朕跟你保证。” 微生离瞧着她满脸的泪水,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不要怕,有朕在。” 他轻轻抹掉她脸上的泪。 阿箬方才这一通哭,脸更红了,小红点也增加了许多。 也是因为这一哭,两人之间倒没有那般生分了。 主要是眼前的皇上太温柔,阿箬也没那么怕了。 赵德志来得很快,他几乎是被李大吉叫两个小太监架着来的。 “臣给皇上请......” 他还话还没说完,微生离就冷声打断,“先过来看伤。” 赵德志赶紧上前。 虽然他心里纳闷寿康宫的阿箬姑娘怎么会在太和宫,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片刻不敢耽误仔细检查。 看了会儿,赵太医心中已经有了数。 “阿箬姑娘今日脸上可是用了什么东西?” 阿箬看着他,仔细想了想,实在没想起来,目光略有几分紧张的看向微生离。 “仔细想想,不急。”微生离轻声道。 他脸色看着如常,但其实黑眸已经冷了下去。 赵德志这样问,定是阿箬用了什么不该用的东西。 寿康宫是皇祖母的住处,后宫中应该没人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将手伸进去 但凡事没有绝对,万一...... 微生离黑眸越来越冷,眼底藏着风暴。 但下一刻,他就听到身旁人略有几分心虚的小声开口,“用了......用了珍珠粉。” 微生离抬眸看她。 阿箬本就有些心虚,被他这样看着声音更是小了些,“珍珠粉......敷脸。” 她心虚说完,根本不敢看微生离神色。 一想到自己的脸,有可能是因为敷了珍珠粉的缘故才这般,阿箬就觉没脸见人。 赵德志一听,心下了然,“那就是了,上妆后扑些珍珠粉可有短暂亮肤效果,但珍珠粉掺水用作敷脸却有一定的刺激作用。” “这也因人而异,有些人用了可能没事,但也有用了后情况严重的......” 赵德志看向阿箬,后面的话没再说了。 他话虽没说完,但阿箬也从他话里意思明白了。 她就是那个情况严重的倒霉蛋。 知道了病症,赵德志开了两副药便就退下了。 李大吉很有眼力见儿的跟着一起离开。 偌大的殿内顿时只剩下阿箬和微生离两个人。 阿箬偷偷看一眼身旁人的脸色。 果然,很难看。 她飞快低下头头,一副老实认错的模样。 “呵。” 微生离仅是冷呵一声,阿箬心就紧了下。 她也没想到敷个珍珠粉能闹出这一出。 她要是早知道,就是有人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再弄了。 不就是黑点儿。 黑点怎么了? 就算她黑,她也是漂亮的黑美人。 阿箬两手抓住微生离大手,轻轻挠他,也不说话,就低头挠着他手心。 有些痒。 不仅是手痒,微生离的心也被她挠得痒痒的。 但想到她今日做的事,他还是故意冷着声音道,“以后还敢不敢折腾这些了?” 也不知道她那脑子整日都在想些什么。 珍珠粉敷脸? 也亏她想得出来。 听他问,阿箬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敢了,奴婢以后再也不会弄这些了。” 经历过今天这一遭,她哪里还敢。 微生离见她真的意识到了,脸色稍稍好一些,“真的?” “真的。”阿箬用力点头,“奴婢以后要是再弄就......” 她嘴快,一时没想好后面怎么说。 微生离看她,“再弄就如何?” “就.....”阿箬想了想,似是终于下定决心道,“奴婢要是再弄这些,也会离得皇上远远的,坚决不到皇上面前碍皇上的眼。” 她说完还十分满意的笑了起来,脸上两个小梨涡隐隐约约。 但当阿箬抬头看到微生离比方才还要难看的脸色,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笑着的嘴角渐渐变得僵硬,随即慢慢收起。 “离朕远远的?” 微生离冷眸看着她,低声重复,“不碍朕的眼?” 阿箬不敢看他,想要松开抓着他的手。 还不敢动作太大,只敢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松开。 但微生离没有给她这个松手的机会。 大手毫不客气地直接握着她腰,将人用力带到自己怀里。 距离猛然拉近,阿箬一动不敢动。 第七章没脸见人 他细长的指骨捏着她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不给她一点逃避的机会。 微生离力道不算轻,阿箬下巴感受了微微的痛意。 她被迫抬头望着他。 阿箬毫不怀疑,她说的话要是不如他意,自己腿都得被打断。 “没......没碍谁。”她磕磕绊绊说。 “哦?” 微生离沉着的脸色不见好转,声音低冷的继续问,“谁的眼都不碍?” 阿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谁的眼都不碍。” 见他脸色还是难看,赶紧道,“皇上放心,自己的事自己负责,奴婢决不会去麻烦别人!” 这真的是阿箬的心里话了。 见他还沉着脸,就差把一颗红彤彤的心掏出来给他看了。 突然,阿箬想到什么,试探问,“那以后奴婢要是再有事就......就来碍皇上的眼?” 阿箬本是死马当活马医,大着胆子试试而已。 她说完小心翼翼去瞧微生离的脸色,已经做好了被拖出去的准备。 哪成想,刚刚还一脸阴云密布的人,竟然立马阴转晴了。 阿箬大眼睛看他,轻眨两下,“奴婢再有事就来找皇上,只找皇上一个人。” 微生离心情很好的轻咳两声,捏着她下巴的手松开。 下一刻故作严肃的轻敲她额头,“胡说八道,这种事还敢有下次?” 阿箬赶紧道,“没有了,没有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她已经打定主意,今天回了寿康宫,以后说什么也不来太和宫了。 这汤爱谁送谁送,反正她是打死不来了。 心里这样想着,但她看着微生离的目光却澄澈得很,眼睛一下都不敢多眨,生怕他看出自己的心里话。 她自以为藏得很好,但其实心里的小九九早就被微生离看了个仔仔细细。 他只装作不知。 两人离得近,阿箬浑身不自在,赶紧岔开话,“皇上,奴婢伺候您用膳吧。” 皇上每日用膳是大事,现在早就过了晌午,太和宫迟迟不召膳,御膳房的人早就急了。 看到和顺过来,动作麻利的提着早就准备好的食盒过去。 阿箬原本想着多少吃点儿,但御膳房送过来的菜都格外清淡。 她本来就不饿,再看到清淡的菜,半点胃口都没有。 陪着微生离用完早过了时辰的午膳,阿箬片刻不敢多留,立马离开了。 微生离坐在上首看着她出去的背影。 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留恋。 他忍不住低低自语道,“没心没肺的。” 阿箬刚从太和宫出来,太皇太后这边就已经知道了。 她本是想和阿箬说说话,但一看见她的脸立马就急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脸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 “来人,快去叫太医!” 太皇太后瞧着出去时好好的人,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又心疼又生气。 “哀家竟不知道宫中还有这么胆大包天的东西连你都敢欺负。” 瞧见太皇太后满脸怒色,阿箬知道她误会了,赶紧把要去请太医的宫人拦下,“娘娘,我没事,赵太医已经看过了。” 稍顿,她紧接着解释,“娘娘,没人欺负我,我的脸跟别人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虽然阿箬这样说,但太皇太后还是满脸怀疑,只以为她是不想自己担心。 看着她这样懂事,太皇太后反倒是更加心疼,轻拍她手,“阿箬不要怕,有哀家在,谁都不能欺负你,你只管告诉哀家,哀家为你做主。” 阿箬心下感动又无奈,现在也顾不得什么丢脸不丢脸了,老老实实把原因讲了。 太皇太后听她说是因为珍珠粉敷脸所致,有些惊讶。 她活了这把年纪,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事。 不过知道阿箬没受委屈,她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你呀,以后那些东西都不准再折腾了。”太皇太后轻点她额头。 阿箬乖巧应下。 这一打岔,太皇太后也忘了自己一开始想问她什么,等阿箬回了屋,她才想起来。 “娘娘要不赶明儿再问阿箬?”方嬷嬷轻声建议。 “罢了。”太皇太后摆摆手,“阿箬年纪小,还没开窍,哀家就是问也问不出什么。” 方嬷嬷想了想,跟着轻笑道,“娘娘说的是。” 太皇太后心里想着阿箬和皇上的事,过了会儿摇头轻笑。 等阿箬开窍,皇上只怕是有的等了。 阿箬的确心大。 从太和宫回来后,就把那日在太和宫发生的事情忘记了个干干净净。 就算偶尔想起,她也马上就揭了过去。 只将那日皇上的行为归于那天天气太热,皇上热糊涂了。 至于其他的,一丁点儿都没想。 是以,时隔五六天再见到微生离时,她都恍惚了下。 微生离是傍晚时分来的。 阿箬正陪着太皇太后用膳。 见到他来,筷子都险些拿不稳,瞧着人走近,她立马就站了起来。 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身子站得十分板正。 太皇太后在旁边乐得瞧趣儿,见阿箬站起来她也不阻拦,只笑着看向微生离。 微生离也是没想到阿箬竟然还这般怕自己。 以至于看到自己来,连饭都顾不上吃就站了起来。 他脸色无形中黑了些。 尤其是走近之后看见阿箬死死低着头,自己都到她近前了也没见她抬头看一眼。 微生离心口的无名火就烧得更旺。 眼前这人就是个没心没肺的,自己国事忙走不开,她就当真一次都没再来过太和宫。 一天、两天...... 到了今日第六天,微生离坐不住了。 一忙完就亲自来了寿康宫逮人。 他倒要看看,这些天她都在做些什么。 阿箬哪知道微生离是为何而来,只单纯以为他是来陪太皇太后的,当下十分自觉的退了出去。 这里是寿康宫,她要走,太皇太后都没叫她留下,微生离心里就算再想,也不好当着自己皇祖母的面拦人。 于是,他就眼睁睁看着刚刚还在这儿的人,不过片刻功夫就出了殿。 第八章想要一个人 太皇太后虽然早不过问世事,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最近前朝可是忙得很。 今日皇上只怕也是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的。 被自己皇祖母打趣,微生离面色稍有些不自然,轻咳两声,“皇祖母说笑了,国事再忙,陪皇祖母用顿膳的时间还是有的。” 太皇太后听了他这话,笑着反问,“是吗?” 知道皇祖母已经看出自己对阿箬的心思,微生离颇有几分难为情的无奈道,“皇祖母,您就别打趣孙儿了。” 太皇太后听他这话,笑容渐渐收起。 微生离身子稍坐直两分,望着太皇太后正色道,直接开口,“皇祖母,孙儿想要问您讨一个人。” “皇上想向哀家讨谁?” 微生离本不想这么快,但是既然皇祖母已经看出来,他也没必要藏着掩着,目光定定道,“孙儿想要阿箬。” “啪。” 太皇太后放下手中的茶盖,发出声响。 她没有开口,殿内一时安静得很。 方嬷嬷和李大吉等一众宫人很有眼力见儿的快速退了出去。 等殿内再没有旁人,太皇太后才看向自己一手带大的皇上,她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阿箬从小养在哀家身边,哀家早已决定好等她将来嫁人,封她郡主之位,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宫,让她做当家主母。” 太皇太后只是神情平静的陈述。 但她这个话无异于在微生离心口扎针。 尤其“当家主母”四个字,那是嫡妻才担得起的。 可微生离的嫡妻是皇后。 他身为皇帝,能给阿箬的东西很多,唯独这个,他给不了。 废后不是小事。 前朝后宫自古紧密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 微生离神色黯了些,“皇祖母......” 他开了口却又不知如何说。 太皇太后瞧着皇上这样她心里也不好受,但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阿箬性子活泼、不喜约束。” 太皇太后顿了下,狠心说完,“宫中规矩太多,皇上应该知道,这里不适合她。” 阿箬在太皇太后这里自然是千般、万般好,可她那是看小辈的目光。 但阿箬在皇帝眼中呢? 现在皇上或许是喜欢阿箬,但三五年后、又或者十年后呢? 她年纪已经大了,那时候只怕早已经不在了。 如果皇上变心,负了阿箬。 依着阿箬的性子,在这宫中只怕是活不下去的。 阿箬又没有母族撑腰。 到时候,这座皇宫的红墙绿瓦都是困住她的枷锁。 微生离低垂着眼久久没有说话。 太皇太后重重叹声气,“离儿,皇祖母知道你喜欢阿箬,可并非世间所有喜欢都一定要求一个圆满。” 微生离久久没有开口。 就在太皇太后觉得他已经想通的时候,微生离抬眸看她,黑眸深邃,缓缓道,“皇祖母,倘若朕偏要强求呢?” 不是以一个孙儿的口吻,而是以一个帝王的口吻。 太皇太后心下微惊,眉心渐渐皱起,“皇上......” 她才开口,微生离就冷声强硬的打断,“皇祖母,朕要阿箬。” 语气强势,不容反驳。 祖孙俩第一次气氛这样剑拔弩张,太皇太后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到底是自己祖母,过了会儿,微生离语气缓和道,“皇祖母,我知道您的顾虑,可孙儿是真的喜欢阿箬,您成全孙儿好不好?” 太皇太后见微生离这样,心软了下来。 他自小都让她很省心,从小到大都没有向她开口要过什么。 就更别说像是今天这样了。 看着面前的微生离,太皇太后的心终于软了下来。 “罢了,你们都长大了,你们的事我也做不了主了。” “皇祖母......” 微生离刚开口,太皇太后抬手止住他,继而轻声问,“你的心意阿箬知道吗?” 微生离:“......” 他微愣,神色有些不自然。 “她还不知道。” 太皇太后没再多问,只道,“你喜欢阿箬,皇祖母不拦你,但皇祖母不能把阿箬给你。” 一听太皇太后这话,微生离面上顿时有了几分着急。 但下一刻就听太皇太后严肃道,“阿箬是人,不是物什,你喜欢她,就该亲自去问她。” “她愿意,你才能把人带走。”太皇太后看着皇上语气严肃,“她要是不愿意,哀家也不会答应。” 皇家人天生凉薄,太皇太后不得不把有些话说在前头。 皇上是她亲手带大的,对他的性子,她也算有两分了解。 虽然皇上面上不显,但其实固执得很,他心里一旦认定某事,绝无改变的可能。 也是因为知道皇上的性格,她才提了这点,免得最后弄得两败俱伤。 不知过了多久,微生离才沉声答应,“好。” 声音不大,但震得躲在屏风后面的阿箬心七上八下、砰砰乱跳。 不久前,她前脚回到房间,方嬷嬷后脚就过来了。 方嬷嬷什么都没说,只叮嘱她不要出声,然后就把她带回了殿内屏风后。 是以,方才太皇太后和皇上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听得太清楚,她脑子此时一片浆糊,就连皇上什么时候离开了都不知道。 她僵硬着身子任由方嬷嬷领着她出去,在太皇太后面前站定。 “娘娘......”阿箬张口,声音微颤。 整个人紧张无措得很,一双手都不知该如何安放。 太皇太后将人拉到自己面前,轻声问,“可都听到了?” 阿箬讷讷点头。 “别紧张,也别怕。” 太皇太后轻拍她手,“你是怎么想的?” 阿箬此时脑子都还是乱的,听太皇太后问,只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太皇太后知道她今天是吓到了,没有为难她,只轻声道,“今日让你听着,不是要逼你,只是让你心里有个数。” 太后了解阿箬,她性子单纯,心里想什么都在脸上写着。 要是不让她先知道,只怕将来皇上几句话,她就糊涂了。 太皇太后不得不承认,对于阿箬,她到底还是偏了些心的,“阿箬,不要怕,有哀家在,你只管随着你自己的心走。” 阿箬心里感动,红着眼眶点头。 第九章逃跑 皇上喜欢她这件事,对于她而言不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 相反,是一种惊吓。 何况,在太皇太后身边这么多年,她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当真的。 尤其是皇帝口中说的喜欢,与昙花没有分别。 何况,阿箬有自知之明。 她宫女出身,有幸得太皇太后垂怜才能在宫中这般自在。 要是没有太皇太后,她现在只怕不知道过的是何种生活。 或许是辛苦的活着,又或者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唯一过得去的,也就是相貌。 可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好颜色。 阿箬翻来覆去想了一整夜,直到天明时终于想出了个法子:离宫! 既然她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干脆先离开宫中再说。 早在前几年太皇太后就在宫外给她置办了宅子,只是以前她懒得去看,中间又有四年不在京城,所以也就没有去过。 如今正好当做借口。 阿箬是个想到什么就会立马去做的人,心中既然有了打算,她早上一梳洗好就去找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听完微愣,好一会儿才问,“想好了?” 阿箬用力点头,“想好了。” 这可是她想了一夜的法子。 而且她也不是永远不回宫,她舍不得太皇太后。 等过段时间皇上忘记这茬了,她就再回来。 太皇太后看着她,神色稍有些复杂。 阿箬想得这个法子实在是...... 太皇太后本想提点两句,但想了想还是没插手。 太皇太后这边一点头,阿箬立马回屋收拾行李。 不敢耽误时间,她只简单带了些换洗衣物,也顾不得天热,背着自己的小包袱赶紧往宫门口去。 怕被人发现,她这一路上都是特意绕了小路。 可自以为没人发现做得很隐秘的阿箬不知道,她前脚刚带着小包袱踏出寿康宫,后脚她要离开的消息就传到了微生离耳朵里。 李大吉小心说完大气都不敢喘。 不用抬头看,他也知道,皇上的脸色定是十分难看。 李大吉这一刻都忍不住想去给阿箬姑娘跪下了。 她用什么法子不好,偏偏想了个这么......这么个蠢的。 李大吉在宫中这么多年,不知见过多少手段,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直接又拙劣的。 “啪!” 上首飞来一本奏折砸在地上。 李大吉飞快抬头,就看到皇上阴沉着脸起身,大步出去。 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多年,皇上这样怒极了的扬景,李大吉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尤其是皇上登基后,更是不显喜怒。 李大吉愣神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见皇上已经出了殿,他赶紧小碎步跟上。 阿箬绕小路时间耽搁了些,到了宫门,还不等拿出太皇太后的玉牌,拐角就先走出来一个人。 “阿箬这是要出宫?” 微生离黑沉着脸,声音寒若冰霜。 猛然看到他出现,阿箬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皇上。 “奴婢,奴婢......”阿箬朝着面前人尴尬笑笑,“真巧啊......” “呵。”微生离冷哼,“不巧,朕专门在这等你。” 阿箬:“......” 她现在什么想法都没了。 在正午阳光最大时候,她的心凉得透透的。 阿箬手抱着自己的包袱,小脸晒得红扑扑的,瞧着分外可怜。 微生离看着她晒得通红的脸,想到她前些日子脸才遭了罪,心里不是滋味。 但一想到她要离宫,心头的怒气又更甚。 高大的身躯步步逼近,直把阿箬逼得身子紧紧贴着墙。 眼见他还要过来,阿箬赶紧开口,“皇上,奴婢知错了。” 许是因为害怕,此时她说话的声音落在微生离耳朵里又娇又软。 他停下逼近的脚步,垂眸看她,“知道错了?” 阿箬赶紧道:“知道了。” 怕他不相信,又用力点了点头。 微生离瞧着她眼睛都红了,心顿时软了几分,不容分说的拉着她手腕,把人带走。 宫门口的动静不小,尤其是事关皇上。 有些消息灵通的宫中立马就得了消息。 此时坤宁宫 皇后懒懒半靠在长榻上,两个宫女跪在地上帮着她涂指甲。 屋里放着冰盆,华锦刚从外面进来就感受到了明显凉意。 “娘娘。” 她走到皇后近前低低开口。 皇后看她,见她面色不对,轻挥手,让人都退了出去。 殿内没了人,华锦才皱着眉心低声道,“娘娘,有人在宫门口看见皇上拦下出宫的阿箬,还将人带回了太和宫。” 皇后听罢,脸上慵懒之色不见。 她伸手,华锦扶着人起身。 皇后走到支开的窗户边,看着因为天热显得有些奄嗒嗒的茉莉,神色不明。 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寿康宫的阿箬?” 华锦低低回,“回娘娘的话,正是太皇太后身边的阿箬。” 许久,皇后才似是自言自语般的喃喃道,“她可真是有福气。” 声音太轻,轻得只有她一个人听到。 不仅是坤宁宫,郦和宫这边同样知道了这件事。 巧姝低声说完不敢抬头看自家娘娘面色,只低着头,静静站在一旁。 丽妃正在作画,愣神之间,墨水滴到了宣纸上,浓墨渐渐晕染开。 即将收笔的画就这样毁了。 丽妃看着已经毁掉的画,嘴角似是嘲讽、又似是苦涩的轻扯了下。 她再没有任何心情,将笔丢到纸上。 “画了大半日,本宫乏了。” 丽妃说完,往内室走去。 巧姝看着那幅画,心有不忍,但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太和宫这边,伺候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喘。 一个个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触霉头。 就连李大吉都绷得笔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伺候的宫人尚且如此,殿里头的阿箬就更甚。 微生离就坐在她身边,指骨一下又一下轻叩着桌面。 声音不大,但每一下都像是敲在阿箬心上。 微生离坐着,她战战兢兢的站在他面前,脸晒得通红,眼底有着对面前人的害怕。 阿箬抱着自己的小包袱,看着分外乖巧又十分可怜。 第十章被逮住 “拿着东西要去哪儿?” 微生离声音里压着怒气。 明知她意图,但还是怕吓到她。 “没......没想去哪。” 阿箬望着他的眼睛,说得分外心虚。 “没想去哪儿?”见她还不老实交代,微生离声音冷了些,“没想去哪还拿着包袱?” 听到他话,阿箬手下意识抱紧怀里的小包袱。 这时候只觉烫手得很,恨不得丢掉。 “新宅子建好了,我,奴婢想去看看。” 阿箬太过紧张,自称说得也乱七八糟,连“我”也出来了。 其实也不算说谎。 太皇太后给她的这个新宅子虽然好几年了,但阿箬一直没去看过。 没看过的宅子,可不就是新宅子。 阿箬在宫外有宅子的事情微生离自然知道。 那地方还是他亲自交代人选的,不过,“看宅子需要收拾包袱过去?” 阿箬小心抬头看他脸色,见他脸色没有之前那么难看了,小声说,“新宅子还没住过,打算去住几日。” 她声音越说越小,很没底气。 “呵。”微生离倏然起身。 阿箬看到他过来,下意识往后退去 微生离见人后退,脸色难看得很,上前几步,不容拒绝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大步往里室去。 他突然的动作,吓得阿箬紧张出声,“皇上您......啊!” 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丢到了拔步床上。 不等她爬起来逃跑,微生离就猛然压了上来,将人牢牢锁在自己身下。 “朕再问你一遍,为什么要跑?”微生离冷声问。 “我,奴婢就是想去......” 她话说一半,微生离手捏住她下巴,稍了用些力,目光看着她,脸色难看,带着怒气,“欺君乃是死罪,朕劝你想好了再说。” 知道她胆子小不禁吓,微生离本不想这般对她,可眼前这个人就是有气死人的本事。 要是不吓一吓,休想从她嘴里听到实话。 果然,他话音一落,阿箬小脸都白了,愣愣望着他,“我......” 我怕你。 这几个字阿箬没说出来、 不敢说,她怕,怕他听了更生气。 虽然有太皇太后在,她不用担心脑袋搬家。 但她就是怕。 越想越怕,被捏的下巴传来痛意。 阿箬循着本能,望着微生离的眼睛眨啊眨,眼眶渐红,片刻,眼角就有了泪。 她哭得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就睁着大眼睛直勾勾望着微生离,小脸表情委屈至极。 她哭得猝不及防,方才还冷着脸又强势的微生离一下子就慌了。 “哭什么?” 他着急忙慌地用手帮她擦眼泪,“朕不过是问问你。” 他不说还好,他这样说完,阿箬哭得更凶,仿佛要将所有害怕都哭出来。 阿箬虽然是宫女,但太皇太后十分疼爱她。 说句大不敬的话,在寿康宫里她就是个小主子。 尤其是在宫外的那四年,日子别提多舒坦。 平日娇生惯养的人,突然被扣了个欺君之罪,可不就是被吓得不轻。 “不哭了,阿箬乖,不哭了好不好?” 微生离从床上起身,半跪在床边将人抱在怀里,哄求着怀里的人。 只是在哄人这一方面,他实在生疏得很,来来回回就那么一两句话。 不过,阿箬也不是什么没有分寸的人,哭了会儿,声音渐渐小下来。 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委屈,抬起哭花了的脸看他,声音哽咽委屈巴巴的控诉,“皇上刚刚说要按欺君之罪处死我。” 微生离:“......” 他难得被噎住接不上话。 半晌,微生离轻皱眉头,“朕只说欺君乃是死罪,何时有说过要将你处死?” 微生离微垂眼,看她,“还是说,阿箬打算欺君?” 正可怜巴巴望着他的阿箬:“......” 眼神渐渐心虚,赶紧低头。 微生离哪会让她这么轻松躲过,刚想捏她下巴,让她看自己,可手才碰到她脸,阿箬就小声哼哼道,“疼~~” 她说完还揉了揉下巴。 微生离目光看过去,这才注意到她下巴处竟然有浅浅的红印。 他对自己的力道很清楚,根本没舍得用什么力气。 微生离忍不住道,“娇气。” 可说归说,他还是动作小心的将阿箬手拿开,仔仔细细看了看。 “很痛?”他拧眉。 阿箬见皇上大有一副自己要是说一个疼字,他立马就让太医过来的架势,赶紧摇头,“不疼,不疼了。” 她头摇得太干脆,微生离反而不信,“真的不疼?” “真的。”阿箬用力点头,“真的不疼了。” 微生离又问了几遍,见她当真不疼,皱着的眉头才松开。 心情渐渐平复,这时候阿箬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亲密,她不自在的动了下身体。 她一动微生离就看向了她,“既然没事了,我们也该算算账。” 听到他要算账的话,阿箬才挪动一点的身子顿时一动不敢动。 感受到怀里人的紧张,微生离嘴角微不可察的微弯了下。 他大手穿过阿箬膝窝,勾着她双腿,让她完全坐到自己腿上。 “昨日朕与太皇太后说的话,你听到了多少?”微生离低声直接挑明。 眼前人反应迟钝得很,要不是知道了什么,只怕再过几年也不一定能发现他的心思,更不会这样突然出宫。 至于她说的什么看新宅子的理由,微生离压根不信。 那宅子都不知放多久了,她要是真的这么关心,哪还会等到现在。 阿箬下意识否认,“没。” 可对上微生离的目光,实在心虚,小小声补充,“没......没听到多少。” “没听到多少是多少?” 微生离显然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她。 自己的心思,她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 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他哪还会让她继续装傻。 阿箬想到昨日听到的话,尤其是他说喜欢自己的那些话,脸渐渐发烫、泛红。 “没......就......” 她支支吾吾半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第十一章阿箬姑娘喜欢朕 她八成是都听到了。 阿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支支吾吾了半晌,干脆闭嘴不言。 反正她今天不论怎么说都是错, 索性放弃了。 微生离看得无奈,最终还是没舍得再为难她,“过几日宫外有灯会,想不想去看?” 放她出宫是不可能的,但带她出宫一趟还是可以。 不能把兔子逼急了,逼急了兔子可是要咬人的。 阿箬见他非但没有追究今天的事,还要带自己出宫看灯会,眼睛都亮了许多,生怕有诈,小心试探,“真的?” “自然是真的,不过......”微生离故意停顿。 阿箬就眼巴巴看着他。 微生离唇角浅浅勾起弧度,“不过朕身边还缺个伺候的人。” 他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阿箬顿时什么出宫的想法都没了,“奴婢想起太皇太后还有事吩咐,奴婢就先......” 微生离望着她,轻勾唇,“你要敢踏出这个门,朕现在就要了你。” “......”刚转身要走的阿箬身子僵硬的一点一点转回来,脸上扯起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微生离仿佛没看见的勉强,起身,在她面前站定,满意轻笑,“阿箬真乖。” “李大吉。” 一直在外候着的李大吉听到皇上声音,立马低着头进来。 微生离故意看着阿箬说,“去趟寿康宫跟太皇太后说一声,阿箬姑娘喜欢朕,今后就留在太和宫伺候了。” 听到他这话,阿箬立马抬头看他,眼睛都瞪圆了。 显然是没想到他身为皇上,竟然会这么......这么颠倒黑白。 微生离垂眸看她气鼓鼓的模样,故意捏了捏她脸,“难道阿箬不是这个意思?” 他声音里的威胁意味十足。 阿箬皮笑肉不笑,咬着声音道,“是,皇上说的是。” 微生离脸上闪过浅浅笑意,放开手,转头看到还在旁边杵着的李大吉脸色立马冷下来,“你还在这做什么?” “......啊?”李大吉飞快抬头,对上自家皇上又黑又冷的脸色,立马反应过来,“奴才这就去寿康宫!” 话音还没落,人就已经出去。 李大吉一离开,阿箬不自在的扯了扯包袱带子。 这回微生离没再为难她,“你先收拾,收拾好来前殿。” 他说完离开,立马进来一个宫女。 “奴婢和香,皇上命奴婢领姑娘去住处。” 听和香在自己面前自称奴婢,阿箬稍有些不自在,“和香姐姐,你叫我阿箬就好,还有,你我之间也不要说什么奴婢,我们都是一样的。” 和香很早就在微生离身边伺候了,阿箬小时候还见过几次。 和香对于阿箬而言,就跟寿康宫里的人一样。 在寿康宫时,方嬷嬷他们也都是喊她阿箬。 和香闻言微愣,随即轻笑,“好,阿箬,我现在带你过去。” 寿康宫 李大吉到时太皇太后兴致来了正在煮茶。 “奴才给太皇太后请安。” “起来吧,可是皇上有事?”太皇太后边倒掉洗茶的水边问。 “这......”李大吉想着皇上说的话,犹豫了会儿才道,“回太皇太后的话,皇上说阿箬姑娘喜欢太和宫,以后就......” 皇上那话太过露骨,李大吉实在不好意思直说。 不过他话虽没说完,但太皇太后显然已经明白了,将茶壶放到旁边,神色复杂得很。 等李大吉离开了,太皇太后才在方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皇上这是做什么?”她拧眉低声道,“难道他要强迫阿箬不成?” 太皇太后身旁的方嬷嬷犹豫开口,“皇上向来是个有分寸的人,想来是不会的。” 方嬷嬷不说还好,她一说,太皇太后更觉得头疼。 皇上有分寸? 他要是真的有分寸就不会把人强留下。 不放心阿箬,太皇太后对方嬷嬷轻声交代,“你亲自去趟太和宫,告诉皇上,他把阿箬留下可以,但决不能强迫她。” 方嬷嬷低声道:“是。” 太和宫这边。 阿箬早就收拾好了。 她本来就只有一个小包袱,整理起来很快,何况还有和香在旁边帮忙。 她在屋子里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就是不愿意去前殿。 在和顺第三次来催的时候,阿箬才终于磨磨蹭蹭跟着出去了。 等着的人终于来了,微生离微蹙的眉头渐渐松开,“过来。” 阿箬慢吞吞走到他身边。 此时两人的处境让她想到之前送汤时的情景,那时也是这样,自己还没站稳就被拉了过去。 本来都已经忘了的事情,现在再想起来阿箬还是觉得不自在,双脚默默往后挪了两小步。 微生离只装作没看到,头也未抬道,“磨墨。” 太皇太后有练字的习惯,磨墨这件事对于阿箬而言一点儿也不陌生,做起来驾轻就熟。 她做起事来认真的很,眼神只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尤其是她知道面前的人是皇上,他手里拿着的是奏折,眼神就更是一下都不敢乱动。 只是,她没想到皇上竟然会看着这么久的奏折。 小半个时辰过去,阿箬手酸得不行。 她以前虽然也经常给太皇太后磨墨,但时间上从来没有这么久过。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精力不足,平时也就写两到三张字就停下了。 阿箬偷偷看一眼微生离。 见他目光专注,没有停下的意思,酸疼的手渐渐停了下来。 她以为动作隐晦,但其实微生离早就发现了,看着她偷懒的动作只装作不知。 让她来自己身边,也不是真的缺人伺候。 要是真让她做伺候人的活,哪怕是伺候的是自己,微生离也舍不得。 因为阿箬的到来,平常在里面伺候的李大吉现在也跟和顺一起站在了外头。 这对于他而言反倒是轻松些。 在里面伺候,脑子里的那根弦都是紧紧绷着,生怕出一点儿错。 在外面就不一样了。 在外头他可以偷偷懒。 而且有和顺在,他更是可以放心。 第十二章敬事房的人来了 李大吉睁眼看过去,不远处正往这边赶的人可不就是敬事房的莫大海。 莫大海来太和宫只有一件事。 李大吉想想现在正在里头的阿箬,今天莫大海只怕又要无功而返了。 说起来,他都有些同情莫大海了。 这两个月他都不知来了太和宫多少次,但每次,那些牌子怎么端来的,就又原封不动的拿了回去。 莫大海走到李大吉旁边,“李公公,皇上现下可有空?” 李大吉低头看一眼他手里的托盘,十几张玉牌整整齐齐放着。 他也没多嘴,只说让莫大海等着,转身进了殿。 “皇上,敬事房的人来了。” 李大吉一出现阿箬就注意到了,此时听到他的话,耳朵微动,下意识去看微生离。 刚看过去就跟微生离的目光撞上了,她大眼轻眨两下,故作随意的移开。 微生离看她这个反应,眼眸里闪过浅浅笑意。 李大吉低着头,久久没有听到声音,小心抬头看了眼,正好瞧见微生离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心里纳闷,不解的复又低下头。 “让他回去。”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李大吉赶紧退了出去。 阿箬看着他离开,差点也想跟着一起走。 她刚刚就是第一次见这种翻牌子的扬面,下意识好奇想看皇上今晚选谁侍寝,哪想到会被人抓包。 想了想,阿箬觉得自己还是要解释清楚,免得皇上误会,“皇上你别误会,奴婢方才只是......” “误会什么?”微生离眉梢微挑看她。 他黑眸直直望着她。 他这样看着自己,阿箬哪里还敢说,低着头闷声闷气的小声道,“没......没什么。” “嗯。”微生离嘴角小弧度弯了下,转过脸,继续看奏折。 等在外头的莫大海一看到李大吉出来立马就凑了上去,“李公公,皇上......” 他话还没说完,李大吉就摇了摇头。 莫大海顿时哑了声音,脸都苦了几分,“这都两个月零五天了。” 李大吉拍拍他肩,瞧他这苦命样子不忍心告诉他,有里头那位在,皇上下次翻牌子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了。 莫大海无奈离开。 他想起以前他师傅跟他说敬事房是个肥差,先皇还在的时候他也的确过了一段美日子,可新帝登基后,情况大变。 当今在这事上十分冷淡,一个月里进后宫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清。 他本以为这个情况不能更坏了,谁知道这次还要久,足足两个月零五天了! 一开始还好,后宫娘娘也都习惯了。 但是两个月过去,后宫里那些娘娘们一个个都坐不住了。 一个个明里暗里都来找莫大海探消息。 各宫送来的礼一次比一次重。 莫大海自然是眼红心又热,可他没胆子收。 收了东西得办事,可皇上不翻牌子他也一个奴才能有什么办法。 李大吉看着莫大海离开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瞧着都沧桑了几分。 太和宫的事后宫众人不敢打听,但知道莫大海去了太和宫不少人都盯着他,见他垂头丧气的出来心里立马就有了数。 到了第二日坤宁宫请安,除了近日身体不适告假的丽妃,其他人都十分默契的早早就来了。 皇后还没到,气氛隐隐有些压抑,所有人都默契的不说话。 就连平常向来不对付,见了面总要互相说两句的郑昭仪和姜修仪今日都没有出声。 等了好一会儿皇后才出来。 皇后一出来,众人就坐不住了。 首先出声的就是往常还算有些得宠的郑昭仪,“皇后娘娘,臣妾听说皇上又没有翻牌子,这都两个多月了,还请皇后娘娘做主。” 郑昭仪话一说完,立马有人跟着道,“是啊皇后娘娘,我们都许久未见到皇上了。” 不一会儿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说话。 不少人都看着皇后,只盼着皇后能为她们做主。 端坐在上首的皇后将每个人的表情都瞧得仔细,她将手中的茶碗放下,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侍寝一事本宫做不了主。”皇后说完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直接起身,“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辰快到了,该过去了。” 其他人显然没想到皇后会直接这么说,心里难免有些怨怼,但说这个话的人是皇后,心里再不舒服也只能忍下。 皇后走在最前头,她不在乎身后那些人怎么看,反正在这宫里谁不知道,她这个皇后看着地位尊贵,但在皇上面前是最说不上话的。 皇上不喜欢皇后,甚至一点脸面都不愿意给她做,就连每月的初一、十五也不会去她宫里。 这在宫里早不是什么秘辛。 走在皇后身边的惠妃始终安静,安静到要是不出声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 后宫如何阿箬在太和宫一概不知。 昨日是她到太和宫的第一晚,阿箬认床,硬是熬到了天微亮才将将睡过去。 等她醒来午时刚过。 外头一直守着的和香听到里面有动静,动作轻轻地推开了门,一进去就跟正准备下床的阿箬目光对上。 “和香姐姐。” 这个时辰看见和香阿箬心虚得很。 和香只当做没看到她的不自在,轻笑着走过去,“我伺候姑娘洗漱。” 阿箬已经无力去纠结和香的话,她喜欢怎么喊就怎么喊吧,眼下她只关心另一件事: “和香姐姐,皇上那边可有说什么?” 阿箬问这话时心里忐忑得厉害。 毕竟,这里可不是寿康宫。 在寿康宫里太皇太后宠她,她睡到什么时辰都没事,但这儿的主人可是皇上。 和香轻声安慰,“姑娘不必担心,皇上没派人来过。” 其实不然,李公公早早就来过一回,知道阿箬还没醒,他就离开了。 李公公离开时还特意叮嘱和香不要让人吵醒阿箬,让她好好睡。 只是这个话就没必要告诉阿箬了。 她脸皮薄,和香怕自己说了她会尴尬。 第十三章亲自伺候 阿箬听到她说皇上没有找自己,因为睡过头的心虚和不好意思顿时就没有了。 她洗漱完大眼睛看和香,轻眨两下,颇有几分可怜道,“和香姐姐,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她这副小模样实在太过可爱,和香没忍住笑出声,“有的,知道你醒来会饿,早就让人备着了,我这就让他们送过来。” 阿箬忙不迭点头,“谢谢和香姐姐,我就知道和香姐姐对我最好了。” 外头听说阿箬醒了带着李大吉过来的微生离一来就听到这话,眉心微皱了下。 李大吉瞧着皇上突然变得难看了些的脸色,赶紧低下头,心里头只默默期待里面那位主子不要再说些刺激皇上的话了。 索性阿箬没再开口,等看着和香出去,她立马又躺回了床上。 她肚子实在饿。 而且,或许是昨天睡得太晚的关系,就算睡到了午时,她身子还是疲惫得很,趴在床上不一会儿就又开始犯困。 听到脚步声,她以为是和香回来了,虽然心里闪过那么一丝纳闷人怎么回来得这么快,但也没多想,声音懒懒道,“和香姐姐,你先放着,我等会儿吃。” 阿箬犯困,声音也黏黏糊糊的。 微生离听着她声音神色不自觉就变得温柔。 见她实在困,微生离也没把人叫醒。 等宫人轻手轻脚的将午膳摆好,他才开始叫人,“阿箬。” 他声音太轻,分不清是想叫她起来,还是哄睡。 “今日做了你喜欢吃的清蒸鱼。” 这回阿箬终于有了反应,“唔~~我等会儿吃。” “不行。”微生离温柔拒绝,“等会鱼就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不好吃三个字钻进阿箬耳朵里。 在睡觉和吃饭之间,她选择先吃,等吃完了再睡。 可她实在困,懒得动,眼睛都没睁开就懒懒伸手,“和香姐姐,你拉我一把~~” 声音软软的就跟撒娇一样。 微生离伸出去的手都顿了下。 “和香姐姐,求求你了,拉我一下嘛~~” 对着和香,阿箬撒起娇来十分自然。 可惜此时在她面前的人不是和香,而是微生离。 听到阿箬的声音他眼眸猛然就暗了下来,但想着她没吃东西会饿得难受,微生离只能把所有心思都暂时压下去。 他俯身直接床上的人抱了起来。 “啊!” 身体猛然悬空阿箬吓了一跳,手下意识伸出紧紧抱着他脖子。 因为微生离的这一动作,阿箬的瞌睡虫顿时跑得干干净净,整个人瞬间清醒。 “皇上,怎么是你?和香姐姐呢?”阿箬急急问。 皇上,和香姐姐。 微生离听两个称呼从她嘴里出来亲疏立判,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你倒是喜欢乱认亲戚。” 阿箬:“......?” 什么亲戚? 她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微生离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喊声“和香姐姐”怎么就是认亲戚了? 许是她表情太明显,微生离有些不自在的挪开眼。 “昨晚没睡好?”微生离抱着她坐下,半点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鉴于之前的乱动然后......的经历,这回阿箬老老实实的,“睡不着。” “嗯?”微生离似是没想到这个答案,垂眸看她时眉心微蹙,“不习惯?” “嗯。”阿箬不好意思说自己认床,胡乱应了下。 微生离没有再问,心里却是已经有了主意。 两人这个姿势,阿箬实在不自在,脸都红透了。 “皇上,你......松手。” 微生离看她,担心她饿了,没有为难她,将人放到自己身边的椅子上。 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阿箬终于觉得踏实了些。 阿箬实在饿,顾不得微生离还在自己身边坐着,就先伸了筷子,毫不客气的夹了小块鱼肉。 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把在旁边伺候的李大吉吓了一大跳,他赶紧去瞧皇上面色,见皇上没有一丝不悦,他才终于放心。 可不得不说,这阿箬姑娘实在是太大胆了。 居然在皇上前头动筷。 这也就是阿箬姑娘了,要换个人来,就算脑袋不搬家,一顿板子也是跑不了的。 李大吉心里直摇头,刚要伸手帮着皇上布菜,就见皇上看了眼过来。 在微生离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他立马明白皇上的意思,赶紧退到了旁边。 然后就看到了让他大跌眼镜的一幕: 皇上竟然亲自在挑鱼刺! 还不是给自己挑的!! 这一刻李大吉属实是被吓到了。 在心里将阿箬姑娘的地位瞬间拔高许多。 他神情都严肃了起来,打定主意以后得将阿箬姑娘当小祖宗捧着。 毕竟,能让皇上伺候用膳的人,全天下也就这一个了。 阿箬忙着埋头吃,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自己在李大吉心里的地位竟然就高了这么多。 突然,一小碟挑好刺的鱼肉摆到阿箬面前。 她抬头望过去,正好看到微生离别过脸。 阿箬看着自己面前的鱼肉,犹豫了会儿还是伸出筷子夹了一小块,不敢看微生离,只低头小小声道,“谢谢皇上。” 得了这句谢,微生离整个人眉眼都柔和了许多。 凡事有一就有二,在接下来的用膳中阿箬几乎不用动手。 她只要看一眼某道菜,身旁人就会帮着夹过来。 几次下来,阿箬也从一开始的别扭和不自在变成了习惯。 在寿康宫时阿箬从来都是与太皇太后一同用膳,太皇太后疼她,舍不得让她亲自劳累。 是以,阿箬从小就习惯了人伺候。 说句不好听的话,此时皇上在她眼里与给她布菜的小太监也没有什么分别。 只是这个想法,阿箬是万万不敢让微生离知道的。 “皇上,吃不完了~~” 阿箬看着自己面前堆得跟小山似的菜,皱巴着小脸扭头看他。 许是吃得满足,她此时也没有那么怕微生离了,说话时不自觉就带了点儿娇气。 第十四章郑昭仪 不过看她当真吃不下了也没有再逼着她,只想着今后还是得想办法让她多吃点。 吃饱了就犯困,哪怕微生离还坐在身边,阿箬眼皮也开始打架了。 她实在想睡,看了好几眼微生离,见他一直没有起身离开的打算,终于忍不住软声问,“皇上,您不忙吗?” 微生离哪里不知道她是在赶自己走,故意道,“朕不忙。” 阿箬:“......” 她两条秀气的小眉毛不加掩饰的轻轻皱了起来,“可是,可是奴婢困了。” 阿箬直勾勾看他,大眼睛轻眨两下,这回她意思说得够明白了吧? “嗯,朕也困了。”微生离眼眸含着浅浅的笑意看她。 “皇上......” 阿箬看着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幽怨。 微生离只当做没看到,“朕昨晚也没睡好,阿箬陪朕休息一下。” 他这个话不完全是假话。 自己想了许多年的人就睡在太和宫,他又怎么睡得着? 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 “啊?”阿箬愣愣看他,还没从他的话里回过神来,整个身体立马被人抱了起来。 许是因为太困的缘故,连带着阿箬此时人都有些呆呆的,等被他放在床上才回过神来。 她刚要起身就被已经躺下的微生离大手一拉带了过去。 阿箬脑袋靠在他胸前,听着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 “朕不会对你做什么,陪朕躺一会儿。” 微生离声音太过温柔,阿箬渐渐放松警惕,困得都快睁不开的眼睛终于不再强撑,放心的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听着怀里人均匀的呼吸声,微生离慢慢睁开了眼。 睡着了的阿箬很乖,也不会怕他。 她温热的呼吸就喷洒在他脖颈上,痒痒的。 微生离抱着怀里人困意来袭,渐渐睡过去。 李大吉跟和香两个人在外面守着。 这个天最容易犯困,他们俩在外头站了没多久就忍不住齐齐打了个哈欠。 两人看到彼此的动作,默契地一起转过了头。 阿箬这一觉睡得舒服,睡了足足一个时辰。 再醒来时微生离已经离开。 她看着他之前躺过的地方,脸微微发热。 和香听到动静进来。 “姑娘,司织局的人来了,您现在可要见见他们?” “嗯?” 阿箬呆愣愣看着和香,没明白她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和香笑着解释,“李公公说新到了一批香云纱,皇上特意吩咐让他们送过来。” 听了和香的话阿箬更糊涂了。 香云纱她是知道的,她自己也有两身香云纱做的衣裳。 不过是太皇太后送她的。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和香姐姐,后宫其他娘娘都有了吗?” 阿箬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这个......”和香望着她的表情有些为难,不知该怎么说。 她听李公公的意思是,这批香云纱除了太皇太后那里送了三匹颜色合适的,其余的都在这儿了。 皇上的意思很明确,这些料子都给阿箬姑娘一个人。 香云纱珍贵,每年送进宫都是有数的。 哪个娘娘得了赏赐的香云纱都会明里暗里显摆许久。 但皇上向来不会偏心谁,每年都是往太皇太后那儿送三匹,其余的再给宫里娘娘。 就算这其中四年太皇太后不在宫中,皇上也都是让人快马专门送过去。 和香不用想也知道,今年后宫里的娘娘必定也都盯着,但可惜,今年后宫所有人都注定要失望了。 和香虽然没有开口明说,但阿箬从她的表情中看出来了。 皇上只怕是将所有的香云纱都送给她了。 香云纱料子既美又舒服,阿箬本就爱美,自然也是心动的。 可她不敢收。 她不想做那风口浪尖上的人。 “和香姐姐,你让她们回去吧。” “可是......”和香几乎立刻就明白了阿箬心里的想法,但明白归明白,要是让司织局的人回去了,皇上那边该怎么交代? 看出她的顾虑,阿箬起身,“我自己去跟皇上说。” 她说做就做,让和香帮着梳了个发就往前头去了。 在外头伺候的和顺看到阿箬过来,脸色微微有些不自在。 要是换成其他时候,和顺看到阿箬来定是笑得脸都成了朵花,但他想到现在还在里头的郑昭仪就怎么也笑不出来。 “阿箬姑娘。” 和顺表情奇怪得很,阿箬纳闷,“和顺公公,你这是怎么了?” “呵呵......”和顺尴尬笑笑,“没什么,没什么,姑娘是来找皇上的?” “嗯,皇上眼下可有空?” “这......”和顺犹豫了会儿还是没有将郑昭仪在里面的事情说出来,只道,“姑娘容奴才去通传一声。” 和顺转身时似是想到什么,又转过来问,“天热,姑娘要不先去偏殿等?” 阿箬轻轻摇头,“没事,我就在这儿等着吧。” 和顺见此没再多说。 李大吉听到和顺的话也是愣了会儿。 要是等在外面的是别人也就罢了,晚点告诉皇上也无碍。 但等在外面的人是阿箬,这位如今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只怕谁都比不过。 李大吉愣了会儿没有半分犹豫,转身小碎步进去,走到微生离身边低低道,“皇上,阿箬姑娘在外面。” 底下的郑昭仪所有心思都在皇上身上。 李大吉走过去时她不动声色的微微抬眼,然后就看到不知李大吉说了什么,皇上脸色顿时就变得有些不同。 不再是冷硬着,整个人眉宇间都变得温柔。 是的,温柔。 郑昭仪从没想过能在皇上脸上看到这个神情。 她不敢多看,很快就又低下了头。 她抓着手里的帕子,心里默默想着到底是谁能让皇上露出这么一副温柔的样子。 紧接着她就看到李大吉快步出去,片刻后,一个宫女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说是宫女打扮,但其实也不准确。 来人身上穿着的云锦、腰间坠着的东珠,还有发间的碧玉簪子样样珍贵非常,这一身不知将多少后宫嫔妃都比了下去。 她腰间那硕大的东珠,就是郑昭仪自己都没有。 第十五章不缺一个下跪的人 对于阿箬郑昭仪不陌生,甚至在很早以前就听过了她的名字。 郑昭仪是三年前进的宫,她进宫时太皇太后已经出宫。 真的见到阿箬是在给太皇太后的第一次请安上。 看到她那一刻,郑昭仪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只因,她居然与自己有几分相似,最巧的是,她也有对梨涡。 郑昭仪在皇上身边伺候三年,还算得宠,每月中总能分到一次侍寝的机会。 她相貌在后宫中不算拔尖,她自己心里十分清楚,自己能得宠是因为这对梨涡。 皇上喜欢看她笑,因为笑了她嘴角的梨涡就十分明显。 这是后宫其他人都没有的,这也是皇上会来她宫里的原因。 可是,她却在另外一个人脸上看到了同样的梨涡。 第一次见到阿箬时,郑昭仪不可谓不震惊。 心底也渐渐有了个离谱的念头: 或许皇上喜欢的不是这对梨涡,而是...... 因为这个猜想,郑昭仪一连好几日都睡不着。 她耐心等了一个多月,没听到任何皇上宠幸阿箬的消息才终于算是放心些。 可是皇上多日未进后宫,她心里始终还是着急的,所以今日便过来了。 但谁曾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阿箬。 更让她心惊的是皇上的态度,阿箬人还没出现,皇上光是听说她来,整个人都温柔了。 先前那个被郑昭仪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念头又重新出现,现在更是在她心底疯狂生长,怎么都控制不住。 她脸上不自觉就带了几分苦涩和不甘。 阿箬也没想到殿里竟然会有人,微愣了会儿,利落跪地行礼,“奴婢给皇上请安,给郑昭仪请安。” 她腰跪得笔直,行的礼也挑不出半点错。 微生离在上首听着她跪地的声音,眉头皱起,大步走下来,亲自将人扶起来,轻声呵斥,“怎么动不动就下跪?” “疼不疼?” 微生离说着就要看她膝盖,阿箬赶紧将他手拦下,“皇上,奴婢没事。” 微生离顶顶看她没有说话。 “皇上......”阿箬难为情的推了推微生离,示意他还有人在。 哪曾想微生离看都没看身后的人,直接开口,“ 你要是没事就回去吧。” 听他这样说,阿箬头都不敢抬。 郑昭仪听到皇上让她走,手紧紧捏着帕子,手心传来痛意她才缓缓松开,半蹲身子低声道,“臣妾告退。” 她说完没有得到皇上一字半句,只听身后传来皇上问那个寿康宫的阿箬膝盖疼不疼的声音。 他的声音温柔至极,是郑昭仪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李大吉跟在郑昭仪身后出来,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咂摸了下嘴,随后摇摇头。 阿箬拗不过微生离,只得让将裙子稍稍撩上去一些。 看着她膝盖上刚刚跪出来的红印,微生离满脸心疼,连带着脸色都沉了几分。 阿箬见状赶紧解释,“皇上,真的不碍事,等过一会儿就会消了。” 微生离看她,目光复杂,低声问,“你在太皇太后那儿也是动不动就下跪?” 阿箬:“呃......” 阿箬看着他一个字说了半天也没把后面的话说全。 可其实不用她说,微生离也明白。 在太皇太后那里她从来不会这样,他见过许多次她在太皇太后面前的样子。 她在皇祖母面前从来不会这样规规矩矩、一板一眼和小心翼翼。 微生离心里突然说不上来的堵,想要说什么又怕吓到了面前本就怕他的人。 好半晌,微生离低声轻叹道,“以后不要跪了,这宫里不缺你一个下跪的人。” “可是......这不合规......”阿箬看着他渐沉的脸色,咽下所有的话,低低道,“奴婢,知道了。” “还有,不要再一口一个奴婢,太刺耳,朕不喜欢听。” 每次微生离听着她在自己面前自称奴婢都觉得她是在故意折磨他。 明明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思,偏偏还要一口一个奴婢的说着。 阿箬望着他,好一会儿才低声应下,“奴......我知道了。” 她不敢看微生离的眼睛,默默将头转了过去。 因为这一出,阿箬心乱得很,早就忘了自己为什么来。 现在她只想赶紧离开。 待了没一会儿,阿箬就找借口匆匆离开了。 等回了自己房间看到司织局已经送过来的香云纱才想起来去前殿是做什么的。 等阿箬再想起跟微生离说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阿箬站在微生离身边,手轻摇着扇子,似是无意的开口,“皇上,司织局的人前几天来了一趟。” “嗯。”微生离头也未抬。 阿箬不死心的继续开口,“他们送来了几匹香云纱。” 微生离放下手中的折子看她,“怎么,可是颜色不喜欢?” 阿箬:“......不是,就是那些料子太珍贵了,所以......” 她话还没说完,微生离就开了口,“你喜欢就好,那些布料颜色鲜亮,适合你。” 阿箬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许是看出她的纠结,微生离眼眸微垂,“不想要?” 阿箬听着他声音都冷了些,哪还敢说不想要,只能赶忙应下,“没有。” “那就好。”微生离还算满意的点头,“等会儿让李大吉带你去趟朕的私库,挑些你喜欢的拿。” 阿箬一听小脸满是拒绝,“皇上,我什么都不缺,就不用......” “你不缺是你的事,可朕想给。” 阿箬:“......” 她这副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看得微生离心情舒畅,忍不住拉过她手腕,将人带到自己怀里。 “挑些你喜欢的,我们今晚出宫。” 阿箬满肚子的话,听了出宫二字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们是出宫去看花灯?” 太过开心,阿箬的声音里都染上了几分欢喜。 听着她口中说出的“我们”两个字,微生离眉眼也有了些许笑意,“是,我们今晚出宫去看花灯。” 第十六章不是好脾气的人 阿箬也不再扭捏,跟着李大吉去了微生离的私库。 私库里面东西太多,阿箬简直挑花了眼。 东西多了反倒不好选,最后她相中一个九宝琉璃瓶,瓶体又透又亮还泛着流光,阿箬看见时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李公公,我就要这个了。” 李大吉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心里叹道阿箬姑娘果然好眼光,这个九宝琉璃瓶是前年皇上生辰时孟莱国送过来的。 全天下独此一份。 但皇上觉得太过花哨就一直放在库房。 早在来的时候皇上就交代了,这里的所有东西都由着阿箬姑娘挑。 眼下她选中这个,李大吉十分利落的就让人拿了下来。 阿箬本就不缺什么,得了这个琉璃瓶满意得很,当下也不再看了。 回了屋,迫不及待就想要插上花看看。 “和香姐姐,你陪我去趟御花园好不好?”阿箬兴冲冲道。 “姑娘想要插花?”和香温声问。 “是啊,这么好看的瓶子不用来插花就太可惜了。” 和香看着阿箬手里的琉璃瓶没忍心告诉她,这琉璃瓶不是用来插花的。 这九宝琉璃瓶要是插花才是真的暴殄天物。 但她想了想还是没说,总归只要姑娘喜欢就好。 “外面热气大,姑娘要不让殿中省的人送过来?” 现在虽然不像是中午时那般热,但空气中还是热得很。 阿箬想了想,“算了,咱们自己去吧。” 就为了几枝花,她也不想折腾别人。 阿箬想去,和香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因为天热,御花园里几乎没人,各宫娘娘都在自己宫中待着。 仗着没人,阿箬专挑开得好的花摘。 她本是打算摘个七八朵就好了,但看到好看的花阿箬完全管不住手。 御花园里的一草一木都有专门的宫人看着,要是缺了、死了,那都是要问罪的。 是以,阿箬在摘花时,不少小太监、小宫女都在不远处提心吊胆的看着,生怕自己负责的花花草草遭到祸害。 这要是换成旁的人敢这么做,这些宫人早就上前制止上报了,但来的是阿箬。 也幸好是阿箬姑娘,就算少了些花,管事的也不会怪罪他们。 有些进宫晚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不认识阿箬想要上前,但见旁边那些早就在宫中的老人没动,他们也就机灵的没动。 何况,虽不认识阿箬,但认识和香的太监和宫女不在少数。 有太和宫的人亲自跟着,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多说半句。 和香怀里早就抱满了花,她见前头的阿箬还要摘,赶紧出声,“姑娘,时辰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经和香提醒阿箬才想起来今晚还要出宫,不能耽误时辰,顿时悻悻收手,“行吧,咱们明天再来。” 和香:“......” 她看一眼她和阿箬满满一怀的鲜花,再看向身后被霍霍得几乎没眼瞧的花盆,听到阿箬说明日还要来,顿时嘴角抽抽。 这要是再来两次,整个御花园都得惨不忍睹。 “阿箬,咱们......” 和香话还没说完,就见远处来了一群人,周围宫女、太监齐刷刷跪了下去。 她止住话头,看了会儿,认出来人是吴贵嫔她们,轻声提醒阿箬,“来的是吴贵嫔和郑昭仪。” 对于郑昭仪阿箬有些印象,她前几日才见过。 走在郑昭仪前头一些的吴贵嫔,她从前也见过几次。 两人走到近前,阿箬跟和香两个人抱着花行礼。 郑昭仪看着面前的人,脑海中立马就浮现出了那日在太和宫皇上温柔至极待她的一幕。 现在再看向阿箬,只觉刺眼得很,她颇有两分阴阳怪气道,“阿箬姑娘可真是好兴致,这些顶顶名贵的花说摘就摘,” 郑昭仪说话时,她身边的吴贵嫔神色淡淡,没有叫阿箬他们起来的意思,也没有阻止郑昭仪的怪腔怪调。 阿箬跪在地上脸色微微不自在。 她刚刚的确没想那么多,此时听见郑昭仪当着这么多人面说,面上有些许无措。 郑昭仪见她低着头好欺负的样子,更是得寸进尺,几步上前,毫不客气地将阿箬怀里抱着的花扯了出来。 她力道太大,阿箬一时不察,整个人都被带着往前扑去。 脸着地时,她反应很快的用手撑住,脸倒是没事,手心却擦破了皮。 “姑娘!” 同样跪在旁边的和香立马就急了,也不得那么多赶紧扶着阿箬起来。 看见人摔倒,郑昭仪手里拿着花,心紧了一瞬。 但想着两人的身份,自己可是正三品昭仪,她不过是个卑贱的宫女,难道皇上还会为了个宫女责备她? 这样一想,她顿时腰板又挺直了些。 旁边的吴贵嫔瞧见郑昭仪这个样子,她不动声色往后挪了两步。 蠢人要作死,可不能连累她自己。 吴贵嫔看着和香已经扶着阿箬起来,这时候倒好心的问了句,“阿箬姑娘手怎么样?可要请太医瞧瞧?” 阿箬脸色分外难看,手心火辣辣的疼,她眼睛都红了。 要不是在外头,她早就忍不住哭出声了。 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心思听吴贵嫔问了什么,忍了又忍,却听到郑昭仪怪里怪气的说“不过是个宫女,哪用得着请太医。” 阿箬向来都不是个忍气吞声、好欺负的性子,此时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也不管还在外头,几步上前,用力一推。 “啊!” 郑昭仪整个人狠狠摔在地上。 她就没有阿箬那么好运气了,脸朝地,这地上又铺了石子,脸顿时就红肿起来,额头那一块还出了血。 阿箬这一动作来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没想到。 郑昭仪身边伺候的小桃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家娘娘狠狠摔了下去。 “娘娘!” 回过神来,她立马去扶人。 许是这一幕太过惊骇,周围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吴贵嫔都瞪大了眼。 一时之间也没有人去帮小桃扶郑昭仪,小桃力气不大,过了好一会儿还是郑昭仪自己又怒又气的爬了起来。 第十七章绝不忍着 郑昭仪恶狠狠用手指着阿箬怒骂道,“你竟然敢推本宫!本宫今天非扒你层皮不可!!” 她显然是气急了,这种口无遮拦的话也说了出来。要是换成别的小宫女说不定早就两股打颤了,害怕得跪地求饶了。 但阿箬可不怕。 “扒层皮?”阿箬沉着小脸,冷声道,“昭仪娘娘可真是好大的威风,什么时候竟然连司刑署的主都能做了?” “你......!!”郑昭仪被她堵得话都说不出来。 但她堂堂一个正三品昭仪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个宫女推了,这口气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 她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怒气冲冲向阿箬过去,到了近前,巴掌高高举起。 和香看着她过来,来不及多想,一把将阿箬推开。 “啪!” 重重的巴掌落在和香脸上。 被推开的阿箬听到声音立马上前,和香原本白皙的脸上此时多了个十分明显的巴掌印。 不仅如此。 郑昭仪这一下是用了狠劲的,和香的脸只片刻功夫就高高肿了起来,看着格外可怖。 阿箬转头看见郑昭仪还举着手想要打她,气急了,随手捡起地上散落的花,狠狠砸到郑昭仪脸上。 这些花的根茎上可都是带刺的。 这一下砸在脸上,结果可想而知。 郑昭仪疯了一样,只想毁了阿箬脸。 阿箬在宫外跟着太皇太后待了四年可不是白玩的。 她见郑昭仪要追她,二话不说拔腿就跑,跑得飞快。 好好的御花园彻底乱了套。 不止周围宫人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吴贵嫔都大为震惊,反应过来,她赶紧对着身边宫女道,“快去请皇后!” 她想起阿箬是寿康宫的人,立马又道,“顺便再跑一趟寿康宫。” 宫女离开,吴贵嫔看着满地狼藉,只觉头晕得很。 阿箬跑着,在分岔路的时候犹豫了一瞬,去找太皇太后还是去找皇上? 最终还是跑去了寿康宫。 虽然这些天皇上对她很好,但是今天她动手打的可是他的昭仪娘娘。 郑昭仪短短三年就能成为正三品,想来应该还算是得宠的。 这种紧要关头,阿箬可不敢冒险。 寿康宫外头的两个小太监远远的就看见了阿箬向这边跑来,瞧她这样,下意识便就以为是出了急事。 其中一个小太监立马就往里头跑去。 事关阿箬姑娘,他绝不敢马虎。 是以,阿箬人刚跑到寿康宫门口,就见方嬷嬷陪着太皇太后出来了。 看到太皇太后,阿箬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满肚子的委屈、害怕顿时都哭了出来。 “娘娘......呜呜呜” 她毫无形象的哭着向太皇太后跑过去。 太皇太后方才听小太监说阿箬急匆匆跑来,她本就担心是人出了什么事,眼下见阿箬哭得这样委屈又可怜,心疼坏了。 “哀家在,哀家在。”太皇太后拄着拐杖急急往前走,方嬷嬷紧紧跟在她身边。 阿箬一把扑进太皇太后怀里,哭得格外大声。 太皇太后听着她好似受了天大委屈的哭声,又心疼又急,“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们阿箬了?” “阿箬尽管告诉哀家,哀家替你做主。” “阿箬别怕,是不是皇上欺负了你?” 太皇太后此时以为阿箬是在微生离那儿受了委屈,当下就要拄着拐杖往太和宫去。 知道太皇太后这是误会了,阿箬赶紧从她怀里离开,哭着摇头,“不是,不是皇上。” 她人站直,太皇太后这才注意到她的狼狈,头发跑得乱糟糟的,衣服也有些乱。 目光往下,看到阿箬手上的伤,脸色顿时沉下来,一下子就动了怒。 “放肆!”已 经许多年没有动过怒的太皇太后重重拿起手里的拐杖点了下地。 她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哀家竟不知道,这宫中居然还有人敢对你动手!” “娘娘。”阿箬声音哽咽的喊道。 有人撑腰,她心软得一塌糊涂。 太皇太后望着她,拍拍她手,“有哀家在,阿箬你不要怕。” 她看着哭得满脸泪水的阿箬心疼道,“都哭成小花猫了。” 阿箬手用力抹了把脸上的泪,委屈巴巴的靠着太皇太后。 郑昭仪这边,她看着阿箬向寿康宫跑去,她没再追,立马去了坤宁宫。 她本想直接去太和宫,但脑海中猛然闪过皇上那日温柔至极的模样就改了主意。 不过,就算她没去太和宫,李大吉这边还是知道了。 他听完被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生怕自己听错,仔仔细细又问了遍来人,才终于敢相信。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阿箬姑娘竟然跟人打架了?还受伤了?! 李大吉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不敢耽误,几乎是跑着进了大殿。 至于跟阿箬打架的人郑昭仪,李大吉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甭管是郑昭仪还是王昭仪,在他们皇上心里都比不上阿箬姑娘。 此时坤宁宫 “娘娘,郑昭仪来了。” 华锦低声对着正在剪枝的皇后轻声道。 皇后闻声放下手里的剪子,“她怎么来了?” 华锦递上湿帕子,“奴婢瞧她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嗯?”皇后看向华锦,片刻后道,“让人进来吧。” 郑昭仪一进坤宁宫,行礼都顾不上直接就跪了下来,哭喊着道,“皇后娘娘,您可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她这副狼狈模样将皇后吓了一跳,险些都没认出人来。 “郑昭仪,你这是怎么回事?”皇后拧眉问。 “皇后娘娘,那个阿箬......” 郑昭仪添油加醋把事情说了一遍。 皇后听完,再看向地上跪着的郑昭仪时脸色有过隐隐不耐。 可真是个蠢货。 听到郑昭仪说阿箬已经去了寿康宫,皇后眉心微蹙,让宫人扶着她起来,“这事本宫做不了主,你现在随本宫去寿康宫。” 随后起身,带着郑昭仪一起去了寿康宫。 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连太皇太后都惊动了,其他妃嫔收到消息后,来不及收拾,所有人都急急往寿康宫赶去。 第十八章脾气不好 她手心被石子蹭破了,不算严重,养两天就好了,但太皇太后不放心,非让赵德志里三层外三层的包扎好。 皇后她们来得很快,阿箬还来不及换身干净的衣服,此时就乖巧的坐在太皇太后身边。 见到皇后来,她站了起来。 “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皇后躬身道。 太皇太后看她,脸色还算温和,“皇后坐吧。” 皇后这才在太皇太后左边下首位置落座。 但对着郑昭仪太皇太后就没了半分好脸色,“ 你就是郑昭仪?” 此时来了寿康宫,见到太皇太后,郑昭仪心里才终于有了些拍。 她低头跪在地上身子微微发颤,又怒又不甘心,抬起头目光直勾勾盯着站在太皇太后身边的阿箬道,“太皇太后,臣妾自知今天有错,但那......” 郑昭仪话没说完,太皇太后就冷声打断道,“知错就好,郑昭仪,哀家不是来听你辩解的。” 对于太皇太后来说,真相如何她不关心,她只知道阿箬被人欺负了。 郑昭仪见太皇太后这么护短,脸色顿时难看。 这时,其他妃嫔也都到了,在来的这一路上她们已经大致了解了事情始末。 这件事说来严重的确严重,但说不严重也不严重。 今天要是换成其他的宫女太监,郑昭仪就是把人打死了,只要处理得当,死得不过是个奴才,一点风浪都不会起。 可偏偏跟郑昭仪对上的是养在太皇太后身边的阿箬。 有些后面进宫的,不知道太皇太后对阿箬的看重,只心里纳闷何必为个不起眼的宫女这般兴师动众。 但四年前就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心里只暗道,郑昭仪怕是要栽跟头了。 这位阿箬姑娘可不是一般宫人,在太皇太后心里,她怕是要比她们后宫所有人加起来都要有份量。 众人进来看到跪在地上狼狈至极的郑昭仪,再一看太皇太后身边此时手都已经处理好了的阿箬,心里立马有了数。 向来与郑昭仪不对付的沈修仪看着此时跪在地上的人,唇快速勾了下,要不是眼下不合适,她定是要拍手叫好。 在沈修仪身边伺候的宫女只假装没看到自己娘娘笑了。 郑昭仪跪在地上,就算没有回头看,她也能想到现在其他人是怎么看她的,抬起又红又肿的脸满是愤愤,“太皇太后,您不能如此偏心。” 太皇太后何时被人这样顶撞过,怒道,“笑话,哀家如何行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置喙?” 说完,太皇太后看着地上的人,冷声道,“郑昭仪对上不敬、对下没有宽和之心,今降为婕妤,禁足三个月。” 郑昭仪一听就瞪大了眼,满是不可置信的喊道,“太皇太后,您不能这样对我!” 从正三品的昭仪,连降两级成了四品的婕妤,这让郑昭仪如何也不能接受。 皇后从进来后神色始终没有变过。 跟皇后一样还有惠妃和丽妃,对于这个结果她们都没有意外,仿佛是意料之中。 其他妃嫔心里怎么想的都有。 有觉得太皇太后为了个宫女这般重罚郑昭仪小题大做的,也有想到郑昭仪往日在宫里行径觉得解气的。 沈修仪就是那个觉得解气的人之一。 以前郑昭仪仗着品级比自己高一级,没少给她脸色。 要不是她父亲还算得势,只怕早就被人蹉跎死了。 是以,看到郑昭仪今天栽了跟头她心里比谁都高兴。 不过...... 她不动声色看向前方的阿箬。 沈修仪是三年前才进的宫,对阿箬不了解,只知道是养在太皇太后身边的宫女,还算得宠。 但经过今天这件事,她算是终于明白在这宫中大家为何都喊她一声阿箬姑娘了。 久不管事的太皇太后为了她竟然直接就这样处罚了一个正三品的妃嫔。 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们两人谁的伤更重一些。 阿箬只是伤了手,郑昭仪,现在应该叫郑婕妤,相比起来可是要惨得多。 那脸又红又肿,额头还流着血。 怎么看阿箬也不是吃亏的那一方,但现在结果却是这样。 郑昭仪倒霉虽然是沈修仪乐意看到的,但她看向阿箬的神情还是渐渐变得正色起来。 阿箬站在太皇太后身边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就更别说被人欺负还要忍下的事了。 太皇太后养她这么多年,教了她许多东西,其中有一条从小就叮嘱阿箬: 人这辈子就活一世,一定要选个自己舒服的活法,决不能委屈了自己。 她是太皇太后养大的,脾性自然与太皇太后有两分相似。 阿箬虽然身份低微,但有太皇太后在,她从来就没觉得自己比别人低一等。 她今天本不想跟郑昭仪起冲突,毕竟对方是昭仪娘娘。 可她阴阳怪气的就算了,还推自己、害自己受了伤。 当时手心被划破皮,她眼泪都疼得要出来了。 何况,她还打了和香姐姐。 人都欺负到头上了,阿箬自然忍不下去。 就在这时,小太监的声音响起。 皇上来了。 所有人身子都绷直了两分。 前头的几位脸色也终于有了些变化。 皇后微微抬眼,眼底神色复杂,叫人看不明白。 丽妃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抓紧,嘴角闪过微微苦涩。 惠妃倒是没什么很大不同,只微愣了会儿,没想到皇上竟然也会来,但很快脸色就恢复如常。 所有人齐齐行礼,微生离目光却没有分给她们半点,只大步向上首走去,在太皇太后右手边落座。 他看到阿箬包扎的手以及乱糟糟的头发脸色就沉了下来。 阿箬本来什么都不怕,但见他这样看过来,心顿时紧了一瞬。 微微紧张,要是皇上帮着郑昭仪,那...... 阿箬轻咬唇,要是皇上帮着他的郑昭仪,那以后她再也不去太和宫了。 她明天就去求太皇太后让自己出宫! 第十九章心疼 微生离见阿箬眼睛眨啊眨的看着自己,一眼就看明白了她的心思。 一口气顿时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这个没良心的。 “过来。”微生离看着不远处的人没好气道。 阿箬愣了会儿,反应过来他是在叫自己,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在众人的目光下走了过去。 她看不明白,可殿内其他人却是瞧得清清楚楚。 皇上哪是要问罪,分明就是心疼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心思都变得微妙起来。 有人下意识去瞧前头丽妃脸色,毕竟,以往在这后宫中就这位最得宠。 但是,要让她们失望了,丽妃面色始终平静,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仿佛一点儿都没往心上去。 但只有丽妃自己知道,她远远不是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在丽妃旁边的皇后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随即,心里那点儿苦涩被彻底抚平,借着喝茶的动作挡住了嘴角浅浅的笑意。 在众人目光中,阿箬慢吞吞的走到微生离面前。 别管她刚刚如何,此时到了他面前都是既担心又害怕。 微生离没看她,只拉过她两只手,“疼不疼?” 太医已经处理过了,什么都看不出来,但他看着眼前人被包扎过的手,眉心还是微微拧了起来。 阿箬:“......?” 她呆愣愣的看着微生离,没想到他非但没有怪罪自己,还问她疼不疼? 回过神来,她摇摇头,“不疼了。” 听着她的话,微生离脸色分外难看。 不疼了,那就是之前疼过。 他仿佛这时才想起地上还跪着一个人,眼底冷意明显。 郑昭仪不自觉打了个冷颤,身子微微往后缩了些,“皇......皇上,不是臣妾,臣妾不是......” 她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抬头看到皇上眼里的狠意,她彻底说不出话。 半晌,重重磕了个头,“臣妾知错,还请皇上责罚。” 郑昭仪死死低着头,面上满是不甘和苦涩,但这时候她终于冷静下来了。 原来,多年的陪伴在皇上心里都抵不过那人稍稍划破的手。 从前她还以为自己在皇上心里是不同的,但现在看来可真是讽刺。 她笑得苦涩,眼角渐渐有了泪。 她紧紧咬着自己的牙齿,眼神越来越冷。 “既然如此就按太皇太后说的办。”微生离冷声道,“来人,将郑婕妤送回宫。” 郑婕妤就这么被带走,不少妃嫔见了心里都有些觉得唏嘘。 谁能想到呢? 在不久前她还是受宠的郑昭仪,今日不过是与一个宫女起冲突就成了郑婕妤。 而且,瞧皇上今日的态度,只怕她这辈子能做个郑婕妤也就到头了。 众人微微抬头看着前面的阿箬,心情复杂得很。 没想到不仅是太皇太后心疼她、看重她,就连皇上也是如此。 看着皇上对她那么上心,众人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但又无可奈何。 离开寿康宫时,所有人心里都浮现出同一个念头: 后宫中只怕要添一个人了。 那些妃嫔离开寿康宫后,太皇太后也借口今天太累让方嬷嬷扶着她离开了。 只留阿箬一个人面对微生离。 有太皇太后在的时候她还算有些底气,但眼下太皇太后不在,她心里就格外没底。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微生离目光注视着眼前人,仿佛要把人盯出个窟窿。 阿箬实在招架不住,用包扎好的手轻轻碰了碰微生离袖子,声音软软道,“皇上,您别生气了~~” “呵。”微生离看着面前人冷哼一声,“难为你还知道朕生气了,那你倒是说说朕为什么生气?” 阿箬:“呃......” 她看着微生离小声试探道:“因为我和郑昭仪打架?” 微生离重重哼一声,没接话,望着她,等着她继续说。 阿箬见此心里有了些底,“皇上生气是因为我打了郑昭仪?” 微生离才好些的脸色立马就冷了下来,眼睛半眯,“你再说一遍?” 知道自己猜错了,阿箬赶紧闭口摇头。 微生离冷笑,直接掐住她的命门道,“朕看你是压根没明白,既如此,今晚的灯会也不必去了。” 果然,阿箬一听立马就瞪大了眼,“不行!” 为了今晚能出宫她都盼了好多天了,哪能说不去就不去。 “呵。”微生离冷睨她一眼,“朕说了算。” 见他神情认真,阿箬立马就急了,“皇上您金口玉言,不能说话不算话的。” 微生离没理她,作势起身要离开。 阿箬这时候什么也顾不上了,急得立马用手去拉他。 动作太大,碰到手心的伤口,疼得她整个小脸都皱了起来。 微生离本就是打算逗逗她,见她扯到伤口,立马就急了,小心抓过她手,连声问,“碰疼了?严不严重?朕马上让太医过来。” 短暂的疼意过去,阿箬脸色终于好了些,“没事,不是很疼,缓缓就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等确定她不疼了,微生离脸色才终于好了些。 但他一想到她刚疼得都白了些的小脸,还是忍不住轻呵,“都多大的人了,不知道自己手上有伤?” 阿箬此时理亏,任由他说,半句都不敢回,只可怜巴巴十分乖巧的望着他。 被她这样望着,微生离什么气都消了。 阿箬见状立马凑上去小心问,“皇上不生气了?” 微生离瞧她这样哪还有什么气,没好气的冷声道,“朕生你气有用?” 阿箬抿抿嘴,大眼睛轻眨两下不说话。 微生离拿眼前人没辙,将人拉到自己怀里,低声道,“朕不是生气你跟谁打架,而是你受了伤。” 没想过他会这样说,阿箬心微微紧了些。 微生离看着怀里的人,一字一句道,“她不值得你让自己受伤。” 他当时听说她受了伤,心就像被人捏住了般疼。 微生离目光太深邃,阿箬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知道了。” 第二十章居然没钱 阿箬以为他要离开,不带自己去宫外了,立马亦步亦趋的跟着。 她不敢开口问,就这么眼巴巴的跟着。 微生离低头看她一眼,眼底有过浅浅笑意,但并没有出声。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离开寿康宫。 走着走着,阿箬眼看着皇上要回太和宫,脸上立马就有些急了,追上两步,很是好心的小声提醒,“皇上,出宫的方向在那边。” 微生离没看她,“朕知道。” “那......那怎么......” “怎么了?”微生离垂眸看她,“难道你想就这样出宫?” 他打趣看一眼阿箬乱糟糟的头发和沾了灰的衣服。 感受到他打量的目光,阿箬立马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模样,脸瞬间不好意思的红了起来。 这回也不再说话了,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她越走越快。 微生离看着前头那个走得飞快的背影,终于忍不住轻笑起来。 可惜一门心思往前走的阿箬没看到。 倒是跟在微生离旁边的李大吉瞧得清清楚楚,对此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现在阿箬姑娘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直逼皇上了。 这在阿箬姑娘回宫前,他想都不敢想,李大吉摇摇头老实跟在皇上身后。 和香早就回了太和宫,只是她动作没有阿箬快,她回到太和宫时皇上已经往寿康宫去了。 和香只是一个宫女,没法知道那边的消息,她心里担心阿箬,坐立难安,一直在外头走来走去的等消息。 此时看到不远处有人出现,她赶紧上前几步细看,待看清来的人是阿箬,立马顾不上太多小跑了过去。 到了近前,她张口就关切道,“姑娘,您没事吧?” “郑昭仪有没有难为您?” “您有没有受罚?” 和香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好不容易等她问完了,阿箬又感动又无奈道,“和香姐姐,我没事。” “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阿箬说着转了两圈给她看。 和香仔仔细细检查,确认阿箬没有受伤,心这才放下来,可看到她包扎的手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姑娘,都是奴婢连累了您。” 听她这样说,阿箬立马就皱起了眉头,“这话该是我说才对,她那一巴掌原本就是冲着我来的。” “和香姐姐,你是替我受了罪,应该是我对不起你。” 阿箬本来平复的心情看到和香脸上鲜明的巴掌印怒气又上来了。 “和香姐姐,是不是很疼?” 阿箬紧皱着眉心看她。 “不疼,一点儿都不疼。”和香红着眼睛摇头。 阿箬才不信,那红肿的脸她光是看着就疼。 身后传来脚步声,阿箬回头看向微生离,几步过去仰头看他,“皇上,和香姐姐是替我挡了一巴掌,您能不能让太医帮她看看?” 微生离目光往后看去,和香早在见到皇上来时就已经跪在了地上。 他看过去时,看到了和香那肿起的半边脸。 “李大吉。”微生离淡声道。 在他身后的李大吉明白过来,带着和香一起退下了。 阿箬看着两人去的方向是太医院,这才放下心。 她甜甜笑道,“阿箬替和香姐姐谢谢皇上。” 终于得了眼前人一个笑脸,微生离轻咳一声,“还不快去收拾,要是耽误了时辰可别怪朕不带你出去了。” 阿箬一听急急道,“马上马上。” 她应完一溜烟儿的跑回了自己房间。 不等她纠结穿什么,就已经有宫人送来了衣裙。 不是宫里的样式。 阿箬立马换上,片刻不敢耽误,让人帮着她梳了头发就着急忙慌的去了前殿,生怕晚了就去不成了。 她刚到前殿就看到微生离穿着便服出来。 第一次看到他穿便服,阿箬看得眼睛都直了些。 玄色常服穿在微生离身上恰到好处,将他的身形勾勒得十分修长好看。 微生离被她这反应取悦到,走到她近前弯腰,勾唇打趣,“怎么,看傻了?” 阿箬脸红扑扑的望着他,发自内心的小小声道,“皇上可真好看。” 微生离:“......” 没想到她会这么耿直的微生离一时无言,轻咳一声,“走了。” 他大步走在前头,过了会儿转身紧紧牵住走在后头的阿箬的手,带着人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一出宫,阿箬整个人都欢快许多,胆子也大了不少,一下马车,她就主动拉着微生离往一个小摊去。 “爷,这种油炸的糖油粑粑可好吃了。” 微生离目光看过去,看到那圆子在油锅里滚,只是这样看着都觉得油汪汪的,顿时皱起了眉头。 瞧着阿箬要买,他皱眉道,“晚上吃这些油物不易克化。” 阿箬本来兴冲冲的想要让他一起尝尝,听见他这么说,停住脚步,抬头望着他的目光略有几分幽怨。 微生离:“......你要是实在想吃,尝尝也无妨。” 阿箬脸色这才好转,笑着跟摊主要了一份。 那摊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十分爽朗道,“好勒,您给五文钱就好。” 阿箬下意识摸摸自己口袋,空空如也,面色稍稍有些尴尬,转头看向微生离,“爷,五文钱。” 这种被人伸手问钱的事,微生离第一次遇到,看着面前人稍有些尴尬的脸色,他没有犹豫。 可是他忘了,他从来都没有带银钱的习惯,结果可想而知。 在阿箬期盼的目光下,他神色同样尴尬的轻咳一声,“忘带了。” 那摊主瞧他们两个人穿得体体面面,却连五文钱都掏不出来,神色顿时有些不好,“你们俩小夫妻连五文钱都没有?” 被摊主误会成了没钱小夫妻的阿箬和微生离此时都稍有些尴尬。 阿箬是因为“小夫妻”三个字。 微生离则是因为“没钱”两个字。 他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他居然会连五文钱都拿不出来,还是在这种时候。 最后,还是后头跟着的李大吉见状赶紧上前给了这五文钱,这一茬事才算是终于过去了。 第二十一章皇帝哥哥 阿箬手还包扎着,小心用竹签叉起一个,刚要放到嘴边,突然手一转递到了微生离面前,“爷要不要尝一个?” 微生离低头望着她眼睛,满街的灯火将她眼睛映照得亮晶晶的,此时那双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 明明从未吃过这些油物的他鬼使神差的就张开了嘴,等甜腻腻的味道充斥口腔才回过神来。 “爷,好吃吗?”阿箬期待的看着他问。 不好吃三个字在微生离喉咙打转,最终变成了,“尚可。” 他说完动作自然的将东西接了过去,亲自帮她拿着。 得到他一句尚可,阿箬顿时开心得嘴角的两个小梨涡都出来了。 “我就知道爷喜欢,以前在宫外的时候我就最喜欢这个,有时候一个人就能吃一大份。” 接下来的一路阿箬叽叽喳喳说着,带着微生离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都尝一遍。 微生离时不时点头附和两句,对于她喂到嘴边的东西也不会扫兴,哪怕只是象征性的尝两口。 这样鲜活的阿箬,是他鲜少见到的,舍不得拒绝半点。 他宠溺纵容着,但在后头跟着的李大吉却是要操碎心了。 他每看到阿箬姑娘给皇上喂一口,心就咯噔一下。 要知道,皇上平日里入口的东西可都是由御膳房的人专门负责,还得有太监试了毒才行。 可现在呢? 他都担心皇上吃出个好歹来,要是那样,他的小命也算是到头了。 “爷,我跟你说......” 