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嫡女与侯府家的傻子》 1. 第 1 章 天晟十二年,各地洪灾不断,天子为压制周边邻国进犯,不顾百姓死活,加重赋税,饿死百姓数十万,民怨积累膨胀,大小规模起义不断。 天子为平息事态,颁布圣旨,让各部藩王诸侯,进京朝贡,进献银钱,用以安抚百姓。 其它藩王皆可用一道圣旨命令,但唯有东南方,手握重兵的正毅侯,天子不得不亲自前往。 正毅侯曲家,曾为天晟国开国出生入死,在建国初始,第一个被册封为一方侯爵,对封地拥有绝对自治权利。因此也是富甲一方,让人生羡又生妒的侯爵。 三年后,南亭院,正毅侯府。 凉爽的秋日,虫鸣渐少,天方降下夜色,一名侍卫扛着个小麻袋,匆匆的朝着正毅侯府家,小姐的院子走去。 “小姐,人给您带来了。”正毅侯府的侍卫,手里提着一个嘴边满是口水的小娃娃。 小娃娃不哭不闹,手里拿着不知谁人给的吃食,正可劲的往嘴里塞。 着轻绿色,小小对襟褂和白色衣裙的曲笙,闻言停止在书案上的笔墨书写,抬起头时,看到与它一般大小的孩子,微微蹙起了眉。 “确定是我要的人?”曲笙声音稚嫩,却又掷地有声,不难听出是个有主见的主。 侍卫点头,回道:“是,咱们府中老梁家的亲侄子,不会有错。”侍卫说着将手里的孩子提了提,又补充道:“现下还不会说话呢。” 曲笙闻言,点点小脑袋,将墨笔搁置,神情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道:“将他放下来吧。” 侍卫闻言,脸色似有些为难。 “怎么了?”曲笙看着侍卫半响不动,出声询问。 侍卫闻声,恭敬回道:“这孩子有羊癫疯,奴才怕伤到您。” 两个时辰后,曲笙打开了房门,一手背在身后,招来了方才的侍卫,道:“将他送回去吧。” 侍卫闻言,望了一眼里面躺在地上的孩子,又瞧着曲笙脸色有些泛白,没敢多问,侧身进了房中,将孩子抱走了。 曲笙看着人离去,将自己被咬破还留着血,有些轻颤的手指拿了出来。 “来人,打些水来。”曲笙说完,转身又进了屋内。 . “你说你这孩子,受了伤也不吱声,若是有个好歹,为娘怎么放心得了。”正毅侯府的大娘子,曲笙的生母,在侍卫告知后,忙来查看了曲笙的伤情。 曲笙听着自己母亲的担忧,却不回应,她一向不愿意劳烦母亲,这会儿目光正盯着旁边多嘴的侍卫。 “好了,风齐也是为你好。”看着自己这个年幼却老成的女儿,金云斐心里闷闷的,怎么就生出这么个闷油瓶来。 “奴才该死,奴才这就是去领罚。”曲笙的贴身侍卫,看到曲笙一直盯着自己,自知自己犯了曲笙的忌讳,连主母与她求情都不行,这会若不自去领罚,待会怕是罚的更严重。 曲笙闻言,没有说话,但却收回了目光。侍卫见状,急忙退了出去,寻了掌罚的人,自去领罚了。 “啧,你这孩子,你说你大哥这样,你也这样,都让为娘不省心。”其实金云斐这话,应该反过来说。曲笙和他故去的大哥一样,从不会让金云斐操心。 金云斐说这话,明显是在说,兄妹俩有什么事,都不与她说,而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她担惊受怕。 “孩儿无事,母亲莫要担忧。”曲笙开了口,稚嫩的声音字字有力。 侯府大娘子金云斐闻言叹了口气,想到后日便要带着曲笙上京,心里又担忧起来,道:“后日我们便要去京城了,你父亲还未见过你……”金云斐垂下了有些忧愁的眸子,小声的自言自语起来,“你大哥要是在就好了。” 曲笙的大哥,早在几年前奉皇命,随正毅侯出征时,战死了。 曲笙看着自己的母亲担忧的模样,想到母亲前日里与她说,当今陛下在三年前来的时候,曾说要将还在娘胎里的她,指给太子一事。 虽只是言语承诺,但天子金口玉言,她们又怎敢违背。只是这宫门入得容易,出来可不容易。若她大哥未死,那就是公主下嫁了。 如今正毅侯三年前被召进京城,许了文职,已经三年未有回到属地了。 三年间,曲家大小,一一被召到京城,许了职位,唯留下一个瘸了腿的二叔,曲继闲来主事。下面亦又来了不少京城的官员,封地已然不再是曲侯府一家说了算了。 若非三年前,老侯爷过世,怕是连二叔曲继闲和曲笙母子二人也要召到京城。如今丧期已满,陛下下诏,让曲继闲,带着金云斐和曲笙进京领取封赏。 封赏是假,想要她们进京才是真。曲继闲虽腿脚不利索,但曲家人声势还在,若他态度强硬,那些京城来的官员,还是要吃他脸色的。 也正因为曲家的声势,天子不得不想法子将他们召到京城,瓦解正毅侯府的对属地的掌控,用以以后接手这里。 只是曲家可以让京城的人插足财政,寻些由头调到京城,却不让插手军队事宜。 曲家军队所需的钱粮,是与财政收入完全分开的,所以至今天子都还在忌惮曲家。 曲笙看着自己的母亲,兀自伤神,抬起细嫩的小手,擦去了母亲眼角的泪水。 一个月后,京城曲侯府。 曲笙被自己的护卫抱下马车,回身去看自己的母亲,丫鬟将其搀扶了下来。 曲笙转身时,府门处,立了几个陌生却又熟悉的面孔。 曲笙打量了几眼,却没有认出哪一个是自己的父亲。小小的人儿,身板挺直,站在那里似在等着母亲来告诉她。 “大嫂。” “大嫂,这一路来可还平顺?”说话的两人称金云斐为大嫂,自然就是曲笙的叔父了。 曲侯一辈的兄弟四人,老二曲继闲在属地有事耽搁,晚些再来,那么就只有老三和老四了。 金云斐下了马车,没有看到自己的丈夫曲侯爷,闻声点了点头,眉眼间含着笑意,回道:“平顺。”金云斐顿了一瞬,转头看向一旁女儿,伸手招呼道:“笙儿快来见过你三叔父,四叔父。” 曲笙闻言,侧目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金云斐,又看向两位叔父,行了礼道:“笙儿拜见三叔父、四叔父。” “好,好,这是笙儿,几年未见,长大了。”说话的是曲家三叔,曲继钦。 一众人在门外寒暄了几句,进了府门,曲家三叔便对金云斐道:“大哥今日被留在了朝堂上,估计得晌午才能出宫了。” 曲笙落后行走,将三叔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白净的小脸上有着不似她这个年纪的深沉。 晌午时分,正毅侯曲继年回来了。 曲笙听到下人来报,从坐位上站了起了,翘望着外面。曲侯爷进了堂厅,入眼的,先是自己的夫人。 金云斐看着自己的夫君,三年未见,一见到便忍不住流出了泪水。曲侯爷见状,话都没说,忙抬手将自己的夫人揽进了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让她好好的哭一哭,解一解这几年的分离之苦。 曲笙望着父亲母亲相拥在一起,立在一旁只是静静的看着,并未出声打扰。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画像上的样子,还是曲继年年轻时候的模样。现下苍老了不少,乌发上也掺染了不少的银丝。 算来年岁,曲继年已近不惑之年,若是曲笙的大哥还在,这会早就娶妻生子了。 曲笙也算是晚来子。 曲继年轻拍着自己的夫人之时,余光瞥见了立在一旁耀眼的小人儿。曲笙就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却让人一眼便注意到了。 曲继年侧目,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心中惊讶的同时,又满是愧疚。曲笙还未出生,他便离开了封地。都已经三岁了,他才见她第一面。 曲笙见自己的父亲望向她,红润的小嘴唇,一张一翕,似在练习着唤父亲二字,可从出生便未唤过的字,又怎么会轻易的便唤出口。 “笙儿,是笙儿吗?”曲继年先出了声。 金云斐闻声,从自家夫君怀中出来,掩去自己眼角处的泪水,忙看向曲笙道:“笙儿,快过来见过父亲。” 曲笙闻言,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又望向自己的父亲,薄薄的小唇瓣微动,却怎么也唤不出口。 “不妨事。笙儿快过来,让为父抱抱。”曲继年说完,见曲笙站在原地不动,与自己的夫人对视一眼后,主动走了过去。 曲继年身材魁梧高大,将曲笙衬的小小一只,但下一刻,曲笙便看到自己的父亲蹲下了。 父女二人平视着,曲笙依旧未动,但曲继年却伸手,将她揽在了怀中,抱了起来。 “这孩子,跟她大哥一样,老成。”金云斐看着曲笙被父亲抱起来,依旧抿唇不语,心中也是愧疚的很。 曲笙年纪小小,便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对事对物,都特别有主见,有时候连她这个母亲都自愧不如。 当年曲笙的大哥也是这般,但那时候的曲继年虽见的次数不多,但却并未离开封地,她想,大概就是因为没有父亲,常陪在身边的原因。 “笙儿,叫父亲呀。”金云斐看着自己的女儿一直盯着自己的父亲,嗓音轻柔,想要诱导着曲笙唤出来。 曲笙听到金云斐的话,望了她一眼,而后看向曲继年比她的手,大好多的脸庞。几瞬之后她慢慢抬起了瓷□□巧的小手,放在了曲继年带着一些胡渣的脸庞上。 曲继年感受到女儿的小心翼翼,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了一些褶子。曲笙看到自己父亲弯着的眉眼,眼里也冒出了星星,娇嫩红润的小唇瓣微动,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 金云斐对着她颔首,曲笙再次望向自己的父亲的时候,唤出了口:“父亲。”稚嫩的声音,让曲继年没忍住,眼眶酸涩了起来。 2. 第 2 章 晚宴备在曲继年主院的宴厅内,曲笙被安排在了父亲身边,曲家倒是没有那么大的规矩,随和的很。 曲家其余三位堂哥,放衙后,得到通知,都是骑着马匹回来的。一进院内风尘仆仆的便要进厅堂,被年岁大一点的,曲二叔家的曲鸣的呵斥了回去。 “没规矩,去更衣后再来。” 曲钰和曲霆是老三家的,被这堂哥轻呵,撇撇嘴,笑着勾肩搭背的去换衣衫去了。 曲鸣朝着正院看了一眼,也去自己的院子更换了衣衫才过来。 三兄弟在主院门口碰面,互相看一眼,手里各自拿着礼盒,唇角压不住的笑意,一起进了主院。 老三家的两个都是见过曲笙的,唯有老二家的曲鸣没有见过。院内的人见这三位爷过来,忙疾步去通禀。 这厢才禀告出口,那边便已经踏入了厅内。 “伯父。“三兄弟躬身拱手,而后又抬眼看着大伯父曲继年颔首后,看向金云斐,脸上再次有了笑意,有了少年郎的模样,欣喜的道:“给大伯母问安。” “好好,快过来坐。”金云斐已经许久不见这三位侄儿了,她对孩子一向没什么架子,所以这些孩子都爱与她亲近。 三人闻声直起身,左右看了一眼,目光全都看向了坐在曲继年身旁的曲笙。 “笙儿,快见过你三位兄长。”金云斐侧目去看曲笙。 曲笙闻言,与母亲对视一眼,从椅子上下来,神色淡然。她是听过曲家这三位堂兄的,也都记下了他们的名字。 曲笙娇嫩的小身板,站在三兄弟身前,行了欠身礼:“笙儿给三位兄长问安。” 年纪最小的曲钰,闻声便伸手要去捏曲笙的小脸蛋。别人家三岁小娃娃,要么胖嘟嘟的,要么就是干瘪的瘦猴,他们这个小堂妹倒是生的标致。白皙的小脸,不过分圆滚滚也不削瘦,捏起来正好。 曲钰的手伸向曲笙,却被曲笙往后退了一步躲过去了。曲笙方才察觉一道光影,躲避后,抬起头看到曲钰伸过来的手,不解的看着他。 曲钰见小小年纪的娃娃,这般审视他,登时觉得好笑起来,“嘿,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那时还是曲笙在襁褓里的时候。 曲笙望着曲钰不答话,神态自若,也不拘谨,只是定定的望着他。 曲钰被她稚嫩又略带一丝深邃的眸子,唬的楞了一瞬。很快老二家的曲鸣便打了圆场:“好了,笙儿妹妹才来,莫要吓到她。” 曲钰闻言,侧目看他一眼,将背在手后面的礼盒拿了出来,矮下身,笑道:“看看钰哥哥给你带了什么。” 曲钰说着把盒子递到了曲笙的面前,曲笙望着眼前的礼盒,浓密又长长的睫羽轻眨,随后道:“多谢钰哥哥。” 曲笙谢完,招来了一直伺候她的下人,让人把东西收了。曲钰见状,心里有些难过,故作委屈道:“你都不看看是什么吗?”别家小孩子,看到都会追着,求着要先睹为快呢。 曲笙闻言楞了一瞬,旁边的下人也停下要接过来的手,看向了曲笙。曲笙看着曲钰,抿唇一瞬,伸手接过打开了。 里面是个精致,堪称上品的不倒翁瓷娃娃,曲笙多看了一眼后,稚嫩的声音没半点起伏,再次道谢:“谢谢钰哥哥。” 曲钰有些懊丧,只能装作叹了口气,起了身。曲笙让人把东西收走后,与曲钰一母同胞的哥哥曲霆往前站了一步,也将背在身后的礼盒拿了出来。 “我是霆哥哥。”无需他人介绍,曲笙在辨得曲钰时,便已经辨得了他是曲霆。二人模样,实在太像。 曲笙看着曲霆将礼盒递过来,眼神询问:也要拆吗? 曲霆点头,曲笙便用着细嫩的小手拆开了礼盒,里面是吃食。京城酒楼里有名的白玉糕,晶莹剔透,价格不菲,因食材稀有的问题,等上十天半个月的也是有的,曲霆老早便让人去准备了,还特意让人捏出了小白兔的模样。 曲笙看着面前的糕点,也是方才的神情,并无一丝波澜。她既不贪吃,也不爱玩,很少有吸引到她的东西。 曲霆见状,一脸挫败的侧身让开,只剩下老二家最为年长的曲鸣了。 曲鸣将礼盒递过去,曲笙在拆开后,眼前意外的一亮。曲鸣送她的是一把精美的短匕首。只是匕首出窍之时,曲笙似乎有些失望。 “待你长大一些,鸣哥哥亲自帮你把这把匕首开刃。”曲鸣温声道。 曲笙听到曲鸣的话,抬头看了他一眼。据说,曲鸣最是得故去的大哥疼爱,也最是像大哥的。曲笙望着他出神了一瞬,终是未曾谋面之人,半点想象都无。曲笙垂下眸子,点了点小脑袋。 “都过来用膳吧。”曲继年看着兄妹几人感情要好,心里也是安慰。 几名小辈闻言,全都望过去,恭敬点头后,走到了膳桌前落座。 曲笙一岁时便已经开始自己用膳,无需奶娘来帮她,这会儿玉筷拿在手里,丝毫不费力。 曲继年似乎很是满意自己的女儿被养成这般,虽是苦了些,但到底是他东南一方侯爵,正毅侯的女儿。 食不语,一顿晚膳下来,膳桌上除了开始曲继年言语了几声嘱咐,几乎未有声音。 这会撤了膳桌,众人在茶厅内坐着,似乎心事重重。 “皇后特意定下了赏菊宴,嫂嫂和笙儿还是要过去走个过场的。”曲家老三率先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众人闻言,脸色更加阴晦起来。这天家的赏菊宴会,来的太早了些,想要让那些早开的菊花凑成一宴,怕是要费不少的功夫。 “去还是要去的。”曲继年呷了一口茶水,眸光晦暗不明。 曲笙的母亲,金云斐听到避免不了,脸色更是担忧了起来,少顷喃喃道:“若是皇后当场将笙儿指给太子,岂不是没有回头的路了。” 当年也只是天子私下里的一句话,并没有公开。若是公然道出要太子与曲笙定下婚事,那便是板上钉钉无法更改的事了。 “侯爷……”金云斐看向自己的夫君,她带着曲笙来,从还未出发便开始担忧,她最后的希望,就是自己的夫君能够干涉此事,打消天子的意图。 翌日。 曲笙还是随着金云斐去了宫中,因是女眷,没有直接觐见天子,被宫内的内监官带去了皇后的宫殿。 众人似乎都知晓这场赏菊宴,是专门为正毅侯府的大娘子准备的。赏菊宴摆在了皇后的宫殿,因规模不大,也只是请来了一些京中臣子王侯贵妇。够不着的,也就忽略了。 金云斐带着曲笙,从那些还未盛开的菊花间穿过。曲笙跟在身后,步伐轻缓,若非有人将她前后夹着,这会恐有要跑去别处的迹象。金云斐察觉她落后,停下了脚步,回头低声嘱咐道:“笙儿,待会要记得行礼。” 曲笙闻言,神情似懂非懂,旁边的内监官讨好似的笑道:“笙小姐生的乖巧,定是懂礼的。” 金云斐闻言,脸上忽漏出些许尴尬之色,只是笑笑,牵着曲笙的小手,继续往前走去。 皇后的主殿并非宫中最奢华之处,但其奢靡却已然盖过了东南之地的正毅侯府。 “传正毅侯,曲金氏母女上殿。”殿内的掌事太监,在得到通禀后,高声传达皇后话语。 曲笙余光打量了周围一眼,很快便低下了头。随着金云斐迈步进殿的一瞬,曲笙突然挣开了被牵着的手指,朝着最近的琉璃盏摆件奔去,吓的金云斐忙跑过去将她拉住了。 曲笙目光一直定在琉璃盏上,而此时大殿内无数双眼睛落在了她们母女身上。 金云斐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紧张之色,拉着被迫斜着迈步的曲笙,朝着殿前走去。 殿上的人,雍容华贵,身穿凤袍仪态绰约,目光温和的,看着殿内往前走着的母女二人。 金云斐首次进宫面见皇后,行了跪拜之礼:“正毅侯曲金氏,携小女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殿上的人声色温和,低头看着殿下的人,目光却在旁边的小人儿身上。 曲笙自母亲行跪拜礼,松了她的手,她便有些像是脱了缰的野马般,四处张望。 金云斐叩首完成,余光便瞧见了杵在一旁,目光紧紧的盯着旁边为贵妇人准备的膳食的曲笙。金云斐心下大惊一瞬,忙微微侧身想要拉着曲笙行礼。 “笙儿。”金云斐声若蚊蚋的语气里满是焦急。 殿上的人,与殿两侧小膳桌后的人,全都瞧着这一幕,有些脸色替金云斐担忧,有些却像是事不关己只等着看好戏。 “不妨——” “喝奶!” 大殿上稚嫩又突兀的声音,打断了皇后的话语。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殿前失仪虽不是天子,但却也是皇宫内尊贵无比的人。 “笙儿听话,一会回府喝好吗?”八月中的天,金云斐的脸上有了细汗,声音更是焦急低弱。 曲笙像是没有听见般,再次委屈的嚷道:“笙儿要喝奶!” 金云斐闻言,脸上有了恼恨自己的孩子不争气神情,可当着皇后的面,却又不过敢呵斥,只得转身叩拜,道:“皇后娘娘赎罪,小女年幼,不懂规矩,还望皇后娘娘宽宥,从轻处罚。” 她没说饶恕,只说从轻处罚,即便皇后想要治罪,这么小孩子又怎么治罪呢,况且她的父亲,还是撑起朝廷半边天的正毅侯。 “你先起来吧。”皇后脸上的神情不似方才温和。 三岁的孩子,不该这般,又是侯府出来的。皇后看向曲笙的眼神,显然带了一份审视。 “奶。”曲笙在皇后的话落时,再次嚷了一声。 金云斐脸色尴尬之色更为明显,望向其她贵妇时,一脸的难堪。 “皇后娘娘。”大殿上两排落座的一位温婉的贵妇,站起了身。 皇后闻声再看向她时,脸色舒缓了些,道:“讲。” “小孩子不懂事,臣妾这里有一份羊奶酪,不如先给她吧。”贵妇人是在给曲笙求情,亦或是再给皇后铺台阶。 虽是羊奶做的奶酪,但也比没有的强,若放任下去,这么小的孩子是管束不住的。 皇后闻言,神色果然缓和了不少,摆手道:“你也是有心了。” “昭儿。”贵妇人得了准许,看向身旁与自己神似的小姑娘。 3. 第 3 章 小姑娘起身,先向皇后行了欠身礼,又对着自己的母亲点头后,端起了桌案上的羊奶酪,走向了曲笙。 曲笙从听到声音时,便有用余光查看,这会看到比她大很多的小姑娘过来,眼睛却一直在盯着她端来的玉碗上。 “笙妹妹先吃这个好不好?”林夕昭将玉碗端过去,声色语调与方才那位贵妇有些相像,都是温柔婉转,让人听着心中的躁意不自觉的慢慢退去。 曲笙看着碗里的羊乳酪,也不回答,只是望着,好像只有那碗羊乳酪是她的一切。 林夕昭见曲笙不动,弯弯唇,想说什么时候,却听到曲笙稚嫩的声音道:“喝奶。”随即便伸手去抢了林夕昭手里的碗。 林夕昭被这么小的孩子突然伸过来的手,吓了一跳,但还是在曲笙的小手触及到玉碗时,慢慢松了手。 “慢点喝。”林夕昭看着曲笙咕咚咕咚的,将不算稀薄的羊奶烙灌入口中,唯恐呛着她。 曲笙喝完,端着玉碗,还未等林夕昭将袖中的帕子拿出来,帮她擦去粉薄唇边的奶渍,曲笙便抬手直接用袖口擦了个干净…… 林夕昭见状楞了一瞬,还是笑着帮她把袖口的羊奶酪擦净了。 “好了,你们入座吧。”皇后就这么看着一个小娃娃,当着她的面将奶喝完,也是给足了面子。 金云斐闻言,忙欠身行礼,牵过了曲笙的小手,对着林夕昭颔首感激后,由宫女引着去了为她们安排的坐位。 母女二人落座后,皇后便像是例行公事般,问了金云斐一些体己的话。后面又来了些贵妇人,皇后便提议去院子里,看看那些还未全部绽放的弯绕着的金丝银丝。 今日不光金云斐带着曲笙来的,众位官眷也是带着自家女儿的。虽然皇后让人传话时,没有言说带女儿的理由,但有些耳朵好使的,早已经知晓是为何了。 那就是为天晟国的太子,定下太子妃。 不过这太子妃的人选,此刻却有待商榷了。 屋外的天气方才还是天朗气清,这会儿却有阴云遮掩住了光照,让人心情都觉得差了许多。 “我怎么觉得,那孩子是个痴傻的呢?”贵妇人中,有人小声的讨论了起来。 金云斐随在皇后的身边,虽是听见了,但也只能装作听不见。 “可不是吗,你瞧方才那个模样,啧,我家那个算是傻的了,可也没有这般放肆过。” “我听人说,这曲侯家的,曾因丧子几度昏厥过去,该不是那时候……” “嘘,别乱说了。” 人群中有人出声制止了。 皇后也在这时看向了她们,瞧着她们都低头时,又故意去瞥看了一眼金云斐。 金云斐神色似乎有些难堪,但却还是在皇后看向她时,强扯出一抹笑意。 小孩子们此刻留在了大殿内,大小不等的孩子,大概也有十几名,聚在一起,年纪虽是小,但却也都是懂礼的。 只是在人前懂礼,人后就不一定了。 三岁的曲笙被夹杂在这些孩童里面,里面也不乏有些年岁大点的,但无一例外都还未及笄。 天晟国的太子并不大,出生时便被立为太子,是皇后所出,如今也才八岁。 按理说,现下选太子妃为时过早,但天子却另有打算。 东南方曲家那边,虽是已经派了心腹前往,钱粮汇入朝中,也比往年多了两成,可曲家的军队,朝廷却是号令不动。 曲老侯爷死后,曲家侯爵之位落入了曲家长子曲继年的身上。曲继年白发人送黑发人,长子为国捐躯,膝下也就这么一个女儿。 若是将曲笙定位太子妃,那么也就不怕这位曲侯爷不会一心为朝廷做事。而且,天子所想,还不止如此。 曲笙在人群中,年岁最小,也是最显呆愣的一个。别的孩子都聚在一起聊天玩耍,而她只是坐在那里,一直在吃桌子上的点心。 宫廷内的点心,味道自然不会差,尤其是专门又为孩子们重新摆上的。三两块的点心被曲笙吃完,又去拿另一盘,直到桌上的点心见底,她的目光又瞥向了别的桌案。 “你要吃吗?”其中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端起被曲笙一直盯着的盘子,凑到了她的眼前,戏谑的问道。 曲笙呆愣的目光,似是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下一刻她便要伸手去抢,但却被小姑娘直接抬了高度,让曲笙扑了个空,“就知道你要抢,瞧你这上辈子饿死鬼投胎的样,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小姑娘扎耳的声音,让大殿内其余的小孩子都看向了她们。 曲笙不明所以的神情,让小姑娘脸上的戏谑表情更加重了些,她嘴角瞥动,脑袋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拿了一块点心在曲笙的面前晃动。 曲笙去抓,她却急忙撤回去,而后看着曲笙似要流口水的嘴角,垂眼看了下大殿内的木板,下一刻便松了手中的糕点。 糕点落地,曲笙的目光也追随了过去,没等小姑娘说话,曲笙便已经跪在了地上,捡起来塞在了嘴里。 “笙妹妹,这个脏了不可以吃了。”林夕昭在别处与那些小姐妹们说着话,注意到这边的时候,曲笙已经将糕点咽下大半了。 曲笙在听到‘不可以吃’几个字后,狼吞虎咽的更厉害了,好不容易咽了下去,眼巴巴的又望向那盘被托着的糕点盘上。 方才的那个小姑娘见状,又丢了一块扔在了地上。 曲笙动作迅速,林夕昭还未来得及阻拦,曲笙便已经塞进了口中,好似怕别人争抢,胡乱嚼了几下便使劲的想要吞下去。 “笙妹妹?”林夕昭阻拦不得,看着曲笙站跪在那里发着呆,半响没有动静,神情紧张了起来。 “嗝,嗝……”曲笙打起了嗝,只是这嗝并非是饱嗝,而是噎着了。 林夕昭没有耽搁,急忙去桌案处端了一杯水来,喂给了曲笙。曲笙咕咚咕咚喝下,止住了打嗝,林夕昭神色才算缓和,脸上亦有了些温柔的笑意。 她拿出帕子帮曲笙擦了擦嘴角,便想要拉着她去她那处坐着。 “程大小姐这般待曲家小姐,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小孩子群中,一个看似不太好招惹的小姑娘站了过来。 被换做程大小姐的小姑娘闻言,回头瞥看了她一眼,翻了个白眼道:“还轮不到你来指责我!” “哼,你再怎么羞辱她,她也是未来的太子妃,别以为大家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小姑娘不服输的回怼了过去。 程大小姐闻言,顿时怒火显露在脸上,怒瞪着她,道:“太子是我表哥,姑妈早年便已经答应让我当太子妃,她一个傻子,凭什么!” 这位怒不可遏的程大小姐,是当今国舅爷的女儿,皇后的亲侄女。 程大小姐的话音一落,众人便全都看向了被林夕昭牵着的曲笙。 三岁的孩子,若非是个痴儿,怎得会听不懂人言,又怎会跪地去捡脏了的东西吃呢。侯府什么没有,会将一个孩子馋成这般模样? “她不过是小了些,你这般扣她一个帽子,若是传出去,你看曲家人会不会饶了你。”小姑娘又回怼了过去,只是这次气势明显弱了些,因为她心里也开始疑惑了起来。 曲笙的模样生的是不错,水水灵灵的,可方才看她的吃相,她心里泛起了嘀咕。 程大小姐小小年纪不知收敛脾气,三言两语便被人激怒,此刻脸红脖筋涨起,吼道:“她就是个傻子!”说着便朝着旁边的桌案旁,又端起了一块糕点,直接全盘倒在了地上。 原本便围观的孩子,此刻全都鸦雀无声,曲笙眼瞅着那些诱人的点心掉落到地上,便想要去捡,却被林夕昭牵着拉住了。 曲笙被拉住挣脱不得,转头便去咬林夕昭的手,林夕昭吃痛一瞬,松了手,曲笙便跪在地上,将点心又捡起来塞进了嘴里…… 这些孩子见状,皆是一愣,原本还在替曲笙鸣不平的赵将军之女,此刻也怔住了。 “你父亲的将军之位,不过是靠阴葑得来的,他见到我都要礼让三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此刻的程大小姐忽然神气了起来。 今日若是证实了曲笙是个傻子,那么太子妃之位,只要她想要,今日殿内的名门贵女,便没有任何人能是她的对手。 “你!”赵将军之女闻言气结,可又无可奈何。 “笙妹妹,快别吃了。”林夕昭看着曲笙将手里攥的没了形状的糕点,再次塞进嘴里,又心疼又着急。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赵将军之女看着曲笙这般,心里的疑虑更大了,可曲笙到底是因为年纪小,还就真是个傻子,还不好说。 程大小姐看着赵将军之女被她压的没了气焰,冷哼一声,在她经过之时伸出了脚,故意去绊了她一脚。 赵将军之女被突然绊住,身形不稳,但却因是武将之女,并没有那般的柔软,直接将程大小姐的腿踢到了一旁,使得程大小姐吃痛,叫了一声。 赵将军之女闻声,侧目去看她,也回了一句冷哼。原本吃了哑巴亏的程大小姐见状,怒意顿时成倍窜出,在赵将军之女转头时,直接伸手薅了过去。 两人相差不多,扭打在了一起,赵将军之女明显占据上风,压在了程大小姐的身上,本想抡起拳头打在她的脸上,却听到了林夕昭焦急的声音。 “笙妹妹你怎么了?” 曲笙在二人扭打之时,被吸引住了视线,此刻眼神空洞,口中吐出了白沫,吓的围观的小姑娘全都往后退去。 