阿箬正跟微生离说话,瞧见有人朝他们走来,稍走近些她一下就认了出来,“宋大哥!” 与阿箬的满脸欢喜不同,微生离听到她口中那句“宋大哥”脸色当即就冷了下来。 宋允走过来,朝着微生离稍稍弯腰,“爷。” 然后才笑得温和道,“阿箬姑娘。” “宋大哥,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淮江吗?” 宋允不动声色看一眼皇上脸色,收起笑,一板一眼道,“阿箬姑娘,此乃机密,不便相告。” 他这样说,阿箬就没再多问了。 宋允今晚来是有正事的,他微不可察的看一眼阿箬,见皇上不介意,才压低声音道,“爷,左相的人出现了。” 阿箬就在微生离旁边,自然也听到了。 事关朝政,反应过来抬头轻声道,“爷,我去前面铺子逛逛。” 微生离轻点头,让人跟着她,便随她离开了。 阿箬实在没有什么想要的,一个人逛了会儿就找了家酒楼雅间坐着。 等微生离那边的事情结束找过来时,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显然桌子睡得很不舒服,她眉心微皱着。 “她睡多久了?”他轻声问方才跟着阿箬的人。 “回爷的话,阿箬姑娘睡了小半个时辰。” 知道她在这等了自己那么久,微生离心软得一塌糊涂,轻轻捏捏她脸,声音温柔道,“阿箬,醒了,我们该回去了。” “唔......” 阿箬迷迷瞪瞪睁眼看他,“皇上~~” 她显然还有些不清醒,声音软软的就喊了平时在宫里的称呼。 不过酒楼这一层早已经被包下,她这样喊也无事。 “能走吗?”微生离声音本来就很好听,此时又用这样温柔的语气问,阿箬一时就着了道,手比脑子快的伸了出去,“要抱。” 微生离自然没有不满足的,将人抱在怀里,就这样从酒楼离开了。 晚上比白天要凉快许多,风一吹阿箬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手紧紧抱着微生离脖子,小脑袋埋在他胸口只觉没脸见人了。 “小心手。”微生离温声提醒。 她手上还有伤,要是碰到了会难受。 “爷,您放我下来吧。” 阿箬在他怀里瓮声瓮气道。 微生离抱着人没有松手,轻笑打趣,“现在知道羞了?” 听到他打趣自己,阿箬索性不说话了。 微生离抱着人上了马车才松开,他一松开,阿箬立马挪到了角落。 “怎么,朕是洪水猛兽?” 微生离凉凉道。 他可是记得,她不久前可是喊宋允“宋大哥”的。 他心里越想越堵,将人拉过来,扣在怀里,“什么时候认识的宋允?” “啊?”阿箬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微愣了会儿才道,“我跟太皇太后之前在淮江待过。” 她这样一说,微生离顿时想起来了。 那段时间宋允负责私盐贩卖一案,就在淮江。 贩卖私盐是大案,宋允在淮江待了大半年,直到上个月才终于回京。 算起来,他回京的时间跟阿箬他们回京的时间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 微生离看着怀里人,酸味十足的开口,“所以就叫人家宋大哥?” 阿箬望着他,眨眨眼,耿直道,“他年纪比我大。” 微生离冷呵,“那朕也比你大,怎么从来没听你叫一声皇帝哥哥?” 阿箬:“......呃” “这个......皇帝......” 阿箬实在难为情,支支吾吾的半晌也叫不出皇帝哥哥四个字。 “朕现在想听。” 微生离捏着她脸,让她看着自己,“阿箬,朕想听。” 没辙,在他的注视下,阿箬好半晌才小小声道,“皇帝......哥哥。” 哥哥两个字,她声音小得可怜。 但微生离还是听到了,几乎是她声音刚一出来,他眼神就暗了,低着嗓子蛊惑道,“好阿箬,再喊一遍。” 阿箬哪里抵挡得住,循着本能的低低道,“皇帝哥哥。” 这回她声音清楚多了。 她话音一落,微生离再也忍不住,大手猛然紧握住怀里人的细腰,薄唇压了上去。 “唔......” 事情来得太突然,阿箬猛然瞪大了眼睛。 腰被他大手握着,紧紧与他相贴。 阿箬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微生离薄唇稍稍离开一些,垂眸看她,哑声开口,“张嘴,换气。” 阿箬什么都不知道,听到他声音,本能的跟着做。 牙关刚打开,猛然就被人闯了进来。 阿箬整个身子都软了,人无力的靠在微生离怀里,任由他胡作非为。 分开时,一根透明的线从两人唇间断开...... 第二十二章朕要你 马车在太和宫停下,微生离先一步下来后,转身将马车上的阿箬抱在怀里。 周围宫人见此赶紧低头,不敢多瞧一眼。 等被放到龙床上,阿箬又羞又害怕,将头转了过去,不敢看他。 可偏偏微生离不如她意,袖长的指尖轻捏她下巴,“阿箬,看着朕。” 阿箬被迫将目光转向他。 她清亮的眸子里,害羞、紧张和害怕在微生离面前都展露无遗。 “害怕?”微生离轻声问。 阿箬看着他,心紧张得都要冲出嗓子眼了,咽了咽口水,小小声道,“皇上,我怕......” 怕的是什么两人都很清楚。 微生离俯身亲吻她,声音低哑道,“朕知道,可朕不想再等下去了。” 今天蹦出一个宋大哥,过段时间还指不定会蹦出个什么赵大哥、李大哥。 他能瞧得出阿箬现在不开窍,对宋允没有任何男女之情。 但今天听着她那一声宋大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不舒服得很。 微生离是个卑鄙的人,明知她现在什么都不懂、明知她不敢拒绝自己,却偏偏要逼她。 可他只要想到将来有一天她会离开自己,那比剜了他心还要难受。 既然如此,卑鄙就卑鄙,反正在她面前,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微生离看着身下的人,一字一句的低声重复,“阿箬,朕要你。” 不是商量,他语气不容拒绝,没给她任何说不的机会。 他的薄唇堵住了她所有的声音。 他不想听,怕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唔......不......” 阿箬手推着他,但两人力量悬殊,在常年习武的微生离面前,阿箬的力量无异于蜉蝣撼树,完全推不开。 她发了狠,重重咬了下去。 “嗯!”舌尖传来痛意,微生离痛哼出声。 紧接着动作更加强势,不一会儿阿箬就没了招架之力...... “......啊,痛!” 阿箬哭喊着用力拍打他,“出去!你出去!” 太过疼痛,身体仿佛被撕裂。 阿箬完全顾不得面前的人是谁,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好像快要死掉了。 “你出去......” 她太疼,微生离被迫停下动作。 卡在那儿,进退两难。 不仅阿箬难受,此时对于他而言也是一种折磨。 薄唇不停亲吻她,“别怕,很快就不疼了。” 含住耳尖。 一下一下的安抚她。 床笫之间这样的情况,微生离也是头一次遇到。 他虽不热衷那事,但也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佛子,后宫中妃嫔不少。 但以往做这事的时候,他从未听人喊过疼。 从情事开始到结束,都是沉默进行。 更别说像阿箬这样对他又踢又打的了。 但偏偏,他心里非但没有不快,甚至还隐隐有些越来越来兴奋。 “阿箬乖......” 与他温柔声音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强势的动作...... 里头的声音响了许久,一直到后半夜才终于消停下来。 等终于结束,在外头候着的李大吉长长吐了口气。 这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就算是他这个阉人也觉得受不了,到了后头,他干脆站得远远的去了。 不一会儿,里头传来声音,“备汤。” 李大吉不敢耽误,赶紧让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热水拿进去。 阿箬早已经累得晕厥了过去,她只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将自己抱了起来,后怕的呓语道,“皇上,不要了......” 微生离低头亲了亲她,见她闭着眼睛,温柔道,“安心睡吧。” 他说完也不知道阿箬听到没有,随后抱着人去后面清理。 毕竟,那些东西留在她身体里,要是不及时处理,只怕她会不舒服。 阿箬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晌午。 她一睁眼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好像被人碾碎了。 尤其是某处,更是难受得很。 她才坐起来整个人就疼得控制不住的又倒了下去。 和香得了皇上的吩咐一直在外面守着,听到里头传来动静,赶紧推门进去。 她瞧见阿箬跌坐在床上,将人扶了起来,“姑娘,您身子可还有哪里不适?” 和香问这话时头都不敢抬。 她刚刚进来时阿箬锦被正好滑落,她一眼就看到了阿箬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 看着可怖得很,放眼望去阿箬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尤其是,那些痕迹越往雪白处越深、越多。 阿箬见和香红得滴血的脸,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赶紧将滑落的被子高高拉起来挡在自己胸前,只露出个小脑袋。 “和香姐姐,什么时辰了?” “午时一刻,姑娘可是饿了?” 阿箬本来不觉得有多饿,但眼下和香这样一问,她肚子立马咕噜噜叫了两声。 阿箬本就羞红的脸更是不好意思抬起来。 和香体贴道,“御膳房那边早已备好了午膳,现在可要让他们送过来?” “嗯。”阿箬点点头,“谢谢和香姐姐。” 和香笑笑没说话,去了外面交代太监传膳,交代好了后,转身回屋伺候阿箬梳洗。 阿箬身子既酸软又疼,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几乎将大半的身子都靠在了和香身上。 和香才伺候她穿好里衣,外头就传来脚步声。 不用猜也知道来人是谁。 阿箬此时正在气头上,看到微生离过来,身子一扭,直接将后脑勺留给他。 跟在后面的李大吉嘴角一抽,险些笑出声,赶紧捂着嘴退去了外面。 和香行了礼也跟着退了出去。 偌大的内殿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微生离走过去,半蹲在她面前,“阿箬。” 声音近乎讨好。 “哼!”阿箬气呼呼的瞪他一眼,重重哼了声。 随即,下巴高高抬起,还在生气的她,半点儿眼神都不想施舍给微生离。 自知理亏的微生离见她这样没有半点生气,甚至瞧她这个反应心情顿时轻松许多。 他不怕她生气,对自己有气总归还是在乎的,总能哄好。 他就怕她不理他,那样,他会疯掉。 第二十三章随你闹腾 自知理亏的微生离轻声低哄着她。 阿箬不想理他。 “是朕不好,阿箬就算生气也先把午膳用了好不好?” 阿箬气鼓鼓瞪他一眼,“不吃,我就不吃!” 可惜,她的肚子不争气,她嘴上才说完不吃的话,肚子就“咕咕”叫了两声。 阿箬面子顿时挂不住,脸臊红。 听到他轻笑,重重哼一声,更是不想理他了。 微生离赶紧收住,“朕也还没用午膳,阿箬姑娘陪朕用点好不好?” 阿箬不是什么不知分寸的人,他已经给了台阶,自然也不能一直僵着。 她心里清楚得很,面前的人是皇帝,要是一直僵着最终只会是她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不过,她心里还是委屈又酸涩得很,想着昨晚的事,眼睛不一会儿就红了。 无声流着眼泪。 微生离见此顿时就急了,赶紧将人抱到怀里哄,“是朕不好,都是朕不好。” “朕就在这儿随你怎么骂,只要别哭好不好?” 微生离看着她哭,自己心里说不上来的疼。 密密麻麻的,疼得厉害。 阿箬泪眼朦胧的看他,“本来就是皇上的错,你说话不算话!” 她声音听着可怜至极、委屈得不行。 明明之前他说过的,绝不会碰她。 要等到她自己愿意的那一天才行。 可是...... “皇上言而无信!” 阿箬继续哽咽着声音控诉。 微生离瞧她这样,自己心里也不好过,“是朕不对,是朕说话不算话,是朕言而无信。” 对于阿箬的指责他都一一认下,但是,微生离低垂着眼看她,“可是阿箬,朕不后悔。” 阿箬一听立马就去推他,“你......!” 手被人抓住,微生离看着怀里炸毛的人,神色从未有过的认真,“阿箬,你早就知道的,朕喜欢你。” “朕不可能放你走,你这辈子都只能待在朕身边。” 他话里、神情中满是强势、不容辩驳。 阿箬一时怔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磕磕绊绊道,“可是,可是你以前说过的......” 她声音到了后面几个字轻得可怜,与其说是说给微生离听,不如说是重复给她自己听的。 微生离看着她,温柔道,“是,朕以前说过,可是阿箬......” 朕怕。 怕你将来会喜欢上别人。 他只要想到将来有一天阿箬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做着那亲密无间的事,他就受不了。 他们一起长大,两人六岁的年龄差,甚至可以说微生离是看着阿箬长大的。 她合该是他的。 “阿箬,朕向你保证,一定会好好待你。” “从前你是怎么样,今后就还怎么样,你喜欢玩,朕不会拘着你,有朕在,这天下随你怎么闹腾。” 他说得郑重,阿箬心里不可避免的有些松动,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反驳,“我脾气那么好,才不会闹腾。” 听她这样说,微生离心情顿时轻快些,笑着应和,“是是是,我们阿箬姑娘性子是天底下最好的。” 对于夸奖自己的话阿箬向来不会谦虚,很是好意思的说,“本来就是。” “嗯,阿箬姑娘这样好,是朕捡到宝了。” 阿箬没再答话,微生离忍不住亲亲她刚刚哭得泛红的眼,“朕现在让他们传膳?” 阿箬脸埋在他怀里小小的嗯了声。 她浑身实在又累又不舒服,吃饭的时候几乎都是微生离手把手喂的,等他终于离开,阿箬忍不住就又躺了回去。 和香担心她热,特意多放了两个冰盆。 阿箬这个觉睡得舒服,醒来时身子舒服多了。 这回不用和香扶,自己起床,穿戴好后回了自己的屋子。 李大吉听到人来报阿箬姑娘已经回去了,他想了想赶紧进去告诉皇上。 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事关阿箬姑娘无小事。 这位现在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 李大吉一直在皇上身边伺候,是以,他很清楚,从来没有妃嫔能在太和宫承宠。 可阿箬姑娘不一般,不仅在太和宫承宠,事后还能让皇上百般哄着。 “皇上,阿箬姑娘回屋了。” 上首写字的人手微顿,“朕知道了。” 微生离随即道,“李大吉,你觉得宸这个字怎么样?” 宸?! 听到这个字李大吉心里顿时惊讶得很。 虽然他早已知道,依着皇上对阿箬姑娘的看重,位分上不会亏待她。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将“宸”这个字给阿箬姑娘。 宸有紫微星的寓意,古往今来都是与帝王相关。 这......这可不是一般的宠爱了。 李大吉一时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 他久久不言,微生离侧目看他,“怎么,这个字不好?” 李大吉哪里敢说不好。 何况,这个字哪是不好,是实在好得太过了。 他想,就算翻遍之前所有帝王后宫,也找不到几个有这般荣宠的了。 “皇上折煞奴才了,奴才不通文墨哪里看得懂这些,不过既然是皇上选的字,那一定是顶顶好的。” 微生离听着他这滴水不漏的回答,忍不住骂了句,“狗奴才。” 李大吉呵呵笑着不敢接话。 微生离看着亲手写好的圣旨,将要盖章时,想了想,拿着圣旨去了后头。 炎热的夏日就要吃冰。 微生离过来时,阿箬正捧着和香做的水果冰碗吃得开心。 一口下去冰冰凉凉的,别提多舒服了。 她看到微生离过来,正想起身行礼,微生离没让,让她安心吃着,自己在她身边坐下。 他见她吃得欢快,忍不住问,“好吃?” 阿箬吃东西的空隙,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他一眼,用力点头,“很好吃,皇上要尝尝吗?” 她不过是客气的随口一问,甚至眼神都没多给他。 但微生离却当了真,“阿箬喂朕。” 阿箬听他这样说,当即小脸微皱,“啊?” 她看看微生离,又看看所剩无几的冰碗,“可是,我都没剩多少了。” 语气很是舍不得,微生离顿时看得好笑,“可真小气。” 阿箬只装作没听到,小气什么的,哪有她手里的冰碗重要。 第二十四章青梅竹马,你值得 “阿箬当真不愿意给朕匀一口?” “皇上要是想吃可以让和香姐姐再送一碗过来。” 阿箬边舀着小口往嘴里送,边打着等他那碗送过来分一半的小心思。 微生离瞧着她,许是在吃冰的关系,粉唇上有些水意,他眼神顿时就暗了些,凑过去,强势撬开,尝到了自己想要的味道。 果然很甜。 比他想象中还要甜。 阿箬嘴里的冰凉瞬间被人夺走。 直到看到他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她才猛然回过神来,脸蛋瞬间爆红。 “你......你怎么,怎么能这样。” “怎样?”微生离笑着反问。 阿箬不想跟他理论,反正自己总是争不过他。 再看向手里的冰碗吃也不是,不吃又舍不得。 最后还是舍不得,动作慢吞吞的一点一点吃完了。 只是经过刚刚那一茬,后面吃的时候,早就没了心思,完全尝不出来是什么味道。 只觉得很凉,好像还有些......软。 这个念头一浮现出来,阿箬脸色越发红,赶紧打住脑子里的那些想法。 微生离瞧她害羞成了这样,终于不再逗她,“好了,朕今日过来是有东西给你瞧。” 他说着就将手里的圣旨递了过去,“朕刚拟的,你看看。” 阿箬没有马上接过来,目光看着他手中的圣旨,心里隐隐猜到了些这是什么东西。 应该是她自己的册封圣旨。 只是...... 阿箬抬头看他,心里突然有些紧张,不敢去接。 微生离似是看出她的不安,大手握着她小手,跟着她一起打开圣旨。 圣旨上前头那些话她一个字没看进去,目光一眼就看到最后那几个字: 今册封为正三品宸昭仪。 看到“宸昭仪”三个字,阿箬猛然转头、眼睛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宸......” 她呆愣愣望着微生离半晌说不出话。 太皇太后喜欢看书,阿箬从小跟在她身边也是熟读诗书,自然明白这个宸字寓意着什么。 正是因为明白,所以她更觉手中这份圣旨有多沉甸甸。 哪怕有微生离握着她手。 微生离见她傻愣愣的模样,故意问,“阿箬不说话是不满意?” “要是不满意的话朕可以......” 他话没说完,阿箬就赶紧摇头,“不是,不是不满意。” 明明平时挺机灵的一个人,这时候好像没看出来微生离是在故意打趣她。 她绷着小脸神情十分严肃道,“皇上,这是不是......太重了?” 不论是正三品的昭仪位分,还是赐的“宸”字。 这哪一个对于阿箬来说都完全在意料之外。 她就算再不知事,也知道没有一入宫就册封三品位分的道理。 何况,她只是宫女出身。 就算有太皇太后的宠爱,但与后宫中其他那些出身高门的妃嫔来说终究是不能比的。 阿箬从没有因为自己的出身而自卑,她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上天格外眷顾了,而且还能养在太皇太后身边,这是不知多少世修来的缘分。 因为不自卑,所以她从来也不避讳出身。 微生离认真看她,一字一句的缓缓道,“阿箬,你是皇祖母亲手带大的,与朕青梅竹马,更高的位分你也值得。” 他轻叹一声,“朕只怕委屈了你。” 在他看来,一个昭仪位分还是低了。 若不是考虑到朝堂上那些老顽固,他的阿箬就算是皇贵妃也当得。 “我......”阿箬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她没想过皇上会这样说。 从来都不敢想。 “怕?”微生离温柔的低声问。 阿箬清亮的圆眸看着他,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初封就是这样的高位,势必会成为后宫其他人的肉中刺、眼中钉,这是她心中所不想的。 可阿箬心里无比清楚,从昨晚开始她就没了选择的余地。 既然如此,高位份总比低位份要来得好。 在太皇太后身边长大的她从小就明白,女子在世间想要立足千万不能指着旁人的喜欢,尤其是皇帝的喜欢。 那是最不能当真的。 与皇帝的喜欢相比,这份喜欢背后所能带来的其他东西更为重要。 阿箬不笨,相反,她很聪明。 太皇太后是个十分睿智的人,从小在她身边长大的阿箬自然也不会差。 “不要怕。” 微生离又亲了亲她,将玉玺亲手递到她手里,“自己盖?” 阿箬看看他,心噗通噗通跳得很快,在他鼓励的目光中接了过来,亲手在她自己的册封圣旨上重重的盖了下去。 册封阿箬的事,微生离从没想过要先瞒着,不消半个时辰,她册封的消息就后宫上下皆知。 就连被禁足的郑婕妤都知道了。 小桃看着碎了满屋子的瓷片大气不敢出。 宸昭仪的事她本不打算告诉娘娘,但偏偏,有两个外院洒扫的小宫女嘴里没个把门聊了起来,正好被郑婕妤撞见。 见瞒不住了,小桃只能如实说。 当从小桃口中确切知道阿箬成了正三品昭仪,还是宸昭仪,郑婕妤立马将太医叮嘱过不能动怒的话抛之脑后。 不顾自己身上还有伤,将视线内所能看见的一切东西全砸了。 这其中不乏一些名贵珍品。 小桃看着那些碎片,眉心皱得死死的。 宫中所有东西都是由殿中省登记在册,东西坏了没了都要上报。 从前郑婕妤不是没有过砸东西的先例,但那时候的郑婕妤还是郑昭仪。 殿中省的人都是人精,惯会拜高踩低。 娘娘得势时,什么东西少了不用他们宫里的人刻意去说,殿中省那边立马就会送过来。 但现在...... 他们能不来追讨就算好的了。 毕竟,这里有些东西可不是婕妤位份能用的。 过了许久,郑婕妤终于停了手。 小桃小心走近,讨好的轻声道,“娘娘不必动气,皇上还是疼爱娘娘的。” 她话说得很好听,可是郑婕妤听了却讽刺一笑,“疼爱?皇上疼我?呵呵。” 小桃低下头,不敢接话。 第二十五章漪澜宫 “娘娘,她被封正三品宸昭仪。” 就算是皇后听到宸昭仪三个字也稍稍愣了会儿,随即勾唇低低道,“宸昭仪,宸。” 好一会儿她才道,“让人收拾间宫殿出来。” 华锦:“是。” 她将要出去时,皇后又把人叫住,“罢了,咱们不用折腾了,皇上将人放在心尖尖上,想必早就已经给她安排了去处。” 要是她安排得不好,反倒惹人厌。 太和宫这边,微生离正在问阿箬住处的事。 “可有想去的住处?” 阿箬摇头,她自己懒得想,索性将问题抛了回去,“皇上决定就好。” 对她这个回答,微生离没有意外,“漪澜宫怎么样?” “漪澜宫?”阿箬低声重复。 随即在脑海里想了想漪澜宫的位置,但她太久没回宫,回宫这些天也就是在寿康宫和太和宫,努力想了半天什么也没想起来。 微生离瞧她实在想不起来,轻笑,“是个好去处,离寿康宫很近。” 阿箬一听眼睛立马就亮了。 离寿康宫很近,那的确是个好去处了。 “谢谢皇上。”她笑得甜甜道。 微生离见她开心,自己也跟着轻笑起来。 漪澜宫的确是个好去处,就在太和宫去寿康宫的路上。 是以,离寿康宫近,但离太和宫更近。 阿箬册封的圣旨已经交去了司礼监,事情已经定下,不日就要搬宫。 按理来说,她现在就已经不能留在太和宫了。 从前她是宫女的时候倒无妨。 但太和宫是皇上的住处,她现在是娘娘,从没有哪个娘娘与天子同吃同住的道理,就算是皇后也不行。 但漪澜宫太久没有人住进去,收拾起来还要一段时间。 是以,她便暂时留在了太和宫。 这日用过早膳,阿箬让和香去前头跟李大吉说一声,便带着人去了寿康宫。 她册封的事情早就满宫皆知,她本应该早些过去寿康宫见太皇太后才是,但身上的红印好几天才消,只能拖到了今天。 也是巧了,她到的时候寿康宫请安才散。 阿箬来的时候掐着时间来,就是不想跟请安的众人撞上,哪知道请安这时候才散。 以皇后为首的一行人正从寿康宫出来,她们看到阿箬心思各异。 不少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但阿箬懒得去看,只带着和香站在旁边,等着皇后和几个高位过去了才进屋。 太皇太后知道她来了,特意在殿内等她。 “娘娘。”阿箬提着裙子小步跑了过去,紧紧挨着太皇太后。 “娘娘,阿箬好想您。” 明明前几天才刚刚见过,但阿箬却忍不住红了眼。 “咱们阿箬都是宸昭仪娘娘了,可不能随便哭鼻子。” 阿箬是她一手带大的,当时突然传来她侍寝的消息,太皇太后心里不免担心。 今天见了阿箬,瞧她气色红润才稍稍放下心。 “我才不要做什么娘娘,我就是阿箬,是娘娘的阿箬。” 阿箬瓮声瓮气道。 太皇太后听到她这孩子气的话,忍不住轻笑出声,“你啊,这个话哀家听听也就算了,可不能让皇上听到。” 阿箬不接话,轻轻哼了声。 阿箬在寿康宫待了一天。 晚膳时微生离亲自将人逮了回去。 在太和宫住了小一个月,明日就要搬宫了。 晚上太和宫的动静响了大半夜才算是终于停止。 晕过去之前阿箬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等到了她自己宫里,一定要让人把宫门落锁,上面写明皇上不准进。 第二日,毫不意外,她醒来时已经快晌午。 “娘娘醒了?”和香推门进来。 阿箬看到她迫不及待开口,“快快快,和香姐姐你快帮我收拾,我现在就要走。” “啊?”和香瞧她急哄哄的模样愣了会儿,“娘娘要不用了午膳再走?” “不了不了。”阿箬赶紧摆手。 现在不走,等过会儿微生离下朝,她再离开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太和宫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再待下去,她腰都要断了。 阿箬坚持,和香也不好阻拦,赶紧伺候她洗漱。 收拾好,阿箬片刻不多留,立马离开了。 她到时,漪澜宫伺候的宫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跟着一起的还有殿中省和司礼监的人。 司礼监的人念完册封圣旨离开。 他们走了阿箬才有心思打量院子里的这些人。 这都是殿中省送过来让她挑选的。 这些人阿箬一个都不认识,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 殿中省的王公公见此也不着急,他就在一旁等着。 就在阿箬为难时,李大吉出现了。 “奴才给宸昭仪娘娘请安。”李大吉态度十分恭敬。 看到他来,阿箬就像是看到救星般,“李公公你怎么来了?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李大吉笑着道,“皇上听说娘娘过来了,特意让奴才来看看。” 他说这话时目光看向旁边的王力。 王力虽不是殿中省中监,但大小也是个管事。 宫人去处一直是由他安排。 要说这些宫人的底细,只怕宫中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王力看到李大吉出现也是没想到,微愣了下。 以往其他娘娘册封的时候他可从没见过这位总管太监出现。 他心思灵活,只稍一转就明白了李大吉过来的目的。 果然,下一刻就听李大吉开口,“王力,这儿的人你最了解,帮着宸昭仪娘娘挑些得用的人。” 王力心底顿时苦笑。 这些人他自然了解,甚至连有些人背后主子是谁他都知道。 在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收了些银子,这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现在...... 那些银子他只能原路退回去了。 王力不傻,他知道,李大吉说的这话就是皇上的意思。 他胆子就算再大,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王力赶紧利索的点了些人。 这些人都是背景清白的,他们中大部分都是之前一直殿中省伺候,从未去过其他娘娘宫中的。 等王力离开,阿箬才感激道,“有劳李公公了。” 李大吉后退些身子,“娘娘说的哪里话,这都是奴才该做的。” 阿箬笑笑没再多说,给了李大吉一个荷包。 李大吉犹豫了会儿才接下,随即离开。 第二十六章话先说在前头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阿箬半靠在榻上问。 她现在腰快断了似的,累得慌。 跟着进来的四人互相看一眼,左边第一个宫女往前一步轻声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小春。” 她说完,不用阿箬再问,其他几个人自己就紧接着道: “奴婢映红。” “奴婢叶儿。” “奴婢雪冬。” 他们四个人从进宫都是一直在殿中省,所以一直用的都是殿中管事嬷嬷给他们起的名字。 “小春、映红、叶儿、雪冬。”阿箬低低重复道。 小春是个机灵的,见此立马轻声道,“奴婢这名是从前嬷嬷起的贱名,还请娘娘赐名。” 阿箬也正有此意,抬眸看她们,轻笑道,“你们如今是我漪澜宫的人了,是得换个名字。” “你就叫望春吧。” 她看着小春道。 小春赶紧跪地,“奴婢望春,谢谢娘娘赐名。” 阿箬看向旁边那几人,一次道,“你们就叫迎夏、盼秋和暮冬。” 剩下几人跟着齐刷刷跪下。 “起来吧。”阿箬看着她们,“从今日起你们就是漪澜宫的人了,我脾气不算好,有些话就说在前头。” 四人闻声,身子站直两分。 “本宫不喜欢吃里扒外、三心二意的人,要是被我发现那自会请皇上做主,届时是死是生都怪不得本宫。” “但是,只要你们一心向着本宫,等到了出宫年龄,本宫不仅会放你们出宫,还会再送你们一份体面。” 阿箬这话,四人都心动了。 不说将来她们愿不愿意出宫,但娘娘能说出来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本朝规定宫女二十岁即可出宫,但真的到了那个时候,除了普通宫女,那些在各个主子身边近身伺候的,几乎没有出宫的可能。 但眼下娘娘却早早就答应了。 不仅如此,还会另外给份体面。 四人又齐齐跪地谢恩。 阿箬实在不喜欢人动不动就跪来跪去,“起来吧,以后在咱们自己宫中也不必动不动就跪。” “是。”四人低声应是。 阿箬没再多说,让她们都出去了。 她现在又困又饿,最终还是更困一些,便就在榻上睡了过去。 太和宫这边。 李大吉回来后立马就去了前殿复命。 听完,微生离写字的手停下,“给她再挑个人送过去。” 李大吉:“是。” 今晚后宫上上下下所有眼睛都在盯着漪澜宫。 毕竟,今天可是宸昭仪册封的第一天。 可另一个当事人阿箬却没那么多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她现在正在看各宫给她送过来的贺礼。 她边看还时不时说两句: “还是皇后娘娘好,瞧这珊瑚树,都快有我人高了。” “沈修仪这对燕子耳坠也好看。” “丽妃娘娘人美,送的画都这般美,可这画挂哪儿呢?” 望春她们几个在旁边听着娘娘时不时冒出来这么两句话,一个个都忍笑得很辛苦。 她们来漪澜宫的时候一个个都胆战心惊,因为知道宸昭仪受宠非常,所以害怕是个难伺候的。 但这小半天下来,她们只觉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她们娘娘得宠性子又好,这样的主子就是在宫里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娘娘,这是安怡宫送来的礼。” 盼秋捧着个盒子递过去。 阿箬伸手接过,“安怡宫?” 她一下子就没想来是谁的住处。 盼秋轻声提醒,“娘娘,这是郑婕妤的住处。” 她一说阿箬立马反应过来了。 她看着手中的盒子,嘴里犯嘀咕,“她还会给我送贺礼呢?” 她纳闷打开,一看到里面的东西阿箬都险些气笑了,那么大个盒子就放了对珍珠耳坠。 还不是什么好品质的,这一看就跟她从前在宫外小摊上买着玩的,十文钱一对的珍珠耳环一样。 她啪的将盒子合上,小脸冷了下来。 望春她们也是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郑婕妤这送的哪里是贺礼,分明就是来膈应人。 “盼秋,你亲自去趟安怡宫,把这破烂给她还回去。” 阿箬在宫外待了四年,说话做事没有宫中其他人那么讲究,怎么想的,便就怎么做了。 让盼秋把东西送回去,她继续看其他人送的东西。 接下来倒是没再出什么不愉快的事。 这些东西,阿箬喜欢的便就让人摆了出来,比如皇后送的红珊瑚,其他的就让望春她们几个放到库房去了。 “娘娘,现在可要传膳?”望春轻问。 阿箬一看时辰,才发觉已经到了晚膳时候,“让她们送过来吧。” 说这话时,阿箬正捧着冰碗吃,“顺道再送份冰碗过来,记得多加些糖。” 她喜欢吃甜,手里这份味道就有些淡了。 阿箬吃东西有个小习惯,一定要吃到自己满意的才行,不然心里就会一直念叨。 望春交待好小太监去取膳就回了殿内,她轻摇扇子,小心看了自家娘娘的脸色犹豫问,“娘娘,要不要让人去一趟前头?” 阿箬闻言转头看她,纳闷,“去前头做什么?” “这......”望春犹豫提醒,“已经酉时了。” 望春以前虽然没在旁的宫中伺候过,但她有听嬷嬷她们说起过,哪个娘娘要是侍寝,敬事房那边早早就会告知了。 就算时辰稍微晚一些,怎么也不会到了快酉时还没消息。 阿箬听到她说酉时,顿时明白望春话里的意思。 她看一眼外头的天色,夏天亮得早,暗得慢,就算现在已经酉时了,外面还是很亮堂。 她从窗户边望出去,还能隐隐看到红云。 她没有说话,望春也不再问,她只以为娘娘心情不好。 但她这就是误会阿箬了。 阿箬此时的心情谈不上什么好与坏,只是很平静。 皇上来有来的好处。 但她私心里是不希望人来的,倒也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她腰实在酸。 第二十七章伺候宸昭仪娘娘 “望春,你帮我揉揉腰。” 她说着,放下手里已经吃完了的冰碗。“对,就是那个位置。” 望春力道按得正好,她只觉舒服得很。 “嗯~~就这样。” 微生离一进来就听到了她这般娇软的声音,脚步微顿,喉头轻轻滚动。 望春乍一看到皇上,立马就要跪地请安,微生离轻摇头,她反应过来,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她一走,微生离大手立马按了上去。 阿箬也没多怀疑,只是觉得他力道太轻了,“望春,你力道再重点儿,刚才那样就挺好。” 微生离闻言手中力道加重些。 “对,就这样~~” 微生离手下是用了巧劲儿的,阿箬顿时舒服得直哼哼,嘴里也不忘夸赞,“望春,你真是太厉害了。” 只是她话才说完没多久,就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 那双手的位置越来越往上,甚至有渐渐往胸前来的趋势。 “望春,你就按刚才那个位置就好。” 虽然两人同为女子,但这样的动作还是让阿箬心里微微不舒服。 可是,她话说完,那双手非但没有回到原位,甚至还越来越不老实。 阿箬秀气的眉心顿时微微皱起,刚要起身呵斥,那双大手就猛然握住了她腰。 这样突然的动作吓了阿箬一跳。 “阿箬腰疼?” 微生离薄唇抵着她耳低低问。 听到是他的声音,阿箬猛然紧绷的身子才放松。 扭头娇气的瞪他一眼,“皇上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刚。” 微生离说这话时,只觉两人姿势不舒服,掐着她腰,将人提到自己腿上。 “腰疼?” 他声音微哑,重复着刚刚的问题。 阿箬恼瞪他一眼,“皇上明知故问。” 自己的腰为什么不舒服他难道不知道? 面前这人就是罪魁祸首! 微生离瞧她跟只炸毛小猫似的,终于不再逗她,轻笑道,“是是是,是朕的错。” “要不宸昭仪娘娘给小的一个机会,小的再给您按按?” 他双眸含着笑问。 阿箬可不敢答应,赶紧转移话,“皇上饿不饿?臣妾饿了,咱们先用膳好不好?” 听到她饿了,微生离将人放下来,吩咐人传膳。 漪澜宫的晚膳早就准备好了。 如今谁都知道皇上宠爱宸昭仪,御膳房的人自然也是小心对待。 但知道皇上在漪澜宫,还是立马把要送去漪澜宫的那份又撤了回来,赶紧换上新的。 阿箬说饿了的话不算是借口。 她下午睡醒时就饿得不行,但担心吃太多晚膳又用不下,便就只吃了几块点心。 晚膳一摆好,她首先就要舀冰碗吃。 可手刚一伸出去,就被人捉住了。 “这个等会儿吃,先吃些旁的垫垫肚子。” 阿箬一听,小脸微皱,满脸的不乐意,“皇上~~” 她最会撒娇,此时娇娇软软的喊人,微生离差点就答应了。 但为着她身体着想,还是没让。 阿箬小脸顿时一垮,然后看他一眼,不知从哪掏出一块帕子,装模作样擦擦压根就没有的眼泪。 掐着嗓子,故作可怜道,“唉~~我命好苦啊~~” 阿箬回想着脑海中那些唱戏的伶人的模样,她自以为演得入木三分。 但微生离看她这模样,顿时忍不住笑出声。 在后头伺候的李大吉和望春等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个都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微生离也是第一次看到阿箬这个模样,以前他从来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一副活宝样。 阿箬酝酿了那么久,目的没达到就算了,还听见了他笑。 演了一半的戏,顿时不上不下的,再演不下去,她重重哼了声,“皇上真过分!” 微生离立马收起脸上的笑,轻哄道,“是,是朕太过分。” 他笑着说这话,哪有半点觉得自己过分的样子。 阿箬再不乐意也只能先乖乖用膳。 用了膳,她立马就要去拿冰碗,但微生离先拿了起来,“阿箬想要?” 明知他是故意的,阿箬还是配合的可怜巴巴道,“想要~~” 微生离看着她,唇浅浅勾了起来。 旁边的李大吉见状赶紧带着殿内的伺候人出去了。 他出去时,还不忘将门合上。 “阿箬想要朕自然不会不满足。”微生离低声道。 他这样一说,阿箬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可下一刻,微生离就舀了一小勺递到她嘴边。 阿箬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张嘴。 嘴唇立马尝到甜丝丝、冰冰凉的味道。 但下一刻,微生离拿勺子的手似是无意偏了下。 冰凉凉的水顿时从阿箬嘴角流下。 一路往下,没入衣领。 太过冰凉,阿箬被冰得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皇......” 她话还没说完,微生离就抓住了她拿着帕子要擦的手,打断道,“阿箬怎么这么不小心。” 听到他的话,阿箬眼睛立马瞪大,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惊讶和控诉,她不小心? 明明就是这个人故意的! 微生离似是没有看到,故意歪解她的意思,“朕知道,宸昭仪娘娘定是不满意这样喂。” 阿箬:“......?!” 微生离还在继续说,“也是朕考虑不周,竟这时候才明白娘娘心中所想。” 话落,他自己含了口,不等阿箬反应过来,俯身,猛然靠近渡了过去。 阿箬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 牙关被迫打开。 嘴角留下更明显的水渍。 微生离仿佛得了趣儿,一份冰碗就这样吃了个干净。 两人胸前的衣服都或多或少湿了些。 阿箬眼角绯红,任由自己被他抱着往里间去。 不一会儿,就响起了令人脸红的声音。 望春她们几个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扬景,一个个都羞红了脸。 今晚不少宫中都在盯着漪澜宫的动静,但郦和宫宫门早早就落了锁。 丽妃与自己对弈,还是之前那盘看着几乎没有生路的残局。 巧姝在旁边伺候。 眼看已经到了子时,丽妃还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巧姝轻声提醒,“娘娘,子时了,该就寝了。” 丽妃闻言抬头看向窗外,今夜月亮很圆,将外头院子照得很是明亮。 她喃喃道,“子时了?” 随后又看向棋盘,这一坐就到了天明。 第二十八章娘娘可真美 她睡得沉,到了请安时辰望春来叫起时,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整个人懒懒靠着盼秋,任由她们帮着自己穿衣、梳洗。 她们几个瞧见她身上斑驳的红痕,红着脸移开目光。 望春见她实在困,忍不住心疼,“娘娘,要不奴婢去坤宁宫告个假?” 其实,皇上早上离开漪澜宫的时候已经交待过了,不准她们叫醒娘娘,让娘娘好生睡着。 但昨日娘娘白天的时候已经叮嘱过了她们,第一日请安务必不能误了时辰。 望春几人纠结了会儿,还是决定听娘娘的。 毕竟,他们的主子是宸昭仪娘娘。 阿箬听见望春说这话,强忍着睁开眼,困倦道,“算了,等回来再休息。” 第一日请安她要是不去,难免会落个恃宠而骄的名声。 “娘娘今日想打扮得素一点还是明艳些?”盼秋轻声问。 阿箬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许是睡得太少的原因,此时眼下有些青黑,因她皮肤白皙,所以格外明显。 “明艳些吧,还有眼下得多扑些粉遮遮。” 她等会儿还要去寿康宫请安,这可是她以后妃身份第一次正式见太皇太后,自然是要怎么漂亮怎么来。 她最喜欢鲜艳的颜色,以前的衣服颜色也多是亮色的,没道理做了娘娘还要穿不喜欢的颜色。 阿箬想了想,“就那件银红色的吧。” 她手指向盼秋左手边那件。 这件是司织局用香云纱制成,费了好大的功夫,前天才终于赶制好送到太和宫。 银红,颜色鲜艳,加上用的是千金难求一匹的香云纱,既好看又泛着光泽。 阿箬这个年纪穿这个颜色正好。 衣服一穿上,她整个人气色都亮了许多。 望春她们几个手艺好,都是铆足了劲儿的给自家娘娘打扮。 等打扮好,阿箬看着镜子里明艳华贵的人险些都不敢认。 她虽然爱美,但平时在打扮上还是多会选择自己穿得舒服的,像是今天这样隆重打扮的时候还是第一次。 她一时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镜子里的自己。 迎夏嘴甜道,“娘娘今日可真好看,奴婢方才还差点以为是九天玄女下凡了呢。” 没有女子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美。 阿箬听得笑了起来,她一笑,浅浅梨涡出现,立马多了几分娇憨。 “娘娘可真好看。”就连旁边一直没出声的暮冬都忍不住说。 阿箬被她们逗笑,“你们啊,就会给我灌迷魂汤。” “哪有,娘娘可真是冤枉奴婢们了,奴婢们刚才说的可句句都是肺肺之言。”几人中性子最活泼的迎夏道。 只是她这个“肺肺之言”一出来,望春几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阿箬怔愣了会儿,反应过来,笑着问,“你说的是肺腑之言吧?” 迎夏脸立马臊红无措,“奴婢,奴婢没念过书,让娘娘取笑了。” 听她这样说,阿箬脸上的笑收起来些,“无妨,从前没念过书不打紧,从明儿起我教你们。” 这下,不仅是迎夏,其他几人也都是一副受宠若惊愣在原地的模样,反应过来就要跪地谢恩。 阿箬没让,“好了,这是在咱们自己宫里,不必这般。” 她微顿了下继续笑着道,“而且,你们今日把我打扮得这样好看,按例当赏,等会儿每人去领五两银子。” “这......”望春开口想要拒绝。 阿箬赶紧打断,“好了好了,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请安时辰快到了,咱们先过去,可别耽误了时间。” 几人听她这样说也不再扭捏,由望春陪着她去坤宁宫。 位分三品以上可配步辇,不过除了那几个高位,其余人在宫中都是步行。 像是从二品的吴贵嫔就从未用过。 但阿箬没有那些顾忌,她现在已经在风口浪尖,不管怎么做都是惹人眼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选个自己舒服的。 从漪澜宫去往坤宁宫的一路上,遇到不少人。 有后宫嫔妃,也有宫人。 远远看到她步辇过来,位低一些的妃嫔和宫人早早就站到了旁边。 低着头,等人过去了才敢抬头看一眼。 吴贵嫔看到她来,却是带着宫人绕开了。 她身边伺候的宫女为此不平,“宸昭仪就算再得宠也是三品,娘娘却是从二品,她见了娘娘可是要行礼的,娘娘何必避开?” 吴贵嫔可不是郑婕妤那般看不清形势的人。 此时听到身边人这样说,皱眉不悦的轻声呵道,“你既然知道她是宸昭仪,就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说着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自己身后的宫女,“以后本宫要是再听到你说这些话,你就不必留在本宫身边了。” 那宫女显然也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句竟会引得吴贵嫔这样严肃的敲打,吓得跪在地上连声保证,“奴婢知错了,还请娘娘恕罪。” 吴贵嫔看着她,脸色稍稍好一些,“起来吧。” 吴贵嫔从皇上还是太子时就跟在身边了,是东宫的老人。 这么多年,她没有子嗣、没有宠爱,能做到从二品贵嫔的位置上,除了有东宫老人的原因在。 还有最重要的一层就是她识时务又清醒。 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之前她和郑婕妤在御花园见到宸昭仪,那时她只隐约能猜到一些宸昭仪在皇上心里是有份量。 至于皇上对人上心到什么程度,她却是一无所知。 所以在郑婕妤出声为难的时候,她什么都没做,甚至隐隐放纵。 因为她也想看看皇上的心思到底如何。 后来的结果阖宫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郑昭仪成了郑婕妤。 宫人阿箬成了金尊玉贵的宸昭仪。 答案已经十分明显。 皇上对宸昭仪的宠爱丝毫不加掩饰,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 从前,皇上对后宫所有女子,就算是得宠的丽妃也没有这般明目张胆的偏心过,两者之间甚至没有任何可比的。 那天起,吴贵嫔就明白: 宸昭仪是绝不能得罪的人。 第二十九章宸昭仪娘娘最亲 见到进来的人是宸昭仪,所有人目光都不动声色的看了过去。 她们中许多人都是第一次看清阿箬的长相。 以前去寿康宫请安,位置靠后的人也只稍稍看清了个轮廓。 此时看着宸昭仪走过来,不少人都倒抽了口气。 大部分人心里都同时浮上一个念头: 怪不得皇上喜欢。 现在就已经长得这么美,可以想象,等再过个三五年,又是何等惊艳。 可心里想归想,心里对于突然冒出的宸昭仪,不少人心里都不舒服得很。 尤其,这个人还是宫女出身。 从前不显山不露水,初封就是高位。 各种目光落在阿箬身上,她只往前走,眼睛都没有多瞟一下,浑然不在意。 倒是在她身边的望春第一次来坤宁宫有些紧张,一直紧紧跟在阿箬身后。 阿箬走到自己位置落座,前头两个高位的惠妃和丽妃还没来。 “娘娘,您就不紧张吗?”趁着人少,望春小小声问自家娘娘。 “紧张什么?”阿箬不以为意。 她们小声说话时还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的往这边看。 望春紧张得绷紧脸,轻声道,“她们好像都在看着咱们。” 阿箬闻声,回头看一眼。 那些人见她看过来,仿若惊弓之鸟一个个立马赶紧尴尬的移开视线,死死低着头,不敢再看。 阿箬这时懒懒开口,“我长得这么好看,她们想多看两眼也是应该的。” “噗嗤。” 望春实在没忍住轻笑出声,反应过来赶紧捂住嘴。 但也无妨,此时殿内所有人都没有功夫关注她,她们一个个的都在忙着尴尬。 望春忍笑忍得嘴角直抽抽,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们娘娘还有这么......这么自恋的一面。 不过,她转而一想。 也是,她们娘娘长得这般美,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的。 她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娘娘说的对。” 阿箬轻轻嗯了声。 不过,虽是这样跟望春说的,但阿箬心里清楚,这些人这样看着自己,可不会是因为她长得美。 大部分人心里还指不定是怎么想她的。 不过,别人心里怎么想的,她不感兴趣,也不想去探究。 反正,那些人也只敢这样看看她而已。 被人看两眼又不会少块肉。 而且,要真能少块肉,阿箬还得感谢她们。 她最近这段时间在太和宫,想吃什么吃什么,微生离从来不拘着她,再加上她又懒,天天躺着,已经胖了快五斤。 “望春,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儿胖?” 阿箬轻声问。 她问得突然,望春愣了会儿,认认真真看了看,道,“娘娘肤白貌美、身材匀称得很,一点儿都不胖。” 望春夸得真心实意,阿箬听了心情顿时美滋滋,“真的?” “自然是真的,娘娘如今这样不瘦不胖,刚刚好。” 阿箬嘴角浅浅勾起,满意的轻声道,“我也这样觉得。” 她紧接着道,“有点儿想念之前在西南吃的麻辣烤鱼了,等会午膳跟御膳房那边说一声,做一条送过来吧。” 望春低声应是。 她们俩说着话的功夫,殿内人渐渐来齐。 吴贵嫔在阿箬对面落座,阿箬无意看过去时,她笑着点了下头。 阿箬对她有些印象,之前在御花园时,她跟郑婕妤一起,她虽不讨厌她,但也没什么好感。 不过人家眼下先笑着点头了,她自然也回了个笑脸过去。 没过多久,皇后来了。 阿箬这才知道,丽妃娘娘今日因病告假了。 惠妃娘娘则是因为小公主生病了,她在照顾着。 在阿箬的印象中,这位小公主好像一直身体很差的样子,经常叫太医。 她在太和宫住的时候,微生离就有两次夜里因为小公主突然不舒服赶去了长春宫。 不过,这毕竟不是她宫中的事情,她只稍一想就过了。 皇后进来,只目光温和的看一眼阿箬,随即开口,“再有两月就到太皇太后寿辰了,不知大家可有什么好点子?” 随着她话落,殿内众人顿时轻声讨论起来。 今年是太皇太后离宫四年后的第一个寿辰,自然要办得隆重且不能出错。 阿箬虽没有跟旁边人讨论,但心底也在暗暗琢磨。 之前在宫外的时候,有一年阿箬专门跟着戏班子学了两个月的戏。 在太皇太后生辰那边,把戏班子请回去,她自己亲自上台演。 那回太皇太后很是高兴。 但这个法子以前已经用过了。 阿箬正在琢磨今年该怎么准备时,不知谁说了句: “咱们这儿宸昭仪娘娘跟太皇太后最亲,依臣妾说,不如就问问宸昭仪娘娘?” 其他人听到这个话,纷纷看向阿箬。 阿箬闻声看过去,说话的人坐在她对面下首。 阿箬看了会儿实在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那人被阿箬这样看着,紧张道,“难道宸昭仪娘娘觉得臣妾说得不对?” “呵。” 阿箬坐直些身子,不客气的冷声道,“你这话说得是不对。” 葛容华没想到她在所有人面前会说得这样直接,一时噎住,尴尬又紧张,“那敢问宸昭仪娘娘,臣......臣妾哪儿说得不对?” 阿箬听她反问,眉心微皱,再看向葛容华时,目光有些复杂。 这人怎么......怎么这么,蠢? 说出来的话没头脑就算了,现在还问得这般蠢。 要不是看出她没有坏心,阿箬都要以为她是故意的了。 但也正是因为看出来了那人没有坏心,她冷着的小脸缓和下来。 “太皇太后娘娘最是公正,在她心里咱们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从没有什么谁亲谁疏的说法。” 阿箬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也正是因为听得清楚,很多人都忍不住嘴角抽抽。 她们可都是记得还在禁足的郑婕妤的事情,那叫没有亲疏之别? 谁亲谁疏,一眼分明。 阿箬说完就收回了目光,不再多看她们。 至于她们信不信,她不在乎。 而且,她说那些话又不是要她们相信。 太皇太后疼爱她,这事多明显啊。 但看在眼里和说出口,那就是两回事了。 太皇太后娘娘那么好,阿箬不喜欢听到别人这样说。 第三十章皇上的心意 上首的皇后轻轻拨了两下茶盖,终于温声开口,“好了,这件事容后再说,眼下先去寿康宫吧。” 寿康宫离坤宁宫有段距离,阿箬自然是不乐意走路。 尤其是现在太阳出来了,就算走在廊下也热得很。 可皇后娘娘在前头走着,她一个昭仪要是乘坐步辇怎么也不合规矩。 是以,连着阿箬在内,浩浩荡荡一群人一起往寿康宫。 望春看着自家娘娘满头的汗,脸色都稍白了些,心疼的轻声开口,“娘娘再忍忍,前头马上就到了。” 阿箬此时不舒服得很,两条腿又酸又累,走了这么久,尤其是那处,更是疼得厉害。 这样一想,难免对罪魁祸首有了几分生气。 心里想着等会儿回去就交代太监早些将他们漪澜宫的宫门落锁。 她小脸绷着,直到进了寿康宫殿内才终于好些。 众人到了后,太皇太后吩咐人上茶,还特意跟方嬷嬷交代,“给阿箬那儿换上热牛乳。” 方嬷嬷笑着道,“奴婢早就备着了。” 交代完,太皇太后简单问了两句就让她们回去了,只把阿箬留下。 众人离开时忍不住回头看,想到太皇太后对宸昭仪这般偏心,一个个心里难免泛酸气。 不知谁小声说了句,“这太皇太后的心都快偏到天上去了。” 她说完没有人搭话,但其他人心里未必不是这么想的。 此时寿康宫里,没有外人后,太皇太后让阿箬坐到了自己身边,瞧着她脑门上的汗,关心道,“是不是累了,怎么不乘步辇来?” 阿箬亲亲热热的靠着太皇太后,乖巧道,“不累,来见娘娘走再远的路都不累。” 太皇太后被她逗得笑了起来,“你啊,最是会哄我这个老人家。” “哪有。”阿箬立马抬头认真反驳,“娘娘一点儿都不老,年轻得很。” “哀家还年轻啊?”太皇太后配合的夸张笑道,“哀家都已经是老太婆了。” “才没有,娘娘可是要活到一百岁的。” 阿箬紧紧靠着她,想到太皇太后今年已经七十了,她心情没来由的就有些低落。 她紧紧抱着太皇太后的手,低低道,“娘娘要活到一百岁,阿箬要永远黏着娘娘。” 太皇太后轻轻摸她头,“好,就算为了我们阿箬,哀家也会努力活到一百岁。” 在寿康宫阿箬自在得很,知道她还没用早膳,太皇太后让人赶紧送了膳过来。 问清她起得迟的原由,又说了两句皇上,最后让阿箬不要一直纵着皇上胡来。 阿箬被说得整个小脸通红,很是难为情的离开了寿康宫。 她刚一回宫,就见李大吉在院子里,与此同时,还有堆了大半院子的东西。 她一眼看过去什么都有,瓷器、首饰等等,甚至还有在阳光下金光灿灿的一箱金子。 阿箬纳闷走近,“李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李大吉见她终于回来了,笑得殷勤又谄媚的赶紧迎了上去,“奴才给宸昭仪娘娘请安,娘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这些东西啊,都是皇上特意让奴才送过来了。” “皇上让送过来的?”阿箬疑惑看他,小脸上满是不解。 好好的,皇上怎么给她送这么多东西? 李大吉想着皇上交代的话,笑呵呵道,“皇上说了,昨日是娘娘迁宫的大日子,这是皇上给的一份心意。” “啊?” 他这样一说,阿箬更是一头雾水了,“皇上不是已经让殿中省送过东西了吗?” 昨日殿中省动静不小,可是送了满满当当的一院子。 那些东西阿箬都还没来得及细看呢。 李大吉笑着道,“回娘娘的话,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奴才只负责送,要是娘娘想知道的话可以亲自问皇上。” 他说这话时期待的看着阿箬,巴不得她现在就跟着自己去太和宫。 从昨日宸昭仪册封的事情落定,朝堂上声音就多得很。 有些早就知道消息的天子近臣自然是维护皇上和宸昭仪的,还有人些不敢出声,但不妨碍少部分人有意见。 短短一日的功夫,就有宸昭仪是妖妃的言论传了出去。 李大吉是知道皇上对宸昭仪有多在乎的。 所以,在今日御史大夫以此说事闹着要撞柱的时候,在大殿上,皇上脸色当扬就黑了。 他们皇上向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那御史大夫撞了柱子晕过去后,皇上连太医都没叫,直接让侍卫将那御史大夫沿街抬了回去。 也是一点儿脸面都没有留了。 读书人都清高,尤其是那御史大夫。 李大吉都能想象,最近这段日子御史台的人只怕都不敢出声了。 这样的结果,说不上好,还是坏。 这也不是李大吉一个太监该操心的,只是皇上从下了朝之后怒气就一直没消,且更甚。 他也是借着来漪澜宫的功夫才能稍稍透口气。 要是现在宸昭仪娘娘能跟他回太和宫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李大吉活脱脱一个老狐狸样,阿箬才不上当。 她赶紧道,“皇上日理万机的,本宫还是不过去打扰皇上了。” “娘娘......” 李大吉还要再开口,阿箬赶紧打断,“迎夏,李公公来一趟辛苦了,领公公去喝杯茶。” 她说完,毫不犹豫转身进去了。 迎夏挡住李大吉视线,笑眯眯道,“李公公,奴婢领您去耳房喝茶。” 李大吉哪里想喝茶,但也没办法,只能跟着迎夏走了。 等李大吉走了,阿箬才让人把东西都打开,顺便也看看昨日皇上送过来的。 微生离送的东西既多又精致名贵,许多都是阿箬从前听都没听过的。 没有人不喜欢好的东西,阿箬也不例外。 她一眼就看中了副珍珠帘子,让人挂到里室。 除此之外,还挑了些其他喜欢的东西一并放进殿里。 第三十一章皇上喜欢我 她赶紧起身迎了出去。 微生离大步进来,看到她站在门口,心里什么烦闷都消了。 “怎么出来了?”他走近,大手牵住她手。 阿箬敏锐察觉他心情好像不好,乖巧的低声道,“臣妾想皇上了。” 说完,她抬头软声问,“皇上想臣妾吗?” 微生离笑得温柔看她,笑着打趣,“朕的宸昭仪是不是太不矜持了点儿?” “臣妾怎么不矜持了?” 阿箬不服气的噘着小嘴看他,“臣妾这话是对着皇上说的,又不是对着旁的男子说的。” 听到她口中说的“旁的男子”,微生离脸立马冷了些,“你敢。” “我......我就是打个比方嘛。” 阿箬只觉自己冤枉得很。 “那也不行。” 微生离紧紧牵着她手,不容反驳的开口。 阿箬努努嘴,“皇上可真不讲道理。” 被人说不讲道理,微生离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还道,“朕说的话就是道理。” 两人进去后,望春她们正在撤菜。 微生离见此,似是不经意的问,“阿箬用过膳了?” “臣妾已经用过了。” 她嘴快,说完才反应过来,抬头问,“难道皇上还没用晚膳吗?” 这回,不等微生离说,他身后的李大吉就先开了口,“娘娘,皇上何止是晚膳没用,皇上这一天也就早上用了几口粥。” 他说完,阿箬就皱起了眉,“皇上怎么能这样?” 微生离佯装不悦的睨一眼李大吉,“话多。” 李大吉赶紧自己打了几下嘴巴老老实实退去外面了。 不过他心情倒是没一点儿影响,去了外头后,甚至还更好了些。 他们做奴才的,最重要的就是为主子分忧,做主子不便做的事,说主子不便说的话。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听到了宸昭仪传膳的声音。 御膳房那边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送来了。 “皇上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阿箬一边说着,一边夹起麻辣鱼片往微生离面前放,“皇上尝尝这个,臣妾午膳刚用过,味道不比臣妾在西南时尝到的差。” 微生离看着面前瓷盘里的薄鱼片,自然不会怀疑味道,只是...... 他一向吃得清淡,而这个一看就辣得很。 他实在不想尝。 偏偏阿箬见他不吃,还亲自夹起送到他唇边,“皇上尝尝吧,真的很好吃。” 微生离自然不会拒绝她,只能硬着头皮吃进去,一下都不敢嚼,只囫囵吞了下去。 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被辣得呛了起来,什么也顾不上,一连灌了好几杯凉茶。 阿箬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被辣得这般难受,一时又紧张又着急,只能一个劲儿的给他倒茶。 里头动静太大,李大吉赶紧进屋伺候。 折腾了会儿,微生离才终于好受些。 阿箬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般狼狈的样子,方才他可是辣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皇上......” 她小心翼翼看着微生离,一副做错事的小模样。 微生离瞧她这样,本就没生她气,此时心更软,“不怪你。” 这件事的确不怪她,以前两人在太和宫一起用膳时,御膳房送膳都多是依着他的口味,清淡得很。 可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阿箬心里顿时更过意不去,眼睛立马就红了,“怪我,都是我,是我非要皇上吃的。” “胡说。”微生离轻声呵道,“明明是朕要尝的,与你何干?” “可是......” 阿箬抬起红红的眼睛看他。 微生离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好了,别自责。” 阿箬小嘴渐渐瘪起,眼睛里的泪珠一个劲儿打转,让人瞧了可怜又心疼。 “皇上要不罚罚我吧。” 微生离低头看她,见她还在那瞎想,故意道,“好啊,那宸昭仪自己说说,朕该怎么罚你?” 听到他真的要罚自己,阿箬愣了愣,眼睛眨了眨。 呆愣愣的,整个人瞧着都呆得很。 微生离差点绷不住笑出来,重重咳一声,再次问,“宸昭仪要朕怎么罚你?” “就......” 阿箬睁着清亮的眸子看他。 微生离的演技显然要比她好得多。 她一时竟没有看出,他是故意的,还是在逗自己。 愣了会儿,阿箬看着他小声道,“臣妾怕疼。” 言下之意,打板子之类会致疼的就不能了。 微生离垂眸看她,没说话,眼神示意她继续。 阿箬见他不说,直勾勾看着他,小小声继续道,“臣妾心里也很脆弱。” 这回,微生离没忍住。 她一说完,他就气得笑出了声,黑眸微敛,“所以宸昭仪娘娘的意思是,朕打也不行,骂也不行?” 打不得骂不得,那还算什么罚? 阿箬听他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脸色稍稍有些不自在,“那......那也不是这个意思......” 这话她说的分外心虚。 说完,她死死低着头,不敢抬眼。 “呵。” 微生离轻呵,手指捏住她下巴,让她看自己,“不是这个意思,那宸昭仪告诉朕是什么意思?” “就......” 阿箬编了半天,实在编不出来,干脆选择耍赖。 她漂亮又无辜的大眼睛轻眨两下,颇有几分理直气壮道,“臣妾是皇上的宸昭仪,皇上这么喜欢我,定是舍不得打骂我的,那我只能......” 紧接着,在微生离目光的注视下,抬起左手轻轻打了两下自己的右手手心,一边打还一边振振有词,“都怪你,害得皇上难受!” 她自己打完还不算,还抬头问,“皇上,臣妾已经代您打过了,您觉得可以吗?” 微生离看着她这一出,额头冒出好几条黑线。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别出心裁的惩罚。 “皇上不满意吗?” 他久久不说完,阿箬心里有些没底,“皇上要是不满意的话,那臣妾......” 见她还要“打”自己,微生离颇有两分无奈的将她手拦下,“好了,朕满意,满意的很。” 阿箬立马甜甜笑起来,“我就知道,皇上最最好了。” 哪怕明知道她说这话时完全不走心,但微生离唇角还是浅浅勾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不能耍赖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阿箬想着身上的疼,死活不愿意上床。 “皇上,臣妾突然想下棋,您陪陪我?” 她大眼睛直勾勾看他。 微生离眼角微微含着笑意,也不戳穿她,笑着应下,“好,正好朕已经好些天没下过棋了。” “不过,光下棋可没意思,得有点赌注。”微生离黑眸深邃看她,“不知阿箬敢不敢赌?” 对着他这样的眼神,阿箬心里很是没底。 在赌和自己的小腰之间,她犹豫了短短片刻就咬牙道,“赌,当然赌。” 说完,她就赶紧补充道,“但是怎么玩得臣妾定,且三局两胜。” 微生离剑眉微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好,那就听宸昭仪娘娘的。” 他这样好说话,阿箬忍不住试探,“那皇上想赌什么?” “赌什么?”微生离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两下桌面,“朕知道阿箬善舞,可惜还没能见过,要是朕赢了,阿箬就给朕跳一支舞,可好?” 一听是跳舞,阿箬提着的心顿时放下。 跳舞的话,那还好。 她笑着答应,“好,没问题,但臣妾要是赢了,臣妾也要提一个要求。” 微生离点头,“自然可以。” 阿箬狡黠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皇上可不要后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微生离对自己的棋艺还是有信心的。 可惜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跳进了阿箬下的套。 “咱们今天不下围棋,下五子棋,以先连成五子为胜。” 阿箬简单说完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立马就先执了黑子,甚至随意的放了位置。 微生离看着她这一出,怔愣了会儿,“这......” 阿箬可不会给他反应的时间,催促道,“皇上快落子。” 微生离连规则都没搞懂,毫不意外的,第一局输了。 第二局走了两步他才明白过来规则,可惜已经晚了。 他一开始第二颗棋子就没放好。 第二局,还是阿箬胜。 微生离看着自己面前已经结束的棋局,第一次被人在棋盘上杀得这样利落,还是用这种方式。 他气笑了,抬头看向此时赢了笑得开心的阿箬,“宸昭仪娘娘,这是不是有些胜之不武?” 趁着他规则都没明白,就快速赢下两局,哪有这种下棋法? 可偏偏宸昭仪娘娘还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无辜问,“怎么了?皇上事先又没有说不可以下五子棋,难道不是吗?” 微生离:“......” “而且。”阿箬还故意做了个嫌弃的表情,“输就是输,赢就是赢,难不成皇上觉得输给臣妾丢人了?” “朕......” 他刚说了一个字,阿箬就给了他个体谅的小眼神,“臣妾明白,您是皇上,要面子,没关系,要是皇上不愿意服输,那就当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 “反正,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话臣妾就当没听过好了。” “毕竟您是皇上嘛,您说的话最大。” 微生离就看着她说话跟放爆竹似的,一连串一连串的,一点没有停歇,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她说完,微生离满头黑线,语气颇有两分幽怨道,“朕竟不知道,我的宸昭仪娘娘居然这般能说。” 阿箬一点儿不好意思都没有,还笑眯眯将话接了过去,“臣妾会的东西可多了,皇上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听她语气,还有两分沾沾自喜。 微生离这回是真忍不住笑了,很是有两分无奈的轻按眉心,“说说吧,要朕做什么?” 输就是输了,他不是什么输不起的人。 阿箬笑得甜甜,“臣妾就知道,皇上金口玉言,绝不会耍赖。” 微生离:“......” 他对她的变脸功夫是真心佩服,心里想着便就忍不住问,“你之前跟着皇祖母在宫外的时候是不是学过唱戏?” 他只是随口一句调侃,哪知阿箬笑着接道,“皇上怎么知道臣妾曾经学过戏?” 不过她演的不是花旦。 那戏是为了给太皇太后祝寿的,她可不敢挑大梁。 虽然知道就算自己搞砸了,太皇太后也不会生气。 但生辰是多么重要的日子,过一年少一年,她希望每次都是圆满的。 所以,在那戏里,她也就是扮演了个逗趣儿的小角色。 就为了那么个小角色,她都特意跟着戏班学了许久。 这件事,除了太皇太后他们,阿箬谁也没讲过。 眼下听他提起,难免惊讶。 微生离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误打误撞,发现了她的另一个本事。 对着她清亮的眸子,他轻咳一声,“朕猜的。” “那皇上可真厉害,这都能猜到。” 阿箬说话时眼睛亮亮的望着他,说完,圆眼一弯,“那臣妾现在可以提要求了吗?” “咳。”微生离轻咳一声,“自然,朕既然已经答应了你,就绝不会反悔。” 他说这话时,心里已经做好了她狮子大张口的准备。 微生离默默想了想自己的私库,这些年国库充盈,他私库还算可观。 她要是想要的话,他考虑考虑也不是不能把钥匙交给她。 或者她要位分的话...... 微生离认真想了想,皇后之位,暂时给不了。 皇贵妃倒是可以。 她与皇贵妃之位也算相配。 虽然朝堂上那些老家伙有些难对付,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心里想了许多,就听阿箬犹犹豫豫道,“臣妾也没有别的要求,就是......” 担心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微生离还鼓励道,“你尽管说,只要朕能做到的,一定会满足你。” 然后他就听阿箬很是心虚,甚至脸都渐渐红了起来,小小声道,“那个,皇上......的时候能不能……轻点。” 中间那几个字,实在太轻,微生离没听清。 但他结合阿箬通红的脸,立马反应过来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三十三章坦白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人说。 “你......”他一时无言。 阿箬自己说完也难为情得很,不敢看他。 只是这事一直不说,她每次都不舒服得很。 偏偏眼前人一次比一次狠。 这就导致明明是三伏天,阿箬每次出门都得给自己裹成粽子。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遮住身上那些印子。 微生离本想说她口无遮拦,什么话都说,但见她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模样,心下忍不住别扭的轻声问,“每次都不舒服?” 他问这话时脸色算不上好看。 毕竟,世间没有哪个男子听到心上说这个话心里会不难受。 阿箬怯怯看他,“也......不是,每次。” 第一句话说出来,后面的话就好说了。 阿箬接着道,“皇上每次都不知道怜惜人,臣妾身上的印子旧的没消,新的又添,每日穿衣都得注意。” 微生离听她这么说,心里那点不舒服彻底没了,现在反倒是他心虚了。 “有这么夸张?” 他摸摸鼻子很是不自在。 “有!”阿箬十分委屈的撩起袖子,“您看,这还是只是臣妾手臂上的,脖子上还有......还有其他地方更多。” 微生离认真看她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臂,那些印子在她白嫩的手臂上分外明显。 他目光不由往上,看向她的脖子,随即下移。 她身上的地方,每一寸他都很熟悉。 手臂尚且如此,其他地方不用看微生离也能想象了。 他顿时内疚又心疼,“怎么之前不跟朕说?” 阿箬睨他一眼,“皇上可真会冤枉人,臣妾不知说了多少次,但哪回皇上听进去了?” 微生离回想了下,的确,她是说过不少次,“是朕不是,以后朕尽量轻点。” 肯定的话他不敢说。 在她面前,他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力。 只能尽可能的注意。 阿箬得了这个保证也算满足,瞧他心疼自己,主动靠了过去,“皇上对臣妾可真好。” 微生离抱着怀里的人,爱怜的亲了又亲。 今晚,两人什么都没做,只是单纯睡觉。 只是,睡得着的只有阿箬一个人。 她枕在微生离胸前睡得香甜,但微生离却是久久不能睡着,一直到天边泛起些许亮色,他才终于睡了过去。 得益于昨晚睡得早,今早破天荒的微生离起来时阿箬也跟着醒来了。 她感觉身边人起来,迷迷糊糊喊,“皇上......” 她口中黏黏糊糊的喊人,身子也往他那边无意识的挪过去。 微生离瞧见她的动静,俯身亲了亲她,“时辰尚早,乖,你再睡会儿。” 阿箬嘟嘟囔囔,“不行,臣妾得伺候皇上更衣。” 她费力睁眼,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微生离见她要起来,赶紧把人按回床上,“朕知道你有心,但更衣这些事有下面的人做,你就安心睡。” 阿箬听他这样说,也不再坚持。 反正,她也就是随口说说。 伺候皇上更衣这件事,从她第一次侍寝到现在一次都没做过。 而且,她也不会伺候人。 皇上要真让她伺候,她还得好好想想。 眼下得了微生离的话,她心安理得的继续睡了过去。 快到请安时辰时候望春她们才进来叫起。 今天坤宁宫请安,惠妃娘娘和丽妃娘娘同样没来。 一个要照顾小公主,一个身体不适。 今日没什么事,请安散得很快。 这些天都没怎么动过的阿箬兴致来了决定走回去,再不走,她都觉得自己身体要僵了。 最主要的是,她好像真的胖了些。 “望春啊,你说这世上就没有人吃不胖吗?” 她说这话时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双下巴这个东西,在两个月前还是跟她没关系的。 眼下嘛...... 阿箬不想了,想多了都是泪。 望春听着自家娘娘的话,忍不住笑着道,“娘娘,您如今这样刚刚好,一点儿都不胖。” 阿箬停住脚步,转身眼神幽怨的看着她,“望春,你个小骗子,昨日你就是这么哄我的。” 望春顿时觉得冤枉,“娘娘,奴婢可不敢骗您,您如今这样,真的是正正好,从前在殿中省的时候嬷嬷就跟我们说过,女子太瘦对身体不好的。” 阿箬半信半疑,“当真,没有骗我?” “自然是真的,娘娘现在这样就最是好看。”望春嘴甜道,“而且娘娘长得这么美,怎么都是好看的。” 说到相貌,阿箬还是有几分自信的,“也是,那今天就走到这儿了,累死我了,让他们把步辇抬过来吧。” 望春笑着应下,刚要让后面跟着的小太监把步辇抬过来,就又听自家娘娘道,“算了,走都走了,今天就走回去算了。” 阿箬说完为了让自己不受影响,继续道,“让他们先回去吧。” “娘娘想好了?”望春忍着笑道。 阿箬腰板顿时挺直两分,“自然,本宫可是昭仪娘娘,说话算话,让他们回去吧。” 望春见此,走过去交代那几个小太监先回去了。 漪澜宫什么都好,离寿康宫和太和宫都很近。 但就是有一点不好,离坤宁宫有些远。 平常从寿康宫请安回去近得很,但今天太皇太后免了请安。 两个慢腾腾的走着,歇息都不敢,要是等到正午,那就更难受了。 望春见自家娘娘实在走得辛苦,便找了条近路。 她在宫里多年,以前虽然一直在殿中省伺候,但没少去各宫送东西,路走得多了也就知道些小路。 “娘娘小心些。”望春走在前头低声道。 “不碍事。” 望春找的这条小路在御花园假山后,路虽难走,但是凉快得很。 两人正走着,突然听到有脚步声,听起来是两个人。 阿箬和望春对视一眼,默契的躲进旁边。 “以后你就不要再来了。” 是女子的声音。 “这是娘娘的意思?” 很明显的男声。 阿箬听着声音偏细,像是太监的声音。 “自然是娘娘的意思。” “奴才知道了。” 紧接着响起离开的脚步声。 听着声音远去了些,阿箬探出头,只看到一个宫女。 而那宫女离开的方向……是长春宫。 第三十四章霸占着皇上 过了会儿,阿箬用着气声问,“望春,你看清那个宫女了吗?” 那个太监走太快,两人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看见。 至于那个宫女,阿箬也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背影。 望春点头又摇了摇头,“娘娘,奴婢只看到一个侧脸,不是很确定。” 她刚刚出来得快一些,看到了一个侧脸。 过了会儿,阿箬突然又问,“你说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两人说的话少。 阿箬的直觉告诉她,那两人一定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但她实在猜不出来。 “娘娘,奴婢愚钝,猜不出。”望春低声回。 阿箬没为难她,“算了,反正跟咱们无关,先不想了,回宫吧。” 两人都没再纠结这次偶然听到的事情。 夏日天热人最容易犯懒,阿箬每天除了请安,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她漪澜宫的冰盆放得多,凉快得很,每日吃吃喝喝、听听小曲儿,累了就直接躺,小日子别提多舒坦了。 可她舒坦了,有人心里就不舒坦了。 今日请安,阿箬带着望春一进坤宁宫就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尤其是他们看自己的目光,一个个幽怨得很,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情。 她在自己位置坐下,心底琢磨了会儿,想不明白做了什么,干脆就不想了。 没过一会儿,丽妃竟然和惠妃结伴一起进来了。 这可是稀奇事。 阿箬进后宫也有大半个月了,每次请安不是丽妃娘娘身子不适,就是小公主生病了,惠妃娘娘来不了。 这还是他们两人第一次一同出现。 阿箬赶紧跟着其他人一同站起,低头行礼,等丽妃和惠妃落座了,她们才跟着坐下。 因为之前偷听的话,阿箬不动声色多瞧了两眼对面的惠妃。 又一次看的时候目光与惠妃撞上。 她怔了会儿,有瞬间的心慌,反倒是惠妃温和的朝她笑了笑。 阿箬咧着小嘴回了个尴尬的笑,再没有抬头去看了。 过了会儿皇后才来。 众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阿箬跟她们不相熟,自然也没什么话可说。 她只不紧不慢地剥着自己面前的葡萄。 皇后这儿的葡萄个头又大又圆,她刚刚尝了些,味道很是清甜,几乎是一点儿酸味都没有。 她低头吃自己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奈何总有人见不得她这个样子。 “臣妾瞧宸昭仪娘娘都吃了小半盘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漪澜宫没有葡萄呢。” 阿箬看向说话的人,那人说完就笑了起来。 跟着她一起笑的,还有坐在她身边的几人。 其中一人阿箬有些印象,就是之前说太皇太后偏心的葛容华。 她当时不知道,后面特意让人去了解了。 这个葛容华在宫中实在称得上是一个奇葩。 相貌平平,从进宫开始就没有得过宠。 而且说话做事极其没有脑子,尤其是那张嘴,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话都敢接。 能坐到从四品容华纯纯是因为她有个好祖父。 她祖父是当朝太傅,先帝和当今都曾是他的学生。 就这个家世,但凡换个有脑子的,怎么着也应该是从二品的妃位了。 偏偏她还是个容华。 而且就阿箬所知,她本来都是从三品修仪了,就是因为管不住嘴,硬是被皇上又从修仪、婕妤,然后降到了容华。 葛容华显然还记得上次阿箬怼她的事情,此时见她看向自己,立马收起笑,挺直腰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装模作样咳了两声。 阿箬简直没眼看她。 而且,知道她就是那么一个人,她也懒得理,只看向刚刚说这话的人。 托葛容华的福,阿箬后来特意记了记人。 所以当下稍想了想,就想起说这话的人是方婕妤。 阿箬也不恼,在众人目光注视下不慌不忙又剥了个葡萄。 吃完才笑着道,“漪澜宫自然是不缺葡萄,但皇后娘娘这儿的就是好吃些,又大又甜,便不忍多吃了些。” 她说这话时,半点眼神都没给方婕妤,而是对着上首的皇后娘娘,“臣妾嘴馋了,还望皇后娘娘不要嫌弃臣妾吃得多才是。” 皇后哪里会嫌弃。 如今谁不知道漪澜宫得宠,殿中省的东西不要钱似的送。 照理来说,漪澜宫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才是,但她却说自己这里的东西更好。 她这话说得皇后心情好得,笑得温和道,“宸昭仪要是喜欢,本宫让人送半框去漪澜宫。” 阿箬一点儿都没客气,笑眯眯道,“那臣妾就先谢谢娘娘了。” 方婕妤眼见宸昭仪轻飘飘就将事情揭了过去,脸色甚是难看,脑子一热,说出去的话也没分寸得很: “依臣妾看,宸昭仪如今天天霸占着皇上,哪里会缺皇后娘娘您的半框葡萄。” 她这话说出来,殿内顿时安静。 不仅阿箬小脸微沉,上首的皇后也将手搭在了扶手上,腕间的翡翠镯子碰到黄花梨,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声音不大,但足够殿内所有人都听见。 方婕妤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蠢话,“我......臣妾......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她张嘴想要解释,但或许是太过紧张,又或者本来就是那个意思,所以话说得也磕磕绊绊的。 阿箬没去看其他人此时是怎么想的,她施施然起身,方婕妤看着她朝自己走过来,紧张道,“你,宸昭仪你......你要做什么?这可是在坤宁宫,你......” 她话没说完,阿箬就勾唇冷哼打断道,“原来方婕妤也知道这是在坤宁宫?那怎么能说出这么没脑子的话?” 阿箬半点情面都没给她留。 方婕妤脸色变了又变,甚是难看,似是气得说不出话,好半晌才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阿箬气急败坏道,“宸昭仪,你!你欺人太甚!” “呵。”阿箬漂亮的杏眼微敛,“欺人太甚?难道在方婕妤眼里,本宫这就是在欺负你了?” 阿箬勾唇轻笑,“可真意思,只准你给本宫扣帽子,本宫就不能说你两句?” 天天霸占皇上? 这话她可真敢说。 朝堂后宫向来是一体的,这个话要是传到前头,那她可真是说不清了,到时候还指不定什么帽子扣上来。 妖妃? 然后再加一个祸乱朝纲? 帽子太重,她阿箬可戴不了。 第三十五章凭我长得美 阿箬唇角的笑渐渐收起,目光微冷看着她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方婕妤见她不说话,顿时增了几分气焰,“从你入后宫这大半个月来,日日霸占着皇上,难道还不准人说了?” “我们都是皇上的妃子,凭什么你这般霸道?!” 方婕妤这话说完,殿内顿时有其他声音跟着响了起来: “是啊,皇上夜夜留宿漪澜宫,这传出去还指不定怎么说呢。” “说起来,皇上都大半年没来我宫里了,宸昭仪可真是霸道。” ...... 这些话阿箬听过也就算了,没往心里去,但不知是谁小声说了句: “到底是卑贱的宫女出身,豁得出去,也不知道用了些什么狐媚子手段。” 这话一出来,阿箬冷着的小脸却突然浅笑了起来,她看一眼面前的方婕妤,然后转身看向刚刚在说话的那些人。 那些人见阿箬笑着看过来,心里微微有些发怵,但很快就又镇定下来。 心里都是同一个想法: 不过是个宫女,就算皇上如今宠她,封了宸昭仪,但说到底还是改变不了孤女出身。 她们可都是有家世仪仗的。 阿箬入宫这么久,此时才有功夫好好看这些人。 一个个仗着出身,姿态甚高。 哪怕知道自己位分比她们高,她们同样也敢直接发难自己。 就因为她是宫女出身? 卑贱? “呵。”阿箬看着周围这些人,她小脸虽是笑着,但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卑贱的宫女出身?” 阿箬直接将刚刚那人说的话在大殿内重复了出来,这回所有都听得清清楚楚。 显然,那人也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说出来,面色顿时紧张了些。 毕竟,背后说和当面说,还是不同的。 阿箬轻走两步,看着自己身边这些人,毫不客气的开口,“宫女出身又怎样?皇上还就是喜欢我这宫女出身的人。” “而且本宫哪用得着使什么手段,光是这张脸就够了。” 她声音清冷好听,但是说出的话却直掏人心窝子,“我长得这么美,皇上不喜欢我,难道要喜欢你们这些歪瓜裂枣?” 阿箬这话一出来,之前扭过头的葛容华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一笑,立马接受到了周围恨恨的视线,赶紧捂住嘴。 但其实不仅是她,就连上首的皇后和惠妃两人嘴角都忍不住有了浅浅笑意,只是很快就收了回去。 方婕妤等人听到这话直接就气疯了,急声道: “宸昭仪,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宸昭仪你欺人太甚,臣妾一定会禀明皇上,请皇上做主!” “......” 阿箬听了两耳朵一点儿不在意,她们这些人在平时最会用文绉绉的词说尖酸刻薄的话,但真气急了反倒是说不出什么。 瞧她们气得脸红脖子粗的,阿箬施施然又加了句,“本宫知道,你们就是羡慕嫉恨本宫,恨只恨能让皇上日日牵挂的人不是你们自己。” 这回,那些人是气得彻底说不出话了。 阿箬见此冷声道,“你们有功夫在这说我霸占皇上,倒不如去太和宫求皇上去,看看皇上会不会心疼你们。” 说完,她还轻飘飘补充,“好心提醒,你们动作可一定要快些,因为等会儿本宫也要去找皇上告状。” 阿箬可不是一个什么好欺负的人,受了欺负要是不讨回来,她阿箬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头一次见有人能将要告状的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有些一直没参与进来的人都忍不住轻笑,只觉得这宸昭仪可真是一个妙人,怪不得皇上会喜欢。 “你......!”方婕妤气得哆嗦。 阿箬这回没再搭理她们,直接回了自己位置。 那些人还要再说,皇后沉声道,“够了。” 到底是皇后娘娘,威严还是有的,方婕妤一伙人再不情愿也只得闭嘴。 坤宁宫请安一结束,到了寿康宫不论是阿箬,还是方婕妤等人一点儿都没表露出不同。 但是刚从寿康宫出来,方婕妤她们几个似是约好了般,立马就一起往太和宫去了。 望春跟在阿箬身边,瞧着方婕妤她们去太和宫,不用多想都知道,定是去找皇上告状了。 她顿时有些急,“娘娘,咱们要不要将事情告诉太皇太后,求太皇太后做主?” 望春想的是,她们现在还在寿康宫门口,要是告诉太皇太后娘娘,依着她对自家娘娘的宠爱,娘娘一定会没事的。 但阿箬闻言却立马摇头,“这件事就不必麻烦太皇太后了。” “可是......” 望春有些犹豫,毕竟今天的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全看怎么处理。 可是不管怎么说,她们娘娘是无辜的,要是因此受了罚...... 阿箬不知道望春在想什么,只轻声道,“走吧,先回宫一趟。” “啊?”望春见自家娘娘这般淡定,忍不住着急提醒,“娘娘,方婕妤她们可是都已经去太和宫了。” “嗯,我知道,所以咱们要晚些去,好歹让她们把抹黑你家娘娘我的话说完吧?” “啊?!” 望春这回是真的不知道自家娘娘是怎么想的了,只能跟着先回宫。 一回到漪澜宫,阿箬就把盼秋她们几个叫了进来。 “暮冬,你去拿把剪刀来。” “盼秋你手艺好,你看能不能在脸上或者手臂上做个印子?越红肿越好。” 暮冬和盼秋两人得了吩咐赶紧去做准备。 望春在旁边听着自家娘娘的话,此时渐渐明白过来,忍不住笑道,“娘娘可真有办法。” 第三十六章卖惨 她早知道,这些妃嫔中很多人都看不起她出身,更是对她初封就是昭仪心里不舒服。 这些她本不想在意,毕竟,与她们不喜欢自己同一个道理,她也不见得就喜欢她们。 而且,在这宫中也不见得谁就是真的与谁好。 可她们背地里怎么说阿箬可以不在意,但如今人家都爬到她头上了,当着她的面都说她卑贱。 