4. 第 4 章 曲笙口吐了白沫,无人敢上前去,唯有林夕昭还站在她的身边,用着手帕为她擦着嘴边的白沫,可只少顷,曲笙的身体便开始抽搐,手脚蜷缩,眼睛也无法视物。 “快,捏住她的嘴!”赵将军之女轮着拳头还未挥动,停在半空便提醒了林夕昭。 林夕昭闻言,不敢耽搁,立时捏住了曲笙的两腮,没一会曲笙的身体便软了下去。林夕昭虽是比她大了些,可到底也是个柔弱的姑娘,曲笙软了身子,林夕昭便被带着跪在了地上,手却一直未松开。 “快去叫太医!”林夕昭朝着旁边的人呼喊。 “不准叫!”程家大小姐被压着躺在地上,无法起身,气焰却是不虚,嚷着不许叫太医来。 赵将军之女闻言,回头看她一眼,那一刻她真想打哭她,可人命关天的事情,她又不得起身,忙跑去了宫殿外面,唤来了人。 外面值守的内侍官得了话,一方进殿查看,一方慌乱跑去与皇后禀告。皇后带着众人进来的时候,曲笙已经昏迷了过去,太医也还未到。 金云斐看着自己的女儿躺在地上,那一瞬间也顾不得礼数,直接先于皇后跑了过去,从林夕昭的怀中将曲笙抱了起来。 “笙儿,笙儿你怎么了?” 金云斐声色焦急的唤着,一点都不像是做假,皇后也着人询问怎么回事。 先问的自然是她最为亲近的侄女,程家的大小姐。 程家大小姐因方才的厮打,此刻发饰有些凌乱,衣裙处也多有褶皱,支吾着,不敢回答。 林夕昭抬头时,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她的母亲似乎已经明了,对着她摇了摇头,但林夕昭还是开了口。她欠身道:“回皇后娘娘,小姐妹们拌了下嘴,笙妹妹许是被吓到了。” 殿中进来的那些贵妇人闻言,全都看了过去,程大小姐也在这时看向了林夕昭,目光虽是心虚胆怯,但却皱着眉头眼里有了一丝警告的意味。 林夕昭神色淡漠,与她对视一眼,并未理会,但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今日之事,不宜在大庭广众中将此事言说,对姑娘们的名声不好不说,搞不好还会惹恼了皇后,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只是要委屈了这个,才不过三岁的小娃娃曲笙受到如此惊吓。 林夕昭心中担忧,侧目看了一眼金云斐怀中的曲笙。曲笙此时身子疲软,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看着方才的情形像是有什么旧疾。 太医很快过来诊断了曲笙的脉象,已无大碍,只是有些事情,似乎不便明说。 天晟皇帝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带着在御书房与他商议事情的曲继年来到皇后的宫殿。他先斥责了宫女内监官后,派人将曲家母子送出了宫,并让太医一路跟随。 曲继年留在了宫内,脸上虽是有担忧,但是国事还未处理完,天子不放他走,他也没有说要出宫。 御书房内。 “朕听御医方才回禀,小笙儿似有旧疾,可是有这么一回事?”天晟皇帝坐在龙椅上,问的时候像是随口一问。 曲继年闻言,抬头看了一眼,低首回道:“回陛下,小女初来京中,微臣也不甚清楚,待微臣出宫,问过夫人才知。” 曲继年从未见过自己的女儿,每年也只是书信相通,若是金云斐有意隐瞒,自然是可以藏住的。 皇帝点点头,目光审视了须臾,将龙案上的折子又重新拿起看了起来。 曲笙在被金云斐抱到车马上,马车帘子降下的一刻,金云斐便急忙的从袖中掏出的一瓶药放在了曲笙的鼻间。 马车回府的半路上,曲笙便悠悠转醒。看着自己的女儿醒来,金云斐总算是松了一小口气。 “笙儿,感觉还好吗?”金云斐抱着自己的女儿,眼中满是不安。 曲笙闻言,长长的睫羽轻眨,细细的脖颈处动了动才艰难的张开有些泛白的薄唇,声音几近沙哑的道:“笙儿无事,母亲不必担心。” 即便是身体不舒服,曲笙也会说出这样安慰金云斐的话。 金云斐闻言,眼中泪水开始聚集,她倒是不希望这个孩子这般的坚强,她想让女儿在她怀里撒撒娇,可是这个孩子太懂事了。 缓了许久,曲笙慢慢坐起了身。金云斐原本想要多抱抱她,可她却执意要坐起来,好似她只有坐起来,才能证明自己真的无事,从而让母亲不再担忧。 金云斐拗不过她,将她放在了马车内的长椅上。曲笙伸出小手,掀开马车帘子,朝着外面的街道看了一眼。 外面光照的景象有些刺眼,曲笙双眸微眯,微微侧脸,须臾她动动口腔内的舌尖,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此刻像是才在她口中晕散开。 她在昏倒之前,听到有人说不要让她咬到舌头,下一刻她的嘴里便多出了一只蜷缩着的手指,将她牙口全部撑开,而她也顺势咬了上去。 少顷,曲笙适应了外面的强光,眸色恢复平常,稚嫩又染了些沙哑的声音问道:“方才扶笙儿的人,母亲可曾看清是谁?”其实问出的时候,曲笙便已经猜出来,是一直拉着她的那个比她年长的官眷小姐,但她还要确定一下。 金云斐闻言,思索了一瞬。她进大殿的时候,确有一个小姑娘正在照顾着自己的女儿,“是相国的嫡女,好像叫林夕昭。” 昨日,曲继年有特意交代过,今日要去的大概有哪些人。在外面赏菊的时候,也有与相国夫人交谈了一会儿,她确定是相国家的女儿。 金云斐与曲笙谈话,有时候都会忽略这个孩子才三岁。曲笙问话,她从来都是知无不言,若她听不懂的时候,会微微皱眉问出口,所以她不会用哄孩子的语气与她对话。 曲笙闻言,点点小脑袋,看向自己的母亲,若有所思道:“今日或者明日,应该会有人去我们府中,母亲要小心应对。” 曲笙昨日提出装傻一事,金云斐原本是不想答应的,可看着自己的女儿这般的小,若是被定为了太子妃,一定是要被接到宫中抚养的,到时候想见都是见不到的。她们曲家本就是显赫的侯爵,皇后之位她们曲家是不在意的。 金云斐将此事与其他人说明之后,便都应下了。所以现下的府中一致认为,曲笙是个痴傻的。 曲笙被护卫抱下马车,后面马车内的太医也随即下来查看。看着曲笙睁开了双眼,探手过去,掀了掀她的眼皮,一路紧张的面色随即缓和了些。 “辛苦郑太医了,先进府中稍作歇息吧。”金云斐看着郑太医慌忙下了马车过来查看曲笙,招呼着他进府。 太医闻言受宠若惊,连忙躬身补了礼。今日皇后殿中,龙颜大怒,让他务必医治好曲笙,不若丢官是小,若是下了大狱,那可就是天降横灾了。 一行人进了府中,太医又重新给曲笙诊过脉象,脉象四平八稳,也查不出个什么来,只是一开始根据宫女描述,似乎是癫痫一类的病症。 郑太医眨着眼皮,想问却又不敢问。曲家的儿郎此刻都回来了,全都挤在了曲笙的屋子里。 老三家最小的曲钰,看着这太医温温吞吞的,快言问道:“有什么话直说,我妹妹怎么了?” 郑太医闻言,犹豫了一瞬,又听到老二家的曲鸣道:“是不是我妹妹旧疾犯了?” 郑太医听到旧疾,不敢直言断定惹曲侯家不快,这会才定了心思,据实相告道:“曲小姐的旧疾可是癫痫?” 众人闻言,都互看一眼,曲鸣被问的怔了一瞬,而后脸上神色带着讨好的笑意,道:“郑太医,可否借一步说话?” 郑太医望着了一眼众人,察觉到曲鸣的意图,点头后,跟着他去了偏厅。 曲鸣让人准备了几张银票,在与郑太医说话间,塞进了他的手中,低声笑道:“郑太医也知道我们曲家,就这么一个小妹妹,我妹妹的病……”曲鸣话说了一半,但他知道,能在太医院待上十几年的人,必然是会领会到其中的意图的。 郑太医闻言,想要将手里的东西推拒出去,可曲鸣却是执意要塞给他。曲鸣见他不想收,忙压低了声音,道:“欸,郑太医为我妹妹辛苦一趟,理当受着。” 郑太医看着曲鸣的盛情,僵持了几瞬,为难道:“不是下官不肯收,若是陛下问起,下官也只能如实相告。”他遮蔽不了,收了还会得罪曲家人。 曲鸣闻言,恍然一瞬,笑了笑,道:“若是陛下问起我妹妹的旧疾,说还是要说的,只是……” 曲鸣没有让郑太医完全闭口,但话中的意思,又让人浮想联翩。郑太医闻言,神色稍缓,只是短浅的意会到什么,在曲鸣再次将银票推过来时,抬手接过,放入了袖中,“下官一定守口如瓶。” 可以说,但不可以对外人说。一个姑娘家有癫痫,即便嫁不了太子,那也不能被传扬出去。 郑太医才回到宫中,便被皇后派人召了过去。 “你说曲侯家的女儿,有癫痫之症?”皇后听到郑太医的回禀,一脸的不敢置信。 当时在殿内,因曲笙已经脱离了危险,郑太医回禀的时候,只说是受到惊吓,已无大碍,她也没有多问,可这癫痫可不是小事。 未来的一国皇后,怎么能有癫痫呢。 皇后留着了郑太医,让人去请了皇帝过来。 皇帝对此似乎并未太过在意,帝王最是多疑,问道:“你确定那是癫痫之症?” “回陛下,今日微臣听闻宫女所言,还有那曲家二房的又亲口承认,不会有错的。”郑太医说着,还将袖中的银票拿了出来,又继续道:“这是曲家二房大公子曲鸣,给微臣的银票,嘱咐微臣不要对外言说。” 皇帝看着郑太医手中的银票,脸色凝重,垂眸一瞬,并未在意他收受小贿一事,而是问道:“这癫痫之症可有治?” 郑太医闻言,眨动了眼睛,不解的抬头看了一眼,看着天子眼中的急色,忙低头回道:“癫痫乃是顽疾,但若控制得当,成年后便不易发病。” “朕问你能不能治好?”天子年轻气盛,乍然高声,吓的郑太医直接跪在了地上,脑袋磕出了声响:“微臣无能。”他没有万全的把握,就算太医院的人全来了,也只能说是控制,不能根治。 “陛下先消消气,依臣妾之见,这曲侯的女儿恐不止癫痫这一个病症。” 皇帝闻言,微微蹙眉,眸色不解的看着皇后。 皇后与他对视一眼,又看向了地上跪着的郑太医,“郑太医可有诊断出,曲侯的女儿,还有其它病症?” 郑太医闻言,头点着地,不敢抬起,眼珠子左右晃动,也没思索出皇后的意思,因低着脑袋,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罪臣不知。” “皇后这是何意?”皇帝不明所以,不知皇后为何会突然这般问。 皇后闻言,看向皇帝,沉吟须臾,道:“我听眠容说,曲侯的女儿像个痴儿。”眠容便是皇后的侄女,那个将点心扔在地上的程家大小姐。 5. 第 5 章 曲侯府原本以为明日才会有人登门,不想今日便有人先递了拜帖。林相府的嫡女,林夕昭递了拜帖,想要来探望受惊的曲笙。 曲笙坐在屋内,听着护卫来报,眨动着双眼,似乎没有想到天子会这么快便派人来打探虚实。不过也好,早来也免得夜长梦多。 曲笙让护卫去外面,自己则躺在了榻上。 林夕昭虽也年幼,但也到底是个七岁的姑娘,又是相府出来的,不论身姿还是谈吐,都的一等一的让人挑不出个错处来。 金云斐让人把林夕昭请进府中,亲自带着去了曲笙的院子里。 “夕昭不请自来,打扰曲伯母了,给曲伯母问安。” 换了随和装束的林夕昭,针秀的月白罗裳,脚下踩着银丝线面的藕粉鞋履,欠身时裙衣摆动,若隐若现。金云斐听着与相府夫人同样柔婉的语调,点着头,目光却不自觉的朝着林夕昭的手指看去。 林夕昭低头间,没有听到到金云斐的声音,抬眼看去,却发现金云斐似在打量她。 金云斐此刻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急忙笑道:“不打扰的,你能来,我家笙儿高兴着呢。” 林夕昭笑着直起身,道:“来的匆忙,也没有带着什么,府中的厨子曾在御膳房退下来的老人,做了几样糕点,希望笙妹妹会喜欢。” 林夕昭说着让旁边跟随着的丫鬟,将食盒递了过来。她没有将自己的母亲和父亲搬出来,那便是只代表了自己。 金云斐让人接过了食盒,带着林夕昭朝着曲笙的小院走去。 入了枝叶繁茂却也修剪整洁的小院,林夕昭老远便瞧见了曲笙门外站着的护卫。 护卫见她们过来,眼神伶俐急忙往前走了几步,拱手行礼,小声道:“夫人,小姐已经睡下了。” 金云斐闻言,望向林夕昭,林夕昭会意,温婉一笑道:“既然笙妹妹已经睡下了,那夕昭便改日再来探望吧。” 金云斐听着林夕昭不似客套作假,温声笑道:“不妨事。”说着转头看向了护卫风齐,道:“去把小姐叫醒吧,今日睡的够多了,也该是醒了。” 护卫闻言没有反驳,去了房门处,将房门打开了。林夕昭见状,似有些过意不去,想要阻止时,护卫风齐已经进了门内。 金云斐招呼着林夕昭进曲笙的房内,两人落座后,没一会曲笙便从内间房中出来了。 小小一只,双手还在揉搓着似才睁开不久的双眼,眨动着看着面前的人,却在下一刻,目光转移到了桌上摆着的吃食上了。 曲笙也不管不顾,径自走过去,爬到椅子上伸出小手便去够点心。 金云斐见状,忙拉住了她的手,柔声哄道:“笙儿乖,要洗过手才可以吃。” 曲笙听到声音,被阻拦小脸上出现了不情愿,动了动手,发现动不了,便又探出了另一只手,当够到点心后,没有迟疑的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小嘴鼓动间,目光还没有离开旁边的盘子,待金云斐无奈的松开手后,曲笙便又探手将盘子拉到了自己的跟前,捧在怀中便要带走。 “笙儿,不可以这样。”金云斐看着曲笙要将盘子全端走,语气急了些。 曲笙似听不懂,嘴里的点心嚼了嚼囫囵的咽下后,便端着盘子想要离开。金云斐看着眼中满是酸楚,却又无可奈何,待曲笙端着盘子回了内间后,金云斐才尴尬的对着林夕昭笑笑道:“笙儿自小性子孤僻,不爱言语……”金云斐的话语,似在努力掩饰什么,可却又无从遮掩。 曲笙性子孤僻是真,不爱言语也是真,可后面让人意会的事情,却全然不是。曲笙不是个痴傻的,相反,她比任何此时阶段的孩童都要聪慧。 林夕昭在大殿上便有见到这样的曲笙,这会儿比那时要好上不少,看着金云斐脸上的无奈辛酸,白皙略显粉嫩的脸颊微顿,很快会出其中的意思,柔细的嗓音道:“笙妹妹还小,待大一些就好了,我小时候也是不爱说话的。” 林夕昭岔开了话题,只问了问她的身体,便不再与金云斐谈论曲笙。她坐了一会,外面便下起了秋日的凉雨,丝线般的雨愈发的大了起来,林夕昭不得不起身准备告辞。 