她要是还好脾气、软柿子,迟早有一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暮冬和盼秋两人回来得很快。 暮冬接过阿箬脱下来的外衫,很是巧妙的剪了好几道口子,剪完还不算,还特意扯了扯,看着就跟着真被人欺负扯烂了似的。 盼秋做的就更是逼真了。 阿箬手臂上原本就还有几个浅浅的印子没消,先前她觉得不好看,此时倒是正好派上了用扬。 盼秋挑了个稍微新一点的印子,一通折腾下来,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阿箬自己反复看都看不出破绽,要不是她亲眼看着盼秋画上去的,她都要以为是有人真的掐她了。 “盼秋,你这可真厉害。” 盼秋低声道,“只要能帮上娘娘就好。” “你这何止是帮呀,简直帮了大忙。”阿箬笑着道。 她笑着说完就对着铜镜故意将口脂抹掉一些,脸上再扑上浅浅一层粉,头发再扯乱一些。 顿时,一个被欺负的小可怜形象出现。 迎夏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娘娘真是太厉害了,奴婢瞧了都忍不住心疼了。” 阿箬眉梢一挑,“那是。” 本来阿箬也没想装扮得这么可怜,但既然都已经要去告状了,那自然是越惨效果越好。 就像是之前在宫外的时候,每次碰到卖身葬父的,她们那装扮可比阿箬现在的打扮可怜多了。 就是因为看着她们太可怜,阿箬可没少给银子。 可结果呢? 有一次,她上午给了那女子二十两银子,下午在客栈喝茶时就眼睁睁看着那卖身葬父的女子跟她那“死了”的老父一起从客栈底下走过。 这件事可谓是给阿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这就导致后来再碰到那些卖身葬父的,她都要仔仔细细让人确定过了才敢给银子。 这种被骗的冤大头的经历有一次就够了。 阿箬收拾好,又用了一小碗冰碗,才带着望春往太和宫去。 为了让自己被人欺负的可怜形象更逼真,阿箬这回可是特意没坐步辇。 于是,这一路上,不少宫女和太监都看见了她的狼狈模样。 她一点儿都不在意,甚至巴不得看到的人越多越好。 郦和宫 巧姝得了消息快步进屋。 丽妃正在用午膳,看到巧姝急匆匆的进来,加上天热没什么胃口就让人撤了下去,端过宫女递过来的茶碗漱好口才道,“出什么事了?” 巧姝上前几步,凑近低声道,“娘娘,宸昭仪去太和宫了。” 她说完,又将下面太监报上来的仔仔细细重复了遍。 她低声不解道,“奴婢记得请安时宸昭仪与方婕妤她们是没有动手的,怎么宸昭仪会......” “那般狼狈可怜?”丽妃将话接了过去。 好一会儿,丽妃喃喃道,“这位宸昭仪可真是聪明啊。” “可是......”巧姝皱眉,“宸昭仪这么做就不怕皇上发现吗?” 毕竟今日请安发生的事情又不是什么秘辛,皇上不用查,只一问就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知道又如何?重要吗?” 丽妃起身,望着窗棂上的纹路低声道,“谁错谁对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皇上亲封的宸昭仪。” 后面的话丽妃没有再说,也没有说的必要。 总有人认为皇上对宸昭仪不过是简单宠爱,等过了这一阵儿就好了。 可丽妃从来就没有这样觉得。 皇上对宸昭仪,可不是皇帝与妃子。 他喜欢宸昭仪。 这种喜欢无关帝王的身份,就只是喜欢。 从当初同样有着一对梨涡的郑婕妤进宫、受宠开始,丽妃就隐隐明白了些。 她唇角勾起浅浅一层讽刺的笑。 难以想象,皇帝居然也会喜欢人。 这可真是让人......心里不舒服得很。 此时太和宫 方婕妤几人在外等了一刻钟终于得以进殿,但任由她们如何哭诉,微生离头都没抬。 只等她们说得差不多了,微生离才抬眸冷问,“说完了?” “皇上,宸昭仪......!”方婕妤还想再说,看到皇上冷冽的眸色,顿时张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这一瞬间,她立马明白了,皇上是不会为她们做主的,甚至...... 她顿时如坠冰窟,浑身僵住、发冷。 微生离冷峻的神色带着几分不耐烦,“既然说完了就回去。” “李大吉。”他话落,李大吉赶紧将几人“请”了出去。 方婕妤不死心的回头看,只见皇上望着手里的书卷,一眼都没有多看她们。 她心底不甘得很,一直往后看,心里期盼着皇上能抬头看一眼她,一眼就好。 可是没有,直到视线消失,她也没等到皇上看向她。 李大吉将她们送走,还没进殿,就又看到有人朝这边来了。 太远了,看不清来人是谁。 他顿觉头疼,这一天天闹的,真是半刻都不让人安生。 他略有几分不耐烦的交代和顺,“等会儿来人看仔细了,要再是什么不重要的人就不要来报了。” 和顺低声应是。 李大吉说完就转身进殿,天气这般热,他可不想在外头受罪。 和顺在外头守着,他看着远处过来的人,眉心也隐隐有些不耐。 但是等来人走近之后,和顺身子眼睛立马瞪大,小碎步跑了过去,人还没到近前就道,“宸昭仪娘娘,您怎么来了?” 和顺说完一拍脑袋,也是他糊涂了,方婕妤等人才来告过状,宸昭仪来也没什么稀奇的。 主要是宸昭仪从太和宫搬出去后就再没有来过,所以他刚刚一时也没有往那方面想。 和顺到了近前看到阿箬的模样,声音立马高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阿箬没多说,只问,“和顺公公,皇上可在殿内?” 和顺赶紧道,“在的,娘娘稍等,奴才......” 他话没说完,就见宸昭仪娘娘提着裙子上去了。 他愣了会儿,反应过来赶紧追了上去。 第三十七章有人撑腰 奈何实在哭不出来,眼看着就要进殿,也顾不上疼,狠狠掐了一把自己手臂。 这一下疼得她险些痛呼出来。 这疼不白受,下一刻,她眼泪就夺眶而出。 阿箬气一提,放开提着裙子的手,小嗓子一嚎,“皇上~~!” 听到突然乍起的哭声,微生离书卷都差点儿拿不稳。 底下的李大吉也是神经立马绷紧,看到宸昭仪哭着跑进来又十分狼狈的模样,眼睛都瞪大了,满是不可置信。 在宫中居然还有人敢给宸昭仪气受? 他脑子里面想到刚刚才来过的方婕妤等人。 可是,这个念头只一闪,他又觉得不可能。 方婕妤她们刚刚可是来诉委屈的,话里话外都是被宸昭仪欺负了。 可如今...... 还不等李大吉想个明白,阿箬就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了,她进殿后径直朝上首的微生离去。 哭得好不凄惨道,“呜呜皇上,我活不下去了......” 话还没说完,裙子过长,她踩到自己裙子就朝前摔了下去。 微生离见状不对,几乎跑着过去接人。 “砰!” 他动作还是慢了一些,阿箬狠狠摔在地上。 这一下是真的疼了。 “呜呜呜连裙子都欺负我......” 微生离赶紧将人抱起,瞧着她疼得脸色都白了,心疼又焦急,“李大吉,快去叫太医!” 李大吉片刻不敢耽误,立马出去。 “皇上呜呜呜呜~~” 阿箬在他怀里哭得满脸是泪。 明明她想的是,等到了皇上近前再故意摔下去的,那样,可怜也卖了,皇上也能来得及接住她。 哪知会这样。 果然,那些说书的都是骗人的。 微生离听她哭得厉害,再瞧她这般狼狈的模样,心就像被人抓在手里反复揉捏,疼得厉害。 “阿箬不哭,太医马上就来了。” 他实在不会说好听话哄人,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亲着她额头、眼睛。 阿箬哭了会儿,想起自己今天来太和宫的“正事”也顾不上膝盖的疼了,手胡乱抹一把眼泪。 用此时红肿得厉害的眼睛看他,圆乎乎的大眼睛轻眨两下,故作体贴懂事的开口: “皇上,臣妾没事,臣妾宫女出身,低贱得很,这点儿疼不要紧的。” 她说得这般懂事,微生离眉心却一下子紧皱了起来,“胡说什么?” 什么宫女出身低贱,这种话他从未在她嘴里听过。 微生离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话是谁说的?” 他脸色难看得很,眸子也格外冷。 阿箬瞧在眼里,心里稍有些目的得逞的开心,但面上却是一点儿都没表露出来,看着他的目光反倒是更加怯怯。 她低下头,一副被人欺负了又不敢开口的小可怜模样,哽咽着声音道,“皇上还是别问了。” “奴婢知道,能伺候皇上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分,别的也不敢多奢求了。” “她们说得也没错,皇上是九五之尊,奴婢宫女出身,身份低下又卑贱,实在配不上皇上。” 她一口一个奴婢,一口一个卑贱。 听得微生离脸色黑沉如水。 要是此时李大吉在这里,定是知道皇上这是怒极了的表现。 阿箬瞧着心里微微咯噔了一下。 她好像、或许,是不是有点儿说得太严重了? 但戏既然已经开演了,哪有演一半罢演的道理。 她鼻子一抽,手紧紧抱住他脖子,小脑袋埋进他胸前,颇为懂事的小声道,“皇上不要生气,奴婢喜欢皇上,不管怎么样奴婢都愿意。” 阿箬才哭过,嗓子哑得很,声音听着分外软又可怜。 可其实,她说这话时心虚得很,头一点都不敢抬,生怕他看出来自己在演戏。 那样,今天这一出戏可就白唱了。 微生离抱紧怀里的人,沉声问,“头发是怎么弄的?” “没。”似是怕他误会,阿箬赶紧道,“没有人欺负奴婢,奴婢哪里都没有受伤,皇上不要担心。” 说这话时,阿箬身子微抖,然后“不经意”的露出手臂上盼秋给她画的伤痕。 微生离一眼就看到了,他刚要仔细看,手一碰到阿箬手腕,她立马就收了回去。 “皇上不要看,奴婢什么事都没有。” 微生离这时候哪里会信,没有听她再说什么,不容拒绝的将她手轻抓了过来。 阿箬不敢抬头看他脸色,好一会儿都没听到他开口,心里有些没底。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心跳得渐渐快了起来。 就在她担心微生离看出是假的伤痕,想要老实交代时,突然听到了茶碗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就听到他的声音,“好,好得很。” 阿箬在他怀里大气不敢喘。 就在她快要喘不过气来时,李大吉终于带着赵太医到了,跟着来的还有两个医女。 微生离心疼的抱着人去了偏殿。 趁着医女给阿箬检查膝盖的时候他去了外面。 李大吉跟在旁边大气不敢出。 “查查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事无巨细朕都要知道。” “朕记得方婕妤是方侍郎的女儿?” 李大吉低声道:“回皇上的话,方婕妤的确是方侍郎之女。” 微生离冷声道,“朕没记错的话,之前皇陵修缮是他负责的吧?” “皇上记性真好。” “三百万两银子,想必他也贪了不少,明日宣宋允进宫。” 李大吉低低应,“是,” 他心里摇头,方婕妤还有其他几个人只怕是要倒大霉了,不过也是活该, 惹谁不好,偏偏不知死活的欺负到了宸昭仪头上。 她们脑子也不想想,宸昭仪背后可是有皇上撑腰的。 第三十八章皇上会心疼 她来时也没想过自己真的会受伤。 她手臂上那伤骗骗外行人还可以,但在太医面前是绝对骗不过去的。 医女看过,见她手臂与膝盖上同样红肿便也没多想,只当是一起摔的,赵太医开了些药,口服和涂抹的都有。 眼看着医女要帮着她涂药,阿箬赶紧对一边的和香使眼色。 和香反应很快,立马明白这其中可能会有猫腻,赶紧道,“奴婢来吧。” 她温和笑着说,手下动作却丝毫不含糊,直接将医女手中的药膏接了过去。 阿箬适时轻咳一声,“赵太医,这里有和香在就可以了,你们先出去吧。” “这......”赵德志有些犹豫,但想了想没再多说,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赵太医和医女一离开,对着和香阿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小小声道,“和香,我手臂上的伤是假的,你等会涂药膏的时候小心些。” “啊?!”和香吃惊得张大了嘴,“娘娘您......!” 欺君两个字她没说出来。 和香快速冷静下来,神色复杂得很,怎么也没想到娘娘胆子居然这般大。 阿箬稍有些心虚,小声道,“我这也是没办法,所以你等会......” 她话还没说完,余光看到微生离进来赶紧住口,小脸扬起笑,“皇上。” 很是乖巧的模样。 可落在微生离眼中就是她受了天大委屈,但在自己面前却故作坚强。 他走近将人抱进自己怀里,很是温柔道,“是朕让你受委屈了。” 阿箬愣了会儿,反应过来,“只要皇上心里是有奴婢的,奴婢一点儿都不委屈。” 听着她还是一口一个自称奴婢,微生离眉心微蹙,“你是朕亲自封的宸昭仪,不张口奴婢、闭口奴婢成何体统。” “可是......” “没有可是,旁人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一切有朕在。” 微生离抱着她的手渐渐收紧。 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了委屈,他决不能容忍。 阿箬糯糯道,“我知道了。” 微生离垂眸看她,见怀里的人这般乖巧,忍不住道,“平时在朕这儿胆子比什么都大,怎么到了外头谁都能欺负你?” 阿箬没看他,声音里带着点儿委屈道,“她们位分高、高门出身,又深受皇上宠爱,我哪里......” 她话说一半,微生离皱眉打断,低声重复,“深受朕宠爱?” 他手指轻捏她小脸,让她看着自己,“朕宠的是谁难道宸昭仪娘娘不知道吗?” “那......”阿箬眼神胡乱瞟,就是不看他,实在受不住了才小小声道,“皇上的心那么大,臣妾哪里知道您心里想的是谁。” 微生离瞧她这样,轻啧一声,“没良心的。” “才没有。”她小小声反驳。 微生离轻呵,也不跟她计较这个,“手给朕。” 阿箬瞧他从和香手里拿过了药膏,心顿时一紧,“皇上......” “怎么了?”微生离看她,只当她是怕疼,轻声哄,“不要怕,朕会轻点。” 阿箬:“......” 她怕!她现在真的是既怕又后悔。 要是早知道这么顺利,她说什么也不装惨了。 看着自己此时的处境,阿箬想起以前碰到的那个骗她卖身葬父的女子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种前一刻撒谎,下一刻就被戳穿的事情有朝一日竟然也会发生在她自己身上。 她不死心挣扎,“皇上,这种伺候人事情要不就让其他人来吧。” 微生离挑眉看她,“朕伺候你的时候还少了?” 阿箬顿时一噎,彻底放弃挣扎,声音颇有两分生无可恋道,“那皇上快点吧。”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与其一直提心吊胆,还不如早点了结的好。 微生离瞧她这副模样,心里渐渐生了疑,但什么都没问,手指沾了白色药膏,怕她疼,涂药的动作格外轻。 一开始他还没察觉不对劲,但是...... 微生离看着她手臂上伤口,随着药膏的涂抹渐渐晕开、消失。 他难得怔愣,随即脸色逐渐复杂、难明。 殿内顿时安静得可怕。 和香在后头已经没眼看了。 阿箬也知道自己此时处境的尴尬,她不敢睁开眼,死死闭着,扭着头,不敢看他脸色。 “呵。” 微生离看着她手上那直接消失的“伤口”直接气笑了。 将药膏放到桌子上,发出声响。 阿箬心也跟着紧了些。 “朕竟不知太医院的药何时这般好了,居然能让伤口凭空消失。” 微生离在“凭空”两个字上故意加重了些。 没有办法再装作听不到,阿箬老老实实转过脸,低头认错,“皇上,臣妾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 微生离垂眸瞧着她圆乎乎的发顶,有过浅浅一丝笑意,但立马绷住,重重咳嗽一声,“宸昭仪娘娘说的哪里话,你怎么会错呢?” 阿箬机灵得很,听他这么说,就知道皇上没有真的跟她生气,立马发挥自己的撒娇本领,软软道,“皇上......” 她抬起头,可怜巴巴道,“臣妾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骗皇上,无论皇上要怎么罚,我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微生离听她说完,垂眸看向她手。 此时阿箬的手指正勾着他尾指一个劲儿的晃,无声的撒着娇。 见他看自己,阿箬可怜兮兮的瘪起小嘴,“皇上,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好不好?” 微生离嗤笑,“刚刚不是还说任由朕罚,绝无怨言?” 阿箬不说话,就眼巴巴看他。 微生离差点心软,但一想到她胆子这般大,居然敢做假伤口,气就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欺君之事,宸昭仪娘娘想这般轻飘飘揭过去?” 见他还要追究,阿箬立马破罐子破摔,“皇上既然要罚那就狠狠罚我好了。” “反正我是皇上最最喜欢的人,罚在我身,疼在皇上心。” 微生离瞧她说完很有骨气的高高抬起小下巴,顿时被逗得气笑,绷着的严肃模样消失殆尽。 第三十九章偏心 “皇上~~” “天底下最最好的皇帝陛下,求求你了~~” 她光是撒娇还不算,双手还吊着微生离脖子一个劲儿的晃。 微生离本就没真的生她气,此时被她这么一顿撒娇,也懒得跟她计较了。 抱着怀里人的手收紧,不轻不重在她臀上拍了下,“你啊,胆子可真大。”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阿箬老实低头认错。 微生离瞧她此时乖巧得不行的模样,没好气道,“朕看你就是吃准了朕舍不得罚你,所以才敢这般胆大。” 阿箬听他这样说低头不语,很是心虚。 不可否认,她其实心里就是清楚,他不会真的跟她计较,才敢这般做。 后头站着的和香见两位主子已经和好,轻步退去了外面。 微生离对面前的人没辙,就像她之前说的,罚了她,心疼的还是自己。 他轻叹口气,“今后心里有委屈直接跟朕说就是了,不要故意伤害自己。” 阿箬圆溜溜的眸子看他,小小声反驳,“我没有,我就是......” “假的也不行。”微生离看着她道。 她不知道,他看见那些伤,他心里有多不是滋味。 知道她手臂上的伤是假的,他短暂的生气是有,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她好好的,庆幸她没有真的受伤。 今日之事阿箬自知理亏,此时他说什么,她都老实应下。 微生离终究也舍不得怪她,只说了两句就没再多说,拿过药膏仔细帮她膝盖上的伤涂好药。 “以后小心些,就算要做戏,也不能让自己受伤。” 听到他说自己做戏,阿箬这回是真的心虚又难为情了,没想到他什么都看出来了。 微生离见她低着头没脸见人的样子,忍不住轻笑。 这个小傻子,还以为自己演技有多精湛呢? 一开始微生离的确是看到她狼狈模样失了判断,但刚刚在外头,他冷静后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她演技实在拙劣又浮夸。 微生离忍不住轻笑着逗她,“看来宸昭仪娘娘当初学艺不精啊。” “嗯?” 阿箬愣愣看他,一时没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微生离挑眉,“之前不是说跟着戏班学过一段时间?” 阿箬讷讷点头,“是啊,皇上不知道,臣妾当时学得可辛苦了,每天四更天就起了床,一学就是一天呢。” 微生离瞧她傻乎乎的还没反应过来,颇有两分无奈的摇头轻笑,“好了好了,别撒娇了,朕知道宸昭仪娘娘当时辛苦了。” 阿箬眼睛滴溜溜转两下,“我就是跟皇上说说。” “嗯。”微生离低声应,随即轻声问,“今日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问起正事,阿箬也正色看他,“皇上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微生离捏捏她小脸,“你说呢?” 阿箬努努小嘴,极其不乐意的将早上在坤宁宫发生的事情讲了遍。 她讲得很客观,主要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皇上只要稍一问就知道的事情,她撒谎属实没必要。 “皇上不知道,我当时说皇上就是喜欢我的时候,她们几个脸色都黑了。” 她一副得了便宜的骄傲模样,引得微生离忍不住又捏了捏她脸。 阿箬圆乎乎的眼睛瞪他一眼,“皇上别老是捏我脸,好疼的。” 听她说疼,微生离低声道,“娇气包。” 他口中虽是这样说,但到底松了手。 松开手一看,她脸那儿果然有些红,顿时又有些心疼,“怎么这般娇气?” “哼,都是皇上养出来的。”她说这话时说得分外理直气壮。 微生离忍不住轻笑,“是是是,都是朕养出来的。” 被这一打岔,阿箬都忘了自己说到哪里,最后随便接了个地方继续讲,“......事情就是这样。” 她说完抬头看他脸色,拿不准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毕竟,今天她虽然有些委屈,可方婕妤她们几个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真要追究起来,她们双方也只是半斤与八两的区别,全看皇上帮着谁。 虽然阿箬心里隐隐知道,他不会帮着她们,可万一呢? 这些事情又怎么说得准。 前朝后宫向来分不开,方婕妤她们几个家世不算低,皇上要是有别的考量...... 她心里这样想着,虽然想得明白,但脸上的委屈之色还是快要溢出来了。 久久没有听到他开口说话,阿箬心一点一点往下沉,“臣妾明白了。” 她说完就要起身离开,微生离瞧她这副委屈至极的模样,无奈把人拉回来,让她看向自己,“你这小脑瓜里整日都在想什么?” 阿箬撅着嘴,“想皇上。” 微生离:“......” “好了,别瞎想。” 似是看穿了她心里所想的事情,微生离沉声道,“谁都不能给你委屈受,这件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阿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真的?” 微生离没好气,“假的。” 阿箬才不管他的口是心非,甜甜笑道,“谢谢皇上。” 说完还不算,她还重重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 亲得毫无章法,只糊得微生离满脸的口水印子。 偏偏微生离拿她没辙,只能摇摇头受着。 阿箬本想着在太和宫用了午膳就回自己宫去,但外头太阳实在大,她看两眼立马就歇了心思。 用过午膳后,干脆在这边歇晌。 等到了下午太阳没那么烈了,微生离让太监抬着他的銮驾送她回宫。 似是铁了心要给她今早过来太和宫那一路上丢掉的脸面捡回一般,不仅赐了銮驾,还特意让李大吉陪着她回宫。 这一下,可谓是给阿箬脸面做足了。 再看之前从太和宫狼狈出来的方婕妤等人,对比不可谓不鲜明。 只这一件事就让后宫众人彻底明白皇上的心到底有多偏。 第四十章不安 “娘娘,怎么样了?” “皇上可有为难您?” “您有没有受委屈?” 瞧着她们担忧的模样,阿箬心下感动,“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迎夏几人又听望春说了太和宫发生的事情才算是终于放心,不过对于自家娘娘伤口露馅的事又觉惊险又觉得好笑。 迎夏她们憋笑憋得辛苦,旁边的盼秋则是一脸内疚,“都怪奴婢手艺不精,连累了娘娘。” “盼秋。”阿箬无奈笑着看她,“你已经做得够逼真了,只是哪里想到皇上会帮着上药。” “皇上这是心疼娘娘。”望春笑着道。 阿箬轻笑着摇头,并未接话。 只是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在皇上面前还是老老实实少动歪脑筋的好。 今日皇上是不跟她计较,那是因为皇上如今对自己还有些新鲜,但以后呢? 还是小心为上。 方婕妤几人的事情从太和宫出来后阿箬就没有特意去打听,皇上既然已经说了会为她做主,那她也没必要再多管。 在请安的时候她见过那几人两次,后面方婕妤她们就一直在称病告假中。 一晃眼,半个月过去了。 眼看着还有不足一个月太皇太后的寿辰就要到了,阿箬这些天一直在琢磨该给太皇太后送什么礼才好。 她想了许多都不满意得很。 “这怎么就这么难呢?” 阿箬苦着脸看着自己的库房册子。 她这里名贵的东西不少,皇上隔三差五就会给她送,但皇上送的东西都多是她这个年纪会喜欢的。 且不说她转送给太皇太后合不合适,就这些东西本身太皇太后就不会喜欢。 而且,太皇太后见过的珍品多了去了,她这里的东西虽然珍贵但不够独特,她自己都觉得配不上娘娘,自然送不出去。 “娘娘要不亲手缝一件衣裳送给太皇太后?”迎夏道。 她说完,阿箬丧着小脸看她,“迎夏,你觉得你家娘娘我是没想过吗?” 迎夏想起自家娘娘的女红,尴尬挠挠头,“呃......奴婢忘了。” 阿箬皱着小脸完全没有头绪。 刚刚迎夏提的建议,她一开始不是没想过,太皇太后七十寿辰,她亲手缝一件衣裳,心意很好。 可是这个念头终究也只是一闪而过。 自己的女红有几斤几两,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绣个荷包勉强还可以入眼,但太难的就完全不能见人了。 她皱巴着小脸在想,望春她们几个也跟着想。 就在这时,有小太监过来,是漪澜宫的小年子。 里头的望春见他来,轻步出去。 阿箬自然也看到了,但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很快,望春就进来了,脸上隐隐有着喜色。 “发生什么事了这般高兴?”阿箬问。 “娘娘,方婕妤成方美人了。”望春轻笑着说。 “什么?” 阿箬身子坐直,一下子来了兴趣,“望春你仔细说说。” 望春把小年子方才跟她说的话原模原样重复了遍。 方婕妤父亲贪墨二十万两,革职处理,父亲犯了事,作为女儿的方婕妤自然也受了牵累。 不仅是方婕妤被降了位分,其他几人也一起被降了位分。 阿箬听完不可避免想到那日皇上说他会为自己做主的话,但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在隐隐告诉她不可能。 方婕妤父亲是朝廷官员,他贪墨二十万两,皇上处置他是理所应当。 按照本朝律例,官员贪污银两超过一千两就可以处死,如今方婕妤父亲贪污二十万两,仅是革职已经是皇上格外开恩了。 至于方婕妤从正四品婕妤降为正六品美人......或许有自己的原因在。 但她又忍不住想,倘若皇上因为自己处置了一个朝廷官员...... 那事情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后宫自古不得干政,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真的成了祸乱朝纲的人。 她自己身处深宫中倒是不怕,可皇上也会被她所连累。 阿箬越是想,心就越乱。 起身,忍不住想要去问问皇上,但走到门口又停住了。 阿箬渐渐冷静下来,一言不发的坐回原来位置。 望春说完,怎么也没想到娘娘会是这个反应。 迎夏她们也都没想到,几个人顿时大气不敢出。 最后还是望春大着胆子轻声问,“娘娘,可是有什么不妥?” 阿箬闻声缓缓摇头,“你们先出去吧,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望春几人担忧的看着她,犹豫了会儿才轻轻出去。 出了门,性子最活泼的迎夏最先忍不住,“娘娘这是怎么了?要不要请皇上来?” 望春紧皱眉头,低声道,“先不要惊动皇上。” 望春性子沉稳、心细,想得也比迎夏她们几个多些,眼下还不到请皇上来的时候。 她们几人在外面守着。 阿箬在里面心乱得很,惶恐又有些不安。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色渐渐暗了。 屋子里漆黑一片,望春想要进来点灯阿箬没让。 太和宫 李大吉听着小太监来报宸昭仪娘娘将自己关在屋里一整天了,午膳和晚膳都没用,他心头一跳,赶紧进去。 “皇上......”李大吉挑着重点讲。 微生离听完眉心立马皱了起来,起身,大步出去。 到了漪澜宫,看到漪澜宫上上下下都黑着,他心都紧了,銮驾还未停稳当,他就已经起身下来。 “皇......” 漪澜宫的小太监声音才到嘴边就见皇上已经过去了。 李大吉见那小太监还愣着,怕了下他,“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前头带路。” 小太监回过神来,赶紧小碎步跟上。 望春她们几个也没想到皇上会来,刚要请安,皇上就已经推门进去了。 阿箬不知道进来的是他,只以为是望春她们几个担心自己所以进来了,“望春,你们先出去,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过了会儿,脚步声非但没有离开还越来越近。 第四十一章没眼看 阿箬边说边抬头,借着一点儿窗户透进来的月光这才看清进来的人竟然是微生离。 微生离瞧她坐在榻上,轻叹一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怎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阿箬愣了会儿,才似是终于确定自己面前的人是皇上,不敢看他,低声道,“没有,只是有些乏了,所以......” 还不等她想好理由,微生离就打断,“乏了?所以将所有人赶出去,在屋子里待了一天。” 瞒不过去,阿箬小小声道,“皇上怎么会知道?是不是望春她们去找皇上了?” 微生离没接这个话。 自然不是望春她们去的太和宫,但他身为皇帝这宫中所有事情就没有他想知道却不知道的。 阿箬问完也觉得自己问题太傻。 就算不是望春她们,也会有其他人。 在自己面前的人可是皇上。 “皇上怎么来了?” “朕听说有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都不吃不喝,再一问,竟是朕最最喜欢的宸昭仪娘娘,这可不得了,所以便赶紧过来瞧瞧。” 阿箬难得听他这么正儿八经的开玩笑,用的还是她之前说过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皇上快别说了。” 微生离瞧她心情似是好些了,大手穿过她膝窝,将人抱到自己身上,“现在可以告诉朕发生什么事了吗?” “臣妾......”阿箬犹豫得很,哪怕暗着的屋子里只有一点点儿透进来的月光,她也不敢看他脸色。 微生离轻叹一声,“阿箬,你不必怕,朕早就说过,无论发生任何事都有朕在,朕永远会给你兜着。” 阿箬心里顿时酸酸的,眼睛也涩得很,想了想,小声道,“臣妾听说方婕妤她们降位分了。” 微生离静静听着,知道她话还没说完,也没有急于开口。 不过他心里大概已经知道她为什么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只怕是钻牛角尖了。 “臣妾......听说是因为方婕妤的父亲贪污银两,所以才......” 阿箬后面的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想要问问皇上方婕妤父亲的事情是不是因为她,既怕答案是,又怕答案不是,纠结得眉心死死皱起。 微生离垂眼看她,虽不能完全看清她的神情,但还是瞧见了些她的纠结和犹豫。 不舍得她自己为难自己,他直接帮着她的话说完,“阿箬是想问,朕是否冲冠一怒为红颜、是否做了那昏庸之事?” 阿箬低着头,脑袋靠在他胸前没有吱声。 显然微生离说的,就是她想问的。 微生离手握着她肩膀,让她看向自己,“阿箬,方侍郎之事与你无关。” “朕承认,的确有部分你的原因。”微生离低叹一声,“这些事本不该让你知道,但如今告诉你也无妨。” “方侍郎贪污一事朕早就已经知道,之前一直没有动他,不过是因为他还算有用。” “为官者少有绝对清白的人,阿箬应当知道,水至清则无鱼,有时候朕也得装装瞎。” 阿箬直勾勾看着他,听得认真,他话落,她接道,“所以皇上现在不想装了?” 微生离低头额头轻蹭两下她额头,声音带着笑意道,“谁让他女儿得罪了我最最喜爱的宸昭仪娘娘呢?” 本来一脸正色的阿箬听到他这话,脸微微泛红,不好意思得很,“哪......哪有。” “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阿箬犹豫片刻,老实点点头,“好多了。” 知道她心情好了,微生离才忍不住打趣,“朕的宸昭仪娘娘胆子什么时候这般小了?” 阿箬绝不承认,小声反驳,“才没有,皇上胡说。” “朕胡说?”微生离眼睛带笑看她,“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小的人为这么件小事将自己关了一天,膳都......” “皇上不准说了。”阿箬又羞又恼的忍不住伸手捂住他嘴,“皇上就会笑话人。” 微生离见她恼怒,担心等会儿人真的生气了,不再逗她,把她手拿下,“好了好了,朕不说就是了。” “不过,以后不要瞎想,更不要拿自己身子开玩笑。” 阿箬看着他本要反驳,但想到自己今天一天就用了早膳,底气不足,乖乖保证,“臣妾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这才对,饿不饿?朕让人传膳?” 他不问还好,阿箬心里之前装着事便也不觉得有多饿,但现在他这样一问,阿箬顿时便觉饿得不行。 她可怜巴巴的仰着小脸,“饿~~” 说完,她肚子还很是配合的咕咕响了两声。 阿箬顿时尴尬得无地自容,忍不住轻轻拍了两下自己的肚子,这也太不争气了点。 她这些小动作落在微生离眼里只觉可爱非常,他唇角浅浅勾起,怕她脸皮薄不好意思,忍着没有笑出声。 他忍着笑意问,“有什么想吃的?” 阿箬在他怀里瓮声瓮气道,“麻辣鱼片,鱼片要薄薄的,要多加点些花椒。” “好。”微生离宠溺应下,“还想吃什么?” “没了,其他皇上做主就好。” 微生离满眼温柔的看着怀里的人,“那朕让他们进来了?” 阿箬轻轻嗯了声。 微生离这才让外面伺候的人进来。 屋子里太暗了,他的宸昭仪应该待在明亮的地方。 御膳房的人动作很快。 本来就已经备好了皇上的晚膳,此时听太监说宸昭仪想吃鱼,赶紧动作麻利的现杀了一条。 要不了多少时间,御膳房太监就将晚膳送到了漪澜宫。 阿箬很饿,但许是今天太久没有吃东西,反倒是有点儿饿过头了。 明明麻辣鱼片是自己要的,但摆在面前却又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微生离夹了两片薄鱼片,挑干净鱼刺。 其实这鱼刺御膳房的太监早已经处理过了,但他不放心,每次都要亲自再检查一遍。 确认没有一根鱼刺了才放到她的玉碗里,“看在朕辛苦一扬的份上,宸昭仪娘娘赏个脸好不好?” 屋子里还有望春和李大吉他们在,听他这么说,阿箬不好意思得很,脸红红的吃了。 后面都不用她动手,只要张嘴就好。 微生离伺候得开心,阿箬也渐渐习惯。 但在微生离身后站着的李大吉只觉没眼看。 第四十二章跟着难受 “都怪皇上。”她眼神埋怨似的瞪他一眼,毫不客气把事往他头上推。 她这样说,微生离没有丝毫不满,笑着认下,“是,怪朕,那宸昭仪娘娘要不要走走?” 阿箬懒懒靠在椅子上,立马笑得甜甜对他伸手,娇娇道,“宸昭仪娘娘起不来,要皇上亲自扶。” 微生离乐得愿意,拉着她手起来,两人在漪澜宫慢慢悠悠走着。 住进漪澜宫都已经一个多月了,这还是阿箬第一次这样认真打量这座宫殿。 当初进来的第一眼她就觉得很美。 这种美无关殿内布置得有多美,而是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极其讲究。 阿箬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问,“皇上,这里从前是谁住的?” 微生离脚步微顿,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这里从前是我母后的住处。” 阿箬整个人怔愣住。 她只知道,漪澜宫在她住进来时没有旁人住过,便理所应当的以为这里是先帝时某一位后妃的住处。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里居然是已故纯安皇后曾经住过的地方。 她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也怪她从未对这些事上过心,毕竟纯安皇后住过的地方,要是她以前就留意了,怎么也不会到现在才知道。 还是从皇上口中说出来的。 两人十指相扣,微生离垂眸看了她一眼,继续道,“母后住进来的时候还只是贵人......” 他声音伴着夜风徐徐道来,阿箬听得认真。 先帝与纯安皇后感情深厚,在深宫中真正做到了只爱一人。 只是阿箬知道的也只是世人都知道的皮毛。 现在听他说起便忍不住想要知道更多。 “我从未见过母后,这些事都是父皇说给我听的,他一遍遍说一遍遍说。” 微生离声音很平静,可是阿箬听了心里却有些难受。 纯安皇后是在生皇上时难产而亡,这不是什么秘辛。 “皇上......”她张口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像说什么都是徒劳。 微生离轻轻摇头,“不用担心朕,从未见过,其实反倒没那么难受。” 他声音低低道,“父皇比朕要难受得多。” 阿箬轻轻点头,她知道。 她小时候见过先皇,还被他抱在怀里过,只是那时候年纪小,现在已经不记得了。 后来稍大一些她也见过几次先皇,但那时候先皇的身体已经很差了。 在阿箬的印象中他瘦削得厉害,她几次在寿康宫看到先皇,他都是咳嗽个不停。 先皇离世时才刚过不惑。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院门口的海棠树下。 这棵树年份很老,之前小年子说已有百年了。 微生离看着面前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的海棠树,低低道,“父皇很爱母后。” 阿箬跟着他看着眼前的海棠树,对这话很是认同。 先皇是有元后的,但早逝,先皇登基的第一年就因病没了。 后位空悬。 纯安皇后去世时还是贵嫔,当时先皇不顾朝臣反对,直接将她追封为纯安皇后。 连带着,将还在襁褓中的当今定为储君。 因而后来也有声音说皇上是子凭母贵。 “离,逝去,当初父皇给朕取这个名字的时候皇祖母和太傅他们都是反对的。” “他们说这个字不好,就算用在平常人家的孩子身上都不合适,就更别说是储君了。” 站着看了会儿,微生离牵着她继续走。 “可父皇还是定了离这个字。”微生离说着低头看她,“阿箬知道为什么吗?” 阿箬抬头望着他,隐约能猜到一些。 先皇与纯安皇后感情深厚,而纯安皇后是为生当今而死,先皇大约是不想让皇上忘记她。 可说出口的话却是,“臣妾愚钝,猜不到。” 微生离垂眸看她一眼,听她这样说,摇头轻笑,“阿箬可真聪明。” 阿箬轻咬唇,默默低头。 所幸,微生离也不是要为难她。 “母后当初难产之际,接生嬷嬷问父皇保大还是保小。”微生离微顿了下,声音低了些,“父皇说保大。” ‘保大’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阿箬听着心里格外难受,她手紧紧反握住他的大手。 “可是母后还是坚持生了我。” “我的生命是用母后的性命换来的。” 所以先皇给他取‘离’,尽管阿箬猜到了,但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明明有那么多字可以选,可偏偏先皇就是选了“离”。 要他时时记住他自己的命是用纯安皇后的命换来的,实在残忍。 阿箬眼眶忍不住泛红,“皇上。” 一开口,声音哽咽。 微生离停住脚步,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的低头看她,“哭什么?觉得朕可怜?” “没有......”阿箬瓮声瓮气道。 只是明显没什么可信度。 微生离抹掉她眼角的泪,“阿箬,父皇对我很好。” 要说对父皇没有一丝怨言是不可能的。 母后去世后,父皇就将他送到了皇祖母膝下。 他也时常羡慕过别人家的父子。 可在其他方面父皇从来没有亏待过他。 一出生就是太子,年少时就被父皇带着上了大殿。 他知道,父皇只是太爱母后了。 这些事微生离从来没跟人说过,今天不知怎么就忽然想说给她听。 两人走了小半时辰才回屋。 两人什么都没做,按理阿箬应该会睡得很好,可她脑海中一直想着皇上的那些话。 于是,失眠了。 第二日,阿箬迷迷糊糊被望春叫起,还在梳妆坤宁宫的小太监就来报今日皇后身体抱恙,免了请安。 而前些天太皇太后也将每日请安改为了半月一请。 难得今天不用请安,阿箬赶紧让望春帮她梳好一半的头发散开,美滋滋的睡回笼觉去了。 望春她们几个在外面守着,因着娘娘在睡,整个漪澜宫上上下下的宫人走动时都格外小心,生怕惊扰了她。 第四十三章有价无市 醒来时已经快要午时。 望春和暮冬在外头听到里面有动静,赶紧推门进去。 “娘娘醒了,睡得可好?”望春边问边扶着她起来。 阿箬身子软软的靠着望春,喟叹道,“睡得可太舒服了!” 她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 做娘娘也已经一个多月了,但阿箬时常觉得自己这个娘娘做得还不如以前当宫女的时候。 至少那时候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不用每日早起,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而且也没那么多糟心事。 “今天想喝绿豆汤了。” 阿箬看着外面刺眼的大太阳,天这么热,就该吃冰冰凉凉的绿豆汤。 暮冬轻声道,“娘娘,小厨房一早就已经熬好用冰冰着了。” 阿箬眼睛顿时一亮,“快快快,给我盛一碗来。” 暮冬赶紧出去。 望春瞧着自家娘娘跟个小孩子似的,忍不住轻笑道,“娘娘,您才醒,不该吃冰的,要是让皇上知道了......” 她话没说完,阿箬就不以为意道,“那不让皇上知道不就好了,反正皇上每天日理万机的,哪有功夫天天盯着你家娘娘我。” 望春略有几分无奈,“娘娘。” “好了望春,我知道的,我等会儿先用膳,用了膳再喝,这样总行了吧?”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盼秋进来了,“娘娘,葛容华来了。” “......?谁?” 乍听到葛容华的名字,阿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盼秋轻声重复,“娘娘,是葛容华来了,她说想见您。” “她见我做什么?”阿箬自言自语,随即对着盼秋道,“让她稍等。” 盼秋低声应是。 知道娘娘等会要见人,望春梳发的动作稍稍快了些。 “简单些就好,不必太麻烦。”阿箬低声交代。 望春:“好的。” “望春,你说葛容华来做什么呢?” 阿箬实在想不通,她跟葛容华可以说是没有半分交集。 要是非说有的话,两人算是有闹过不愉快的交集。 不过葛容华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再加上她也还了回去,没吃半分亏,倒也不算什么。 除此之外,阿箬实在想不起来两人还有什么交集,值得葛容华特意来一趟。 望春皱眉仔细想了想,低声道,“奴婢实在不知。” “罢了,等会见了她就知道了。” 前头的葛容华是第一次进来漪澜宫。 她一进来看着殿内随处可见的名贵物什,想着自己今天来漪澜宫的目的,突然心里有些没底了。 没让葛容华等多久,阿箬就带着望春过来了。 葛容华看到她分外别扭,半蹲着身子刚要行礼,阿箬赶紧打住,“葛容华不必如此多礼。” 阿箬不是喜欢摆架子的人,这儿就她们两个人,何况还是在她自己的漪澜宫,这礼实在没必要。 两人不熟,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开口。 阿箬瞧着葛容华明显有话但又不好意思说的模样,先开了口,“葛容华今天过来可是有事?” 葛容华这才犹犹豫豫道,“那个......这个,宸昭仪......” 她说得扭扭捏捏,阿箬听得难受,但还是耐着性子听。 哪知,半晌过去,就听她憋出一句,“......你喜不喜欢字画?” 阿箬:“......?” 阿箬一头雾水,满脸不解的重复一遍,“什么?” 葛容华没再说,而是直接起身,从自己宫女手上拿过一个长盒子,她几步走到阿箬面前。 到了近前小心翼翼、试探着将木盒放在阿箬手边。 “送给你。” 葛容华不自在的扭过头,声音有些生硬,还有些忐忑和担心。 阿箬:“......” 这回,她是彻底懵了。 完全猜不到葛容华做这一出的目的。 她看向自己旁边的望春,就见望春跟她一样,同样都是一脸状况外的样子。 阿箬只能问葛容华,“这是......” 葛容华不好意思看她,别别扭扭道,“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阿箬看了看她,犹豫了会儿,动作很是小心的打开盒子。 倒不是因为担心葛容华做手脚,只是她刚刚看到葛容华拿过来的时候动作就很小心。 想必盒子里的东西很是珍贵。 她自然也要注意些。 盒子打开,里面放的东西出乎阿箬意料。 是一幅卷起来的画。 阿箬抬头看她,“画?” 问完,她小心展开。 群山环抱着一条细河,在河上有一叶小舟,船头一个带着斗笠的老人独坐着在垂钓。 只一眼阿箬眼睛就挪不开了。 她虽不是懂画的行家,但也算有些了解。 这是一幅前朝大家的作品,至今下落不明。 当初太皇太后还特意让人去寻过,可一无所获。 没想到,居然会在葛容华手里。 阿箬再看向葛容华时神色顿时复杂得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葛容华被她看的不自在,“怎么了?” “这画......” 阿箬正想问这画是哪来的。 哪知葛容华听她这话,误以为阿箬觉得这是假的,不等她话说完,立马就道,“这画不是赝品,这可是我祖父给我的。” 阿箬头疼,略有两分无语道,“我何时说过这是假的了?我只是想问问你,你怎么会有这幅画。” 不过现在也不用问了,葛容华自己刚刚已经说了。 是葛太傅的话,倒是合理了。 只是,阿箬想到刚刚葛容华说的话,不确定问,“你方才说把这画送我?” “嗯。”葛容华重重点头,“送你了。” 这幅画阿箬的确很心动,她正愁不知道该给太皇太后送什么寿礼,这幅画太皇太后心心念念了许久,收到定是会很开心。 只是...... 阿箬还是将画卷好,动作很是小心的重新装回了盒子里递还给葛容华,“这画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这幅画的价值阿箬不确定葛容华知不知道,但她知道,有价无市。 不论葛容华所为何事而来,拿出这样贵重的一份礼,她都收不起。 第四十四章缺心眼儿 阿箬:“......” 阿箬这回是真的听不懂她的话了。 原谅? 原谅什么? 她和葛容华之间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原谅的吗? 她心里想着,便也纳闷的问了出来,“葛容华你是不是弄错什么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还在为之前的事怪我。”葛容华面色稍有些急,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扭捏不好意思了。 她语速快了些道,“我知道之前说你是我不好,但我这个人就是管不住嘴,今天我是特意来给你赔礼道歉的。” 阿箬听她就这么大咧咧把话说出了出来,神色顿时复杂。 这个人实在是...... 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不仅如此,还挺实诚。 不过,阿箬淡声开口,“如果你说的是之前请安的事情那你不用给我道歉,那不算什么,而且,我也回怼了你。” 她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 何况,葛容华没有坏心,她说的话也不是什么刻薄的话。 “可是,可是......”葛容华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站在阿箬面前很是无措又百般不自在。 “......可是我毕竟说你在先,这个你就收着好了。” 阿箬没接,“这幅画太珍贵,我不能收。” 葛容华稍有些急,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你不收心里肯定就是还在怪我,要是你到时候跟皇上说了,那我也......” 她话说了一半反应过来赶紧捂住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下,两人都尴尬得很。 阿箬也终于明白了葛容华来漪澜宫找她的意图。 感情,她是怕自己去皇上面前给她穿小鞋? 所以大喇喇就过来了。 “葛容华你是不是有点......缺心眼儿?”阿箬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就没见过比葛容华还缺心的人,说话做事好像一点儿都不过脑子。 上次是,这次也是。 什么自己不收这礼,皇上就要怎么样。 她是把自己当什么了? 又把皇上当什么了? 怎么被她说得好像自己和皇上狼狈为奸一样? 葛容华此时心虚,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 她见阿箬无语的望着自己,理亏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 阿箬懒得跟她说,她怕再跟她说下去,自己会被气死。 “如果你是怕我会怎么着,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会。” “可是......”葛容华神色有些犹豫。 阿箬实在不想跟她再掰扯,直接问,“我还没用午膳,你还有事吗?” 言下之意:没事就走吧。 是个正常人都明白。 葛容华自然也听明白了阿箬的意思,悻悻道,“没事了,那,那我先走了。” 阿箬现在巴不得她赶紧走,闻言立马摆了摆手,好走不送。 葛容华走了两步,又飞快回头,将画重新放到了阿箬面前,“这画你拿着吧,我不懂画,祖父送给我后,我也一直摆在库房生灰。” “这我不能......” ‘要’字还没说出来,葛容华就先一步开了口,“我知道你喜欢,反正我已经说了给你,那就是你的了。” 葛容华说完没给阿箬拒绝的机会直接带着自己宫女大步离开了。 阿箬看着自己手边的画,脸色复杂,这回是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就算是......承了葛容华的情了? 毕竟,她什么都没做就得了一幅这样珍贵的画作。 “娘娘,葛容华这是想做什么?” 在阿箬身后的望春问得很是疑惑不解。 “示好?”这话说出来阿箬自己心里都不是特别确定。 但葛容华的这一行为又好像是这个意思。 “罢了。”阿箬摇摇头,“把这画小心收起来吧。” 这样珍贵的一幅画自然要妥帖保管,等到时候给太皇太后。 葛容华这幅画倒是解决了阿箬这么多天不知送什么礼的纠结。 “走吧,用膳去。” 这一早上都在睡,现在她早就饿得不行了。 皇后身体抱恙,阿箬本以为三两天也就好了,哪知足足过了小半个月皇后身子才好。 至于皇后身体到底怎么了,她没有让人去打听。 跟她无关的事情没必要什么都知道,何况还是在宫中。 不仅不用请安,这段时间或许是前朝事忙的缘故,皇上也没来后宫。 阿箬乐得清闲,得空了就教迎夏她们几个认字。 几人中,除了迎夏都或多或少认识些字,尤其是暮冬,那一手字写得不说特别好,但在宫女当中已是十分难得。 阿箬问过才知,暮冬以前在家时上过几年族学,后来家中出了变故她才进宫。 她家中具体是出了什么变故,阿箬没再多问。 每个人都有过去,她没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只要暮冬在她身边伺候是尽心的就好。 这天,早膳用过之后阿箬正带着迎夏她们几个练字。 暮冬不用她操心,其余三人她时不时就要提醒两句: “迎夏,你手腕稍放松些,不要绷得太紧了。” “望春,落笔的时候要注意些,别太重。” “盼秋......” 她话还没说完,小年子进来了,“娘娘,李公公来了。” 李大吉,他来做什么? 阿箬心里稍纳闷了一瞬。 “奴才给宸昭仪娘娘请安。” 李大吉笑着时,脸上的褶子分外明显。 “李公公不必多礼,起来吧。”阿箬说着看向他身后。 李大吉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见阿箬看过去,李大吉身后那人恭敬行礼,“奴婢青雉,给宸昭仪娘娘请安。” 看着陌生面孔,阿箬心头闪过疑惑,不过,不等她问,李大吉就笑着道,“娘娘,皇上让奴才给您送个人过来。” 知道青雉是微生离送过来的,阿箬没再多问,“麻烦李公公这么热的天特意跑一趟了。” 这声‘麻烦’李大吉可不敢受,赶紧道,“娘娘说的哪里话,这是奴才分内之事。” 阿箬笑着让盼秋给了李大吉一个荷包。 李大吉暗暗掂了掂了下手里沉甸甸的荷包,脸上的褶子更深了。 第四十五章朕很喜欢 “这......那个......”李大吉难得神色有些不好意思的试探道,“娘娘,皇上国事繁忙抽不开身,您......” 后面的话李大吉没说完,但阿箬已然明白了。 “本宫知道了,辛苦李公公稍等。” 阿箬转身进屋,随即拿过一个小盒子递过去,“麻烦李公公交给皇上。” “这......”李大吉神色犹豫,他本意是希望宸昭仪娘娘能亲自去一趟太和宫。 李大吉在皇上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说是最了解皇上的人也不为过。 最近因为睢县水灾和户部左侍郎贪污这两桩事皇上忙得很。 虽然皇上嘴上不说,但李大吉知道,皇上心里是想着宸昭仪娘娘的。 不然也不会百忙之中还特意让他跑一趟漪澜宫。 意思不言而喻。 “这是娘娘的心意,由奴才转交怕是不妥,要不娘娘亲自交给皇上?” 阿箬瞧李大吉这推拒的模样,心里暗骂了句‘老狐狸’,不过还是把手收了回来,“既如此,便就不麻烦李公公了,等改天有空本宫再去给皇上。” 李大吉一听改天,心里一咯噔,那可不行。 立马笑眯眯道,“娘娘要是不忙的话要不就今天?” “李公公。”阿箬略有两分无语的看他。 李大吉自然也知道他这有些太急了,但这也没办法,谁让他的主子是皇上呢。 皇上想见宸昭仪了,他自然要为皇上分忧。 他避开阿箬视线,“娘娘要不现在就同奴才过去?” 他都这样说了,阿箬哪里还能拒绝,“走吧。” 她一答应,李大吉立马笑得十分谄媚。 太和宫 阿箬到时直接去了她之前在太和宫住的房间。 才刚坐下,和香就端着冰碗过来了。 “娘娘尝尝,奴婢加了些桃子,您尝尝可合口?” 阿箬听着她一口一个娘娘,顿时无奈得很,“和香姐姐,我早就说过,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从前她还是宫女的时候还好,做了娘娘和香姐姐就分外客气。 虽然按规矩的确该如此,可在阿箬心里和香姐姐终究是不同的。 且不说她替自己挡了郑婕妤那一巴掌,就光是两人在太和宫时她对自己的照顾,阿箬心里都是很感激她的。 哪怕如今两人身份截然不同,阿箬还是习惯喊她和香姐姐。 和香听她这样说,心下感动,但还是有些无奈道,“娘娘,这不合规矩。” 和香能在太和宫伺候,还是在御前,最是知道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 她虽是真心待阿箬,但还是要注意分寸。 她不能仗着娘娘的喜爱就失了规矩。 阿箬没辙,只能随她去,接过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吃着冰。 两人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外头很快有人来,阿箬本以为是李大吉来喊她过去,哪知微生离竟然亲自来了。 “皇上?” 看到他,阿箬立马站起来就要请安,微生离没让,自己大步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李大吉没进来,在外头对着里面的和香使眼色。 和香马上就反应过来,退了出去。 “皇上怎么过来了?” 小半个月没见她,微生离此时直勾勾盯着她,听她问起,毫不客气的捏捏她脸,“没良心的,朕忙抽不开身去看你,你就一次也不来。” 听着他这话,阿箬有些心虚,不敢看他眼神,“哪有......” “呵。”微生离轻轻冷哼一声,“朕今日要是不让李大吉去漪澜宫,只怕宸昭仪心里早就已经把朕忘到十万八千里外了。” “呵呵......”阿箬尴尬笑着否认,“没有,绝对没有,臣妾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皇上,想得饭都吃不下。” “是吗?”微生离眉梢微挑。 “可朕怎么瞧着阿箬还胖了些?” 说话时他脸上有着浅浅笑意,显然这样逗她,让他多日来的烦闷心情好了许多。 “不可能。”阿箬立马毫不犹豫的反驳,义正严辞道,“皇上一定是看错了!” 虽然说得分外肯定,但她的动作还是出卖了她。 微生离就看见刚刚还否认得斩钉截铁的人立马动作很小的摸了摸肚子。 他唇角的笑再也绷不住,笑出了声来,“好了,逗你的,一点儿都没胖。” 他转变得太快,阿箬明显不信,“皇上刚刚可不是这样说的。” “朕刚刚是逗你的。” 微生离爽快承认。 虽然,他方才看到她,的确是觉得她长了些肉,但这个话他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 她现在这样看在微生离眼里就是不胖不瘦正正好,反倒是之前太瘦了。 “真的?皇上没有骗我?” 阿箬还是很介意他方才说自己胖了的话。 毕竟,只要是女子总是会对‘胖’这个字格外敏感些。 “自然是真的。”说完,他赶紧岔开话,看着阿箬手边的那个盒子问,“这是什么?” “皇上打开看看就知道了,不过先说好,不管怎么样皇上都不准嫌弃,这可是臣妾亲手做的,皇上......” 后面的话微生离半个字都听不进去,只满脑子都是‘亲手做的’四个字。 他眼眸一下子变得十分温柔,仿佛要将人溺毙其中。 阿箬说了一通就见他一直看着自己,脸颊微微泛红催促道,“皇上打开看看。” 知道这里面的东西是她亲手做的,微生离动作分外小心,生怕把里面的东西弄坏了。 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只荷包。 荷包上的图案很是别出心裁,用金线绣了小小的一个太阳。 阿箬一直看着他,见他不说话,心里很是忐忑,“我,臣妾也不知道皇上喜欢什么,就想着绣个荷包给皇上。” 没听到他声音,她心渐渐沉了下去,“皇上要是不喜欢的话......” “朕喜欢。”微生离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阿箬,我很喜欢。” 第四十六章最最最好的皇帝陛下 “阿箬帮朕戴上可好?” 阿箬看一眼刚刚被他放到一旁的玉佩,再看看自己绣的荷包,有些不好意思。 “皇上,臣妾女红实在差,要不您......” “阿箬。”微生离望着她再次道,“朕很喜欢,帮我戴上好不好?” 被他直勾勾看着,阿箬心有一瞬间的慌乱,不过下一刻很快冷静,接过荷包,动作很小心的帮他系上。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稍稍弯着身子。 微生离低头,垂眸看她。 只觉自己面前的人小小一个,圆乎乎的脑袋。 她今日来太和宫素净的很,头发几乎就是用根玉簪挽着。 “怎么不戴朕送的东西?” 冷不丁听到他开口问,阿箬手上动作不停,脱口而出道,“太张扬了。” “嗯?”微生离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答案。 不是不喜欢,而是太张扬。 阿箬还是第一次给男子系荷包,动作生疏得很,费了些时间才弄好,“好了。” 她直起身子笑着看他,“皇上喜欢吗?” 微生离看向自己腰间的荷包,金线绣的小太阳配他这一身深色玄服十分打眼。 “宸昭仪娘娘做的自然好看。” 他越看越喜欢,“怎么想到要绣个太阳?” 阿箬听他问起,立马就仰头巴巴的看着他,“皇上不喜欢吗?” 微生离失笑,“没有,朕喜欢得很,只是想知道为什么绣个太阳?” 他收过不少荷包,都是其他妃嫔送的,多是绣的竹或者兰花。 只是他没有佩戴荷包的习惯,每次她们送来,他就丢给了李大吉收着。 可是她亲手绣的意义自然不同。 阿箬见他不是不喜欢的意思,狡黠一笑,“皇上想知道?” 她这小模样一看就是打着小主意,微生离乐得配合,“朕想知道,还请宸昭仪娘娘告知。” 阿箬小下巴顿时一抬,故意揉揉手指,“皇上想知道也不是不行,但是呢......” 她故意顿了下,过了会儿才笑着道,“为了给皇上绣这个荷包,我几根手指都被针扎了好几次,现在......”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身边的人皱起了眉头,一脸紧张的抓过她手,“被针扎了?哪只手?” “还疼不疼?” 微生离仔仔细细看过她每一根手指。 阿箬瞧他这样脸微热,她没想到自己只是这么随口一句,他竟然会这般紧张。 “皇上,已经没事了,其实一点儿都不疼的。” 她一边说,一边想要将自己的手缩回来。 “别动。”微生离拧眉道,他仔细看完没见到伤口紧皱的眉头才稍稍松开。 他目光柔情万千又复杂的看着眼前人,“傻不傻?” 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疼? 当时肯定疼得很,说不定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疼得掉眼泪。 阿箬瞧他神色,就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 做绣活被针扎两下再正常不过,就算是再厉害的绣娘也会有不小心的时候。 她那几下真不算什么,“皇上,真的不是很疼。” 微生离看她,眉头轻拧着,“不是很疼,那就还是会疼。” 阿箬:“......” 她一时不知怎么说了。 疼当然是会疼的,她又不是什么铁做的人,被针扎了会没感觉。 “以后这些粗活你就不要再做了,交给宫人就好。” 微生离低头,薄唇亲过她每一根手指指腹。 阿箬心微微发颤,看着低头亲她手指的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是皇上,这样的动作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太不合适。 可微生离显然没有想什么合适不合适,他抬头看她,一字一句道,“阿箬,你受伤,我会心疼。” 不是朕,是我。 微生离不是一个会跟自己拧巴的人,他喜欢她,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没有人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受伤而能无动于衷。 “我......”他说得这样直接,阿箬心慌乱得很,话到了嘴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似是瞧出她的慌张,微生离轻捏捏她脸,“好了,不说这个了。” 再说下去,可就要把人吓到了。 他不能把人逼得太紧了,要是逼急了,才从窝里探出爪子的小猫立马就会缩回去。 这可不行。 他将话回到最初的问题上,“怎么想要绣个太阳给朕?” 他转移了话,阿箬慌张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这回没再说其他的,直接道,“想要让皇上天天开心。” 微生离愣了会儿,想了会儿又低头看垂在自己腰间的荷包。 因为想要自己天天开心,所以就绣了个小太阳吗? 他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但他前一刻还在感动,下一刻看到她舀了一勺冰送进嘴里,立马就拧眉了,“怎么又在吃冰?” 阿箬心咯噔一下,完了。 她勺子停在嘴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随即,慢吞吞转头,硬生生将在自己嘴边的勺子调转了个方向,送到他嘴边, “加了些桃子在里面很好吃的,皇上要尝尝吗?” 微生离冷呵一声,眼眸半敛,沉着声音反问,“好吃?” 阿箬拿着勺子的手差点一抖,这时候她哪里敢说好吃,闻言立马摇头,“不好吃,一点儿都不好吃!” “不好吃?”微生离没好气看她,“不好吃你还吃?” 阿箬皱巴着小脸求饶:“皇上......” 微生离睨她一眼,“不要跟朕撒娇,朕上次让你三日吃一次冰,现在看来你是压根没把朕的话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以后就改为五天一次,朕亲自盯着你。” 阿箬一听五日一次,仿若天都塌了,立马黏过去一个劲儿晃他手,“皇上,您不能这么狠心啊~~” 微生离把她手拨开,没好气道,“朕就是这般狠心。” “皇上~~” “全天下最最最好的皇帝陛下~~” 她本就有一副好嗓子,尤其是在撒娇的时候,声音又娇又软,微生离差点就心软了。 第四十七章宸昭仪娘娘,好吃 这个天这般热,屋子里就算摆着冰盆,她还是觉得热。 每天唯一快乐就是吃上一碗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冰碗了。 要是连这点儿快乐都没有了,那她真的要难受死。 “我每日就吃一碗又不贪多,皇上您就......” 听到她那句‘每日一碗’,微生离不等她说完脸色就沉了下来,“每日一碗?原来这些天你都是每日一碗?” 阿箬:“......” 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嘴快,居然把这事说了出来。 方才还万分不服气,雄赳赳气昂昂要找微生离理论的人此时看着他,立马就偃旗息鼓了。 她心虚得完全不敢看他,“那个.......皇上您听我说。” 微生离手指曲起轻叩桌面,“你说,朕听着。” 阿箬紧张的咽了下口水,“那个,我,我刚刚就是说着玩儿的,皇上您就当做没听到就好了。” 微生离看她,“说着玩儿的?” “嗯嗯。”阿箬忙不迭地点头,“其实我每天都可乖了。” 轻眨两下眼,睁着分外无辜的大眼睛看他,“皇上知道的,我一向最最乖巧了,这些天哪怕再热,我都是老老实实三天一次冰,一点儿都没多吃。” 呵。 她这鬼话微生离半个字都不信。 “既然阿箬这般乖的话,想来五天一次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微生离说完不等她再开口,直接道,“朕以后会让人盯着你,要是再被朕知道你偷吃,那以后阿箬就再也别想吃了。” 阿箬不死心的想要再挣扎挣扎,“皇上,别这样啊,要不还是三天一次?” 微生离凉凉看她一眼,“五天,没有商量的余地。” “皇上......” 她再要开口,微生离直接道,“六天一次。” 一听六天,阿箬立马急了,“不说了不说了,皇上别加了。” 微生离看她一眼,模样可怜得很,要是其它事他早就心软了,但在这件事上,他不能惯着她。 他想起先前自己样样纵着她,而她又怕热贪凉,那时候几乎是一天一份冰碗。 后来还是赵德志诊脉的时候发现了不妥。 寒凉之物对女子身体有损,年轻时看不出什么,待年纪大些,尤其是怀孕生产时就会显出隐患。 体寒的女子怀孕不易,生产时更是会比别人要艰难。 微生离当时一听,脑海里几乎是立马就想起了自己的母后。 母后难产而亡,如果阿箬将来有一天...... 这样的念头只是在脑海中想想,他就浑身发寒。 从那以后,他就会管着她。 自己比她大了六岁,她心大,他就要分外注意。 在旁边的阿箬知道这回他是铁了心,她就算再不愿意,也没办法了。 带着小脾气重重哼一声,就要走。 微生离瞧她这不小的气性,稍有些头疼又无奈,将人拉到自己腿上,“生气了?” 阿箬看他一眼,“哼!” 生怕自己的生气还不够明显,又重重哼哼了两声。 落在微生离眼里就是太过可爱,他笑着逗她,“怎么现在脾气这般大?” 阿箬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正眼都不瞧他一眼,理直气壮道,“皇上惯的。” 他失笑出声,“是是是,都是朕惯的。” 微生离看她这气鼓鼓又傲娇的小模样喜欢得不行。 她之前见到自己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总是想着法儿的躲着他。 现在这样很好。 她就该是这样的。 他一笑,阿箬这气也生不下去了,绷着的身子顿时软绵绵窝在他怀里。 看着分外乖巧老实。 但其实那双大眼睛一直盯着旁边还有小半的冰碗滴溜溜转。 微生离瞧在眼底,也不开口。 他哪里看不出,她是在打那还剩小半的冰碗的主意。 今日她已经吃了,还剩的这么点儿也不是不可以让她吃。 但他偏偏不说,就等着她开口。 过了会儿,怀里的人果然按捺不住小小声问,“皇上,太皇太后以前说过不能浪费,还剩小半碗,您看?” 她仰着小脸眼巴巴的看他。 微生离唇角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轻咳一声,故意逗她,“倒掉些冰不算浪费。” “皇上。”阿箬急道,“还有桃子呢?!” “一点儿桃子也不算什么。” 阿箬在他怀里坐起身子,“皇上,就小半碗了,您就让我吃了吧?” 她光顾着撒娇,一点儿没考虑到两人之间现在过近的距离。 微生离眼眸渐渐暗了下去。 偏偏阿箬还没发现,双手吊着他脖子,为了小半碗冰一个劲儿的撒娇,“皇上~~皇上~~” “皇上,您就答应我吧~~” 微生离抱着她的手缓缓收紧,沉眸看她,“阿箬想吃?” 尚不知危险逼近的阿箬听到他这话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想,皇上答应了是吗?” 微生离突然浅笑起来,在她背后的手猛然收紧,两人顿时紧紧相贴,“阿箬都这样求朕了,朕怎么舍得不答应。” 这时候阿箬终于反应过来,尤其是看到他眼中的暗色,“皇上,我,我突然不想吃了。” “那可不行。” 微生离话落单手将人抱起,另一只手同时还不忘将冰碗拿上,大步往里间去。 外裙、里衣、藕色肚兜...... 一件件掉落。 冰凉落在身体上,她身子不可控制的颤了下。 “皇上......” 声音也跟着紧张得轻颤。 冰凉一路往下。 然后没入,消失。 阿箬早已羞得满面通红,根本不敢睁开眼睛。 可这时候闭着眼睛反而更折磨人。 薄唇带着烫人的热意一路往下...... 刚一轻触,阿箬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唇角抑制不住的溢出一声春意,“唔......” 不知过了多久,微生离才抬起头。 他眼睛含着笑意,唇上还有留有点白,哑着声音,“冰碗,果然好吃得很,怪不得宸昭仪娘娘这般喜欢。” 阿箬此时恨不得自己有四只手,将眼睛和耳朵都捂住。 这样,她就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第四十八章会飞吗 等她再想起已经过了一日。 用过早膳,阿箬看向旁边的望春轻声问,“望春,昨日李大吉是不是送了个人过来?” 望春:“回娘娘的话,是的,名叫青雉,娘娘现在可是要见她?” 阿箬想了想,“让她过来吧。” 既然人已经来了她宫里那自然是要见的。 “奴婢这就去叫她过来。” 望春出去叫人。 阿箬才用好膳懒得很,慵懒的靠在榻上,迎夏在旁边给她轻摇着扇子。 不一会儿,望春身后就带着个人过来了。 “奴婢青雉给宸昭仪娘娘请安。” 青雉“砰”地跪地,丝毫不含糊。 阿箬光是听这声音都觉得疼,本还靠着的身子立马就坐了起来,“快起来,以后在漪澜宫不必行如此大礼。” 还不等青雉说话,阿箬眉心轻拧,“膝盖可疼?” 青雉摇头低声道,“奴婢不疼,有劳娘娘关心。” 阿箬看她神色,她面色如常,看不出疼还是不疼,便也没再问。 只是,听着青雉这话,阿箬稍来了些兴趣,“你叫青雉?” “是。” 非常简洁的一个字,更是勾起了阿箬的好奇心,“你之前是在哪个宫中伺候?” “这......”青雉神色犹豫,抬头看了眼阿箬,又看看旁边的望春和迎夏,显然纠结得很,不知该不该说。 来漪澜宫之前皇上已经交代过了,以后宸昭仪娘娘就是她的主子。 主子问话自然没有不答的道理。 可她之前待的地方,让宸昭仪娘娘知晓倒是无碍,其他人却是不行的。 阿箬大眼睛跟着她转,也看了看望春和迎夏,随即明白过来。 当即开口:“望春、迎夏,你们先去外面等着,顺便把门带上。” 迎夏动作倒是干脆利索,但望春却有些犹豫,目光在自家娘娘和这个新来的青雉之间看了两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与迎夏一同出去了。 屋子里顿时只剩她们两个人。 “这下可以说了吧?”阿箬问。 这回青雉没有犹豫,“回娘娘的话,奴婢之前一直在内卫处。” 听到‘内卫处’三个字,阿箬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内卫处?!” 看着青雉点头,阿箬震惊了好一会儿。 内卫处! 这个地方,阿箬之前就有所耳闻。 职责与御史台有一定的相同之处:监察百官。 但御史台在明处,内卫处则是在暗,同时还负责搜集情报。 而且内卫处不在百官之列,据说他们内里自有一套体系。 他们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皇上。 只是阿箬知道的不多,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身边伺候的人居然会来自内卫处。 阿箬神色顿时复杂,怪不得刚刚听青雉说话就觉得不像在宫中待着的人。 她自己在宫外待了四年,是以,一听便听了出来。 “那......”阿箬望着青雉,犹豫了会儿开口问,“你从前是做什么的?武功是不是很厉害?会飞吗?” 青雉顿时额角直抽抽:“......” 阿箬瞧见她神色,尴尬的呵呵笑了两声,“我就是问问。” 她实在是好奇,毕竟,她之前从未接触过这一类的人。 主要有关内卫处的事情实在是太神秘了,她便难免有些按捺不住。 “没事没事,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是随口一问。”阿箬笑道。 “回娘娘的话,奴婢习武十二年,武功尚可,会些轻功,不会飞。” 青雉回答得一板一眼,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但听在阿箬耳里却是另一回事。 习武十二年,武功绝不会是她说的尚可。 阿箬就是再不懂也知道,内卫处不是谁都能进的,那里面的人每一个想必都是经过了重重考核。 随即,她想到另一个问题,“习武十二年,青雉你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的话,奴婢六岁习武,今年十八。” 听到她六岁就进了内卫处,阿箬看向青雉的目光顿时有些心疼了。 六岁能进内卫处,只有两个可能: 要不就是父母亲族不在了。 要不就是为父母亲族所弃。 所以才会被人带回内卫处。 阿箬起身,走到青雉身边,什么都没再问了,只道,“你现在既然已经来了漪澜宫,以后也不必如此多礼。” “你已经十八,再有两年就到了出宫年纪,之前本宫同望春她们也说过,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等到了年纪本宫会做主让她们出宫,如今对你也是一样。” 阿箬这话一出来,饶是经历过许多风浪的青雉眼眶都差点红了,“奴婢不求出宫,愿在娘娘身边伺候一辈子。” 阿箬笑笑没接她这个话。 在宫中待一辈子,这个话太重了。 她这辈子已经没了出去的可能,但是这些宫人还有机会。 她不会把青雉的话当真。 等到了年纪,那时候由青雉她们自己好好考虑清楚。 想留,她自然会好好待她们。 想出宫,她也会送她们些体面,好让她们出宫不会为难。 对于青雉,阿箬其实有许多想问的,但最终还是没再问了。 她让青雉先回屋,明日进殿伺候。 阿箬不知道,青雉转身时,眼睛红了,眼角掉下一颗泪。 青雉出去后,望春和迎夏进来。 “娘娘......”望春犹豫开口。 阿箬抬头看她神色纠结,轻笑出声,“怎么了?在我这儿什么时候说话这般扭捏了?有话直说无妨。” 望春这才道:“娘娘,青雉毕竟是皇上送来的人,让她进殿伺候是不是......” 望春后面的话没再说,但阿箬已经明白她的顾虑,也知道她是站在自己这边,真心为自己考虑。 “望春,正因为她是皇上的人,所以才更要放在身边。” “娘娘?”望春不解。 阿箬半靠在榻上,自己手里拿着一把手柄镶着红宝石的团扇摇着,轻声道,“这天下都是皇上的,何况后宫?” “就算没有青雉也还有其他人,与其如此还不如就青雉。” “她是皇上的人,最起码不会害我,而且她武功高,必要时候还能护着我,顶天了也就是把我一些消息告诉皇上。” “可我又没有什么不能让人知晓的事,所以又有何干系?” 对着望春和迎夏她们这些在她身边伺候的人,阿箬说得直接,主要也是怕她们想岔了。 第四十九章皇上翻墙 不管怎么说,这人都只能在自己身边伺候。 而且,要说在知道青雉事情之前她还有一些顾虑,现在却是没有任何顾虑了。 望春她们几个都很好,但要是有个会武功的人在身边,阿箬会更安心。 而且,就像她对望春说的,青雉是皇上的人。 要说在这宫中最不会害她的人,除了太皇太后,就是皇上。 就算将来有一天皇上不喜欢她了,她也顶多是失宠,只要不作死,她的性命至少无虞。 至于旁的阿箬一点儿都不在意。 反正,她这宫里,多一个青雉不多,少一个青雉不少。 该知道的,皇上怎么都会知道。 望春向来机灵,很快就想明白了,她脸色赫然,“是奴婢想岔了。” “无妨。”阿箬笑道。 倒是旁边的迎夏还处在一头雾水中,“娘娘,奴婢怎么听不懂呢?” 阿箬和望春两人互相看一眼,同时笑出声。 时间过得快,因着太皇太后寿辰将近,宫里上上下下都忙活了起来,这些天请安都是在讨论这件事。 阿箬礼早已经备好了,她打算把之前葛容华给她的那幅画当做寿礼给太皇太后送过去。 葛容华那画珍贵,她执意要送,再加上阿箬知道太皇太后喜欢也就没再退回去。 后来,阿箬特意让人将她库房里那块翡翠屏风给葛容华送了过去。 因着那翡翠屏风太打眼,可以说是阖宫上下皆知了。 人人都道,宸昭仪娘娘送了块价值连城的翡翠屏风给葛容华,葛容华这是捡到便宜了。 可只有阿箬自己知道,捡到便宜的人是她。 除了给太皇太后送画,她又亲手绣了条帕子。 衣裳不行,做些小东西阿箬还是可以的。 明日就是太皇太后寿辰了,这条帕子阿箬还差些功夫,正在收尾。 暮冬端着碗鸡汤进来,轻声提醒,“娘娘,已经亥时了。” 阿箬揉揉眼睛,“快了。” 暮冬轻轻把汤放在一边。 今晚是暮冬和青雉两人守夜。 青雉手只会拿刀剑,拿不来绣花针,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暮冬针绣活倒是好,但这是阿箬要送太皇太后的东西,她不愿意让旁人帮忙。 是以,暮冬也只能同青雉一样,在旁干守着。 太和宫 近日朝堂事忙,再加上太皇太后寿辰,太多事等着微生离这个皇帝做主,到了这个时辰他才算是终于得了些闲。 李大吉都快打瞌睡了,瞧见皇上抻了抻手,他赶紧上前低声问,“皇上可是乏了,要不要 ......” 他话没说完,微生离就道,“算了,别折腾了。” 话落,起身。 走了两步,微生离想起好几天没见阿箬,回后殿的脚步一转就往漪澜宫去了。 李大吉赶紧跟上。 他在后头忍不住连连咋舌,他们这位宸昭仪娘娘可真了不得啊。 到了漪澜宫,瞧着宫门已经落锁,微生离脚步顿住。 李大吉瞧着那门上挂着的厚重的锁,只觉眉心突突。 这可真是稀奇。 有朝一日皇上竟然会被人锁在门外。 这要是传出去,可真不得了了。 李大吉赶紧上前几步,刚要抬手敲门,好让里面守门的小太监将门打开,就听皇上道,“罢了,她定是已经睡下,就不要吵醒她了。” 李大吉的手举在半空中,僵住了,过了会儿才缓缓落下。 他此时心里是真的对宸昭仪千般万般服气。 能叫皇上这般放在心上,她也是独一份了。 虽然他早就知道宸昭仪娘娘在皇上心里位置不一般,但每每还是会被惊讶到。 皇上既已经说了不要吵醒宸昭仪娘娘,李大吉转身,就打算跟着皇上回太和宫了。 哪曾想,他转个身的功夫,一道明黄色身影已经轻巧的跃进了漪澜宫。 李大吉眼睛顿时瞪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 这是他们皇上?! 他用力揉揉眼睛,生怕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 但显然没有,不是他的幻觉,刚刚那个翻墙进去的人正是他们皇上! 李大吉这回是真的完全说不出话了。 皇上已经进去,他赶紧跑到墙根处往上费力蹦跶两下。 但他一点儿武功都不会,不管怎么跳,除了他圆滚滚的肚子跟着晃了两下外,一点儿其他作用都没有。 进不去,李大吉也没辙。 皇上可是说了,不准吵到宸昭仪。 为此,皇上都是跳的墙。 他一个太监,自然不敢大张旗鼓敲门,让里面的人开门。 便只能在外面干等着,这时候,他就指望宸昭仪娘娘还未入睡,好让个小太监从里面把门开了。 微生离进来后,想到自己这般好像毛头小子一样的行径忍不住摇头轻笑。 院子里守夜的小太监看着有人突然进来,差点就要喊人了。 待看到那身明黄色的衣裳,反应过来就要请安,微生离赶紧止住。 他特意用这种方式进来就是不想吵到阿箬,可不能被一个太监坏了事。 那小太监立马住嘴,只砰砰磕了两个响头,等看到皇上进去了才敢抬头。 微生离过来时,阿箬正在收针。 她低着头,暖黄的光映得她本来明艳的五官分外柔和。 乌黑的长发只随意用根簪子挽起。 微生离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住,看着里面近在咫尺的人,满眼温柔。 青雉最先发现皇上,她刚要出声,就见皇上摇了摇头。 她立马反应过来,随即对旁边的暮冬使了个眼色,两人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青雉,剪子递给我。”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递过去一把剪子。 阿箬没有多想,接过,‘咔嚓’剪掉线头,举起手里完工的帕子满意道,“终于做好了。” 她转身,忍不住问,“暮冬、青雉,你们瞧瞧,是不是很好看......皇上?!” 微生离笑着接过她手里的帕子,“好看,宸昭仪娘娘绣工了得,好看得很。” “皇上,您怎么来了?”阿箬惊讶道。 微生离笑笑没有说话,目光向她旁边的榻上看去。 第五十章一直陪着咱们阿箬 微生离声音不自觉就温柔了下来,“前些日子不是说已经给皇祖母准备好寿礼了,怎么还在绣帕子?” 他记得,当时她模样得意极了,显然对于自己礼很是满意。 阿箬挪过去些,没骨头似的靠着他,“不一样的,太皇太后寿辰亲手做点东西总归心意是不一样的。” “嗯。”微生离低垂着眼看她,轻问,“那朕生辰那日阿箬打算给朕送什么?” 阿箬抬头看他,“皇上生辰还有好几个月呢。” 微生离有些意外的挑眉,“阿箬知道朕生辰?” 阿箬看着他,十分不雅的翻了个小白眼,“臣妾又不是笨蛋,哪至于连这个都记不住?” 历朝历代,都是将天子的生辰定为天长节。 一连三日,举国欢庆。 三天假呢。 阿箬自然不会忘记。 可微生离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心下感动得很,抱着怀里的人亲了亲。 最后,将人一把打横抱起去了里室。 明日是太皇太后寿辰,事忙,今夜微生离便没有把人折腾得太狠,要了两次也就罢了。 早上虽是免了请安,但阿箬还是早早就醒了。 “头发梳得简单点,等到时候回来了再仔细弄。” 阿箬低声对望春交代。 望春:“奴婢知道的。” 不仅是头发简单,她脸上更是一点妆没上,就抹了点口脂。 她生得好看,哪怕就是这样素净,也十分好看。 收拾妥当,阿箬早膳未用,带着望春和青雉两个人去寿康宫了。 寿康宫里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觉少,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更是睡不着。 每日都只能睡两个时辰多些。 方嬷嬷年纪也大了,太皇太后睡不着,她也同样睡不着,早早就起来忙活了。 太皇太后没在殿里,大殿太大,太冷清了。 她让人准备了一壶清酒,摆在院子中的石桌上。 桌上两个杯子,都倒满了酒。 她拿起自己面前那杯,跟另一杯轻轻的碰了下,“奈何桥上你再等等我,快了。” 在太皇太后身后端着两碗长寿面过来的方嬷嬷听到她这话红了眼眶,不忍的别过脸去。 好一会儿,才控制住情绪,慢慢走了过去。 “娘娘,长寿面来了。” 每年太皇太后的生辰方嬷嬷都会亲自揉面、擀面、拉面,然后煮一碗长寿面。 太皇太后看向她,“你也辛苦了。” 方嬷嬷笑笑,“娘娘说的哪里话,奴婢不辛苦,能伺候娘娘是奴婢的福分。” “你啊。”太皇太后没再多说。 她看向眼前的面没有动筷子,似是在等什么人。 方嬷嬷心里清楚,娘娘这是在等阿箬。 之前那么多年,每年不论是太皇太后的生辰还是阿箬的生辰,两人总会一起吃长寿面。 过了会儿,太皇太后轻声问,“你说阿箬这个小懒家伙起来了没有?”、 方嬷嬷闻言忍不住轻笑,“娘娘这话可别让阿箬听到。” 太皇太后想起从前说这话被阿箬听到,她那撒泼的小模样也跟着摇头笑了起来,“是,这话可不能让她听到了。” “要是让她知道,又得跟哀家闹了。” 话虽是这样说,但她脸上的笑容分外慈祥。 没等多久,阿箬就来了。 她今日穿的嫩绿色,将她整个人衬得年纪更小了些。 在太皇太后面前阿箬向来没有那么多规矩,远远的就小跑过来了。 太皇太后瞧着她还是跟个小孩子似的活泼,唇角笑意渐渐扩大。 她在后宫没有受委屈。 太皇太后早就不管事了,但因着阿箬入了后宫,她难免会多留意些。 之前郑婕妤的事情,还有前不久方贵人的事情,虽然阿箬有意瞒着她,不想让她操心。 但又怎么瞒得过太皇太后。 只是阿箬不想让自己知道,她便也没有插手。 阿箬性子好,但一直都是个有主意的,她不会让自己吃亏。 何况,还有皇上在。 皇上要是连个人都护不住,那她趁着最后这段时间,怎么也要把阿箬送出去,重新给她谋一个未来。 “娘娘。” 阿箬人还没到近前,声音就先脆生生的传过来了,脚下步子也更快了些。 太皇太后瞧着生怕她摔跤,忍不住道,“你慢点儿的,小心摔了。” “才不会呢。”阿箬笑呵呵道,“我又不是以前小时候了。” “你呀。”人到了自己面前,太皇太后拿她没辙,赶紧让人坐下。 阿箬坐下看到桌上的两个杯子,眼眸微垂,很快又重新扬起小脸冲太皇太后软软道,“娘娘,太医说了您少饮酒,您又不听话了。” “一小杯无碍。” “那也不行,太医说了不能喝。”阿箬说着干脆将两个杯子都拿起递给了后面的方嬷嬷,让她拿走。 方嬷嬷笑着接过。 娘娘的身子骨早就大不如从前了,太医也早就说过要戒酒。 以前阿箬还在寿康宫的时候倒还好,有她看着娘娘也格外注意。 但阿箬离开了寿康宫便没人能管住娘娘了。 方嬷嬷动作很快,立马就让人将桌上的酒撤了下去。 太皇太后故意板起脸,“今日生辰,我竟是连口酒都喝不得。” 要是旁人早就怕了,但阿箬可不怕。 听了太皇太后这话,半分没有动摇,只将拿起玉筷递给太皇太后,“我已经想好愿望了,娘娘可不要输给我。” 每年一起吃寿面时阿箬和太皇太后便就有个不成文的比赛: 比谁吃得快。 吃得快一点的人算赢。 输了的人要满足赢的人一个愿望。 这些年下来,两人各有输赢。 当然,太皇太后能赢的次数里,小一半都是阿箬故意放了水。 太皇太后故意严肃的脸色立马绷不住,笑了起来。 低头,两人默不作声的比赛。 结果自然是阿箬赢。 方嬷嬷做的面份量正正好,太皇太后吃完放下筷子,笑着看她,“说吧,今年咱们阿箬想要什么?” 太皇太后说完,还不等阿箬开口,就笑着道,“我那儿有颗小拳头大的琉璃珠,阿箬若是想要等会让人给你送过去。” “不要。”阿箬说着走到太皇太后身边,紧紧挨着她坐下,抬头认真道,“我的愿望是娘娘不准再喝酒了,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娘娘要一直一直陪着我。” 她说得分外认真。 太皇太后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摸着她头,轻声道,“好,一直一直陪着咱们阿箬。” 阿箬脑袋蹭蹭她手心,满是依赖。 第五十一章用力些 她还得回去梳妆打扮。 下午点了戏班特意进宫给太皇太后唱戏,届时,还会有些得脸的朝廷命妇进宫。 除了下午点的戏外,晚上四品以上的官员还会携家眷进宫来贺寿。 回了宫,望春瞧着时辰尚早,轻声问,“娘娘可要歇会儿?” “我躺会儿吧。” 说着,她就径直往榻上去。 要是不休息会儿,阿箬怕自己下午看戏的时候打瞌睡。 晚上就更没精力了。 望春见娘娘躺下,让人撤了两个冰盆下去。 最近天气没那么热,冰用多了容易着凉。 今日是太皇太后的寿辰,阿箬不敢有半分马虎,躺了半个时辰就起来了。 梳妆打扮好,坐着步辇去了立华园。 今儿在那搭了戏台子。 阿箬是看着时间的,她还稍提前了些,哪想,她到的时候,园子里竟已经有许多人了。 许多都是妇人打扮,还有些跟在妇人身边的年轻女子,瞧着个个年轻貌美。 阿箬一出现,园子里顿时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目光都看向她。 看到她的脸都愣了会儿,实在美,就连同为女子的她们都觉得美。 一时之间,她们心里同时想道: 怪不得宸昭仪得宠,这张脸女子看了都挪不开眼,何况是身为男子的皇上。 但很快,很多人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今天能在这里的妇人,身份都不低,好些人家的女儿都是送进了宫的。 她们看到阿箬眉心皱得死死的。 不仅是她们,那些今天身边带了女儿的心里同样也不好受。 本想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家女儿在皇上面前露露脸、留个好印象,等明年是选秀也好送进宫。 可现在看到宸昭仪,心突然就沉了下去。 有宸昭仪在,皇上眼里哪还会看见旁人。 众人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行礼。 她们心思各异,阿箬没去看她们表情,叫起后,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阿箬走到自己位置,往旁边看了眼,前头几个位置都还空着。 今日她与吴贵嫔坐一起。 吴贵嫔早早就到了,看见阿箬过来,温和笑笑点头。 阿箬与她实在没什么交集,回点了下头也就没话了。 过了会儿,有宫女走到吴贵嫔耳边低声说了什么,然后阿箬就看着她起身离开。 她好奇抬头望去,就见吴贵嫔去了一个贵妇人的身边。 远远看着,气氛很是温馨。 阿箬反应过来,那应该是吴贵嫔的母亲。 她收回视线,随即看向其他人。 不少妃嫔都在跟自己母亲或姊妹说着话。 不知为何,这一幕看得阿箬眼睛酸,她低头动作格外慢的剥着葡萄。 明明她剥葡萄很厉害的,但此时不知怎么回事,就是剥不好。 葡萄表面坑坑洼洼,她自己也弄了满手的汁水。 很是黏腻又不舒服。 起身,低声道,“望春,你在这儿等着。” “青雉,你陪我去后面走走。” 两人低声应“是”。 望春看着自家娘娘的脸色很是担心,张张嘴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娘娘的身世不是秘密,她只一想就知道,娘娘刚刚定是看得心里难受了。 阿箬低着头往前走,园子里温馨的画面看得她眼睛酸、心也酸。 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她有太皇太后,她已经很幸运了。 可不管怎么自己开导自己,阿箬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她心里装着事,越走越快,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说话声了,她才停下。 “娘娘......”青雉低低安慰她,“您不要难过。” 阿箬这时候心里已经好受多了,听到青雉安慰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声道,“我没有难过。” 阿箬说完,自己就又泄气般低低道,“好吧,是有那么一点点儿难过。” 在青雉面前,阿箬也没有那么扭捏,她轻声问,“青雉,你父母还在吗?” 青雉愣了会儿,脸色冷了许多,“他们死了。” 阿箬头一回看到她这样冷的神色,也第一次对她出身内卫处有了实感。 她一向聪明,从青雉的话里立马就明白,青雉的父母应当还在世。 但只怕对于青雉来说,他们与死了无异。 阿箬以前在宫外见过不少生而不养的父母。 要不就是把孩子丢掉,要不就是将孩子卖掉换银子。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配当父母。 阿箬没再问,虽然,她心里清楚,只要她问,青雉肯定会说。 可是她不想去戳青雉的伤疤。 两人沉默下来,慢慢往前走着。 走着走着,看见一栋废弃的小楼,看着精致又破败,很是矛盾。 “这儿从前是什么地方?”阿箬轻声问。 青雉想了想道,“奴婢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儿是先帝在时建的,原本是打算做一个小藏书楼。” “那后面怎么没用了?”阿箬瞧着小楼外面,哪怕看着有些年头了,但也能看出当初建造者的用心。 青雉看着阿箬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娘娘......” “怎么了?不能说?” “不是不能说,奴婢只是怕说了您害怕。” 阿箬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好害怕的?我胆子大得很。” 但下一刻,听到青雉说的话她马上就后悔了。 “据说小楼快竣工的时候,有个宫女在这里被生生折磨死了,发现时,舌头都被拔了,死状凄惨,不吉利,这儿也就废弃了。” 听青雉说完,阿箬身子立马打了寒颤,再看小楼时,只觉怎么看怎么阴森恐怖,好像还隐隐听见了一些声音。 阿箬立马向青雉靠过去,声音发抖问,“青雉,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人在喊饶命呢?” 她说着小脸都白了些。 阿箬只顾着害怕,说完后没发现青雉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红起。 青雉自幼习武,习武之人耳力一向好。 所以,她听到的要比阿箬清晰得多。 的确是有人在喊,但那声音不是在喊‘饶命’,而是...... 用力些…… 第五十二章苟合 阿箬巴不得赶快离开,抬脚、转身,一气呵成。 只是,方才隐约的声音突然清晰许多。 “啊......就是那儿......” “唔......用些力,再重些......啊,到了到了!” 这回,阿箬听得清清楚楚,立马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脸色猛然就红了。 那哪里是什么鬼声,分明是...... “青雉,你......” 你听到了吗? 阿箬话到嘴边,看到青雉一脸尴尬的神色,顿时明白,青雉是习武之人,只怕方才就已经听到了。 里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阿箬红着的脸渐渐冷静。 旁边的青雉就更不用了,早就恢复如常。 刚刚如果不是自家娘娘在身边,她甚至连那点尴尬都不会有。 冷静下来,阿箬转身想走,恨不得今天没来过。 这种事在宫中是大忌,要是宫女侍卫还好,人家两情相愿,她可以就当做什么事都没看到,做个睁眼瞎。 但她就是怕,过去看到的不是宫女侍卫,而是后妃牵扯其中。 那事情就严重得多了。 而且,她也担心,自己要是过去正好跟里面的人撞上,那不论是哪一种结果都很尴尬。 阿箬眉心渐渐皱起,犹豫得很。 青雉瞧出她的纠结,轻声提议,“娘娘,要不奴婢去看看?” 阿箬拧眉看她,犹豫了会儿道,“动作小心些。” 青雉点头离开,阿箬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几步就悄无声息的跃上树梢,轻点两下就上了屋檐,看得目瞪口呆。 原本为青雉担心的她,瞬间就放下心来。 青雉这身手丝毫不输她见到的任何一个侍卫。 她突然觉得青雉来她漪澜宫实在是屈才了。 像是青雉这样厉害的女子该有一番大作为才是。 阿箬不自觉就将注意力移到了青雉身上,等青雉回来,下意识就轻声道,“这么快就看清了?” 青雉脸色稍有些凝重,“娘娘,里面的人是......” 她正要开口,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过来的脚步声,来不及多说,拉着阿箬几步就绕到假山后面动作轻巧的离开了。 等离开了一段路,阿箬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刚刚有人?” 青雉点头解释,“刚刚有人过去了。” 阿箬神色顿时复杂,看来用不着她纠结了。 这时她才想起刚刚青雉没有说完的话,“青雉,你刚刚说里面的人是谁?” “娘娘,是郑婕妤。”青雉拧着眉,神情严肃。 “什么?!” 阿箬立马低低惊呼起来,看着青雉满眼的不可置信,“你说,你说是谁?!”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郑婕妤的禁足可是前两日才结束。 才结束她就这般,这般......出格?! 青雉低声重复,“娘娘,里面的女子正是郑婕妤,奴婢瞧得清清楚楚。” 阿箬没有说话,她还没缓过来,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往前走了两步,才似是终于回过神。 皱着眉头神色复杂的问,“还有一个人是谁?” 阿箬相信青雉,她绝不会看错,既没有看错,那就还有一个人。 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总不能郑婕妤一个人在做这事。 青雉表情顿时变得有些难言,“娘娘,另一个人是个太监。” 阿箬:“......?!” 她脸色跟青雉一样。 此时完全不知该说什么了。 只能说,郑婕妤的胆子可真是大。 在宫里偷人,还是与一个太监苟合。 这......这实在荒唐得很。 “娘娘,可要奴婢叫人来?” 阿箬闻言立马摇头,“不行。” 郑婕妤这事,要想盖棺定论,就只能抓现行。 可她都已经离开这么会儿了,现在再回去,郑婕妤还在不在小楼都尚未可知,就更别说抓现行了。 而且,阿箬也不想蹚这趟浑水。 但是,有备无患。 阿箬边走边低声交道,“青雉,想办法查清楚那太监是何人,还有......” 两人说话声渐渐远去。 重新回到立华园,大部分人都到了,上面几个高位的位置仍旧空着。 阿箬落座之后下意识去看郑婕妤的位置。 郑婕妤的位置就在她对面下首,此时果然空着。 阿箬心下了然。 过了会儿,丽妃和惠妃一同出现。 惠妃手边还牵着一个小女娃,穿着红红的袄子,瞧着格外喜庆。 这还是阿箬第一次看到小公主,难免多看了两眼。 许是因为总是生病的缘故,小公主就算打扮得很是可爱,但瞧着也少了几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 在阿箬看小公主的时候,小公主察觉有人看她,她也抬头望向阿箬。 小小一个人,眼睛圆溜溜的,看了会儿,突然就冲着阿箬腼腆的笑了下。 阿箬只觉自己心一下子就软了,恨不得把人从惠妃娘娘身边抢到自己身边好好抱一抱。 实在是小公主看着太乖、太可爱了。 惠妃瞧着女儿对阿箬笑,她笑得温和的问,“玥儿喜欢宸娘娘?” 惠妃就坐在自己对面,阿箬听到她的话,满眼期待的看着小公主。 她目光太直白,盯得小公主害羞的往惠妃身后躲去,但还是小小的说了句,“喜欢。” 阿箬顿时笑得不值钱,“我也很喜欢小公主。” 正巧皇后陪在太皇太后身后,两人一同出现。 听到阿箬这话,太皇太后立马笑着打趣,“你呀,都是做娘娘的人了,还是这般孩子心性。” 太皇太后说着走到上首位置落座,满园子的人呼拉拉跪下,直呼千岁。 “方才这是做什么呢?” 太皇太后笑着问,目光对着阿箬。 满园子的人目光也跟着落在她身上。 阿箬笑着道,“臣妾是觉得小公主可爱,便忍不住想逗逗。” 太皇太后闻言目光转向小公主,对着她伸手,“玥儿到哀家这儿来。” 小公主对太皇太后陌生得很,小脑袋下意识就仰头看向自己母妃,待看到惠妃轻轻推了她一把,才小步挪了过去。 第五十三章难为情 但也只几句话的功夫就放开了,让她回到了惠妃身边。 她回头瞧见旁人身边都有个说话的人,就阿箬一个人坐在那儿孤零零可怜的很,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阿箬,到哀家这儿来。” 这声‘阿箬’,让所有人都没想到。 就连阿箬自己也是一样,她呆愣愣抬头,“娘娘?” 瞧着她这么一副傻愣愣的模样,太皇太后心更软了,“傻愣着做什么。” 阿箬下意识看看左右,看到众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她犹豫了会儿才起身,走到太皇太后身边坐下。 这份荣耀,让所有人都默契的安静了瞬。 阿箬没再去看她们,只一心陪着太皇太后点戏。 位置稍后一些的皇后低着头喝茶,从始至终神色都没有任何变化,叫人瞧不清她心底所想。 倒是从前一向喜怒不显的惠妃,在听到太皇太后让阿箬过去的时候,温和的脸色有了一丝破裂。 她抓着小公主手的力道不自觉就重了些。 “母妃,痛......” 听到小公主低低喊痛的声音,她才猛然回过神,赶紧松手,揉了揉小公主的手,轻声道,“是母妃不好。” 小公主很懂事的摇摇头,歪头看她,“母妃不开心吗?” “母妃没有不开心。” 口中这样说着,但心里究竟怎么想只有惠妃自己知道。 太皇太后点了出《麻姑献寿》。 让阿箬点的时候,她想了想,点了出《富贵长春》。 陪着太皇太后看了一半,阿箬小腹处突然传来下坠似的痛。 她立马反应过来,这是来月事了。 疼痛越来越强烈,不一会儿就白了小脸,额头阵阵冷汗。 “娘娘......” 她虚弱出声,将太皇太后吓了一跳,急得就要开口叫太医,阿箬赶紧拦住,“娘娘不要担心,只是来月事了。” 今天是太皇太后的寿辰,阿箬不想叫太医。 太皇太后又急又心疼,但拗不过她,只能赶紧让人将她先送回漪澜宫。 担心阿箬不顾自己身体,还特意叮嘱她好好休息,不必再过来了。 阿箬离开时没有惊动任何人,就算有人看到她离席,也没有多想,只是看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在太皇太后面前阿箬不想她担心,一直强撑着,但出了园子整个身子立马就支撑不住的软了下去。 旁边的青雉手快,赶紧将她扶住。 “娘娘!” “娘娘!” 望春和青雉同时被吓得出声。 青雉瞧着自家娘娘脸上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什么也顾不上直接就将她抱上了步辇。 望春在旁边急得眼睛都红了,“娘娘您忍忍,咱们马上就回宫了,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阿箬疼得整个身子都直不起来,可听到望春的话还是忍着痛道,“不要,不要去。” 望春急得眼泪落下来,“娘娘,都什么时候了,您......”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旁边的青雉已经大步离开了。 去的方向正是太医院。 阿箬想叫人回来,但实在是疼得说不出话,只能作罢。 青雉的动作很快,阿箬才换好月事带,她就带着医女过来了。 医女上气不接下气,显然这一路半点没耽误。 青雉去找医女的时候就已经将事情说清楚了,是以医女准备的还算妥当,还特意带了止痛丸过来。 阿箬疼得迷迷糊糊的,本想再说些什么,但说不出来,最后昏睡了过去。 望春和青雉一直在屋里守着。 阿箬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娘娘醒了,身子可还有哪里不适?”望春关切问。 青雉虽然没说话,但也是一脸担忧的模样。 阿箬心里感动,摇摇头,“好多了,让你们担心了。” 看着外面的天色,阿箬拧眉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望春低声道,“娘娘,亥时两刻了。” “亥时了?!”阿箬手撑着就要起来,望春赶紧扶住她,“娘娘您小心些。” 这时候哪里还是小心的问题,阿箬算算时间,晚宴只怕都快要散了。 她现在就算长了翅膀飞过去,也来不及了。 阿箬直挺挺倒回床上,没脸见人了。 太皇太后七十寿辰这么重要的日子,她竟然昏了过去。 还是因为来月事疼晕过去的。 这样一想,更没脸了。 阿箬猛拉过被子,哭了起来。 望春和青雉两人顿时急得手足无措。 “娘娘,您别难受,太皇太后让方嬷嬷来过,特意叮嘱您好好休息,您......” 听了望春这话,阿箬顿时哭得更大声了些。 望春赶紧止住,不说了。 微生离匆匆从太和宫过来,才踏进漪澜宫就听到阿箬的哭声,心顿时一紧,大步进去。 他走得快,李大吉在背后小碎步追得辛苦,路过院子的时候还左右脚打架差点摔倒。 看到皇上进来,望春和青雉刚要行礼,微生离就冷声道,“出去。” 两人不敢耽误,赶紧离开。 听到他声音,在被子里哭的阿箬停了下,但下一刻就哭得更凶了。 “这是怎么了?”微生离坐到床边,手轻轻拉了下被子,不敢用力,怕弄疼她,“是不是肚子还在痛?” 说着就道,“朕让赵德志过来。” 一听他说让赵太医过来,阿箬立马哭着道,“不要。” “好好好,阿箬说不要就不要。”微生离轻哄,“阿箬不哭了,先出来看看朕好不好?” 被子里的人没有说话,不过哭声渐渐小了下来。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饿不饿?”微生离一边哄着,一边再次试探将被子拉下。 “阿箬乖,松开手让朕看看你好不好?” 阿箬好一会儿都没吱声,但手渐渐松开了。 微生离顺利将被子拉开,看到她通红的眼心都碎了。 连人带被子抱到自己怀里,拧眉心疼道,“怎么哭成这样?” 问着,他大手力度适中的按着她小腹,“还是不舒服?” 阿箬奄嗒嗒的摇摇头,又觉得难为情,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第五十四章就是专门克他的 她这话一出口,微生离立马就明白了她这般的缘由,“方才就是为这个难受?” “太皇太后只有这一次七十寿辰。”阿箬才哭过,嗓子闷闷的。 明明是这么重要的日子,偏偏她不能陪在身边。 要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阿箬心里也不会难受,偏偏只是因为来月事。 白天,她虽然昏昏沉沉但其实听得清望春她们说话。 医女说,她这次来月事之所以会提前还这般绞痛,是因为这段日子她吃的寒凉之物多了些。 阿箬只一想就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自己这些天冰吃得太多了。 她的月事一向都很准时,日子就算有偏差也只是前后一两天,但这次足足提前了五天。 这也打了阿箬一个措手不及。 “都怪我,都怪我贪嘴,我昨天要是没有吃两份冰碗就好了。” 阿箬内疚得又想哭了。 但这回,微生离没有哄她,听到她昨日一天就用了两碗冰,俊眉一下子就拧了起来,“昨日一天用了两碗冰?” 阿箬:“......我错了。” 她方才内疚又心虚,不小心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小心抬眼去瞧微生离,见他沉着脸看自己,阿箬心慌了,“皇上,您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她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小心翼翼地揪住微生离胸前衣领一点,轻轻晃着,“我真的知道错,您别生气。” 说着她嘴巴渐渐就瘪了起来,本来她心里就已经很内疚了,眼下瞧着他又冷脸,内疚和委屈一股脑儿的全涌了上来。 眼泪吧嗒吧嗒就从眼睛里再次落下。 这回,哭得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就睁着一双圆溜溜又红肿的眼睛直直看着微生离。 轻咬下唇,无声哭泣,满脸的泪。 瞧着好不委屈。 在她面前微生离一向没辙,看见她哭,冷着的脸立马崩坏,“哭什么?朕可什么都还没说。” 边说,边大手轻擦她脸上的泪。 太皇太后常说阿箬小孩子心性不是没有原因的,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而稚童还有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她哭的时候你要是不搭理她,那她自己哭一会儿也就好了。 但你要是哄了,她仗着有人疼,立马就会顺杆子往上爬。 此时阿箬就是这样。 微生离冷脸的时候,她心里纵然委屈也只自己默默流泪,但微生离一哄她,她立马就哭了出来。 还不是嚎啕大哭,哭得格外娇气又委屈。 边哭还不忘边控诉: “我心里已经很难受很难受了,皇上还要凶我、还要骂我。” “说不定等会儿就要打我两百板子然后把我丢到司刑署去自生自灭了~~” “呜哇~~我好惨啊,皇上好狠的心呀~~” 微生离满头黑线,垂眸看她揪着自己衣领胡说八道,忍无可忍,隔着厚厚的被子重重拍了下,“好好说话。” “......”阿箬哭诉到一半,吸了两下鼻子,扭过头,倔强的小小声道,“本来就是,皇上刚刚就打我了。” “......阿箬。”微生离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欠收拾是不是?” 阿箬努努嘴,飞快回头瞟了眼他,瞧自己好像把人气到了。 她转过身子,两只手都伸出来,无比乖巧的抱着他脖子,“皇上不要这么凶,我怕~~” “呵!” 微生离重重冷哼了声。 怕? 她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看着哪里有半分害怕? 他毫不怀疑,迟早有一天,他会被眼前这个人气死。 她就是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阿箬抬头用红肿的眼睛巴巴看他,“我心里已经很难受了,皇上就不要再骂我了好不好?” 微生离轻按两下眉心,没好气看她,“原来宸昭仪娘娘也知道自己有错该骂?” 阿箬:“......” 顿时一噎,自知理亏,不敢看他,低着头小小声提要求,“我错了,皇上骂吧,但是还请稍微轻点,因为你最最喜欢的宸昭仪娘娘心里已经很难受了。” 说着,还将自己手递到他面前,闭着眼睛扭过头,心一狠,咬牙道,“皇上要是想打也可以的,只是轻一点,不然我手肿了以后就不能伺候您更衣了。” 微生离嗤笑一声,毫不客气的戳穿她,“更衣?朕怎么不记得宸昭仪娘娘有给朕更衣过?” 这么久以来,每次他早上起来,她都睡得跟个小猪似的,醒都不见醒,就更别提更衣了。 就算偶有那么一两次她人醒了,他也舍不得让她伺候,都是会哄着人继续睡。 阿箬分外心虚的尴尬一笑,索性不说话了。 反正今天怎么说都是自己理亏。 微生离也再继续说这茬,只问,“朕记得前些天才说过,五日一次冰,当时阿箬可是答应了朕的。” “阿箬既然这般不听话,以后这些冰碗也就别碰了。” 阿箬上次还敢据理力争,这回却什么都不敢说了。 实在是她自己都没脸。 本来前几天都控制得好好的,但她昨天实在是没忍住,就嘴馋的吃了两碗。 微生离看她低着小脑袋,忍不住问,“阿箬可听到了?” 阿箬糯糯道,“回皇上的话,臣妾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微生离完全拿她没辙,打不行、骂不得,就连生气都得注意些她的心情。 看她现在这样乖觉的样子,忍不住捏捏她脸,“你啊,就是朕的克星。” “哪有。”阿箬可不敢承认,“我可是最最最体贴皇上的人。” “呵。”对于她这话,微生离不置可否。 也不再揪着这个问题,手揉揉她肚子,“还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阿箬撒娇道,“皇上揉揉就不疼了。” 微生离看穿也不戳穿她,只道,“今日之事不要太过自责,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他说着看向怀里人,轻声道,“还有八十大寿、九十大寿,皇祖母会长命百岁的,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陪着皇祖母一起过。” 第五十五章出事 微生离温柔的亲了下她,“别多想,好好休息,改明儿朕再陪你一起去看皇祖母。” 这晚,微生离照常宿在漪澜宫。 若说漪澜宫一片温馨,安怡宫就是风雨欲来。 偌大的屋子里只有郑婕妤和小桃两个人。 小桃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郑婕妤脸色阴沉。 这几个月她瘦了许多,以前还算有些肉的身子此时仿佛只剩一副皮骨,尖着下巴,阴着脸,整个人瞧着阴恻恻又刻薄。 “啪!” 她手重重拍在扶手上,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应声碎裂。 “还有一个人可查到是谁了?” 小桃身子微抖,颤着声音道,“回娘娘的话,是,是宸昭仪。” 郑婕妤阴着脸看她,低声重复,“宸昭仪?” 小桃:“是。” 小桃心绷紧,大气不敢喘,就在这时,郑婕妤突然就笑了起来,小桃只觉得恐怖。 郑婕妤起身,声音里多了几分欢喜,“可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我。” 小桃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觉心底开始发凉,有股强烈不安,好像要下暴雨了。 这边的方贵人从下午看到那一幕起,心情到了现在都还不能完全平静。 父亲被革职,母亲这次没能进宫,她在园子里待着心情烦闷的很,便想出去透透气。 她心情不好便走得远了些,哪知道会看到那一幕: 郑婕妤竟然与一个太监偷情! 她当时听到声音,便忍不住想要瞧个仔细,谁曾想会看到郑婕妤浑身赤裸的躺在一个衣服完好的太监怀里。 她被吓得立马就跑了。 慌乱之下脚步声有些大,惊动了里面的人。 方贵人不确定郑婕妤知不知道是她,她当时只顾着跑。 但现在回想,她心里阵阵发凉。 “吱呀。” 门被人从外推开,是她身边的大宫女。 “娘娘,奴婢煮了安神汤,您可要喝些?” 方贵人不疑有他,再加上她的确心神不宁,便没有多想接了过来。 那宫女看着她一饮而尽,低声道,“娘娘马上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方贵人觉得她这话有些怪异,但并未多想。 一碗安神汤下去,困意渐渐袭来。 不一会儿就倒了地上,不省人事。 后半夜,万籁俱静之时,一个太监的惊叫打破宁静。 李大吉正在外头打瞌睡,突然就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从外面进来,气都还没喘匀就急急道,“李公公,方贵人死了!” “什么?!” 李大吉整个人顿时清醒,眉心紧紧拧起,不确定的问,“你说谁死了?” “李公公,是方贵人,方贵人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李大吉皱着眉问。 来的小太监摇摇头,“奴才不知道,只知方贵人是溺水而亡。” 溺水而亡。 李大吉暗暗琢磨这四个字。 在宫中,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意外。 一切看似意外的事,不过是人为的巧合罢了。 李大吉看着屋子里,这事自然是要告诉皇上的。 他犹豫了会儿,轻轻敲了敲窗。 “叩叩。” “叩叩。” 微生离睡眠一向浅,声音响第二下的时候他就醒了。 他首先偏头看了眼旁边的阿箬。 瞧她睡得熟,动作轻轻地将她搭在自己腰上的腿挪开,穿着寝衣去了外头。 李大吉是个有分寸的,要不是出了事,不会这个时间叫醒他。 “何事?”微生离眉心微蹙冷问。 李大吉低着头,轻声道,“皇上,方贵人溺水死了。” “方贵人?”微生离眉心轻拧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之前口无遮拦的很,还让阿箬受了委屈。 想到这一茬,微生离就没什么好脸色。 皇上不说话,李大吉也不敢出声,只低头等着。 里头的阿箬习惯的翻身,手下意识去抱微生离,可没想到却没摸到人。 她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又往旁边摸了摸。 身边没人。 阿箬立马就醒了,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她赤脚踩在地上走了出去。 “皇上?” 阿箬声音困倦的开口。 听到她声音,微生离回头走过去,“怎么醒了?是朕吵醒你了?” “没有。”阿箬还未睡醒,看到他,走过去两步,满脸困意的抱住他腰,“皇上不见了。” 这是在回答他前面的话。 因为找不到他,所以醒了。 微生离心顿时软得不行,低头看见她赤着脚,赶紧将人打横抱起往里走,边走边轻声哄,“朕在。” 身子突然腾空,阿箬困意散了不少。 “皇上怎么起来了?是出什么事了吗?”阿箬轻声问。 微生离将人放到床上,拿过帕子半跪在她面前仔细帮她脚底擦干净才开口,“方贵人没了。” 在开口之前微生离不是没有犹豫过,要不要告诉她。 他清楚,一旦说了,今夜只怕她是没办法继续睡了。 可犹豫不过片刻,他还是选择如实告诉她。 阿箬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愣了会儿,“谁?谁怎么了?” 她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微生离坐到她身边,“李大吉方才说,方贵人溺水,没救回来。” “溺水?”阿箬终于回过神来,眉心紧紧皱起,她想也不想道,“大晚上的溺水?” 她这话其实说得不该,太直接了,而且还是当着微生离这个皇帝的面说。 毕竟,她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而这后宫说到底是皇上的后宫。 不过他们两个人,说的那个说得直接,听的那个也不觉有什么不妥。 微生离轻勾唇,语气带些许讽刺意味,“是啊,大晚上的溺水,可真有意思。” 阿箬听他说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看着他,想了想道,“皇上不要难过。” 微生离一愣,随即温和一笑,“朕难过什么?” 阿箬摇摇头。 她不知道,可她就是觉得皇上心里定是不好受的。 肯定不是因为一个方贵人,至于因为什么她隐约能猜到一些,但没有说。 微生离也没再继续追问。 眼下出了事,睡肯定是没法再继续睡了,望春等人进来,赶紧伺候更衣。 收拾妥当,阿箬同微生离两人一起往方贵人的住处舒云轩去。 第五十六章热闹竟是我自己 她与皇上一出现,所有人目光都看了过来。 皇后面色如常。 惠妃望着两人相牵的手不知想到什么,神色稍有些变化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众人的目光除了隐隐落在阿箬身上,更多的是在阿箬和丽妃之间不动声色的流转。 毕竟,谁不知道在宸昭仪出现之前,这宫里最受宠的就是丽妃。 虽然现在回过头看,那时皇上对丽妃的宠爱根本不算什么,但在当时丽妃却也是独一份。 可自从有了宸昭仪,皇上就再未去过丽妃宫中。 此时不少人看着丽妃,想要暗暗的瞧热闹。 可惜,让她们失望了。 丽妃的神色始终没有变化,同皇后一样,瞧不出任何异样之色。 仿佛一点儿都不在意。 众人只能悻悻的收回目光,把注意力又转移到皇上身上。 心里都默默希望皇上能看一眼自己。 只是,皇上的目光始终都只落在宸昭仪身上。 阿箬跟着众人请安,还未蹲下,微生离手就已经拉住了她,冷声道,“都起来吧。” 微生离在上首位置落座,阿箬被他牵着,坐在他左边,位置只比皇后隐隐低半截。 坐得太高,她稍有些不自在,被他牵着的手微微挣了两下。 微生离不明所以,只当她是觉得牵久了不舒服,便松开了手。 “到底怎么回事?”他冷声问。 底下众人不敢看他,死死低着头。 方贵人死得突然,她们也是事发才知道的,眼下皇上问起,她们哪里搭得上来。 还是在他旁边的皇后温声开口,“皇上,方贵人不慎落水,是个值夜的太监发现的,捞上来时人已经没了气。” 皇后话落,一个小太监被带进来。 他何时见过这种扬面,一进来就吓得两股打颤,一个劲儿的磕头,磕磕绊绊把事情讲明白了。 说得跟皇后之前说的大差不差,只不过更仔细了些。 阿箬听了眉头微微拧起。 从这太监的话听起来,好像方贵人的死完全是一扬意外。 可方贵人为什么会投湖? 难道真是大晚上不小心失足落水? 这怎么想都想不通。 但凡是个正常人,谁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跑去湖边? 除非方贵人脑子进水了。 阿箬这正想着,突然就见一个宫女‘噗通’一声跪到了殿中央,哭得好不凄惨道,“我们娘娘死得冤枉,求皇上为我们娘娘做主啊!” 这一番话,顿时让所有人心思都紧了起来。 阿箬也不例外,听到那宫女的话,人都精神了些。 果然,有蹊跷。 她自认为方贵人这件事跟她无关,便在心底开始盘算到底是谁手段这般狠,连贵人都敢害。 宫中这些手段阿箬从前只听过一两耳朵,严格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 至于从前跟郑婕妤还有方贵人的那些事情,阿箬自认不算。 她可没有使阴招害人,有气都是明着来的。 虽然这样不厚道,但她的确有些好奇,有这般手段的人到底是谁。 但下一刻,阿箬就见那宫女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手指向了自己,恨恨道,“皇上,我们娘娘就是被宸昭仪娘娘害死的!求皇上为我们娘娘做主啊!” 声音好不凄惨。 随着宫女话落,殿内众人目光顿时看向阿箬。 虽然目光很快就移开了,但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阿箬将她们的反应瞧在眼底,小脸渐渐冷了下来,心底冷呵。 这些人可真有意思。 仅是凭着一个宫女的话,她们看向自己的目光就仿佛已经认定了她是凶手般。 那宫女话落后,殿内安静了一瞬。 脏水都泼到自己身上了,阿箬没法装作听不见,看着那宫女忍不住冷笑,“你说是本宫杀了方贵人?” 那宫女被阿箬这样瞧着眸光微闪,但很快又恢复如初,张口就哭道,“宸昭仪娘娘,就算我们娘娘曾经惹您生气过,但您也犯不着下如此狠手啊。” “如果不是您以老爷和夫人他们的性命相要挟,我们娘娘也不会做傻事。” 短短两句话就将所有事情推到阿箬头上。 听到这儿,阿箬算是完全明白了。 今天晚上这一出敢情是冲着她来的啊。 她目光看着殿内坐着的众人,不少人脸上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 阿箬只瞧一眼就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什么。 无非是巴不得自己坐实这罪名,然后失宠。 可她心里只想笑。 难不成她们以为自己失宠了,皇上就会多瞧一眼她们? 阿箬目光看过她们,又看了眼身边的微生离,他脸色微冷,让人瞧不清他心中所想。 阿箬只是看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从进来后就懒懒坐着的身子渐渐挺直。 那宫女的话她不清楚他听进去多少,但从没有做过的事情阿箬不会认。 她冷着小脸看向底下跪着的宫女,“你说本宫害了方贵人,你可有证据?” “自然!”那宫女显得胸有成竹,“皇上,皇后娘娘,这是宸昭仪给我们娘娘的信,还有一个物件。” 一块玉玦,一张算不上信的纸条。 从始至终没有说过话的微生离轻转拇指上的扳指,沉声开口,“李大吉。” 旁边的李大吉立马明白过来,将两样东西拿了过来。 微生离垂眸看一眼,“将东西给你宸主子看。” 一句话就摆明了态度:他从未怀疑宸昭仪。 这话一出,殿内众人的心思顿时变了。 尤其是底下坐着的郑婕妤,她拧着帕子的手指尖用力得泛白,目光满是不甘心。 那宫女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几乎是瞬间就白了脸,身子差点就软了。 只是她本就狼狈的很,瞧着不是很明显。 可偏偏还是有人瞧见了。 葛容华位置就挨着郑婕妤,她本就是个好奇心重的,何况还是这么大的一件事。 从进殿开始,她眼睛就一直在滴溜溜转,瞧谁都有嫌疑,要不是皇上和皇后都在,她只怕就要抓着每个人问一遍了。 她目光这样直白,其他人虽然被看得不自在,但显然也早已经清楚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大家都懒得理她,随她看去了。 第五十七章攀咬 郑婕妤脸上那一瞬间闪过的狠意就叫她看见了。 平日里众人眼中脑子糊涂的葛容华这时候却不知脑子里哪根弦搭对了,电光火石之间她竟然好像明白了些道理。 葛容华看看郑婕妤又偷偷摸摸看一眼前面坐着的阿箬,心里按捺不住的痒痒 这要是平常请安时候,她说不定早就嚷嚷着出来了。 但眼下皇上在,她已经被罚了几次了,此时不敢再放肆,只能老老实实憋着。 阿箬听到微生离让李大吉把东西给她看,愣了会儿。 “娘娘。”李大吉轻声提醒。 阿箬很快回神,看向那玉珏和纸条。 玉珏是再普通不过的玉珏,但那宫女既然如此笃定,想必的确是出自她漪澜宫。 何况,她虽看不出来,但这些东西殿中省都是有登记在册的,只稍一查就能明白,那宫女也没什么好作假的。 至于这纸条。 阿箬只看一眼就笑了。 她施施然拿起来,坦然承认,“的确是本宫的字迹,可是......” 阿箬说着顿了下,将那纸条轻飘飘放了回去,“字迹的确是本宫的不假,但这字却不是本宫写的。” “本宫可没有那么大能耐将手伸到宫外去。” 那纸条上面俨然写着以方家上下老小性命要挟方贵人之事。 几句话的功夫交代得清清楚楚,好像生怕人看不懂似的。 那宫女听她这样说,立马就急了,“宸昭仪娘娘,证据确凿,难道这个时候你还想要抵赖吗?” “抵赖?本宫抵赖什么?” 阿箬起身,慢慢走到她面前站定,“你将子虚乌有的罪名按到本宫身上,本宫就要认?” “证据......!” 那宫女再要张口,阿箬小脸猛的冷下来,“住口!” 阿箬没再看那宫女的脸色,她转身突然跪下,“皇上,皇后娘娘,方贵人之事与臣妾绝无瓜葛,如今遭人污蔑,还请皇上、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 皇后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先看向自己身边的皇上,等着他拿主意。 微生离瞧她跪下,脸色微沉,起身,大步下来,亲自将人扶了起来,轻声呵道,“有什么话非得跪着说?” 语气虽有责备,但任谁都听得出声音里面的宠溺。 这一幕,让所有人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方贵人死了,现在证据还指向宸昭仪。 就算真的不是宸昭仪做的,皇上也该问询一二才是。 可现在呢? 皇上的心简直偏得没边了。 从进来,皇上的表情始终都没有变化,可现在宸昭仪只是跪一下,他就心疼成了这样。 众人心里此时都忍不住唏嘘,原来在皇上心里,方贵人的命竟然比不过宸昭仪的一个下跪。 早知皇上宠爱宸昭仪,可从没想过会宠成这般。 方才始终神色淡淡的丽妃,此时品着口中还未咽下去的茶水只觉索然无味。 甚至咽下去之后,喉咙里竟然在发苦。 她眼眸低垂,看着手边的茶碗。 她竟从来不知,茶水会这般苦。 要说以前心中还会存有一些妄想,现在却是一丁点儿都没有了。 皇后目光不动声色从丽妃身上移开,神色也淡了许多。 对着她们,皇上是一样的薄情。 没有例外。 皇上心里就只有那一个人,而她们谁都不在里面。 阿箬被他扶起,此时没有心情去看别人怎么想,她只知道,今天这事不是她做的,她得说清楚。 “皇上,方贵人不是臣妾害的......” 阿箬话才到一半,微生离就道,“朕知道。” 他这一句话,顿时将阿箬接下来所有还未说出口的话都堵住了。 “皇上......”阿箬顿时不乐意,小小声道,“您应该让臣妾把话说完。” 她都已经想好要怎么说了。 今天要是不说清楚,就算皇上说这事跟她无关,别的不知情的人也会把这帽子扣在她头上。 害人这样恶毒的罪名,阿箬可不想平白无故担上。 微生离瞧她这样,只能配合道,“宸昭仪仔细说说?” 阿箬叹口气,这一打岔,原来酝酿的话早忘到九霄云外了,她只得干巴巴陈述,“臣妾没那么大的能耐,能指使人宫外杀人。” 她拨开微生离的手,往前两步,看向殿里其他人,声音清亮,“本宫宫女出身、无父无母,只有太皇太后......” 似是想到什么是,阿箬顿了下,接道,“和皇上可以依靠,别说我从未用方家人的性命威胁方贵人,就算我真要这么做,也没那么大本事将手伸到宫外去。” “况且。”阿箬轻挑眉,“本宫就算真要害人,也犯不着用威胁人这一套。” 只是个方贵人而已,阿箬要真想她死,在宫里多得是手段。 完全用不着做这些多余的动作。 此时,其他人也渐渐反应过来了。 又或许,她们心里一开始就很清楚,只不过这火反正是烧在宸昭仪身上,她们正好巴不得。 地上跪着的宫女一瞧眼下的情形就知道自己完了。 她颤着声音喊,“不,不是的,就是你,就是你害的我们娘娘!” 阿箬眼神冷冷扫过她一眼,实在没明白,幕后之人到底给她许诺了什么,值得她这样来攀咬自己? 微生离黑眸看过去,那宫女张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冷声道,“这种胆大包天诬陷主子的奴才也不必留了,拖下去,杖毙。” 几个太监立马进来,拖着她就要出去。 眼看着自己要被处死,那宫女突然挣扎起来,“皇上!奴婢冤枉啊!奴婢冤枉啊,都是郑婕妤指使奴婢做的!” 这句话,仿若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中,引得所有人目光看向郑婕妤。 阿箬也跟着看过去。 郑婕妤脸色慌张惨白,噗通就跪了下来,“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压根就不认识这婢女,还请皇上明察。” 微生离目光沉沉的看着郑婕妤,没有开口。 郑婕妤跪在地上,心一阵阵往下坠。 第五十八章心有戚戚 她与郑婕妤之间如果是为着之前的事,应当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何况郑婕妤瞧着也不像是个傻的,那她心里应该清楚,就算要对付自己现在也不是最好的时机。 要出手对付她,怎么也该要到她失宠的时候才合适。 她想了会儿,实在是想不到郑婕妤这么做的理由。 突然,阿箬脑海中闪过白日见到的事情。 如果郑婕妤知道她已经知晓她与太监私通的事情了...... 那一切就合理了起来。 阿箬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宫女。 她是舒云轩的,一直伺候方贵人。 现在方贵人不在了,按理来说,她该是伤心欲绝才是。 可这宫女从进来开始便处处攀咬她,字字都想把她拉下水,未免太过冷静了些。 阿箬在脑海中一遍遍理着这些杂乱无章的线团。 郑婕妤,方贵人,她自己。 她们三人之间有什么关联呢? 阿箬总觉得她忘了很重要的一环,她们三人之间应该是要有牵扯的。 她眉心拧得死死的,小脸分外严肃。 在她身边的微生离瞧见她紧皱的眉心,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十指相扣,“别怕。” 阿箬听到他声音,愣了会儿,回过神意识到他误会了,但也没想着解释。 轻轻摇头,乖巧在自己原来的位置坐下。 郑婕妤还在地上跪着,微生离没有叫起,只黑眸冷沉的看着那宫女,“放开她,让她说。” 太监一松开,宫女立马连滚带爬的爬到郑婕妤前面,指着郑婕妤道,“皇上,奴婢冤枉啊,这一切全是郑婕妤指使奴婢做的。” “郑婕妤说了,只要奴婢按照她说的做,她就会让郑大人给奴婢哥哥在衙门里安排个差事。” “胡说八道!”郑婕妤厉声反驳,“本宫根本不认识你,又谈何指使?” “何况,本宫与方贵人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害她?” “奴婢,明明......”那宫女见郑婕妤这般说,张张嘴,完全不知从何反驳。 “依本宫看根本就是你这个婢子在胡乱攀扯,方才说是宸昭仪,现在说是本宫,等会儿又是谁?” 郑婕妤身子挺直说得振振有词。 那宫女愣了会儿,回过神来,“皇上,皇后娘娘,奴婢有人证,当时是郑婕妤身边的小桃亲自找的奴婢。” “皇上冤枉啊!” 小桃立马跪了出来喊冤。 一时之间殿里吵得很,阿箬听了只觉得头疼。 目光看向那宫女,只觉得这人实在蠢。 不管是说现在的郑婕妤还是方才的她,她都是光凭着一张嘴说,半点拿不出证据。 哦,也不是。 她指认自己的时候还是有些证据的。 虽然一眼假,但好歹有。 可到了郑婕妤这里,就全凭一张嘴了。 阿箬都没耐心听了,何况旁边的皇上。 果然,听着底下几人的声音,微生离脸冷了下来,“住口,李大吉,把人拖下去。” 半点耐心都没有。 说完,他起身对着右手边的皇后道,“皇后,这件事就交由你处理了。” 话毕,他抬脚就要离开。 走了两步回头见阿箬还坐在那儿,自己看过去的时候还傻愣愣望着他,一时头疼,“还不困?” 阿箬反应过来,见他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立马起身,自觉走到他身边。 能离开,她才不乐意在这儿坐着。 困倒是次要的。 最主要的,今晚这事只怕是很难有个结果。 不管是郑婕妤,还是不是郑婕妤,幕后之人既然敢直接出手害方贵人,又栽赃给她,只怕早已经有了后手。 又怎么会被一个宫女三言两语所攀扯进来。 而且还有皇上的态度,皇上到底是因为相信她才不问,还是他觉得这事不重要? 回漪澜宫的一路上,阿箬心里都在想事。 她想得认真,没注意到微生离瞧了她好几回。 再一次看过去,见她还是没看自己,微生离轻声问,“还在想方才的事?” “皇上。”阿箬抬头看他,“您就不怀疑臣妾吗?” 她终于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但是那纸条上的字与她自己写的十分相似。 如果不是阿箬自己清楚她没写过这些话,只论字迹的话,只怕她都要以为那是她自己写的了。 “这一路上你就是在想这事?” 微生离看她,“那阿箬自己觉得呢?” “臣妾不知道。” 她猜不到。 “朕知道不是你,你没那么大的胆子。”微生离低声说。 所以不是相信她,只是了解她,知道她没那个能耐。 “方贵人死了。” 阿箬突然没头没脑说了这句。 “嗯。” 简单一个字。 再多余的话却没有了。 阿箬看着他冷硬的脸慢慢垂下了眼。 这一刻,她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矛盾得很,同时又心有戚戚。 方贵人不管做过什么,但毕竟伺候他一扬。 如今人没了,就只得到一个“嗯”字。 她不免想到她自己。 将来她失宠,如果死了,是不是他也是这样? 是不是其实她们在他眼里都没有任何分别? 阿箬这段时间有些动摇的心顿时清醒。 她抱着微生离的手渐渐松了些。 怀里人不说话,微生离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不同。 他手指轻挑起她下巴,让人看着自己,“阿箬,你在想什么?” 阿箬压下心底所有情绪,浅笑道,“臣妾在想方贵人这事,也不知道最后结果怎么样。” 微生离轻拧起眉心,“这件事已经交给皇后去查了,她处理事情一向妥当,用不了几日想必就会有结果。” “嗯。”阿箬低低应,“皇上说的对,是臣妾多想了。” 她说着手主动抱紧他腰,轻声撒娇,“臣妾困了,好想快些回去休息啊~~” 微生离定睛看她,目光幽沉。 他知道,她心里一定是有事瞒着他。 但她现在明显不想说,微生离也就没有再逼问。 既然她不想说,他强问也问不出来。 两人沉默无言的回到漪澜宫。 往日睡觉最不安分的阿箬,上了床在里侧睡得老老实实,身子很是板正。 两人之间隔着一拳头的距离。 微生离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大手一捞,将人搂到了自己怀里,这样才终于安心了。 第五十九章不是心怀慈悲的菩萨 昨天晚上因为方贵人的事情,几乎整个宫中的人都没有睡。 阿箬醒来听望春她们说,皇后她们从舒云轩出来时,天色都已经快亮了。 “事情最后如何了?有定论了吗?” “回娘娘的话,还未曾有结果。”望春轻声道,“那宫女说的振振有词,后来皇后娘娘派了人去郑婕妤住处搜,什么都没搜出来。” “那现在事情要如何?”阿箬拧眉,总不能说就这样算了吧? 总归是一条人命。 “皇后娘娘还在查。” 阿箬听了这话,慢慢放下筷子,“撤下去吧。” 望春见桌上的早膳几乎没动过,低声哄,“娘娘用的也太少了些,要不再吃两口?” “算了。” 她实在没什么胃口,一点儿都吃不下。 望春又劝了两句,见娘娘实在不愿意再动筷,才让人将早膳撤了下去。 “娘娘在想方贵人的事?” 在旁边一直没出声的青雉问。 阿箬眉心微蹙看她,“青雉,你觉不觉得方贵人死的太奇怪了?” 白天还好好的人,晚上就没了,实在太过突兀。 青雉神情稍稍犹豫片刻,低声道,“娘娘,昨日那事不仅咱们撞见了,后面还去了个人。” “你的意思是,另外一个人是方贵人?” 阿箬身子坐直,神情严肃。 青雉点头,“奴婢昨日去查过,方贵人就是在那段时间离开立华园的,时间上完全对得上,而且方贵人回来后神色的确有些奇怪。” 阿箬眉心皱得死死的。 如果事情是这样,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方贵人发现了郑婕妤与太监私通,这事一旦捅出去,郑婕妤性命定是保不住了。 她是绝不会让方贵人有机会说出口的。 所以...... 所以便杀了她!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一定是买通了昨晚那个宫女,才能让那个宫女帮着她栽赃自己。 可郑婕妤选的偏偏不是别人,是她。 只有一种可能,郑婕妤不仅知道了方贵人,还知道了她。 昨晚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阿箬现在突然就想通了。 在旁边始终不知道这件事的望春听着她们两人的话只觉在打哑谜,“娘娘,您和青雉说的是什么事?奴婢怎么听不明白?” 阿箬看向青雉,“青雉,你把昨日咱们看到的事告诉望春。” 她从来就没想过瞒着望春。 望春一直在她身边伺候,如果她什么都防着她、不让她知道,这是不行的。 太皇太后曾跟她说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用人时如果犹豫不决,最是容易出问题。 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人背叛,但只要在可控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青雉说话一向言简意赅,几句话就将昨天的事情讲明白了。 “这......郑婕妤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望春吃惊得嘴巴张大,“她难道就不怕事情败露吗?” “呵,她能不怕吗?”阿箬眼睛微眯起,“她要是不怕,方贵人又怎么会死?” 而且她居然还想将方贵人的死嫁祸到自己身上。 说起嫁祸,阿箬脸色突然冷了下来,“望春,青雉,你们两人这几天好好查查漪澜宫上下。” 昨日那纸条上的字明显是有人模仿了她的字迹。 能模仿得那么像,绝不仅仅是看过她的字,很有可能就是对着自己写的字临摹的。 她时常教望春她们几个写字,会有些草纸流出去不算什么。 但被人拿出漪澜宫还交到了别人手上就是万万不该了。 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她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但现在既然已经发现,那就一定要揪出来。 要是不揪出来,还指不定下次什么时候又在背后捅她一刀。 望春和青雉两人显然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事实上,昨晚从舒云轩回来,望春她们几个就开始在排查了。 只是现在还没有结果,所以也就没有告诉娘娘。 眼下娘娘说起,两人齐齐郑重点头。 “青雉,郑婕妤的事情你多注意些,她既然这样着急,那本宫就送她一程。” 本来阿箬还没打算这么快对郑婕妤出手。 不管她是跟太监私通还是侍卫,说得不好听一点,只要她自己不膈应,哪怕是跟一头猪在一起,阿箬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只要郑婕妤不招惹她,她才懒得去揭穿她。 揭穿一个郑婕妤对她而言并没有好处。 而且,退一万步说,郑婕妤又不是她的妃子,犯得着她着急? 可是,郑婕妤现在既然这样着急的出了手,还想要将方贵人的死栽赃到她身上来。 那她可不会手软。 她又不是什么心怀慈悲的菩萨。 青雉应是,阿箬便让她们出去了。 顺便嘱咐望春将等会儿她要喝的生姜糖水端过来。 经过这回事,阿箬是真的知道怕了。 吃冰碗的时候是很舒服,但痛起来着实要命。 她昨日都差点以为自己要死过去了。 幸好最后没有事,不然她自己就会后悔死。 她身子骨好,医女也没有多开其他药,就开了服暖宫的药,除此之外还有生姜糖水。 生姜糖水味道虽然不那么美妙,但对女子身体很好,平时也可多喝。 但要阿箬平时喝,她是绝对做不到的,也就是月事这几天能喝点儿。 也是这次疼了,她知道小心了。 要是在以前她也是不乐意的。 阿箬年纪轻,恢复得也快,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已经再没有一点儿痛意,整个人精气神又重新好了起来。 因为在查方贵人的事,这几日请安都省了。 阿箬自己也懒得去凑热闹,一直待在漪澜宫里。 几日好补下来,小脸都圆润了些。 到了第五天。 傍晚时分,坤宁宫来人,让她们所有人现在赶去坤宁宫。 彼时,阿箬正在用膳。 今天膳房炖的黄豆猪蹄汤格外好喝,那猪蹄更是软烂,几乎是入口即化。 阿箬喜欢得很,喝了满满一小碗。 坤宁宫宫女过来的时候,她刚要喝第二碗。 她轻叹口气起身,“走吧,去坤宁宫。” 皇后这个时候让她们过去,定是有了结果,阿箬就是再舍不得自己的猪蹄汤,也只能割爱了。 第六十章怎么不见本宫的牌子 去坤宁宫时,阿箬想了想,让青雉把之前葛容华给她的那幅画带上了。 这画她本是打算在寿宴上亲自送给太皇太后,只是那天她月事疼错过了寿宴,这画也就没能送出去。 后来又出了方贵人这桩事情,这些天她也没心情出去,这件事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而且,不仅是想给太皇太后送礼,更重要的是,她好几天没见太皇太后了,想去看看。 所有人来得都很快。 只除了惠妃没来。 说是小公主身体不舒服,她不放心,亲自守着。 时隔几天,阿箬又看到郑婕妤了。 前两次她都没有仔细看过郑婕妤,只觉她人好像瘦了些。 但知道是她在背后害人,阿箬不由得认真打量起来坐在自己对面下首的人。 郑婕妤何止是瘦了一点,那衣服穿在她身上空落落的。 夏装都很薄,她穿着襦裙,在阿箬看来就跟从前在宫外田间看到的稻草人似的,干巴巴。 她本就不是什么和善的长相,以前有些肉的时候倒还好,但现在瘦成这样,瞧着刻薄得很、让人一瞧就知不是个好相与的。 阿箬目光不由落在她两颊。 她记得郑婕妤也有一对梨涡。 她自己也有,一笑起来就格外明显。 阿箬还挺想看看郑婕妤的梨涡,只可惜,这么久了,她一次也没见到过。 “现在请大家过来,是说一下有关方贵人的事情。” 皇后话一响起,阿箬没再想郑婕妤,她眼下只关心方贵人事情的结果。 “事情已经查明,方贵人是被她贴身宫女红宛所害......” 阿箬一边听着,一边想,原来那天舒云轩指认她的宫女叫红宛。 “......据舒云轩的宫人所说,方贵人平时对红宛多有打骂,是以她怀恨在心,那日趁着方贵人喝了些酒,便痛下杀手,将砒霜......” 阿箬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怎么好像全是红宛一人所为? 红宛和方贵人两人。 一个是宫女,一个是宫里的娘娘。 只是因为怀恨在心她就敢对方贵人下手? 阿箬是不信的。 说句不合适的话,在宫里人命不值钱得很,方贵人就是把红宛打杀了,只要事情没有闹出来,红宛也不敢挣扎半分。 阿箬虽早已经猜到些结果,但也没想到会这么草率、儿戏。 也不知道这郑婕妤做了什么,能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得这么干净。 她轻抬眼看向郑婕妤。 许是知道事情已经盖棺定论,郑婕妤轻舒了口气。 随即,看到阿箬瞧着她,微慌了一瞬,但很快又淡定,甚至对着阿箬挑衅意味十足的轻勾唇。 到了这个时候,郑婕妤心里已经清楚,她与宸昭仪之间那原本就薄薄一层的客气早就没了。 不过,她有恃无恐。 就算宸昭仪看到了,那又怎么样? 没有物证,唯一的人证现在也已经死了,她能把自己如何? 阿箬看着她,心里没有气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人才算计了自己一场。 虽然没能让自己栽跟头,但也着实恶心人。 尤其更让她膈应、恶心的是,郑婕妤刚这一笑,那与自己同样的梨涡分外明显。 虽然阿箬心里清楚,这不是自己独有的东西,但它长在一个自己讨厌的人的脸上,看着实在是令人心里不舒服。 后面皇后说了些什么,阿箬已经没心思听了。 从坤宁宫出来,她本要去寿康宫见太皇太后,但心里实在有气,脚步一转去了太和宫。 也是巧了,阿箬到太和宫的时候,正好与许久没来太和宫的莫大海撞上了。 因为这几个月皇上一直宿在漪澜宫,莫大海虽然心里着急,但也不敢在这种皇上摆明独宠宸昭仪的时候,不知死活的凑上来讨不愉快。 他本以为这种情况还要持续两个月,都快不抱希望了。 但哪知,这几天皇上居然没去漪澜宫。 要知道,就算前段时间皇上再忙,但隔个三两天总会去漪澜宫一趟,哪怕只是白天过去坐坐,那也是一种信号。 再不就是宸昭仪娘娘偶尔也会去太和宫。 但这回已经五天了。 皇上一次都没去漪澜宫,宸昭仪娘娘也没有去太和宫。 莫大海死去的心一下子就活了过来。 他不像李大吉一直近身伺候能琢磨出两分皇上的心思。 他全凭猜。 所以皇上连着五天不去漪澜宫,在莫大海眼里就是一个信号:宸昭仪失宠了。 得到这个结论,他片刻不敢耽误,捧着牌子就来了太和宫。 知道他要来,不少娘娘都派人给他送了些荷包过来。 他本就是个人精,荷包掂了掂,份量重的、以前有过些恩宠的,就把那些娘娘的牌子往前放。 至于那些从进宫就没有侍寝过,还有为皇上所不喜的,那牌子他都懒得翻出来。 莫大海懒得翻出来的牌子还有一个人:宸昭仪。 才失宠的人,在他看来,犯不着再把人往皇上面前推。 是以,他在太和宫外等着和顺通禀时看到阿箬,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阿箬来太和宫是心血来潮,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儿见到莫大海。 对于莫大海,阿箬实在陌生。 还是望春轻声提醒了句,“娘娘,这是敬事房的莫大海, 莫公公。” 敬事房,莫大海。 这几个字连在一起,阿箬顿时明白了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天色已经暗了,的确也该到皇上去其他宫里的时间了。 “奴才给宸昭仪娘娘请安。” 莫大海端着托盘,死死低着头。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这位祖宗。 “莫公公不必多礼。”阿箬好奇看着那托盘里的玉牌。 此时八块牌子整整齐齐面朝上放着。 “郦和宫、毓和宫、琅意阁......” 阿箬看着那些牌子低低念着。 她每念一个,莫大海心就紧一分,手都快拿不稳了。 他都想跪下来求宸昭仪娘娘别念了。 可是阿箬明显没听到他心声,慢悠悠将八张玉牌都念完了后,轻飘飘来了句,“莫公公,怎么不见本宫的玉牌?” 第六十一章软柿子 莫大海心一咯噔,苦着脸皱成一团。 宸昭仪可不是他能得罪的。 他小心斟酌着词,“回宸昭仪娘娘的话,这......这奴才也做不了主。”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他只是个奴才,做不了主。 至于能做主的人,除了九五之尊还能是谁? 这天下就只有一个主子,在皇上面前,他们都是奴才。 莫大海老油条似的人,往常时候,他话说到这里,其他人也就不会再问了。 毕竟,谁敢不要命的去问皇上? 但他显然还不知道,在他面前的这位宸主子不是一般人。 阿箬细长的眉眼微挑,“莫公公这话的意思是,这都是皇上的意思?” “这,娘娘误会了......” 虽然莫大海的确是这个意思,但就这样被宸昭仪娘娘点破,他可不敢认。 “是吗?” “那既然不是皇上的意思,难不成是莫公公你自己的意思?” 阿箬故意睁大眼睛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样。 她就是故意戳穿莫大海。 要是平时她当然不会这样,但谁让她现在心情不好呢? 不论把她牌子撤下是不是皇上的意思,但由莫大海嘴里这样说出来,她心情就是不好的很。 而且,这侍寝里面的弯弯绕绕她就算没经历过,也是有所耳闻的。 莫大海做不了主? 呵! 这里面可有大把的文章能做。 眼下他将自己牌子拿掉,不过是觉得她如今失宠罢了。 “娘娘......” 莫大海额头冒冷汗。 “算了。” 阿箬本也不是真的想要为难他。 在宫里都不容易,尤其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不过是个踩低拜高的,她犯不着。 莫大海如释重负,同时心里顿觉心虚、羞愧,“奴才有错,谢宸昭仪娘娘大人有大量不跟奴才计较。” 莫大海这回是真心实意的。 他在今天之前没跟宸昭仪打过交道,他本以为依着这段时间皇上对她的宠爱,宸昭仪定是个不好相与的。 现在看来是他小人之心了。 “好了,你也只是在做自己分内之事。”阿箬淡声道。 和顺刚从殿内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阿箬。 再看到她身边的莫大海,眉心突突。 这祖宗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还正正好与莫大海撞上。 和顺是知道皇上心思的。 别看这几天皇上没去漪澜宫,但宸昭仪在皇上的心里地位可没少半分。 他快步迎过去,“娘娘,您怎么来了?” 阿箬没跟他客气,直问,“皇上眼下可有空?” “这......” 和顺有些拿不准主意。 宸昭仪娘娘来,皇上定是想见的,但现在宋大人在里头,皇上只怕是没空。 他斟酌了下,小心措辞,“娘娘, 眼下宋大人在里头,您看要不奴才先领您去偏殿等等?” 按理,皇上接见谁是不能对外说的。 但和顺见过这位在皇上面前的不一般,是以便说了出来。 知道有人在里头,自己得等,阿箬顿时没了想见微生离的想法。 她会来太和宫本就是因为被郑婕妤刺激到了,心里不痛快才会过来。 这一路过来,心里那股气也散得差不多了。 要再等等,她一点儿开口的欲望都没了。 “既然皇上在忙,那本宫就先回去了。” 一听宸昭仪要走,和顺立马就急了,“娘娘请稍等。” 人都到眼前了,他要是没把人留住,待皇上知道了,他没法交代。 “娘娘,您等等,容奴才进去通禀一声可好?” 事实是,和顺刚刚才从里头出来。 莫大海过来,他进去通禀。 结果显而易见,皇上没空。 只是这个话他还没来得及说就看见了阿箬。 皇上见莫大海没空,但见宸昭仪娘娘就未必了,是以他才会再次开口。 “可是......”还不等阿箬拒绝的话说出口,和顺就机灵的赶紧道,“娘娘请稍等,奴才这就去通禀。” 他说完不等阿箬开口说,蹭蹭几步就往回去了。 阿箬走不成,只能留下来。 在外干等着实无趣,她目光便就又落在了旁边的莫大海身上。 莫大海察觉到她视线,恨不得原地挖个洞钻进去。 心里只祈祷这位姑奶奶别再开口了。 阿箬仿若没发现他的回避,还甚是好心的开口问,“皇上一时半会儿只怕是没时间见莫公公,不如莫公公把盘子给本宫,本宫帮你转交?” 莫大海哪里敢让她转交,一连声拒绝,“娘娘就别折煞奴才了,这种粗活怎么能劳烦您呢。” “莫公公此言差矣,事关皇上无小事。”阿箬目光直勾勾落在他手上的托盘,心痒痒。 莫大海是真的想哭了,“娘娘,您就别拿奴才打趣了。” “本宫是认真的。” 莫大海:“......” 就怕您是认真的。 “娘娘......”他再要开口,幸好这时候李大吉来了。 看到李大吉,莫大海从没觉得这么亲切过,仿若见到了自己亲人般,都快哭了。 但李大吉显然没看到他这万分感动的眼神,他径直走到阿箬面前,笑眯眯道,“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皇上眼下不是在忙?” 阿箬随口一问。 李大吉赶紧赔笑,“娘娘说的哪里话,皇上已经在里头等您了。” 阿箬没再多说,不过,脚刚跨出去一步,余光看到莫大海,心头一动,手下动作飞快的将他手上的托盘拿了过来。 “娘娘......!”莫大海低低惊呼,“这可使不得!” “使得使得。”阿箬灿然一笑,“莫公公就不要操心了,本宫一定会帮你把这牌子转交给皇上。” 阿箬当然不会故意为难莫大海,但是嘛...... 有些人还是可以为难为难的。 而且,她不为难莫大海是一回事,不代表一点儿都不想跟他计较。 自己如今还好好的,他都敢撤自己牌子。 要是不吓吓他,让他知道她的脾气,只怕他还要以为自己真是什么好欺负的软柿子了。 莫大海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那牌子被宸昭仪娘娘带着进了殿。 这下,他真的是心如死灰了。 第六十二章小媳妇样 “宋大人免礼。” 对着宋允阿箬脸色还是很好的,但她刚一踏进大殿,小脸上立马就换了一副模样。 一副受了天大委屈又敢怒不敢言的小媳妇模样。 姿态做得十足,弓腰低头,很是卑微的走到殿中央。 格外轻言细语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一个请安的规矩叫她做得十足,跟平时简直是判若两人。 微生离剑眉微蹙,“这是唱的哪一出?” 阿箬心里不乐意的轻啧,但面上表现出来却更卑微了些,一开口就是自我检讨: “回皇上的话,以前都是臣妾不懂规矩僭越了,还请皇上宽宏大量,不要跟臣妾一个弱女子计较。” 她这话说得微生离直皱眉头,云里雾里。 他看向一边的李大吉。 李大吉也是一脸不解。 阿箬半蹲着身子,一直没听到叫起声,腿都有些酸了。 要不是想着做戏做全套,她真是一点儿都不乐意受这罪。 拼命眨两下眼,总算有了点湿意,做着哭腔泣然开口,“皇上,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 “是臣妾痴心妄想、不知好歹,因为这段时间皇上对臣妾的好,便贪心想要更多。” “臣妾现在知道了,皇上不是臣妾一个人的皇上,臣妾不该、也不能霸着皇上,宫里还有那么多姐妹,臣妾不该争风吃醋。” “胡说八道什么?”微生离是再没法听下去了,冷着脸大步走下来。 在一旁候着的李大吉见状赶紧低着头退了出去。 “你脑子里整日都在想些什么?” 微生离拧眉想将人扶起来,“还有方才说的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他不过说了两句,哪知从前胆子大得很的人,仿佛被吓到了一般,瑟缩了身子,低头就往后退去,避开了他伸出去的手。 “皇上不要生气。” 阿箬语气仿佛怕得不行,又很是卑微,“皇上要是不喜欢听,臣妾以后就再也不说了。” 这还不算,说完,她还吸了吸鼻子。 身上的委屈都要溢出来了。 微生离这时候也渐渐回过味来,这人就是故意的。 故意在他面前做出一副小媳妇样,好叫自己心疼。 也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虽是明白了,但也不戳穿她,还很是配合道,“宸昭仪这般懂事,朕心甚慰。” 他不按常理出牌,阿箬端着托盘,眼神幽幽的看他:“......皇上。” “怎么了?”微生离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宸昭仪能自己明白这些道理,也不枉朕对你的宠爱。” 既然她要演,微生离乐得配合。 此时的他,演得可比阿箬逼真多了。 他突然这一出,将阿箬后面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自暴自弃干巴巴道,“皇上一点儿都不配合。” 见她终于恢复正常,微生离轻笑,“朕还不配合?” 阿箬抬头看他,“呵呵。” 笑得尴尬,意思十分明显。 微生离也不再逗她,怕真把人惹生气她转身就走了。 已经五天没见她了。 这些天他不是没想过去漪澜宫看看她,但动了心思要去时,总会想到那日在銮驾上她的神情,便又克制住了。 那晚的阿箬让他心里没来由的慌张和不安。 明明平时心思再好猜不过的一个人,但就算过去几日了,他仍然猜不透阿箬当时在想什么。 明明人就在自己身边,但他总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好像更远了些。 这些天他没有去漪澜宫,不是不想去,是内心深处不敢去。 怕的是什么微生离说不上来,但是他自己隐隐清楚。 今天她能来,他比谁都高兴。 “阿箬,朕很高兴你来了。” 微生离轻轻俯身抱住她。 只可惜,阿箬手里还抱着一个托盘。 有这么个东西横亘在两人之间,微生离不悦的皱起了眉,“怎么拿着这个东西?” 阿箬听他语气颇有两分嫌弃,忍不住笑着打趣,“这可是臣妾特意给皇上拿进来的。” 她身子站直,将盘子递高一些,“后宫佳丽三千,任君选择。” 微生离无奈,“阿箬,别闹。” “臣妾可没有闹,皇上还是选一块吧。” 微生离眉眼微垂,看一眼她那托盘里的牌子。 看了一圈,没见到她自己的。 他心思一转就明白了缘由,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这些狗东西。” 阿箬努努嘴,“莫公公也是看某人心情行事。” 这‘某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她话才落,那个‘某人’就沉了脸,“胡说。” “反正都是皇上说的,皇上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眼神骨碌碌四处飘忽的看。 微生离接过她手中的托盘,没好气问,“今天故意来气朕的?” 说着,将那摆得整整齐齐八块牌子的托盘丢到一边,牵着她手坐了下来。 “今天怎么愿意过来了?” 这人懒得很,就算没有那晚的事情,自己要是不去漪澜宫,她也是八百年不见来一次太和宫。 阿箬看他,想起方才在坤宁宫冲她笑得挑衅的郑婕妤,还有那跟自己一样的梨涡,那股消散得差不多的气又上来了。 蹭的一下就将自己手从微生离的大手里抽了出来,扭过身子,故意不看他,“皇上这样说,看来臣妾不该来。” “朕何时有这个意思?” 他眉心微蹙,很是冤枉。 “哼。”阿箬娇娇哼一声,“皇上虽然没明说,但是臣妾都明白,皇上就是嫌弃臣妾碍眼了呗。” “臣妾又不是笨蛋,哪里会听不懂皇上的暗示呢。” 阿箬就是故意的,她自己不痛快,便也不想他痛快。 毕竟,这些事可都是跟他有关。 她就算说两句也没冤枉错人。 微生离瞧着她这气人样,轻啧一声,咬牙切齿的低声道,“今天故意来气朕?” “您是皇上,臣妾哪敢啊?” 阿箬睨他一眼,“皇上可不要随意冤枉人。” “呵,冤枉人?” 被倒打一耙,微生离捏捏她脸,“朕看冤枉人的是你才对,一过来就跟朕得罪了你似的。” 阿箬不说话,甩给他一个自行理会的眼神。 第六十三章阿箬知道朕喜欢的人是谁吗 微生离话说出口见她这表现,心顿时一虚,“真是朕惹你了?” “呵。” 生怕他领会得不够深刻,阿箬双手抱胸,哪怕坐在椅子上也是昂首挺胸,又重重哼了两声。 “朕实在不记得了,要不宸昭仪娘娘透漏一二?” 微生离一头雾水。 “皇上难道不知道?” “朕应该要知道?”微生离语气很是怀疑。 同时,他在脑海里不断回想最近发生的事情,他应当……是没有的吧? 可看她这样,他忽然又不是很确定了。 “要不宸昭仪娘娘给小的一点提示?” 微生离低声轻哄,“就算娘娘要给小的判刑,也得先让我陈述罪名不是?” 他的姿态做得足,甚至可以说是低声下气。 阿箬凉凉看他一眼,放下手,气呼呼又分外幽怨的看他,“皇上从前是不是喜欢过别人?” 她说话向来直接,有些话憋在心里难受,索性就直接问了出来。 微生离:“......什么?” “什么喜欢别人?” 他眉心皱了起来:“朕何时喜欢过别人?” “那谁知道呢。”阿箬小声嘟囔,“你都一把年纪了,就算喜欢过人也很正常。” 她说得小声,但微生离一个习武之人耳力好得很。 听到她这话脸色立马就黑了下来,“阿箬说什么?” 一把年纪? 一把年纪?! 他不过才二十一,怎么就一把年纪了? 阿箬努努嘴,圆乎乎的眼睛骨碌碌转,不吱声了。 仿佛方才说这话的人不是她。 她这副模样气得微生离直接将人抱到了自己腿上来,手指轻捏她下巴,将她头掰过来,“看着朕,你再说一次,谁一把年纪?” 声音听着就危险得很,阿箬才不傻。 她眼睛往上看,不敢看他,很是心虚的小小声道,“皇上刚刚听错了。” 微生离气得笑了起来,“可真能耐啊你小哑巴,敢说不敢认是吧?” ‘小哑巴’这个称呼阿箬已经许久没听到了。 这个名字是微生离给她取的。 那时候她刚被太皇太后带回宫,父母才走,宫中的一切对于她都陌生得很。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不喜欢跟除了太皇太后以外的人说话。 阿箬隐约记得,那段时间他好像话很多,还总是来寿康宫。 ‘小哑巴’这个名字就是他给自己取的。 除了他,也没人叫过。 在宫外这四年,阿箬都快要忘记了,此时又听他这样喊自己,气得脸都鼓了些,“我才不是小哑巴。” “嗯,的确。”微生离带着两分咬牙切齿道,“现在是伶牙俐齿。” 而且最是会拿小刀戳他的心。 比她年长六岁本就让他耿耿于怀,她还偏要提。 “没良心的。” 微生离捏着她下巴的手轻晃两下,没再自讨没趣的继续问。 “今日到底怎么回事?” 大手稍重掐了把她腰,“朕什么时候喜欢旁人了?” 阿箬看他,“郑婕妤啊,皇上不是很喜欢她吗?” “她?”微生离拧眉,“她跟朕有什么关系?” “皇上喜欢她。” 阿箬直勾勾看着他眼睛,用着陈述语气。 “朕喜欢她?”微生离眼睛微眯,“朕怎么不知道自己喜欢她?” “皇上不喜欢她?”阿箬气呼呼道,“皇上明明就是喜欢得很!而且,皇上现在对我这么好,说不定就是因为我与郑婕妤有些相似之处。” 微生离脸色骤然黑了下来,“你这话都是从哪听来的?朕从未喜欢过她,还有,她与你又有什么相似之处?” 他语气沉了下来,严肃着脸看她,等着看她能编出个什么答案。 要是答不上来,非得让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免得她总是仗着自己惯着就成日胡说八道。 他黑脸,阿箬小脾气蹭蹭上涨,不服气道,“皇上就是心虚!” “我有梨涡,她也有,而且从前皇上便就爱去她宫里!” “皇上还说不喜欢她,依我看,皇上心里就是对那郑婕妤念念不忘,我不过是人家的替代品罢了!” 阿箬原本心里还不这么觉得,但现在说完,越想越觉得好像就是这么回事。 他定是喜欢郑婕妤,现在不过是厌了,然后又找了自己这个更年轻的替身。 她越想越委屈。 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苦命的小可怜。 眼眶渐渐发红。 这回无关做戏,是阿箬发自内心觉得自己命苦。 微生离就听她噼里啪啦对自己好一顿冤枉,他还没生气委屈,她说完之后反倒先把自己委屈哭了。 “你......”微生离再有气也撒不出来。 而且,看着她委屈的哭,他心里甚至隐隐高兴。 她在为自己生气。 她介意他有过旁人,她在吃醋。 她在意自己! 这个认知让微生离几乎狂喜,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下,最后胸腔微颤,低笑出声。 阿箬这还在委屈着,突然就听抱着自己的人非但没有哄自己还在笑,心里的委屈都快溢出成河了。 身子在他怀里挣扎着要下来。 微生离大手收紧,“怎么这么不乖?” “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听话乖巧的人,皇上喜欢乖巧的,大可去找乖巧听话的郑婕妤!” 他笑得分外宠溺道,“巧了,朕就是喜欢不乖的。” 阿箬噘着嘴气呼呼瞪他,自认为很有气势。 但瞧在微生离眼底只觉得她眼眶红红可怜又可爱极了。 舍不得她难受,亲了下她嘟起的红唇,认真解释,“朕从未喜欢过什么李婕妤郑婕妤。” 俯身,额头轻轻与她额头相抵,温柔而郑重的开口,“从始至终朕都只喜欢过一个人。” 阿箬隐隐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心怦怦跳,好像要冲出胸腔,无论她怎么拼命压都压不住。 “皇,皇上......” 她声音不自觉发抖。 微生离掐着她腰的手,稍了用些力,“朕的宸昭仪,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阿箬突觉嗓子干得很,“我......我......” 张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 第六十四章求之不得 心没来由的慌,不敢再留在太和宫,阿箬只想逃走。 “皇上......” 她身子往后缩,想要离开,但微生离没给她这个机会。 “阿箬不想听听吗?” “我,我,皇上要是不想说的话,我可以不......” 她借口还没说完,微生离就轻笑了声,“阿箬可真是跟只乌龟似的。” 平时胆子大的很,走起路来横行霸道,但稍有危险就缩回了壳子里,动作比谁都快。 阿箬显然也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微生离没再逗她,手指轻托起她下巴,“朕喜欢的人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她现在就在朕面前。” “阿箬,除了你再没有别人。” 他说得明明白白。 喜欢一个人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在她面前他向来坦荡。 卑鄙得坦荡,喜欢得也坦荡。 阿箬被迫看着他,这个话她不是第一听,之前在寿康宫的时候她也听过一次。 那时候她躲在屏风后面,震撼远不如现在两人面对面这样说来得大。 “阿箬呢?” 什么? 阿箬圆溜溜的眼睛里尽是慌张和无措,“皇上......我......” 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 微生离心里有过失落,轻叹一声,“不急,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阿箬可以慢慢想,我等得起。” 只要人在自己身边,喜欢这件事晚点早点都没关系。 哪怕...... 哪怕她永远不会喜欢自己。 只要她一直陪在他身边,喜不喜欢也不重要。 阿箬松了口气,主动伸手抱他,“谢谢皇上。” 两人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阿箬此时早就把郑婕妤的事情忘到脑后了。 还是微生离再次提起,“今日怎么突然提起郑婕妤?” “没什么,就是今天看到了她,不开心。” 阿箬承认得十分坦然。 她不喜欢郑婕妤,而且两人之前就有过不愉快,当时还闹到了太皇太后面前,全宫皆知。 她也没必要假装两人交情好。 她说得这样直接,微生离一点儿都没有奇怪。 他喜欢阿箬,喜欢她在自己面前有话就说、有气就撒的模样。 “她给你委屈受了?” “怎么可能?!”阿箬立马在他怀里坐直身子,“我是谁?我可是皇上亲封的宸昭仪娘娘,她要是让我受委屈我立马就让青雉打回去!” 这娇蛮样让微生离一下子颇感意外的挑了眉,“我们宸昭仪娘娘这么威风呢?” “那可不。” 阿箬小模样高傲极了,没有一点儿被他打趣的不好意思。 微生离简直爱得不行。 她这样才对。 他捧在心尖尖上的人怎么能在别人那儿受委屈? 阿箬说完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她这样好像在狐假虎威。 皇上会不会觉得她这样太嚣张霸道了? 轻轻咳嗽了下,软声细语道,“其实,臣妾就是说说而已,不会真的动手的。” “无妨,朕当初让人去伺候你,就是不想你受委屈。”他宠溺道。 听他这样说,阿箬那点儿尴尬和不好意思立马就散了,还反过来说,“皇上不要老是这样纵着我,这样不好。” “不好?”微生离挑眉,“哪里不好?” 阿箬大眼睛看他,眨巴两下,“这样我会恃宠而骄的。” 微生离笑出声,头一次听人在自己面前说会恃宠而骄,还说得这样坦荡,“朕求之不得。” “咳咳。”阿箬不自在的轻咳两声,没接这个话,只说,“我话还没说完呢,皇上不要打岔。” “好。”微生离笑着应,“朕不打岔,还请宸昭仪娘娘继续说。” 对于接下来要说的话,阿箬显得有些难以启口。 过了好会儿才小小声问,“那为什么,为什么她也有梨涡?” 这件事让阿箬心里很膈应。 从前没注意看的时候倒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见到了,她心里就不舒服的很。 她心里不舒服便忍不住多想,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来问个明白。 微生离一噎,神情稍有些一言难尽,“就是为了这个?” 还不算完,他接着问,“所以你是觉得朕喜欢你,是因为她?” 阿箬含糊不清的嗯了声。 “你,你这脑子里整日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微生离认真发问。 他现在是真的好奇,她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了。 阿箬下意识直愣愣道,“想皇上呀。” 微生离:“......” 他叹口气,一点儿辙没有。 “你呀,别整日想东想西。” 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阿箬不死心的追问,“那皇上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就告诉我好不好?” “皇上要是不说的话,我晚上该睡不着了。”她可怜巴巴道。 “是吗?”微生离忍笑,“这么严重?” “嗯嗯。”阿箬忙不迭点头,“很严重,特别特别严重,所以皇上就告诉我吧?” 微生离倒是想再逗逗她,但见她真的在意也就收了逗弄的心思,“你是你,她是她,你与她并不相同。” “至于你说她也有梨涡,这朕倒是没有仔细留意过,只记得她嗓子不错,唱曲儿好听。” “啊?”阿箬微愣,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所以皇上喜欢她,只是觉得她唱曲儿好听?” 微生离听着她说自己喜欢别人的话,微皱眉头,“没有喜欢,但她有个好父亲。” “好父亲?”阿箬不解。 后宫众人的家世,她还真不是特别了解。 “她父亲郑祥之前在西宁任知府,是个做实事的,郑祥调离西宁时百姓不舍,哭着送他离开二里地。” 后宫不得干政,这些事本不该让后妃知道,但因着是她,他不介意说的仔细些,“郑祥是个难得将百姓放在首要位置的为官者。” 这倒是阿箬没想到的。 她原以为就郑婕妤的作风,她父亲也好不到哪里去,哪知却正正相反。 听皇上这样说,这个郑大人的确是个值得敬佩的好官,但他怎么会教出郑婕妤这样的女儿呢? 与太监私通,这行为可不是一般出格。 第六十五章不对付 她心思太好猜,都在脸上写着,微生离只是看一眼就明白了。 “郑祥出身贫苦人家,科举高中之后娶了令南侯嫡女为妻,这些年一直在外为官,前年才调回京。” 他这样一说阿箬就明白了。 令南侯府的名声实在不算好,以前也算是高门,但到了现在就只剩下块门匾了。 现在的侯府世子就跟个不学无术的混混似的。 阿箬在宫外时还见过。 那人当时见她就一个人还想调戏她,最后被她让暗中跟着的侍卫好好暴打了一顿。 现在想起来她都是又气又想笑。 “皇上你是不知道,当时他脸都肿成猪头了,我还踹了他一脚呢。” 她说得开心,微生离却皱起了眉,“怎么之前不跟朕说?” “啊?”阿箬脸上带笑,耿直道,“我没想起来。” 当时她哪里会找他,且不说她自己就能解决,就算解决不了那也还有太皇太后啊。 何况在宫外,天高皇帝远的,找皇上有用吗? 只是这个话阿箬就没有说出来扎他心了。 瞧他脸色不好,赶紧跟了句,“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事,我保证就跟皇上说。” 微生离拧眉,“这种事还有以后?” 阿箬赶紧摆手,“没有以后,没有以后了。” 他脸色这才算是好一些,不过心里暗暗给令南侯府上上下下都记了一笔。 阿箬今日来太和宫是因为郑婕妤的事情膈应得慌,现在弄明白了就要走。 她去坤宁宫的时候晚膳才用了一半。 软软糯糯的猪蹄,想想就馋。 微生离看出她离开的意图非但没有松手还更紧了些,稍有些不悦,“要走?” 阿箬尴尬的笑了两声,“皇上日理万机的,我就不在这里打扰您了。” 话说得格外漂亮、体贴人。 可她要走的心思要是不在脸上明晃晃写着,或许还有一点信服力。 这么多天不见,现在人好不容易自己送上了门,微生离哪会轻易放人走。 “朕不忙。” 他看着阿箬,想听她接下来怎么编。 “那......”阿箬绞尽脑汁想了会儿,“那皇上您看,天色都这么晚了,您用了晚膳,我还没用呢,要不......” 她话还没说完,微生离就道,“巧了,朕也还未用晚膳。” 阿箬:“......”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按照时辰,现在早过了平时用膳的时候,她还以为皇上已经用了膳,这才想了这个借口。 但哪知道结果会是这个。 “呵呵~~”她尴尬笑两声,“是呢好巧,我也还没用膳。” 知道她到了这个时候还没用晚膳,微生离不再逗她,轻声责备了句,“要按时用膳,下次再这样朕找个人专门盯着你。” “皇上怎么只说我?”阿箬不服气瞪他,“您不也是到了现在还没用膳?” 微生离:“......” 难得噎住。 阿箬见此,趁势道,“皇上这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微生离瞧她这神气的模样,愣了会儿毫不客气轻点了下她眉心,“朕是皇帝,朕说了算。” 阿箬一时无言,气呼呼看他,好半天怪腔怪调憋出一句,“您了不起哦。” 这话在百姓之间经常说。 她在宫外时偶尔也会说,但对于微生离却是一种新奇体验。 碍于他身份,这话他还是头一次听到。 毕竟,敢对他用这种口气说话的,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他面前这么一个人。 他听了非但没有生气,还觉有趣,逗了会儿她才放开。 两人最后到底还是一同去了漪澜宫。 时隔五天,皇上再次留宿漪澜宫。 这个消息对于其他人而言实在算不得上是个好消息。 好不容易盼到宸昭仪‘失宠’,哪知这个失宠才短短五天。 这算哪门子失宠。 从前宸昭仪还未入后宫时,皇上十天半个月不来后宫都是有的。 也是宸昭仪从侍寝以来,皇上都宿在她那儿,才会让她们有了错觉,见皇上只是五天不去漪澜宫就以为宸昭仪失宠了。 可结果呢? 这才多久,皇上又眼巴巴过去了。 琅意阁 “娘娘,方才下面人来报,看到那人又进去了。” 说话的是沈修仪身边的大宫女云芝。 沈修仪正在绣帕子,听到这这话放下手里的针线,“可看清了,是不是之前那人?” “回娘娘的话,看得清清楚楚,与之前进去的就是同一个人。” 沈修仪脸色稍凝重。 她与郑婕妤向来不对付,从前在闺阁中时就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她母亲商贾出身,因为貌美再加上一手绣活天下闻名被父亲看上做了侯府夫人。 虽是一家主母,但因为是续弦再加上商贾的身份,京里那些所谓的高门贵户背地里不知说了多少难听话。 以前她跟着母亲去旁人家做客,明明是侯府,却总是低人一头,安排的位置全然与侯府地位不相配。 她气不过想要告诉父亲,可母亲总是拦着不让。 久而久之,旁人更看低她们。 那些人中又以郑婕妤一家为首。 侯府嫡出的母亲再加上得皇上重用的父亲,郑婕妤高傲的很。 她们两人动手不至于,但她可没少挖苦她和母亲。 所以,沈修仪不喜欢这人的很。 可偏偏这些年郑父的官职越来越高,就算令南侯府没落了,郑婕妤因为其父亲得重用,在宫中也是步步高升。 