曲笙吃过了点心,在院内自己玩耍,虽是呆呆的,可雨淋在脑袋上的时候,还知道抱着头,朝着屋内跑。林夕昭看着护卫帮曲笙整理着衣物,拂去她身上的水珠,细细的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似乎并没有任何的抵触。 瞧着曲笙进屋坐在地上自己玩耍,林夕昭心里琢磨了几瞬,道别后离开了。 今日之所以来,因是在大殿上没有及时的将曲笙带离,让她受到了惊吓。二是她自己心中亏欠着,若是及时阻止,便不会让她被程家的大小姐戏弄了。 总之就是心中过意不去,才来探望,只是她这一趟,似乎也知晓了一些事情。 金云斐亲自送走了林夕昭,还说,过几日要带着曲笙亲自登门拜谢,感谢当时对她女儿的帮助。 曲侯府小庭院内,曲笙站在院外看着远走的林夕昭,似乎不太相信林夕昭就这么轻易便离开了,直到护卫来报,相府的马车走远,她才沉下心来回了房中。 晚间时候,曲笙也没有出现在膳桌前,今日的点心吃的实在太多了,小肚子有些受不住。曲家一家人脸上虽算不上愁眉不展,但也没有之前那般的让人舒心。 晚饭过后,各自回了院内,金云斐先去查看了曲笙。曲笙端坐在书案前,并未懈怠自己的功课,她望着自己的母亲担忧的神色,停下了手中的笔墨,提早洗漱去了床榻上,躺下了。 金云斐看着女儿睡下,坐在床榻边帮她掖好被褥,欲言又止的多看她几眼,不舍的出去了。她想留下来陪她的,可曲笙早就与她分房,且不喜欢睡觉的时候身边有人。瞧着自己的女儿神色并未有害怕之意,她也就打消了陪她的想法。 今夜下着雨,天气转凉,曲笙让护卫提早去休息,只留了一个丫鬟守门。但今夜却有不速之客到访。 曲笙不过是三岁的孩子,睡着的时候也是沉的很,所以也并未察觉到屋内,有一双湿漉漉的鞋子,正一步步的朝着她的床榻边缘走去。 曲笙察觉到凉意之时,整个人都僵住了一瞬,抱着他的人,感觉怀中的小娃娃动了一下,笑了一声,那声音粗犷却在黑暗中鬼魅异常。 曲笙闻声便没有再动,此刻她知道,即便她动,她也挣脱不开。 6. 第 6 章 雨滴顺着曲笙额头滑落在面颊上,曲笙睁着双眼,看着眼前抱着她的男人,心底非但不害怕,还生出了一股嘲讽之意。这里是曲侯府,曲家世代武家,又岂是一个外人可以随意进出的。 不多久,这人与墙外的人汇合之时,才抬起头,人便已经昏迷了过去。 曲笙被稳稳的接住,曲鸣抱着曲笙,睥着伏在地上的人,须臾抬起头目光如猎鹰般瞅着墙头上方,与此人接应的人的位置。 “人已经跑了。”曲笙的护卫风齐,从外面翻墙进来躬身回禀。 并非他捉不到,而是故意为之。 翌日,京城府衙外,一个全身骨头碎裂,打的面目全非残喘着一口气男人趴在门前,惊的值守的衙差忙去府衙内求援。 曲鸣一身青白色相间的长袍,立在此人脚边,不惧周围投来的目光,等着衙门里的府尹出来迎接。 曲鸣在京城待了三年,虽只是在京城内的一个小官职,但也都知晓他很有可能成为东南曲家的侯爵继承人。 曲鸣将人带在这里,便是告知京城中人,凡是想要在曲笙身上下手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曲鸣被请入府衙内,旁听着府尹审理着这个深夜闯入他们曲侯府,图谋不轨的人。案情审理,几乎未动口舌,证据确凿,人也被拉着手画了押,押进大牢,三日后处决。 曲鸣没有顺藤摸瓜,但不代表他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朝中能敢与曲家公然作对的,就只有皇后的亲弟弟,程国舅。 皇后一直想让她程家的女儿嫁入宫中,若是昨日定下了曲笙,那么程家以后便会落于下风。是以,能敢这么快对曲笙下手的人,唯有程家人了。 曲鸣是得了曲继年的授意才有所收敛,不若昨晚墙头上的人,也不会跑掉,任其通风报信。 借此,也是在敲打和卖程家一个脸面,毕竟撕破了脸,对谁都不好。 . 早膳才用过,曲家便又迎来了一位客人,赵将军之女,赵嘉虞。 “嘉虞今日前来,是来给笙妹妹道歉的。昨日在皇后娘娘殿中与赵家小姐发生口角,吓到了笙妹妹,父亲已经责骂过我,今日特带了些新鲜的小玩意送给笙妹妹……” 赵嘉虞在同辈中还能侃侃而谈,可在大人面前就略显羞怯。今日又是来负荆请罪的,说话间脸色已经通红,接下来的话实在说不出来了。 金云斐闻言,看着小姑娘羞怯的模样,慈祥的笑道:“昨日笙儿才来京中不久,一路舟车旧疾复发,与嘉虞小姐不相干的,我带你去见见笙儿吧。” 赵嘉虞听着金云斐语气温和,不似崽子受到委屈而将怨恨交加到她身上,顿时好感倍增,话匣子也打开了。 “笙妹妹好些了吗?”赵嘉虞的语气变的轻松了。 金云斐闻言,侧目弯唇道:“好些了,这会儿在院子里自己玩呢。” 赵嘉虞点点头,跟在金云斐的身后进了曲笙的小院。曲笙在院子坐着,一手拿着小细枝条乱比划着,一手拿着吃食,傻笑着看着前面的鸟笼里的小鸟。 赵嘉虞看到曲笙在逗小鸟,笑嘻嘻的快步走了过去,嗓门也没有收敛道:“笙妹妹好兴致,这是百灵鸟吧?” 赵嘉虞自来熟似的闯入曲笙的视线,若以前的曲笙自然会看着她回答,可此刻的曲笙不得不故作惊吓般的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金云斐的怀中将小脑袋躲藏起来。 赵嘉虞看着曲笙害怕她,想到应该是昨日打架的时候吓到她了,不好意思的挠挠后颈,道:“昨日是我不对,不该在笙妹妹面前打架的,吓到你了。我,我跟你道歉。” 赵嘉虞本性单纯,虽是个三岁的小娃娃,但也在用着真诚的语气,来表达歉意的。 曲笙听着声音,露出两只黝黑的眼睛。赵嘉虞与她对视一眼,憨笑了一声,道:“我家养了好多的小鸟,笙妹妹若是喜欢,明儿我给你带几只来。” 金云斐闻言,低头看着躲藏在自己怀里的曲笙,有那么恍惚一瞬,她觉得这才应该是自己三岁的女儿,该有的样子。 曲笙不说话,但却不忘吃手里的吃食,赵嘉虞也慢慢的看出了些许的端倪。她望着曲笙呆怔一瞬,脸上刻意的扯出一抹笑道:“若笙妹妹不喜欢小鸟,我这还有别的小玩意。”说着,赵嘉虞便身后的丫鬟把盒子提了过来,“这些都是我这几年积攒的小玩意,笙妹妹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随便挑。” 曲笙的原本吃着东西,视线很快便被眼前的小物件吸引,她望着一个木头疙瘩许久。赵嘉虞顺着她目光看去,将那只木头做的螃蟹拿了出来,放在了地上,轻轻的一按,再松手时,那螃蟹便开始横行起来。 曲笙见状,眸光微亮,心中有想要去探查究竟的想法,但却久久未动。赵嘉虞看着曲笙不动,打量了一会便又拿出了几样小玩意,最终还是撼动了曲笙,和她一起玩耍起来。 金云斐在一旁看着,并没有打扰,赵嘉虞也乐呵着带着曲笙玩。在赵嘉虞的眼中,曲笙是个小孩子,没什么心眼,单纯又可爱,只是迟钝了些,听不懂话而已,大一点就好了。 玩了一晌午,赵嘉虞难挡金云斐的盛情邀请,留下来用了午膳。 金云斐看着赵嘉虞吃的开心,替了她布了些菜,道:“笙儿初来京中,也没有认识的朋友,谢谢嘉虞能陪她玩,多吃点。” 赵嘉虞嘴里嚼着饭菜,忙吞咽下,眼睛弯起,道:“伯母不用跟我客气,笙妹妹以后跟着我玩就好了,别的不敢说,肯定不会让她无聊的。” 金云斐看着单纯率性的赵嘉虞,心生好感,昨日她并非不知道殿上发生了什么,那么多人,就只有她和林相府的姑娘,替曲笙出头,若是林相府的姑娘不是天子派来的,她昨儿也会这般待她的。 吃过了午膳,赵嘉虞也没有要走,曲笙被奶娘喂完饭,在院子里玩,她便也耐心的陪着。只是曲笙依旧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但赵嘉虞也没有嫌弃。 直到晚间上了夜幕,赵嘉虞才从曲笙的房间出来,曲笙已经睡着了。 金云斐与赵嘉虞并排走着,赵嘉虞不知怎么忽然问道:“伯母,笙妹妹是不是还没有念过书?” 金云斐闻言,楞了一瞬,道:“还没念过书,她……” 金云斐的欲言又止,并没有让赵嘉虞想到什么,她听到曲笙没念过书,想到来京城也是要念书的,道:“林相国府中请的老先生,曾教出过两位状元郎,我也在那里,伯母不如让曲伯父去说一声,让笙妹妹也过去。” 金云斐显然没想到小姑娘这么热心,但还是应道:“好,等侯爷得闲的时候,我让他去问一问。” 赵嘉虞闻言,睫羽眨动,想到了什么似的,笑道:“别等曲伯父了,我去说吧,林伯母很好说话的,她一定会同意的。”赵嘉虞十分自信能够说服林府的夫人。 金云斐还没有问过女儿和丈夫,这般答应下来,恐到时候会让赵嘉虞失望,想要转缓时,却听到管家急匆匆来报,说是程国舅家的女儿,程眠容来探望曲笙。 “都这个时辰了,她还来做什么?”赵嘉虞听到程眠容要来,心里那口恶气顿时又窜了出来,不爽的情绪也显露在了脸上。 金云斐听着赵嘉虞嘟囔了一声,便又看着她转头对她道:“曲伯母,你们府中后门在哪里?”惹不起,她躲得起。 . “眠容给曲伯母问安。今日母亲给的功课实在太多,这才腾出时间来拜访,还望伯母见谅。”程眠容进了府中,见到金云斐便收了方才打量的眼神,乖巧的行了礼。 金云斐一贯的和气,温声道:“不妨事,到里面说说话吧。” 金云斐邀请着程眠容去她院子里说话,进去之后,程眠容四处望了一眼不见曲笙,问道:“笙妹妹呢?” 金云斐闻言,回道:“笙儿已经睡下了。” “这么不巧,我还想和笙妹妹说说话呢。” 程眠容说完,金云斐笑了笑,道:“我去把笙儿叫醒吧。” 程眠容闻言,思忖了一瞬,道:“不用叫,我去看看她就好。” 金云斐脚步止住,回头看着程眠容,笑着点了点头,带着她去了曲笙的小院。 此刻的曲笙确实已经睡下,程眠容进了房内,屋内的烛灯燃起,她四处打量了一眼,跟随在金云斐的身后,进了曲笙的内间房中。 此刻睡着了的曲笙像个瓷娃娃一样精致,长长的睫羽盖住了下眼睑,呼吸轻缓匀称,看起来香甜的很。 程眠容眼中的厌恶,在金云斐回头看向她时收敛住,转换成了看到喜爱事物的笑意,夸道:“笙妹妹生得好看,睡着了更是乖巧。” 金云斐闻言笑了笑,但在听到程眠容下面的话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前儿赵家的妹妹不懂事,我与她在姑姑殿上争吵了两句,当时不小心碰掉些了点心,让笙妹妹捡起来吃了。”程眠容说着目光故意瞥向金云斐的眼睛,看着金云斐僵住的神情,故作自责般又道:“怪我没及时阻拦,让笙妹妹吃了脏的点心,今儿特意来,是想陪个不是的。” 金云斐尴尬的站在原地,听着这个才七八岁的小姑娘说出来的话,让觉得不寒而栗。明明是她故意把点心丢在地上的,却在这,一点都不心虚的颠倒是非。京城的人勾心斗角,她的笙儿还那样小,以后若是真进了宫中,怎么待的下去。 金云斐久不应话,程眠容心中便会出了那么点意思。今晨宫里带话,让她来看看曲笙是否真的是个痴傻的,看来是没有错了。 程眠容笑的乖巧,打量了几眼金云斐后,又道:“今日也是晚了,既然笙妹妹睡下了,我也就回去了,改明儿我让人稍些宫内的点心来,帮笙妹妹解一解肚子里的馋虫。” “不必劳烦了,笙儿那日只是没有用早膳……”金云斐拒绝了,这个小姑娘与她这个长辈说话,一点都不怯场,更没有把自己的身份摆在晚辈上。 “我知道。”程眠容接住了金云斐的话,对于金云斐的欲盖弥彰,她已经了然,所以也没有打算拆穿曲笙是个痴傻的,“笙妹妹这个年纪,总是爱贪吃的,我都懂。” 程眠容的话,已然说明自己看透了,只是愿意帮她掩盖。 程眠容出了房门,脸上的得意显露出来,却不想在下一刻一支箭射过来,正中她头顶的房门上方,那一刻程眠容眼里惊恐,让她浑身都抖动起来。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这箭没拿稳。”曲老三家的曲钰,将弓箭收起,望着还在发抖的程眠容,一脸无害的笑意。 曲笙已经睡下,曲钰在这里练箭,任谁说出去都不会相信。程眠容回了府,便让母亲连夜带着她进了宫内,跑到皇后面前哭诉了一番。 曲笙是个傻子,曲家人为了不让她说出去,拿弓箭威胁恐吓她。 . 翌日,林相府的嫡女,林夕昭登门,邀请曲笙去往她们府中念书。 昨儿赵嘉虞从曲侯府后门离开便去了相府,亲自游说了相府夫人,可晚间回去,便又挨了一顿打。 前日皇后让自己的侄女程眠容,去探一探曲笙是否是个痴傻的,程眠容不愿去,程国舅便派人想要把曲笙带出去,可没成想,派的人却被打的骨头全部碎裂,丢在府衙大门外。 后因没有十足把握证明曲笙是个痴傻的孩子,又让女儿登门,可却被曲家人当众恐吓,心中那口怨气消解不掉,便直接撒在了赵家身上。程国舅亲自登门,让赵家对于殴打自己女儿的事情,给个交代。 官大一级压死人,赵家虽是世代武将世家,可怎么也比不得当朝的国舅。赵将军当晚便把赵嘉虞打了一顿,导致赵嘉虞现下还在趴在榻上起不来。可就是这样,她还不忘让人给林夕昭捎去口信,让她务必亲自去与曲家人说一声。 林夕昭对此先是心疼,去了府中探望,后来实在遭不住赵嘉虞的念叨才亲自登门,邀请了曲笙去往她们府中念书。 按照赵嘉虞开始说的理由,曲笙生得好看,事儿少,不哭闹,多一个人也热闹。但林夕昭知道,赵嘉虞的鬼算盘,是因为曲笙小,先生定然是要投入不少的时间,这样就可以吸引住先生的视线,不整日的盯着她做功课。 林夕昭说明了来由,金云斐便应了下来。早在这之前,府中人便已经商议好了,既然有心让外人得知曲笙是个愚痴的人,那么送往相府,就会更有说服力。 到时只要先生嫌弃,曲笙便会被退回来。至于名声传了出去,以后的夫婿问题,再议。 7. 第 7 章 曲家人虽是武官,也是一方侯爵,但对于接物待人的事上,从不含糊,礼数也都周到。 曲继年亲自带着曲笙去了林相府。金云斐在此之前,已经着人带了礼品亲自登门拜访过。曲继年与相国林建海在朝中虽有时政见不合,但都是为天子做事,两人之间的关系也算是和洽。 林建海在府中接见曲继年,曲笙也随着金云斐去了林夫人那里。