她处处高自己一头,沈修仪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这辈子被她压一头的准备。 可没想到宸昭仪会横空出世。 先前高高在上的郑昭仪成了郑婕妤。 她心里这么多年都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出了些。 这还不算,前些天她晚上吃多了撑得慌,带着云芝散步消食。 也是巧了,平常时候她是绝不会往安怡宫去的,哪怕只是路过她都不乐意。 可偏偏那天鬼使神差的,她就是走到了那边,正好撞见郑婕妤身边的贴身宫女小桃领着一个太监进去了。 她当时本没有放在心上,但回来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那太监看着不像是安怡宫的太监,更让她觉得可疑的是小桃的态度。 太过谨慎小心。 沈修仪便留了个心眼。 好些天过去,她都快忘记这事了,哪料想,这人今日又出现了。 第六十六章常怀之 “娘娘,可要让人盯着?”云芝轻声问。 “盯着,找个机灵的人,务必小心些。” “奴婢明白。”云芝应下退了出去。 沈修仪看一眼手边做到一半的帕子,再没有心思做下去。 第二日 漪澜宫,出乎意料的,今早微生离刚一动作阿箬就跟着醒了。 “皇上~~” 她才醒,嗓子又软又哑,听着乖得很。 “醒了?朕吵醒你了?” 微生离俯身低头亲亲她睡得红扑扑的脸。 他一靠过来,阿箬懒懒伸出手抱住他脖子。 白色薄纱的袖子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下去,露出白嫩纤细的一截手腕。 “没呢,不是皇上吵的我。” 微生离大手揽过她腰,稍一用力,将人抱到自己身上,“要起来,还是继续睡一会儿?” 阿箬摇摇头,“不想睡了。” 她说着心血来潮看他,“要不我伺候皇上更衣吧?” “你?” 微生离垂眼看她很是怀疑。 他这样不相信自己,阿箬立马不乐意了,人都清醒了些,“我怎么了?不过是穿个衣而已,这有何难的?” “从前我也经常给太皇太后更衣,皇上可不要小瞧人。” 为了证明自己,她‘腾’地就从他腿上下来,‘蹬蹬’几步打开门。 外面捧着朝服候着的李大吉见她穿着寝衣出来赶紧低头,“宸昭仪娘娘......” 话还没说完,阿箬一把拿过他手里的朝服,‘啪’地就将门重新关了。 “皇上站起来些。”她抱着厚重的朝服娇娇道。 微生离笑着配合她,站直身子,摊开手,等着她服侍自己。 在拿到衣服之前阿箬是信心满满的,但是等一打开衣服她眉头就皱了起来。 衣服太重、太长。 她展开后得费力的垫着脚双手举着,这衣服才能不落地。 从微生离视角看过去,这衣服就好像自己飘了起来似的,只看得到他的衣服,半点看不到她人。 哦,也不是半点看不到。 能看到她抓着衣领的两只手。 他看过去,她指尖都白了些,看得出来是很用力了。 但她逞强不开口,微生离就忍不住逗她,“朕已经准备好了,有劳宸昭仪娘娘了。” 阿箬现在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她举着衣服半点看不到微生离人,连他手在哪里都不知道,全凭感觉,举着衣服就往他身上胡乱套。 “皇上,您太高了我够不到,您低一点。” 微生离忍笑配合,俯身弯腰与她平齐。 这样,阿箬才勉强把衣服披到他身上。 就这么一个动作就累得她喘气,“皇上......” 她想要打退堂鼓了,可怜巴巴看他。 “怎么了?”微生离故意装作看不明白。 阿箬咬牙,“没,没什么。” 不就是更衣嘛,她还就不信了! 堵着气似的,阿箬非要把这朝服给他穿好了。 “皇上左右手抬一下。” “皇上自己拉一下右肩。” “皇上......” 微生离后悔了,不该让她给自己更衣的。 她哪里会伺候人。 她天生就是个等着人伺候的命。 “阿箬,算了,朕让李大吉进来。” 微生离终于无奈开口。 阿箬这一通忙活额头都有了细汗,闻言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皇上是在嫌我?” 微生离:“......” 对着她这双清亮的眸子他到嘴边的话打了个转又回去了,昧着良心道,“怎么会,宸昭仪娘娘亲自帮朕更衣,朕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呢。” 他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穿得歪歪扭扭的朝服,笑得宠溺道,“宸昭仪娘娘您请继续吧。” 阿箬不疑有他,这才继续。 只是她实在折腾不明白,朝服比太皇太后平日的衣服可要繁复多了,再加上她第一次给他穿,弄了好半晌还是皱巴巴的。 最后还是李大吉进来了。 阿箬不好意思的很,“下次就好了。” 微生离闻言轻笑,“这些事交给他们做就好,咱们宸昭仪娘娘不能做这种粗活。” 阿箬脸臊得慌,低着头坐到一旁没再说话了。 看着他离开了漪澜宫,阿箬才终于好一些。 此时距离去坤宁宫请安的时辰尚早,阿箬想着今天要去寿康宫便让望春她们给她画了妆。 才涂好口脂青雉突然从外头进来,低低道,“娘娘,查到那人是谁了。” 阿箬眼睛顿时一亮,“跟住了?” 昨晚那太监一去安怡宫,青雉就告诉了她。 从上次撞见郑婕妤的事情开始,阿箬就一直让青雉盯着安怡宫那边。 只是这些天都没有动静。 方贵人的事情让卧郑婕妤小心了许多。 但阿箬也不急,她有的是耐心。 猫儿一旦偷腥,绝非一朝一夕能改得过来。 “娘娘,那太监平日里在殿中省的花房当差,名叫常怀之,去年初春进的宫。” 常怀之,花房? 阿箬琢磨了下就想明白了。 花房是个好去处,事情轻松,而且还经常有机会去各宫。 每次新出了什么花卉品种都是由他们送往各宫,去一趟赏赐不少。 而且,拿着花进出各宫也不会让人起疑。 “但是......”青雉犹豫了下,“娘娘,这太监身份好像有些不一般。” “哦?”阿箬来了兴趣,“怎么个不一般?” 她清楚,青雉不是一个没把握就把话说出口的人。 “难不成他是什么前朝遗孤?” “或者其实不是个真太监?” 阿箬下意识就想到了这两种可能。 “娘娘。”青雉眉心突突,“倒也不是这样。” 阿箬轻眨两下眼,“那是什么样?” “娘娘,奴婢跟着他的这些天,发现他的字格外好看,奴婢瞧着没有十年苦练怕是写不出来。” 青雉这样一说,阿箬顿时好奇,“可有他写的字?” “有。”青雉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这是奴婢从他房间纸篓里捡回来的。” 那些摆在架子上的青雉没拿,担心他瞧出端倪。 第六十七章感动 皱巴巴的纸团一打开,看到那上面的字,阿箬眉心微皱。 这常怀之的字行云流水、遒劲有力,笔锋犀利,字里行间都有股傲气在。 端从字看,这人怎么也不像是个会与后妃纠缠在一起的人。 “有无办法查到这人的来历?”阿箬拧眉轻问。 “这......”青雉神色犯难。 要是以前还在为皇上做事的时候,想查一个人自然有的是办法,可现在她身处宫闱,能做的实在有限。 “让娘娘失望了,奴婢......” “不怪你。”阿箬立马打断她话,“是我刚刚考虑不周。” 她也是话问出来了,才意识到自己这话就是在为难人。 要查一个人在宫外的事情,没那么容易。 她在宫外没有依靠,要是换成别的后妃,她们只要递个信出去,自然会有父母亲族为她们办。 阿箬一时犯难,想了想道,“算了,既然咱们没法子就先不管了,青雉你盯紧安怡宫那边,要是再看到人进去马上告诉我。” “还有,那个太监也要多多留意。” 直觉告诉阿箬,那个叫做常怀之的太监没那么简单。 用过早膳,时辰尚早,阿箬难得想走走路。 最近天气开始转凉,夜里要是不盖被子还会有点冷。 这个天气走路很是舒服。 只是,她才出漪澜宫,就见到有人往她这儿来。 “娘娘,那好像是葛容华。”望春低声提醒。 “她来做什么?”阿箬纳闷。 还挑请安之前这个时辰来,难不成是特意来等她,与她一同去坤宁宫? 可是,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何时近到能结伴而行了? 她心里想着,葛容华已经到了近前,“臣妾见过宸昭仪。” “葛容华不必如此多礼。”阿箬看她,“葛容华过来是有事?” “这,那个......”葛容华看看阿箬,又神色犹豫的看看望春等人。 明显一副有话说,但又不方便说的样子。 阿箬好奇葛容华肚子里卖的是什么关子,回头看了望春她们一眼,让她们都退了下去。 “葛容华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宸昭仪。”葛容华说着就上前凑近两步,阿箬身子微不可察的往后退了些。 葛容华没看到她的动作,凑近后神秘又紧张兮兮的说,“宸昭仪,你要小心些郑婕妤。” 阿箬眼微收,若有所思看她,“葛容华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哎呀。”葛容华见她这么淡定,着急道,“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你小心些就是了,我总觉得她在憋着什么坏主意。” 葛容华那天回去后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她知道自己脑子不聪明,但她从小到大直觉都很准。 她想不明白不要紧,她有祖父。 葛容华第二天就把这事写了信递出宫,写了足足五大张纸。 把那日在舒云轩发生的事情写得仔仔细细,详细到了每人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别的本事没有,记人说话的本事特别厉害。 从小大到她碰见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都是仔仔细细记下然后回去学给祖父听。 有个德高望重的太傅祖父在,打小就没吃过亏。 后来进了宫,她就写信。 只是在宫里到底不方便,她也不能天天写,只有真的有事,她自己想不通的时候才会写信。 她前两日就得了回信。 祖父在信中说这郑婕妤心思不正,人家要对付的是宸昭仪,让她少掺和。 葛容华这两天都老老实实听祖父话待在自己宫里。 只是她心里实在不是个能憋住事的。 而且,在她看来宸昭仪是个好人。 自己之前说过她,她都不跟自己计较,而且也不会像别人那样背地里说她。 葛容华知道自己不聪明,但是她也不傻。 有祖父在,别人不敢把她怎么样,但有时候并不是只有板子打在身上才疼。 一个眼神、一句话同样是刀子。 葛容华说完见阿箬不出声,她神色失落,“你是不相信我吗?” 阿箬看着葛容华,刚才心里那一点点防备彻底没了。 这人......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自己与她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也没有。 可她就敢把这种事跟她说。 阿箬神色复杂,好奇问,“这么重要的事你跟我说,你就不怕我捅出去告诉别人?” “不怕啊。”葛容华接的特别快。 “为什么?” “不知道。”葛容华很是直白道,“我就是瞧你好,觉得你是个好人。” ‘好人’阿箬:“......” 尴尬轻笑两声,这答案可真是出乎她意料。 虽然葛容华跟她说的事,她早就已经知道了,但心里还是很感动,“有劳你特意过来,你说的事我知道了。” 葛容华瞧她听进去了,别别扭扭的说了句,“那你小心些,要是,要是需要帮忙的话,你跟我说一声。” 显然这话她也是第一次说,不好意思的将头扭到一边,“我看看,看看能不能帮你。” 这话她说的别扭,但阿箬却是真心实意的笑了。 “葛容华,你怎么这么可爱?” “咳!咳咳!” 葛容华猛的咳嗽两声,呛得脸通红,很是不好意思,“你,你不要以为说两句好听话,我就一定会帮你了。” 她干巴巴说完,没听到阿箬声音,头又别别扭扭的转过来,“反正我话说到这儿了,你自己小心。” 她说完,扔下一句,“我走了。” 转身就要离开。 阿箬憋了许久的笑终于忍不住了。‘噗嗤’笑出了声,追上葛容华步子,“你走哪?我也要去坤宁宫,一起吧。” 葛容华小小“嗯”了声。 阿箬入后宫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跟人一起去坤宁宫请安,感觉还挺奇妙的。 殊不知葛容华也是。 她虽然入宫时间比阿箬要久,但平时也是独来独往,难得有人跟她一起。 她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才走了一段路,嘴角就忍不住弯了起来。 两人结伴而行,在去坤宁宫的这一路上不少人都看见了。 她们心里纳闷,同时也觉得蹊跷,但也只是稍微一想就过了。 要是宸昭仪跟别人在一起,她们可能要多想想,但跟葛容华嘛...... 想都懒得想,实在没必要。 第六十八章你可以出去 从阿箬进后宫来就很少在请安的时候看见丽妃。 一开始她还会信,但现在也算是看明白了。 丽妃应该纯粹就是懒得来请安。 至于原因,也不知是时辰太早起不来,还是其他。 总之不会生病。 要是丽妃真是这样多病,身体只怕早就扛不住了。 但她昨天见丽妃娘娘面色红润,还是那般漂亮夺目。 没有一丁点儿病气。 别说,阿箬还挺心动。 每日这样早起请安,她也想学学丽妃躲懒,但她实在想不到理由。 阿箬有点儿迷信,尤其是对于那些冥冥之中、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病这个东西,有就治,没有她就很忌讳提。 就怕万一哪天随口称病的一个借口成真了。 那到时候她哭都没地方哭。 要真让她为了躲个请安生病,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的。 称病不行,那就得想些别的办法。 阿箬这正琢磨着,对面下首施施然坐下来一个人。 阿箬懒懒看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只是也不知道郑婕妤身上用了什么香,刺鼻得很。 她们这些离得近的闻着格外明显。 吴贵嫔等人虽觉刺鼻但还是顾忌着郑婕妤的身份,没有表现出来。 但阿箬没有丝毫不好意思,一点儿都不委屈自己的拿出帕子捂住口鼻。 这还不算,她还对着身后的望春交代,“把我旁边这扇窗打开。” 这话一出,屋子里顿时响起窃窃笑声。 郑婕妤脸色难看,“宸昭仪,你别太过分了!” “过分?” “味道这么难闻,本宫支个窗怎么了?” 阿箬小脸微冷,“郑婕妤要是觉得本宫过分,你带着你那一身香出去站着不就好了?” 郑婕妤气急,刚要开口辩解,这时葛容华就打了喷嚏。 这一个喷嚏将所有人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葛容华揉揉鼻子,一脸状况外,“味道太大,我鼻子不舒服,怎么了吗?” 她这句无心的话,气得郑婕妤脸都扭曲了起来。 阿箬笑着看向葛容华,添了把火,“没事,我也觉得味道难闻,已经开窗透气了。” “你......!”郑婕妤气得拿手指向阿箬。 阿箬眼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轻轻摩挲了下手腕上的翡翠珠串,抬眼微冷的看向她,“郑婕妤这是要以下犯上?” 这话一出,殿内气氛霎时微妙起来。 阿箬鲜少拿身份压人,但必要的提醒还是要有的。 免得有人都忘了她是正三品的宸昭仪。 郑婕妤狠狠瞪着对面的宸昭仪,只能把所有气咽下,咬着牙道,“宸昭仪娘娘误会了,臣妾不敢。” “不敢就好,还请郑婕妤牢牢记住自己的身份。” 阿箬知道,郑婕妤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她的出身,母亲侯府出身,父亲又得皇上重用,她自己之前在宫中也算是顺风顺水。 这样的人怎么能不骄傲呢? 她尤其瞧不起的就是阿箬这宫女出身。 可偏偏阿箬就是要拿小刀戳她肺管子,提醒她,就算她宫女出身,但现在她们两人之间,她才是上位。 她是正三品宸昭仪,就是要压她这个正四品婕妤一头。 “这是怎么了?” 惠妃进来,见此出声。 众人连忙起身,“臣妾给惠妃娘娘请安。” “不必多礼。”惠妃叫起,带着自己宫女走到前头落座。 因为惠妃进来,殿内气氛恢复如初,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刚刚的话。 阿箬也没再说什么,拿了块点心小口咬着吃。 望春见自家娘娘直接拿起点心就吃,心都提了起来。 这在以前是没有的,以前娘娘只会吃自己亲手剥的,如葡萄之类的,那种东西很难做手脚。 但点心这类东西,要是想做手脚可就太容易了。 望春想要提醒,但皇后来了,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今日不用去寿康宫请安。 坤宁宫请安一散,众人就三三两两结伴回宫了。 但阿箬要去寿康宫。 太皇太后的寿礼她到现在都还没送出去,再拖下去实在不合适了。 望春心里记着事,眉心微皱,等走了一段路了,她紧张兮兮的担忧道,“娘娘,您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痛不痛?” “嗯?”阿箬脚步微顿,微愣,“怎么了这是?” 望春见自家娘娘这时候还不明白,着急低声提醒,“娘娘,您方才用了坤宁宫的点心。” 阿箬回想了下,点点头,“是,皇后娘娘那儿的桃酥味道很好,比咱们自己宫中做的还好,改天让暮冬她们也改进一下。” “娘娘。”望春直白的低声道,“那是皇后宫中的点心,咱们是不是该小心些?” “原来你这一路皱着眉头就是在想这事?”阿箬轻笑问。 瞧自家娘娘这时候还能笑,望春顿时无奈,“娘娘,您就不担心吗?” “担心?”阿箬反问,“担心皇后下毒?” 其他宫女和太监都远远跟着,阿箬和望春说话很是直接。 望春叹口气,“娘娘既然知道怎么还敢随便吃别人宫中的东西?” “好望春啊,你觉得皇后傻吗?” 想都不用想,望春立马就摇头道,“不傻。” “那不就是了?”阿箬眉梢微挑,“皇后这么聪明的人,就算要害我怎么也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在点心里做手脚。” 那样未免也太明显了。 而且,皇后比任何人更怕她们这些人在坤宁宫请安时出事。 皇后为皇上不喜阖宫上下皆知。 除非她不想要这个皇后的位子了,不然是不会贸然出手害人的。 不过,望春的话提醒了她,阿箬想想还是不放心道,“赵太医是不是明日来请平安脉?” “是的娘娘。” “嗯,那就好。”阿箬放心的点点头。 赵德志是太医院医正,之前专门负责照顾皇上的身体,对于他的医术阿箬还是信得过的。 有他看过,有事没事她心里也就有底了。 不过今天也是她大意了,今后还是得小心些才是。 第六十九章遗憾 气氛有些怪,但她说不上来,眉心微微拧起。 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 小莲端着盆从里面出来,猛然看到阿箬吓了一跳,声音下意识就高了些,“宸昭仪娘娘,您怎么过来了?” 她这声‘宸昭仪娘娘’让里面躺在床上的太皇太后和方嬷嬷也都听到了。 太皇太后对着方嬷嬷无奈笑了下,“还是来了。” 方嬷嬷轻叹一声,“阿箬从小就与娘娘亲近。” “她是个好的。”太皇太后浅笑着道,“扶我起来吧,免得她瞧了担心。” “娘娘......”方嬷嬷眉宇间有着担忧,“您现在瞒着她,等她知道了,只怕会更难受。” “我何尝不知道?”太皇太后低叹道。 可是,生死一事从来就不是人力所能决定的。 她这一辈子已经活得足够了,荣华富贵、权势,什么都得到了。 临到头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箬。 皇帝不用她操心,从小都是一个有主意的人。 只有阿箬。 阿箬性子直率又简单,现在进了后宫,她担心,担心将来有一天恩宠不在,那时候这皇宫对于她而言就是一座铜墙铁壁般的牢笼。 破不开、逃不掉。 所以她总想尽可能的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有她在,她的小阿箬就是个有归处、有依靠的。 太皇太后想着眼睛渐渐湿润。 方嬷嬷伺候了太皇太后一辈子,哪能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她自己心里也分外不好受,但还是低声提醒,“娘娘,阿箬该进来了。” 太皇太后赶紧抹掉眼角的泪,很快恢复如常。 外头,阿箬见小莲看到自己这般惊讶,心里纳闷,“小莲,太皇太后呢?是还没起吗?” 平常这个时间太皇太后早就已经起床了,今日却没有看到她身影。 不仅是没看见太皇太后,连方嬷嬷也没看见。 阿箬心里渐渐有些不安,不等小莲回答她,她就等不及道,“娘娘人在哪?” “这......” 小莲犯难。 她比阿箬年长两岁,很早之前就在寿康宫伺候了,与阿箬可以说是一同长大。 从前在寿康宫的时候,两个人感情就很好。 太皇太后身子不好的事情,方嬷嬷特意叮嘱过她不准告诉阿箬。 这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小莲知道,太皇太后是不想让阿箬担心。 可眼下阿箬问起,对着她,小莲也没法撒谎,“娘娘......” 小莲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她越是这样吞吞吐吐,阿箬心里的不安就越大,也不再等小莲告诉她,她自己就小跑着往后头去。 “娘娘!” “娘娘!” 她人还没到太皇太后跟前,声音就先传了过去。 太皇太后听着她焦急的喊自己,心里感动,可想到自己的身体又有些不可避免的无奈。 她看方嬷嬷一眼,方嬷嬷过去开门。 阿箬看到方嬷嬷,顾不上太多立马伸头朝里瞧,待看到坐在榻边的太皇太后,不安的心立马落到实地。 眼眶猛然就红了,‘蹭蹭’几步跑过去,扑到太皇太后怀里,“娘娘~~” 声音软软,似是撒娇,但有着明显害怕。 太皇太后看着她,心里百感交集,抬起布满深浅交错皱纹的手摸摸她头,“这是怎么了?” “谁欺负我们阿箬了?” “没有。”阿箬小脑袋轻摇,“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想娘娘了。” 太皇太后轻声笑,“都多大人了,还哭鼻子撒娇。” “我就算老了,在娘娘面前也是小孩子。” 她抱着太皇太后的手收紧,“娘娘要好好的,要一直一直陪着我。” 太皇太后眼神暗了下来,在阿箬抬头看她时,很快恢复,“好,我会一直陪着咱们阿箬。” 在太皇太后的保证和安抚中,阿箬的心情才算是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今天是干嘛来了,她对着门外的望春招手,“望春,把东西拿进来。” 望春捧着个长盒子进来。 这个盒子是当初葛容华装着画一起给她的。 阿箬觉得很合适,便也没想着换。 “这是我给娘娘准备的寿礼,之前一直想给娘娘但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阿箬眼含期待的笑着催促,“娘娘打开看看,看喜不喜欢?” “画?”太皇太后笑着问。 “嗯嗯。”阿箬忙不迭点头,还加了句,“是娘娘很喜欢的一幅画。” 太皇太后听着阿箬这话,心里几乎是马上就有了答案,但又隐隐觉得不可能。 怀着满腹的疑惑,太皇太后慢慢打开盒子。 看到那幅静静躺在盒子里卷起来的画,还未打开,只是看到卷轴上那小小的划痕,她眼睛就红了。 “娘娘,您怎么了?”阿箬一时无措。 不明白只是一幅画怎么会让太皇太后哭了。 “娘娘,您要是不喜欢我现在就把它拿走烧掉,您......” 阿箬话还没说完,太皇太后就抹了抹眼泪,红着眼眶道,“阿箬有心了,哀家......哀家很喜欢。” “可是......”阿箬面色纠结。 喜欢怎么会哭呢? 阿箬想不通,便抬头看向方嬷嬷。 方嬷嬷眼眶也是红着眼眶,见阿箬看过来,只默默摇了摇头。 太皇太后小心翼翼打开那幅画。 卷轴还是那个卷轴,里面的画却不是那幅画了。 那人擅画,十八岁的年纪就已经用‘幕和居士’这个名字,名满天下。 那年,她刚十六,他捧着这画《秋风》图巴巴的送给她。 说此生非她不娶,等成亲之后两人就离开京城、去江南。 可是后来,他娶了旁人。 八抬大轿、好不热闹。 当初说不喜欢官扬的人,后来却成了权势滔天的太傅。 这画也被她当着他面亲手撕碎。 这么多年了,太皇太后没想到她会再次见到这幅画。 前些年听说有人见过这幅画,她还特意让人寻过。 不是想要那幅画,只是想要确定那幅画是不是她当初亲手撕碎的那幅。 她找了许久,也没有那画的下落。 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再次见到。 只可惜,描摹得再像,它也是假的。 第七十章时机到了 太皇太后看着手里的画,最终,慢慢卷起,放回了木盒里。 阿箬在一旁摸不着头脑。 想要问,但又不知问谁。 太皇太后神色明显不对,想来这幅画对她有不一般的意义。 “娘娘。”阿箬轻轻出声。 太皇太后听到她小声的声音,远去的思绪渐渐回笼,“今日我累了,阿箬先回去好不好?” 阿箬明亮的眼睛看着太皇太后,犹豫了会儿低声应下,但走时还是不放心的叮嘱,“我改天再来看娘娘,娘娘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好。”太皇太后笑着应下。 但是等阿箬一出去,她眼泪就猝不及防的流了下来。 “娘娘......”方嬷嬷心里跟着难受,低声安慰,“娘娘,都过去了。” 太皇太后无声流着泪,没有一句话。 阿箬出了寿康宫越想越觉得不对,“望春,你有没有觉得太皇太后娘娘她好像有些奇怪?” 望春摇摇头,认真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在外头没看到。” 方才望春把画送进去后就去了外头,是以里面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阿箬找不到人说,惆怅的叹口气,“我总觉得太皇太后心里藏着什么事。” 说完又甩甩头,“算了,先不管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娘娘,快要午时了。” “都午时了?”阿箬喃喃念叨,“怪不得我饿了,走吧,回去用膳。” 这事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太皇太后现在情绪不好,她就算去问,也是问不出什么,只能等改日再说。 这一拖她就把这事忘记了,等再想起已经过了小半个月,再过几日中秋就要到了。 “娘娘,司织局将衣裳送过来了,您要不要试试?”迎夏笑着道。 “在哪儿呢?” 阿箬边问边看刚刚才涂好的指甲,颜色粉嫩很衬她,笑着道,“咱们盼秋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等将来出了宫我给你置办间胭脂铺子,凭着你的手艺保管生意兴隆。” 盼秋笑着摇头,“奴婢不出宫,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娘娘。” 阿箬笑着说好,但没往心里去。 这一辈子长得很,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而且,盼秋她们几个自小进宫,一直待在这深宫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到的都是同样的红墙绿瓦。 天地之大,总要去见一见的,免得将来有遗憾。 现在嘛,现在自然是先试衣裳。 迎夏她们几个已经去偏殿拿了。 这一季度的衣裳司织局前些日子早已经送来了,颜色、布料,样式都是阿箬亲自选的,用的是上好的蜀锦。 三十匹料子,阿箬一个人就得了十八匹。 剩下的都是她挑剩的,颜色不是太艳俗就是太老气,她不喜欢,便就没要。 这次司织局送过来的衣裳据说是鲛绡所制,此前从未出现过,朱崖府今年进献上来的,鲛绡珍贵,只有两匹。 阿箬从前也只在古籍里看过,据说入水不湿。 迎夏小心捧着衣裳进来,阿箬一看到眼睛就挪不开了。 淡淡的黄色,晃动间有着隐隐光晕,可以想象在烛光的映照下会有多么波光粼粼。 阿箬走近,轻轻撩起外头那层纱,说是薄如蝉翼也毫不为过,比之香云纱还要美上许多。 殿内的望春等人也都被美得屏住了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望春才低低惊呼,“娘娘,这实在是太美了。” 阿箬心里也是这样觉得。 她摸着手中新做好的衣裳,很是心动,刚要试,青雉就急匆匆进来了。 见此,阿箬笑容收起,正色看过去,“怎么了?” 青雉低低道,“娘娘,那太监进安怡宫了。” “当真?”阿箬微惊,同时有些迫不及待。 自从方贵人死后,郑婕妤的动作就格外小心。 上次那太监见安怡宫都是半个月前了。 她等了这么久,可算是终于又等到了。 “千真万确,奴婢亲眼看着他进去的。”青雉肯定道。 阿箬自然是相信她的,让迎夏把新衣裳拿下去,缓缓坐到榻上。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要是错过这次,下次再想逮住郑婕妤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了。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阿箬不想错过。 可是,如何引人发现? 她当然可以带人直接闯进去,或者让青雉直接将那两人打晕来个捉奸在床。 可那样一来就把她自己给暴露了。 这是阿箬所不想的。 虽然目前来看,皇上很喜欢她,好像她做什么他都愿意兜着,但万一呢? 皇上喜欢的是乖巧听话的宸昭仪。 至于其他,阿箬不敢想、也不能想。 人心向来经不起考验,就算是她自己也一样。 阿箬正在犯难,青雉见状低声道,“娘娘,琅意阁那边好像也派了人盯着。” “沈修仪?” 青雉:“是,奴婢这段时间看到过两次琅意阁的太监在安怡宫外徘徊。” “沈修仪与郑婕妤不对付,要不把今日的事情透露给沈修仪?”旁边的望春小声道。 阿箬瞧一眼外头的天色,已经过酉时了。 皇上差不多要来了,这些天两人都是一同用膳。 她时间不多,想了想道,“青雉,你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沈修仪,动作隐晦些。” “娘娘放心,奴婢会小心的。” 青雉片刻不耽误,立马离开。 “望春、暮冬,今天你俩不用进殿伺候,多留意外头的动静。” 两人低声应“是。” 太和宫这边。 微生离刚停笔准备起身去漪澜宫,李大吉就急急进来了,“皇上,长春宫来人了,说小公主晌午过后就起了高热,到现在还没退下去。” “怎么回事?”微生离起身,拧眉,“太医院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李大吉皱着眉大气不敢出。 “赵德志呢?” 微生离边问,边大步往外走。 “回皇上的话,赵太医已经过去了。” 李大吉没说的是,赵太医刚刚才过去。 赵太医平时负责的是皇上和宸昭仪的身体,长春宫那边另有太医伺候。 只是此时说这些都是多余。 李大吉小碎步刚跟上去,微生离就停了下来,速度太快,他差点撞上去,“皇上?” 不明白皇上怎么突然就停下了。 “李大吉,你去趟漪澜宫,告诉你宸主子让她先用膳不必等朕了。” 李大吉:“......” 怔愣住,险些没反应过来。 回过神,赶紧点头应是。 第七十一章捉奸在床 李大吉过来说皇上去了长春宫,阿箬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但总归是轻松居多。 今晚她肯定是要对付郑婕妤的。 要在皇上面前演戏太难了,阿箬都怕自己露馅。 现在他不在,正好,演都不用演了。 望春见自家娘娘不说话,以为娘娘是因为皇上不来伤心,轻声安慰,“娘娘,皇上只是因为小公主身体不适才去了长春宫,您别难过,皇上心里是有您的,您......” “等等望春。”阿箬哭笑不得的看她,“你该不会以为你家娘娘我在伤心吧?” “呃......不是吗?”望春愣住。 “自然不是了。”阿箬笑着道,“好了,你们几个盯好安怡宫那边。” 望春见娘娘当真没有伤心,心才算是放下,认真道,“娘娘放心,奴婢们会盯紧的。” “嗯,让他们传膳吧。” 皇上没来,晚膳阿箬一个人用,有些心不在焉。 说不上来是因为一直与她一起的用膳人今天不在,还是因为心里想着郑婕妤的事。 心稍有些乱,实在吃不下去,挑了两口便就让人撤了。 “安怡宫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望春将漱口茶递过去,轻声道,“暂时还没什么动静,那太监还在里头。” 阿箬漱好口,将杯子放到一旁,“琅意阁呢?” “青雉不久前将消息递了进去,没见沈修仪有什么动静,但她贴身宫女出去了。” 阿箬手撑着脑袋,懒懒“嗯”了声。 等待的过程一向枯燥又无聊。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走水了!” “走水了!安怡宫走水了!” 一个小太监的慌张惊呼声划破安静的夜晚。 “娘娘。” 一道身影从外头匆匆进来,是青雉。 阿箬看到青雉进来,身子坐直,脸色微凝,“怎么样了?” 青雉正色道,“娘娘,成了。” 得了这句话,阿箬微皱的眉头松开,脸上渐渐有了笑意,此时也终于有心思关心别的了。 “方才听到说安怡宫走水了?” “娘娘,是琅意阁的人做的。”青雉正色道。 阿箬不意外,本来她让青雉把消息透露给是沈修仪就是有这意思在。 “你方才回来的一路上,可看到各宫有人过去了?” 郑婕妤这事可得有人亲眼撞破才有用。 “娘娘。”青雉想到今晚的局面,就忍不住想笑,“沈修仪今晚叫了好几位娘娘一起打牌九,早早就赶了过去,时机正好。” 沈修仪本就是有预谋的,所以选的时机分外好。 安怡宫那边前脚才有火星子,后脚她就已经带着其他几位娘娘闯了进去。 郑婕妤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沈修仪她们一群娘娘进去,宫人根本不敢阻拦。 是以,她们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内院,等郑婕妤近身伺候的那几个反应过来根本来不及拦人。 只能眼睁睁看着沈修仪带来的粗使嬷嬷用力推开了门。 入目就是那太监慌里慌张的从床上滚下来,上衣都没穿,只穿着亵裤,好不狼狈。 郑婕妤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虽然穿着里衣,但半边胸脯都露在外面,让沈修仪等人又惊又羞。 阿箬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虽然早有预料,但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她本以为看到郑婕妤与那太监衣衫不整在床上就已经很好了,但现在这哪是衣衫不整,这简直...... 阿箬不知说什么好了。 摇摇头,随即问,“都有哪些人?” 青雉一个一个认真道,“除了沈修仪外,还有吴贵嫔,姜修仪、葛容华和白婉仪。” “葛容华也在?” 阿箬稍有些意外。 就她所知,葛容华进宫虽然有些时间,但在宫里可没有什么交情好的人。 “娘娘。”在旁的望春见自家娘娘显然忘记了葛容华的‘长处’,忍不住笑着提醒,“您是不是忘了葛容华有多能说了?” 望春这一提,阿箬顿时想起来了。 葛容华这人什么话都敢说,说起来又一点儿都不过脑子,有她在,这事会精彩很多。 不得不说,沈修仪这一步棋走得妙。 估摸了会儿时辰,阿箬起身,“走吧,这宫里出了这么大事,咱们可得过去瞧瞧。” 恶人遭报应就是要亲眼看着,她心里才会舒坦。 为了装作毫不知情,阿箬特意让盼秋重新给她梳了个头发,比之前那个要简单得多。 让人一瞧就是匆匆收到消息过去的。 阿箬现在只后悔刚刚没有睡一觉,这样效果才逼真。 “盼秋,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看起来像是才醒?” 阿箬还特意强调,“就是睡眼惺忪的那种。” “娘娘。”盼秋无奈笑,“这奴婢实在没有办法,不过倒是有办法能让您看起来疲惫些,娘娘可要试试?” “这......”阿箬想了想,想到之前做假伤被微生离当面戳破的事情,赶紧摇摇头,“算了算了,还是不了。” 当初那样尴尬的事情这辈子有一次就行了。 再来一回,她自己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漪澜宫离安怡宫较远,可以说是除了太和宫外离得最远的宫殿也不为过了。 所以她到时,安怡宫正殿里已经坐满了人。 皇后到了阿箬不奇怪,只是没想到皇上居然也在了。 但转念一想,皇上方才是在长春宫就又不觉得奇怪了。 长春宫离安怡宫算不上远。 丽妃到了,惠妃没在。 阿箬猜想她应该是在陪小公主,眼下小公主生病,正是需要人陪着的时候。 屋子里站满了人,只有前头摆着几张凳子。 郑婕妤跪在大殿中间,此时衣裳已经穿好,但发丝凌乱,瞧着就狼狈得很。 阿箬粗略看了眼,没瞧见那太监。 想来是已经没了。 与后妃私通,这样证据确凿的事情皇上绝不会久留他。 只怕死得也不会太轻松。 第七十二章坦白从宽 微生离满面怒色,看见她来勉强算是散了些。 阿箬走到前头,余光看了眼,几张凳子上都有人,她正犹豫是站还是坐,微生离就已经先伸出了手,“到朕这儿来。” “李大吉,给你宸主子搬张软凳过来。” 微生离牵着阿箬手,瞧她穿得单薄,拧眉道,“怎么不多穿些?” “皇上,不冷的。”阿箬轻声道。 李大吉动作很快,很是机灵的就将凳子摆在了皇上左手边稍下一点。 皇后是挨着皇上坐的,丽妃则是挨着皇后坐。 这样一来,阿箬位置虽然比皇后低些,可却要比丽妃高一些。 众人瞧得仔细,心里自然是冒酸气的,但眼下目光大多还是落在郑婕妤身上。 毕竟,后妃与太监私通这样的事情,几朝来也出不了几次。 有人瞧趣儿,有人看热闹。 还有的人则是等着看郑婕妤会有个怎样的结局。 阿箬就是后者。 她不喜欢方贵人,也没有为方贵人报仇的想法。 可郑婕妤害人性命如此干脆还有条不紊的将事情嫁祸到她身上,这她就忍不下去了。 地下跪着的郑婕妤从进了殿就没有开过一句口。 说是跪,其实身子根本直不起来。 披着头发、佝偻着身子,头垂得低低的,脸都看不清。 直到阿箬进来,她终于有了反应,身子动了动。 在听到皇上百般温柔的关心宸昭仪,郑婕妤突然抬头,咯咯笑了起来。 所有人都拧起眉,包括阿箬,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 这人怕不是疯了? 可郑婕妤此时已经完全不在乎别人会怎么看她,许是知道自己今天也活不成了,她彻底没了顾忌。 目光幽怨讽刺又带着两分的苦意直直看着微生离,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皇上心可真狠啊......” 她这话没头没尾,许多人都听得一头雾水。 阿箬耳朵尖尖竖起,面上神情不变,但忍不住用余光偷偷去瞧皇上的神色。 微生离脸上早已经没有怒色,在听到郑婕妤这话,他分外平静,甚至是平静过了头。 阿箬只瞧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郑婕妤看着上头坐的人,人还是那个人,那个自己从进宫就喜欢得无可救药的人,此时心底只有无尽苦涩和寒意。 之前许多糊涂的事情这时候也渐渐清晰起来。 这个人可真绝情,一步步推着她走入死路。 微生离手指轻点两下桌面,冷声问,“说完了?” 郑婕妤满脸泪的望着他,之前一直佝偻着身子渐渐挺直,目光决绝,“臣妾无话可说。” 阿箬闻言眼中一闪而过意外,她没想到郑婕妤这个时候还挺有骨气。 虽然没什么用。 毕竟被人当扬撞破,说一千道一万都是白费口水。 不过她这般还是叫人稍高看了些。 “郑氏,品德不端、败坏宫闱,褫夺封号,降为庶人,赐白绫三尺,自行了结!” 微生离话落,虽然众人早有预料,但还是没想到皇上会这般就有了决断。 郑婕妤目光直直看着上首的人,直到被太监拖走目光都没有移开。 郑婕妤的事情结束得太快,要不是亲眼所见,阿箬甚至觉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一切与她想象中截然不同。 她本以为郑婕妤会再挣扎一二,但没想到,她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说。 倒是有两分索然无味的感觉。 这就好像她找了出戏折子,正看到最高潮,等着看后续,但却突然出现‘终章’两个字一样。 她这还在想着,微生离已经起身,看着还傻坐在凳子上的人轻拧眉,牵起她手,“朕送你回去。” 阿箬回神,什么都顾不上想就跟着他离开。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殿内众人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皇上的眼里只有宸昭仪,两人看着那么般配。 可她们呢? 明明同样是皇上的妃子。 除了葛容华,她看着阿箬与皇上离开,只满眼的养眼、相配。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以前祖父跟她说的话: 祖父说,‘皇上心里是有人的,族中不要她做什么,她只要在宫里吃好喝好就行。’ 现在想来,祖父说得果然对。 皇上喜欢的人是宸昭仪。 葛容华脑子一向转得就没有别人快,旁人早就看明白的事她现在才看懂。 但她每次偏偏想的又与所有人都不同。 看着皇上带着宸昭仪离开,其他人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但她一丁点儿都没有。 她只觉阿箬哪哪都好,长得好、人好,与皇上正正相配, 而在葛容华眼中哪哪都好的阿箬,此时同微生离坐在銮驾上却哪哪都不好。 微生离冷着脸,垂眸看她,“宸昭仪就没有什么要跟朕说的?” 阿箬心微颤,不确定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心扯扯他衣袖,“皇上......” 微生离冷眸望着她,一言不发。 阿箬顿时心虚,心渐渐紧起来,大眼睛看他,试探问,“皇上要臣妾说......说什么?” “说什么?”微生离沉声重复,“阿箬自己做了什么还要朕来告诉你?” 阿箬心猛然咯噔。 直觉告诉她,皇上知道了。 他知道了自己算计郑婕妤的事情了。 阿箬愣愣望着他,猜不透他问这话是要追究自己,还是其他。 “皇上......” 再开口,她声音显得很没底气又分外心虚。 微生离瞧她这样,轻轻冷哼一声,“看来阿箬想起来了。” “臣妾不懂皇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想起什么?” 阿箬看着他,不死心的挣扎。 存着侥幸,万一皇上问的不是郑婕妤这件事呢? 她要是没搞清楚就这样说了,那岂不是没打自招。 微生离对她再了解不过,她眼珠一转,他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脸色彻底沉下来,“阿箬,朕只给你这一次坦白从宽的的机会。” 第七十三章臣妾没错 从前他在自己面前不是没有过冷脸,但以前的哪一次都不像是现在这样让她害怕、心悸。 好像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透心凉。 在此时此刻,她强烈意识到到,在自己面前的人不是一般人,甚至不是自己平时熟悉的那个人。 眼前的人是皇帝,是九五之尊。 阿箬渐渐低下眼,身子从他怀里出来,低着头一字一句道,“臣妾有罪。” “臣妾因对郑婕妤怀恨在心设计这一切,求皇上责罚。” 承认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她低着头,微生离看不清她表情,但刚刚她目光收回的最后一眼,他记得清清楚楚。 她在害怕。 害怕什么? 怕他? 微生离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抬头,看朕。” 阿箬眼睫微颤,压下心底的那点儿酸涩,低低道,“臣妾不敢。” “阿箬!”微生离声音抬高了些,带着怒气。 在旁边跟着走的李大吉赶紧让抬銮驾的太监停下,他大气不敢喘,带着漪澜宫伺候的望春等人,还有其他人退到远远的地方。 “宸昭仪,朕命令你,看着朕。” 微生离脸色沉得仿佛能滴水,很是难看。 与刚刚在安怡宫喜怒不显的样子,判若两人。 阿箬一板一眼道,“皇上有命,臣妾不敢违抗。” 说完才缓缓抬头看他。 微生离看着那平常望着自己总是笑眯眯的眸子,此时冷冰冰,仿佛自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这让他心口好像被堵住了,难受得不上不下。 阿箬望着他,冷着小脸,平静开口,“今天郑婕妤的事情是臣妾做的,臣妾不后悔,皇上要打要罚,臣妾绝无半句怨言。” 说完,她利落走下銮驾,跪到地上。 阿箬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明明只要她像往常一样撒撒娇、再卖个乖,说不定他就不计较了。 可是,往常做了那么多遍的事情,就在刚刚她突然腻了。 她不想再那样讨好他。 不想做只会听话、只能乖巧讨好他的宠物。 她有自己的脾气,她有自己的思想。 在今天之前阿箬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喜欢皇上的,她与微生离之间就只是宸昭仪与皇上。 可在刚刚,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 她是喜欢皇上的,虽然远没有到情深似海的地步。 可不能否认的是,她对皇上是有喜欢的,哪怕只有一点点,但那也是喜欢。 这几个月他对她太好,好到阿箬生出了错觉。 好到她忘了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寻常男子,他是皇帝。 喜欢你的时候可以在你面前千般万般好,但只要你做的事稍不顺他心,下一刻,他就又成了那个高高在上、可以决定你生死的皇帝。 她竟然会信皇上会喜欢自己。 阿箬现在想来只觉得可笑。 皇帝是不会喜欢人的,或许会,但很短暂,也很浅。 他是皇帝,注定了这一生会有许许多多的人。 从前不是她,今后也不会只有她一个。 阿箬彻底冷静下来,心里的那一小簇火苗被浇灭得一干二净。 微生离看着她下去,看着她跪下,坐在銮驾里的身体始终没有半分动作。 可底下的手却渐渐收紧,目光幽冷的看着她,“好,好,好得很!” “朕竟不知道朕的宸昭仪能有这般心计。” 阿箬低着头,没有说话。 微生离看着她跪在那儿,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明明,明明只要她撒个娇、服个软,他就可以既往不咎。 往常她不是最能撒娇? 怎么到了今天就成哑巴了? “起来。”微生离冷声道。 “臣妾不敢。” 微生离沉着脸,心里的怒气险些压不下。 最终,他还是将台阶递了过去,“朕问你,你可知错?” 可阿箬头也未抬,没有半分犹豫道,“臣妾没错。” 她可以有罪,因为宫规如此,但她没错。 郑婕妤这件事,阿箬从不后悔。 是郑婕妤害她在先,何况,郑婕妤与太监私通又不是她指使、陷害的。 她只不过是知道之后加了把火,把这件事揭露了出来。 要她对一个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人心慈手软、不计较,她做不到。 她阿箬本就是一个有仇就报的人。 “砰!” 銮驾里小桌上摆着的茶杯被猛然砸落。 瓷片碎了一地。 砸得远,碎片半点没溅到阿箬身上。 微生离满腔怒气,声音猛然提高,“既然宸昭仪喜欢跪,那就在这儿跪着,跪足两个时辰!” 他声音之大,远处的李大吉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李大吉两道眉毛死死皱着,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宸昭仪耳边去劝她,跟皇上有什么可犟的呢? 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听着就行,实在犯不着啊。 可惜,阿箬听不到他这些话。 而且,就算听到了,现在的她也不会听。 “李大吉!” 李大吉这边还在为两位祖宗操心,下一刻就听到了皇上的声音,片刻不敢耽误,小碎步跑了过去。 銮驾抬起,渐渐远去。 只留阿箬跪在原地。 望春从后头快步跑过来,“娘娘!” 她方才也听到了些,此时满脸心疼道,“娘娘,您何苦呢?” “皇上那么疼您,您只要给皇上认个错就好了。” 望春陪着她一起跪,声音都有了哭腔。 阿箬身子跪得笔直,听到望春这话,轻声开口,“望春,你也觉得我错了吗?” “奴婢......” 望春一时卡主。 “郑氏害我,我不该还手吗?” “娘娘......”望春心疼,“奴婢知道您心里不舒服,可是,可是只要认个错、服个软,您就不用......” 她话没说完,阿箬就声音极其冷静的开口,“既然没有错,本宫为什么要认?” 望春瞧着这样的娘娘,一时被震住。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娘娘。 她目光望着自家娘娘渐渐坚定,跟着跪得笔直,“娘娘说得对,娘娘没错。” 这里的动静不小,不少人都收到了消息。 盛宠的宸昭仪被皇上罚跪,多稀奇啊。 不知多少人在暗地里瞧热闹。 第七十四章真心 皇后才回宫,将将坐下,就有小太监过来了。 华锦见到后轻步走了出去,听完那小太监的话,华锦脸色稍变,大步进去,俯身在皇后耳边低声道,“娘娘,皇上震怒,宸昭仪被罚了跪。” 皇后轻轻“嗯?”了声,“宸昭仪被罚跪?” 她轻轻放下手里的茶碗。 “是,现下人还在跪着,据当时在那边伺候的宫人说,皇上大怒,罚宸昭仪跪足两个时辰。” “可知道是因为什么?”皇后温声问。 华锦摇头,“不知,那宫人离得远,听不真切,只隐约听到皇上问宸昭仪可知错,其余的就一概不知了。” 皇后起身,走到窗边,喃喃道,“知错?” 知什么错? 皇后心里细细想着,华锦退到一边,安静站着。 好半晌,皇后也没想明白,想不明白,暂且就把这事放到一旁,另问,“郦和宫那边可有动静?” “回娘娘的话,暂未有其他动作。” “嗯,你且留意着,另外......”皇后想到现在跪着的宸昭仪,她受罚,不知多少人会去瞧热闹。 她犹豫了会儿,道,“宸昭仪那边你仔细盯着。” 华锦:“奴婢知道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交代完,华锦就伺候皇后歇下了。 而此时郦和宫,丽妃听闻这个消息整个人却清醒得很。 “娘娘,宸昭仪现下为皇上所厌,您......” “本宫怎么?”丽妃抬眸打断她,“你觉得皇上罚了她,皇上眼里就会看到本宫了?” “奴婢,奴婢错了。”巧姝脸色白了些,低头认错。 丽妃没怪她,“先下去吧。” 巧姝犹豫了会儿轻步退了出去。 丽妃听到人出去的声音,情绪才外露出来。 今日宸昭仪被罚,只怕不少人都以为宸昭仪要失宠了。 毕竟,当时在那边伺候的不少宫人都看到皇上大怒。 丽妃没有亲眼所见,但是她见过今天在安怡宫的皇上。 郑氏做出这样的事,与太监私通,无异于将皇上的尊严踩在了脚下。 可是皇上呢? 那所谓的怒气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她陪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不敢说很是了解皇上,但也能看懂些一二。 不至于连皇上生不生气都看不出来。 今日在安怡宫的时候,皇上的生气更多是做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要做,自然是做给她们这些人看。 宸昭仪出现后,皇上的表情才是真实的。 这样喜怒无形的一个人,却因为宸昭仪发了脾气。 这本身就是件稀罕事。 可就算皇上再气,也没有真的怎么着。 他们皇上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与之相比,罚跪两个时辰又算什么? 给人一种宸昭仪失宠的错觉,可其实什么都没有。 没有禁足、没有降位分。 宸昭仪还是宸昭仪。 就算她惹了皇上不悦,可皇上心里还是只有她。 皇上的心早就被宸昭仪填满,半点不给旁人留缝隙。 丽妃推开窗户,抬头望着月亮。 许是中秋近了的缘故,这几天的月亮格外圆。 又圆又亮,泛着幽幽冷光。 她站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转身回屋。 阿箬跪得笔直,短短时间,周围人就多了起来。 都是来瞧热闹的妃嫔,她们离的远远的,不敢走近。 但那些目光落在身上,阿箬还是觉得有些难堪。 她有自己的骄傲在。 从被太皇太后带回宫,这么多年,头一回被罚跪,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那些人说着什么她听不清,可是那些人脸上的讥笑她看得一清二楚。 在这一刻,她第一次生出了后悔。 不该的。 不该入后宫的。 如果能回到那时,就算冒着豁出性命,她也不会再走这条路。 旁边的望春瞧着自家娘娘心疼得很。 从她进漪澜宫这么久来哪见娘娘受过这种委屈? 她默默流了泪,随即飞快抹掉。 “都干什么呢?!” 一道颇有气势的声音突然出现。 阿箬闻声抬眼望过去,是葛容华。 她眼神微闪,心突然有些酸软。 这一群人中,一个高位都没有,位分最高的也就是个从五品的婉仪,看到葛容华出现,众人赶紧请安。 葛容华带着自己宫女小雅,扫了眼,不客气道,“都吃饱了闲得没事干?” 鸦雀无声,所有人默契低着头,一言不敢发。 葛容华冷呵一声,“还不走等着本宫上报皇后吗?”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起身,利索的离开。 不论葛容华位分,就是她位分再低,宫中也没人想跟她作对。 毕竟,她的祖父是葛太傅。 葛太傅这些年虽然渐渐退出朝堂,但在朝中势力仍不可小觑。 等看着人都离开了,葛容华立马提着裙子匆匆跑到阿箬身边,关切问,“你没事吧?” “跪多久了?膝盖疼不疼?” 她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 可阿箬非但不觉烦,心底还一阵阵暖。 “你怎么来了?” “我走到一半听人说你被罚了,便赶紧过来。”说完,葛容华意识到这话不妥,连忙改口,“我不是来瞧你热闹的,我就是......” “我知道。”阿箬目光温柔笑道。 她不傻,谁是看热闹的,谁是真心的,她分得清。 葛容华见她还能笑,担忧的心放下,但还是忍不住道,“你心态倒好,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那不然呢?” “我要哭吗?” 阿箬说得平静,但葛容华越是瞧她,眉心就又渐渐皱了起来,“皇上怎么这般狠心?” 阿箬听着她这话,突然莫名想到刚刚郑氏在安怡宫正殿说的那句话。 郑氏将死,但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句话,只说了句“皇上心可真狠。” 葛容华没发现她在想别的事情,还在自顾自说着,“一直跪着也不是办法,要真跪足两个时辰,你这膝盖都要废。” “不行!我得去找人来。” 葛容华说着就要走,阿箬终于回过神,赶紧拉住她手,“你要去找谁?” 又能找谁? 罚她的人是皇帝,谁都没用。 第七十五章有哀家在 “她老人家那么疼你,自然不会看着不管。” 太皇太后。 阿箬心底默默念着这四个字,眼睛渐渐湿润。 是,她还有太皇太后。 这世上就算所有人都欺负她,太皇太后也会护着她。 “你,你怎么哭了?”葛容华什么时候见过她哭,手忙脚乱的去给阿箬擦眼泪,“你别哭啊。” “没事的没事的,不就是被皇上罚吗,不碍事的,皇上就是这样的人。” 葛容华越说越急,最后把葛太傅曾经说过的话搬了出来。 “我祖父说过,皇上心里有个喜欢了很久的人,他只喜欢那个人,心里没有咱们的,你就不要伤心了,为了皇上不值得的。” 是皇上喜欢了很久的人的阿箬,听到葛容华这话顿时一点泪意都没有了。 皇上会喜欢人这句话实在讽刺。 葛容华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见她不哭了,还以为是自己安慰的话起了作用。 “你等等我,我现在就去找太皇太后,马上就回来。” 说完,她将要离开时,忍不住飞快捏了捏阿箬脸,捏完脸,不敢正眼看人,只丢下一句,“我走了。” 等人走远了,阿箬才摸摸刚刚被葛容华捏过的脸,满脸幽怨的转头问望春,“你家娘娘脸上有花吗?” 望春忍笑,“没有。” 但是她没说的是,这段时间娘娘养得好,吃得也多,整个人都比当初她第一次见到娘娘时胖了一圈。 自家娘娘现在的脸,白白嫩嫩,可不就是惹人手痒。 就像皇上,平时也最是喜欢捏娘娘的脸。 想到皇上,望春脸色又黯了下来。 平时对娘娘最好的人,如今却对她们娘娘这般狠心。 阿箬瞧见望春神色,一猜就知道她心里如何想的,她什么都没有说。 但心情总归是好了许多。 是因为葛容华。 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葛容华会特意过来护着她。 这份真心让阿箬觉得珍贵。 葛容华来的很快,阿箬看着她跟在太皇太后身后远远的过来,有些惊讶。 低声问旁边的望春,“葛容华离开有一刻钟了吗?” 望春摇摇头,“未曾,约莫才过去半刻钟。” 那就奇了怪了。 阿箬心里纳闷,寿康宫离这里可不近,葛容华这一来一回怎么说也要两刻钟,不可能这么快。 而且这个时候,太皇太后应当已经睡下了才是。 除非...... 除非太皇太后一知道她出了事就赶过来了。 阿箬想明白眼睛忍不住红了。 太皇太后在方嬷嬷的搀扶下,远远看到阿箬小小一个人跪在那儿心疼得很。 历经过几十载风雨的人,在这时候都忍不住红了眼。 阿箬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娇养了这么多年,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太皇太后腿脚不算利索,但还是越走越快。 方嬷嬷扶着她胆战心惊,一颗心七上八下,又是心疼阿箬,又是担心太皇太后走路这样快,有个好歹。 看着太皇太后越来越近,阿箬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人到了近前,跪着就扑了过去,“娘娘。” 带着哭腔的声音好不伤心和委屈。 太皇太后听着她这般声音心都要碎了。 抱着怀里的阿箬,眼睛也是红得厉害,“孩子,委屈你了。” “呜呜......” 在太皇太后面前阿箬从来都不会藏着掖着,哭就是哭,笑就是笑。 她此时心里难受得很,先前一直在强忍着。 因为心里清楚不会有人心疼,她要是哭了,那些瞧热闹的人只会更开心,然后把自己当做饭后谈资。 所以她腰杆只能挺直,不敢叫别人看轻半分。 太皇太后说过的,什么时候人都不能丢了骨气。 可现在不一样,太皇太后来了。 给她撑腰的人来了。 她可以想怎么哭就怎么哭。 望春跪在后面也跟着抹眼泪。 不仅是她,就连葛容华甚至都拿出了帕子擦眼角。 哭了会儿,太皇太后布满皱纹的手一点一点帮她脸上的泪擦掉,“起来,跟哀家回去。” 这个回去自然指的是回寿康宫。 阿箬嘴一瘪,鼻子一吸,“娘娘......” 眼泪差点又要忍不住了。 太皇太后伸手,将她扶起,“不要哭,一切都有哀家在。” 阿箬手紧紧挽着她手。 方嬷嬷跟在后面。 一老一少,在夜色中慢慢往寿康宫走去。 此时太和宫 微生离满面怒色,茶碗都砸了好几个。 “混账!” 一个茶碗在李大吉脚边炸开。 李大吉跪着的身子一下都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瓷片飞溅到他脸上。 其中有块碎片甚至划了他脖颈一道。 但他始终连声痛哼都不曾有,跪得战战兢兢的,大气不敢出。 “她以为她是谁?!” “她凭什么?!” “她不过就是仗着朕喜欢她,简直无法无天了!” 李大吉忍不住腹诽:您也知道宸昭仪无法无天是仗着您喜欢,有本事您别喜欢啊。 只是这个话,他也就敢在自己心里想想,要他说出口是万万不敢的。 皇上眼下正在气头上,他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摘的。 过了好一会儿,听到皇上坐下的动静,李大吉正要偷偷抬眼瞧一瞧皇上的脸色,就冷不丁听皇上问: “过去多久了?” 李大吉是何等人精,立马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小心斟酌着道,“回皇上的话,快半个时辰了。” “那你这奴才还跪在这做什么?” “还不快去瞧瞧!” 李大吉低声应是,起身离开,才走到殿门口,就又听身后传来声音,“她身子娇贵又脸皮薄,现在想必不好受的很,你带着銮驾和太医过去,亲自将人送回漪澜宫。” 李大吉额角直抽抽。 实在不懂他们皇上这是在做什么。 才罚了宸昭仪娘娘,现在又眼巴巴凑上去。 有什么用呢? 他摇摇头快步离开,只觉两位主子都是活祖宗。 李大吉片刻不敢耽误,紧赶慢赶,几乎要跑起来,可到时,那儿早没有了阿箬的身影。 他眼睛瞪大,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带着赵太医和一众太监宫女,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了。 第七十六章娘娘不怪我吗 问起今晚事情的原由,对着太皇太后,阿箬没有半分隐瞒,连同郑氏的事情一起说了。 太皇太后听罢,目光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做得好,就该如此。” 阿箬眼眶红红的望着她,“娘娘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太皇太后轻拍她手,认真道,“这件事错不在你,阿箬这样做才是对的。” 太皇太后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 别看后妃一个个在皇帝面前都乖巧得很,可背地里的腌臜手段可不少。 如今皇上的后宫因为人少,还算是较为简单的了。 太皇太后想起从前,那才是厉害。 互相之间都是斗得你死我活才罢休。 她见得太多了。 所以最是知道,在这深宫中,人的性子不能太软了。 她原先还担心阿箬性子太好容易吃亏,今天她这样做,太皇太后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她。 “娘娘,您最好了。”阿箬靠着太皇太后软软道。 “唉。”太皇太后轻叹口气,“也怪哀家,没有问过你是不是愿意留在这深宫,如今让你受了委屈。” “娘娘说的哪里话?”阿箬心酸软得厉害,“路是我自己走的,娘娘已经对我很好很好了。” “娘娘,阿箬很知足了。” 阿箬这话是发自内心的。 跟太皇太后回寿康宫的这一路上,阿箬又重新想了那个问题,再来一次她会不会后悔? 慎重思考过后的答案是:不会。 不是因为舍不得宫中的荣华富贵,更不是因为对皇上的那丁点儿喜欢, 只因为太皇太后。 她舍不得太皇太后。 如果离了宫,哪怕有太皇太后手谕她可以时不时进宫,但终究还是不如在宫里面方便。 太皇太后年纪一年比一年大,阿箬不知道自己还能陪她多久。 而且,就算她不想接受,但也不得不面对现实:人上了年纪,每一天都是说不准的。 说不定今天还在说说笑笑,明天突然就...... 这样的事情阿箬自然不希望发生在太皇太后身上,她希望娘娘能一直一直陪着她。 可是生命无常,她左右不了。 她能做的就是陪在太皇太后身边。 宫里纵有千般万般不好,但只要能陪在太皇太后身边,怎么样都是好的。 太皇太后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这般懂事,太皇太后更是疼惜,叹道,“你呀。” 寿康宫对于阿箬而言比漪澜宫还要熟悉,看着太皇太后睡下了,她轻步离开,关上门。 她在寿康宫的房间一直都留着,一切都跟她几个月前离开时一模一样。 看得出来,一直有人打扫着。 “娘娘,奴婢伺候您梳洗。”望春低声道。 阿箬看她,“今日你也累了,早先休息吧。” “可是您还未......” 不等她话说完,阿箬就温柔打断,“没事,我自己来。” 今夜望春陪着她跪,她累,望春想必也是累的。 见话说完望春还站在那儿犹豫不肯走,阿箬无奈轻笑,“好了,你家娘娘我手脚都好好的,能自己洗漱。”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望春轻声否认。 阿箬笑着直勾勾看她,望春没辙,退了下去,走之前还不放心的叮嘱,“娘娘要是有任何吩咐记得喊奴婢。” “好好好,快别操心了,先回去休息吧。” 阿箬轻笑着将她推了出去。 等人走了,她笑才渐渐收起,转身向里室早已备好的浴桶走去。 泡着热汤舒服得她闭上了眼睛,暂且将所有的糟心事丢到脑后。 第二日早上,太皇太后特意没让人去叫阿箬,让舒舒服服的睡。 阿箬昨晚睡得晚,将要天明时才算是终于睡着,熬得晚,这一觉也就睡得格外舒服。 直接睡到了午时后。 望春醒得早,一直在门外候着。 跟她一起的还有寿康宫的小莲。 从前阿箬在寿康宫时,就是小莲照顾她,是以,小莲与望春两人有许多可聊的话。 从阿箬爱吃的、爱用的,一直到各种小习惯。 两人稍离远些,低低说着,半点没惊动里面睡觉的阿箬。 午时后。 睡到床边的阿箬一个翻身从床上掉了下去,“咚”地一声。 将外头的望春和小莲两个人吓了一跳,赶紧推门进去。 “娘娘!” “娘娘!” 两人同时关切出声。 “娘娘您没事吧?疼不疼?”望春急急问,和小莲两人一人一边,扶着阿箬起来。 从床上摔下来的阿箬脑子都摔懵了,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脸立马皱了起来,“好疼啊......” 她眼睛都红了。 望春和小莲两人瞧着心疼。 “娘娘,您方才摔到哪儿了?”小莲边问边看。 “这儿。”阿箬伸手往后脑勺摸去,“就这儿,疼死我了。” “奴婢看看。”小莲同望春两人赶紧看过去。 这一看不得了,她后脑勺竟肿了个小包。 “是不是出血了?” 她们俩不说话,阿箬心直往下坠。 望春与小莲对望一眼,撩开她那一块头发,安抚道,“娘娘放心,没有出血,只是稍有些肿,等太医看过,抹点药就好了。” “真的吗?”阿箬疼得小脸都皱了起来,对望春的话很是怀疑。 “自然是真的,娘娘别怕,奴婢现在就去请太医,很快就能好了。”望春轻声哄着她。 阿箬眼睛红红看她,“那你快一些。” “娘娘放心。” 望春话落赶紧出门,往太医院去。 途中遇到方嬷嬷,方嬷嬷知道阿箬摔了立马去告诉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来得比太医快。 阿箬情绪已经平复好了,只是后脑勺肿了个小包,看着可怜又让人想笑。 太皇太后看到她这样,提着的心放下了,但还是忍不住无奈轻笑着点点她,“你啊,怎么这么大了睡觉都还不老实?” “娘娘。”阿箬可怜巴巴看她,“您就别打趣我了,我都快疼死了~~” “胡说。”太皇太后轻轻拍打了下她手,“有些字可不能乱说。” 阿箬手捂住嘴,“以后再也不说了。” 第七十七章脑子不清楚 太医院那边听说受伤的是宸昭仪,赵德志提起药箱亲自就来了。 除此之外还带了个医女。 阿箬后脑勺的伤不要紧,甚至都算不上伤,过两日自己就会消了。 阿箬见赵德志开好药还不走,抬眉看他,“赵太医还有事?” “这个......那个......”赵德志犹豫的很。 再加上太皇太后也在,他更是不好开口。 阿箬纳闷,“赵太医有话直说就是了。” 闻言,赵德志眼一闭,直接道,“娘娘,要不让医女给您看看膝盖上的伤?” 这话一出来,阿箬小脸上的情绪立马就淡了。 客气的冷冷拒绝,“膝盖就不麻烦赵太医了。” 赵德志不敢抬头,笑得尴尬的硬着头皮继续说,“娘娘要不还是让医女看看吧?要是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这回,阿箬没再开口。 赵德志何尝不知道自己这话说得不讨喜。 宸昭仪娘娘才罚跪,他还偏提起这事。 可是,赵德志也没办法。 昨晚皇上让他跟着李大吉一起去,结果,根本没见到宸昭仪娘娘人。 他来寿康宫这一路上不少人都看到了,皇上那边想必也收到了消息。 说不定等会他前脚出寿康宫,后脚就会被‘请’进太和宫。 要是皇上问起,他一句都答不上来,交不了差啊。 阿箬不是为难人的性子,但她知道,赵德志是皇上的人。 许是昨晚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现在就是不想让皇上知道有关她的一切。 一丁点儿都不想他知道。 她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点了下手中的拐杖,“赵德志,你先出去,医女留下。” 一听这话,赵德志离开得十分利索。 “娘娘......”阿箬轻声开口,语气有些不乐意。 太皇太后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轻轻拍了下她,“哀家知道。” 说完,让一旁站着的医女过来仔细给阿箬看膝盖。 阿箬对着太皇太后完全信任,任由医女检查她膝盖。 她昨天跪得不久,应该只有一刻钟多点。 所以,一点儿都不疼。 医女看过说没事之后,太皇太后才算是完全放心。 昨晚她虽看过,但终究只是肉眼可见,生怕有什么看错眼的。 所以,就算今天没有阿箬摔下床,她也是打算等阿箬醒了叫个医女过来看看。 医女收拾好将要退下,太皇太后突然问,“你等会儿打算如何与赵德志说?” 阿箬听到这话,眼睛突然亮了些,隐隐约约明白了太皇太后的意思。 医女低着头,低声道,“奴婢愚钝。” “宸昭仪因久跪伤了骨头,只怕得好生将养三两月。”太皇太后淡淡道,“后面如何应当不用哀家教你吧?” 医女神色犹豫,但不过片刻就点了头,“奴婢知道了。” 说完离开。 等人出去了,阿箬立马迫不及待的问,“娘娘这是要骗皇上?” 她神色隐隐有些兴奋与高兴。 太皇太后瞧她这样,故意道,“舍不得?” “才不会。”阿箬回答得干脆利索。 太皇太后听到她这话分外开心,“这才对。” 男人可不能心疼。 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亲孙子。 太皇太后也是这样觉得的。 也该让皇帝急一急,好让他长个教训。 太皇太后为自己出气,阿箬自然是高兴的。 只是这个高兴没有持续太久。 下午,青雉来了。 “娘娘,郑氏递了消息出来,她想要见见您。” “郑氏想见我?” 阿箬纳闷,她记得,郑氏昨日被赐白绫,行刑日子可就是今天。 “她可有说什么事?” 青雉摇摇头,“她只说,有些话想要亲口告诉娘娘。” “娘娘可要见她?”青雉轻问。 阿箬拧眉认真想着。 她与郑氏其实没什么话可讲,但心里有些好奇郑氏想要跟她说什么。 “可有办法避开人?” 郑氏才出了这样的事,今天只怕不少人都盯着,她若贸然过去,暴露自己,实属没必要。 望春看出自家娘娘想要去,低声道,“奴婢有法子。” 阿箬同青雉一起看向她。 没过多久,穿着望春衣裳的阿箬与青雉一同离开了寿康宫。 阿箬还是第一次来冷宫,荒凉的很。 守门太监看到有人来,笑得格外殷勤,青雉给了他一个荷包。 那太监立马笑得谄媚的掂了掂,许是对里面的份量满意,利索的离开了。 “娘娘,这边。”青雉在前头引着路。 有些远,阿箬想到等会儿要见的郑氏,突然问,“其他人皇上是如何处置的?” 昨夜她自己自顾不暇,便就把这件事忘了。 “与郑氏苟合的那太监被腰斩了。” “腰斩?”阿箬微微吃惊,这样的极刑,在本朝还是头一回。 “是。”青雉低声继续说,“安怡宫伺候的宫人,除了外院一些完全不知情的,其余宫女太监昨日夜晚已经全部处死。” 阿箬紧皱眉头,她没想到事情的结果会是这般,未免有些太过冷血残忍了。 但转念一想,他是皇帝,而郑氏做的这事,寻常人家都尚且无法忍受,何况是在皇家。 她没再多想,只是对另外一件事好奇,“既然如此,郑氏又怎么还能递出消息?” “娘娘。”青雉对着自家单纯的娘娘轻声解释,“在这冷宫当值的太监油水少得可怜,郑氏身上首饰不少,不过是传传话而已,他们不会拒绝的。” 阿箬之前的确不懂,现在听青雉这样说才算是明白。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到了郑氏关着的那间屋子。 青雉推开门。 郑氏坐在一张缺了一条腿的凳子上。 看着就不稳,但偏偏她坐得稳当。 看到阿箬,她淡声道,“你来了。” 说话时,嘴角甚至还有浅浅的笑。 阿箬瞧着只觉怪异的很。 “这些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郑氏说这话时,目光看向旁边的青雉,话里意思不言而喻。 “不行。”阿箬干脆拒绝,“青雉就在这儿哪都不会去,你要是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也懒得听。” 阿箬看着郑氏,只觉这人脑子怕不是糊涂了。 她怎么可能一个人留下? 郑氏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一个将死之人,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发疯? 阿箬是个很惜命的人,万一有个好歹,她哭都没地方哭。 第七十八章说不出对错 郑氏看着阿箬,没有开口。 阿箬也不急,她时间多得很,该急的是郑氏。 过了好一会儿,郑氏缓缓起身,她刚往前两步,青雉就挡在了阿箬前面。 “呵。”郑氏轻笑,“宸昭仪这是在怕?” “怕。”阿箬坦然承认。 郑氏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这样爽快的承认,换做一般人,就算是强撑也不会说“怕”这个字。 她顿了下,脸上的表情微滞,但很快又调整好,“原来还有宸昭仪害怕的事。” 阿箬略有两分无语的看她,“本宫害怕的事情多了去了,还有,我不是来听你说废话的,你要是没有想说的,那就别说了。”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阿箬虽然时间多,但她也不是闲得慌,跑这么远来跟郑氏聊天。 “等等。”郑氏喊住转身要走的阿箬,“你就不想知道这些事情是谁做的?” 终于说了点阿箬感兴趣的,她唇角微微一勾,转身时收起,端着小脸,“你要说什么?” 郑氏目光直直看着她,一字一句问,“你爱皇上?” “不爱。”阿箬否认得干脆利索。 “你喜欢他?”郑氏语气中多了些肯定。 阿箬站直身子,“谈不上有多喜欢。” 她说得坦然又干脆。 郑氏一直看着她眼睛,知道她没有说假话,缓缓笑了起来,喃喃念,“他也有今天。” 她笑容越来越大,“可真是报应。” 阿箬忽略她这些话,也没有打断郑氏,静静听着。 “你知道那太监是谁送给我的吗?” 阿箬眼微敛,她自然不知道。 她眼神给了答案。 郑氏笑得灿烂又苦涩,“是皇上。” 阿箬脸上的震惊之色藏都藏不住。 皇上?! 这个答案远远出乎她的意料。 郑氏看着阿箬,笑着笑着眼角就流了泪,“看来你也没想到。” “我当初也没想到......”郑氏脸上勉强的笑渐渐落下,“我从未想过他能这般狠心。” 郑氏失宠后的确心灰意冷了好一段时间,可她从未动过其他念头。 她也是熟读诗书长大、知晓礼义廉耻的人。 可是,皇上却把人一次一次往她眼前送,一次次逼着她过界,最终越线。 那常怀之在花房当差,的确进出后宫要便利得多,但哪能次次找着借口往安怡宫来? 花房归殿中省管,他就算要来安怡宫,不说要殿中监首肯,起码也要管事的答应。 那么多次,殿中省的人为什么从不过问、次次让他来? 难道常怀之有那么大的本事? 郑氏从前没有想过,偶尔有过想法,也只是一闪就过了,没有深想。 可昨日,她跪在正殿中,看着上首的皇上,一切以前想不通的事情突然都想通了。 能做得这样滴水不漏,让她一步步浑然不觉的踏入深渊的人,除了那龙椅上的九五之尊,还能有谁? 殿中省向来不准后宫中人染指,那是皇帝的地盘,上到殿中监、下到管事,哪个不是皇上的人? 殿中省发生的一切又怎么会逃得过皇上的眼? 没有皇上点头,殿中省会这样纵着常怀之想离开便离开? 阿箬听罢,心情复杂得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皇上这样做不一定是对的,但郑氏做这些也未必没错。 毕竟,最终决定跨出那一步的是她自己,没有人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阿箬神色淡淡,郑氏苦涩笑道,“我知道,这都是我活该,我怪不了任何人。” “如果有来世......”她声音低低。 转身,挺直腰板背对阿箬,“你走吧,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这样的郑氏让阿箬生出两分另眼相待,可惜太迟了。 要是她早有这份心性和醒悟,也不会走到这步。 可是...... 阿箬踏出房门,看着头顶的艳阳天,她又有什么资格说郑氏呢? 人不就是这样? 不犯错之前都觉得自己什么都明白。 等犯了错才知道其实什么都不懂。 郑氏是这样,她自己也是这样。 郑氏为自己的错付出了性命代价,她也同样付出了代价。 不过,很值得。 用一场跪,看清自己的心,这笔买卖怎么做都划算。 阿箬出来,正好与几个太监擦肩而过,为首的老太监手中拿着托盘,托盘里面放的正是白绫。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阿箬离开的步伐加快了些。 等走远了,她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青雉担忧的望着她,“娘娘,您没事吧?” “无事。”阿箬轻轻摆手,“走吧,免得被人发现。” 两人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进了寿康宫,刚想回屋,太皇太后就从拐角走了出来。 “娘娘。”阿箬心有一瞬间慌乱。 太皇太后对她此行去了哪儿心知肚明,“去瞧郑氏了?” 瞒不过,阿箬走到太皇太后身边,“我就去瞧了她一眼。” 边说,她边抬眼看太皇太后神色,生怕太皇太后因为这事生她气。 太皇太后看得好笑,“怎么?担心我怪你?” 阿箬小心思被戳破,尴尬又讨好的笑笑,“娘娘这般心疼我,定是舍不得。” “你也知道我舍不得?”太皇太后故作严肃瞧她一眼,“那种晦气地方也去。” “以后不去了。”阿箬赶紧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去了。” “这才对。” 阿箬小心看她,“娘娘不生气了?” “谁说我不生气了?”太皇太后轻点她额头,“罚你今天晚膳用两碗米饭。” 阿箬站直身子,活宝似的道,“太皇太后有令,臣妾遵命。” 逗得太皇太后笑了出来,两人一同往前殿去。 巧了。 才走两步,方嬷嬷过来了。 她先是看看阿箬,再看向太皇太后。 阿箬一头雾水。 太皇太后却是明白了,意味深长的看一眼阿箬,浅笑了起来。 “怎么了?” 阿箬实在不明白,“是出什么事了吗?” 太皇太后轻颔首,方嬷嬷这才道,“皇上来了。” 阿箬:“......啊?” 整个人表情顿时微妙又尴尬。 下意识看向太皇太后,“娘娘~~” 第七十九章活该 要排现在阿箬最不想看见的人,微生离当排首位。 她实在不想见他。 要是可以,恨不得再跟太皇太后一同离开四年。 不,十年八年最好! “娘娘~~”阿箬皱着小脸撒娇。 太皇太后轻笑,“这般讨厌皇上?” 阿箬不乐意的小声嘟囔,“就是不想见他。” 太皇太后见她这样,不忍为难她,何况,她昨晚才受了委屈,现在也该皇上难受难受,当下道,“既然咱们阿箬不想见他,那咱们就不见。” 阿箬眼睛亮了,“真的?” 太皇太后笑着对她身后的小莲道,“送咱们宸昭仪娘娘回屋去。” 得了准话,阿箬嘴甜甜道,“谢谢天下最最好的太皇太后娘娘。” 话还没落,片刻不多停留,立马带着小莲等人溜了。 太皇太后到了正殿,看见坐在椅子上的微生离,故意冷了脸,“皇上今儿怎么有空来哀家这寿康宫了?” 微生离闻声,下意识向太皇太后身后看去。 只看到方嬷嬷。 没看到自己心心念念想见的那个人。 太皇太后自然没有忽略他往后张望的那一眼,知道他是在找阿箬,只做不知。 没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微生离只能收回目光,回道,“孙儿想皇祖母了,特意来陪皇祖母用晚膳。” 太皇太后懒懒看他一眼。 对他的心思心知肚明。 “皇上有心了。”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微生离几次把话往阿箬身上引,都被太皇太后轻飘飘揭了过去。 太皇太后是何等厉害的人? 就算对面坐的是皇上,她也能轻而易举的四两拨千斤,怎么都不让皇上如意。 微生离彻底没辙,不说话了,一声不吭的用膳,吃了三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太皇太后抬眼看他,“皇上吃好了?” “孙儿不饿。”微生离目光幽幽看着自己皇祖母。 他就不相皇祖母会看不出他的意思,皇祖母就是故意的。 “嗯。”太皇太后轻轻应了声,低头,不紧不慢的继续用膳。 等她终于放下筷子,微生离才忍不住开口,“皇祖母,阿箬呢?” “这就忍不住了?”太皇太后抬眼看他。 “皇祖母。”微生离神色稍稍别扭。 太皇太后重重哼一声,“活该!” 她说话直接又扎心,微生离自知理亏,一句不敢吭。 太皇太后瞧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阿箬是哀家从小宠着长大的,连半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你倒好?” “哀家知道,你是皇帝,你能耐大了去了!” “皇祖母,朕没有......”微生离脸色窘得难看,张嘴想要解释。 但太皇太后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冷呵,“没有什么?” “你没罚阿箬?” “众目睽睽之下,说罚跪就罚跪,您好大的威风啊!” 太皇太后越说越气。 要说方才见到皇上时,有几分做出来的气,现在就是真的动气了。 目光沉沉看着皇上。 微生离听着这些话,只觉脸火辣辣的疼。 在太皇太后面前,身子都低了些,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犯错的少年郎模样。 “皇祖母,这件事的确是孙儿的错。”他低声承认。 对着自己最亲的皇祖母,有些话也没那么难开口,“朕当时气急了,所以才......” 后面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再说,实在没脸。 瞧他这样,太皇太后脸色终于好了些,“哀家知道,你无非就是想听阿箬亲口说句错了,可是离儿,阿箬真的有错吗?” 微生离认真想着太皇太后的话,阿箬真的有错吗? 他昨晚几乎彻夜未眠,仔仔细细想了无数遍。 阿箬有错吗? 她没错。 他当时生气不是因为阿箬算计郑氏,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她要亲手杀郑氏,他也不会怪她,甚至还能亲手递匕首。 他知道,自己会生气,只是想听她服句软而已。 可是,明明最会撒娇的人,却就是不愿说句“错了”。 太皇太后望着他重重叹口气,语重心长道,“离儿,阿箬是人,还是你喜欢的人,她不是你的奴才和宠物。” “皇祖母,我从没有这样想过。” 微生离急急道。 “是,你是没这样想过,可你却是这样做的。”太皇太后一针见血的指出。 “我......”微生离怔愣。 “就是因为她不肯乖乖听你话承认自己错了,你便说罚就罚,还在人来人往的地方。” “你明知她脸皮一向薄,却偏偏亲手将她贬到了泥里,让那么多人瞧她热闹,离儿,你真的喜欢她吗?” 太皇太后看着微生离目光认真的问。 “自然是真的。” “孙儿喜欢阿箬,这辈子就只喜欢她一个!” 微生离目光坚定,没有半分犹豫。 太皇太后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缓而严肃道,“你既然喜欢她,就该好好珍惜她。” 说完,起身。 “你生来是太子,早已习惯了所有人都讨好你、敬你、怕你,可你应当知道,阿箬之于你与所有人都不同。” “你既喜欢她,就该好好爱护她,尊重她。” 太皇太后在方嬷嬷的搀扶下离开,离开时,说了最后一句,“皇上,喜欢一个人不该是这样的,人心最易受伤,一旦有了裂痕是很难缝补的。” 说完,没再看身后的微生离是何种模样,太皇太后同方嬷嬷离开了正殿。 只留微生离一个人坐着。 他神色晦暗,久久没有开口,李大吉在外头张望了好几次,见皇上始终不动,他也不敢贸然出声,只能在外面等着。 李大吉想着里面的皇上,又想到宸昭仪。 最后,只能在心底感叹一句:世间事,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在几个月前,谁能想到呢,皇上会被宸昭仪娘娘吃得这般死。 后殿 “娘娘,皇上还在前头坐着,您真不去瞧瞧?”小莲试探问。 阿箬脸正敷着才切好的新鲜黄瓜,闻言,干脆道,“不去,他爱坐多久坐多久,就是坐到天荒地老,我也不去。” 小莲要再劝,望春朝她轻轻摇头,她便没再继续说了。 第八十章不见 阿箬敷了脸就睡,别提睡得多踏实,半点没往心里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才知,昨日皇上在寿康宫坐了很久才走。 这两日阿箬都没去坤宁宫请安,以前还愁找不到借口,又或者称病不好,昨日太皇太后直接让人去坤宁宫说了声。 阿箬在寿康宫这两日别提多轻松,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她还是宫女的时候。 望春正在收拾东西,才住两日,阿箬东西就好几个箱子,“娘娘,您要是不愿意回去,要不咱们再多住两日?” “你家娘娘我愿意的的很。”阿箬轻轻哼一声,“漪澜宫是咱自己地盘,干嘛不回?” 话虽是这样说,但其实她不乐意的。 要是可以,正想在寿康宫一直住着。 可是她不想太皇太后一把年纪了,还在为她操心。 收拾好了,阿箬回头最后望了眼,转身,“走吧。” 太皇太后目送着阿箬离开。 “阿箬已经长大了,娘娘该相信她能处理好事情。”方嬷嬷轻声道,“而且,经过这回,想必皇上会想明白许多。” “但愿吧。”太皇太后轻叹道。 阿箬坐着步辇回漪澜宫,浩浩荡荡一群人,半点不见低调,一如既往。 从寿康宫到漪澜宫的一路上,不少小太监、小宫女探头看,阿箬余光看到,正眼都没看。 他们想看自己狼狈模样,她偏偏就要张扬。 她就是要告诉他们,再如何,她也是宸昭仪。 太和宫 李大吉得了消息,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赶紧快步进殿。 他小心抬头看一眼上头的微生离低声道,“皇上,宸昭仪娘娘回宫了。” 微生离批奏折的手一顿,墨点在纸上渐渐晕染开。 他垂眸看一眼,随即将紫毫笔随手丢到一旁,迫不及待站起身,“回漪澜宫了?” 李大吉低声应“是。” 微生离抬脚就要走,但又缓缓坐了下来。 李大吉小心抬眼瞧,就见皇上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大气敢出,噤声站在一旁。 知道自家娘娘今日回来,在漪澜宫的盼秋等人早早就等在了门口,看到自家娘娘,几人眼睛就红了。 那晚娘娘受了委屈,她们几个都担心得很,想去看看娘娘,但娘娘在寿康宫。 她们不敢去,还是后来青雉回了一次,告诉她们娘娘没事,她们几个才安心。 “娘娘,您受苦了。” “娘娘,你可算回来了。” “娘娘......” 盼秋几人一人一句,阿箬一时都不知该先回答那个,忍不住笑,“好了好了,你家娘娘我好着呢。” 见不得她们为自己红眼睛,阿箬轻眨眼,笑道,“就是这一早上都没吃什么,肚子饿得慌,要是能吃到一碗甜甜的酒酿丸子就好了。” 迎夏立马一抹眼泪,“奴婢这就是去准备。” 其他几人也各自找了事忙活。 回了屋,阿箬立马半躺到榻上。 很是满足。 用民间一句很不适宜的话说: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 当然,漪澜宫肯定不是狗窝。 阿箬趟了会儿,暮冬就进来了,“娘娘,李公公来了。” 阿箬眼尾微挑,“李大吉?” 暮冬点点头,“李公公还带了好些箱子来。” 阿箬坐起身子,“不见,让他回去。” 暮冬没有犹豫,立马出去。 李大吉听暮冬说完,一脸苦相,“暮冬姑娘,宸昭仪娘娘眼下是没空还是......?” 他问得很是含蓄。 暮冬眼未眨,一板一眼开口,“李公公说的对,我们娘娘累了,眼下正在歇息。” 李大吉额角一抽。 他说什么了,就说的对? 