曲笙坐在旁边的小椅子上,小腿不停的抬起又落下,嘴边是林夕昭给她准备的糖人。 曲笙张着小口咬着,看起来好似并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一心只在她的吃食上。林夕昭坐在一旁听着大人们交谈,若问上她一句,她也能很快的回答。 曲笙吃完了糖人,口中似有些黏腻,不等她要水喝,林夕昭便端了一杯温水递了过去,温柔细语地提醒道:“慢点儿喝。” 曲笙看着眼前的水杯,没有抬头去看林夕昭,她在东南侯府的时候,与那个痴傻的孩子待了两个时辰,大概知晓了该如何应对。她低下头没有犹豫的将唇放在的水杯边,小嘴鼓动,将水吸入口中。 曲笙喝水的声音吸引住了堂上两位妇人,金云斐看着曲笙在喝水弯起唇角,道:“笙儿年纪小,恐怕还要多麻烦夕昭了。” “哪儿的话,昭儿年长,照顾笙儿是应该的,都是自家姐妹,没有麻烦不麻烦的。”林夫人此前与金云斐已经多有交谈,今次来倒也是熟识了。 金云斐笑笑,看着曲笙喝完水,林夕昭为曲笙擦了小嘴,两人才将目光收回,继续方才的话题。 林夕昭喂着她喝完了水,曲笙便又继续开始吃旁边的点心。林夕昭时不时会多看曲笙一眼,但曲笙总是自顾自的,仿若心无旁骛的执着于手中的点心。 “笙儿还未出生时,我家大郎便撒手人寰,也怪我当时没注意,后来笙儿出生后性子便有些孤僻……”金云斐还是照着原来的话说了一遍,既不承认曲笙是个傻的,也不会让人觉得以曲笙的智力,可以胜任皇后的位置。 当年曲笙大哥战死,金云斐确有生过病,大夫一度觉得曲笙是保不住的,但最后还是生下来了。 林夫人闻言,略有些同情,安慰道:“笙儿年岁还小,大一些或许就好了。”林夫人早在大殿之上时,便已经知晓,后来林夕昭去了一趟曲侯府回来的时候也有说过,但她不觉得曲笙是个傻的,相反很是聪明。 金云斐点点头,眸光中有些伤怀,道:“但愿吧。” 两人交谈气氛有些低迷,后来便转移了话题。因是后宅,这会儿先生也该上课了,曲继年便差人过来说了一声,与金云斐一道回府。曲笙今日便留下来,晚点时候着人来接便是。 金云斐起身望着自己的女儿,心下不担忧是假的,但在府中已经商议好了,只留她和护卫在的。 曲继年与金云斐的离开,曲笙似乎一点都不难过,她被护卫抱在怀里,吃着手里的吃食,时不时低头看一眼,咬上那么一口。 相府外的马车渐行渐远,林府的人也都准备回府。曲笙的护卫抱着曲笙,在转身时,看着林夕昭站在她们身后,想要越过去时,听到林夕昭温柔的话语:“把笙妹妹给我吧。” 林夕昭在厅堂里的时候,似乎已经和曲笙混熟悉了,但风齐还是犹豫道:“还是我来吧,不要累到夕昭小姐。” 林夕昭闻言,垂眸思索了一瞬道:“也好,你跟着我来吧。” 林夕昭带着她们去了后院,那处有一处僻静的小院,是相府为林家的子嗣置办的学堂。说是学堂,其实也就只有林家的人和林家一些亲近的子弟。 但也由于先生教课太严,有些遭不住,或者不走科举仕途的,便也就去了别处。现下只有剩下林夕昭和林家的两位庶子,与赵家的人过来。 曲笙过来之前,已经和先生打过了招呼,由于她年岁太小,先生只是让她先坐着旁听,待将今日的课业为几位姑娘少爷教授后,便会来教她习字。 曲笙被安排坐在林夕昭的旁边,风齐坐在不远处一直望着。林夕昭一落座,旁边便有一个眉眼俊秀的姑娘小声与她搭话。 “夕昭,我妹妹怎么样了?”萧将军府的大小姐,萧冰缨已经来此处坐了许久了,先生都已经落座,她也没有看到赵嘉虞过来。 萧冰缨原是赵府的养女,因算命先生说她能够带来子嗣,被久无所出的赵府买了过去,后来又被萧府要了过去,成了萧府的养女。两家是姑舅亲戚,萧冰缨虽是姓了萧,可对自己这个妹妹,还是很上心的。 林夕昭闻言,侧目望向她,眸光眨动,温声道:“你一直没有去看她吗?” 萧冰缨闻言,脸上显露出了尴尬,自己的妹妹受了伤,她一直没有去探望,自责的回道:“母亲前几日不让我出门。” 萧冰缨原本在赵府的时候过的确实是大小姐的生活,可到了萧府却不是了。萧冰缨在去到了萧府后没多久,萧府也确实也有了子嗣,原是好事,可萧府却不如赵府那般是个良善人家,加之生出来的那位还有些残缺……这也导致萧府的人认为萧冰缨是个扫把星。 萧冰缨能来这里读书,原是在赵府时便安排的,后来萧府不让来了,还是赵嘉虞去闹,才让她又继续读书的。 林夕昭想着是有好几日没有见到萧冰缨了,轻声回道:“她还好,都是皮肉伤,估计再有个三五日便可以下床了。” 萧冰缨闻言,点点头,忙从怀中掏出了个药瓶,道:“这是我问府中的教头要的跌打膏药,很管用,我想麻烦你下次去的时候带给嘉虞。” 林夕昭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先生,还未接过,身边便有人影走了过来。 “你有功夫让夕昭给我,干嘛不自己去?”赵嘉虞捂着自己的屁股,走动的时候疼的呲牙咧嘴的。 萧冰缨闻言,抬起头看到赵嘉虞的脸色还有苍白,惊讶之余,忙站起了身,将她从丫鬟手中扶住了。 “能坐吗?”萧冰缨关切的问道。 “能,你先把这个给我垫上。”赵嘉虞说着手指向了丫鬟手中的软垫。 “你怎么今日就来了?”林夕昭对于赵嘉虞今日便过来,有些奇怪。 赵嘉虞被萧冰缨扶着坐下,呲牙咧嘴后,才回道:“今日小笙儿第一日入学,我怎么也得来凑凑热闹。”说着看向了坐在一旁,还在吃着东西的曲笙。 其余二人顺着目光望去,曲笙吃东西不似之前那般狼吞虎咽,好像是吃饱了,但嘴却又馋,还在往嘴里塞。此刻单薄细小的身影,仿若未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全都在她的身上。 8. 第 8 章 “咳,今日倒是都到齐了。”此时的授课老先生,等着她们都入座后,清了清嗓子。 三人闻言回过头,全都静默了下来。其余两个林家庶子,此刻正在温习功课。 先生开始授课后,曲笙便坐在那里装作无聊的瞌睡了起来,待这些大孩子今日晌午的课业教授完,先生便下来走到了曲笙的桌案旁。 曲笙年岁在这里算是最小了,林家那两位庶子长了曲笙不过两三岁,同时教这么多不同年龄段的孩子,也是为难这位老先生了。 老先生走到曲笙的桌案前,坐在了前面的蒲团上,看着小小一只曲笙趴在桌案上,将她手里松动的点心拿了出来。 “倒是个会享福的。”老先生没有因为曲笙带吃食,而对她有所指责,小娃娃生的漂亮,也不哭闹,就是贪吃贪睡了点。 “嘟嘟嘟。”先生用着指尖敲了敲曲笙的桌案。 曲笙伏在桌案上的耳朵传来鼓动的声音,睁开朦胧的双眼,望着眼前带着些许白胡子的老先生,皱起了眉头。但不过须臾的反应间,她便想起了这是在哪里。 曲笙没有说话,她看着眼前的老先生,很快便站起了身,伸出小手,将先生手里的糕点拿了回来。 虽是有些嫌恶别人碰过,但还是塞进了嘴里。 先生见状,笑了笑,问道:“都会些什么?” 曲笙的护卫风齐闻言,坐在不远处替她回道:“小姐什么也没有学过。” 先生闻言,望向风齐,问道:“你是她的书童?” “是。”风齐回答的干脆。 “那你会些什么?”先生突然的问题,让风齐楞了一瞬。 风齐眨了眨,恭敬回道:“先生想知道什么,问便是了。” 先生听着风齐的回答,并没有继续再问下去,反而低下头一直看着吃着津津有味的曲笙。 待曲笙吃完了手中的糕点,先生才将旁边的笔墨拿了起来,在桌上画了一幅画儿。 一只小老鼠抱着一颗大蟠桃。 先生将墨比搁置,放到了曲笙的面前,那蟠桃和老鼠的模样栩栩如生,只是颜色却是墨色的。 曲笙眨动着眼睛不解的看着先生,先生也在注视着她,少顷,先生将纸张撕碎,曲笙也没有悟出这老头是何意。 就在曲笙想要借此闹上一闹时,面前的老头开了口:“你这学生我收下了。”说罢先生便离了席位,不再管她了,还贴心让人又准备了一盘糕点来。 曲笙不明所以,被老头的话忽然打断,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她拿起旁边的糕点继续往嘴里塞,却怎么也没有弄懂这老头想要做什么。 休息间,赵嘉虞围了过来,虽是走的不利索,但对于凑热闹她还是能忍住的。 “笙妹妹,你怎么老是吃这些,回头吃成了大胖子,可就不可爱了。”赵嘉虞笑说唬着曲笙,曲笙似懂非懂,但拿糕点的动作却有些迟疑了。 “嘉虞,不要乱说,笙妹妹还小在长身体呢。”林夕昭腾出了空闲,让人端了些羊奶来。 曲笙坐在一旁对于这些围上来的人并不害怕,她唇边多了羊奶,便也就将小嘴搁置在了上面,喝了起来。 一口气喝了个饱,曲笙也打起了奶、嗝,几人围着笑作一团,曲笙的脸却不自觉的红了。 “哟,你还害羞呢。”赵嘉虞开着玩笑,越说曲笙的脸越发的红了。 林夕昭看着曲笙桃色的面颊,弯起唇角,柔声道:“不必理会嘉虞,她开玩笑呢。” 曲笙不说话,装着听不懂,可到底是个三岁的孩子,她脸上的红晕却骗不了人。不过大家也都是将她当做孩童来看待的,笑过之后,林夕昭便让两位庶弟回去坐着了。 “欸,你晚点还要去练舞吗?”赵嘉虞想到哪里问到哪里。 “不去了,母亲将授课的女先生请到府中了。”林夕昭帮着曲笙整理着衣袖,又听到赵嘉虞啧一声道:“你说你琴棋书画要学,连舞也要学,林伯父和林伯母是想你嫁给什么人?” 林夕昭帮着曲笙整理完衣裙,侧目瞥看一眼这个自小便与她熟识的赵嘉虞,眸光微暗。林夕昭的脾气一向好,温温柔柔的不曾与谁发生过争执,对于赵嘉虞的问题,她也有想过,只是父母要让做的事情,她左右不得。 “阿姐,我想吃厚祥楼的肉脯。”赵嘉虞身体歪斜着看向萧冰缨,这会忽觉儿肚子有些饿了。 萧冰缨闻声停了翻看书页的手,侧目问道:“现下要吃吗?” 赵嘉虞点点头,双唇微翘,似在撒娇。 萧冰缨见状没有再询问,站起身,便要出去。 “冰缨,先生待会来了见不到你,又要唠叨了。”林夕昭看着赵嘉虞斜躺着不着调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故意为难萧冰缨。 “没事,我很快回来。”萧冰缨笑了笑,并不介意。 “欸,让阿福陪着你一起去。”赵嘉虞是真想吃,但想要故意折腾萧冰缨也是真。 萧冰缨对这个妹妹几乎有求必应,点头笑道:“好。” 萧冰缨离开后,林夕昭便摇了摇头,嗔她道:“你何苦让她跑一趟。”让下人去便是了,非得让萧冰缨亲自跑一趟。 赵嘉虞傲娇哼哼道:“谁让她不去看我。” 林夕昭没有接话,曲笙在那处又吃又喝,此刻小肚子里全是甜腻的东西,即便她想要装,也装不下去,索性在那里拿起了墨笔乱画了起来。 赵嘉虞看着曲笙拿起墨笔,便想要当一回人师,嬉笑道:“用不用嘉虞姐姐教你怎么握笔?” 曲笙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略显呆楞,方才赵嘉虞拿笔的姿势,她有看到,还不如她呢。 “你还是歇着吧。”林夕昭可不敢让她嚯嚯曲笙,她伸过手,握住了曲笙的小手,柔声在曲笙的耳边道:“握笔无需用太大的力道,先怎么舒服怎么来。” 总得要先适应。 曲笙不说话,也不抬头,任由林夕昭握着她的小手,在纸上写下了曲笙二字。 林夕昭写完了字,松开了曲笙的小手,目光在她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她总觉得曲笙握笔的手,好像很是熟练。 半个时辰后。 “小姐,您要的肉脯。”赵嘉虞带的小厮提着一包肉脯递到了她面前。 赵嘉虞先是看了一眼包着的肉脯,又回头扫了一眼,不见萧冰缨,问道:“我阿姐呢?” “表小姐被萧夫人带走了。”小厮阿福回道。 “为什么?”赵嘉虞脸上的笑意收敛,眉头拧在了一起,这下午还有课呢。 小厮看了一眼林夕昭,小声回道:“萧夫人说表小姐不是出来念书的,是为了出来……”出来招摇的,后面的话小厮没敢说下去,但赵嘉虞已然猜到了。 萧冰缨生得白净好看,舅父也是疼爱的,可就是因为疼爱,她那舅母便一直说她的不是,各种找茬,偏她这个舅父还不敢吱声护不住她。 “你没跟她解释,是我要阿姐去帮我买的?” “解释了,萧夫人不信。” 赵嘉虞听着小厮的回答,心里有了底,今日若她不登门亲自解释,萧冰缨估计少不了一顿打,她得赶在萧冰缨挨打之前把事情说清楚。 赵嘉虞急忙的起身,牵动着屁股上的伤,疼的呲牙咧嘴。曲笙闻声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知道萧冰缨是谁,早在来之前,便已经打听清楚了。不过,这都与她无关,她也不会关心。 曲笙将手伸到了放在她桌案上的肉脯上,拆开来,拿了一块塞进了嘴里。 “欸,笙妹妹给我留点。”赵嘉虞并不阻拦曲笙吃她的肉脯,但得给她留一些,这小家伙太能吃了。 曲笙不答话,赵嘉虞也没有多停留,急急忙忙的往外走,却差点撞到了来人。 “忙着奔丧呢?” 赵嘉虞听着熟悉又讨厌的声音抬起头,眉头拧的厉害,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不悦的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程国舅的女儿,程眠容带着人出现在了她们学堂门外。 9. 第 9 章 程眠容对于赵嘉虞的话置若罔闻,翘首朝着屋内看了一眼。里面的人除了曲笙全都在往这处看着,她与林夕昭疑惑的目光对视后,收回视线,打量了一眼赵嘉虞,眼睛上翻一瞬,目光故意不直视她道:“看来打的很轻。” “你!”赵嘉虞在自己的府中,程国舅逼着自己的父亲,将她按在长凳上打了板子,虽她挨得住,可到底是个姑娘家,被这般在府中当众打板子,哭了鼻子不说,这会还被这个始作俑者嘲讽,怒意窜出想将面前的人暴打一顿。 “嘉虞。”林夕昭从里面出来,嗓音轻柔的唤了赵嘉虞的名字。 赵嘉虞闻声回头看去,林夕昭与她对视一眼,道:“你不是要去萧府,快去吧。” 赵嘉虞愤怒的消减一些,想到萧冰缨,憋着胸口内的恶气,对着程眠容哼了一声,离开了。 看着赵嘉虞离开,程眠容站在房门处,林夕昭作为主家的小姐,自然要出来问一问。 “眠容妹妹,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林夕昭语气很是客气。 林夕昭的声音温柔,又是相国的嫡女,程眠容也收了方才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回道:“听闻郭老先生学识渊博,父亲特来让我也跟随学一学。家父和家母,此刻正在厅堂里与林伯父林伯母说话。” 林夕昭闻言,点点头,似乎并不在意,问道:“既是来念书的,那便是来见先生的,需要我带你过去吗?”带她去见先生。 程眠容目光撇着里面坐着还在吃肉脯的曲笙,又看了眼林夕昭,回道:“今日只是过来看看,明儿才正式入学。” 程眠容已经理所当然的觉得,她明日必会来此上课了。 林夕昭闻言,不再多话,让开的身子,让程眠容进了学堂内。 方才林夕昭给曲笙将肉脯细细撕开,但曲笙没几口便吃完了,这会儿自己伸手又摸了一片,肉脯有些硬,她的牙口稚嫩,撕咬间拽动间小脑点动,晃了一瞬。 程眠容嘲笑了一声,嘴里小声的嘟囔道:“果然是个傻子。” 曲笙听到声音没有回头,她也不害怕,因为风齐就在她的旁边。这个护卫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虽是年轻,但武功却是不差,对侯府也是忠心耿耿,对于曲笙更是忠心不二。 林夕昭看着程眠容坐在曲笙的面前,目光审视,很快便明白她为何而来。 林夕昭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帮着曲笙将手里的肉脯又重新撕开,一点点的喂到她的嘴中。 曲笙这会儿似乎已经习惯了林夕昭的照顾,对于林夕昭拿走她手中的肉脯没有一点的反抗,反而眼巴巴的看着林夕昭手里的肉脯,变成一条条的,而后送到她的嘴边。 而程眠容原本是还想要奚落曲笙几句,再看到林夕昭这般的不嫌脏的照顾她,觉得林夕昭与那些喜欢巴结奉承的人没什么不同,语气也有些轻蔑道:“一个傻子是当不了太子妃的,你又何苦作践自己呢?” 林夕昭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双唇微动,看了一眼还在吧嗒着小嘴吃肉脯的曲笙。曲笙年岁小,细皮嫩肉,张嘴之时,唇红齿白,那薄薄的小嘴唇窝在一起,一动一动的,这般可爱的孩子,她疼爱都来不及,何来作践一说? “太子妃的选定,乃是陛下和朝中所决定的事情,眠容妹妹现下的言论是不是有些不妥?”林夕昭并未与程眠容鄙夷她的话当回事,而是她提醒她注意言辞。 曲家世代虽不在京中,可他们曲家的势力她也知晓一些。 曲家来京中不过三年,便已经让京城的些许官员亲贵倒向,曲继年无心拉拢权势便已经让京中原本有些势力的权贵忌惮,连程家国舅爷这般作威作福的人也不敢轻易招惹。 程眠容今日的话若是传到曲家的耳朵里,曲继年若有心发难,程国舅定是要吃些苦头的。 程眠容听着林夕昭不温不火的话语,下意识的看向了曲笙旁边护卫,风齐。 风齐目光冷厉,盯的程眠容心里有些发憷。她眨动着双眼,身体不自觉的想要离风齐远一些。 程眠容来此处,是早就听闻曲笙要来这里读书,今次来也是踩着点来的。曲笙晌午才入学,她下午便随着父亲母亲来拜访了,而这一切也并非是她所想,是皇后有意让她来证实,曲笙是否真的是个痴傻的娃娃。 曲笙年纪小,若只是凭借着她此刻不懂事而断定她是傻的,未免有些太过武断。而天子的计划之中少不了将曲笙纳入他们皇室,既然是有纳入皇室的计划,凭借曲继年东南正毅侯之位,自然不能只是成为侧妃。 但若曲笙真是个傻的,若此时定下,日后反悔也怕曲继年心生怨恨,东南方再起战乱。所以思来想去,天子便将此事搁置,让皇后想办法探一探曲笙的智力。 可曲笙年岁小,一时半会也是看不出来的,唯有长期的伴在一旁,再成长些年岁,方可得知。 “夕昭姐姐喜欢伺候那便伺候着,想来父亲应该和已经林伯父聊的差不多了,我就先告辞了。”程眠容在此处坐了一会,曲笙又吃又喝,根本都拿睁眼瞧她,且她旁边还有个看似模样不错,却又对她冷眼盯视的护卫。 她上次被曲钰吓着了,曲家的人各个都会武,她身边也没有带护卫,她心里害怕,这里也没什么可看的,不如早些离开。 林夕昭颔首起身,道:“我送你。” 林夕昭将程眠容送出房间不久,赵嘉虞便回来了,萧冰缨随在她的身后。林夕昭见她们回来,又瞧着赵嘉虞脸上带着温怒的神情,想来萧冰缨应该是受了责罚了的。 “夕昭,借你房间一用。”赵嘉虞一过来,便朝着林夕昭大声的说道。 林夕昭闻言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想让旁边的丫鬟带她们过去,但又听到赵嘉虞道:“我不方便,你来。”她屁股上还有伤呢。 林夕昭闻言,低头看了一眼曲笙。曲笙还在吃东西,但也被赵嘉虞的声音吸引了视线。 萧冰缨脸色倒也还好,但看样子身上是有伤的。曲笙低了下头,风齐便温声道:“小姐有我照看,夕昭小姐放心去吧。” 林夕昭闻言,侧目看了一眼风齐,曲笙身边也没带个丫鬟,金云斐走的时候是将曲笙交给她的,只是眼下要走开一会。 林夕昭颔首,矮身在对曲笙道:“笙妹妹乖乖的,夕昭姐姐一会就回来。” 曲笙听着林夕昭温柔的话语,小嘴鼓动,没有回答。 林夕昭带着萧冰缨她们去了房中,赵嘉虞便没好气的对萧冰缨道:“把衣服脱了。” 林夕昭听着赵嘉虞不悦的语气,也没插话,待萧冰缨脱了外衣,露出肩胛骨时,她才懂得赵嘉虞为何这般的生气。 萧冰缨后背上的鞭痕是新落下的,有的地方虽是隔着衣衫,却也被抽破了皮,血也渗透了白色的中衣。 10. 第 10 章 “舅母打你,为什么不跑?”赵嘉虞一脸温怒,她去的时候,萧冰缨正跪在地上,任由陈氏拿着鞭子往身上抽,索性没有抽到脸颊,若抽了脸颊毁了容貌,以后还怎么嫁人? 林夕昭为萧冰缨清理着伤口,萧冰缨眉心拧在一处,却是一言不发。 “不必忍着,这里没有外人。”林夕昭接过赵嘉虞给的膏药,涂抹在了萧冰缨的伤口上。 “没事。”萧冰缨以前在赵府的时候,是有练武的,对武学也颇有造诣,到了萧府也未曾落下,萧将军也为她寻了一位教头,悉心的教授。都是武将之家,不论儿女都不能太弱的。 赵嘉虞每次听到萧冰缨说没事,心里就更气,这叫没事吗,都流血了。 林夕昭为萧冰缨处理完伤口,看着自己的妹妹还在生气,软声哄道:“不过就是打几下,母亲消了气,自然不会再打了。”她若是跑了,回来责罚会更重。 赵嘉虞听到萧冰缨的话,心疼死了,眼里的泪水打转,也不再凶她了,道:“今夜你不必回府了,跟我回去,我已经让人与母亲打了招呼,让你来照顾我几日。” 萧冰缨闻言,脸上有了些许笑意道:“好。” 林夕昭看着姐妹二人这般,一边是心疼,一边又无法子解决萧冰缨的困窘。萧冰缨被接到萧府,是入了宗祠的,赵府那边有几次想要要回去,可萧府那边就是不肯放人,还说萧冰缨可以为自己儿子挡灾,不若儿子活不长久。 萧陈氏也是闹了好一阵,赵府也是没辙,才没把萧冰缨接回去。 三人在屋内待了一会,便回到了学堂处。林夕昭走在最前面,萧冰缨搀扶着赵嘉虞。进去的时候,却看先生正在教曲笙写着什么。 三人落座一会,先生才抬起头巡看她们。 “都回来了?” 三人已然是迟到了一会,不过这位老先生似乎并不在意。 林夕昭和萧冰缨没有回话,只有赵嘉虞干笑了一声。先生坐在曲笙的身后并未起来,只道:“看书吧。” 林夕昭闻言,侧目看了一眼,老先生正握着曲笙的小手,似乎正在纸张上作画,而曲笙的手也顺着先生一直在纸上来回的动。 下午散学后,曲笙便由风齐抱了起来。林夕昭看着曲笙桌案上的画,是先生的画不错,但先生作画的时间那么长,曲笙却没有半点的不耐,细小的胳膊就那样抬着那么久,却不见一点的疲软。 这会风齐抱起了曲笙,曲笙手里依旧拿着糕点,林夕昭见状,起了身帮曲笙将桌案上的东西收好后道:“我送你们。” 曲笙闻言,将糕点塞进口中,在林夕昭没有看向她的时候,多看了她几眼。 林夕昭是相国的嫡女,听闻她的母亲甚得皇后喜欢,赵嘉虞建议让她来此处念书,第二日林夕昭便带着自己母亲的话,亲自登门邀请。若非皇后刻意安排,林家又怎么会因为赵嘉虞的一句话,答应的那样快? 曲笙的三位兄长,一排站在相府的门外,迎接着第一日放学后的曲笙。排场虽算不上大,但有这三位哥哥这般重视,在外人看来,曲笙也算是曲家的宝贝了。 赵嘉虞睁大了双眼看着曲家的三位英俊的儿郎,曲鸣先是接过了曲笙抱在怀里,曲霆和曲钰对着林夕昭行礼,感谢她对曲笙的照拂。 林夕昭也欠身还礼,待曲家的人离开后,赵嘉虞慢走到林夕昭的面前问道:“抱小笙儿的那位,是谁呀?” 林夕昭闻言,侧目看她,回道:“曲家二房的大公子,曲鸣。” 曲笙回了府中,金云斐便告诉她一件事情,皇后指派的人不是林夕昭而是程眠容。 程眠容追着曲笙要去相府的学堂,曲家人也已然打探到了是受到了皇后的指派。不过这也没关系,不管是对谁,曲笙都还是要扮做一个痴儿的。 “母亲不必过度担忧,孩儿自会应对。”曲笙今日吃的多,又没去吃晚膳。金云斐担忧,端了一碗粥来,此刻正舀了一勺想要喂给她。 曲笙看着面前的粥,看着母亲担忧的脸庞,将小巧而红润的唇张开了。 半碗粥下肚的曲笙,有些微撑,待金云斐走后,她便唤来了自己的护卫。 “风齐,教我练箭。”曲笙在东南侯府的时候,有涉猎过,但却因手臂的力道实在太弱,只能等着大一些再学。 今日忽然又要学,风齐便将早就准备的小弓箭拿了出来。 曲笙被风齐带到了府中,曲家人练武的院子,那里有摆好的靶心。曲笙的弓箭短而小,因她一举一动,府中的人都会关注,曲家的三位公子在曲笙连射三支箭后,全都过来了。 曲鸣看着曲笙练箭很是吃力,也没有问她为何要练箭,曲霆和曲钰则在一旁看着,时不时说上一句话,指点一下。 曲鸣出院门的时候,看到了三叔和四叔站在不远处,行礼后便要过去,却被三叔曲继钦唤住了。 “鸣儿。” 曲鸣侧转的身体转了回去,躬身道:“三叔。” “你大哥的事情,不要再查了。” 曲鸣除了每日去在衙门里当差,余下的时候几乎未有闲停过,他一直在查曲家大郎,曲策的死因。 曲鸣不回话,只是低着头,少顷,曲家四叔曲继安,问道:“这是要做什么去?” 曲鸣闻言,这才有了声响,回道:“给笙妹妹做把弓箭。” “那还不快去。”四叔曲继安朝着曲鸣使了眼色,曲鸣会意点头后离开了。 翌日一早,曲笙身后背了一只小小的弓箭,虽是射程不远,但若近些还是能射到的。 曲笙进了学堂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拿着弓箭瞄来瞄去,赵嘉虞也是好奇,看到那么一只精致的小弓箭,问道:“笙妹妹这弓箭哪来的?” 曲笙闻言看她一眼,有了与赵嘉虞的第一句话,嫩而清脆的小嗓音,道:“哥哥。” 曲鸣给的。 “是我家二少爷给做的。”风齐在一旁解释道。 赵嘉虞斜着身子坐在一旁,翘首看了一眼萧冰缨,故意叹气道:“哎呀,你看看人家的兄长……” “等有时间,我也给你做一把。”萧冰缨听到赵嘉虞的话,侧目时满脸笑意。 赵嘉虞听到萧冰缨说要给她做一个,笑嘻嘻的起了身,回了自己的坐位,不过才坐下一会儿,便听到后面的骚动声。 赵嘉虞回头看了一眼,程眠容带着一个小厮,和一个丫鬟,正往萧冰缨的位置走。 “你,起来。”程眠容停在萧冰缨的位置,毫不客气的让她让开位置。 “凭什么?”赵嘉虞有听林夕昭说,程眠容今日要来上课的事情,对于她的蛮横不讲理,她是看不惯。 “看来你还想挨一顿打。” 程眠容的话,激的赵嘉虞要起身,可却被萧冰缨按住,“无妨。”萧冰缨起身后,林夕昭便过来了。 萧冰缨的位置与林夕昭持平,赵嘉虞则在她们的身后,如此一来,萧冰缨便只能坐在了赵嘉虞的身后。而曲笙则在林夕昭的另一侧。 程眠容是想要坐在林夕昭的位置上的,可奈何林夕昭的是主,她是客,也由于她相国嫡女的身份,她也不敢造次,只能拿捏萧将军府的养女萧冰缨。 萧冰缨去了后座,赵嘉虞便恶狠狠的瞪着前面的程眠容。程眠容心安理得的坐下后,侧目先是看了一眼还在照顾曲笙的林夕昭。 “笙妹妹乖,这些东西不可以在这里玩,会伤到人的。”林夕昭温柔的语气,劝着曲笙把手里的小弓箭收了。 曲笙闻言,若有所思,风齐便走了过来,道:“小姐,先给我吧。” 风齐伸手拿过曲笙手里的弓箭,曲笙的目光便寻到了旁边的吃食上。今日林夕昭为她换了些果点,不至于太甜腻,也不会让她吃的太快,就是咬起来有些费力。 对于程眠容的加入,除了赵嘉虞不忿,众人似乎没有表现太过异常。授课先生对于又加入的大孩子,也没有表示太多,课上习文练字,抽了时间,先生便去一对一的教授曲笙。 昨儿画了画,今日还是画画,曲笙一手拿着吃食,一手被先生带着作画,一切只是寻常的发生着。 两个月后。 曲笙身后背着小弓箭,走起路来晃晃悠悠,人也活泼了不少。赵嘉虞逗她玩的时候,她急了也会与她说上一句话,林夕昭还是像往常一样照看她。 赵嘉虞偶尔会与程眠容拌嘴,但基本都不会太过动怒,但只是一扯上萧冰缨,赵嘉虞便像个炸了毛的狮子。 今日课后,林夕昭被其母亲唤走,萧冰缨又被拦下在府中,未能来上课。程眠容不知道哪里听来的传言,看到赵嘉虞满脸愁云的模样,一脸戏谑的笑道:“听说你那好姐姐你与舅父有染,你舅母吃了大醋,昨儿夜里将她打了半死,是不是真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赵嘉虞怒目而视,她从未听闻这种话。舅父待萧冰缨好是真的,可她们是父女,萧冰缨也才八岁,这种话怎么能够乱说。 “嘁,也就瞒得住你这种傻子,谁不知道你舅父喜欢幼丨女,你姐姐——” 程眠容的话还未说完,脸上便挨了一拳,是赵嘉虞打的。 程眠容被赵嘉虞当众打了脸,疼不说,脸面全无,说话的时候尖着嗓子大声嚷道:“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赵嘉虞也不惯着她,打完一拳,立时又要上手,却被很快进来的人拉到了一旁处。 