他方才不过是客套试探一句,怎么就成这样了? 他不死心再次开口,“暮冬姑......” 话才起了个头,暮冬就认真道,“李公公,我们娘娘真的歇了,您就不要为难我了。” 李大吉:“......” 苦着脸,知道今天怎么也见不到宸昭仪人了,他咬咬牙问,“那这些东西......” 暮冬瞧着满院子的箱子和跟来的太监手上拿着的托盘,她虽不识,但瞧那件件珠光宝气的,也知道定是好东西。 她想了想,“李公公请稍等。” 李大吉就看着她进了屋,明明刚刚还说宸昭仪已经歇下了。 他知道,宸昭仪这是还在生皇上的气。 里头。 “东西很多?” 暮冬肯定点头,“特别多,而且一瞧就不是一般物件。” “嗯......”阿箬接过盼秋剥好的葡萄,“那就让他把东西放下,人回去。” 阿箬的确在生皇上的气,但跟东西又没有仇。 最后,李大吉光溜溜一个人回了太和宫。 到了门口,他腿都有些打颤,重重叹口气,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一听到动静,微生离就抬了头。 待只看到李大吉一个人,他脸色顿时黑沉得难看。 “啪!” 一本奏折被扔狠狠丢下,落在李大吉脚边。 “皇上恕罪!” 李大吉赶紧跪下认错。 微生离看向地上跪着的李大吉,眉心拧得紧紧的,好一会儿冷声道,“把莫大海叫来。” 李大吉不明所以,但不敢多嘴问,立马爬起来,退了出去。 这边的莫大海也是一头雾水。 他敬事房想现在上上下下都很闲,一个个身上都长草了。 因为有之前那次的教训,莫大海这次听到宸昭仪受罚没有再巴巴凑上去。 上次以为宸昭仪失宠,结果呢? 结果就是,宸昭仪依然是皇上心肝肝上的人,而他这个凑上去让皇上翻牌子的,被罚了十板子。 他心里有数,这还算是轻的。 他门儿清,如今,再听到什么风风雨雨,他半点不急。 如今,他算是看明白了。 就算宸昭仪失宠了,皇上也未必就会喜欢旁人。 这宫里又不缺貌美的,皇上要是会喜欢早喜欢了。 他老神在在的,现在的日子格外清闲。 这样清静的日子,他一开始还不习惯得很。 现在嘛...... 他巴不得宸昭仪娘娘一直独宠,他也好享清福。 第八十一章别生朕气 莫大海想躲清净,但偏偏太和宫来人了。 还是李大吉这个大总管亲自来的。 莫大海吃了一惊,“李公公,您怎么来了?” 李大吉以前可是从未来过这敬事房,今天这是哪阵风吹的? 莫大海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呵呵。”李大吉也是笑得尴尬,“莫公公,皇上特意嘱咐,要你去趟太和宫。” “......啊?”莫大海这回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往常他每次去太和宫,哪回皇上不是嫌他碍事? 他都许久没敢去了。 如今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莫大海纳闷的抬头望一眼外头,日头高照,与往日一样。 “李公公,这是不是......有什么事?” 莫大海一头雾水只能问李大吉。 老伙计一场,李大吉含蓄提醒,“皇上今晚要去漪澜宫。” 但是宸昭仪不开口,皇上又找不到借口。 所以,便就到了敬事房派上用场的时候。 只是,这话李大吉没说那么直白。 不过莫大海也是老狐狸,心思七拐八拐就猜到了他话里的用意,“明白了,李公公请稍等。” 李大吉见他知晓自己意思了,很是满意的点头。 不多时,莫大海捧着托盘出现,里头八块牌子。 一模一样,都是宸昭仪的。 两人相视一笑,赶紧往太和宫去。 知道皇上在等着,两人一路上片刻不敢耽误。 时隔多日再进太和宫,莫大海很是感慨,只是心里才感慨一半,李大吉就赶紧将人推了把。 “皇上,敬事房的莫公公来了。” 微生离抬起黑眸,看向李大吉旁边的莫大海。 莫大海赶紧跪地,“奴才给皇上请安。” “起吧。”微生离冷声道。 莫大海低着头走到前头。 微生离垂眼看向他手中盘子里的八块牌子。 瞧着一模一样的牌子,很是满意。 随即,拿了张中间的。 “下去吧。”莫大海将要退下,就又听,“你亲自去趟漪澜宫。” 莫大海不敢有异议,低声应是,退了出去。 莫大海到漪澜宫时,阿箬这回是真午歇了。 莫大海无奈,只把意思转达到,就回太和宫复命去了。 望春和青雉两人面面相觑,两人都没有说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 下午,等阿箬醒来,两人才把这事告诉了她。 “嗯。”阿箬淡淡应一声,神色平静。 望春和青雉两人见此猜不到她心里所想,有些担心。 “娘娘......”望春关切的低低道。 阿箬见此回头看她,轻笑,“怎么,担心你家娘娘我心里难过?” 望春目光望着她,没有接话。 “不会的。”阿箬笑着道,“这没什么好难受的。” “好了,你们就不要操心了。”说着还打趣道,“操心老得快,当心过几年出宫的时候相不到好人家。” “娘娘就别逗奴婢了,奴婢不出宫,只想一辈子陪在娘娘身边。”望春羞道。 “那可说不准。” 主仆几人又说说笑笑了好一会儿。 稍晚一些,御膳房来了人。 问晚膳如何安排。 白日莫大海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漪澜宫,所有都知道今晚宸昭仪侍寝。 御膳房自然要来问问何时上菜。 御膳房的人也是人精。 以前从不多问,不管皇上去漪澜宫还是不去,从来都是按照阿箬的时间来。 但现在显然,他们也是知道了那日阿箬被罚的事情,所以便来问问,阿箬可要等皇上过来了再一同用膳。 “娘娘,可要等等?”望春轻声问。 “不等,咱们先吃咱们自己的。” 望春没有犹豫,轻步出去将自家娘娘的意思,转达给了候在外头的御膳房太监。 御膳房得了消息,动作很快,如常上菜。 今日折子多,微生离想着要陪阿箬用膳,片刻不多歇,特意赶了过来。 哪知,进到殿内,就看见阿箬已经在用膳了。 他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望春等人跪了一地。 这还不算。 他就见,从前看到他笑得甜甜的人,这回却是立马放下碗筷,低着头,没有一丝犹豫的直接跪在了地上。 发出轻轻地声响。 微生离瞧着跪在他面前的人,脸色顿时难看至极,脸上的怒气压都压不住。 李大吉见此,暗道:糟了。 心里苦笑,他怎么也没想到宸昭仪娘娘会这样做。 别看跪地请安在别人身上很是应该,但在发生在宸昭仪身上,无异于天降红雨。 此时,他只恨自己刚刚脚走得太快,他就不该进来。 殿内伺候的宫人大气不敢出。 只有阿箬,跪地磕头,不慌不忙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这声请安,让微生离怒气再压不住,冷沉着声音道,“给朕滚出去!” 李大吉闻言,赶紧招手示意所有人出去。 不过片刻,偌大的殿内顿时只剩微生离和阿箬两个人。 他大步上前,将人拉起来,“你是不是故意气朕?!” 阿箬始终低着头,不卑不亢的回,“臣妾不敢。” “阿箬,看朕!” 闻言,阿箬抬头看他,眼神平静得出奇,仿佛,这人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 她这一眼,彻底刺痛了微生离的心。 “你在怪朕?” 他面上有过痛色。 “臣妾不敢。” 阿箬还是这个回答。 微生离突然就松了手,他看着眼前人只觉陌生。 她让他陌生得害怕。 好像,他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微生离眼尾渐渐发红,“你在怪我。” 这回不是问,是肯定。 “臣妾不敢。” 还是同样的话。 此时的阿箬,乖顺得好像是个木偶。 一字一句,明明挑不出一丝错,但偏偏微生离的心就像被人剖开了般难受。 他上前一步,俯身,高大的身躯紧紧抱着阿箬,头埋在她小小的肩头,“阿箬,别跟朕生气了好不好?” 他的语气就像一个走投无路的赌徒,已经无计可施。 听到这些话,阿箬身子微不可察的颤了下,但还是冷静疏离道,“皇上有命,臣妾不敢不从。” 阿箬清楚的知道他想听自己说什么话,可偏偏她就是不想说。 就是不想如他意。 他要的不就是这样乖顺听话的自己吗? 既然他要,她愿意配合,不过是听话,这戏好演的很。 第八十二章豁出去了 微生离大手紧紧圈住她腰。 “阿箬,是朕的错,原谅朕好不好吧?” 阿箬只觉被勒得难受,脸都涨红了,“皇上说笑了,您是天子,谁敢跟您生气?” 字都是讨人开心的字,但经由她的嘴说出来,微生离心里就是难受的很。 知道她是在说反话,知道她还在生气。 他这般低声下气哄人平生第一次,到了这一步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放下皇帝身段,彻底妥协,“阿箬,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 再没有半点皇帝架子。 此时在她面前的人,仅是一个惹了心上人生气,正在讨心上人原谅的寻常男子。 人心都是肉长的,阿箬也不例外。 尤其,他已经这样低姿态了。 可是...... 宸昭仪原谅皇上当然不难。 宸昭仪哪里有资格跟皇上生气? 但要阿箬原谅微生离很难。 她没法忘记,皇权威压下,自己半点错没有就挨了罚。 她久久没有开口,微生离抱着她腰的手渐渐无力松开,退后两步,满眼受伤的看着她,“阿箬。” 只喊了她的名字,太多话想问,但不知如何开口。 阿箬没有看他。 微生离红着眼尾,目光固执的一直盯着她,就想等她一个回应。 阿箬心底重重叹口气,她没有他执拗,最终先败下阵来,无奈看他,“皇上这是做什么?” “阿箬。”微生离终于红着眼睛露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个笑,“你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 “方才臣妾也在跟皇上说话。”阿箬客观陈述事实。 “那不算。”微生离快速否定。 微生离小心看着面前的人,试探着往前,一步、两步。 深邃的黑眸注视着她,试探性的一点一点牵起她手,“阿箬,不要跟我生气了好不好?” “这次是我错了,今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 他说得认真又严肃,没有丝毫敷衍,“只要阿箬能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阿箬正视他,反问,“皇上想让臣妾做什么?” 不等他答,阿箬就替他回答了,“皇上想让臣妾原谅您,臣妾也想。” 她话落,微生离脸上立马有了几分欢喜,“阿箬......”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笑容都还挂在脸上,就听阿箬冷静道,“可是臣妾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微生离笑容僵滞在脸上,因为欢喜亮起的黑眸,渐渐黯下来,“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等阿箬回答,他又忍不住追问。 阿箬目光笔直看他,没有一点儿闪避,“皇上心知肚明又何必再问?” “我不明白!”微生离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朕不明白!”他又重复了遍。 “皇上当真不明白?”阿箬脸色也跟着冷下来。 她本不想把话说得那么明白 ,奈何他非要装傻,“皇上分明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 话到嘴边,阿箬这几天心里也憋着火,但无处发,眼下罪魁祸首在面前,还这样装傻的咄咄逼人,她也是彻底忍不住了。 毫不客气道,“皇上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皇上喜欢的究竟是我,还是只是一个听你话的乖巧木偶人?!” “稍不如你意,你就想怎样便怎样,我的感受对于你而言,就跟路边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野猫野狗一样,根本不重要!” “你只要我听话就好,你兴致来了逗一逗,生气了就一脚踢开,任打任杀!” “皇上的喜欢我阿箬无福消受,也不稀罕!!” 她声音一点儿都没压着,甚至越说越大,连在外头的李大吉等人都听得仔细。 这番话落在李大吉耳中,他只觉宸昭仪这是不想活了。 活够了! 活腻了!! 他现在恨只恨自己方才退得不够远,怎么偏偏就听到了呢? 李大吉抬头望着天边刚刚出来的浅月,心有戚戚,也不知今晚过后,他这条小命还能不能保得住。 早知会有今天这一劫,他平日里就不该那般节省。 现在好了,脑袋都要丢了,金子还藏在床底下。 想到他那金光灿灿的金子,李大吉顿时悲从中来,伤心的流出两行泪。 对着院子中的那棵海棠树虔诚的磕了两个头,愿已故太后娘娘能庇佑庇佑他。 他还没活够呢,想多活两年。 里面。 阿箬一股脑儿把肚子里的气全撒了出来。 自从做了这宸昭仪,看着威风,但其实个中窝囊只有她自己知道。 瞧着好像样样如意,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日有多胆战心惊。 尤其在微生离这个皇帝面前,生怕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然后他一个不开心,自己脑袋就搬了家。 哪怕她心里清楚,有太皇太后在,她怎么也不至于没脑袋,但阿箬惜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今日,她本来也不敢说,可被他步步紧逼,她就不知哪里来的胆子,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 话说完了,她心里的确畅快了。 但看着自己面前皇上黑得跟锅底似的脸色,她心里顿时又升起后怕。 腿都有些发软,忍不住想要往后退去。 但转念一想,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反正话她已经说出去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的道理?! 小命一条,打不了不要了! 她才十五,今日没了,说不定还赶得上明天投胎。 这回投胎,说什么也要投个跟皇家无关的。 要不就投身成太子,然后过些年登基,等她做了皇帝...... 哼哼哼! 她非要他好看。 许是觉得将死,阿箬脑子里想得格外丰富。 连自己投胎再世为人的事情都想好了。 这样一想,她也不害怕了,对着微生离,小腰杆挺的笔直,被他看着,目光中没有半点害怕。 就跟个英勇赴死的女英雄似的。 当然,这只是阿箬眼中的自己。 落在微生离眼中,就是她眼神明明害怕得要命,但却非要故作坚强。 他满肚子的火,神奇的一点一点就消了。 第八十三章我只喜欢你一个 阿箬见他看着自己,久久不说话,心还是有些慌的,但立马镇定住,很有“气势”道,“皇上要杀要剐,臣妾都没有意见!” 说完,身板挺直,眼一闭,一咬牙,“动手吧!” 闭上眼睛,其他感官就会被无限放大。 她听到微生离往前走了一步。 紧闭呼吸,阿箬心都快跳出来了。 满脑子都是:我要死了。 明明在这种紧张时刻,偏偏她还有心思想,会不会疼? 他要怎么杀自己,是不是直接把她脖子掰断? 她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的脑袋,头圆圆的,脸蛋又漂亮,她舍不得。 脑袋要是没了,死后去了地府是不是就成了无头鬼? 那投胎后还有没有脑袋? 要是没有脑袋的话,那漂亮首饰就再也戴不了了。 阿箬越想越远、越想越害怕,终于,感觉到他抬手了,她心里所有防线瞬间破裂,紧紧伸手护住自己的脖子。 “脖子不行!” “皇上要是想杀我,就用白绫勒死我好了!!” 白绫勒过虽然脖子上会有痕迹,但好歹她脑袋还在、漂亮脸蛋也还在。 阿箬闭着眼睛,没等来他开口赐白绫,倒是先听到了压抑着的低低笑声。 她离得近,仿佛都能听到眼前人胸腔微微震动的声音。 圆溜溜的眼睛小心的一点一点睁开。 预料中他勃然大怒杀了自己的场面没有出现。 只见,之前还脸黑得难看的人,此时却眉眼都笑开了。 尤其是见阿箬看来时,微生离的笑声再压抑不住,大笑出声。 只把阿箬弄得一头雾水。 不仅是阿箬,在外头拜神、拜已故太后求保佑的李大吉突然听到皇上这爽朗的笑声,险些意以为自己听错了。 抬头一看,还是晚上。 不是他自己白日发梦的时候。 他又赶紧对着海棠树“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里头的阿箬见他笑得开心,稀里糊涂的,别别扭扭问,“你,你笑什么?” 终于笑够了,微生离眉梢带笑的看她,“我还以为宸昭仪什么都不怕呢?” 阿箬脸色尴尬,不想看他,转过身子,但还是忍不住回,“怕怎了?” “世上人人都怕死,难道你不怕?” 阿箬才不信。 怕死乃是人之本性,没什么稀奇的。 不怕死的才是奇葩。(注:奇葩一词在古代已有使用。) 微生离身子笔直,眉间还带着笑,走到她面前,“阿箬说得对,世上人人都怕死,我也怕,但我更怕阿箬不原谅我。”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阿箬刚刚才不客气的骂过他,心里的气出了个小半,此时见他也没有那么碍眼了。 闻言,懒懒抬头看他一眼,小眼神给得很足,但一句话不说,个中意思让他自己领会。 微生脸上的笑意渐渐收起,正色起来。 方才在听到她那些话时,要说没有气是不可能的。 他是皇帝,所有人在面前说话做事哪样不是百般思量着来? 被人指着鼻子骂,这是他二十多年里的头一回。 可是,他短暂的生气过后,心里居然升起阵阵欢喜。 这样的阿箬他是头一回见。 以前她在自己面前总是有着几分小心,微生离不是没有察觉。 相反,他敏锐的很。 所以,他只能多宠她一些,再多一些。 以为这样,总有一日就会好的。 她会看到自己的好,会心甘情愿的喜欢他。 可是,昨日听皇祖母说过他才明白,他错了。 阿箬的话更让他意识到自己错得彻底。 昨晚,微生离几乎一夜未眠,他想着自己和阿箬,想着皇祖母的话。 一遍遍问自己,他到底要什么? 究竟是一个听话的宸昭仪,还是与他两情相悦的阿箬? 每次答案都是一样的。 他不想要宸昭仪。 如果仅是宸昭仪,那这宫里从来都不缺听话的人。 可那些人都不是阿箬。 他喜欢阿箬。 他希望自己与阿箬能像父皇与母后那般,两情相悦。 “阿箬,我喜欢你。” 这个话微生离说过许多次,阿箬也听过许多次,但这次听,她隐隐感觉有些不同。 “阿箬,你之于我从来都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阿箬,我喜欢你,比我自己想像的还要喜欢的多。” 微生离微微俯身,望着她的目光里有着近乎乞求,“阿箬,我头一次喜欢人,用错了方法,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阿箬从他进来就冷硬的目光里终于有了松动,“我......” 她只吐出一个字,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深谙帝王之术的微生离最懂人心,立马就抓住了阿箬这小小的变化,趁势道,“死刑犯都还是秋后处决。” “宸主子就给我这个犯人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 现在,微生离是彻底将什么帝王威严抛到脑后去了。 做皇帝再威风又如何? 只会将阿箬吓跑。 “阿箬,好阿箬,给朕一次机会好不好?” 微生离一遍一遍哄求。 阿箬脸都红了起来,她从没想过这人会如此没脸没皮。 明明之前都不是这样的人。 微生离看着她,见她表情松动,一把将人抱住,笑得很小心的问,“阿箬原谅我了是不是?” 阿箬脑袋还倔强的朝向另一边。 心底虽然已经原谅,但就是想让他再急急。 谁让他之前那般过分。 “阿箬。”微生离低声追问,“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或者我写道圣旨保证?” 他只是试探问,也没指望阿箬真能答应。 毕竟,这次是他把人伤到了,现在怎么哄都是应该的。 但不曾想,阿箬听到这话立马就转过了头,“好啊,但是我不要圣旨,我要皇上给我一块令牌,可免生死、可提要求,三次机会。” “好,可以。”微生离当即答应下来。 “皇上先别急着答应,听我说完再答应也不迟。” 阿箬推开他人,站到离他稍远一些的地方,严肃认真道,“不管我提什么要求,哪怕是离宫,皇上都得答应。” 微生离下意识就皱起了眉。 看出他的纠结,阿箬冷着小脸,“皇上要是不愿答应就算了,臣妾也不强求。” 微生离无奈笑,他只是犹豫了片刻,她就又一口一个皇上跟臣妾了。 这可真是跟个小祖宗似的。 第八十四章爱意疯长 微生离抬脚往前走两步,在她面前站定,“没说不答应。” “那皇上是答应了?”阿箬眉梢微挑。 “答应,答应。”微生离无奈笑,“宸主子都这样说了,小的哪里敢不答应。” 阿箬眼睛滴溜溜转,手向他一摊,“那请皇上给我吧。” “我身上没有。” 令牌这种东西,他哪里会随身携带。 阿箬嘴角微微向下耷拉了些,微生离见此,赶紧道,“我马上让李大吉去取。” 听闻这话,她嘴角又浅浅勾了起来,“现在去?” “现在去,马上就去。” “李大吉!”他朝外扬声。 话刚落李大吉就进来了。 看着他吩咐李大吉去太和宫取,阿箬心才稍稍放下。 她看得明白,只要她一日在宫中,她就不可能永远跟他置气。 就算她心里有再多的气又能怎么样呢? 他是皇帝,如今他愿意哄着自己,她难道要僵持着不下台阶? 无异于自寻苦楚。 现在太皇太后还在,能庇护着她,可是将来呢? 娘娘已经七十,她不可能永远陪着自己,总有一日她会离开。 真要到了那天,这天地间就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没有人疼的人,是没有资格任性的。 胳膊始终拧不过大腿,皇上不会永远有耐心来哄她。 到了那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在宫中没有宠爱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看不清形势,与其如此,倒不如趁着现在他还有些心软,尽可能多拿些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皇上的宠爱靠不住,但是位分和权势靠得住。 口头的承诺靠不住,但免死金牌靠得住。 阿箬本是想要铁卷丹书的,但到底还是知道轻重,那东西她拿不起。 古往今来,就算是开国功臣也不见有几人得过。 所以她退而求其次的要了令牌。 而且,本朝还没有给过铁卷丹书的先例,她有了这块令牌,跟有了铁卷丹书没什么两样。 阿箬记得,前朝有个侯爷私卖官职,这还不止,还贪污受贿,数目之巨大,论罪得抄家处死,但他祖上是陪着前朝皇帝一起打江山的,后来得了一卷丹书。 那个侯爷就是凭着铁卷丹书,最后虽贬为庶人,但全家上上下下免了死罪。 那样重的罪,阿箬不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犯。 她一个身处深宫中的女子,能去哪儿受贿卖官? 那样的事她是做不了的,她也没什么族人需要庇护。 她在这世间孑然一身,她只想保全自己。 一道令牌,三次机会。 可免生死,可提要求。 这对于阿箬来说已经足够了。 倘若将来有一天太皇太后不在了,皇上待她不好,她就出宫。 她喜欢江南,到时候就在江南买座小院子。 她怕无聊,不喜欢一个人待着,到时候得买两个丫鬟陪着,最好是能把望春她们都带在身边。 如果她还年轻的话,或许也可以效仿前朝平玉公主,养几个好看的面首。 这样的日子,阿箬仅是想想都觉美好。 从前她总担心没有退路,但现在她不担心了。 李大吉回来的速度很快,微生离亲自将令牌交到她手上,“这下可以原谅我了?” 阿箬不急着回答,迫不及待的先好好看了看,甚至还丝毫不嫌弃的用牙齿咬了咬。 微生离见状头疼,“你也不嫌脏?” “不脏不脏。”阿箬怎么会嫌脏,她宝贝还来不及。 早知道生气能有这个好东西,她早八百年就好好骂他一通,否则也不至于这些日子一直胆战心惊的。 她仔仔细细看着那令牌,恨不得将那上面的每一条纹路都记下来。 阿箬看着令牌,微生离看着她,目光温柔。 他大致能猜到一些她心中所想。 她在害怕、在担心,而这块冷冰冰的牌子却能替自己给她自己给不了的踏实。 微生离看向被她把玩在手里的令牌,心里是有些吃味的。 可他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块令牌的确某种程度上要比他好。 承诺太轻飘飘,人生变化无常。 如果这块牌子能做她的退路,他内心深处是欢喜的。 他身为皇帝什么都有,就连这天下都是他的。 可她与自己不一样,她拥有的实在太少。 自己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都送给她,可是又担心猛然捧得太高,她会害怕。 位置高了,肩上的担子就重了。 她还小,微生离只希望她能活的随心所欲一些。 往前的每一步路他都会给她铺好,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阿箬把玩了许久,只觉怎么都不够。 终于,微生离实在忍不住道,“宸主子,可否赏口饭吃?” 他从进来,过去这么久了,别说饭了,一口茶水都没喝。 午膳没胃口,他只挑了几口。 眼下真是又渴又饿。 阿箬终于舍得将目光将令牌上移开,“皇上还没用膳?” 微生离目光幽幽的看她,两分控诉、又有几分可怜,“没,只想跟阿箬一起用膳。” 只是没想到,她压根没等自己。 他目光看向旁边已经冷透了的晚膳。 阿箬目光跟着望过去,才得了令牌的她,难得生了两分心虚,“要不让御膳房重新送份过来?” 微生离趁势笑着追问,“阿箬陪我一起?” 阿箬眼睛骨碌碌转两下,爽快答应,“好。” 反正她也没吃饱,再吃点也没关系。 在等御膳房过来的这段时间,阿箬拿着令牌去了里室。 微生离想跟上去,被她喊住了。 不准他过来。 她可是要藏令牌的,怎么能被他看见? 这自然是不能的! 微生离配合的笑着退后,目送着她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等人消失在门帘那儿,唇角终于忍不住溢出低低的笑。 想着阿箬的模样,越想心情越好。 世上怎么有这么好的人? 好像处处都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她的一言一行他都喜欢得不行。 就算她骂自己,他也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 微生离心渐渐发热,他好像,更喜欢她了。 明确意识到这份喜欢的微生离非但不打算控制,还让它肆意疯长着。 第八十五章这可是皇上自己说的 这宫里的人都是人精,御膳房那边一直派人留意着漪澜宫的动静,是以,小年子才到御膳房,那边早已备好了菜肴。 阿箬藏好令牌回来,看了眼他的位置,别别扭扭的就要往他对面去。 微生离顿时做委屈表情,“阿箬这是还没原谅我?” “呵......呵呵。”阿箬尴尬的用笑掩饰,“没有啊。” 她只是觉得有点儿别扭。 微生离看穿她那点儿不自在,等了片刻,见她不过来,起身,自己在她身边坐下。 生怕她再坐到旁边去,大手直接抓住她手,紧紧十指相扣,不给她一点儿逃避的机会。 御膳房的人来得很快,阿箬低头看一眼两人还牵在一起的手,举起,晃了两下,“皇上你这样,臣妾用膳不方便。” 他牵的是她的右手。 这话也不算借口。 阿箬又不是左撇子,右手被人牵住,自然是不方便的很。 以为这样他就会松开了,哪知,微生离却在意另一件事,“阿箬,我很喜欢你方才的模样。” 方才? 阿箬脑海中回想了下方才的事,眉心微皱,很是不确定问,“皇上要臣妾骂你?” 她只想到这个。 但她说完,微生离脸色肉眼可见的僵了下,“你再好好想想?” 阿箬认真想起来,但除此之外,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试探问,“要不皇上给点儿提示?” 微生离轻叹口气,指望她能自己明白过来是没希望了,他直说,“皇上臣妾太生疏,我想跟阿箬同寻常人一样。” 他不想她那样小心翼翼。 他希望,她就像方才那样,想骂他就骂了,想发脾气就发了。 在她面前,他可以不是皇上。 他想做她喜欢的男子。 阿箬微顿,大眼睛滴溜一转,“皇上说这话确定?” 她眼睛里有过狡黠。 “自然是真的。”微生离正色,“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阿箬当即一笑,眼睛亮晶晶的一挑,坐着的身子挺直,抬起下巴,很是小倨傲道,“既然如此,我饿了。” 唇角一勾,笑得灿烂,“懒得动手,要人喂。” 微生离配合的宠溺轻笑,“是我的荣幸,乐意至极。” 当下,动作一点不含糊的伺候起阿箬用膳。 这些动作他本来也不是第一次做,这几个月他时常做,早已经驾轻就熟。 但是往常很是捧场的阿箬,这回却不想捧场,故意挑他刺,娇气的催促,“你动作快点儿,我都饿得不行了,肚子都瘪了。” 微生离正在剥虾,他一个个剥得仔细,动作难免就慢了点。 李大吉在旁边看着,眼珠子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只觉这世界都颠倒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从前皇上也对宸昭仪娘娘很好,但......但也不是这么个好法啊。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此时在宸昭仪娘娘面前的皇上跟前朝为讨好平玉公主百般伏低做小的面首有何区别? 李大吉看着自家皇上,只觉没眼看。 他死死低着头,只当自己没看到。 很有眼力见的,半点没提出要搭把手。 反正皇上与宸昭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没看自家皇上乐在其中吗? 微生离的确半点没动气,甚至还当真反思自己,认真哄她,“的确怪我,以后我一定多练,阿箬先尝尝别的垫肚子。” “不要。”阿箬可劲儿演着她认为的娇蛮模样,“我现在就想吃虾。” “好好好,马上就好。”微生离耐心哄,手中动作加快。 一剥好,赶紧送到她嘴边。 阿箬垂眼看去,不得不说,他的手指很是好看,目光不由就看得久了些。 微生离没有错过她这个小动作,唇角含笑,故意将手再往前送了些,指腹抵在她的下唇上,蛊惑道,“阿箬,张嘴。” 声音也很好。 阿箬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听着他好听的声音,下意识张开嘴。 比鲜嫩虾肉先到嘴中的是他的指尖。 小舌一碰到,阿箬立马反应过来,脸颊爆红。 微生离眼含笑,故意轻勾了下她舌尖。 阿箬身子微微颤栗,赶紧用空着的那一只手“啪”不轻不重的拍在他手上,红着脸严肃道,“请自重。” “噗嗤。” 微生离实在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么可爱的话,忍不住笑了出声。 阿箬脸越来越红,只觉自己没面子的很,右手稍用力就要挣开他手。 微生离赶紧收起笑,“好了好了,我不笑了” “阿箬就不要跟我一般计较了,好不好?” “哼!”阿箬娇娇横他一眼。 惹得微生离心动不已,当即亲了下她脸。 屋子里还有李大吉等人,虽然,他们早早就低下了头,但这还是让阿箬羞的很,恼瞪他一眼,示意他安分些。 微生离终于不再逗她,好好“伺候”她用膳。 晚间,阿箬才从浴间出来,微生离的大手就迫不及待的抱了上来。 但是下一刻就被阿箬毫不留情的拍掉了。 “怎么了?”微生离稍有些委屈。 阿箬不看他。 她算是发现了,这人就是吃准了自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今天总是用副可怜委屈的样子看她。 她记得,他以前也不是这样......这样无耻的人啊? 阿箬招架不住,索性不转身,只道,“我还没有完全原谅你,这段时间你不准碰我。” “啊?”微生离脸顿时垮了下来,这回是真觉得难受了,“阿箬......” 阿箬不理他。 “好阿箬,你不能这样狠心。” 阿箬睨他一眼,“我就是这样狠心,你要是不愿意......” “愿意愿意。”她话还没说完,微生离就赶紧道,“只要你不生气了,我怎么都愿意。” 微生离面上笑着说,但心早已经碎成了七八瓣。 喜欢了多年的人,才在一起多久? 如今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突然这样,可不就是难受。 但没办法,谁让他做错了事。 现在这都是应该的。 不过,他还是不死心问,“那多久可以?” “到时再说。” 阿箬丢下轻飘飘一句,毫不留情的转身上床,盖好被子,说睡就睡。 微生离在原地站了会儿,半晌,轻叹口气,认命了。 第八十六章傻人有傻福 回了漪澜宫,就意味着又得每日去坤宁宫请安了。 望春叫醒她阿箬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混沌的,只觉怎么都没睡够,身子昏沉的厉害,恨不得再睡上一两个时辰。 “娘娘忍忍,等请安回来,咱们再继续休息。” “好烦啊~~”阿箬嘟囔了句。 嘟囔完该起还得起,她靠在青雉身上,任由望春她们折腾。 等都收拾好,她也算清醒了些。 “盼秋,你们等会儿把漪澜宫稍布置下,交代御膳房那边多做点新鲜菜,如果可以的话,顺便再打听下葛容华的口味,尽量合她心意些。” 阿箬低声交代。 望春心思活,一下子就猜到了自家娘娘的用意,轻声问,“娘娘是要宴请葛容华?” “毕竟她帮了我的大忙。”说完,她又转头对暮冬交代,“暮冬到时去库房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葛容华的。” 此外,阿箬还特意交待,“一定不能小气了,多挑些贵重的,礼物也要多些。” “平时能用的,还有用不上但瞧着好看的都拿些。” 阿箬自己的小库房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 这几个月皇上不知给她送了多少东西过来,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 她一开始还很有兴致的一件件看,到了后来看都懒得看了。 东西太多了,反正都是她的,有暮冬打理她放心。 “奴婢知道的。”暮冬笑着应。 这还是娘娘第一次宴请旁人,她们作为身边伺候的,定是不能拖娘娘后腿。 “娘娘,娘娘,那我呢?” 没得到差事的迎夏着急的很。 “你呀......”阿箬故意停顿了会儿,看着迎夏真急了,才笑着道,“我可是有重要差事交给你,这项差事非你莫属。” 她说这话时特意卖了个关子,迎夏眼睛都亮了,很是欢喜道,“是什么?” “咳咳。”轻咳两声,阿箬轻笑着道,“你去殿中省的花房挑些花过来。” “啊?”一听自己的事这么简单,迎夏小脸都耷拉了些。 “怎么了?”阿箬故意问,“小瞧这差事?” “奴婢不敢。”迎夏很是委屈道。 阿箬忍着笑,“你可别小瞧这差事,选花看似简单,但其实最难,选的品种、颜色、花香样样都不能出错。” “咱们宫里我数来数去,也就只有迎夏你有这个本事,之前你挑的花可是好得很,皇上都亲口夸了几句。” “真的吗?”迎夏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连忙保证,“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认认真真挑选,一定选最好的。” “嗯。”阿箬郑重其事的点头,“这个艰巨任务就交给你了。” “包在奴婢身上!” 阿箬这番话把迎夏激动的恨不得现在就冲到花房去。 旁边瞧着全过程的望春等人嘴角憋笑憋得辛苦。 事情交代好,望春和青雉陪着阿箬去坤宁宫。 别说,这两日没去坤宁宫就像是给自己放了假一样,轻松得很,这一路过来看着路边的花花草草阿箬心情都好得很。 最近天已经入秋,早间有些凉,望春她们就特意备了条小毯子。 阿箬坐在步辇上,腿上盖着小毯子,别提多舒服。 阿箬到坤宁宫时辰掐得恰恰好,不早也不晚。 反正惠妃和丽妃都还没来。 吴贵嫔倒是早早就到了。 阿箬有时候都想不通,她这般积极做什么。 吴贵嫔位分不低,她完全不必早早就来。 不仅是请安,好像不论做什么,她都是早早就到的那个,有时候甚至比一些贵人还要来得早。 与她身份一点儿都不相符。 不过,这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事情,她自己乐意,阿箬也没说什么, 看到阿箬来了,不少人目光都在偷偷打量。 前天晚上的事情闹得很大,阖宫上下谁不知宸昭仪被皇上罚了。 还是直接不留一丝情面的当众罚跪。 独宠的人受罚,她们这些人心里说没有其他想法,是不可能的。 谁都在盼着皇上能来自己宫里。 毕竟,这都多久了? 从宸昭仪入后宫,皇上一次都没有来过她们宫里。 不仅是她们自己急,家中来信更是催得急。 她们从入宫开始,就不仅仅是为自己活。 她们受宠与否,直接与家族相关联。 以为这回宸昭仪怎么也要失宠了。 可是盼来盼去,好不容易盼到莫大海去太和宫。 所有人都在期待的时候,就见莫大海从太和宫出来,脚步不停地又去了漪澜宫。 漪澜宫,又是漪澜宫! 明明都已经那般了,皇上转头还是巴巴的又去了宸昭仪那儿。 此时看着宸昭仪容光焕发的模样,她们心里没一个是滋味的。 无比怀念以前那时候。 那时候皇上虽然一月才进几次后宫,但好歹是所有人都有机会的。 现在呢? 她们连争都不知道该怎么争。 宸昭仪就像给皇上下了降头般,让皇上心里只有她一个人。 要说之前她们还有些争一争的心性,经过这回,是彻底没有任何念头了。 随便吧。 这东西她们争不来,只能等着。 等到皇上什么时候对宸昭仪倦了就好了。 心里虽是这样想着,但是她们心里清楚,就皇上几个月了还这般独宠,等宸昭仪失宠,她们只怕是有的等。 终于目光从宸昭仪身上移开,彼此看看,颇有些互相同情的意味。 阿箬虽是看着前头,但也并不是完全不留意殿内,见她们这样,心里稍稍纳闷,但很快就抛之脑后去了。 反正她跟这些人又没什么关系,她们心里有什么事也跟她无关。 她落座之后下意识看向对面。 郑氏没了,如今她那个位置坐着的人正是葛容华。 葛容华见她看自己,立马咧嘴笑。 笑得别提多开心,牙齿都露出来了。 阿箬瞧了她,本就好的心情,更是好上加好,回了一个俏皮的笑过去。 殿内其他人见到她们两人的互动,心里都忍不住感慨,果然,傻人有傻福,有的人天生就是命好。 就像葛容华一般,有个太傅祖父不说,现在还攀上了宸昭仪这条线。 这可真是,谁都羡慕不来啊。 第八十七章我们是朋友 没等多久,惠妃来了。 丽妃照旧告假。 唉。 阿箬心里叹口气。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能跟丽妃娘娘一样,想来便来,想不来便不来。 皇后什么时候来的,阿箬都没注意到。 她只满脑子在想冬日怎么办。 现在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京城的冬天每年又尤其冷,到了那时每日只怕天不亮就要起来了。 那可真是折磨人。 她还在想着呢,冷不丁就听上首的皇后问,“宸昭仪,你觉得如何?” 阿箬:“......啊?” 她愣愣回神,就见满殿的人都看着她。 皇后还在等着她回答,可她压根就没听清。 望春倒是想提醒自家娘娘,但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不敢开口。 她一开口只怕就将自家娘娘没听这件事暴露了。 她站在后头只能干着急。 皇后说完,等了会儿,见阿箬一脸迷蒙,她笑得温和的重复,“方才说起中秋宴,众位妹妹提议今年在湖边办,不知宸昭仪意下如何?” “湖边?”阿箬脑海里第一个跳出的想法就是,“会不会有点冷?” 中秋没几天了。 最近这天气,白天倒还好,但是早晚间还是有些凉的。 阿箬虽不是一个特别怕冷的人,但叫她在湖边吹一晚上风,她也是不乐意的。 她这话一说完,不少人脸色都微妙起来。 沈修仪更是忍不住用帕子遮掩无声笑了起来。 这宸昭仪未免也太实诚了些。 宫中办宴席,哪会考虑冷不冷这件事。 就是再冷所有人装都会装做不冷。 就像每年冬日宴席,那菜肴经由御膳房送到她们案桌上早就冷得透透的了。 整个大殿也只有少数几人能真的吃上热乎的。 除此之外,大家都一样。 所以,每次别看那菜样式好看得很,但其实也没几人真的动筷。 这已经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哪成想,宸昭仪会这般直接的说出来。 何止是沈修仪,就连皇后脸色都稍稍僵了些。 但皇后到底是皇后,很快就恢复如常,“宸昭仪所言不无道理,这也是咱们需要考虑到的。” “这件事就先暂且放一放,先定下菜品......” 阿箬见皇后没有再问,她低头继续脑袋放空的发呆去了。 今日因为要讨论中秋的事情,多且杂,请安散的时候都已经快晌午了。 阿箬肚子早就饿了。 皇后一说散,她立马就往外走,走到一半,想起今日要宴请葛容华,又赶紧返回。 “葛容华。”阿箬叫住往另一边去的葛容华。 “怎么了?”葛容华笑着走过来,“喊我有事?” “你现在可有空?”邀约人的事情阿箬鲜少做,没有任何含蓄,开口见山的就问了。 “有空啊。”葛容华点头,“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你?” “不是。”阿箬无奈笑,“你看我是整天需要人帮的样子吗?” 说起来,阿箬都想不通了,怎么好像每次见葛容华,她张口闭口就是要帮自己。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整日过着什么苦日子,成天需要人帮。 葛容华是个比阿箬还要耿直的,听她这样说,直接就道,“那你找我做什么?” 也是幸好这话是对着阿箬说。 要是换做这宫里其他人,听到葛容华这句,只怕是以为她在呛声。 但跟葛容华已经打过好几次交道的阿箬心里清楚,这人说话就是这样。 有什么便说什么。 就算有时候说话没那么好听,但她其实一点儿坏心都没有。 “想邀请你来我宫中做客。”阿箬笑道。 “真的?”葛容华眼睛满是惊讶和欢喜,“你说真的?” “没有骗我?” 她怎么也没想到,阿箬竟然会特意邀请她去自己宫中。 这,这可是稀罕中的稀罕事。 葛容华这人脑子时好时不好,但这时候倒是挺好用的。 她知道,阿箬可从没有邀过别人去漪澜宫。 她欢喜得很,立马抓住她手追问,“你没有骗我对不对?” 阿箬瞧她这样,终于忍不住笑着翻了个不雅的白眼,故意逗她,“你说对了,我就是骗你的。” “不行。”葛容华立马不干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刚刚可都听到了,你不能反悔的。” “是吗?”阿箬故意环顾左右,问,“谁听到了?” 望春和青雉两人,还有葛容华身边的宫女,都很是配合的低笑道,“奴婢没听见。” “你怎么这样啊?”葛容华不依,“你太坏了。” “嗯,你说对了,我就是个很坏很坏的人。”阿箬很是好意思认下她对自己的评价。 但是葛容华见她当真这么说,又急了,“没有,你才不坏,我就是说着玩儿的。” “你是很好很好的人!” 她说得分外认真,就差举着手发誓了。 阿箬终于不再逗她,拉起她手,“好了,逗你玩儿呢。” “走吧,咱们再不回去,御膳房送来的菜都凉了。” 葛容华走在她身边,一路上不停拿眼睛偷瞟阿箬。 越看越开心,挽着阿箬胳膊的手收紧,一点儿都舍不得松开。 阿箬瞧着她也忍不住笑,回去的一路上心情都很好。 漪澜宫里。 盼秋等人早早就布置好一切。 迎夏更是得力,也不知她脑瓜子怎么这么灵活,从门口到里头,一路上都撒着花瓣。 阿箬本就是喜欢这些小惊喜的人,看到后,满意又开心。 葛容华也是一样。 她甚至还有点点紧张了,偷偷问阿箬,“这是不是太隆重了?” “你可是我这漪澜宫第一位客人,自然是怎么好怎么来。”阿箬笑着看她道。 这反倒让葛容华有些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带,早知道我就挑些礼过来了。” “可别。”阿箬赶紧阻止道,“我已经很感激你了,你要是再这么客气,我都不知该如何对你了。” “可是......”葛容华看着精心布置的一切,心里渐渐发热。 “没有可是。”阿箬牵着她手往里去,“你要是真的过意不去,以后把我当朋友就好了。” “嗯!”葛容华重重点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朋友了!最最好的朋友!!” 短短一句话,硬是被她说出几分江湖结义的味道来。 第八十八章吃醋 阿箬在请葛容华的时候是有紧张的,生怕哪里不好,让葛容华不自在。 一开始葛容华也的确有些放不开,但一壶梨花酒下肚,两人立马就热络起来。 太皇太后喜欢喝酒,阿箬从小陪在太皇太后身边,自认酒量也还可以,最起码在女子中应该还是可以的。 但是不曾想,葛容华的酒量竟比她还要好。 阿箬喝得脑袋都有些晕乎乎了,她还清醒得很,拿着一个琉璃杯凑到阿箬面前笑呵呵道,“原来阿箬的酒量这般差啊。” 已经不是“你”或者“宸昭仪”了。 短短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就熟了起来。 这声“阿箬”她喊得也是格外顺口。 “你怎么酒......酒量这般好?”阿箬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不利索了。 “我祖父爱酒,可是有个专门的酒窖,等以后有机会出宫,我带你去我家,可多酒了。什么都有,西北的烈酒,江南的桃花酒......” 她还在那掰着手指头数,但阿箬已经顶不住了。 看着葛容华,迷迷糊糊伸手去抓她,她已经醉了,只看到自己眼前有好多只手,最后还是葛容华怕她摔倒主动将手递了过去。 阿箬抓到她手,迷迷瞪瞪的嘟囔,“葛姐姐~~” “葛姐姐~~” “葛姐姐~~” 她完全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只一个劲儿儿喊着葛容华。 因为喝醉的缘故,声音软的很。 她声音本来就细,这样软声的喊人,就跟撒娇似的。 就连同为女子的葛容华都觉得心又酥又软。 喝醉酒的阿箬脸红扑扑,分外可爱,又娇又软。 在这一刻,葛容华终于明白了,怪不得皇上那么喜欢阿箬。 换做是她,她也喜欢。 这样想着,她觉不对,摇摇脑袋,自己现在就很喜欢阿箬。 她又美又可爱,人也很好,请她吃好吃的,同她做朋友。 她真是哪哪都好。 不知不觉,葛容华又喝了一壶。 她思绪渐渐飘到很久以前。 从小到大,其实她过得很幸福。 父母和两个哥哥对她很好,祖父又尤其宠她。 可是,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真心朋友。 一开始有人找她玩儿,她满心欢喜,一颗真心都恨不得捧到别人面前。 但是后来,她才知道,那些人并不是真的想要跟她做朋友。 她们不是喜欢她,她们只是想要把自己当做跳板,想要帮着自己家搭上祖父这根线。 所以小时候,她最羡慕的就是别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玩儿。 只有她没有朋友。 后来慢慢就习惯了,也想开了。 虽然没有朋友,但是她有很好的家人,他们都很爱她。 可是,在今天,她有朋友了。 她有了真正的朋友。 葛容华心里很是高兴,一只手任由阿箬抓着,另一只手干脆拿起了酒壶。 酒杯太小,喝得不尽兴。 她仰头时无意瞟到外面,这一看不得了,看到来人,吓得她赶紧就把酒壶放了下来,整个人都慌得不行。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微生离。 明日休朝,他今天忙完便就打算早点过来陪她,但哪知,一进漪澜宫就铺满了花瓣。 他当时心头还有过一丝喜色,以为是阿箬为他准备的。 但还没开心多久,漪澜宫的小太监就说明了缘由。 微生离脸上的那点喜色,当时就落下来了。 心里有些吃味。 但没成想,更让他心里不痛快的还在后头。 葛容华居然和阿箬在喝酒。 两人还姐姐妹妹好的手牵着手,他心底的酸气怎么也控制不住,一个劲儿的冒泡。 他都没和阿箬喝过几次酒,还手拉手! 越想心里越不痛快,脸色不可避免的就黑了些。 葛容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起身请安,但是阿箬还拉着她手。 她刚一站起来,阿箬就不乐意的嚷道,“葛姐姐要去哪?” “不准走!” 喝醉了的阿箬格外霸道,手上用力拉着葛容华,“葛姐姐要陪着我。” 葛容华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脸色很是尴尬的看着微生离,“皇上......” 微生离瞧她一眼,大步走过去,半蹲到阿箬身边,“阿箬,松手。” 他声音温柔至极。 葛容华听得手臂都起了鸡皮疙瘩。 在今天之前,她从没想过,原来皇上还有这么......这么温柔的一面。 阿箬听到熟悉的声音,费力睁眼朝他看去。 但奈何醉得厉害,怎么都没法看清。 松开葛容华的手,两只手“啪叽”不轻不重的捧住微生离脸,气呼呼道,“你不准动!” 这还不算,手还毫不客气的捏了又捏,好像在确认面前的人是谁。 微生离任由自己脸在她手里被她蹂躏着,半点儿不见生气,只有满眼的宠溺。 “认出我是谁了?” 阿箬摇摇头,又点点头,“皇......皇上?” 微生离温柔笑,“嗯,是我。” 听到他的声音,阿箬立马开心笑起来,“是你呀~~” 声音又软又娇,光说还不算,整个身子都朝前扑去。 微生离早有准备,一把接住她。 阿箬扑了个满怀,她轻,微生离半蹲着身子,毫不费力的将人抱了起来。 阿箬在他怀里不安分的很,手东摸摸、西摸摸。 此时的微生离哪还有半分皇帝模样。 葛容华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等微生离转过来时,她赶紧移开目光。 微生离没有多说,只道,“她喝醉了,你可以走了。” 葛容华一点不敢多留,甚至礼都忘了行,带着自己的丫鬟,忙不迭的走了。 李大吉和望春等人也都退了下去,偌大的殿内,顿时只剩微生离和醉鬼阿箬。 也难为阿箬了。 都已经醉得迷糊了,还能注意到葛容华离开,看着她走,在微生离怀里的她还朝着葛容华招手,“葛姐姐......” 喊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依依不舍。 听得微生离脸更黑了些,没好气道,“你就是专门来气朕的。” 还葛姐姐,这才多久,就喊得这么亲热了? 第八十九章小公主 喝醉了的人哪里还有理智。 阿箬只听到了“气人”两个字,误以为他骂自己,很是不乐意道,“就是要气你!” “就是气你气你!” 说着说着还把自己说生气了,手脚扑腾着就要从他身上下来,“放开。” “不准抱我。” “本宫命令你,放下,不然......不然我就,我就告诉皇上......” 喝醉了的她说起话来没头没尾。 微生离也不生气,顺着她哄道,“好好好,我最气人,我最气人,阿箬最乖了。” “本来就是,我本来就乖。” “嗯。”微生离笑着应,“咱们阿箬天下第一乖。” “这么乖的阿箬能不能自己先站好?”微生离跟怀里人轻声商量着。 她已经成了个小醉鬼,还没洗漱,这活只能他帮着来。 “能~~”得了夸奖的阿箬很是乖巧。 “真的?”微生离确认问。 “真哒~” 阿箬仰着红扑扑的脸看他,痴痴笑,“你可真好看~~” 微生离忍不住失笑。 几年过去,她还是这样,看脸。 哄着她站好,微生离仔细帮她收拾。 望春她们想要帮忙,他没让。 等都弄好了,将人抱到榻上,忍不住又亲了亲。 唇齿间有着浓郁的酒味。 非但不难闻,还有点儿让人食髓知味。 他忍不住亲了又亲。 “唔~~” 阿箬被亲得烦,本能的用手推开他,“不要~~” 微生离笑着轻声道,“娇气包。” 他说完也不知她听到没有,只囫囵嘟囔两声,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微生离本就是想来看看她。 明日休朝,他今日事已经忙完,左右无事,干脆翻身上榻。 一张榻躺阿箬一个人绰绰有余,但微生离上来空间就显得拥挤了些。 阿箬睡姿一向霸道,显然是睡得不舒服,蛄蛹了两声。 微生离见此,干脆手托着她腰,将她整个人往上抱,让她躺在自己身上。 手脚终于能放开了,阿箬轻皱的眉宇渐渐舒展开。 这几个月两人几乎日日同寝,早就养成了许多小习惯。 是以,哪怕阿箬意识不甚清醒,手也本能的抱住他脖子,整个身子往他怀里挤。 微生离显然很受用,这样的姿势让两个人都很舒服。 他也很是难得的偷了半日闲。 李大吉在外守着。 到了下午,天色突然阴沉,风将院子里的海棠树刮得哗哗作响。 “轰隆隆!” 起了惊雷。 微生离睡眠浅,早在刮大风的时候他就醒了。 下意识就低头去看怀里的人。 见她脸红扑扑的睡得香甜,亲了亲她眉眼,将人往自己怀里抱紧一些,大手轻轻捂住她耳朵,免得外面的雷雨声将她惊醒。 阿箬平常就是能吃能睡,现在就更别提又喝了酒,这一觉简直睡得昏天暗地。 怀里人刚有动静,微生离就低头温柔轻问,“醒了?” 屋子里没有点铜灯,阿箬看不清。 听到他声音,本能的顺着声音抬头,“皇上?” 人还没完全清醒,睡得太久,声音稍有些嘶哑。 微生离瞧她醒了,大手轻轻揉捏着她小巧的耳垂,“饿不饿?” “不饿。”阿箬摇头,“什么时辰了?” 屋子里很黑,只透过窗棂能隐隐约约看到院子里有些许光。 “戌时刚过。” “啊?”阿箬跪坐起来,“都这么晚了?!” 她记得她和葛容华喝酒的时候才刚过午时,就算后来的事情她不记得了,想也不会有太大的偏差。 现在都已经戌时了,算起来,她睡了快三个时辰。 饶是再能睡的阿箬也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实在有些久。 白天睡了这么多,晚上她该睡不着了。 想到此,声音懊悔道,“你怎么不早叫醒我?” 屋子里虽然看不清,但阿箬听他声音很是清明,想必早就已经醒了。 “舍不得。”微生离低声道。 阿箬听了心里甜滋滋,“可是这样的话,我今晚该睡不着了。” “这有什么?”微生离低头,轻含住她耳垂,低声道,“阿箬要是睡不着我可以帮你。” 他声音低沉蛊惑。 至于这个“帮”是怎么个“帮”法,两人都心知肚明。 对于一个本就喜欢声音的阿箬来说,她差点招架不住答应。 正巧,这时李大吉轻轻叩了两下窗,“皇上,长春宫那边来人了,说是小公主身子不适。” 随着李大吉话传进来,阿箬瞬间清醒,脸红红的推开他。 将自己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从他薄唇中解放出来。 微生离瞧着她就这样跑了,心底低低叹口气,“这个李大吉。” 语气有些不悦。 “李公公也只是做自己的分内事,你何必怪他?” 阿箬帮着忍不住李大吉说话。 她也知道,皇上没有真的动怒,不过是随口一句发泄罢了。 而且,出事的是小公主。 如今整个皇室就只有这么一个皇嗣,可不就是得万分小心。 想到小公主,阿箬忍不住问,“皇上,小公主身体到底是怎么了?” 在阿箬的印象中,这位小公主好像隔三差五就生病。 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 说句不好听的,这也就是生在皇室,有世间最好的药材供养着。 要是生在一般人家,哪怕是其他富贵人家,只怕也是难以养活的。 听阿箬问起这个话,微生离罕见的沉默了会儿。 阿箬耐心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她觉得微生离不会说的时候,微生离沉声道,“惠妃怀玥儿的时候中了毒。” 所中之毒罕见,但不是不能治。 只是那时惠妃怀着身孕,腹中胎儿已经七个月大了。 许多药材都不利于胎儿。 要想彻底根治,就必须舍弃腹中胎儿。 惠妃不舍,她最终选择生下。 因此,太医院在用药上有所顾忌,只能尽力保住惠妃和小公主。 “直到生产时惠妃体内毒都没有根治好。” 小公主就在她肚子里,自然不能幸免。 因此,从出生起,小公主就是带着毒的。 这么多年太医院一直精心照顾着,但尽管是这样,小公主的身子骨还是很差,与同龄人根本不能比。 第九十章时日无多 这件事情在当年就被微生离下令封锁。 所以阿箬便也不知道。 其实,她要真想知道,自然也会有法子,但从前她从未想过去问。 她与惠妃向来没有什么往来,自然也就没必要知道这些事情。 望春带着人进来点灯,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 阿箬顺势从床上坐起来,问,“那难道真的就没有任何办法治吗?” 不等他说,就又追问,“不是说当时就已经找到办法了吗?” 微生离轻摇头,“玥儿与惠妃不同,她中毒太深,两岁时冒险用了那法子也不能根治,这么多年都只能靠药物维持着。” 可药物终究只能维持一时。 如果一直找不到根治的法子...... 阿箬想到那个结果,心情也不可避免的低落了些。 她跟小公主没有交集,以前也只匆匆见过一两次,但终究是一条小生命,要是就这样没了,难免会觉得唏嘘。 “好了,不必多想。”微生离反过来安慰她,“等会儿你不用等朕,先用膳,别饿着自己。” “......好。” 看着他离开,阿箬收回目光。 其实,她刚有些犹豫,差点就脱口而出想要陪着他一起去,但很快反应过来。 她去不合适。 不管是对于惠妃又或者小公主而言都不合适。 而且,他们一家人在那儿,她去了也尴尬。 “娘娘,可要传膳?”望春轻声问。 “先等等吧,我还不饿。” 她肚子此时都还撑着,实在吃不下。 阿箬情绪一向都是来的快、去的快。 很快就兴致勃勃道,“望春,你把青雉她们都叫进来,咱们打牌九。” “娘娘,这......”望春神色有些犹豫,“这不合适吧?” 皇上才离开,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回来了。 到时回来看到她们在打牌九...... 望春仅是想想就打了个颤。 “怕什么?”阿箬拍拍她,“放心吧,皇上只怕今晚都回不来了。” 之前就有过一次,他去长春宫,一整夜都没回。 阿箬瞧的出来,微生离虽然口中不说,但心里是喜欢小公主这个唯一的女儿的。 他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但说到小公主的时候,他眉眼总会不自觉就柔和些。 见自家娘娘说的这般肯定,而且兴致又这样高,望春也不好再扫兴,赶紧出去喊人。 青雉和盼秋她们几个都来了。 定下规矩,输了的要被贴一张小纸条,谁最先被贴满五张算是一局结束。 输的那个人得接受惩罚,做了罚就换人继续。 这还不算,光是有罚不行,阿箬还添了彩头。 “最后赢的那人,可额外提个要求,只要在分内之中都得答应。” 这就算是变相的承诺了。 宸昭仪的一个承诺,份量可想而知。 望春几人都有些犹豫。 “娘娘,这是不是太贵重了?”盼秋轻声问。 “哪里就贵重了?”阿箬看着她们笑道,“而且,谁说你们就一定会赢了?” “要是我赢了,你们也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先说好,可不能反悔啊。” 自家娘娘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望春几人没再扭捏。 漪澜宫里,主仆玩得开心。 可长春宫却对比鲜明。 屋子里跪了好几个太医,为首的是赵德志。 小公主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厉害,脸上和身上一直冒着汗。 惠妃亲自给她擦,可还是于事无补。 她才擦过的地方,稍一会儿就又起了汗。 惠妃眼眶红得厉害,但是在小公主面前始终强撑着没有落泪。 刚刚小公主已经服了药,此时开始犯困,但见惠妃红着眼睛,小小一个人,用小手紧紧攥着惠妃的两根手指。 “母妃,不要哭,玥儿睡一觉就好了。” 明明是她在生病受罪,但说出的话却分外懂事,也叫人格外心疼。 微生离在隔间也听到了。 正是听到,所以他脸色格外沉,手指一下一下轻叩着。 每一声清脆的声响都让跪着的太医们心提了下。 “皇上......”赵德志百般犹豫,小心斟酌着开口,“小公主体内的毒早已经进入到五脏六腑,现在......”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 “现在如何?” 赵德志不敢抬头看,磕了个头,冒死低声道,“现在就算用药,也只能勉强延长些时日。” 赵德志这话说得很是直接。 太医向来都是有六分说三分,从来都不会把话说死。 何况还是在皇上面前。 赵德志的医术微生离是信得过的,他如今都这样说了,只怕是...... 良久。 “真的没有回转的办法?” 明明知道太医院的人想必早已经想遍了所有办法,但微生离还是忍不住问。 “老臣无能。” 这就是没有任何办法的意思了。 赵德志始终低着头,身子一下都不敢动,心都是提着的。 可是,能试的法子都已经试过了。 小公主这毒是母体中带出来的。 他就算是大罗神仙转世也难有办法。 微生离久久没有开口。 他知道,赵德志他们这些太医已经尽力了。 可是,他目光透过薄纱屏风看向床上那个朦胧的小小身影,只觉深深的无力。 小公主已经睡下了,惠妃守着她。 微生离走过去仔仔细细看了小公主很久,然后才声音低低道,“最后这段日子让她过得开心些。” 他的这句话无异于下了判书。 一向最是温和端庄的惠妃眼泪就像是断了线似的,怕吵醒小公主,无声哭着。 明明一丝声音都没有,却叫满殿的人都瞧出了她的崩溃。 微生离垂眸看了她两眼,转身,离开。 他什么都做不了。 就算他是皇帝,可他左右不了生死。 玥儿是他第一个平安降生的孩子。 终究是不同的,他第一次体会到做父亲的感觉。 可是现在...... 夜里起秋风,白日才下过暴雨,此时空中还飘着绵绵细雨。 微生离没乘銮驾,走了回去。 走到分岔路,看着就在不远处的太和宫,脚步一转去了漪澜宫。 第九十一章那也是你的 微生离从长春宫出来,天边就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要是往常,他或许会回太和宫。 阿箬一向爱睡,这个时辰正是睡得熟的时候。 可或许是赵德志说的那些话,微生离迫切的想见到阿箬。 哪怕只是看一眼,轻轻地抱一抱她。 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快。 身后李大吉等一众人小跑跟着。 进了漪澜宫,大门毫不意外的已经落锁,微生离翻身过去。 守门的小太监到了这个时辰困的不行,正打瞌睡呢,冷不丁又看到皇上翻墙进来,吓了一跳。 但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有过上一次的经验,这回不等微生离开口,就自觉的没有出声请安,只“砰砰”磕了两个头。 磕完,反应过来,立马轻手轻脚的去开门。 进了漪澜宫,微生离整个人都平静了许多,步子放轻,刚到内院,就看见屋子里亮着灯。 他心一暖,眉眼一下子温柔起来。 明明走前叮嘱了她,让她不必等自己的。 想到阿箬因为等他一夜未睡,微生离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没有半分犹豫,脚下步子又快又急。 走近,迫不及待的推开门。 门猛然被人推开,里头的阿箬几人吓了一跳,齐齐回头向门口看去,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阿箬的眼睛格外大,瞪得也格外圆。 微生离也是没想到里头会是这么个情况。 里头几人额头上都贴着纸条,尤其是坐在中间的阿箬,被贴得最多。 此时瞪大眼睛看他,别提多呆。 所有人都愣了一瞬。 阿箬看着突然回来的微生离,没反应过来,大眼睛轻眨两下,愣愣道,“皇上?” 表情呆,声音也很呆。 望春等人立马反应过来,齐齐跪地行礼。 微生离心底原本那点愁闷情绪,顿时消得干干净净,他神色复杂的很。 抬手,让望春等人都退了下去。 望春她们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方才还热闹的屋子里,瞬间只剩他们两人。 阿箬大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看着他过来,很是心虚,“皇上,你,你怎么回来了?” 微生离没理她这个话,垂眸看向地上那些牌,拿起一张,“打牌九?” “呵呵~~”阿箬尴尬笑笑,将他手中那张抢过来,很是苍白的解释,“就,就是睡不着,随便玩玩打发时间呢。” “睡不着?”微生离看她,“打这个就睡得着了?” 阿箬不好意思再看他,低着头,大眼睛骨碌碌转,想到什么,赶紧抬头道,“我担心小公主和皇上,担心得睡不着,便只能找点事情做了。” 生怕他不相信自己,阿箬还很是用力的点了下头,“真的,你相信我。” 微生离抬眸看她,她天生就不是说谎的料。 说这话时的表情,看着就是一眼假。 他也不戳破,顺着问,“你担心小公主做什么?她是惠妃的孩子。” 微生离目光看着她,等着她编一个答案。 可没想到,这回阿箬想也不想便就道,“可她也是你的孩子啊。” 她说完,微生离心像是被人猛然拿着长枪破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将最深处的通道打开了。 “......什么?”他愣愣道。 他声音很轻,阿箬没听到,只看到他嘴唇动了,倾身上前,耳朵凑上去,问,“皇上说什么?” “我好像没听清。” 她神色认真。 微生离垂眸看她,心里五味杂陈。 他从没想过她会这样说。 她性子一向娇,平日里也是乐乐呵呵、没心没肺的模样。 可她居然会说,“那也是你的孩子。” 看她此时这副模样,只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对他到底有多大的冲击力。 这样一句话,就这么被她随口说了出来。 可也正是这样随口的一句,最能反映她心中所想。 微生离大手将她用力往前一带,紧紧抱住她,头埋在她小小的肩头,低低道,“阿箬,谢谢你。” 或许她自己不知道,可是微生离知道。 尤其是经过当年的事,让他心里无比清楚,并不是人人都会像她这样想,她这样的只怕满宫也再找不出第二个。 在她们心里,皇嗣不仅是他这个皇上的孩子,更是她们背后家族的筹码。 对于所有来说,小公主只在特定时候才是微生离的孩子。 更多时候,他们都觉得那是惠妃的孩子,是惠妃身后势力的依靠。 毕竟,就算是个公主,那也是唯一的皇嗣,其尊贵程度不言而喻。 他不知道惠妃是如何想的,到底母女情重一些,还是家族利益重一些。 自古以来,后妃与前朝关系密切。 他心里清楚,这不能怪旁人。 不能怪后妃,也不能怪那些朝臣。 在巨大的权势驱使下,没人都够不心动。 尤其,如果是个皇子的话...... 龙椅只有一张,谁都想坐,就算坐不了,也想分杯羹。 趋利,是人的天性。 他自己也不例外。 可是,阿箬说,那也是他的孩子。 那不仅仅是惠妃的孩子,也是他微生离的孩子。 这句话像是汹涌的洪水,不由分说、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冲到了他心底。 “阿箬。”他低声道,“你一定要一辈子陪着我。” 微生离突然的动作,还有这些话,都让阿箬一头雾水。 她隐隐感觉,可能是发生什么事了才会让他这般。 她没有急着去问缘由,纤细的手臂紧紧抱住他腰,“我当然会一辈子陪着皇上。” 只要你一直一直对我好。 阿箬默默在心底补充道。 她从来都不是个一头扎进去就非撞南墙才愿意回头的人。 事实上,她胆子很小,只要跌倒过一次,她就会学乖,清楚的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就像上次的事情。 原谅不计较,是因为现在的她没有资格计较。 可是这并不代表,这件事在她心里就过去了。 她记仇,或许会记很久很久。 也是那次,让她明白,喜欢皇上、对皇上心动,那是她做过最蠢的事。 在膝盖跪下去的那一刹那,她内心深处的那点喜欢就没了。 她可以做宠妃,但绝不能做一个喜欢皇上的宠妃。 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而她,惜命的很。 第九十二章有血有肉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静静抱了好一会儿了。 “皇上......我脖子酸。” 阿箬小声道。 他个子高,阿箬脑袋搭在他肩头,得仰着,费脖子。 微生离失笑,退开,将人打横抱起放到床上,看着她那满脑门的纸条,简直不忍直视,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揭掉。 “你呀。”他无奈叹,“涉赌这些东西,你以后就别碰了。” “没。”阿箬睁着大眼睛看他,“不算赌,就是无聊打发时间。” “不算涉赌?”微生离没好气冷哼一声,“你们几人就没点赌注?” “呃......”阿箬视线移开,“也......也不算吧。” 那就是有赌注。 微生离直接问,“赌的什么?” 听他语气没有生气,阿箬赶紧从床上坐起,“我可没赌钱,我就是许诺了个承诺出去。” 说这话时,她还很骄傲,要是有尾巴的话只恨不得翘起来。 满脸都写着:看我做的好吧?快夸我! 微生离瞧她这还很得意的模样,顿觉这人傻兮兮的,心底升起无奈。 她究竟知不知道,她的一个承诺是多少银钱都买不来的? 他想,只要放话出去,出钱就可以买宸昭仪一个承诺。 只怕竞价都要竞疯。 哪怕是十万两黄金,也大有人掏。 这个小傻子。 阿箬一脸期待的望着他,还等着夸呢,哪知他久久不开口。 她小脸渐渐耷拉下来,低着头,一只手慢腾腾伸出去,勾住他食指轻轻晃,“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态度很是乖巧。 微生离哪舍得怪她,轻叹口气。 罢了,只要她开心就好,左右有他在。 “我没生气,但以后别熬这么晚了。” “嗯,以后一定不了。”阿箬赶紧甜甜笑着保证。 阿箬本精神的很,但沾了床渐渐就有了困意,但心里还有事没问,强打着精神,等微生离洗漱回来。 等人一回来,还不等他躺好,阿箬就自发的滚到他怀里,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开口,“皇上不开心,是不是......” 犹豫了下,阿箬还是问了出来,“是不是小公主那边情况不好?” 除此之外她实在找不到其他理由。 如今天下太平,皇后娘娘也是个很厉害的人,将后宫管得很好。 他不久前才去长春宫,也只有这么一个理由。 “阿箬......玥儿她......”话到嘴边,却分外难开口。 阿箬似是察觉到什么,清醒了些,趴到他身上看着他眼睛问,“是很不好的不好吗?” 微生离手无意识的轻轻拍着他肩头,声音沉沉道,“嗯,是很不好的不好。” 阿箬心一惊。 这话,他从未说过。 而能让他说出这么丧气的话,想必...... 小公主的情况只怕真的很不好了,或许...... 阿箬心中的想法还没有成形,就听微生离低声说,“赵德志说,玥儿的日子......不多了。” 阿箬望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身为帝王,哪怕感情再淡漠,想必,对自己的亲生骨血还是有些不同的。 何况,小公主这般小,正是最乖巧又讨人喜欢的年纪。 就算是阿箬这个外人,突然听闻,心都难免揪起来了些,又何况是微生离这个父皇? “皇上,真的......”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阿箬本想问,但最终没有问出口。 这话是赵德志亲口说的,他是老油条,但凡还有一丝可能,他都不会说得这么直接。 他这样说了,想必是已经没了回旋的余地。 “皇上不要难过,小公主定也是不希望见到自己父皇这般难过的。” 阿箬轻声宽慰他。 但在生死面前,好像无论什么话都显得单薄。 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许久,外头院子渐渐亮了,阿箬才终于睡去。 醒来时,另一边床铺已经冷了。 望春伺候她穿衣。 “今日刮风,天气凉了许多。”望春边给她系盘扣,边说着今日的天气。 也是巧了,她话说完,院子里传来呼呼风声。 望春她们昨晚就将门窗关严实了,此时屋子里一片静好,与外头对比鲜明。 阿箬想到昨晚微生离跟她说的事,轻声问,“皇上离开多久了?” “卯时刚过就走了,皇上他......”望春说完,似是有些担心阿箬生气,后面的话有些吞吐。 “怎么了?” “皇上他怎么了?” 望春看着自家娘娘小心道,“皇上去了长春宫。” 说完,她看着阿箬很是忐忑。 毕竟,皇上前脚在他们漪澜宫,后脚就去了别人宫里,这不管换成谁都不会开心。 可是,自家娘娘听完,好像没有半分介意。 望春忍不住问,“娘娘,你就不生气?” 阿箬摇头。 如果微生离今天去的是丽妃的郦和宫,她就是做也会做出几分气来。 但知道了小公主的事情,她对此没有任何的情绪。 毕竟,微生离不仅是皇上,还是小公主的父亲。 小公主如今时日无多,如果身为父亲的他,在这种时候都不去多瞧瞧。 那阿箬半夜躺在他身边只怕都不敢完全放心。 如果连自己骨血的生死都可以毫不在乎,这样的人,太过绝情、可怕。 试想一下,对自己亲身骨肉都可以这般漠然的人,难道还要指望他对自己会有例外吗? 往大了说,这样的人,也不会将万千黎民百姓放在心上。 没有仁心的做皇帝,全天人都会跟着受苦。 阿箬仅是想想假设的后果,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如今他这样,阿箬反而放心。 身为皇上,他心中有家国、有子女,有大爱、有小爱,有血有肉,这样的人,才是一个好皇帝。 太皇太后是个很有智慧的女子,她身在深宫,但心系天下。 她不仅仅有着内宅智慧,更重要是有着眼天下的胸襟。 阿箬远远比不上太皇太后,但这么多年也明白些道理。 第九十三章葛太傅 说了会儿话,阿箬突然想起请安的事,“可去坤宁宫告假了?” “娘娘,您就放心吧。”一旁的迎夏笑着说,“皇上让李公公亲自去了趟坤宁宫。” 她这样说,阿箬就放心了。 接下来一连几天都是大雨,皇后体谅她们,免了请安,阿箬跟着躲了几日清闲。 几日后,天终于放晴。 但天气比之前凉了些。 中秋宴最终还是定在前头大殿。 阿箬听了松口气,这个天要是去湖边吹一晚上的风,只怕第二天就得一大片人感染风寒。 她可不想受这罪。 “娘娘,今日晚宴可要穿之前用鲛纱做的衣裳?” 听望春提起,阿箬想起之前那套做好的衣裳,因为太过珍贵,她舍不得,到现在都还是崭新未穿过。 想了想,她还是道,“算了,重新换一套吧。” 鲛纱做的衣裳自然是顶顶好,但今天不仅只有后妃,还有官员及其家眷,在这种君臣同乐的日子里,她还是别太打眼了。 望春没有多问,只重新去挑了条嫩黄色的秋裙。 阿箬掐着时间,瞧着差不多了才过去。 也是巧了,才出漪澜宫就碰到了葛容华。 “阿箬妹妹。”葛容华看到她,提着裙子就过来。 按理,她位分比阿箬低,在宫中应当称阿箬一声姐姐。 但葛容华比阿箬年长几岁,要是按照位分喊,两人都觉别扭。 “葛姐姐。”阿箬也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遇见葛容华。 “葛姐姐今天打扮的可真好看。”阿箬嘴甜道。 葛容华今日穿了一身翠绿,颜色再寻常不过,但做得很巧妙,用了好几层布料,显得葛容华整个人气色很好,同时又不失端庄。 “这可是我特意叮嘱他们做的。”葛容华自己也满意得很。 “你这也好看啊,你看你这......” 两人亲亲热热的边说话边往前走。 不知不觉就到了前殿。 远远的,阿箬就见殿外走廊站着一个老者。 头发虽已花白,但身姿挺拔,叫人瞧着就心生敬畏。 她还在想着这人是谁,葛容华看到那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祖父!” 听到葛容华的声音,阿箬微惊。 祖父? 那竟是葛太傅?! 不等她收回震惊,那老者已经转过了身,落在葛容华身上的目光很是慈祥。 葛容华拉着阿箬走过去,“祖父,你什么时候进宫的?怎么不让人给我递个信儿?” 葛太傅没有急着开口,目光落在阿箬身上,微微欠身,阿箬赶紧避开。 这是太傅,这礼她可受不起。 葛容华目光在自己祖父和阿箬之间流转,过了会儿,直白问,“祖父,你一直看着阿箬做什么?” 她句话才将葛太傅目光收回来。 听着自己孙女儿说话还是这般大咧咧,他轻声呵斥,“多大人了,话都不会说。” 虽然是责备的话,但任谁都听得出他没动气。 葛容华显然也是习惯了,半点没往心上去。 阿箬很有眼色道,“葛姐姐,我先进去了。” 葛容华还要开口挽留,但阿箬已经带着望春和青雉进去了。 葛太傅余光看过,随即收回。 阿箬位置在前头,终于落座之后,望春忍不住低低道,“娘娘,原来这就是葛太傅?奴婢都快吓死了。” 何止是她,阿箬自己也觉压迫。 而且,葛太傅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好像...... 好像在透过她的脸找什么影子般。 可是,阿箬想了一圈,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情,她索性就不为难自己了,很是顺手的拿了颗葡萄剥。 吴贵嫔很早就来了,她与阿箬位置相邻,就在阿箬上首。 从进来开始,她就始终端着身子,不敢有半点不妥。 此时,瞧着阿箬这样轻松,她心底有些说不明的羡慕。 羡慕她可以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她自己在心里拧巴着,阿箬全无所觉。 倒是在她下首的沈修仪见阿箬一连剥了好几颗葡萄忍不住轻笑。 “沈修仪怎么了?” 阿箬扭头看她,手上动作还不停。 沈修仪没想到自己偷偷笑,会被人发现,当下也没有不好意思,笑着道,“经常看娘娘剥葡萄,娘娘很喜欢吃葡萄?” 她这话说得还算含蓄了。 每日请安,她的位置与宸昭仪几乎是挨着的,在坤宁宫只要有葡萄,总能看到宸昭仪剥。 剥还不算,宸昭仪几乎会把一小碟剥完。 让她觉得有意思的是,宸昭仪好像只剥,不吃。 也不能说不吃,偶尔会吃一两颗,其余的就都一个个好好放在盘子里。 沈修仪目光看过去,此时阿箬面前空着的瓷碗就已经堆了小半碗剥得干干净净的葡萄。 不得不说,宸昭仪剥的很好,一眼看过去,这些葡萄上面没有半点坑洼,个个饱满又泛着汁水。 诱人得很。 阿箬大眼睛一直看着她,见沈修仪目光落在她面前的瓷碗里,顿觉明白了她的意思。 很是大方的将瓷碗拿过来,轻轻推到沈修仪面前,“送你。” 沈修仪:“......嗯?” 沈修仪有些没反应过来,“给我?” 阿箬眼睛轻眨两下,纳闷反问,“你不是想要吗?” “......啊?” ‘想吃’的沈修仪怔愣了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只怕宸昭仪是误会了。 她忍不住失笑,“娘娘,您误会了。” “啊?”阿箬小脸微微失落,“你不想吃?” 她低头看着自己剥的葡萄,难道沈修仪是在嫌弃? 可是,她明明剥的很好啊? 沈修仪见自己话一说完,宸昭仪眉眼都耷拉了些,她顿觉自己不该,赶紧改口,“没有,臣妾想吃,只是不好意思开口。” 阿箬听她这样一说,小脸立马笑起来,“早说嘛,没事,你都拿去。” 她很是大方的直接将整个瓷碗都放到了沈修仪面前。 “你先吃,要是觉得不够,我等会儿还给你剥。” 沈修仪看着自己面前这小半碗剥好的葡萄,神色很是复杂,要在今天之前,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吃到宸昭仪亲手剥的葡萄。 这,可真奇妙。 第九十四章过分偏爱 她们这处的动静,许多人都瞧在眼里。 应该是说,从阿箬这个宸昭仪一进来,不说全部,至少大半人的目光都落在阿箬身上。 其实说来,朝中上下对阿箬并不陌生。 她毕竟养在太皇太后身边,以前也跟在太皇太后身后出席过一些场合。 对于她的归处,大家也不是没有猜测。 只是他们所有人都猜岔了。 他们以为,依着太皇太后对她的宠爱,待到及笄会给她赐个尊贵位分,然后再指一门好婚事。 为此,不少人很早心中就有了盘算。 只是,谁也没想到,太皇太后居然会把人送到皇上的后宫里。 而且,皇上非但没有任何不悦和勉强,还十分宠爱她。 一入宫就封了宸昭仪。 出乎所有人预料。 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阿箬不是没感觉到,但她早已习惯了。 随便他们怎么看,反正又不会少两块肉。 而且,要是真能少两块肉,阿箬还得谢谢他们。 这几个月她过得太放纵,以前在寿康宫的时候,太皇太后和方嬷嬷还会管着些她的吃食。 到了皇上那儿,除了在冰之一事上,皇上很少管着她。 都是她想吃什么吃什么。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想吃,御膳房随时能给她送过来。 吃的时候自然是开心的。 只是,这也有个坏处。 她腰身渐渐圆了些。 明明她刚刚回宫的时候还很瘦。 心中这样想着,阿箬剥葡萄的动作不停,直到把自己面前那一整盘都剥完了才罢休。 瞧着自家娘娘剥好了,望春赶紧递过去一张帕子。 才擦好手,惠妃和丽妃两人一起来了,惠妃手中牵着小公主。 小公主瞧着小小一个,身子单薄,眼神无神。 阿箬想到她的病,闪过不忍,但很快就散了去。 在两人身后,葛容华悄悄从后面绕到位置上。 她紧挨着沈修仪坐,落座时候,隔着沈修仪朝阿箬笑了下。 阿箬跟着笑,对望春轻声交代,“将这些葡萄给葛姐姐送过去。” 这一份比方才给沈修仪的那份还要多出一倍,阿箬自己一颗不留,都让望春拿给了葛容华。 惠妃和丽妃依次在上首落座。 人基本都到了。 只剩皇后、皇上和太皇太后。 本以为他们三人会一同前来,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皇后是一个人来的。 她落座之后,又传来太监的唱和声。 是皇上和太皇太后到了。 大殿内所有人齐齐起身相迎。 微生离扶着太皇太后走到上首落座。 他坐在正中央,太皇太后和皇后分坐他两边。 “都起来吧,今日中秋,诸位......” 微生离还在说,但阿箬听不进去,说来说去,左右都是那些话。 相比之下,她更感兴趣的是对面的葛太傅。 阿箬发现,好像从太皇太后进来开始,葛太傅好几次视线都看向了她。 现在同样。 葛太傅又在看太皇太后。 虽然隐晦,但还是被一直盯着他的阿箬瞧见了。 阿箬跟着去看太皇太后,娘娘目光始终看向前方,没有偏移一分。 看完太皇太后,阿箬又去看葛太傅,但这回她运气不好,刚看过去,就与葛太傅目光直直撞上。 一时之间,很是尴尬。 阿箬赶紧装作无事发生的移开。 葛太傅只是瞧一眼就垂下了眼,端起桌上的酒,浅抿一口,叫人瞧不清他心中所想。 在他低头后,太皇太后目光才似是无意的看了眼他的位置。 这一眼快得所有人都没发现。 经过刚刚这回,阿箬再不敢乱看了,免得又尴尬。 只是心里不由想着葛太傅与太皇太后之间的事情。 她忽然想起上次太皇太后收到画时的模样。 心中不由浮起一个想法: 难道,太皇太后跟葛太傅之间有什么? 但想想,阿箬很快又摇了摇头,否定了。 太皇太后从入宫就荣宠不断,应当不会与一个外臣有瓜葛。 微生离在上首,从进来,他看了好几眼阿箬。 只是,始终没能等到她瞧自己一眼。 他忍不住心里轻啧,这个没良心的。 想归想,手下动作却很诚实。 旁人小桌上的菜没几样是热的,但送到微生离这个皇上面前的自然是热腾腾的。 他不让李大吉插手,亲自挑了小半碗还热乎的鱼肉,“给你宸主子送去。” 他看到她面前那盘鱼,几乎没动过。 今日送到她面前的所有菜肴,都有专人负责。 他这里是什么样,她那里就什么样,绝不会有半点错。 她那样聪明,定是能猜到。 现在一口未吃,只怕是她犯懒了。 微生离了解阿箬,她爱吃鱼,但因为幼时有被鱼刺卡过的经历,挑鱼刺这件事就不乐意让别人来。 非得自己亲手挑过才愿意入口。 后来,这件事就由微生离在做。 李大吉接过小碗,小碎步赶紧送了过去。 看到李大吉下来,不少人都想看看那小碗最终会送到谁的面前。 这样想着的多是朝臣和其家眷。 后妃见到李大吉下来,心里一点儿别的念头都没有。 别看这儿坐了满殿的人,但在他们皇上心里,只有宸昭仪一个人。 甚至,当那小碗放在宸昭仪面前,她们心中还有一种,看吧,果然如此的想法。 “娘娘,皇上特意让奴才给您送过来。” “有劳李公公了。”阿箬轻声道。 抬头,朝上首看去。 微生离正在同太皇太后说话,似有所觉,目光朝下看。 阿箬见他看过来,回了个笑。 笑得两颊的梨涡分外明显。 可爱得很。 微生离瞧着眉宇间不自觉就有了笑意。 太皇太后离他最近,瞧得仔细,轻笑摇头。 离得近的丽妃自然也没有错过。 从皇上进来,她所有心思就都在他一个人身上。 可是...... 那人眼中没有她。 他的心里眼里都只有一个宸昭仪。 丽妃嘴角苦涩,想喝酒,可是不能。 这是在大殿上。 今天是中秋宴,她父亲和母亲都来了,她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 最终,只能拼命忍住,腰挺直,默默忍下心里的酸涩。 第九十五章故人再见 席间时间长,阿箬前头还坐得住,一个时辰过去,她实在撑不住了。 “望春,你留在这儿。” “青雉,你陪我出去走走。” 阿箬起身,悄悄出去。 微生离正巧与太皇太后说话,等回过头的时候,就见阿箬那个位置已经空了,眉心轻蹙,朝李大吉使了个眼色。 李大吉立马明白过来,去了后头。 如非是屁股都坐僵了,阿箬也不会出来。 在这种宴会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她不仅屁股疼,腰也疼得厉害。 在这种场合,腰时时都得绷直,她都快要累死了。 “青雉,你说,咱们干脆溜回宫算了。” 青雉闻言,很是耿直道,“那奴婢去里头说一声。” 言罢就要回去,阿箬赶紧把人拉住,“好青雉,我就是说着玩的。” 皇上和太皇太后都还在里头坐着,她要是就这样走了像什么样子? “走吧,透透风,屋子里闷得很,咱们晚点再回去。” 两人往前走着,一路上除了碰到宫女太监,也碰到好几个同样出来透气的朝臣女眷。 走了一圈,阿箬正要回去,突然,旁边的青雉轻声提醒,“娘娘,那好像是照顾小公主的嬷嬷。” “嗯?”阿箬顺着看过去,天黑,她没看见,“哪儿呢?” “娘娘往左边看。”青雉轻声提醒。 经由她提醒,阿箬终于看到了。 在那边廊下的确有个嬷嬷。 她眼神不如青雉好,只隐约瞧见一个身影,看不清轮廓,“确定是小公主身边的嬷嬷?” “奴婢不会认错。”青雉很是肯定。 她记忆一向好,不说过目不忘,但只要是她见过的人,总会有些印象。 “她出来做什么?”阿箬纳闷,“我怎么记得咱们出来时小公主还在殿内,难不成出来了?” 想着,阿箬又觉得奇怪。 惠妃将小公主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怎么可能让一个老嬷嬷单独将小公主带出来。 “青雉,你方才可看到小公主了?” “这......”青雉仔细回想,“奴婢并未注意到。” 她方才只看到了那老嬷嬷一个,“要不奴婢过去瞧瞧?” 阿箬没有马上应下。 她心底清楚,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是最好的。 只要她冷心一些。 反正那是惠妃的孩子,跟她无关。 可是,阿箬做不到。 轻叹口气,“你去瞧瞧吧,快去快回,我先回大殿。” 青雉不在身边,阿箬也不打算在外久待。 青雉却没有马上跟上去,只低声道,“奴婢先送娘娘回去。” 今日人多,人一多,就怕出现什么牛鬼蛇神。 如果娘娘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那她万死难辞其咎。 “也好。” 事关自身安危,阿箬没有多推辞。 她自己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自该为先。 青雉一路陪着阿箬到了大殿门口,只剩小段距离,她还要再送,阿箬没让了,“你放心去吧,皇上就在里面,不会有事的。” 青雉想着自家娘娘就在殿门口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才放心离开。 瞧见她离开,阿箬转身准备进去。 巧了,这时,里面走出来一个人,两人险些撞上。 一抬眼,两人看到彼此都有些惊讶。 “小侯爷?” “阿箬姑娘?!” 对视一眼,两人齐齐笑出来。 祁世瞧着她笑得眉眼弯弯,也忍不住跟着笑,“怪我嘴笨,如今应该是宸昭仪娘娘才是。” 说着就要行礼,阿箬睨他一眼,熟稔开口,“小侯爷去西域一年,怎么好像人也更迂腐些了?” 祁世微愣,随即反应过来,直起身子,“是是是,阿箬说得对。” 两人边说着话,边往外走。 祁世是武安侯府的嫡子。 他比阿箬大两岁,前年阿箬与太皇太后在江南待了小一年,就是那时遇到的他。 阿箬那时年纪小,祁世总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点子。 她经常跟在他屁股后面玩儿。 他与阿箬他们同行了一年。 