那些是程眠容带来的小厮,她带了三个来。 赵嘉虞虽然习武,可到底是个女儿家,身子单薄,被几个人拉起来后,便是一顿打。 林家的两位庶子早已经被此刻的场面,吓的往后缩去,曲笙则吃着手里的东西,眨动着漆黑的眸子,看向了风齐。 风齐会意走过去,想要拉开那三个人,可那三个人都不是普通的小厮,是护卫。仗着是程国舅家的,他们也没把风齐放在眼里,风齐一过去,便也将拳脚加在了风齐的身上。 风齐吃了疼,脸上不在是方才想要劝架的温和模样,他一手提着一个,直接扔出了学堂,另一个倒是不差,在风齐出去后,也追了过去。 赵嘉虞趴在地上脸色苍白,程眠容看了一眼窗外,三个护卫将风齐围住,想来也不会落于下风,趁着这个档口,她走到了赵嘉虞的身边,低头睥着她,脸上恶狠狠,抬起脚便想要踹在赵嘉虞的脸上。 可脚还没落下 ,她的脚边便有一只带有尖锐箭头的箭矢,射在了木地板上。 程眠容慌张抬头时,却看到一个稚嫩的身影,正举着弓箭,瞄准了她的脑袋。 11. 第 11 章 “你敢吓唬我?”程眠容看着曲笙举着小弓箭,旁边又无护卫,胆子便大了起来,脑袋里忽然想起数月前被她哥哥拿着箭惊吓的耻辱,她放弃了去踢赵嘉虞,转而走向曲笙。 曲笙看着程眠容面色不善的走过来,当即将箭放了出去,虽是练了两个月,可到底是年纪小,加之程眠容面部狰狞的模样,让她的身形晃动一瞬,失了准头,箭射在了程眠容的肩头。 程眠容身上中了一箭,疼的花容失色,一脸惊骇的看着自己的肩头处流出的血,可饶是如此,曲笙也没有放松警惕,因为她看到程眠容捂着箭头正准备朝着她奔来。 曲笙小脸上显露了一瞬惊骇,但下一刻,程眠容便被人拽住了脚踝。 赵嘉虞方才疼的差点晕过去,这会听到程眠容的话,抬头时看到了曲笙小小的身影往后退,当即爬过去抱住了程眠容的腿。 程眠容的肩头虽是受伤,可只是擦破了皮,箭矢的重心在她的衣衫上,她忍着疼便想要去把曲笙拽过来打一顿,可没成想被赵嘉虞绊住,直接摔在了地上。而曲笙也没有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即拿着弓箭射在了程眠容的身上。 “杀人了,杀人了!” 程眠容的两个护卫在被打的起不来的时候,屋内传来程眠容的呼救声,另一个护卫急忙进屋门口查看,却发现程眠容的身上中了两箭,此刻正躺在地上,似乎昏死了过去。 林家的两个庶子见状,慌张无措的直接跑了出去,林家的护卫以及林家下人冲进院子的时候,赵嘉虞正抱着曲笙,安抚着她让她别怕。 “别怕,记住,人是我杀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赵嘉虞此刻也顾不得身上的疼了,若非她与程眠容发生冲突,曲笙也不会为了护着她而将箭射向程眠容,所以,理当她来承担这份责任。 曲笙闻言,看着赵嘉虞有些慌乱的眸子,感受着与她接触身体,在发抖。 “小姐。”风齐从外面进来,看到曲笙安然无恙后,又看向地上的程眠容,箭头的位置并不致命,他伸手试探了鼻息,道:“还活着。” . 程眠容受伤,被抬到房间里医治,这会还未醒来。相府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要查探清楚。赵嘉虞将责任全部揽下,可那箭,却是曲笙的。 三家齐会相府,曲笙的两个叔叔,三哥哥全部到场,唯有曲继年还在宫中没能出来。 程国舅家的和赵家的也都来了,尽管赵嘉虞已经将罪责揽下,可程家的人就是不信。早就听说曲笙每次去学堂都会背着那支弓箭,又听府中的护卫说当时是曲笙在拿着弓箭,所以程家将苗头对准了曲笙,嚷着要去天子那里寻一个公允。 “妹妹,告诉哥哥。箭,是不是你射的?”曲鸣蹲下,与曲笙身高持平,温声问着她。 曲笙并非没有不承认是自己,只是程家的人一直咄咄逼人,赵嘉虞又一口咬定那箭是她射的,她站在这里也没有人问她话,且她也不能随口说活。 曲笙听到曲鸣的话,没有回答,程国舅与其夫人见状,带着怒色道:“她这么小,你问她,她知道什么?”言下之意,一个傻子是问不出什么的。 “程夫人也知道笙妹妹小,那这箭自然也证明不是她射的,我赵嘉虞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赵嘉虞是见过程家的嘴脸的,她也知道自己的父亲护不住她,索性坦坦荡荡,无惧生死。 赵嘉虞的话才落,她的母亲便扯了她一下。这罪责若是曲笙来担,即便碰出水花,也不会再出人命,可若是赵嘉虞,定然是要搭上命的。 程家对于赵嘉虞撞上来的担责并不理会,她们就是一口咬定是曲笙,好从而参曲继年一本。虽是小孩子之间的打架,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必然是会影响到曲继年的在朝中的风评。 就算搬不到曲继年,到时候大肆宣扬曲笙小小年纪不仅痴傻,还丧心病狂的想要杀人。如此,就算以后陛下想要让将她纳入东宫,也该考量一下外面的风评。 程家打定了主意后,便死咬着曲笙不松口。 曲家人对此并未有推脱之意,曲笙年纪虽小,可有这三位哥哥的教导,箭术自然是不差的。 “你也脱不了干系。”程国舅怒瞪了一眼赵嘉虞。 曲家四叔闻声抬眼看向程国舅,摸了一把自己没有胡渣的上唇,缓声道:“既然程国舅一口咬定,是我家笙儿的错,那便让她射一上射。”看看曲笙射出的箭矢力道,是否可以穿透人,又是否有那个准头。 众人闻言,皆表示赞成,只有林夕昭和赵嘉虞面色紧张了起来。因为她们知道,曲笙可以。 堂内很快摆上了一个靶心,曲鸣将曲笙领到几步之遥,矮着身子,让曲笙拿着弓箭射向那红色的靶心。 “有二哥哥在,笙儿就算是捅破了天,也不用怕。”曲鸣在曲笙的小耳朵旁温声说道。 “哼。”程国舅听着曲鸣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了一声,他到要看看他怎么担这个责。 曲笙似乎是听懂了曲鸣的话,小身板站的挺直,接过了曲鸣手中的弓箭,将箭矢搭在箭玄上,弓箭拉开的一刻,众人的目光全都汇聚了过去。 随着曲笙的小手松动,箭稳稳的落在了红色靶心上,并将其穿透了过去。 “好!”曲霆和曲钰看到自己的妹妹拉弓射箭,一气呵成,且正中靶向,兴奋的直接拍手叫好。 “好什么好!你们也看到了,她小小年纪便能拉得弓箭,将这靶心穿透,可怜我眠容还那样小。你怎么下得了手!”国舅夫人看着面前几个面相俊朗,内心却如此狠毒的几个曲家儿郎,气的连自己的身份都顾不得,差点跳了脚。 “欸,我妹妹虽然天赋异禀,可国舅夫人这般一口咬定,是我妹妹伤的程大小姐,恐怕有些不妥吧?”曲三叔家的曲霆,皮笑肉不笑开口反驳道。 “对呀,谁说拉得动弓箭,就一定是伤程大小姐的人呢,当时相国的两位公子,好像也在场吧?”曲钰接过了曲霆的话,更有力的反驳起来。 “你!你们!”国舅夫人气的指着骂道:“你们曲家都丧心病狂,还想攀咬别人,我呸!” 林相国闻言,看向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都未曾习武,当时也是吓坏了,问什么都不敢吱声。 “老爷,夫人,大小姐醒了。”程家的下人从别处跑来,也顾不得是在别人的院子,紧忙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自家主子。 众人闻言,面上都露出了不同的喜色,只有曲家的人神色平淡,好似程眠容醒不醒来,问题都不大。 “小姐可有说是谁伤的她?”程国舅早先已经知晓了程眠容的伤势,伤在腰侧,并不致命,只是受到了惊吓和疼痛才昏厥过去的。 “小姐说,是那个傻,是、是曲家的小姐。”程国舅府中的下人听多了,也就默认为曲笙是个傻子,口无遮拦,可抬头时,却看到曲家的三位少爷都在瞪着他,忙怯懦的改了口。 12. 第 12 章 众人闻言,全都将目光再次看向了曲笙,而曲笙此刻却像是没有听懂般,拿这自己手中的弓箭,又对准了方才说话的那名程府的下人。 “你做什么!还想杀人灭口不成?”程夫人看着曲笙,拿着箭对准自己府中的下人,眼里更是不容沙子的对着曲笙吼了起来。 曲笙被大声唬了一瞬,整个小身子都惊颤了一下,她回过头,看着程国舅家的面目狰狞的女人,眼里似有委屈的泪水打转。 “程夫人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是想让我妹妹赔命不成?”曲钰听着程家人不善的语气,脸色的不再是方才的轻松。 习武之人,杀伐果决,曲钰虽未上过战场,但也是在兵营里待过的。他抬眼时,眼中的杀意,吓的程夫人怔住一瞬。 “事情已经弄清楚了,我女儿就是你们家这个傻……曲笙所伤,事到如今你们还想要狡辩吗?” 曲家人虽然都是练武的,可这里到底是天子的脚下,程国舅就不信曲家人还敢在相府动手。 曲家三叔四叔此刻全都无话,他们互看一眼,似在商量解决的办法。 “事情是因我而起,笙妹妹也是被我指使的——”赵嘉虞站出来再次将责任揽住,但她母亲却在她说到一半的时候,又拉了她一下,赵嘉虞无奈的回过头,道:“母亲,一人做事一人当,笙妹妹是无辜的。”赵嘉虞脸色凝重,她脾气是不太好,但在义气方面,从未有过短处。 曲笙还那样小,怎么能背上这种罪责。 曲家的三位少爷,听到赵嘉虞的话,全都看向她,小丫头人不大,倒是很能替他们的妹妹着想。 赵嘉虞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曲鸣打断了。曲鸣望着这个不大的小姑娘,神色温和,道:“我妹妹不会听别人的,赵小姐的心意,我们领了,此事与你无关。” 赵嘉虞被曲鸣忽然的话,弄的有些糊涂,曲笙怎么就不会听她的了,“欸——” “程国舅,对于我们妹妹伤了程小姐一事,是我们曲家的错,我们愿意出一万两黄金作为补偿,此事便作罢。您看,如此可好?”曲鸣打断的话,打断了赵嘉虞想要继续揽下责任的话。 曲家人虽然有时候不讲情面,但也不会做些个缩头之事。 “一万两黄金就想打发了?那我家眠容遭的罪怎么算?”程夫人显然不同意和解。 曲鸣闻言,眸色温和,带了几分赔礼的笑意,道:“程姑娘的受的伤我们曲家深感歉意,既然程夫人觉得曲鸣的补偿不够,那您提个条件,若在我们曲家的承受范围之内,曲鸣今日便做主答应下来。” 曲鸣一向有主见,对此,曲家三叔四叔也没有出声阻止。 “哼,我要我女儿受的箭,也让她尝一尝!”程夫人将手指向了曲笙。 程夫人的话说完,厅堂内便鸦雀无声。曲家三兄弟闻言,全部抬眼望向程夫人,眼中的冷意不言而喻。 “看什么!你们曲家不愿意,那就去金銮殿上,找陛下和皇后来定夺此事,我倒要看看,你们到时候怎么狡辩!”程眠容已经醒过来,并指证就是被曲笙所伤,人证物证都在,曲家人开脱不了罪责的。 曲鸣闻言,眼中的冰冷褪去,脸上有了几分笑意,温着嗓音不紧不慢的道:“何必呢,我妹妹还小,不懂事。这样,由我曲鸣代替我妹妹,接这两箭,程夫人觉得可好?” “你?”程夫人显然没有想到曲鸣会答应下来。她此刻也并没有因为曲鸣答应挨两箭,便想要将此事了了。 “我不要你替,我要他替。”程眠容此刻被人抬着,坐在了厅堂外。 众人闻言,全都看了过去,程眠容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虽说话的时候,还有些疼,但曲笙的箭,力道没有那么深,加之又是冬日里的厚衣衫阻隔,并没有伤及内脏,此刻中气十足。 而程眠容要让替的人,是曲钰。 她还记得前几日曲钰在她脑袋上射箭的事情,今日她也要让他尝一尝害怕的滋味。曲笙是个傻子,她可以暂时不计较,但曲钰不行。这么好的机会,她是不会放过的。 曲钰看着程眠容用指尖指着他,抬起自己手,也指向了自己:“我?” “对,就是你。”程眠容此刻一点都不像是受伤的模样,反观赵嘉虞却是有些鼻青脸肿的。 赵嘉虞心里的怨气还没有消解,听到程眠容开始乱咬,便要上前去制止,可她话还没出口便听到曲钰笑道:“承蒙程家小姐垂爱,那便开始吧,不知是谁执箭呀?” 曲钰的神态自然轻快,并无不情愿之色,这让原本想要吓一吓他的程眠容心中一怔,片刻羞恼的情绪涌出:“阿坤,你来!” 阿坤是程国舅护卫。 这人是在军营中长大的,是皇后所赐,箭术武艺堪比宫中带品阶的侍卫。 那人闻言上前一步行礼,目光瞥向了曲笙手中的弓箭。弓箭太小了,若他用点力道怕是会折断。 “相国大人,可否为此人寻一把弓箭来?”曲家人没有人出声制止,曲鸣反而要给程家的人寻一把趁手的弓箭。 林相国闻言,出声道:“贤侄——” “林兄,既然曲家上赶着不要命,何不成全呢?”程国舅斜眼瞥着曲家三位儿郎,他到要看看,曲家的骨头有多硬。 林建海向来秉持中庸之道,曲家乃是东南一方的霸主,程家又仗着皇后,是京中内的权贵,他虽是相国,可只是为天子做事,且也没有太大的根基,如此两边他也是得罪不起。 林建海听着程国舅的话,若他们在别处发生这种事情,他也就任由其发生,可在他的府中,又是曲家的子嗣,若真是伤了性命,曲继年定然不会罢休。 就在林建海思索如何劝阻时,曲钰往前站了一步,唇角微翘,道:“我们先说好,我只接两箭,多一箭都不行。” 林建海还在犹豫着,府中的人也没有人敢把弓箭拿过来,可林建海不拿,不代表程家的人没有带。程家人知道曲家是都是练武的人,所以带来了不少的人,这会儿都在林府门外。 方才的程国舅已然使了眼色,让人去寻了弓箭来。 “老爷。”不多时,程家的下人,带着弓箭呈了上来。 程国舅对着阿坤使了眼色,阿坤点头接过,看向了曲钰。厅堂内的人,除了曲钰在挪动身体,其余人都望向了他。 “就在这吧。你是大人,这么近的距离,应该是可以射到的。”曲钰走到了院子里,脸上没有一点惊惧之色,甚至连慌乱都不曾有过。 