两人感情好得很,在阿箬心里,他就像是个疼爱她的大哥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阿箬笑着问,“找到这世间第一美人了?” 阿箬还记得,一年前,他去西域时,口口声声说西域出美人,他要去西域找到这天下第一美人,然后用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将人娶回家。 她记得仔细,但祁世听她笑着提起,忍不住无奈摇头笑,“年少不懂事、言多荒唐。” 在低头的那一瞬间,唇角满是苦涩。 但抬头的刹那又恢复如常,没让阿箬瞧见,只问,“怎么进宫了?” 他才从西域回来没多久,就听到了她为妃的事情。 想要冲进宫问个仔细,但被父亲拦了下来。 这一等,就过了六日。 借着今天入宫赴宴的机会,他终于亲眼看到了她。 可她……坐在后妃那边。 从未想过,再见时她已经成了别人的。 偏偏,还是天家。 阿箬还没想好怎么回,祁世脚步停住,轻声再问,“你从前不是说不喜拘束?” 阿箬神色淡了些,“嗯。” 她的确不喜欢拘束。 她走过漠北,去过江南。 在草原上赛过马,也下河捉过鱼。 那样的日子才是快活 可是…… 阿箬仰头粲然一笑,“小侯爷,你这是潇洒回来埋汰我了?” “笑我没去过西域是不是?” 祁世失笑,“我哪儿敢啊。” “只要你……” 只要你愿意,大江南北,我都可以陪你去。 只是这话他没有说出口。 如今两人的身份已经不适合说这种话了。 他是武安侯府的小侯爷,是臣。 她是皇上的宸昭仪。 再不是从前太皇太后身边的阿箬。 “只要什么?”阿箬问。 她方才没听清。 祁世轻笑摇头,“没什么。” “只是你册封突然,我没来得及备贺礼,改天我给你补上。” “好啊。”阿箬笑着应下,还不忘嘱咐,“可不能忘了啊。” “这回一定不会忘了。” 这话说的好像以前忘记过什么似的,阿箬听着觉得有些怪,但也没多想。 她回头望一眼大殿内,“我得先进去了,咱们改日再聚。” 说完转身,祁世看着人走进去,脸上勉强维持的笑一点点落下。 第九十六章担心 在阿箬进去后不久,一个小太监模样的人从后头进了去。 那太监径直去找李大吉。 李大吉听罢,心突突跳,不动声色瞧一眼皇上的那边,心中犹豫着该不该把这事如实说。 皇上才和宸昭仪和好没多久。 他只要想想前几日宸昭仪搬回寿康宫的那两天,心里就发怵。 短短两天的时间,皇上发脾气的次数比以前半年都都要多,尤其他这个近身伺候的感觉最明显。 整日胆战心惊,生怕出丁点儿错。 这要是说了。 李大吉都可以预见,他才没两天的好日子立马就会飞走。 可要是不说...... 李大吉心中犹豫着。 想了想,在心底立马摇头。 就算他现在不说,过不了两日皇上也会知道。 在这宫中想要瞒过皇上的眼,太难,简直是难如登天。 届时,他这个瞒而不报的只怕脑袋都要搬家。 李大吉很有自知之明,他清楚,并不人人都是宸昭仪。 皇上可以忍宸昭仪一次、两次,无数次,但却不会容忍别人这般。 想清楚之后,李大吉小步走到微生离身边,轻声把事情讲了。 太皇太后已经回宫了,微生离手边只有皇后,但李大吉声音很轻,旁人听不见。 是以,所有人都瞧见皇上脸色稍沉了些,但却摸不着头脑,只默契的收敛了交谈声。 阿箬倒是没有多想,她方才低着头,没注意到微生离的神色变化。 就算看到了,她也不会多想,更不会往自己身上想。 毕竟,她这一整晚可什么都没做。 她心大,但在背后站着的望春却心细,“娘娘,皇上方才好像瞧了您一眼?” “是吗?”阿箬闻言抬头看向上首,微生离正在与葛太傅说话,她瞧着他神色如常的很。 阿箬不以为意收回目光,“皇上本就爱看我,只是瞧一眼,没什么。” 这一晚,他目光不知在自己身上落了多少次。 阿箬都习惯了。 而且,他看自己实在没什么稀奇的。 以前的宫中的时候他就喜欢逗她,那时候她还常常为此生气。 回宫之后也是。 所以,她没把望春的话放在心上,但望春却暗暗留了个心眼,她总觉得皇上方才瞧她们娘娘的时候,神色与往常都不一样。 只是,到底是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只能在心里记下。 又过了半个时辰,宴席接近尾声,但是青雉还没有回来,阿箬心里渐渐没底,眉宇间隐隐担忧。 青雉做事从来都是干脆利落的很。 之前打听安怡宫消息的时候,也从没有消失过这么长时间。 这实在有些反常。 阿箬是清楚青雉本事的,按理,在后宫中应当没人是她对手才是。 现在只是跟个老嬷嬷,怎么说也不至于这么久。 可偏偏,她就是去了这么久。 “望春,你......” 话到嘴边,阿箬停住,轻摇头,“算了,等会儿咱们先回宫。” 本来,她想让望春找人去寻寻青雉,但是又觉不行。 如果青雉那边出事了,那叫漪澜宫的其他人也没用。 心里记挂着青雉,阿箬心不宁得很,眉头微微皱着。 可她这个模样落在微生离眼中意义就极其不同,底下的手缓缓握紧,面上早已看不出什么。 克制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起身,“朕多喝了两杯,现身子乏了,诸位爱卿继续......” 聊聊几句,说完,又喝了一杯这才离席。 皇上一走,没多久,皇后紧跟着离开。 上头两位走了,殿内众人都自在了许多,交谈声都大了许多。 阿箬早就想走了,眼下看着皇上和皇后已经离开了,她倾身看一眼前头的惠妃和丽妃。 见她们两人没有离席的意思,阿箬又坐了会儿。 可她实在是坐不住了,青雉还没有回来,时间越久,她越是不安,也顾不得其他的了,扭头道,“望春,咱们回吧。” 望春听自家娘娘这样说,没有任何犹豫,扶着阿箬起身。 阿箬本想跟葛容华说一声,但葛容华已经找葛太傅了,她也就没有去打扰。 出了殿,阿箬脚下步子越走越快,只想快点回宫。 刚坐上步辇,就见李大吉突然出现,“娘娘,皇上请您过去。” “现在?”阿箬拧眉轻问。 “娘娘,皇上已经在等您了。”李大吉笑得很是尴尬又勉强。 他稍一想此时在殿内的皇上,就觉今天这月亮真圆。 可惜这么圆的月亮,也不知他明天还能不能再见到了。 唉! 李大吉心底重重叹口气,面上笑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也是这处点的铜灯不算太亮,否则阿箬定是能发现李大吉表情的不对劲。 可现在她看不清,“李公公,有劳你跟皇上说一声我现下累得很,先回宫,等明日再来太和宫求见。” 阿箬实在是等不及,她现在就怕青雉有个万一。 回了漪澜宫,她着急好歹还能跟望春她们说说,现在去见皇上,那就一丝一毫都不能表露,免得皇上生疑。 但要阿箬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她实在装不出来。 说完,阿箬立马坐到步辇上,“马上回宫。” “哎使不得啊!” “娘娘您......!” 李大吉话没来得及说完,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宸昭仪走了。 强拦,他是不敢的。 可是眼下怎么办? 李大吉在原地急得团团转,愁得脸都皱巴巴一团,尤其是眉心的褶子,分外明显。 跟着李大吉过来,一直没出声的小太监,见此低问,“李公公,咱们眼下怎么办?” “怎么办?”李大吉仰头望着高高悬挂着的圆月,苦笑,笑得脸格外惨白的喃喃道,“该怎么办怎么办。” 他转身很是沉重的拍拍小太监的肩膀,“希望咱俩命硬一下吧。” 说完,拖着沉沉的脚步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慢。 这走过无数遍的路,李大吉第一次希望能再长点、再长点。 第九十七章可能出事 李大吉回了后殿,小心进去,还在斟酌着怎么开口,就听上首传来声音,“宸昭仪呢?” 李大吉心咯噔一下。 皇上鲜少叫宸昭仪,一般都是“宸主子”。 看来这回皇上是真的动怒了。 “回皇上的话,宸昭仪娘娘宫中似有急事,所以......” 话没说完,“啪!” 茶盏被人扫落到地上,瓷片碎了一地。 李大吉本能的跪了下来,磕头,“皇上息怒。” 微生离脸色难看的很。 脑海中想着方才听到的话。 祁世。 对这个名字,他半点不陌生,武安侯府早已没落、没了往日模样,这个祁世也不是什么经世之才。 只单凭这些,不足以让微生离这个皇帝记得。 不止是记住,连着他这个人做过什么事都一清二楚。 能让微生离记得这般清楚,只是因为这人曾在阿箬身边待了一年。 整整一年。 他见到的是微生离不曾见过的阿箬。 只要有关阿箬的事情,微生离都知道、都记得。 曾经有段时间,祁世这个名字频频出现。 明明已经走了的人,现在居然又回来了。 微生离黑眸深邃,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他既然走了,就不该再回来。 偌大的殿内静得可怕,落针可闻。 李大吉不敢抬头,头死死抵着地。 这边阿箬一回宫,就问,“青雉呢?” “青雉可有回来?” 她问完,盼秋和暮冬两人齐齐摇头。 今晚是她们两人当值,两人一直内院守着,没见到青雉人。 “娘娘,可是出什么事了?”望春心细,忍不住问。 尤其,她想着这一路上娘娘焦急的神色,眉心渐渐拧了起来。 在她们面前,阿箬没有隐瞒,直接将事情说了。 暮冬轻声道,“娘娘,您不必太过担心,青雉武功高强,想必不会有事,或许只是被其他事情绊住了。” “希望如此。”阿箬喃喃。 她自是希望青雉什么事都没有,平平安安的回来,但是,时间越久,她心底的不安就越来越重。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已经亥时两刻了。 青雉还没回来,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年子等人也都没回来。 平时这个时候阿箬早已经睡了,但此时,她完全没心思睡。 她坐一会儿就起身走两步,完全没法静下心。 突然,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她腾地起身,快步出去,“青......” “......小年子。” 阿箬快步出去,她看向小年子身后,没人,眉心皱得死死问,“青雉呢?” 小年子神色凝重,“娘娘,奴才等人仔细找遍了宫中上下,没见到青雉姐姐人。” 一句没见到人,阿箬心都紧了。 “长春宫那边呢?那老嬷嬷可回去了?” 小公主身边虽有好几位嬷嬷,但只有一位老嬷嬷。 小年子在宫中待了许多年,见过那人。 阿箬留了个心,特意让他注意下长春宫那边的消息。 “娘娘,小公主身边的那个嬷嬷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阿箬拧眉确认。 “是的。”小年子低声肯定道。 阿箬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了,你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小年子退了下去。 盼秋性子稍微急一些,忍不住问,“娘娘,眼下怎么办?青雉已经不见快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说多不多,但对于青雉来说,一个时辰,足够她在皇宫来回好几趟了。 宴席早已经散了。 那老嬷嬷也已经回了长春宫。 可跟踪那嬷嬷的青雉却还没有回来。 小年子他们找遍了宫中上下也没有见到人。 只怕...... 阿箬没法再等下去了。 “望春,准备步辇,咱们现在就去太和宫!” 阿箬很清楚,她自己能力有限。 如今青雉明显遇到事了。 她只能找皇上,要不就是太皇太后。 可这么晚,太皇太后应该已经歇下了。 太皇太后娘娘本就觉少,她不忍心再去把人吵醒。 至于会不会吵到皇上,这个想法阿箬压根就没有想过。 她只知道,现在只有皇上能救青雉。 望春动作麻利的很,收拾妥当,一行人往太和宫去。 太和宫这边,和顺和李大吉在外头当值。 一般,李大吉是在殿内。 但自从宸昭仪娘娘入后宫来,李大吉已经数不清多少次站在外头了。 皇上心情好,与宸昭仪卿卿我我时,他在外头。 皇上因为宸昭仪心情不好,就像眼下,他也在外头。 李大吉深深觉得,他的性命不是掌握在皇上手中。 他的生死完完全全捏在宸昭仪娘娘手里。 宸昭仪娘娘心情好,皇上心情就好,皇上心情好,他这个在皇上跟前伺候的太监日子就好过。 宸昭仪娘娘要是心情不好,就像眼下,那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大吉越想越觉得有理。 他心里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把宸昭仪娘娘放在心底当菩萨供起来。 还是尊活菩萨,比九天上的神仙都要管用。 李大吉想的认真,和顺突然轻声道,“公公,那是不是宸昭仪娘娘?” “什么?”李大吉眯眼望去,“哪儿呢?” 他年纪比和顺大些,眼神也不如他好。 佝着腰,努力往前看了看,夜色黑,他费劲看着,待阿箬一行人近了些,他终于看见了。 仔细确认过,看清是宸昭仪,他不久前还苦哈哈皱着的脸,立马笑得眼睛眯起,瞧着分外谄媚。 不等阿箬人到近前,他就快步迎了上去,“娘娘,您怎么来了?您......” 不等他把这些客套话说完,阿箬就急急打断问,“李公公,我找皇上,皇上可睡下了?” 李大吉这时候才终于发现不对劲,正色道,“娘娘请稍候,奴才这就进去通传。” 他半点不敢耽误,快步进后殿。 这个时辰,要是平时皇上自然是睡下了,但今天不一样。 现在寝殿里还亮着灯。 李大吉轻叩两下窗户,等了会儿,低声道,“皇上,宸昭仪娘娘来了。” 过了会儿,里头没有声音传出。 李大吉也不急,就静静候着。 他知道,皇上一定会见宸昭仪娘娘。 果然,过了会儿,里头传出声音,但却与李大吉所想截然不同。 第九十八章只要这一个 李大吉在外头候着,就听到,“就说朕睡下了,让她回去。” 李大吉脸顿时苦了下来。 犹豫再三,不敢开口,只得离开。 阿箬等在外头,见李大吉回来,提着裙子几步上前,“李公公,皇上可得空?” “宸昭仪娘娘,这......”李大吉为难的很。 阿箬瞧他神色,眉心轻拧,“皇上睡下了?” 李大吉轻轻点头。 “睡下多久了?”阿箬追问。 “这......”李大吉看着面前的宸昭仪,莫名觉得心虚。 宸昭仪在皇上面前帮着他说过好几次好话,眼下要他骗她,李大吉实在心里过意不去。 “娘娘,您就别为难我了。” 李大吉这话一出来,阿箬顿时明白,皇上没睡。 至于是不是不想见她,阿箬眼下没心思多想,她现在只担心青雉。 时间越久,青雉的处境就越危险。 至于其他的,她通通想不到,是以,阿箬没问原由,只道,“李公公,得罪了。” 说完,直接将面前的李大吉推开,提着裙子小跑向后殿去。 李大吉吓了一跳,眼睛猛然瞪大,“娘娘,使不得啊!” 他边喊,边追了上去。 声音情感倒是十分饱满,只是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慢,没追出去两步干脆就原地跑了,然后停了下来。 和顺在旁边看得一头雾水,“公公,您这是......?” 李大吉瞧着宸昭仪已经过去了,立马站直身子,睨一眼和顺,轻哼,“你懂什么?” “你小子好好看着,且有的学。” 和顺想不明白,弯腰陪笑,“公公说的是,奴才愚钝,还望公公多多教导。” 李大吉瞧他一眼,只道,“看着就是了,等会儿你就明白了。” 说完,他老神在在的跟了上去。 李大吉心里清楚,皇上要是真不想见宸昭仪半句多的话都不会说,更不会特意说一句‘他已经睡下。’这种话。 他们皇上做事,何时对别人有过交代? 他一开始没明白过来,后来慢慢琢磨过来,皇上这分明就是有意的,故意让他把这消息透露给宸昭仪。 他们皇上就是心里拧巴,明明很想见宸昭仪娘娘。 阿箬这边到了后殿,看屋子还亮着,没有立马推门进去,在门口意思问了句,“皇上,你睡了没有?” 里头的微生离早就在等着了,闻言,坐直的身子立马往后靠去,急急忙忙拿起丢在桌子上的书卷。 清咳一声,冷道,“有事?” 又冷又别扭。 阿箬没答,径直将门推开,大步进来,微生离还端着的架子看见她满脸急色,立马从椅子上起身,迎了过去,“出什么事了?” 此时的他,与不久之前的他态度截然不同。 他心里那点别扭和拧巴早散得无影无踪,满心满眼只有面前的人。 “皇上。” 阿箬仰头望着他,眼睛立马就红了,“青雉,青雉不见了。” 一开口,她声音就哽咽了。 眼里满是无措,慌张、焦急...... 微生离大手牵过她小手,紧紧十指相扣,“不着急,慢慢说,朕在。” 他声音沉稳有力,如有千斤份量,阿箬心一下子就踏实了。 抽噎了下,红着眼眶道,“皇上,青雉她不见了。” “朕知道。” 微生离温柔接,没说她已经说过这话了,只静静等着她接下去说。 “都怪我。”阿箬自责了句,“席间的时候我觉得闷,便让青雉陪我出去透透气,途中看到小公主身边的老嬷嬷行为鬼鬼祟祟,我不放心,就让青雉跟着去看看,谁知......” 阿箬说着,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落了下来,“可是......她现在还没回来,现在都子时了。” 微生离大手温柔抹去她脸上的泪,“我知道了,不要担心,朕一定会帮你把人找回来。” 话落,他朝外提高了些声音,“李大吉。” 李大吉赶紧进来,“皇上。” “都听到了?”微生离问。 门方才就大开着,再加上阿箬声音没有刻意压低,李大吉自然是听得清楚,是以,他低声回,“听了些大概。” 微生离沉声道,“既如此,带人去找,半个时辰之内朕要看到人。” “是,奴才遵命。” 亲眼看着李大吉出去了,阿箬心稍微松快些。 微生离轻捏两下她手,“不要担心,人很快就能回来。” “嗯。”阿箬心不在焉的轻应一声,手紧紧抓着他手。 一刻没见到人,她心里就不能彻底放心。 微生离瞧她为个奴才这般焦急,心底轻叹口气,大手将人抱到自己腿上,“不过是个奴才,也值得你这般费心?” “奴才的命也是命。” “他们也是父母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阿箬目光望着他,分外认真的说了这话。 微生离心就像是猛然被人敲打了一下。 他自己不是个残暴嗜杀的人,但也确实没把这些奴才当回事。 不过是个奴才,没了就没了。 他是皇帝,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奴才。 一个没了,立马就有新的人补上。 从小,皇祖母和父皇他们都是这样告诉他的。 可是现在阿箬却说,这些人与他们并无不同。 阿箬说完见他看着自己不说话,大眼睛轻眨,“我说错了吗?” 微生离缓缓摇头,神情严肃道,“你说的很对,是我错了。” 她说得对,奴才的命也是命,并无不同。 可这道理,许多人都不明白,尤其是那些权贵。 就连他自己也是今日才恍然大悟。 阿箬听他说完,满脸不解的看着他,实在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微生离也没有解释,只说,“阿箬如今这样就很好,天下顶顶好。” 心思简单又纯粹。 这样的人,满世间也找不出几个。 就算能找得出,在微生离心里也不如眼前这一个。 而他,也只要这一个。 阿箬不明白他先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稀里糊涂接下了夸她的话。 有他在,阿箬心里能稍稍平静些,便也想起方才的事。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杏眼微收,抬头看他,“皇上刚刚是说睡了?” 微生离想着方才自己的行为分外心虚,“应该……应该是要睡下了。” 阿箬小脸冷了些,“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应该是?” “阿箬……”微生离低声,不敢看她,心虚得很。 第九十九章乐意之至 “皇上心里有事?” 阿箬继续问,“跟我有关?” 阿箬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想起前头的时候李大吉就来请过她。 但那时候阿箬实在没心思过去。 现下想来不对劲的很,她瞧着微生离这般心虚,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 在他怀中的身子转了下,双手捧住他脸,眉梢上挑,“你在生我气?” 虽是问,但语气却很是肯定。 被她这样看着,微生离哪还有什么气,只心里不痛快,大手收紧,将人抱得更紧一些。 “某些人一回来,我的宸昭仪跟人家聊得那般愉快,我还不能生气?” “啊?”阿箬愣了愣,“我跟谁聊得愉快了?” 微生离轻哼,“你说呢?还能有谁?” 见她还没反应过来,微生离将她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抓在手心,咬牙半是威胁半是提醒道,“武安侯府的那个,阿箬可别告诉朕,你忘了?” 阿箬笑着点头,“没忘。” 她好像明白了,这人就是在生气。 在生她和小侯爷的气。 阿箬仔细想了想,这应该就是吃醋了吧? 她心里想着,便直白的问了出来,“皇上这是在吃醋?” 微生离:“......” 顿时一噎。 没想到她就这样直白的说了出来,神色不自然的很,转过头去,没吱声。 阿箬跟着歪头看他,眉眼间带着浅浅的笑意,故作惊讶问,“不会吧?难道皇上真的是在吃醋?” 微生离被她逼的没法,板着脸,冷硬承认,“吃醋怎么了?” “我还不能吃醋?” 他大手轻捏阿箬下巴,“可别忘了,你是朕的,别人多瞧你一眼,朕都恨不得剜了他的眼珠子,何况......” 何况,那个祁世本就心怀不轨。 只是这个话他没有说出来。 阿箬既然不知道这件事,那就永远都不要知道。 况且,一个连喜欢都不敢说出口的懦夫,也不配让她多瞧一眼。 “何况什么?”阿箬接着问。 “没什么,总之,你是朕的,不能瞧别人。” 他话说的霸道,可阿箬听完只轻声反问,“那皇上呢?” “什么?”微生离一时没反应过来。 阿箬正色看他,“皇上说,我是你的,那皇上呢?皇上是我的吗?” 她神色平静,可说出的话却叫微生离怔愣住。 他没开口,阿箬就一直望着他,也不怕他生气,继续说,“后宫有很多人,她们都是皇上的。” 她神色平静,微生离心却像是被人扎了一下。 不疼,可密密麻麻的刺痛着。 “阿箬......” 开了口,却不知道怎么说。 他的确有很多人,后宫中的那些女子,就算他不喜欢她们,可也没法否认她们的存在。 许久,他认真道,“阿箬......你是我喜欢的人。” 神色认真严肃,没有一丝一毫的敷衍。 阿箬心底轻叹一声,主动靠他更近一些,伸手抱住他脖子,“皇上,天下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可我得先是我自己的。” “而且,我这个人很贪心。”阿箬望着他,“既然皇上要我是你的,那皇上也得是我的。” 她这话说得理所应当。 微生离从未听过,但却又恍然觉得,好像本该如此。 “还有,我与小侯爷不过是太久没见叙叙旧罢了,皇上用不着吃醋。”阿箬浅笑,“我与他,不过是朋友而已。” “那阿箬与我呢?” 微生离目光望着她,低声问。 阿箬嘴角甜甜笑起来,眉眼弯弯,“我与皇上自然不同,我是皇上最最喜欢的宸昭仪。” 宸昭仪? 只是宸昭仪吗? 他眉宇间的期待之色淡了些。 说心里没有失落是不可能的。 他喜欢阿箬,自然也就希望她能喜欢自己。 可是...... 他头轻轻埋在她小小的肩头,“阿箬,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就算是死,也要合葬于同一墓穴。 她只能是他的,就算她现在不喜欢他,可他们两之间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时间那么长,总有一天她会喜欢自己。 而对于她,微生离一向都很有耐心。 这时,李大吉回来了,脚步稍急。 “皇上,宸昭仪娘娘......” 他话没说完,阿箬立马走了过去,“李公公,人找到了吗?青雉怎么样?” 李大吉看向她身后,微生离瞧他这样,目光微沉,“说。” 李大吉这才开口,“娘娘,人找到了,只是......” “只是如何?”阿箬急急追问。 “娘娘,青雉已经找到了,人活着,但受了伤,太医已经赶过去了。” 阿箬听到“太医”两个字,心都紧了些. 如果不是受伤严重,李大吉不会把太医请过去。 “伤势如何?” “这......”李大吉神色犹豫,不知该不该如实说,眼神小心瞧后头的微生离。 微生离轻轻颔首。 李大吉这才小心斟酌道,“娘娘,青雉如今尚在昏迷,具体如何还得等太医看过才能知晓。” 阿箬一刻待不住,“皇上,我得回去看看青雉。” 没亲眼见到情况如何,她担心的很。 微生离轻轻嗯了声,见她话落,转身就要走,稍有些不自在的主动开口,“可要朕陪你一起回去?” 阿箬半点没有犹豫道,“不用了,已经很晚了,我自己能处理好。” 微生离瞧着她就这样走了,神色顿时淡了下来。 她不需要自己。 这个认知让微生离顿觉挫败。 他坐着一言不发。 突然,外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他一听声音,眸色就渐渐亮了起来,唇角勾起,眼底有了浅浅笑意。 他的阿箬回来了。 她站在门外,笑得梨涡深深,“不知皇上可否愿意陪我一起回去?” 微生离起身,大步牵住她手,“乐意之至。” 第一百章朕在,你不会有事。 阿箬去太和宫时就没有遮遮掩掩,回漪澜宫更是直接同微生离一起坐着銮驾回的。 今日时辰虽然已经很晚了,但这处动静不小,不少人都留意着。 坤宁宫 “娘娘,皇上同宸昭仪回漪澜宫了。” 这个时辰早过了安寝的时辰,可皇后却半卧在榻上,眼神清明的很。 “她倒是命好。”皇后轻叹一声。 旁边宫人没再开口。 “罢了,出去吧。” 过了会儿,门轻轻关上。 屋里顿时一片寂静,只留一盏铜灯还在燃着。 偌大的屋子只留一盏灯,稍显昏暗。 坐了许久,皇后缓缓起身去床上。 漪澜宫 阿箬回来径直往青雉屋里去。 太医已经在了,是个脸生的,见到阿箬与微生离进来赶紧行礼。 青雉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很,头发也湿漉漉的,阿箬脸色难看,“她现在人怎么样了?” 那太医立马恭敬道,“回娘娘的话,她头部受重击,又在水里待的过久,情况如何还等仔细检查才知。” 听到“头部受重击”,阿箬看向青雉时,心里很不是滋味,把这里留给太医,微生离扶着她出去。 回了屋,阿箬看向李大吉,“李公公,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才在太和宫,李大吉就说的不清不楚的。 “回娘娘的话,奴才等人寻过去时,青雉已经被其他路过的太监救了起来,奴才仔细让人找过周边,没见到任何异样。” 李大吉说话时不敢抬头。 身为御前总管,他也心虚的很。 在中秋宴这个重要时候,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这种事,他难辞其咎。 李大吉噗通跪下请罪。 微生离脸色微沉,宫中腌臜事不少,但闹到他面前的屈指可数。 “李大吉,朕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要是不能把人揪出来,你的脑袋也不必要了。” 李大吉砰砰磕头,随即出去。 微生离瞧着旁边满脸担忧的阿箬,轻叹口气,“阿箬,过来。” “皇上......”阿箬眼睛微红,“怎么有人心这般狠?” “这分明就是想杀了青雉,如果不是恰好有人经过,青雉只怕......” 只怕就没了。 话虽没说出来,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微生离没有开口。 阿箬红着眼睛继续说,“青雉不过是去跟个老嬷嬷,她如今被人害成这样,到底是老嬷嬷下的手,还是旁人?” 她目光望着微生离,一点儿没有避闪,“一个嬷嬷有这么大的能力吗?她是惠妃娘娘的人,是不是......” “阿箬。”她话没说完,微生离出声打断,“阿箬,这件事到底如何,现在还没有证据。” “是,是还没有证据,可青雉现在被人伤成这样,至少与那老嬷嬷脱不了干系。” “阿箬,你冷静点。”微生离伸手去拉她,阿箬身子一转,躲开了。 她红着眼睛,不去看他,声音哽咽道,“出事的是青雉,皇上当然会说让我冷静点。” “可是,青雉是我的人。”阿箬转过头,看他,“如果今天出事的是皇上在乎的人,皇上也能冷静吗?” 微生离眉心微蹙,“阿箬,这是两回事。” 阿箬目光直直的看着他,“可在我心里,它是一回事。” “青雉待我好,如今她被人害成这样,难道我不该为她做主吗?” “宫中谁人不知道青雉是我漪澜宫的人?但背后的人就是敢动手,她们根本就没有把我这个宸昭仪当回事。” “今天是青雉,明天说不定就是我!” 阿箬越说越激动,一口气说了许多。 微生离脸色难看,“胡说!有朕在,谁敢把你怎么着?” 阿箬梗着脖子,“那谁知道呢?” 这宫中胆子大的人多了去了。 她们当着皇上的面自然是不敢的,可背着皇上呢? 背地里她们什么都敢做。 这宫中丢的人命多了去了。 “阿箬。”微生离起身,上前两步,低头看着她,认真道,“不会,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阿箬望着他,气势渐渐弱了些,也逐渐平静下来。 方才还满身的刺,慢慢消失。 阿箬看着他,上前,轻轻抱住他,“我知道皇上对我好,我也不是故意要这样,我只是害怕。” “我知道。”微生离轻摸着她头。 “这件事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微生离黑眸渐渐暗了下来。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的胆子这般大。 今夜注定无眠。 阿箬执意不去睡,不管微生离怎么说,她就是不去,他也没辙,只能陪着一起。 索性,太医很快就过来了。 青雉后脑勺是被人拿石头狠砸所伤,这也是她至今昏迷的主要原因,具体得看她明天能不能醒过来。 醒过来,那休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那如果没醒过来呢?”阿箬轻声追问。 “倘若无法醒来,恐有性命之忧。” 听了太医这话,阿箬心猛地往下坠。 性命之忧? 那意思也就是......活不过了 阿箬身子靠在微生离身上,一句话不说。 她这样让微生离心疼不已,冷声对太医道,“朕命令你,不管用什么办法,务必把人救活!” 太医头死死抵着地,低声道,“微臣遵旨。” 但这种事,他也只能尽力而为。 太医出去了。 微生离抱着怀里情绪低落的人,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不由想,如果今天出事的是他,她是不是也会为自己这般担心? 还是说....... 对于另一个可能,他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但还是忍不住想,或许,她也会自己担心。 可想到她担心自己,微生离又舍不得了。 他的阿箬应该是永远笑着的。 天边渐渐亮起,微生离瞧她脑袋一点一点的困得不行,但还要强撑等消息,终于忍不住,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 “不行,青雉还没醒......” “你先睡,她要是醒了我马上告诉你。” “可是......”阿箬还是不放心。 微生离强硬打断:“没有可是,你安心睡。” 第一百零一章蜀锦 李大吉速度很快,毕竟,这可真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了,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别说皇上,就是他自己都觉得羞愧。 阿箬才睡下没多久,望春就来报,青雉已经醒了。 微生离是有私心的,她好不容易才睡下,自然是希望她能好好睡一觉,但想了想还是把人叫醒了。 她心里如此记挂那个宫女,要是自己瞒着她,醒来知道了定会同他生气。 “青雉醒了?”阿箬被他叫醒,眼睛才睁开就问。 微生离无奈,将人抱起,“她醒了,倒是你自己,是不是困的厉害?” 阿箬在他怀里摇头,“我不困。” 抬头看他,看到他眼底的乌青,有些心疼的伸手轻轻摸了下他脸,“是不是又要早朝了?” 她不用问,看都看得出来,他定是一夜未眠。 阿箬心里顿时过意不去,明明是她自己的事,却让他这般劳累。 她自己虽然睡得少,但好歹也是睡了些时辰,况且,就算没睡,白天也可以补觉,但他不同。 他一夜未睡,马上又要去上早朝。 阿箬心里过意不去,“要不......”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总不能说早朝不去了。 微生离看到她眼中的心疼,顿觉这一切都值得,别说累,就算是再熬几夜也乐意。 不过,心里想归想,有些福利总是要为自己谋的。 “累是累了些,但要是阿箬愿意哄哄我,我倒也不觉得累。” 阿箬现在正是最心疼又内疚的时候,听他这样说,立马就问,“怎么哄?” “只要......”微生离俯身,薄唇低着她耳朵,声音微哑道,“阿箬今夜愿意......” 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可偏偏,他唇抵着她耳朵说,是以,阿箬就算想要听不到都难。 听完,整个耳朵都红得厉害。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她现在人还在微生离怀里,动作之间只让两人的距离更近。 这还不算,微生离见她不说话,低声追问,“阿箬觉得可好?” “不好!” 阿箬恼羞成怒的从他怀里下来,“要上早朝了,皇上还是快些收拾吧,我自己去看青雉。” 话落,她人就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微生离在原地笑着看她出去,等人走远再也看不到,脸上的笑才收起,渐渐变冷,“滚进来。” 李大吉闻声出现,“皇上。” 微生离轻轻摩挲手上的扳指,“说。” “皇上,那老嬷嬷是......” 阿箬这边,青雉醒来,见到自家娘娘过来满脸愧疚,“娘娘,奴婢办事不力,还请娘娘责罚。” 说着就要费力爬起请罪,阿箬坐到床边,赶紧按住她,“胡说什么。”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阿箬瞧她醒了,心里压着的石头终于挪开,“可还有哪里不适?头疼不疼?” 青雉红着眼睛摇头,心里酸软的很。 “娘娘......” 张口带着哽咽,“您不怪我吗?” “我怪你做什么?”阿箬正色。 “奴婢没把事办好。”青雉低着头,不敢看她。 是她辜负了娘娘的信任。 也怪她这次大意了,以为只是个嬷嬷,没什么要紧的,谁知...... 就栽了跟头,还险些丧命。 丢了性命,她自己倒是不怕,只怕没把事情办好,更怕连累了娘娘。 阿箬轻叹口气,“事没办好就没办好,本就不是什么要紧事,以后有机会再办也是一样的。” 她不知道青雉以前过的究竟是怎样的生活,但阿箬想要告诉她的是,“青雉,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才有一切可能。 人要是没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娘娘......” 青雉心中感动,这话以前从没有人对她说过。 她听过最多的话就是,任务决不能失败,一旦失败,便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娘娘现在说,她的性命最重要。 再也忍不住,青雉眼角有了泪,不想让娘娘看到,她转过身子,偷偷抹眼泪,等收拾好情绪,她重新转了回来,认真道,“奴婢知道了。” 阿箬听她这样说,笑道,“这才对。” 她说完,对着身后的望春和盼秋也同样道,“这话你们也要记住,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两人齐齐应道,“奴婢明白了。” 阿箬这才满意,“可还疼?” “不疼了。” 阿箬不信,才醒,怎么可能不疼。 她知道,青雉这话就是安慰她的,不想让她担心。 “这段时间你好好养伤,等养好了再来前头。” “娘娘,我伤没......”青雉对上自家娘娘目光,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奴婢知道了。” 又问了几句伤,阿箬才道,“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雉的本事阿箬是知道的,她的身手可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在宫中除了皇上的人,应当不会有人是她对手才对。 “娘娘。”青雉脸色突然凝重,“昨日偷袭我的那人是个女子,下手时快准狠,应当是个练家子。” “练家子?”阿箬轻声重复。 青雉想了想,补充道,“就算不是练家子,但也一定是习过武的。” “你可确定?”阿箬神情有一丝凝重。 “奴婢确定。” 昨日那个人偷袭她时十分的干脆利落,要不是她自己反应快,躲闪了些,只怕今天早已经不在了。 尤其是,那人出现得太快,人到了近前她才反应过来。 除了习过武的人,旁人做不到。 似是突然想到什么,青雉突然道,“对了,娘娘,您看这个。” 青雉手掌摊开,手心赫然有小块布料。 不大,很小一块。 “这是......?” “这是奴婢从那人衣服上撕下来的。” 当时意识到有人接近,青雉本能的反击,可是事情发生得太快,她情急之下只来得及抓下一点布料。 很小的一块布,比拇指还小些。 阿箬拿过来,仔细看了 又看,“我怎么瞧着这好像是蜀锦?” 布料太小,她看着虽像,但也不是特别确定。 “等着。”边说,她就快步走了出去,望春赶紧跟上,盼秋留下照顾青雉。 第一百零二章福分 阿箬拿着手里的布片,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未免弄错还是要确定的好。 蜀锦珍贵,后宫中能用得了这个的只有各宫娘娘。 且每年送到宫中都是有数的,去了哪些宫中一查便知。 阿箬快步回屋,微生离正要离开去早朝。 “皇上。”阿箬加快步子,小跑过去。 “慢着点儿,小心摔了。”微生离瞧她走得这样快,生怕她摔跤,赶紧大步过去。 “怎么了?” “你看。” 两人同时出声,阿箬手打开,把攥在手心的那块布料给他看,“这是不是蜀锦?” 微生离看着那小块布,只一眼,没有任何犹豫道,“是。” “这是青雉昨天从推她那人身上撕下来的。”阿箬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等着他一个态度。 微生离接过,“朕知道了,这件事,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既已这样说,阿箬没再多问,低低道,“好。” 看着他离开,阿箬回屋。 暮冬跟着进来,轻声问,“娘娘,可要去坤宁宫告假?” 经由她提醒,阿箬才想起,今天还得请安。 “派人去跟皇后娘娘说一声吧,今日我身子不适就不去了。” 这话不算假话,她今日的确累得很。 昨夜拢共就没睡两个时辰,心里一直装着事,现在脑子昏沉的厉害。 暮冬伺候她休息,随即轻手轻脚的离开。 阿箬这一觉睡得沉,醒来都到下午了。 叫来望春问青雉的情况,青雉已经脱离危险,服了药又睡下了。 “娘娘......”望春犹豫开口,“这事咱们要不要自己查查?” “查什么?”阿箬放下手里的话本,“查青雉的事?” 望春轻轻点头。 阿箬看她,笑着道,“好望春,这事皇上既然已经接下,自然会给咱们一个满意的结果。” 阿箬虽然心大,但不是没脑子。 这件事只怕远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那蜀锦是谁的,皇上只叫人一排查就能知晓。 定是一个位分不低的妃嫔。 最重要的是,这事跟小公主有关。 青雉当时跟踪的可是从小照顾小公主的老嬷嬷。 一旦这人有问题,那就是小公主身边出了纰漏,那问题就大了去了。 为了一个青雉,皇上定是不会插手,毕竟在皇上眼中她只是个宫女,可倘若是为了小公主呢? 而且,事情本就是因为小公主才引起的。 是以,阿箬一点儿都不担心皇上会包庇这件事的幕后之人。 孩子终究是不一样的,那人万万不该把主意打到小公主身上,只怕这回皇上不会轻易罢休。 不过,阿箬想了想,还是低声交代,“这件事你让小年子背地里查查,记得,要小心些。” “奴婢知道了。” 阿箬本是什么都不想管的,反正皇上也不会放过幕后之人,但她不介意添把火。 动了她漪澜宫的人,总要付出些代价的。 免得旁人还真以为她漪澜宫好欺负。 晚间,微生离没有过来。 小太监来报,皇上去了郦和宫。 这还是头一次。 从阿箬入后宫,皇上不是在漪澜宫休息就是在他自己的太和宫,这还是这小半年来第一次去旁人宫里。 小太监说完,望春等人都担忧的看着她,生怕她心里不舒服。 “娘娘。”望春轻声开口,“您别难过,皇上心里是有您的,皇上只是......” “好望春。”阿箬无奈笑着打断,“你哪里看出我难过了?” “啊?”望春微愣,“娘娘不难过吗?” 毕竟,皇上去了旁人宫里。 “这有什么好难过的?”阿箬轻笑,“别说皇上是有正事,就算是真的召了旁人侍寝,难道我就要难过?” 阿箬起身,笑道,“要是因为这个我就难过,那你家娘娘我岂不是每天都得以泪洗面?” 宫里从来都不缺新人,哪怕她将来七老八十了,同样还会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进来。 如果她连这点事都想不通,那可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她阿箬可不是一个会让自己不痛快的人。 对于皇上去郦和宫,阿箬只觉得有些意外。 皇上不会无缘无故去郦和宫,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除非,丽妃跟这件事有关,否则,阿箬再想不到任何微生离去郦和宫的理由。 只是,这个人居然是丽妃吗? 阿箬心里细细想着,可怎么想都觉得想不通,“望春,你觉得丽妃同惠妃关系如何?” 望春认真想了想,道,“丽妃娘娘同惠妃娘娘看起来关系甚好,经常同进同出。” 阿箬也是认同这话。 她进宫这么久,跟这两位接触都不多,事实上,除了葛容华,阿箬同谁都没什么交集。 但就她这点不多的了解来看,丽妃性子冷,向来不怎么出现在人前,偶尔出来都是跟着惠妃一起。 不论是偶尔的请安,还是宴席都是一样。 而惠妃看着为人和善的很,但越是看起来和善的人,其实心越冷,轻易不跟人交心,端看每次不管在任何场合,她都是独自一人,从不开口就能瞧出些端倪。 也就是丽妃在的时候,她才能稍稍说两句。 可就是这样看着关系很好的两人,现在这矛头却隐隐指向了丽妃。 阿箬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小公主这病一直好不了,这其中会不会有丽妃的手脚? 如果是这样的话...... 阿箬打了个寒颤,那也太可怕了。 身边亲近之人要是起了心思,那最是防不胜防,也最能伤人心。 阿箬摇摇头,没再想了。 “望春,你等会儿亲自去趟膳房,嘱咐他们这些天专门做些适合病人吃的,送到青雉那儿去。” 望春笑着应下,“奴婢替青雉谢谢娘娘。” “这有什么好言谢的?”阿箬笑道,“你呀。” 望春没有接话,或许在娘娘心里这是件再小不过的事,但在她心里,比什么都要重。 望春是被父母卖进宫的,她家里有四个姊妹,一个弟弟,她是老二,家里吃不起饭便就只能卖孩子。 大姐十三岁那年就卖给一个老爷做了第十六房小妾,仅仅半年,人就被折磨死了。 她害怕自己结局同大姐一样,便就拼命干活、没日没夜的干,只希望父母不要把她卖掉。 望春到现在都还记得她父母说的话,他们说,她是赔钱货,天生贱命。 所以,她被卖进了宫,一百文钱。 在宫中的这么多年,管事嬷嬷也说她们贱命一条,她见过好些一起当差的人说没就没了。 可是,来了漪澜宫,娘娘说,他们的命也是命。 娘娘说,他们不比任何人轻贱。 受了伤也不必生生挨着,有娘娘在,娘娘会给他们请太医,会交代膳房特意准备饭菜。 望春只觉得自己定是修了好几辈子的福分,这辈子才能在娘娘身边伺候。 第103章 丽妃 皇上去了郦和宫,阿箬一直让人留意那边。 不仅是阿箬,不少人目光都盯着郦和宫。 与此同时郦和宫 微生离指尖轻点桌面。 “哒、哒、哒。” 清脆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不重,但每一下都仿佛叩在人心坎上,只叫人心慌。 屋子里跪了一大片,那些太监和宫女以首俯地,大气不敢出,明明已经入秋,额头上却齐齐冒着细密的冷汗。 丽妃跪在他脚前,请安过后,一句不敢多问,就一直跪着。 李大吉站在微生离身后,也是低着头,但目光却不动声色打量着屋子里的人,尤其是丽妃。 他想到查出的事情,心里发冷,他们这位丽妃娘娘可真是好本事,这样歹毒的事情居然也能做得出。 殿内气氛凝重,安静得可怕,时间都仿佛慢了下来,每个人头上都好像悬了把刀子,然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而他们能做的,好像只有等死。 丽妃跪着,手脚冰凉,她心里有了隐隐预感。 或许,有些事...... 瞒不住了。 “丽妃。” 终于,她听到了声音。 “臣妾在。”丽妃这时候冷静得出奇,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你可知朕为何来找你?” 丽妃手慢慢抓紧,指甲掐着手心,明明该痛的,但是她好像一点儿都感觉不到。 她没有马上出声,微生离也不急着催她。 好一会儿,丽妃紧握的手渐渐松开,整个跪得笔直的身子都往下塌了些,“臣妾自知有罪,还请皇上责罚。” 到了此时,她心里清楚,皇上什么都知道了,再多狡辩已经没有意义。 何况,做了就是做了。 她既然当初敢做,就从没想过这事能瞒一辈子。 微生离冷声讽刺,“你倒是承认的干脆。” 丽妃跪着,身子微佝,脸上不见一丝害怕,冷静得出奇。 微生离目光看着她,豁然起身,“你可还有要交代的?” “没有。”丽妃平静道。 “好。”微生离扔下这句就要离开,听着脚步声远去,丽妃一直装得很冷静得表情终于龟裂。 “皇上!” 她跪在地上,转身看向门口的人。 微生离停住脚步,负手而立,没有开口。 “皇上,当初臣妾孩子没的时候,您可有过心痛?” 孩子。 听到这两个字,微生离几乎是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初那个已经成型但却没有保住的男胎。 “有。” 丽妃脸上有过痛意,一双美眸里尽是怨恨,笑得苦涩又讽刺,“皇上当真会心痛吗?” “臣妾还以为您没有心!” 不然,怎么会明知是谁害的她,却什么都没做。 “说完了?”微生离冷声问。 丽妃目光痴痴的望着他背影,她追在他身后那么多年,从幼时跟着父亲入宫,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记住了这个同她一般大的人。 后来,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心底的那份好感也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她喜欢他,想要嫁给他。 而且,从小父亲和母亲也都是这样跟她说的。 他们说,她生来就是太子妃,她长大了是要入宫的。 从小,她的一颗心就在他身上。 太子殿下容貌出色,德才兼备,喜欢他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曾经她以为,总有一天,他会喜欢自己,就算他永远都不喜欢自己,只要能一直陪在他身边也很好。 可是,这个人的心比谁都要冷。 他不止不喜欢自己,还心狠。 明明她肚子都已经七个月大了。 明明是个男胎,明明只要再过两个多月她的孩子就能平安出生了。 可是,没了。 她的好姐姐惠妃打着关心她的名号,一点一点的将红花喂给了她。 整整两个月,一点一点。 最后,她的孩子没了。 明明,当时那么多证据都指向了惠妃,可是眼前这个人却什么都没做。 非但没做,还把所有事情压了下来。 明明,那也是他的孩子。 从那以后丽妃就知道,眼前人比谁都要冷血,他骨子里就是冷血凉薄的。 他的心里从未有过任何人。 “朕记得,你的父亲,堂堂一个礼部尚书前年收受贿赂二十万两。” 听他提起父亲的事情,丽妃神情更恨,“是,因为区区二十万两,皇上革了我父亲的职。” “区区二十万两?”微生离眼神发冷,终于转身,一步一步,走到跪在地上的丽妃面前,站定,垂眼看她。 “你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区区二十万两对你尚书府的确不算什么,可去年西北的亚于县,一年的税收也不过十万两。” “你口中的区区二十万两,是亚于县整整两年的税收!” “这你还觉得只是区区二十万两吗?” 丽妃眼中起了丝迷茫,身子彻底塌了下去,“臣妾......” 明明父亲不是这样跟她说的。 父亲说,不过二十万两,只要皇上愿意睁只眼闭只眼,这就是再小不过的事。 父亲说,皇上就是有意为之。 还有很多很多...... 明明父亲不是这样说的。 “二十万两,你父亲脑袋早就该摘了。”微生离转着手中的扳指,冷声继续,“可是,朕留了他一条狗命!” 丽妃整个人彻底倒在了地上,突然满脸的泪。 不停的摇头,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微生离望着她,眼神再没有一丝一毫变化,“朕已经给了你足够多,可你,太贪心了。” 贪心不足蛇吞象,太过贪心的人往往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转身要走,丽妃见此哭着扑上去紧紧抓住他衣角,仰着满是泪的脸看他,“皇上,您可有喜欢过臣妾?哪怕只是一点点?” 她这个问题,她从未问过,或许今日也不该问。 可是丽妃清楚,过了今日,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微生离用力甩开,“从未!” 他大步离开。 丽妃倒在地上。 “从未”两个字似是铁钉,将丽妃最后一丝希冀钉得粉碎。 随着微生离的离开,郦和宫的大门渐渐合上。 再开,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第104章 惠妃 微生离从郦和宫出来,李大吉紧紧跟在身后,瞧他停住,赶紧低声问,“皇上,可要回宫?” 这个回宫指的是回太和宫。 微生离没有开口,静静站了会儿,夜里的秋风带着丝丝凉意。 “回宫。” 李大吉闻言,赶紧对着旁边的太监招手,让他们把銮驾抬过来。 皇上时隔小半年进了郦和宫,但不过半个时辰又出来了。 这让不少人都摸不着头脑,只除了少数几人。 长春宫 惠妃虽看着淡淡,什么事都不管,但其实消息灵通的很。 事实上,今夜郦和宫的事情,可以说早在她计划之中。 惠妃坐在黄花椅子上,在她脚下跪着一个老嬷嬷,正是照顾小公主的李嬷嬷。 李嬷嬷显然已经受过刑,额上冒着冷汗,身子止不住的发抖,唇色也惨白得吓人。 她撑着地的手也一直在抖。 惠妃冷眼瞧着她,眼神冷厉,跟平时判若两人。 轻轻拨动茶盖,浅抿一口温度刚刚好的雨前龙井,尝了一小口,缓缓放下,随即对地上跪着的嬷嬷道,“过来。” 李嬷嬷身子抖得剧烈,但不敢不从,战战巍巍的过去。 惠妃对着身边的大宫女月文淡声交代,“去拿壶滚水来。” 听到滚水二字,李嬷嬷顿时噗通又了跪了下去,哭喊着求饶,“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奴婢知道错了,还请娘娘饶了奴婢一条贱命!” “错了?”惠妃声音温和反问,光听声音只怕谁也瞧不出她生气,可李嬷嬷听到这声音却脸色灰白。 惠妃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用长长的护甲挑起她下巴。 护甲又尖又长,再加上惠妃手上的力道没有收丝毫,顷刻间,李嬷嬷脸上就沁出了血珠。 “嬷嬷说的哪里话,嬷嬷怎么会错呢?” “要是本宫没记错的话,嬷嬷的小孙子好像上个月刚满月吧?” “娘娘......!” 李嬷嬷立马瞪大眼睛,“娘娘,不要啊!这一切都是奴婢一人的主意,与奴婢家人没有任何关系,还望娘娘能饶他们一命!” “求娘娘能饶他们一命!” 一边说,李嬷嬷一边砰砰磕着头。 仿佛她额头不是磕在地板上,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她只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 惠妃眼神渐渐发冷,手狠狠一划,李嬷嬷脸上顿时出现一条长长的血痕,“本宫自小受嬷嬷照顾,嬷嬷应当很了解我脾气才是。” 说话间,宫女拿着滚水进来了,特意用的没有隔层的壶,除了把手,其余地方都烫得厉害,碰一下就会伤到手。 可惠妃却道,“嬷嬷泡的茶一向好,还请嬷嬷再帮本宫泡壶茶。” 惠妃话落,转身,坐到椅子上,懒懒半靠着,说出的话却残忍得很,“只要嬷嬷能忍住不出声,本宫便可考虑留嬷嬷家人一命。” 李嬷嬷灰败的眼珠子里顿时迸发出希冀,哪怕她手指刚刚才受过针刑,但为了家人,她没有半分犹豫。 上前,直接赤手拿起装着滚水的壶,可她显然高估了自己。 她只坚持了几个眨眼,那壶酒就掉到了地上。 哪怕惠妃坐得远,还是有几滴水渍溅到了她裙边。 惠妃垂眸看一眼,起身,“可惜了。” 话落,转身进屋。 “娘娘,求......!” 李嬷嬷的话没能说完,就被一个太监捂着嘴拖了下去。 随着她身子被人强行拖走,地上出现长长一条血痕,但很快就有两个宫女和太监动作十分熟练的清理这一切。 只片刻的时间,一切痕迹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里室。 “娘娘,皇上那边会不会怀疑......?” 月文话说一半,但意思明显。 “你觉得呢?” 惠妃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她容貌不差,可从小到大,一直都有一个丽妃压在她头上。 丽妃是京城第一美人。 在那个第一美人身边,她好像永远都是个陪衬。 好在...... 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京城第一美人了。 月文低声,“奴婢愚钝。” 惠妃从铜镜里抬眼看向她身后的人,月文正在给她拆朱钗,只是看一眼,惠妃收回目光,“那个蠢货只怕到现在还以为这一切都是她做的,她有多蠢你不知道?” 惠妃似是想到什么久远有意思的事,轻笑了声,“希望她到了地底下能想明白吧。” 月文没出声,默默伺候着惠妃。 漪澜宫 阿箬一直让人留意着郦和宫那边的动静,她本还想添添火,哪知,皇上不过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可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 小年子轻轻摇头,“外头有太和宫的人守着,奴才人进不去。” 阿箬眼中若有所思,“皇上呢?皇上出来时表情如何?” 小年子皱眉细想,道,“奴才不敢靠近,离得远,瞧不清楚,没见皇上神情有什么异样。” 说完,小年子突然想起,“对了娘娘,李公公神色倒是紧张的很。” “李大吉。”阿箬口中轻轻念了遍,想了想,对着小年子道,“好了,你先回去休息。” 小年子退下,阿箬让盼秋给他拿了个小荷包送过去。 里头银子不多,不过二两。 “娘娘,要不明日再让小年子出去瞧瞧?”望春轻声建议。 阿箬缓缓摇头,“不妥。” 皇上今晚进郦和宫时让人在外头守着,那也就是不希望郦和宫里面的消息传出来。 她就算再派人去也没用。 而且,眼下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郦和宫,这宫中想要打探消息的人远不止她一个。 她又何必着急? 在这件事中,受伤的可是她漪澜宫的人,她是受害方。 皇上说过会给她一个交代,她只要等着就是了。 大不了去问皇上。 皇上总不会瞒着她。 而且,阿箬猜,这次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就是不知会牵扯到多少人了。 头疼。 这些事想得越多,脑袋越疼。 阿箬转身往榻上去,身子一躺,脑子放空,顿时觉得舒服多了,“果然,人还是要少操心些。” 第105章 落定 最近雨水多,一下雨天就又更冷了些。 雨是夜里开始下的,阿箬睡得熟,半点没听见,因着下雨的缘故不用去坤宁宫请安,望春她们便也就没叫醒她。 等醒来,已经早过了巳时。 阿箬自己懒懒起来,看一眼外头,雨水噼里啪啦砸在地上,“最近这雨水就没断过。” “要入冬了。”盼秋轻声道,“最近天气变得快,奴婢听说好些宫人都受风寒了。” “这可得注意下,迎夏,你让咱们小厨房这几天熬些姜汤,给大家都分下去,还有,秋装可做好了?” “好的娘娘,奴婢知道了。”迎夏嘴甜甜应。 “跟着娘娘可真好。”正在帮阿箬梳头的盼秋真心道。 “可不是,咱们娘娘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迎夏笑着跟道。 阿箬闻言轻笑,“好了,你们这马屁拍的。” “几人正说说笑笑,望春突然从外头疾步进来,“娘娘。” “怎么了这是?”阿箬轻问。 几人同时收起脸上的笑。 “娘娘,郦和宫门关了!” 望春眉头微皱,脸色凝重。 “门关了是什么意思?” 阿箬一头雾水。 望春缓口气,“娘娘,方才奴婢去司织局,回来路上听其他人说起郦和宫的事情,特意去了一趟,果然,郦和宫宫门紧闭。” “可有看到人出来?” “没有,奴婢在不远处等了小半个时辰,没见到任何人从郦和宫出来。” “御膳房那边呢?可有送膳进去?”阿箬继续问。 虽然现在巳时已经过去了,但按照望春说的时间,半个时辰前,应当正式用膳的时候。 虽然,郦和宫定是有自己的小厨房,但御膳房那边不可能不送膳。 就像她自己这边也是一样,小厨房虽然有,但不经常用,也就是偶尔嘴馋想吃些什么新奇玩意儿才会让小厨房那边做。 平时还多是御膳房那边送膳过来,要不就是望春她们去取。 “倒是有看到一个御膳房的人,但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手上就提着一个一层高的小食盒。” 望春回想了下那太监拎着的那个食盒,补充道,“约莫只能装下是两三样。” “两三样?”阿箬拧眉低声重复。 宫中,各宫吃穿用度都是有份例的,自上而下层层递减。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尤其是宫中个个都是人精。 旁的地方阿箬不知道,但像是坤宁宫、长春宫和郦和宫这三处从来就不是按照位分来,都是隐隐超过的。 就说她自己这漪澜宫,要较真起来,许多都不是她这个三品昭仪能用的。 而且,就算按照份例,两三样菜也不是一个妃位的份例。 阿箬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和刚进宫的秀女是一样的。 “你去的时候,周围可有其他人?” “回娘娘的话,奴婢没靠近,躲在假山后,小半个时辰里陆陆续续看到好几批人过去。” 听望春这样,阿箬一想也是,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其他宫中不可能没收到消息。 只怕如今全宫上下都在打探郦和宫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 毕竟,关宫门可不是小事。 说句不好听的话,宫中白日里只有冷宫会落锁。 “不行。”阿箬起身,“盼秋,帮我重新梳个妆,我得去趟太和宫。” 但是,等一切都收拾妥当,将要出去的时候,阿箬看着屋外的雨,突然又停了下来。 她仰头望着雨水从屋檐下落到地上,静静看了好一会儿,望春她们也都齐齐安静的没有打扰。 好一会儿后,阿箬低声道,“算了,不去了。” 望春几人没有多问,跟着转身回屋。 “雨天,正适合静心练字,让人送些纸张过来吧。”阿箬对身后的望春交代。 “好,奴婢这就去。” 望春去准备纸笔,盼秋去泡茶,迎夏自告奋勇去准备点心。 练字讲究的是一个“静。”字,一张桌子、一份笔墨足矣。 但那是旁人,阿箬从不讲究那些,她从来都是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就喜欢在写字的时候吃吃零嘴,要她一直写,她只会觉得枯燥。 她从来就不是个能真正静得下心写字的人。 比起写字,她更喜欢躺在榻上什么事也不做,然后听暮冬念那些有意思的故事。 可今日她有些乱。 太多事想问,但又不知道该不该问。 丽妃已经得到了处罚,青雉的仇也算报了。 当然,她不会天真的以为,皇上会真的为了青雉就关了郦和宫的门,定是还有其他的事情。 这也是阿箬方才想问的。 可走到门边,她却又回来了。 丽妃这件事里面水到底有多深阿箬不知道,她本想找皇上问个清楚,但就算皇上都告诉了她,她问清楚之后呢? 丽妃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就算再过,也不会比现在更重。 宫门被关,依望春所说绝不像是禁足那么简单,十有八九是已经废了,只不过缺道旨意而已。 这种情况下,也很难再有更严重的了。 她去问,除了知道事情原委,旁的什么也没了。 这件事跟阿箬无关,她只是误打误撞碰见了这件事,对于其中内情她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宫中本来就是个秘密很多的地方,知道的多了,反倒不好。 而且,对于别人的事情,阿箬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她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丽妃不是一般妃嫔,她在宫中多年,从皇上还是太子时就陪着了。 宫中就三个高位,皇后自不必多说。 惠妃膝下有着唯一的皇嗣,妃位坐得倒也合理。 可是丽妃无子嗣傍身却能封妃,这就不是个简单的。 但就是这样的人,一夕之间就倒了。 太快,也太过诡异。 阿箬心里像是有一团乱麻,她怎么理都理不明白。 脑子里太乱,导致她笔下的字,走势之间隐隐显出几分浮躁。 写了一页,随手抓起一块蝴蝶酥。 甜度刚刚好,很是酥脆。 浮躁的心顿时平静下来,不知不觉,手边的一小碟就空了。 迎夏瞧着自家娘娘喜欢,赶紧又端了盘过来。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06章 外人 一连好几天都在下雨,不用请安,阿箬乐得清闲。 这几天皇上一直没进后宫,阿箬只在第一天问过一嘴,后面也就没放在心上。 这日,雨终于停了。 “娘娘,可要出去走走?” 阿箬半卧在榻上偏头看一眼外面的天气,太阳懒洋洋的,看着很舒服,“去御花园走走吧。” 起身,抻抻躺得稍有些僵硬的身子。 她也懒得梳妆,只让盼秋随便用了根玉簪将头发挽了起来。 出了屋子,一阵风吹来有些凉,望春取了件薄外衫过来,“娘娘可要披上?” “先拿着吧。” 虽有些冷,但不吹风的时候还好,尤其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出去时,阿箬先去看了眼青雉,瞧她恢复的很好放心许多,看了青雉才带着望春和迎夏出去。 也是巧了,今日御花园热闹的很,许是一连好几天的雨,大家都被闷坏了,今天一放晴,不少人都出来透气了。 阿箬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但是要她跟一群完全不熟的人聚在一起,她实在没兴致。 而且,因着这儿她位分最高,其他人见了她都纷纷过来请安。 她又做不出把人拦下的事,便只能片刻清闲都不得。 第三拨人离开后,阿箬远远瞧着还有两个小贵人要过来,赶紧带着望春她们溜了。 “娘娘,咱们可要回宫?” 阿箬皱眉想了想,“昨日皇上是不是让人送了东西过来?” 望春轻声提醒,“皇上一连三日都给娘娘送了东西。” “有三日吗?” 阿箬想了想,没想起来,只记得昨天皇上特意让人送了一套头面过来,红宝石的,很是璀璨夺目。 “有的。”望春忍不住轻笑,“皇上心疼娘娘,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娘娘。” “是吗?”虽是问,但阿箬眉梢轻挑,眉眼间可见隐隐笑意,“既然如此,礼尚往来,咱们去太和宫看看皇上。” 她这话说出来,望春和迎夏两人都有些忍不住笑。 礼尚往来这四个字在她们娘娘这儿从来就没有过。 皇上隔三差五就往漪澜宫送东西,这次也是,一连好几天了,也不见娘娘想起,现在只怕也是觉得闷可又不知去哪儿,才会去看皇上。 想到这儿,望春都有些同情皇上了。 阿箬可不知望春她们在想什么,但她心里的确与望春她们想的大差不差。 出都出来了,自然是要多走走。 躺了这么几天,她感觉身子都不利索了,整日躺着,越躺越累,再躺下去,她都怀疑自己要废了。 皇上给了她这么多东西,她偶尔也得表示些心意,不然下次没有了可怎么办? 虽然他送来的东西阿箬早就用不完了,但谁又会嫌金银珠宝多呢?这种东西当然是多多益善的好。 而且,闷了这么几天,多走路,发发汗,对身体好。 去太和宫一路上,阿箬心情都好得很。 和顺在太和宫外当值,看到她过来,眼睛立马就亮了,但很快想起里面的人,表情顿时又变得微妙起来。 待人走近,他很快调整好表情,笑眯眯道,“奴才给宸昭仪娘娘请安。” “皇上呢?眼下可有空?”阿箬问。 “这......”和顺有些犹豫。 方才不久前吴贵嫔才进去,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也不知该说皇上有空还是没空。 阿箬看出他的犹豫,“里头有人?” “这......是。” 宸昭仪娘娘都已经问出来了,和顺也只能点头。 阿箬眼微眯,表情微敛,心中已经有了数。 只怕里面的人十有八九是后妃,要是朝臣,和顺不会是这个表情。 太和宫这个门阿箬也不是非要进,明白过来,当即笑道,“看来我今日来的不是时候。” “娘娘,您说的哪里话。”和顺脸色苦得很,这位可是活祖宗,“要不娘娘请稍候,待奴才去通传一声?” “算了。” “皇上既有佳人相伴,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望春,咱们回去吧。” 话还未落,就已经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了,没有半分留恋。 和顺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只觉一个头两个大,都快哭了。 立马就小跑向后去,虽然宸昭仪娘娘已经离开了,但这事,他也得跟李公公说一声。 这头,阿箬从太和宫出来,虽然心里难过谈不上,但心情到底还是有些受影响了。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去趟太和宫。 早知里头有人,她一步都懒得走,现在这样还不如之前就直接回宫算了。 跟在后头的望春和迎夏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有担忧。 终于回到宫中,望春低低出声安慰,“娘娘,您别往心里去,今日许是凑巧,下回去时奴婢一定提前问清楚了。” “下回?下回我才不去!” 阿箬说着,鞋子一脱,直接上了榻,带着两分气道,“路又长又难走,下次本宫才不去,就是皇上亲自来请我,本宫也不去。” 跟着阿箬前后脚过来的微生离,人才刚到门外就听到了阿箬的话。 连“本宫”二字都出来,可想可知气性有多大。 微生离脚步停下,突然有些心虚,看向身后跟着的李大吉。 李大吉尴尬无声笑笑,赶紧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转过头去。 微生离见状,心里暗骂一声老东西。 “咳咳。” 他故意重重清了下嗓子,轻咳两声,好让里面的人听到,给他留点面子。 阿箬的确是听到了,但知道他来了,直接就道,“望春,风大,本宫冷,把门关了。” 原本一分的怒气,直接演变成了十分。 只是这十分中,八九分都是演的。 望春闻言,很是为难的出声,“娘娘......” 她们娘娘这明显说的是气话,而且,把皇上关在门外,就是借望春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 阿箬见望春不动,小脸登时就怒了,“好啊你个望春,现在都帮着外人了。” “外人”微生离,在门外听得仔细,心虚的很,又百般不是滋味。 他怎么就是外人了?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07章 你下流 以防她再说出什么气人的话,微生离自己进来了。 望春等人赶紧请安,然后离开。 阿箬美眸娇娇的冷睨他一眼,翻个身,背对着他,半个眼神都没有分出去。 微生离不自觉的摸摸鼻子。 李大吉在外头赶紧机灵的把门带上。 轻轻地“吱呀”一声,屋里顿时只剩他们两个人。 微生离干站了会儿,没见榻上的人开口,自己悻悻地走了过去,“阿箬。” 阿箬头都没转过去,一声不吭。 八尺高的微生离知道她在生气有些手足无措,杵在榻边,想要坐下,刚沾到榻,就被阿箬转过身毫不客气的一脚踢了过去。 力道不重,对于微生离来说就跟挠痒痒似的,但意思明显。 微生离立马站直身子,“阿箬。” 边喊她名字,还边悄悄探头看她表情,语气里都透着小心和讨好。 “呵。” 回应他的是一声带着凉意的冷呵。 “阿箬,你听我解释,事实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微生离生怕她误会,赶紧道,“她就是来送个汤,知道你来,我立马就让她走了。” 他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他说完,原本躺着的阿箬立马就炸了,“蹭”的从榻上坐起来,圆乎乎的大眼瞪得圆溜,“知道我来?” 一瞧她这模样,微生离心中顿觉:糟了,说错话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阿箬道,“听皇上您这意思,还是臣妾不识趣坏了您的好事了?” “皇上既然这般不喜臣妾,以后臣妾再也不去太和宫碍皇上的眼了!” “阿箬......”微生离轻拧眉心,“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皇上您老人家是什么意思?!” “我......” 阿箬叉着腰盘腿坐在榻上,气势足足的。 微生离这一刻真是百口莫辩,第一次深觉古人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有几分道理。 “阿箬,你听我说......” 他说着就要走过去坐在她身边,阿箬眼睛瞪他一眼,很是娇蛮道,“不准过来,你就站那儿说。” “好好好,我不过来,我不过来。”微生离宠溺应。 阿箬双手抱胸,下巴轻抬,“你说,我倒要听听巧舌如簧的皇上能怎么编。” 被说“巧舌如簧”的微生离此时只低头无奈。 且不说他是不是真的巧舌如簧,就算他真的巧舌如簧,可在她面前,他从来都嘴笨的很,永远都说不过她。 “说啊?怎么不说了?” 阿箬瞧他半天没说一句,忍不住怪里怪气道,“我就知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就只会敷衍我。” “不对,现在皇上已经对我厌烦了,连敷衍都不愿意再敷衍我了。” “怪不得旁人说宫中向来都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微生离听她这偏到天边的话终于忍不住沉声,“胡说八道。” 旁人怕他,阿箬可不怕他黑脸。 凉凉看他一眼,“看吧,我就知道,被我说中了吧?恼羞成怒了吧?” “阿箬。”微生离从来不知道她竟有这般多的歪理,“你且停停,倒是给我一个开口的机会。” 阿箬大眼睛轻转,恩赐给了他个‘你说’的眼神。 微生离从进来这么久,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阿箬,首先,我不知道吴贵嫔会来,但是你放心,她拿来的汤我可是半口都没喝。” “而且你之前在太和宫与我同住过,你应当知道,后妃送来的东西,不管是吃食还是其他,我从来都不会收。” 阿箬自是知道,但她偏偏就要故意说些气他的话,“那谁知道呢?说不定某些人就偷偷收了。” 微生离瞧她这个模样,可爱的很,又欠揍的很,忍不住咬牙,“宸昭仪娘娘,你欠收拾是不是?” 阿箬歪头,扭过去,故意不看他,小小声嘟囔,“看吧,刚刚还是阿箬,现在就是宸昭仪了,还要收拾我了,果然,说什么都是哄我的。” 要说她小声嘟囔,也的确是小声嘟囔,可偏偏这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微生离就是想要听不到都难。 他直接就被气笑了,这回,大步过去,坐到榻上,一手穿过她膝窝,一手抱着她腰,稍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抱到自己身上。 “看来今天不管我怎么说宸昭仪娘娘都不满意了是吧?” “干嘛呢你?”阿箬用力推了他两下,“宸昭仪还在生气呢!你这是什么态度?” 阿箬嘴唇嘟起,气鼓鼓的用一根手指点着他胸膛,“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行为已经逾矩了?” “我可是皇上最最疼爱的宸昭仪娘娘,你呢?不过是个奴才,这是你能做的事吗?” “难不成你要以下犯上?” 微生离轻勾唇,很是配合的大手收紧,两人顿时紧紧相贴,他薄唇轻咬着她小巧的耳朵蛊惑开口: “宸昭仪娘娘这般貌美,奴才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以下犯上一回。”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最后一个字还未落,他就猛然轻咬了一口。 “嗯~~” 阿箬耳朵突然吃痛,轻哼出声。 手摸着耳朵,自认很凶的瞪了他一眼。 只是落在微生离眼里,此时的她就跟只炸毛小猫似的,惹得他心痒痒,忍不住将人抱得更紧。 “阿箬,别这样看着我。”他眼眸含笑,低头看向怀里的人,“你这样,我只怕自己把持不住。” “而且......” 微生离微顿,抱着她腰的手故意用了些力,使得两人之间再没有一丝缝隙。 “感受到了吗?” 他黑眸深邃,几乎是瞬间就暗了下来,“它想你了......” “你......!” 阿箬羞愤的抬头看他,从没想过这般下流的话也会从他嘴里说出来,而且还说得这般正大光明。 “阿箬,朕是男人。”微生离轻笑,“而且,你就在怀里,我要是没反应才是不该吧?” “你,你别说了!” 阿箬赶紧捂住他嘴,免得他再说出什么让人听都不敢听的话。 微生离笑得眉眼温柔的配合,只是嘴不老实,轻啄了下她手心。 阿箬顿觉发烫,收了回来。 “你下流。” “嗯,我下流。” “你不要脸。” “嗯,我不要脸。” 她说什么,微生离都笑着应下。 第108章 你的东西我不嫌弃 说到最后,阿箬实在懒得说了。 第一次觉得这人脸皮真厚,好不要脸。 她把自己说得口渴,“水。” “渴了?”微生离眼含笑意。 阿箬凉凉看他一眼,“皇上是在笑我?” 他立马收起笑,“我哪儿敢笑咱们宸主子,不知宸主子想要喝温的还是凉的、又或者烫些的?” 这人就是故意的,不过是杯水,哪里有这么多问题。 阿箬眼微挑,“不能凉,也不能烫,但又要比温水热一些。” 她眼里尽是刁难热门恶作意味。 微生离闻言,没有任何犹豫,“好,小的这就去给宸主子倒水。” 他说完,手松开阿箬,让她在榻上坐好,自己起身去拿桌上的水壶。 阿箬懒懒靠在榻上,她倒要看看这不能凉、不能烫又比温水要热一些的水他该怎么倒。 也不是她非要为难人,是这人自己先开始的。 瞧着他倒水的背影,阿箬施施然笑,“你要是说一声,我错了,我就勉勉强强可以喝温水。” 微生离转身,拿着白玉杯,“宸昭仪娘娘尊贵万千,小的可舍不得您勉强。” 阿箬努努嘴,懒得再理他。 反正她台阶已经给了,是这人自己不下的。 她看向他手里的杯子,伸手,“给我,渴了。” 手伸出去,被微生离避开,“欸,宸昭仪娘娘这般金贵,哪能做这种粗活,小的亲自喂您。 他演上瘾了。 阿箬直觉不对,身子渐渐往后靠,“不用了,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好。” 手再次伸出去,这回,微生离手直接拿开,“奴才伺候娘娘。” 他这话阿箬越听越觉得不对,身体渐渐往旁边挪,看准机会就要下榻溜走。 微生离是习武之人,再加上是男子,力道大的很,直接一只手拦腰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娘娘要去哪?” “我......我不想喝水了。” 他眼底全是欲色,阿箬这时候要是再看不懂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就真的是傻子了。 “那可不行。” 微生离手上一个用力,直接将人压回榻上。 阿箬躺着,两只手被他钳住高举过头顶,这样的姿势让她心里慌的很,“你,你不可以,咱们说过的,要我点头才行。” 微生离听她搬出之前两人约定的事情,忍不住低头轻笑,“娘娘是不是误会了?奴才只是想服侍娘娘喝水而已。” “当然,娘娘要是想的话......”他目光放肆又赤裸的在她身上游走。 明明穿着整齐,但阿箬在他面前却浑身不自在的很。 微生离眼微暗,哑着声音道,“娘娘要是想要,奴才也不介意。” “你,我才没有!”阿箬用力挣扎了下,“我不想喝水了。” “那可不行,水已经拿来,喝不喝可就由不得娘娘了。” 话落,微生离目光牢牢看着她,自己喝了一口,杯子随手丢掉,俯身,准确的攫取她唇。 亲自将温水喂了过去。 太过让人害羞,阿箬想要拒绝,可压根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这个人每次都这样,看着在跟她商量又或者落了下风,其实不然。 阿箬都是被他牵着走的那个。 就像现在。 这水阿箬连拒绝都不能。 也算是让她好好知道了一回,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果然,在他面前,有些不该说的话,坚决不能说。 好一会儿,两人呼吸都有些急促。 阿箬脸绯红,微生离克制着推开,看着她领口部分暗色的水渍,喉头滚动,“娘娘......” 他目光一路往下,修长的大手随着他目光而动。 微生离目光始终看着她,阿箬就像一只待宰的小羔羊。 她整个小脸通红的别了过去,“坏人……” 声音又娇又软,酥得人仿佛骨头都要碎了。 “阿箬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美。” 阿箬这时候哪里有心思跟他探讨什么美不美的事,只觉这人过分的很。 勾着她飘在天上,但又紧紧抓绳子,怎么也不愿意让她落地。 这种感觉实在折磨人。 阿箬眼角绯红,近乎要落泪了。 微生离垂眸看她,似是男妖般蛊惑她,“阿箬,说要。” 阿箬知道他想听什么,死死咬着牙,就是不愿意出声。 其实,不仅是她,微生离自己也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但他就是想亲口听她说这句话,所以生生忍着。 “阿箬,乖。”微生离诱哄。 “好阿箬,我想听,说给我听好不好?” 阿箬实在招架不住,终于说出了声,“要~~ 可偏偏有的人还不满足,还要得寸进尺的问,“我听不明白,阿箬可否说得仔细些?” 阿箬红着眼睛看他,破罐子破摔道,“你这奴才要是再得寸进尺,本宫就不要你了!” 两人都已经到了理智断线的边缘,阿箬这句话就是一个开口。 一个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开关。 微生离眼眸暗的可怕,“不行!” 外头起了大风,或许是望春她们忘了关窗,窗户被吹的噼啪作响。 雨滴砸在窗上,许久才终于停歇...... 微生离似笑非笑的看她。 唇上隐约可见水意。 阿箬完全不敢看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 仅是想想,阿箬都不敢想。 微生离瞧她羞成这样,轻笑,凑上去亲了下。 阿箬立马皱眉,不乐意的擦了下嘴唇。 微生离眼眸含笑打趣她,“娘娘连自己都嫌弃呢?” 阿箬羞得不敢听,一把扯过被子,整个人都缩了进去,要是可以,她恨不得躲一辈子。 可某人显然是舍不得她这样闷着自己,“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先出来好不好?” “不好。”阿箬声音从被子里传来,“你这人烦死了。” 微生离手指轻抹掉唇上的东西,随即无比自然的送到自己嘴里,“好好好,我烦人,我最最烦人,还望娘娘不要跟我计较。” “快出来,小心闷坏了。”他轻哄了好一会儿,阿箬这才慢吞吞地从被子里探出头。 第109章 不配 两人胡闹一通,阿箬累得手指都不想动。 微生离亲自抱着人去后头,一点一点的帮着她清理。 阿箬手带着水珠,轻轻摩挲他脸,情不自禁道,“皇上长的可真好看。” 她这话可没有半分哄他,他的确好看,是阿箬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 微生离偏头,把她手抓在自己手心,亲了又亲,“从不知道阿箬竟是个看脸的。” “我一直都是个肤浅看脸的人,只是你从前没发现而已。”阿箬轻哼道。 她又不是个眼瞎的,第一眼看的自然是他脸,不看脸看什么? 难道她还有一眼看透人心的本事? “你现在发现也晚了,货既售出概不退换。”阿箬古灵精怪的笑着说。 “胡说。”微生离将人抱在胸前爱怜的亲了下,“你可不是货品,你是无价之宝。” “真的?”阿箬回身看他。 “自然。” 阿箬满意,但想起今天的事,又噘起了嘴,“皇上这话我可不敢当,谁知道你的心里装了几个无价之宝。” 微生离手收紧,“皮又痒了?” 阿箬眼睛提溜转,“心虚了你就直说。” “我心虚什么?”微生离捏捏她脸,“早说过,那些东西我都没要。” “而且,就算你不来,我也会让她离开。” 微生离从不会让后妃在太和宫久留,也不喜欢她们到前头来。 后妃也都知道他这个规矩,所以,她们轻易不会来,但三五不时还是会让人送些东西过来。 宫人过来,微生离一概不见,拿来的那些东西都不会送到他面前。 就算是后妃,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进殿。 只是有些人,看在其父兄有功的份上,才会让其进来。 但也待不了多久,只片刻他就会让人离开。 今天阿箬跟吴贵嫔撞上实在凑巧。 这吴贵嫔入宫多年,一直安分的很,是个聪明人,鲜少会往前头来。 他说完,阿箬没再开口,微生离也不知她听进去了多少,只能一下又一下亲吻着怀里人的眉眼,“阿箬,从头到尾我喜欢的人只有你一个。” 这个话微生离不知说过多少遍,他知道,她没往心里去,又或者不相信,但是他会很有耐心的、不厌其烦的一遍遍说给她听。 两人收拾好,微生离将人抱起离开浴室,放到已经收拾好的榻上。 先前望春她们进来收拾时一直低着头,动作利索的收拾好后就退了出去。 微生离将人放到榻上,阿箬懒懒窝在他怀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卷着他头发。 两人静静抱在一起,享受着这份难得的事后温馨。 要是往常时候阿箬早就昏睡过去了。 “皇上今天心情好了吗?”她突然毫无预料的轻声问。 微生离心微动,“阿箬觉得我心情不好?” “难道不是吗?”阿箬仰头看他。 微生离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是,阿箬说的很对。” 他这些天心情的确算不上好,不是因为处置了丽妃,是因为发自内心的觉得厌恶。 她们暗地里斗得如何,他一点都不在乎,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全死了,他也不会多眨一下眼。 可是,她们万万不该把孩子牵扯进来。 她们把孩子当成博得荣华富贵和至高权势的筹码,只要能达到目的,孩子是死是活,她们压根不在乎。 “阿箬,你说这世上会不会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当然不会!”阿箬本能就接道,“每个女子怀胎十月、走过鬼门关才生下的孩子怎么会不爱?” “是吗?”微生离目光瞟到很远。 或许她说的是对的,可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配为人父、为人母。 “自然是了,难道皇上不喜欢小公主吗?” “喜欢?”微生离喃喃,“或许吧。” 后面三个字他说得太轻,阿箬没听清。 他说完,目光朝下,看向阿箬的腹部,“若是阿箬生的孩子,我一定会很喜欢。” “不过你现在太小了,孩子的事不着急,过两年再说。” 微生离特意问过赵德志,她如今年纪小,并不适合怀孕。 他们两人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嗯,都听皇上的。”阿箬整个人又往他怀里挤了挤。 微生离瞧她眼睛都要舒服的眯起来了,温柔低问,“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嗯?问什么?”阿箬头也未抬。 “问丽妃,问这件事到底如何。” 微生离直接将话说了出来。 “那皇上想要告诉我吗?” 阿箬从他怀里爬起来,双手抱着他脖子。 微生离脸上有过浅浅的笑意,“阿箬想知道吗?” 阿箬低眉,认真想了想,“有点儿想,但也不是很想。” “嗯?”微生离看她。 “我想问问皇上,丽妃会如何?” 如今外面都在猜丽妃如何,阿箬自然也不可避免的好奇。 微生离手抱着她腰,托着她身子上来一些,好让她姿势更舒服。 他神色淡了许多,“囚于郦和宫,三个月后因病暴毙。” 对着阿箬,微生离说得直接。 “暴毙?!” 阿箬身子坐直,心头一惊。 丽妃可不是一般后妃,她是丽妃! 如今后宫除了皇后,可就只有两个妃位。 微生离垂眸瞧她,她总是想什么都在脸上写着,叫人一眼就瞧得明明白白。 “阿箬是觉得过重了?” “我......”阿箬话到嘴边,看着他脸,声音顿了下,“我没有。” “阿箬当真不是这样想的?” 阿箬轻轻摇头,遂又点了点头,“我不是要为她说话,我只是想问皇上,丽妃娘娘做的事是不是非如此不可?” 她不了解这其中内情。 但处死一个妃位,阿箬实在好奇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才会让他这般不留余地。 她之前心里隐隐有猜测,或许,是因为小公主,但她不能确定,便想问问。 “是,非如此不可。” 微生离声音肯定。 阿箬眼睫轻眨,心中顿时明白了。 看来,她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丽妃对小公主下手了。 第110章 该 阿箬眼微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想必,丽妃已经得手了,不然,微生离不会做到这般地步。 她想起之前见到的小公主,身子瘦弱的很,总是病恹恹的。 就是这中间不知道有多少丽妃的手笔。 对一个孩子下手,实在该死。 知道了原因,阿箬便就不再问了。 微生离稍有些意外,“阿箬不想知道其他的?” 阿箬摇头,“不想。” 她身体又懒懒躺了回去,“我脑子小,装不了太多东西。” 知道的多了就会想得多。 如果什么事都要想一想,那也太累了。 阿箬不愿意。 如今这样就很好,她只要在漪澜宫过好她自己的日子就好,不去想,只安安心心、快快乐乐做她的宸昭仪。 微生离微愣,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但转念一想,也是,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随即轻笑,“我的阿箬可真聪明。” “哼,那当然。” 外头刮着风,屋子里一片温馨,将所有的冷风都挡在了门外。 今年冬天来得格外快,刚入冬就下了一场大雪。 雪从昨天夜里就开始下了,但阿箬早早就睡了,所以没发现,还是早上起来才知道。 “娘娘,昨夜雪下的厚,奴婢特意没让他们将后院的雪清扫掉,您可要去瞧瞧?”望春轻笑问。 阿箬想要看雪,从好几天前就开始念叨了。 她喜欢雪,尤其喜欢鹅毛大雪,但去年是在江南过的冬,江南的冬天多是细雨,天气要比京城湿冷很多,鲜少下雪。 就算偶尔有雪,也只是下些雪子,就这也不多,很快就化了。 为这,她去年遗憾了好久,现在听望春这样说,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望春,你可真是太懂我的心了。” 她说着,赤脚就要下床。 虽然屋子里烧着地龙一点儿都不冷,但还是将旁边的望春和青雉等人吓了一跳。 “娘娘,这可使不得!”望春紧张的立马拦住自家娘娘,“地上冷,您先别下来。” “不冷的。”阿箬无奈道。 她这屋子里烧着地龙怎么会冷。 “那也不行,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娘娘又要喝姜汤了。” 阿箬听望春提起上回的事情,神色悻悻地将脚收了回来。 约莫半个月前,她懒,赤脚踩在地上被微生离撞了个正着,结果,硬生生被他逼着连喝了两碗姜汤。 任由她怎么撒娇说好话都没用,最后还是她忍痛答应了好些条件才免了第二天的姜汤。 阿箬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喝姜汤,一闻到那股味道就不喜欢的很。 那次她都快吐了。 她现在想起都觉得那股味道还在嘴巴里。 望春和青雉瞧着自己娘娘这副小孩子模样,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阿箬瞧她们笑自己,故作不乐意的哼了声,“好啊你们,现在连我都敢嘲笑了。” 望春和青雉齐齐忍笑摇头。 笑归笑,两人知道自家娘娘心急,手下动作却是丝毫不含糊,很是利索,不过片刻就帮着阿箬打扮好了。 怕自家娘娘着凉,两人给阿箬穿了好几层,这还不算,要出去时青雉还递了件狐裘过来。 “娘娘,外头风大,您披上。” 阿箬无奈,“青雉,你没看到你家娘娘我都快要成个皮球了吗?” 望春和青雉她们平时都是自家娘娘说什么是什么,但事关娘娘的身体她们一点儿都不敢马虎。 “娘娘,外头今天很冷,穿着能暖和许多。”青雉再劝。 说是劝,但手上动作却是毫不含糊,直接就帮阿箬披好了。 阿箬摇头无奈,但也没脱掉,只得就这样出去。 只是,她才刚要往后院去,小年子就过来了。 “娘娘。” 小年子脚步稍急,在阿箬面前站定。 “娘娘,葛容华身边的宫女来了。” “嗯?”阿箬低声纳闷,“可是葛容华有事?” 除了这个,阿箬再想不到别的。 “来人说,葛容华现在在太和宫跪着。” “你说什么?!”阿箬拧眉,脸色凝重,什么都没说,直接就道,“走,咱们去太和宫。” 这个天在外面跪着,阿箬都不敢想会有多冷,只怕膝盖都要冻掉。 她走得急,青雉忍不住低声劝,“娘娘,路滑,您慢些。” 可阿箬实在心急,脚步恨不得再快些,哪里慢得下来。 青雉只能仔细护着,扶着她手,以免摔跤。 雪明明早上就停了,但是现在又开始飘飘扬扬的落了。 青雉帮着自家娘娘把帽兜带上。 阿箬这一路都走得急,满脑子都在想着葛容华。 葛容华除了嘴巴管不住,其他事情是半点都不会参与。 怎么就到了要跪在太和宫外的地步? 难道是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又或者得罪了什么人? 阿箬什么都不知道,越是不知道,越是容易胡思乱想。 也是幸好漪澜宫离太和宫不远,走了一段路,远远看到跪在雪地中的葛容华,阿箬心都揪了起来。 她脚下步子加快,几乎是小跑过去,“葛姐姐!” 葛容华已经在太和宫外跪了小半个时辰,她身子都快冻僵了。 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她。 像是阿箬的声音。 她恍惚了下,头发和身上全是雪,身子轻轻晃了下,“应该是听错了......” 她讷讷的自言自语。 不然她怎么会听到阿箬的声音呢。 “葛姐姐!” “葛姐姐!” 距离拉近,这两声清晰许多。 葛容华僵着身子慢慢回头,看到风雪中有人朝她跑过来,她睫毛上落了雪,看不清,抬手擦擦眼睛,才看清来人。 是阿箬。 真的是阿箬。 她眼睛立马就红了,眼眶里有了泪。 阿箬跑得气喘吁吁在她面前停下,“葛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儿跪着?”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阿箬心急,问题也是一个接一个。 葛容华红着眼睛摇头,“没有,阿箬你先回去,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阿箬瞧着她这般,心疼的很,她记忆中的葛容华是个缺根筋每天都活得很开心的人,而不是现在这样。 第111章 我帮你 葛容华红着眼睛摇头,“我真的没事,外面冷,你先回去。” 她还在雪地跪着,阿箬怎么可能就这样走,她二话不说解下狐裘披到了葛容华身上。 “葛姐姐,到底出什么事了?” 阿箬脸色凝重半蹲在她面前问。 葛容华眼睛红得厉害的望着她,“阿箬,我祖父他.......” 葛容华声音哽咽,泪流了下来,“祖父他......他不行了。” 阿箬心咯噔一下,“怎么会?” 她记得两个多月前在中秋宴上看到葛太傅的时候,那时候他看起来身子骨还硬朗的很。 这才短短两个多月,怎么就,怎么就突然不行了? “葛姐姐......” 阿箬喊了她声,却不知该怎么说。 现在这种情况,她显然不适合问得太多。 “葛姐姐,是要出宫?” 后妃进了皇宫,想要出去难的很,就算是皇后每年也只能在过年过节的时候让家人进宫相陪一下。 至于后妃出宫探亲...... 阿箬回想了下,在本朝还从未有过这种先例。 葛容华点头又摇头,“我想出去,还想求太皇太后......与我一同去。” 她后面几个字说得很轻很轻,但阿箬离她近,还是听到了,心猛然一惊,“什么?!” 让太皇太后出去?! 还是去臣子家中看望?在这种关键时候?! 阿箬眉心立马就拧了起来,“这事太皇太后可知晓?” 葛容华咬着牙摇头,“不知,我还未去寿康宫。” 葛容华脑子虽然不聪明但也并非真的是个二愣子。 太皇太后这两个月都鲜少让他们请安,想来是不喜人打扰的,她贸然前去,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所以你就来求皇上去帮你向太皇太后开口?” 阿箬看着葛容华,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说她聪明吗? 的确聪明,知道自己办不到就找能办得到的人。 如果皇上答应,有皇上帮着出面,不论结果如何,希望总是大些。 可她又不聪明。 “你觉得皇上会答应你?” 阿箬看着她眼睛问。 葛容华轻轻摇头,“不会,但是阿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祖父他......” 说着,她就哭得凶了起来。 阿箬瞧着她这样,自己心里也跟着闷的难受。 葛姐姐出身葛家,有葛太傅这个祖父在,只怕这么多年都没有像今天这般无助过。 阿箬轻叹口气,“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谁不知道,她是在太皇太后身边长大。 太皇太后很是疼她,如果她帮着说话,少说也有六分可能。 葛容华垂下了眼,“我......我不想你为难。” 葛容华心里清楚,她的请求有多不合理。 她能来太和宫面前一直跪着,直到皇上答应,但是她不能去找阿箬。 她自然清楚太皇太后有多疼爱阿箬,可是,只要会让阿箬有一丁点儿为难,她都不想。 万一,太皇太后因为这事对阿箬生了嫌隙...... 这是她所不想的。 阿箬眼睛红红,落了泪,“你......” 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 如果葛容华是个“聪明人”就应该知道,这是利用她的最好时机,凭着她们俩的交情 ,她不可能不管。 但是,她却这样为自己着想。 “葛姐姐......如果,如果皇上一直不出来呢?” 阿箬这话残忍,但她却不得不说。 旁人不知道,但阿箬知道微生离有多敬重太皇太后。 他是绝不会答应的。 其实,到了现在阿箬脑子都是一团乱。 她不懂为什么葛太傅突然就病危,也不懂为什么葛姐姐执意在这跪着只求太皇太后能去见葛太傅一面。 她不懂太皇太后和葛太傅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也不懂皇上心里在想什么。 可就她的了解,微生离不会让太皇太后出宫,不管是为了太皇太后的身体、又或者其他。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葛姐姐在这里跪死,皇上也不见得会心软。 “我知道。”葛容华声音低低,“可我想试试。” 明知道可能性几乎没有,但如果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祖父带着遗憾离世,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阿箬抬头看着眼前的太和宫。 雪下得大,不过一会儿,清晨才扫过的地面上又覆盖上了一层白雪,尤其屋檐,雪更是厚。 “葛姐姐,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皇上。” “不要。”葛容华手抓住她衣摆,“天冷,你回去。” 其实,她是想说让阿箬不要犯傻,毕竟,说到底,这件事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葛姐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这件事不仅仅是为你,我也想为太皇太后做些事。” 阿箬这个话不是假话,也不是哄着葛容华。 她在方才想起之前太皇太后看到那幅她送过去的画时的模样,心里浮现某种猜测。 或许......太皇太后和葛太傅之间有些她不知道的事。 能让太皇太后仅是看到画就落了泪,想必这件事在太皇太后心里也是一个疙瘩。 如果就此解开,那再好不过。 她也不想太皇太后心中有遗憾。 葛容华听她这样说,手渐渐松开,感激道,“阿箬,谢谢你。” 葛容华心里清楚,阿箬说的或许是真的,但这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 “你我之间就不用说谢了,葛姐姐,你等着,我很快回来。” 葛容华还在这里跪着,阿箬不敢耽误,小跑着上台阶。 事实上,她一来,和顺就把消息告诉了李大吉。 微生离正在跟自己对弈,从听到阿箬在外面,他手中的棋子就再没有落下一步。 李大吉候在旁边,时不时添点茶水。 “皇上,宸昭仪娘娘来了。” 李大吉低声道。 其实,不用他说,微生离自己也听到了。 满宫上下,也只有她在太和宫走路是这样的。 其余人,谁不是轻声慢步。 只有她,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第112章 没有这种先例 “皇上,你在吗?” 阿箬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娇软好听又带着点儿着急。 李大吉看向自家皇上,等着他发话。 微生离将手中拿了许久的白子缓缓放下,“让你宸主子进来。” 李大吉赶紧快步去开门。 阿箬疾步进来,直奔微生离,“皇上。” 很是自觉的坐到了他腿上,微生离自然伸手抱住她,“怎么了这事?” “我手好凉啊~~” 她声音软软的撒娇着把手伸到他面前。 “凉?”微生离垂眸看。 “嗯嗯。”阿箬忙不迭点头,“好凉,你是不知道,今天下雪了,外面好冷的。” “是吗?”微生离神色淡淡。 “是。”阿箬声音小了许多,抬眼看他,“你帮我暖暖好不好?” 微生离目光看她,没有说话,但看着她的眼睛,最终还是认命的将她手紧握在自己的大手里。 他手暖和的很,一接触到,阿箬只觉得舒服得不行,“皇上手可真暖。” 微生离好笑的睨她一眼,“你冷怪谁?” “披风呢?”微生离明知故问。 阿箬小心看他,“你生气了?” “你说呢?” 他神色平静,看着跟平常无异。 阿箬完全瞧不出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阿箬怎么能不知道呢?”微生离故意重重的捏了下她手,“我们阿箬可是聪明的很。” “呵呵......” 阿箬尴尬笑笑,不接这话。 他这话一听就是反话。 “你生气了?”她再次问。 微生离轻呵一声,“阿箬觉得我该生气还是不该生气?” “我不知道。”阿箬看着他道。 “阿箬猜猜?” 阿箬试探道,“生气了?” 微生离没有开口。 “那......不生气?” 他还是没有开口。 阿箬向来没耐心,顿时撂挑子不干了,“我知道,你就是生气了。” 微生离正色,“那阿箬说说,我为什么生气?” “我......”阿箬低头,有些心虚,“因为我帮葛姐姐求情?” “既然明知道我会生气,阿箬确定还要开口吗?” 阿箬目光直直的看着他,“我,我不仅仅是为了葛姐姐......” 她话没说完,微生离出声纠正,“阿箬,你是宸昭仪,她是葛容华,按照位分,应当是她叫你一声姐姐。” “啊?” 阿箬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呆愣愣道,“是,可是……葛姐姐比我年长几岁。” “所以你就喊她姐姐?” 微生离眉心微蹙,“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满宫上下岂不全是你姐姐?” “朕的宸昭仪娘娘,你究竟有多少个好姐姐?” 他这番话,说得阿箬一愣一愣,“这,我是这个意思吗?” “难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啊。”阿箬讷讷反驳,“我喜欢葛容华,所以才叫她葛姐姐,我又不喜欢别人。” 微生离眸色稍暗。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不喜欢。 他最是知道阿箬有多一根筋,如果认定了什么,就一直是什么。 她同葛容华关系好,认定这人可交,那就会真心待这人。 她们两人才认识多久? 怎么就到姐姐妹妹相称的地步了? 如今,为了葛容华她还特意跑这一趟。 明明是个怕冷的人,却将披风给了别人。 阿箬目光小心的看着他,“你不希望我同葛姐姐亲近?” 她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心里是这样想的,口中便就问了出来。 “是,我不喜欢。” 微生离直接承认。 他不喜欢她为了别人来向他求情,更不喜欢她为了别人自己受冻。 阿箬望着他,好一会儿都没说话,眼神可怜巴巴的很。 微生离心一下子就软得厉害,一只手轻轻捏着她脖颈后面的软肉,温柔低声道,“阿箬,我不想你为她说话。” 微生离清楚自己对着面前这个人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力。 只要是她说出口,他拒绝不了。 可这件事,她不想阿箬参与进来。 他怕自己心软,所以先把话说了出来。 阿箬望着他眼睛,“可是,太皇太后呢?她知道吗?” 想要帮葛姐姐是真的,可更多是想要为太皇太后做些事。 微生离轻声反问,“阿箬觉得皇祖母会不知道这件事吗?” “我......”阿箬想了想,摇头。 不会。 太皇太后不会不知道这件事。 太皇太后虽然很久之前就不管朝堂上的事了,但并不意味着什么事都不知道。 太皇太后是个很厉害的人,不管是手段还是其他。 葛太傅病重不是小事,瞒不住。 阿箬现在才想明白。 也是她脑子一时没转过弯。 太皇太后那样厉害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怕更早之前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阿箬,这是皇祖母自己的事情,朕不想插手。” 他话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阿箬又怎么不明白。 “好。”她低低应。 太皇太后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她也没必要再多说。 “那葛容华呢?” 知道他不喜欢“葛姐姐”这个称呼,阿箬立马就换了过来。 微生离唇角浅笑,很是满意,“阿箬倒是聪明。” 阿箬轻抿嘴唇,不接话。 “她想跪便就跪着。” “可是......身子会坏的。” 微生离轻叹,“那你想要如何?” 她总是这样,对谁都好。 偏偏这个没良心的,对他倒是一般的很。 阿箬看他,试探问,“要不,让葛容华先回去?” 不管太皇太后那边结果如何,葛姐姐这边至少不能出事。 要真一直跪着,这一双膝盖都要废掉。 而且,在这样冷的天里跪,身子也会坏,落下病根、怀孕艰难都是有可能的。 微生离看着她,好一会儿,无奈点头,“好,依你。” “那......要不让葛容华......回家一趟?” 阿箬目光看着他,问得很小心翼翼。 葛太傅如今状况如何阿箬不知道,但葛姐姐这般模样,葛太傅的情况想必已经很不好了。 倘若葛姐姐能回家一趟也是好的。 “阿箬,你应当知道,从没有这种先例。” 微生离冷静开口。 “我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她才会问得这般小心。 第113章 感情的事 阿箬巴巴望着他,“皇上,我知道从未有过这个先例,我也不是要你破例的意思,只要让葛容华偷偷出去一趟就好,这也不算坏规矩的。” 微生离似笑非笑,“看来阿箬都帮朕想好了?” “皇上~~” 见他不为所动,手一点一点试探,轻轻勾住他手指,“皇帝哥哥~~我知道你最是通情达理,你就答应我这一次好不好?” “通情达理?”微生离浅笑,“你倒是会给我戴高帽。” “那你是答应了?”阿箬目光期盼的看着他。 微生离哪会拒绝这样的她,无奈,低头轻叹一声,“你就是专门来克我的。” “哪有。”阿箬不乐意的小声否认。 微生离捏捏她脸,看她脸红了,顿时又心疼,“疼不疼?” “疼。”阿箬大眼睛看他,“疼死了。” “胡说八道。”微生离温柔低呵,“以后这些死不死的话不准再说,我的阿箬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好。”阿箬低低应下,“我们一起长命百岁。” 两人静静抱了会儿,微生离让李大吉进来。 亲耳听到他交代李大吉送葛容华回宫,并允诺可送葛容华偷偷出宫,阿箬的心才终于放下。 等李大吉离开,微生离打趣看她,“这回终于放心了?” 阿箬笑笑,用力点头,“谢谢你,我就知道皇帝哥哥最好了。” 微生离笑,“你啊,这张嘴最是会哄我。” “哪有。”阿箬娇嗔反驳,只是明显底气不足。 “阿箬,你知道葛太傅为什么想见皇祖母吗?” 微生离突然开口问。 阿箬微愣,随即摇头,“不知。” 微生离垂眸看她,“你想不想知道?” 阿箬望着他,“我能知道吗?” 微生离点头,“自然,所有的一切,只要你问,我都会告诉你。” 阿箬望着他,心微颤了下,好一会儿,声音很轻道,“我想知道。” 事实上,太皇太后和葛太傅的事情,从上次那幅画开始,阿箬心里就已经埋下了一颗种子。 在那时候,她就想问,但看到太皇太后那般伤心模样,她不忍再开口。 她怕。 怕太皇太后好不容易才好的伤疤,又被她揭开。 那样,也太疼了。 “葛寻与皇祖母曾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两人互许过终身。” 微生离短短的一句话,让阿箬震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这......青梅竹马、互许终身?! 这个答案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 她隐隐能猜到太皇太后和葛太傅或许是有些过往的牵扯,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两人之间的牵扯竟然会这样深。 她不禁问,“那后来娘娘怎么会......入宫?” 如果已经有了想要私定终身的人,又怎么会再进宫? 还有葛太傅,他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舍得心爱的人进这皇宫呢? 微生离怎么会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眼眸微冷,沉声道,“定亲前夕葛寻悔婚,不日就迎娶了别人。” 所以,当时的太皇太后心灰意冷之下进了宫。 这其中内情外人不得知,但阿箬听了心里仍是气得不行。 不管内里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定亲前夕悔婚,在这个本就对女子不公的世道,她不敢想象,那时的太皇太后娘娘有多无助。 又会受到多少人的指指点点。 哪怕后来随着两人地位越来越高,一个成了手握大权的太傅,一个成了尊贵的太皇太后,旁人再不敢议论,这段往事也渐渐被尘封,可事情发生过就是发生过。 太皇太后那些年定是不好过的很。 在他们两人之间,阿箬的心定是偏向太皇太后的。 不管当年有多少的隐情,总归是太皇太后要艰难得多,尤其是在宫中,有这样一件事在,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再小心。 “阿箬,有些事是过不去的,葛寻的事情皇祖母不会不知道,可既然她装作了不知道,那就是不想再见那个人。” “我......”阿箬脸上还带着怒气,同时又有些懊悔,“我方才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所以还想着帮着葛姐姐说话、求情。 但现在知道了,阿箬只庆幸,庆幸微生离没有答应她。 否则,等她知道真相的时候一定会后悔死。 “我知道。” 微生离怎么会不了解她呢? 皇祖母在她心里有多重要,他比谁都清楚。 谁都比不了皇祖母在她心里的地位。 “那......”阿箬犹豫开口,“娘娘那边怎么办?” 葛寻这个人阿箬现在讨厌的很,但她见过那次在她面前因画落泪的太皇太后,所以知道,这个人还是在太皇太后心里占着位置的。 不然,太皇太后娘娘当时也不会失态。 微生离也跟着轻叹一声,头一回说,“朕也不知道。” 感情的事最是折磨人。 这是皇祖母和葛寻的事情,他想插手也无从入手。 “要不,我去趟寿康宫?” 阿箬轻声跟他商量。 微生离没有说话,阿箬紧接着道,“太皇太后娘娘现在心里定也是不好受的,不管怎么样,我去陪着说说话也是好的。” 微生离稍想,点头答应了,“我送你过去。” “不用。”阿箬轻声拒绝,“我自己可以过去,你忙你的。” 她说话时,目光看向后面那堆还未动过的奏折。 想必今天他心也不平静的很,这些堆着的奏折,他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完,只怕又要到后半夜去了。 阿箬倾身抱住他,“你不要担心我,我自己可以过去,倒是你,要记得早点休息。” 怕他忙起来就不记得了,阿箬半是威胁道,“要是让我知道皇上又通宵达旦,就罚你半个月不准进漪澜宫。” 微生离顿时低头认输,“阿箬,你未免也心狠了。” 阿箬娇娇哼一声,“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就是这般心狠的人,所以皇上要乖乖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皇帝哥哥,我们还要一起长命百岁呢。” 她这样,微生离哪里招架得住,立马就宠溺应了下来,“好,都听你的。” 第114章 令人作呕 阿箬自己去太和宫微生离到底还是不放心,不是别的,只是外面下雪了,雪大,路滑。 他特意让李大吉跟着她去了寿康宫。 天冷,阿箬懒,最近一次来寿康宫已经是三天前了。 一进去,就看到端着托盘的方嬷嬷往后殿去。 “嬷嬷。”她赶紧出声喊人。 “阿箬?” 对于阿箬的到来,方嬷嬷很是惊讶,没想到她这个时候会来。 “嬷嬷,太皇太后娘娘呢?” “娘娘可在里头?” 阿箬连着两个问题,方嬷嬷轻声道,“在的。” “特意来看娘娘的?”方嬷嬷轻声问。 “嗯,我担心娘娘。” 对着方嬷嬷阿箬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她这样说,方嬷嬷心里顿时明白了,阿箬想必是知道了。 她轻叹一声,“娘娘在里头。” 太皇太后娘娘已经将自己关了一上午,早膳都未用。 事实上,从得到葛太傅病重的消息起,太皇太后娘娘就时常对着一个地方发呆。 方嬷嬷能说的都说了,可效果甚微。 如今看到阿箬来,她心都轻了许多。 对于寿康宫阿箬熟得很,她走到后殿,站在紧闭的门外,装作轻松道,“娘娘,我来看您了。” 里头 太皇太后坐在窗边,窗户是支开的,冷风透了进来,很冷,但能将外面的白雪瞧得仔细。 太皇太后喜欢看雪。 阿箬自小养在她身边,也同样喜欢。 太皇太后听到屋外阿箬的声音,放下手里的梨花酒,望着远处发呆的眼神渐渐回笼。 “娘娘,我是阿箬,外面好冷啊。” 再一次听到阿箬的声音,太皇太后脸上露出了几天来难得的一丝笑,笑容中透着宠溺和拿她没辙。 “进来吧。” 闻声,阿箬利索推门。 她进门看到看到坐在窗边的太皇太后提着裙子就小跑了过去,“娘娘。” 阿箬轻轻扑到太皇太后怀里,手紧紧抱着她,“阿箬好想娘娘~~” 她最是会撒娇,太皇太后轻笑,“前几天不是才来过?” “那不一样嘛,都三天了。”阿箬抬头看她,“娘娘,古人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都三日不见娘娘了。” 太皇太后轻点了下她额头,笑着道,“你啊。” “娘娘难道不想我吗?” “想想想,我们阿箬这么可爱,谁能不想。”太皇太后想着配合她。 可是阿箬瞧着自己眼前笑着的太皇太后只觉心里堵得难受。 “娘娘,您不开心吗?” 她自小陪伴在太皇太后身边,怎么会分辨不出太皇太后的笑到底是真心还是勉强。 听她这话,太皇太后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随即颇有两分无奈的轻叹,“我们阿箬怎么这般聪明?” “都是娘娘教的好。” 太皇太后没说话,看着阿箬的目光里很是复杂,像是在看阿箬,又像是在透过阿箬的目光看她自己,看曾经的自己。 阿箬很聪明。 可太聪明,是幸,也是不幸。 太过聪明,想得就多。 人只要想得多了,总是很难做到自洽。 “阿箬......” 太皇太后开口,想要最后再教教她,但最终都只化作了一声,“我们阿箬命好,将来定会过得很好。” 什么都不知道的阿箬笑得甜甜应,“那是自然,只要能一直和娘娘在一起我就很开心。” 太皇太后摸摸她头,轻问,“今日过来,有事要问?” 太皇太后在宫里待了一辈子,这一辈她不知见过多少人,从阿箬还没进来,在门外的时候,她光听声音就已经知道了。 她定是有事找自己。 “娘娘......”阿箬收起脸上的笑,目光澄澈满是担忧的看着她,“娘娘,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阿箬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她在来的路上是想要问的,可见了太皇太后娘娘,她突然觉得,其实,有些答案也没那么重要。 以前的人、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 再问,除了把伤疤重新揭开再痛一次,好像什么意义也没有了。 太皇太后透过她眼睛看明白她心中所想,脸上浮现浅浅笑意。 她主动开口问,“阿箬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去见他?” 太皇太后的话一针见血,直接把阿箬最想知道的问题问了出来。 “娘娘,您怎么知道?”阿箬愣愣道,“我什么都还没说呢......” 太皇太后但笑不语。 阿箬这般着急来,定是知道了什么。 可那么久远的事情,这宫里只怕也就皇上最清楚。 她只能是从太和宫来。 恐怕,皇上将什么都告诉她了。 不然,她不会用这般心疼又担忧的目光看着她。 阿箬的心思太好猜,何况,在她面前,阿箬从来都不会藏着掖着。 她向来是什么都写在脸上,明明白白,叫人一眼就看透了。 “阿箬,你想不想知道?”太皇太后再次问。 “我......”阿箬眼睫轻眨,“娘娘会难受吗?” 太皇太后望着她,眼睛渐渐就红了,心又酸又软,“好孩子。” 阿箬蹲下身子,头趴在太皇太后膝盖上,声音轻轻道,“如果娘娘难受,阿箬就不想知道了。” 她不想让太皇太后难受。 太皇太后轻轻摸着她头,“都已经过去了。” 早就已经过去的事情,心里怎么会难受? 不过是已经结痂的疤痕突然被人重新剔开。 底下的伤口早就已经愈合、长出新肉了。 再揭开,不疼,只是有些痒罢了。 阿箬没有说话,许久,才低低道,“娘娘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太皇太后手轻轻拍着阿箬,低声开口,“我常跟你说,落子无悔,做事之前要想清楚,一旦选择了,就不要回头,只管往前走。” “阿箬,我与他的情分早在他迎娶旁人时就断了。” 从看着他八抬大轿迎娶别人那天起,太皇太后心里就清楚,与这个人此生再无可能。 不管世事如何,她都不会再回头多瞧一眼。 就像曾经她找了那幅画那么多年,可真当再次看到时,她突然就释怀了,有些人、有些事,过去就是过去了。 早没有再见的必要。 第115章 过去的人 这段往事,太皇太后从未亲口对旁人提起过,从进宫那刻起,这些事就埋在了她心里。 这些年就连她自己也刻意回避着,不愿再想起。 今天是第一回。 如今到了这个年纪再次说起,好像也什么了,轻飘飘的,风一吹就散了。 阿箬听得认真,听完,不知不觉脸上就有了泪。 太皇太后笑着用手把她脸上的泪轻轻擦掉,“我们阿箬怎么这么爱哭了?” “我没哭呢。”阿箬自己用袖子胡乱擦了两下,“我是为娘娘不值。” 太皇太后轻轻摇头,“没什么值不值的。” 她低头,目光认真的看着阿箬,“阿箬,感情里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以值不值来论。” 太皇太后这话让阿箬有些晕乎,怎么听着娘娘好像不恨那个葛太傅? “娘娘,葛太傅是有苦衷吗?” “有苦衷?”太皇太后声音很轻的重复。 或许吧。 他或许有他的苦衷。 因为有苦衷,所以要取舍。 而她就是那个被舍弃掉的。 “娘娘现在不想去找他问个明白吗?” 这也是阿箬之前想要帮葛容华的重要原因。 毕竟,说句不好听的,葛太傅现在病重,指不定什么时候人就没了。 人要是没了,那可就真的什么没了。 等到那时就算想找人问,都没地方去找。 出乎阿箬意料的是,这回太皇太后没有一丝犹豫,直接道,“不想。” 一开始她的确想过要去找葛寻问清楚,但当她亲眼看到他用八抬大轿娶着旁人进门时,就再也不想去问了。 已成既定事实就再没有了追问的必要,再问,不过是让她自己难堪。 况且,这么多年来,葛寻有无数次开口的机会,他既然都没有选择开口,那就永远都不要再说了。 不管有没有苦衷她都早不想知道了。 如果有,那就让他带着他那所谓的苦衷一起埋入黄土。 这还是阿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太皇太后,她心微惊,“娘娘恨他?” “恨过。”太皇太后没有瞒她。 应该说,在看到那幅画之前,太皇太后一直以为自己是恨葛寻的。 可那幅《秋风》再次出现,她突然就清楚了。 真正的《秋风》早就已经被她亲手撕碎了,后来这幅再怎么像真的那也是赝品。 假的就是假的。 已经过去的东西就是过去了。 从前不过是她自己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因为过不去,一直让个旧人把门堵着,从而把真正对她好的那个人关在了门外。 现在想来,满是遗憾。 先皇在世时对她很好。 她家世虽然高,但也就是名头好听,早就已经没落了,不然也不会让人那般折辱,定亲前夕退了亲,还无可奈何。 可是进宫后,除了一开始那半年稍艰难些,到了后来,先皇对她很好,一直护着她,从贵人一步步到妃到皇后,每一步都是他托举着自己。 只是可惜,她自诩通透,一直走到现在了才终于回过神来。 先皇性子沉闷,从来不会说些好听话。 但她这些天回想起从前两人一起走过的那些年才发现,他虽然从来不会说好听话哄自己,可从头到尾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做到了。 没有一句食言。 想起已故的先皇,太皇太后眼睛发红,眼角又流了泪。 阿箬轻轻抹掉,“娘娘不要哭。” 太皇太后流着泪轻轻摇头,“不哭。” “都过去了,很快......” 很快,她就要去找先皇了。 只是这个话她没有说出来。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太皇太后知道,她自己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只是如今,她还不想告诉阿箬和皇上,虽然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但能瞒一天是一天。 她手轻摸着阿箬头,“我们阿箬是个有福之人。” “娘娘......”阿箬看着太皇太后,突然心慌起来,她手紧紧抓住太皇太后另一只手,“娘娘要一直陪着阿箬。” 她手抓的紧,但还觉不够,最后索性两只手一起抱住。 “叩叩。” 外头响起轻轻地叩门声,紧接着方嬷嬷的声音从外面低低传来,“娘娘......人去了。” 方嬷嬷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要是在不久前,阿箬只怕猜不到方嬷嬷话里的意思是什么。 但如今知道了这么多,她几乎本能的就看向了太皇太后,喃喃道,“娘娘......” 她神情满是担忧和小心翼翼。 反倒是太皇太后要比她平静的多,微微怔愣一瞬,随即低声道,“梨花酒冷了。” 听到太皇太后的话,阿箬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桌子上摆着一壶酒。 要是在平时,她定是要劝的,可今天她没有劝,只拿起酒,重新拿了两个杯子,倒满。 倒满一杯递到太皇太后面前,笑着道,“好久没和娘娘一起喝酒了,今天我陪娘娘不醉不归好不好?” 太皇太后看向她手中的杯子,淡淡笑,“用杯子喝哪里能醉?” 阿箬粲然一笑,“我去拿酒。” 太皇太后喜欢喝酒,也会酿酒,以前的时候还会带着阿箬一起酿,但阿箬是个懒的,只喜欢喝,半点没把太皇太后的酿酒本事学到。 她利索的去后院取酒。 她一走,方嬷嬷进来。 “娘娘。”她抬眸望着太后,语气担忧,“您还好吗?” 太皇太后缓缓摇头,“没事。” 方嬷嬷随即看向桌上的酒,“娘娘,这酒......” 她话说到一半,太皇太后笑得无奈,“你就纵着我喝这一回吧,以后或许......” 太皇太后话没说完,但两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方嬷嬷转过身去,偷偷抹了下眼泪,“奴婢去取十年前酿的桂花酒。” 太皇太后看着她离开,脸上那点儿笑渐渐收了起来,神情平静的望着窗外。 窗户被刚刚阿箬关了,她看不到雪,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今年的冬天太冷。 太皇太后喜欢雪,可却不喜欢冬天。 她喜欢春暖花开的春天,如果能到那个时候就好了...... 第116章 阿箬真乖 微生离过来的时候,阿箬已经彻底喝成了一个小醉猫。 太皇太后酒量好得很,就算是微生离也喝不过。 他人到寿康宫,一找过去,首先就看到了醉得趴在太皇太后膝盖上的阿箬。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你来了?”太后瞧一眼外面的天色,才刚刚暗下去。 微生离走过去,大手轻轻去抱阿箬。 “不要~~” 突然被人抱离,阿箬不乐意的很,身子不停动,就要往太皇太后身上扑。 微生离头疼,轻声哄,“阿箬乖,听话。” “阿箬不......不听话。”她话都说不利索了。 微生离拿她半点辙没有。 太皇太后在旁边看了会儿,终于忍不住轻笑,“好了,阿箬不愿意你就随她去好了。” “皇祖母。”微生离无奈,“她这样会打扰您的。” 太皇太后似笑非笑看他,“真是怕到扰我?” “咳咳。”微生离神情很是不自在的轻咳两声。 “依我看,你就是嫉妒。” “怎么会。”微生离否认。 太皇太后却是半个字都不信,对于自己的亲孙子她比谁都了解。 别的时候都很好,但只要是在阿箬的事情上,他一向都是小心眼儿的很。 哪怕是她这个皇祖母的醋都要吃。 此时也是一样,她看破不说破,只是笑笑就没再说了。 微生离又看一眼醉得脸红扑扑的阿箬,轻按两下眉心,坐到了对面。 “可要尝尝?” 太皇太后目光看向桌上的酒。 微生离没有推拒,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一边同太皇太后低声说着话,一边注意着阿箬,就算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也只觉有操不完的心。 阿箬只要稍有动作就能牵动他的心,生怕她怎么着了。 太皇太后看着满眼都是阿箬的微生离,思绪瞟到了很远很远。 曾几何时,有个人也是这样,目光都在自己身上。 她觉得嘴里的酒突然就没了味道。 “今日就到这儿吧,阿箬喝醉了,你带她回去。”太皇太后说完还不放心的叮嘱,“外头风雪大,仔细着些,别让阿箬冷到了。” “孙儿明白。”微生离笑着应。 他去抱阿箬,结果仍是同刚刚一样,阿箬不乐意。 还是太皇太后说了句:“阿箬乖,跟皇上回去好不好?” 阿箬这才迷迷瞪瞪的转头看向微生离,“皇上?” 她声音带着疑惑,似是在辨认面前的人是不是微生离。 微生离瞧她这样心里说不吃味是假的。 他自己百般哄都没用,皇祖母仅是一句话她就听进心里去了。 这个小没良心的,真是半点面子没给他留。 心中不论怎么想,但手下动作却是没有丝毫含糊,将人打横抱起,“是我,我们回去了。” 他抱着怀里的人对太皇太后道,“皇祖母,您早些休息,我带阿箬先走了。” “走吧走吧。”太皇太后笑着道。 “回去?回哪儿去?”阿箬突然声音糯糯的冒出一句。 “回我们自己的住处。” 两人渐渐走远。 太皇太后在后头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唇角浅浅笑了起来。 现在看来,她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阿箬很好,性子好、模样好、样样都好。 近一年随着身体越来越差,太皇太后最担心的就是阿箬何去何从。 阿箬封郡主的懿旨她早就拟好了,跟封郡主一起的还有一道赐婚懿旨。 她给阿箬挑的夫君是武安侯府的小侯爷——祁世。 她瞧得出,那个小侯爷是喜欢阿箬的,同在江南的那一年里,她看得很清楚,他满心满眼都是阿箬。 阿箬嫁过去,日子也不会太难。 而且,武安侯府虽是勋贵,但并不算显赫,如今也就只剩个头衔了。 那两道懿旨本是打算回宫就公布,可在皇上这儿生了变故。 几年前的时候,太皇太后瞧出他对阿箬的心思,但那时很浅,只怕就连皇上自己都还未完全明白过来。 太皇太后心里是不愿意阿箬进后宫的。 所以她将阿箬带出了宫。 原以为,几年过去,皇上那点心思早就已经淡了。 可是,回宫后,看到皇上的第一眼,太皇太后心里就清楚,自己这孙儿心思非但没淡,反而愈加深。 是以,太皇太后改了主意。 旁人或许很好,但她的阿箬这样好,交给谁她都不放心。 与其如此,不如给皇上一个机会。 微生离是她亲自照顾长大,论起品性总归是不会错的。 趁她还活着、还能给阿箬撑腰,一切都可以试试。 如今看来,结果还算好。 至于以后...... 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尤其是感情。 从前她总想什么都教给阿箬,生怕她走一点弯路,可是忘了,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每个人的路都不一样,她说再多,路还是要靠阿箬自己走。 方嬷嬷从外面进来,轻轻把门关上,将风雪关在了外头。 屋子里暖和的很,但外面却冷得很。 一出去,阿箬的酒意就被吹散了些。 一朵雪花飘到她鼻尖,冻得她打了个激灵。 微生离立马紧张哄,“冷了?马上就上銮驾了,上去就不冷了。” 阿箬意识清醒许多,闻言,整个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离离~~好冷啊~~” 微生离脚步立马顿住,眼睛半是惊讶,半是欢喜问,“你方才喊我什么?” 他声音温柔至极,轻的很,目光一下都不敢多眨的看着怀里人,生怕刚刚是自己听错了。 阿箬努力睁开眼,她醉得厉害,看着面前的人,只觉有好多个微生离,“啪”两只手捧住他脸,嗓音又娇又软道,“离离,你不要转了,我头好晕~~” 微生离笑了起来,唇角笑意渐渐扩大,眉眼间都是笑容,任谁都能看出他此时的好心情。 他珍而重之的亲了亲怀里人,“我不转了,阿箬闭眼,闭上就好了。” 阿箬乖乖自己用两只手捂住眼睛,“离离~~阿箬闭好眼睛了~~” “嗯,我们阿箬真乖。” 阿箬自己也跟着重复道,“阿箬真乖~~” 第117章 我们阿箬是仙女 寿康宫离漪澜宫不算近,想了想,微生离抱着人上銮驾往太和宫去。 这一路上阿箬都不安分的很。 往常她不是没有过喝醉酒的时候,但从没有哪次像是今天这般闹腾。 没上銮驾怕冷,上了銮驾,一暖和起来就开始扑腾。 “离离,阿箬好渴~~” 微生离听她喊渴,立马倒了杯热茶过去,还在吹,不等吹凉,阿箬就等不及了,伸手就要去抢。 看到她的动作,微生离赶紧将手抬高。 喝醉了的阿箬就眼睁睁看着杯子在自己面前飞了起来,“嗖”地一下就飞走了,她惊奇得大眼睛瞪得圆溜。 “离离,杯子飞了,你看到了吗?” 她呆愣愣转头看向微生离。 微生离只觉她可爱得要命,另一只手忍不住将人揽进怀里,亲了下,宠溺的配合,“看到了,杯子飞了。” “它是不是妖怪?它是不是会吃人?” 阿箬满眼的好奇,眼神很是清澈,喝醉了的她说出来的话似孩童般天真烂漫。 “不会,它不吃人。”微生离忍着笑,“而且,我们阿箬这么可爱,就跟天上的神女似的,它不敢吃。” 哪怕是喝醉了的阿箬听到人夸她,她也立马乐得咧嘴笑,“那离离是什么?” 她痴痴望着微生离,魅人而不自知。 微生离心跳都漏了一拍。 这样的她可真是要命。 他眼神微暗,喉头滚动了一下,哑着声音道,“我是神女的裙下客。” 喝醉了的阿箬满眼都是他,听到他这话,只痴痴笑。 今晚的阿箬问题格外多,人也格外活泼,从寿康宫回太和宫这一路上銮驾里就没消停过。 李大吉在旁边跟着走,时不时就嘴角抽搐一下,好几回都忍笑忍得辛苦。 到了太和宫,微生离先下来,转身,回头去抱阿箬。 此时的阿箬胆子大得很,看到有人接,身子直直就往前扑,将微生离一身冷汗都吓了出来。 着急忙慌的将人接了个满怀,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她臀,轻呵,“胡闹。” “我才没有胡闹。”阿箬不乐意的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我是天上的小仙女,我会飞。” “噗嗤。” 这回微生离实在忍不住,直接笑了出来,周围李大吉等人也都纷纷低头忍笑,肩膀都抖动了起来。 阿箬见他笑,小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笑什么?”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是仙女?” 微生离少有笑得这般开心的时候,整个人眉眼都舒展开来,“我信。” “真哒?”阿箬歪头看他。 “自然是真的。”微生离边说边抱着人往里走。 太和宫里暖和的很,微生离将人径直抱到早就备好的汤池里。 “仔细抱紧。”他说完不放心的又温柔叮嘱怀里人,“手抱紧我。” 活跃一路的阿箬,或许是累了,这时候乖巧的很,微生离说什么就是什么,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手抬一下。” “左手。” “脚。” 微生离渐渐发现乐趣,便忍不住诱哄怀里人。 “阿箬,亲亲我。” “啪叽。” 阿箬很是响亮的在他脸上印了下。 “再亲亲。” “啪叽。” 又是一下,这回是在左边脸,正好两边对称。 “再来一下。” “......” 不知亲了多少。 到最后阿箬都亲委屈了,“离离欺负人......” 微生离笑着把人拉进怀里,“怎么会,我欺负谁也舍不得欺负我们阿箬,那我还回去好不好?” 阿箬迷迷糊糊应,“好,还回来。” 她丝毫不知,自己就这样掉进了某人设的陷阱中。 第二日 阿箬醒来已经是中午,醒来后,她只觉自己身子像被车轱辘碾过,浑身骨头都被人打碎了似的,都快散架了。 昨晚的记忆也慢慢回笼。 薄唇炽热,像是带着火。 从雪山到森林,哪里都没有放过。 ...… 仅是想想,阿箬脸又红透了,红得几乎要滴血。 “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她忍不住捂脸懊悔。 “不什么?” 微生离一身清爽的从外面进来。 他身上穿着朝服,应该是刚刚下朝。 阿箬看到他就没好气,气囔囔道,“趁人之危,过分。” “趁人之危?”微生离唇角笑起来,走到床边,俯身,眼眸深邃的看她,“阿箬仙女可真会冤枉人,明明是你让我还回来的。” 听到“仙女”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阿箬恨不得立马挖个地缝钻进去。 微生离瞧她这满面羞红的模样,故意问,“阿箬仙女应当没忘记吧?” “好了,你别说了。”阿箬凑过去捂住他嘴。 微生离的确没再说,因为他的目光完全被近在咫尺的好风光吸引了过去。 “阿箬。”他喉咙微紧,黑眸深邃幽暗。 阿箬几乎是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顺着他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上身未着寸缕。 她脸通红立马拉高被子,连着整个脑袋都盖住。 微生离笑着道,“好了,我不说了,出来,不要闷着自己。” “不要。” “出来好不好?”微生离低哄,“出来好不好?我真的不会笑了,我保证。” “骗子。” 无端就被扣上了骗子的名头,微生离只觉冤枉的很。 “我何时骗过你?”他语气带着两分委屈。 闷在被子里的阿箬想了想,想了一圈,还真想不起来他骗自己的事。 最后只得把小时候的事情再次拿出来说,“你小时候就骗过我,你骗我说冰糖葫芦吃了会肚子疼,每次太皇太后好不容易答应让我吃一点,都被你骗走了。” 微生离:“......” 一时竟想不出反驳的话,这事他的确做过。 他无奈道,“阿箬,这都多久之前了,而且你那时因为吃糖总是牙疼,你忘了?”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骗了我。” “好好好,那我以后不骗你了好不好?” 微生离只得赶紧保证。 他好说歹说,哄了好一会儿阿箬才终于愿意出来。 太和宫的地龙烧得比别处都要足,在这儿穿夏衣都可以。 微生离瞧她这么一会儿功夫额头上就闷出了细汗,赶紧让人送了帕子进来。 第118章 化为灰烬 葛寻是太傅,他的离世对整个朝堂影响都不小。 微生离今日忙的很,中午也不过是抽空来看看阿箬,陪着她用了膳就又去了前殿。 阿箬用过膳后就自己回了漪澜宫。 一连好几天都没见到微生离人,同时没看见的还有葛容华。 葛容华从那天出宫后,就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坤宁宫那边也是称病告假,但其实后宫中人彼此都心知肚明,她应当是出宫了。 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 要是旁人,宫中免不了会有些闲言碎语,但葛太傅地位不一般,有些人就算心中有意见也不敢在这个关头直接说出来。 是以,所有人都只装作不知道。 葛容华回宫是在五天后。 “娘娘,葛容华来了。”望春低声道。 “葛姐姐?”阿箬正在敷脸,闻言拿掉脸上的新鲜黄瓜。 冬日不是吃黄瓜的时节,这个时候的新鲜蔬果珍贵的很,谁要是得了一小份都足以炫耀好久。 但这些东西在漪澜宫从入冬开始就没缺过。 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是先往她这里送。 从来都是有的剩,而不会说出现不够的情况。 阿箬将黄瓜拿掉,脸都来不及洗就道,“快请葛姐姐进来。” 望春快步去请人。 阿箬脸才洗好,葛容华就进来了。 短短三天,葛容华整个人就憔悴了许多。 最明显的就是瘦了,瘦了太多,她身上这一季才做的新衣裳此时看着宽松了许多。 “葛姐姐。”阿箬快步走过去,心有不忍的握住她手,“你还好吗?” 葛容华轻轻摇头,“我没事。” 哪里像她口中说的没事,阿箬瞧着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仿佛没了。 看着面前的葛容华阿箬突然觉得陌生。 经过这件事,眼前人好像突然就长大了,整个人气质看着都沉稳内敛了许多。 这样的变化是好的,尤其身处宫中,当没了依靠,事事都要小心再小心。 可看到葛容华这样的变化,阿箬心里却难受的很。 不该是这样的,她认识的葛姐姐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大大咧咧,性格直爽的。 “葛姐姐,你还有我。”阿箬轻轻抱住她,手拍着她后背。 这样的动作让葛容华眼睛红了起来,压抑的心情好像突然有了个宣泄的口子,“阿箬......” 她一张嘴就哭出了声,越哭越大声。 望春等人很有眼力见儿的立马退了出去,屋子里顿时只剩他们两人。 阿箬什么都没说,就静静抱着她,一下一下轻拍她背,帮着她顺气。 她知道,葛容华现在心里定是不好受的很。 亲人离世,换谁都接受不了。 那样的痛,阿箬连假设都不敢。 她生怕假设成了真。 葛容华哭了许久,终于平静下来时,眼睛又红又肿。 阿箬瞧着心疼坏了,赶紧让望春她们送了些药进来,眼睛短短时间内红成这样,想也知道,这几天她定是哭得没断过。 阿箬都生怕她把自己眼睛哭坏了。 望春送了药进来,阿箬小心帮着她涂。 葛容华这时候心情已经平复下来,她望着面前的阿箬,真心道,“阿箬,谢谢你。” “葛姐姐,我们之间哪还用说谢?”阿箬动作很轻的涂好药,然后放到一旁。 葛容华听到她这话,缓缓摇了摇头,“要的。” 短短几天,她深刻见识到了何为世态炎凉。 以前祖父在的时候,谁对他们家都是笑脸相迎,可祖父才刚刚过世,有些人就忍不住露出了真实嘴脸。 变脸速度之快,跟那些杂技演员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 几天下来,她早已习惯,也慢慢接受。 事实上,今天来漪澜宫她心情很忐忑。 她心里是害怕的。 阿箬是她长这么大好不容易才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但是,阿箬所说的话、所做的事,让她一点一点打消了心里打担忧和顾虑。 她没有跟旁人一样,她还是阿箬。 以前怎么样,现在就还是怎么样。 “阿箬。”葛容华哽咽,“你怎么这么好?” 阿箬认真的笑着回,“因为葛姐姐很好。”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是以真心换真心,你对我好,我才会对你好。 “葛姐姐,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阿箬神情无比认真的又说了遍。 葛容华一时说不出话,两人紧紧靠在一起。 这一整天葛容华都留在漪澜宫,阿箬陪着她,两人说了许多话,什么都话都说。 说得多了,有时候还会把以前说过的话又拿出来说一遍,但两人谁都没有觉得啰嗦。 将要离开时,葛容华才终于想起自己来找阿箬是有正事的。 她从衣兜里拿出一封信,一封已经泛黄的信。 “阿箬,这是我从祖父书房里找到的,你能不能帮我转交给太皇太后?” 葛容华说完,紧跟着道,“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但我祖父直到闭眼的那一刻都在看着门外。” 阿箬这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葛太傅在等人,他在等太皇太后。 “阿箬,帮帮我好不好?” 葛容华心里清楚自己不该开口提这种要求,可她真的没办法了。 除了阿箬,她想不到还有谁能帮她。 阿箬看着她,心有不忍,好一会,轻叹口气,“我试试吧,但是话先说在前头,我也没法保证一定能成功。” “没关系。”葛容华又哭又笑的摇头,“你愿意帮我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不管结果如何,葛容华都绝不会怪阿箬。 她知道,阿箬能帮她这个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葛容华走后,阿箬拿着手里的信去寿康宫,亲手转交给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看着手中明显有些年头的信纸,没说话。 阿箬就静静站在一旁陪着。 天色已经暗了,宫人进来点灯。 然后阿箬就看到太皇太后直接将那封还未打开的信点燃了,不过片刻就化为灰烬。 “娘娘......”阿箬忍不住出声。 太皇太后回头看她,“阿箬,过去就是过去了,永远都不要往回看。” 阿箬闻言半知半解的懵懂点头。 第119章 人没了 今年这个冬天注定是多事之秋。 葛太傅过世对朝局变幻可谓影响巨大,但对后宫而言却是没有多大影响,可紧接着而来的一件事却就不一样了。 这日夜里。 阿箬迷迷糊糊感觉身边人起身,她眼睛费力睁开,“离离,是出什么事了吗?” 从一个月前阿箬醉酒无意喊出这个称呼起,两人私下也就这样喊了。 微生离回头看她,俯身,亲了下她额头,“没事,你继续睡。” 他说着手轻轻拍了两下,阿箬本就是睡着突然醒了,睡意都还未散去,此时困的厉害,被他这样轻拍哄着,没两下就又重新睡了过去。 微生离小心起身,怕吵醒她,蹑手蹑脚的出去,轻轻开门、关门。 外头的李大吉脸色一脸凝重,“皇上,苏氏去了。” 丽妃当初做下那样的事情,早就被废了妃位,只是这件事从头到尾在宫中都算隐秘。 其中又牵扯到小公主,其他不论,微生离心里到底是顾念着小公主的,是以,所有的一切都压了下来。 对外称,丽妃身体不适,一直在郦和宫养病。 但内里实情却是,丽妃早就不是丽妃了,成了庶人苏氏。 囚于郦和宫,每日亲自服下她曾经让人喂给小公主的那些毒。 只是剂量却完全不同,要比小公主多得多。 这是微生离的意思。 李大吉说完低着头,静静等着。 “按规矩办吧,此外,郦和宫剩余那些人也不必再留了。” 当初郦和宫就清理过一批,如今主子都走了,这一批也就没有再留的必要。 李大吉低声道,“是。” 在外人眼中,苏氏还是丽妃。 是以,得到她故去的消息不少人都感到唏嘘,只是还不等她们做出反应,就见太和宫的和顺亲自带人过去了。 和顺做事向来利索,不过半个时辰,一切都处理好了。 其余各宫的太监宫女远远围着,就见一张破布席子抬了出来,上面躺着的正是曾经风华绝代、冠绝京城的丽妃娘娘。 此时躺在席子上的丽妃娘娘面容瘦削、脸颊凹陷,整个人几乎就只剩下了一层皮包裹着骨头。 哪有一点儿曾经的影子。 堂堂丽妃,死后居然会是这般潦草,让人不禁唏嘘。 这样的结果是谁都没有料想的。 不说风光大办,但至少不该是这样。 皇上连她死后的一点儿情面都不愿意留,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猜,丽妃到底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坤宁宫 “娘娘,人已经去了。”华锦轻步进来低声道。 已经后半夜,皇后却还在写着字。 从两年前起,她的睡眠就浅得很,晚上睡不着,就算能勉强睡下也是断断续续的,整晚不睡是常态。 很多时候都只能靠着白天稍微补眠。 今夜她心绪格外不宁,睡不着又静不下心,便就索性起来练字。 华锦话说完,皇后手下的笔顿住。 墨点在纸上晕开,等回过神来,写了大半字的纸上已经有了豆大的墨点,不能再看。 她索性放下笔,慢慢踱步到一旁。 许久才问,“何时没的?” “约莫半个时辰前。” “皇上那边如何?” “太和宫的和顺过去了,另外......” 华锦将小太监看到的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听完,皇后久久未语。 就在华锦以为皇后不会再说话的时候,皇后却再次开了口,“咱们的皇上可真是一如既往的绝情。” 好歹也是陪了他许久的丽妃,如今却落得这样悲凉的下场。 “娘娘......”华锦想要开口提醒自家娘娘谨言慎行,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华锦,你说丽妃的今天会不会是我的明天?” “娘娘!”华锦被她这话吓了得立马跪了下来,“这话可说不得!” “说不得?”皇后讽刺勾唇,“有什么说不得的?” “娘娘,您是皇后,一国之母,丽妃哪里能同您相提并论。” “是吗?” 皇后声音很轻,轻到华锦几乎听不见。 可屋子里太安静了,华锦还是听到了,她脸色发苦,动动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低低重复,“不会的,您是皇上亲封的皇后娘娘,不会的......” “华锦,你还没看明白吗?”皇后转身看她,“皇上的心里只有一个宸昭仪,其余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在他眼里与这宫女奴才没有任何分别。” 皇上的心里没有他们任何一个人,这件事皇后早就一清二楚。 那样的人,不爱的时候对谁都绝情,爱人的时候更甚,除了宸昭仪,她们都是一样。 主仆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偌大的屋子安静得让人可怕。 与此同时长春宫。 “没了?”惠妃听完身边大宫女说的话,只是轻飘飘道了句,“死了也好,早死早托生。” 说完,她起身往后头去,那是小公主休息的地方。 小公主的身体也快要撑不住了,这段时间用药的剂量和次数都要比以前多得多。 可就算是这样也于事无补。 小小的人儿已经到了睡梦中都会难受的地步。 惠妃过去的时候,睡着中的小公主紧紧皱眉,脸上一片痛苦之色,时不时还重重咳嗽两声。 这时候的惠妃脸上终于流露出了真情实意的一丝难过,她轻轻摸着小公主的脸,“玥儿再忍忍,很快了,很快玥儿就不会再疼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围人都明白,有人脸上闪过不忍,但很快消失。 丽妃没了的消息太过震惊,不仅是坤宁宫和长春宫,其余各宫也是一样,烛火几乎都亮了一夜。 今晚,所有人都注定睡不着,除了漪澜宫里的阿箬。 微生离什么都没有告诉阿箬。 这不过是件小事,不值得他特意把人吵醒。 是以,这件事,阿箬是第二天早上醒来听望春说了才知道的。 “什么?”阿箬本还有些犯困,一下子就清醒了,“丽妃不在了?” 丽妃被废为庶人的事情,微生离自然没有瞒阿箬,但阿箬习惯喊她丽妃,便也就没有改过来。 “是,昨夜没的。”望春再次重复道。 第120章 同情皇上 阿箬久久没有说话,不知该说什么。 望春和青雉等人也都没有开口。 阿箬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对丽妃没有交情,甚至连交集都很少。 唯一的交集还是不愉快的。 但是听到这么一个人突然没了,心情还是不可避免受到了些影响。 “皇上知道吗?” “娘娘,皇上昨夜就已经知道了。”青雉低声道。 阿箬一想也是,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宫中所有事情都瞒不过他。 丽妃没了,宫里什么变化都没有,第二天照旧坤宁宫请安,所有人也都默契的没有一个人开口。 好像,那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端看现在,谁又能想到,这是曾经的丽妃娘娘呢? 因着丽妃没了,阿箬请安时的位置又往前挪了些,对此,她没什么感觉。 请安时惠妃没来。 听说是因为丽妃过世她伤心过度,病了。 对此,要是以前阿箬或许会信,但是经历过青雉那回的事情,阿箬半个字都不信。 丽妃指使小公主身边的嬷嬷对小公主下手的事情,就算当时惠妃不知道,但过后怎么也回过神来了。 对于一个要害自己女儿性命的人,就算是菩萨来了,只怕也说不出原谅的话,更何况还是为她伤心。 也是这回后,阿箬认认真真想起惠妃这个人。 一直以来惠妃都很低调,有时候甚至低调得都让大家忽略了这个人。 但现在想想,这个人还真不一般。 不说能坐上妃位,就说在丽妃这件事上的心性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宸昭仪。”皇后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阿箬的思绪,她抬头向上首看去,“昨夜太困没睡好,方才走神了,未听到皇后娘娘的话,还望娘娘见谅。” 要是在以往,只怕所有人都要以为这宸昭仪是在炫耀。 皇上专宠宸昭仪不是秘密,这大半年几乎只宿在漪澜宫,要不就是太和宫。 她们这些人的宫中都快发霉了。 但今天却不一样,她说完,大家都默契以为是因为丽妃之死,宸昭仪也一夜未睡。 丽妃死得突然,昨夜她们自己也都是熬了一整夜。 是以,倒也觉得宸昭仪的话情有可原。 可实在是她们想多了,这就是阿箬随口胡诌的一个借口。 皇后没有多想,“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南方前些天突降暴雪,绥远县受灾严重,本宫便想着咱们宫中姐妹一起出份力,不知宸昭仪意下如何?” 阿箬一听这话,没有任何犹豫,爽快道,“皇后娘娘心善,臣妾当然愿意出一份绵薄之力。” 阿箬话说得漂亮,但心里却是忍不住纳闷。 她昨日还跟皇上说起江南的冬天,当时也没听说江南出现雪灾啊? 就算真有这事,可绥远县距离京城千里之遥,消息传进宫除非八百里加急,否则怎么也要月余。 要是碰到天气不好,时间上只会更久。 皇后既然把这话在请安时说了出来,阿箬自然不会怀疑真假。 只是,皇后的消息是不是未免有些太快了? 京城是一月前下的初雪。 江南地带冬日向来不常下雪,就算有雪也下不起来。 她在江南待过一年,那里的雪就算下,夜里下,第二天也就化了,冬天多是刺骨的湿冷。 如果真突然出现了暴雪,只怕江南许多县城都会出现问题。 阿箬心里有着狐疑,但面上却不露分毫。 请安结束,阿箬与葛容华一同回宫。 经过葛太傅一事后,葛容华的性子沉稳了许多,最明显的变化就是整个人变得不爱说话了。 也就是跟阿箬在一起时,她话才稍微多些。 “阿箬,你在江南待过,你说那边真的下大雪了吗?” 葛容华生在京城,长在京城,这辈子都没去过其他方,她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跟母亲去京城郊外的普恩寺上香。 她最羡慕的就是阿箬在宫外的那四年,羡慕她能去过那么多有意思的地方,倘若将来有机会,她希望自己也能像阿箬一样去见一见外面的天地。 但她这辈子只怕是没机会了。 应该说,从进宫那天起,她这辈子就已经注定了永远待在这座富丽堂皇的皇宫里。 阿箬没有瞧出她心里的想法,只道,“应该是真的,但江南一带很少下大雪,尤其是中部那边。” 她在江南的时候,最可惜的就是没有亲眼看见一场大雪。 阿箬都不敢想,烟雨朦胧的江南下起大雪来会有多美。 两人说着话,慢慢走着。 两人回去的方向并不完全相同,所以也只能短暂的相伴小段路。 等分开,阿箬看着分岔路有些犹豫。 “娘娘可是想去太和宫?”望春轻声问。 阿箬对着她也没有隐瞒,轻嗯了声,“有些事想问问皇上。” 望春估摸了会儿时辰,“娘娘,再过半个时辰就到午膳了,要不您给皇上送碗汤过去?” “汤?”阿箬眼睛微亮,转身问,“我记得昨日特意交待了膳房那边炖个红枣玫瑰养颜汤,让人取来,咱们去太和宫。” 望春神色有些微妙,“娘娘,这是不是......不太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阿箬理直气壮道,“男子也是要注意形象的。” 这样一说,阿箬顿觉有理,心里还打定主意以后有什么好的养颜的东西都给皇上那儿送一份去。 毕竟,说句不好听的,皇上本就比她大几岁,这人一旦上了年纪,老得可是非常快,现在不注意,说不定一个不留神突然就老了。 他老了,她可是还年轻的很。 阿箬虽不是个完全看脸的人,但也不想整日对着一个糟老头子。 还是得补,而且还得多补补。 此时正在太和宫和大臣商量事宜的微生离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在阿箬旁边的望春和青雉见娘娘兴致这般高,连将来的事情都考虑到了,也不好泼冷水劝,便只能附和。 一边附和,一边在心里默默同情皇上。 第121章 皇后娘娘 阿箬到太和宫时,微生离正在忙,她便去了偏殿等。 请安时辰早,夏天还好些,冬天就苦了人。 冬日天色本就亮得晚一些,要是碰到天气不好,有时起床天都还没亮,今天就是这样。 人都没睡醒哪里会有胃口,每次早上都是随便应付两口。 现在终于闲下来,阿箬看着自己带来的红枣玫瑰汤有些心动,“望春,你去问和顺再拿个小碗来。” 望春神色有些犹豫,“娘娘……这不好吧?” 这汤是给皇上的,哪有她们娘娘先喝一半再把喝剩的送过去的道理? “好像是有些不大好。”阿箬看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汤,心里痒痒,“那要不就少喝点?我就尝两口。” 望春扶额,很是无奈的笑,“娘娘,要不奴婢让他们送些点心过来?” “那还是算了。” 阿箬虽然是有些饿了,但更多的是嘴馋了。 这汤本就是她嘱咐膳房那边给自己做的,眼下自己还没喝上呢。 而且,这马上就要到午膳时间了,她现在用了点心,等会儿只怕一口也吃不下。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只能看不能喝的汤,以防自己忍不住,阿箬扭过头,咬咬牙,狠心道,“你拿走吧。” 望春知道自己娘娘下这个决定不容易,半点犹豫没有,直接盖上,拿的远远的。 阿箬见状,小嘴微瘪,很是幽怨道,“望春,你好狠的心啊~~” 望春被自家娘娘这副搞怪模样逗笑,“娘娘,奴婢这都是为了您好,娘娘要是想喝,等明日奴婢让他们再炖些。” “唉。”阿箬叹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近日事多,早朝时间越来越久,很多时候早朝结束了,身为皇上的微生离还得另外再见大臣。 今日这一忙就忙到了快晌午才散,这还是因为阿箬来了,不然只怕午膳都用不了。 户部一群人从太和宫出来只觉自己腿都在打颤。 尤其是年纪最大的户部尚书,站了这么一早上,只觉头晕眼花,下台阶时整个人都差点往前栽去,还是后面跟着的户部侍郎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这才避免了事故发生。 不说他们,就是一向精力好的微生离,等人离开时,也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李大吉见状赶紧上前,轻轻帮着皇上按头,微生离闭上眼,这才觉得终于舒服些了。 按了一会儿,微生离就喊了停,“把你宸主子接进来吧。” 她一向没什么耐心,这都等了快小半个时辰,只怕要坐不住了。 李大吉低声应是,亲自出去请人。 阿箬的确没什么耐心,她很少会等人这么久,要不是有事想要问,她早就起身走了。 更别说,她除了早上天不亮那一两口粥,一点儿东西都没吃,到了现在她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李大吉来时阿箬脸色就算不上好。 倒不是对着李大吉发脾气,纯粹是饿出来的。 李大吉一句话不敢说。 阿箬进了殿,看到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的微生离,稍显烦躁的心情渐渐平静平静下来。 尤其是走近看到他满脸疲惫,有些心疼。 微生离听到她的脚步声,睁开眼,疲惫的眉眼浅笑,“到我这儿来。” 他朝阿箬伸手。 阿箬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裙子快步过去。 走近,把自己手放进他的大手里,食盒顺便放在桌上。 李大吉很有眼力见儿的拿出来,摆开,做好一切后默默退下。 “怎么累成这样?”阿箬心疼的坐在他身上,两手轻轻帮他按着头,微生离自觉闭上眼。 “南方今年下了暴雪,江南一带都受了影响,绥远县受灾严重。” 绥远县,听到这三个字,阿箬心咯噔了下,“绥远县吗?” “嗯。”注意到她的反常,微生离垂眸轻问,“怎么了?” 阿箬想起今早请安时皇后说的话,心里那股怪异更甚,忍不住问,“皇上今天知道的?” “前两日,怎么了?” 她实在太过奇怪,微生离低声问,“可是出什么事了?” 阿箬看着他,不知该不该说,犹豫再三,还是又问了句,“前两日是哪一日?” 她想要知道得清楚一些。 如果这个前两日是五六天前,那身为皇后,又有母家撑腰,能这么快得到这个消息并不算奇怪。 但倘若不是,那皇后娘娘这个消息收到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见她神情这般认真,微生离也稍稍坐直了些身子,抱着怀里人眸色认真道,“三天前。” 三天。 仅是三天。 那皇后娘娘收到消息的时间跟皇上几乎是前后脚。 要知道,虽只有三天,但前朝的消息,传进后宫从来都是慢的很,更别说是跟朝政有关。 而皇后娘娘今早说出来明显已经有了章程,早就想好了怎么做。 有时间能安排得这么好,只怕皇后娘娘得到消息的时间跟皇上也差不多。 或许在前两日皇后娘娘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又或许皇后娘娘在更早之前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只是压到今天才说。 阿箬眉心不自觉的蹙起。 微生离认真看她,“出什么事了?” 他轻问,手帮她皱起的眉心抚平,“别皱眉,我在。” “皇上......” 阿箬看他,神色有些纠结,不知该不该把这个话告诉他。 但又怕是自己想多了。 她对朝事不了解,或许,这都是正常的,只是她自己多想了。 看出她的犹豫,微生离鼓励道,“有话但说无妨。” 阿箬看着他,想了想,还是委婉道,“今日请安皇后娘娘说起绥远县雪灾,商量着后宫姐妹们上上下下一起出份力量,我也打算拿点东西出来,虽然不多,但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阿箬说话时一直看着他。 她没有把自己心中猜测说出来,只是客观陈述今早请安时发生的事情。 可微生离听了她这话,眼眸却渐渐暗了下来。 第122章 好难编 阿箬望着他,渐渐垂下眼,没再看他。 微生离自是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很快,唇角微勾,手指轻挑起她下巴,“阿箬可真聪明。” 被说聪明的阿箬一声不吭。 微生离看着她,“为什么要告诉我?” 阿箬轻眨两下眼,咬了下唇,小小声道,“因为我们是一伙的。” “一伙的?” 乍听到这么江湖气的字眼,微生离忍不住低笑,“好阿箬,你这是什么形容词,难不成我们是强盗不成?” 阿箬见他笑,不乐意轻哼,“反正意思是那个意思不就好了。” 再说了,一伙有什么不对? 在阿箬看来,她和微生离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先把所谓宠爱抛到一边。 她同微生离可以说是一同长大,而且都同样长在太皇太后膝下。 只要她将来不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不论如何,微生离就算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也不会少了她的荣华富贵。 她跟微生离之间从来就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但跟这后宫其他人可就不一样了。 经过青雉差点丢了命这件事,阿箬深刻意识到,这后宫中人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 她们就像是在暗处蛰伏的毒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蹿出来咬她一口。 可是微生离不会。 哪怕是为了自己,阿箬也会把这件事告诉他。 阿箬脑子转得不快,但也不是个傻的,谁跟她是一伙的,她还是分得清的。 只有微生离好了,她才会好,她才会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用不完的金银首饰。 要是他...... 阿箬甩甩脑袋,这可不兴想,也太不吉利了。 她想着这些的时候微生离就静静看着她,她脸上表情生动,他越看越有兴致,忍不住低头,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眉眼带笑的问,“阿箬,你怎么能这般可爱?” “啊?” 什么都没做就被夸可爱的阿箬一脸状况外的愣愣抬眼看他。 两人四目相对,微生离再忍不住,勾着唇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又一下。 最后不满足,握在她腰上的大掌收紧,将人完全圈进自己的身体。 阿箬小小的人完全被包裹。 分开时,两人呼吸都不稳得厉害。 “阿箬,不用午膳了好不好?” 他轻咬着阿箬耳垂低问。 “不行。”阿箬脸蛋爆红的将人推开,未免起火,利索从他身上下来,远离两步,睁着水汪汪的眸子看他,“你,你先冷静冷静。” 微生离这回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实在太招人了,尤其是红着脸蛋一本正经的说这话,简直可爱得要命。 听他笑,阿箬不好意思的很,脸都快烧起来了。 好一会儿见他还在笑,恼羞成怒,“你不准再笑了!” “好......噗嗤。” 好字都还未说完,微生离就又忍不住笑了。 阿箬这回是真有些生气了,“你再笑我就走了,不陪你用膳了!” 说完,作势就要离开。 这可不行。 微生离立马收起笑,瞬间正色,赶紧把人拉回来,“好了好了,是我的不是,我不会再笑了,阿箬不要走好不好?” 阿箬气鼓鼓看他。 哪怕是这样都可爱得要命,真让人想要把她亲晕。 但这回他可不敢再笑出来。 她人好不容易来一趟,可得把人留住。 “好阿箬,是我不好,你就不要跟我一般计较了好不好?” 他态度这样好,阿箬很是受用,脸色舒缓了许多,“你当真知道错了?” “嗯,错了。” “错哪了?” “错在你太过可爱。” 微生离望着她,下意识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他说出口见到阿箬脸色不对,赶紧改口,“刚刚是我胡说,错就错在我定力太差,以后我一定好好改正。” 阿箬简直不想跟这个人说话,没脸没皮得很。 她也懒得跟他扯,再不用膳,她都要饿成白骨精了。 “饿了。” 她娇里娇气道。 就两个字,没头没尾,但微生离立马就明白过来,“李大吉,传膳。” 御膳房那边早早就已经备好了,一听太和宫传膳,动作麻利得很。 短短一会儿功夫就摆好了菜。 他们两人用膳时向来不喜人在一旁伺候,以前李大吉还会抢着做些布菜的活,几次下来也知道他们皇上就喜欢亲自伺候宸昭仪娘娘。 他便再也不抢着往前凑了,每次都是老老实实退到后面候着,在皇上和宸昭仪有需要的时候见机行事。 阿箬乖乖坐着,看着微生离要给她盛鸡汤,立马想起自己今天带了汤过来,赶紧道,“等等,我给皇上带了汤。” 微生离挑眉,“亲手做的?” “呃......亲手装的。”阿箬拿着汤回来,神色稍微有些尴尬。 微生离唇角浅笑,“你倒是诚实。” 后宫每次送汤来,哪个不是说自己亲手煲的? 也就是她,老实的很。 一点儿好听话都不愿意骗自己。 不过,她如今这样很好。 阿箬亲自盛了一小碗放到他面前,“皇上尝尝,这可是我特意让膳房做的。” 微生离低头看向白玉碗里的汤,碗底有几颗枸杞,上面还漂浮着一颗红枣和几片玫瑰花瓣。 “你确定这是给我的?” 他忍不住额角抽抽。 “我怎么记得这是你平常喝的呢?” 微生离从来没喝过,倒是见她喝过不少。 “呃......那个嘛......”阿箬眼睛骨碌碌转,没敢看他,“反正都是汤嘛,而且你也得注意一下了。” 后面这半句她说得很小声,微生离只听清了半句,“注意什么?” “没什么。”阿箬立马摇头。 “没什么?”微生离眼眸微敛,“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要是没什么,她哪里会是这么一副心虚的表情? 微生离仔细联想了下她前后几句,突然反应过来,“阿箬,你该不会是嫌弃朕老了吧?” 老这个字眼,微生离咬得格外重,阿箬心都咯噔了下,连忙否认,“怎么会!” “皇上正值青年,怎么会老呢?!” “那你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阿箬:“......” 阿箬眼睛眨啊眨,面上尴尬笑着,心里飞快想着该如何编。 微生离也不急,就微笑等她。 只是这个笑,怎么看怎么危险。 第123章 皇帝不好当 阿箬小脸顿时垮了下来,讨好求饶,“我错了,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个小女子一般计较好不好?” “不好。”微生离轻哼一声,“阿箬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很小心眼。” 可不是,眼前这人有多小心眼阿箬再清楚不过。 但眼下自然是不能承认,阿箬费力搬着自己椅子到他身边坐下,“皇上~~” “皇帝哥哥~~” 这话李大吉等人可不敢听,早在阿箬搬椅子的时候他们就默契地退了出去,偌大的殿内只留下他们两人。 微生离任由阿箬说着讨好的话,一句话不说,只似笑非笑的看她,看她还能说些什么话出来。 阿箬从来都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说了半晌见他始终不为所动,撂挑子不干了,气呼呼起身就要搬椅子离开。 “怎么?”微生离看她,“才这么会儿阿箬就没耐心了?” “哪里只有一会儿?”阿箬小脾气上来,“我口水都说干了,我知道,你就是一点儿都不心疼我,一点儿小事都要跟我斤斤计较,小气鬼!” “什么?”微生离被气笑,“小气鬼?我?” 他手指指自己。 阿箬睨他一眼,“不然呢?” “我都说了我不是嫌弃你老的意思,你非不听,就要抓着我的小辫子不放,不是小气鬼是什么?” 微生离起身,把人拉到自己身上,毫不客气的伸手拍打了两下,“我老?我怎么就老了?” 阿箬看着他,手可怜巴巴摸摸自己刚刚被打的地方,“你果然不心疼我了。” 微生离捏捏她脸,“阿箬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 方才力道有多重,微生离自己心里一清二楚。 对着她,他怎么可能下重手? “就你娇气。” 他话是这样说,但手上动作却是一点儿都不含糊,轻轻揉了好一会儿,“还疼不疼?” 蹬鼻子上脸这一招,阿箬在微生离这里向来用的得心应手。 她趁势提要求,“皇上要是不生我气,我就不疼了。” 微生离笑,“败给你了。” 阿箬眼睛亮亮看他,“那你是不生气了?” 微生离没好气哼一声,“我生气有用?” 在她面前,他生气半点用都没有,到了最后还不是他哄她? 从承认喜欢她的那天起,他从来就没有主动权。 阿箬抱紧他脖子,说着好听话,“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而且,我不是嫌弃你老,今天是我不好。” 阿箬认真解释,“我就是急着来找你,但又没有个好的借口,所以就把我自己的汤拿过来了。” “离离,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她说得这样真诚,微生离哪还有半点气,只觉心里都被填得满满当当。 “我哪里会舍得真的跟你生气?”他宠溺笑着亲了下她,“下次想来便来,不用找借口。” 微生离怕她不明白,神色无比认真道,“阿箬,我的就是你的,不论是哪里,你想去便去。” “好。”阿箬乖乖应,“我知道了。” 两人说开,微生离重新看向桌上的养颜汤,“喂朕?” 阿箬自然愿意,立马从他身上下来,舀了一勺子,小心送到他嘴边,还不忘说,“我跟你说,这个效果很好,很能提气色。” 她说着认真看了看微生离,“你最近忙,脸色都差了,喝些正好。” 微生离从不觉得自己需要这些,但或许是今天阿箬那个‘老’字刺激到他了。 他还当真把那一碗汤喝了个干净。 知道他忙,阿箬同他一起用过午膳就先回去了。 微生离心里是舍不得的,希望她能多陪陪自己,但看着她脸色困倦,心疼的很,没把人留下。 阿箬的确是困,一回到漪澜宫,沾到床就直接睡了过去。 睡下不过片刻她就做起了梦。 许是听到江南下大雪的消息,在梦中,阿箬回到了江南。 只是她梦里的江南不是冬天,是春意盎然的初春,到处都是绿色,让人瞧了心旷神怡。 她回到以前和太皇太后一起住过的院子。 笑着推开门,直奔太皇太后的院子,只是这走廊好像没有尽头一样。 她一直跑着、跑着…… 阿箬这个梦做得久,醒来时屋子里已经点好了铜灯。 “娘娘,您醒了?” 望春小心扶着她起来。 “我睡多久了?” “您睡了快一个半时辰。” 那是有点久了,怪不得她觉得身子好像越睡越沉。 “皇上呢?” “前头娘娘在睡的时候李公公来过一次,今日事忙,皇上嘱咐娘娘先用晚膳,就不必等他了。” 阿箬轻轻“嗯”了声,示意知道了。 只怕接下来好一段时间皇上都要忙了。 唉。 阿箬心里叹口气。 这龙椅果然不是谁都能坐的。 就算当了皇帝又如何? 这天下事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从阿箬在他身边起,好像就从没看到过他有片刻的清闲,忙到后半夜都是常有的,要是碰到事态紧张,通宵达旦都是经常。 这样的日子实在累人。 “让暮冬炖好鸡汤送过去。” “是。”望春低声应。 白天睡得太久,阿箬此时精神的很,真是半点睡意都没有。 睡不着便就忍不住多想。 尤其是想到梦中怎么也找不到的太皇太后。 阿箬心情就说不上来,又闷又堵。 “望春,咱们去趟寿康宫。” 见自家娘娘现在起身就要走望春赶紧道,“娘娘,今日天色已晚,太皇太后娘娘想必已经歇下了,要不咱们明天早上再过去?” 阿箬经由望春提醒才意识到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 看一眼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这个时辰对于她来说自然算不上晚。 但太皇太后醒得早、睡得早,这个时间只怕正巧要睡下。 “那就明日吧。” 只是,第二天阿箬去寿康宫却扑了个空。 太皇太后出宫了。 听到这个消息阿箬满脸惊讶。 仔细问过才知太皇太后是去皇陵了。 阿箬心里说不上什么感受,只觉一股淡淡的怪异。 怎么偏挑这个时候? 如今大雪,并不是出行的好时候。 第114章 全部家当 阿箬问了寿康宫的小莲,除了太皇太后去皇陵这一点,更多的她一概不知。 问不出来,阿箬只能带着望春和青雉离开。 回了漪澜宫,阿箬闲着没事做,想起绥远县的雪灾,带着人去了库房。 托微生离时不时就赏赐的福,她库房里东西不少,原先那个房间早就已经堆不下了,如今这已经是第三个房间了。 反正漪澜宫大、房间又多,空着也是空着,拿来放东西正好。 “娘娘,银子拿的是不是多了些?” 迎夏看着旁边搬出来的几箱银子轻声问。 “不多。”阿箬说着指挥在里头的小年子,“小年子,找两个人来,把最里头那两箱金子拿出来。” 这回,不仅是迎夏,就连望春和青雉两人神色都稍稍变了些。 “娘娘,银子已经足有千两,这金子再加上是不是有些多了?” 望春向来会说话,说完,她紧接着道,“奴婢记得前年宫中也捐过一次,据说皇后娘娘当时拿的最多,但也不过一千两。” 上次是一千两,这次只怕也差不多。 可他们娘娘光是银子就已经过了一千,就更别说还未抬过来的两箱金子,等把那两箱金子一起算上,只怕满后宫加在一起也比不上。 阿箬听望春这样说,这才知晓她们几个都误会了,忍不住轻笑,“你们在想什么呢?” 阿箬指着那边银子道,“这里等会儿数出六百两......算了,还是五百两吧。” “其余的那些让人登记好,到时候交给皇上。” 她这话让望春等人一头雾水,“娘娘,这是为何?” 阿箬拿起一锭银子,又看看自己这堆得满满当当的库房,“这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我又不缺,与其如此,还不如交给皇上,让他把这些用到该用的地方去。” 阿箬自认是个很娇气的人,吃穿用度都是要最好的,稍有一点不好,她就算是不要也不愿意将就。 但她这个人不贪心,从来不图多,尤其是银子这些。 说白了,就算她漪澜宫堆满了金银,她也没地方用,除了放着生灰,压根没有用的场合。 要说非得有点儿用途,也就是在打赏宫人的时候会用到些,但也用不了多少,跟这里的比起来那就是九牛一毛。 这些东西在她这儿可有可无,没有什么大用处,但对于那些受此次暴雪影响的老百姓而言却是犹如雪中送炭。 这些钱要是能用到那些受灾百姓身上,她也算是做了件好事,说不定还能积积福呢。 望春等人知道了自家娘娘的打算,什么都没再说,手上动作利索的很。 阿箬在库房待了小半天,帮着一起弄,等一切收拾妥当,让小年子拿着新造好的册子去了太和宫。 李大吉收到这薄薄一本册子只觉手中沉甸甸,心头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是在心里对宸昭仪娘娘肃然起敬。 脚步片刻不多留,赶紧进殿。 宋允在殿里头,他刚从绥远县回来,一进城,家都没回就直接来了宫中。 看到李大吉捧着册子进来,宋允及时停住,没再继续说。 李大吉快步上前,双手恭敬把册子奉上,“皇上,这是宸昭仪娘娘差人送过来的。” 听到这是阿箬让人送过来的,微生离当下有了些好奇,接过,翻开,看到册子上一笔一划记录的物品以及银钱,他心一下子就软了。 其他东西先不论,光是金银等钱财就有足足三万两。 阿箬那儿的东西几乎都是微生离送过去的,她那儿首饰器皿等东西不少,但金银却算不上多。 他在心里稍算了算,这册子里的三万两只怕是她所有现钱了。 更别说,这里头还有其他东西,这些加在一起,堪堪能凑出个五万两。 微生离看完忍不住笑了。 底下站在一旁的宋允不动声色抬头瞧了眼,心里微微吃惊,倒是少见皇上这般笑。 同时,他心里也不免对那本册子好奇。 好奇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能值得皇上这般高兴。 难不成是什么重要名单? 宋允还在想,不等他想明白,就听上首传来声音,“宋允,你看看。” 李大吉捧着册子走到宋允身边,小心递过去。 宋允接过,在皇上的默许中打开,看清里面的内容,心里吃了一惊,“皇上,这是......!” 他几乎说不出话。 阿箬还不是宸昭仪的时候宋允就跟她有过交集,对她也算有些了解,是以,看到这份单子,心里才会吃惊。 皇上对宸昭仪的偏爱天下皆知,赏赐定是不会少。 但赏赐归赏赐,赏赐多不见得金银就多。 皇上赏赐多是贵重稀罕玩意儿,金银不算多,只怕这里已经是全部的了,就算不是全部也是大半。 最终,宋允只低低说了句,“宸昭仪娘娘菩萨心肠。” “可不是。”微生离满脸笑的应,“傻得很,一点儿都不知道给自己留。” 他轻轻摇头,就算此时心心念念的人不在他面前,他也是满脸宠溺。 在旁边始终听着的李大吉,瞧着自家皇上脸上这笑,心里轻轻啧舌,也不知宸昭仪娘娘这招是有意还是无意,要是有意的,那可真是高明。 一下子就将皇上的心牢牢拴住了。 阿箬可不知远在太和宫的李大吉会想这么多,她只是做了自己的分内事。 不过,晚间的时候微生离亲自就来了,他手里拿着册子,原封不动的又还给了阿箬。 “怎么还给我了?”阿箬轻声问,“是不够吗?” 微生离摇头,“阿箬,你有这份心就已经很好了。” 说着,他笑着打趣,“如今国库还算充盈,还没到需要我们宸昭仪娘娘拿出自己私房钱的地步。” 阿箬不好意思,脸微微泛红,“我就是想帮着皇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我知道。”微生离轻轻将人抱进怀里,“但这件事有朕在,一切都会处理妥当的。” 最终,阿箬的那几万两到底还是没能送出去。 非但没有送出去,微生离还大手一挥又让人送了许多东西到漪澜宫。 阿箬看到时哭笑不得,只能让望春她们又重新收拾了间房出来当做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