程家的护卫阿坤闻言,看着曲钰白净的脸,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他低着头看向程国舅,程国舅眸光下移,再上抬时,阿坤便不动声色的低了头垂眼应和。 曲钰一身紫色袍衣站在院外,此时日光已经落半,他抬头看了一眼,冬日的天,阳光没有那么刺眼,刚刚好。 “来吧。”曲钰一手在前,一手背在身后,若非知晓他是站出来挨箭的,此刻模样,更像是准备让人为他做一副画像的翩翩公子哥。 阿坤闻言,下颚因后牙咬合在一起,骨骼突出一条明显的棱角。 厅堂内的人都站在原地,呼吸的力度有所收敛。阿坤拉开箭弦没有迟疑,箭的速度又快又稳,直中曲钰的腹部。众人脸色有着不同的惊骇程度,曲笙站在原地却不解的望向了曲鸣。 曲鸣注意到曲笙的目光,回望她时,对着她清浅的笑了笑。 曲钰中箭,弯着腰,一手握住箭矢,脸色也开始慢慢涨红,但还是抬起头看向阿坤,并抬起了一只手,似是很艰难的往回勾了勾,示意他放第二只箭。 “不要,第二支我来替他!”赵嘉虞此刻是被吓到了,若是真让曲家的人搭上性命,那她真的就是罪人了。 赵嘉虞说着便往前去,想要阻止阿坤的抬起的弓箭。曲鸣和曲霆见状,两人互看一眼,曲霆走过去,将她拉开了。 “不妨事,我弟弟死不了。”曲霆拉开了赵嘉虞,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不过声音虽小,但堂上的人却都听到了。 赵嘉虞被曲霆送回了自己父亲母亲的身边,曲霆与她们点头示意,赵家的人此刻脸上显露慌乱,想要阻止,可却没有半分的话语权。 程家护卫阿坤看着赵嘉虞被拉住,又看向了自家的主子,程国舅垂下眼皮点了头。 阿坤得了示意,抬起弓箭,再一次毫无迟疑的射向了曲钰,这一箭射在了他的肩头。 曲钰中箭,半跪在地上,众人全都屏住呼吸,程家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讥讽得逞的笑意,可下一刻,曲钰却站了起来,且将两只箭头扔在了一旁,脸上随着院墙外夕阳洒下的余晖,光灿灿的。 曲钰毫发无伤的从院外走进厅堂内,程国舅一脸的怒不可遏道:“你们耍我?” “欸,程国舅何来此话?我说过,只接两箭,我确实接了两箭,怎么会是耍您呢?”曲钰神色无辜,脸上带着笑意说道。 “你们!”程国舅脸上的青筋暴跳,却碍于众人在场,不好当场发作,恶狠狠的道:“我要去陛下面前告你们!” . 曲钰因徒手接了两只箭,惹恼了程国舅,程国舅不听任何人的劝阻,从林相府出去后便直奔皇宫,侯在了御书房外。 曲继年此刻正在为天子查阅奏折,听闻外面的内监官来报,程国舅要面见陛下,抬头看了一眼。 “让他等一会。”天晟国的皇帝拿着朱笔,审批着字句,似乎无暇顾及其它。 “陛下,程国舅说,要告曲侯爷。” 13. 第 13 章 内监官将程国舅与他塞了银钱让他务必说出的话,说出了口。天晟皇帝抬起头望着他,须臾又看向了同样疑惑的曲继年。 “曲爱卿,你对子应做了什么?”子应就是程国舅。 曲继年闻言,站起身,躬身道:“微臣不知。” 曲继年早朝之后便被留在宫中,此刻不止曲继年还有其它的大臣,也在御书房内。 天晟皇帝闻言,狐疑的又看向通传的内监官,问道:“可知是何事?” 内监官闻言,道:“程国舅没有说,只说要亲自说与陛下听,让陛下给他主持公道。” 御书房内这么多人,程国舅这个时候过来,必然不是一般的小事了。 “让他进来吧。”天晟皇帝将朱笔搁置,他倒要听听自己的这个妻弟为何要告曲继年。 内监官领命,退出去后,少顷程国舅走了进来,一到御书房龙案前便是扑通跪地,哭诉道:“陛下,微臣要告曲继年纵女伤人!” 御书房内的人见状,全都望向了曲继年,而曲继年此刻的神情似乎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程国舅将曲笙在学堂背箭,伤了程眠容的事情说道了一番,还添油加醋的道:“若非当时家丁在场,晚一步,那曲笙便会要了我儿性命,求陛下给微臣做主!” 天晟皇帝听着程国舅义正严词的声讨曲继年,心中也是疑惑:“你说曲笙拿着箭射伤了眠容,她不过才三岁,如何能拉得动弓箭?” “回陛下,曲笙虽小,可她身上的弓箭是量身定做的,虽穿不过百步,可几步几内亦可伤人,若陛下不信,可将其传来,一试便知。” 曲笙被传入了宫中,稚嫩的小身影望着眼前的朝臣,没有半分的惧怕,但目光却有些呆呆的。 天晟皇帝之前见过她一次,只是那次曲笙犯了癫痫,并未有好好查看,此刻小姑娘衣着整洁干净,除了眼神,其它也看不出痴傻的迹象。 “笙儿,快与陛下行礼。”金云斐带着曲笙到了御书房内,她自己跪下后,却发现自己的女儿还站在那里不动,忙提醒了她,且伸出了手,想要拽着她跪下。 只是她的话落,曲笙的小身子也没有动的迹象。 “无妨。”天晟皇帝抬手,示意她无碍。之前在皇后的寝殿内,曲笙便是这般,他早有耳闻,这么小的娃娃也不是非跪不可。 天晟皇帝看了一眼曲继年,眸光微敛,思索了一瞬道:“把她的弓箭也拿上来。” 曲笙的弓箭被拿了上来,天晟皇帝让她当场拉开。 曲笙手中握着弓箭,站在御书房内,众位大臣也都看着,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弓箭,看向了自己的母亲。 金云斐神情担忧,可也不敢出声阻拦。 “陛下,小女顽劣恐伤到陛下,还是……” “欸,无妨,朕倒要看看,这么小的娃娃是否真的可以拉开。”天晟皇帝听着程国舅的控诉,也是对曲笙好奇。 曲笙虽是马上要四岁了,可到底还是年纪小,拉得开弓箭不说,还将人射伤,且还能正中靶心,属实让他怀疑。 “这……”曲继年难得露出了为难的脸色。 天晟皇帝微抬下颚,曲继年抬眼看着,眉头揪在了一起,可还没等他看向曲笙,让她拉弓,曲笙便将箭射了出去,而这箭,正中天晟皇帝的龙案。 “护驾!”内监官尖锐的嗓音嚷着,忙站在了龙案前面,将天子挡在了身后。 曲继年看着自己的女儿不偏不倚的将箭射到了龙案边缘,心中大骇,在侍卫进来之前,忙拉过了曲笙护在怀中,并将她手中的弓箭收了,拉着她跪在了地上。 “罪臣该死,小女年幼无知,求陛下饶恕!”曲继年跪在了地上,金云斐也将脑袋点在地上。 曲笙被拉的踉跄,跪在地上却还想要起来,而曲继年却用手按着她,不让她动。 天晟皇帝看到进来一堆的侍卫,拔出了剑对准曲家三口,他方才都没有反应过来,曲笙便将箭射了过来,若说心中没有惊骇定然是不可能的。 曲笙的箭太快,他又不曾习武,那箭若是对着他,他必然是躲不开的。可方才却是他让曲笙拉弓的…… “陛下,您也看到了,这孩子就是个疯傻的,还请陛下为微臣的女儿做主!”程国舅方才看到侍卫进来,懵住一瞬,可当侍卫将曲家人围住后,他便急忙跪地开始补上了一刀。 天晟皇帝闻言,看向程国舅,须臾目光在曲笙的纤瘦的小身板上打量开来。 . 御书房内的朝臣散去,曲继年留了下来。 曲继年以五万两黄金作为赔偿,补偿了程家女儿受伤一事,与程国舅和解。但刺杀天子一事,却没有那么容易便了了。 即便曲笙是无心之过,可天子之威又岂是可以冒犯的。曲继年无奈,只能当着朝臣的面,将曲笙出生便是痴儿的事情,全盘托出。 但即便如此,曲笙还是难逃惩罚,要被关押在天牢之内数月。 曲继年留下,便是想要从中斡旋,寻找一个可以让自己女儿,不用进天牢的解决之法。 “陛下,罪臣自知小女痴傻却有意隐瞒不报,罪该万死。可罪臣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今日过后,京城便无人不知小女……”曲继年说着似有些哽咽,“若她还要在天牢待上一阵,以后谁家还肯娶她,还请陛下开恩……”曲继年叩首伏地,唇角抿在一处。 天晟皇帝闻言,脸色温怒,道:“你也知有罪?”当初他便暗示要与曲家联姻,曲继年明知道自己的女儿痴傻,却隐瞒不报,若真当选了太子妃,他天家的脸面就都丢尽了。 “罪臣知罪,可陛下也要体谅一下为人父母爱子之情,罪臣总不能逢人便说小女痴傻……”曲继年说着抬起了头,眼角湿润,“罪臣只是不想小女受人指摘,一辈子被人说道,罪臣也想给小女寻一个好归宿,还请陛下开恩,饶恕小女无心之过。” “此事——”天晟皇帝的不必再议还未出口,便被曲继年打断,改变了态度。 “陛下不是想让古仪将军去罪臣的封地,研习带兵之法,罪臣即刻修书与家弟,让人将古仪将军带入军营,还请陛下收回成命,饶恕小女无心之过。”曲继年开了一个天晟皇帝做梦都想要的条件。 他一直想让自己的人打入正毅侯封地的军营之中,只是曲继年每次都以□□皇帝赐予的圣旨为由拒绝。 进不了东南军营,便无法撼动曲家,也得不到东南最大的财政消息。天晟皇帝原本温怒的脸色,顿时有了喜色,双眼都放着光,道:“爱卿此话当真?” “罪臣不敢妄言。”曲继年双手伏在地上,声音闷闷的,但可以听得出,他确实很在乎自己的女儿。 “好,好,来人,去将曲笙……不,爱卿快些起来,随朕一起将去将笙儿接出来。” 天晟皇帝亲自去天牢将曲笙接出来,自然不会再有人说闲话,只是曲笙痴傻一事,京城里怕是瞒不住了。 年后。 曲笙自从被天晟皇帝从天牢内接出来,便没有再去相府念书。赵嘉虞也在府中养身没有过去。 赵嘉虞曾在曲笙回府后去探望过她,曲笙还是老样子,后来赵嘉虞听到外面的传言,心里便是疑惑的很。 她一直觉得曲笙只是小,并没有看出她哪里傻,可外面已然疯传曲笙是个疯痴的孩子。正毅侯家大业大,本就受人瞩目,不到几日的功夫,京城便将他的女儿是痴傻的孩子一事,传了个遍。 赵嘉虞的伤还未好,便急忙又去了曲府,曲家的人待她很是热情,将她引入了曲笙的院内。 曲家的下人将房门打开,曲笙两只脚在搭在铺着厚虎皮的椅子上,来回摆动,张着小嘴将递过来吃食裹入口中。 “夕昭,你怎么会在这里?”赵嘉虞看着林夕昭端着羊奶酪,一勺一勺的正喂着曲笙,惊讶的问道。 林夕昭闻言,弯起眉眼,道:“许你来,就不许我来了?” 赵嘉虞傻笑一声,道:“许,你来找笙妹妹玩吗?” 曲家下人将房门关上退去,赵嘉虞便走到了她们身边。 “我来请笙妹妹上元节后,去我们府中继续念书。” 曲家的人之前有去与相府打招呼,曲笙是痴傻的孩子,年后便不再去相府念书,但林夕昭却觉得就算是疯傻,若能习得字,也总比不会的强。 而且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觉得曲笙哪里痴傻,且先生也曾多次过问过曲笙。连先生都肯教的学生,又怎么会傻呢。 赵嘉虞听到林夕昭要曲笙去念书,心直口快的小声问道:“我听外面的人说,笙妹妹是……是……是不是真的?”赵嘉虞不愿说出曲笙是个傻子的话。 林夕昭闻言,侧目望向曲笙打量了一眼,须臾眉眼弯弯道:“下雨天会往屋里跑,你觉得傻吗?” 赵嘉虞闻言,眨动双眼,看向曲笙,须臾笑道:“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家小笙儿最是聪慧。”能在那样的关头帮她,即便曲笙真是个傻子,她也不会嫌弃,她认定这个妹妹了。 “我也觉得。”林夕昭弯着眉眼,拿着帕子,将曲笙唇角处的奶渍擦去,柔声哄道:“我们笙妹妹最聪明了,对不对。” 曲笙听着两人一唱一和的,像是无心,又像是附和,点了点小脑袋,惹得两人都笑出了声。 几年后。 自曲笙被传痴傻后的第八年,林相府的嫡女林夕昭,在府中举办及笄之礼。 “小笙儿,跟我出去一趟。”赵嘉虞拉着还坐在一旁发呆的曲笙,便要往外走。 十一岁的曲笙被拉了一下,身子却丝毫未动,反而是赵嘉虞被曲笙反拉了回来。 “姐姐不让我出去。”褪去稚嫩的声线,已然清亮的嗓音,却有些迟慢。 曲笙看着眼前的吃食,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这些年什么山珍海味她都吃过,可唯有林夕昭为她做的马蹄糕,她吃的最是喜欢。 林夕昭说了,待会会给她送些过来,让她乖乖的在她的闺房中等着。 赵嘉虞闻言,眨动双眼,道:“给你夕昭姐姐准备及笄的礼物,你要不要去?” 曲笙闻言,侧目望过去,小脑袋思索须臾,问道:“什么?”什么礼物? 赵嘉虞闻言,眉眼藏着狡黠,道:“去了就告诉你,算你一份。” 曲笙已然为林夕昭备好了礼物,不知道赵嘉虞又要搞什么,她定定的望着赵嘉虞,少顷内心松动,挪了步子。 两人才来到房门处,门便从外面打开了。一袭蓝白素衣衣裙的林夕昭,手里端着软滑香甜的马蹄糕走了进来,看到两人要出门,声色温柔,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曲笙闻言,忙松开了被赵嘉虞拉住的手,与赵嘉虞撇清,道:“在等姐姐。” “哟哟,在等姐姐。”赵嘉虞学着曲笙撒娇似的语气,嗔她,“不是要跟我出去?” 曲笙闻言,目光瞥向别处,故意不去看赵嘉虞,气的赵嘉虞在一旁哼哼。 “好了,我待会便要去过去行礼,你们不要乱跑了。”林夕昭今晨听到曲笙说想要吃她做的马蹄糕,及笄厅堂那边都没顾得上便跑去了膳房为她做了些,“笙儿。” 曲笙闻言,脸上有了笑意,伸手接过了马蹄糕,低头嗅了嗅,夸道:“好香。” 林夕昭闻言,眉眼含笑,抬手为帮曲笙理了理坨颜色,将曲笙衬的又白又嫩的衣裙,嘱咐道:“吃完了,待会便有人带你过去,不要跑,慢慢走便是。” 曲笙闻言,回头看向林夕昭,今日的林夕昭因还在母亲的守孝期,虽是素衣,但却难掩其温婉柔美的容颜,曲笙多看了几眼后点了点头道:“姐姐放心。”曲笙的话语一向简短,但林夕昭却总是能听得懂。 林夕昭出去后,赵嘉虞却是个不听劝的,她在林夕昭出去没多久便也出去了。 曲笙在屋内吃着香软的马蹄糕,须臾门外响起了风齐的声音。 “小姐。” 曲笙闻声抬头侧目望去,她起身开了门。她没让风齐进来,而是带着他去了别的房间。 “抚承王那边漏了些马脚。”风齐躬身禀道。 曲笙闻言,目光锐利,褪去方才的略显呆楞的目光,声音也是清亮婉转,没有半分痴傻的迹象,问道:“你确定?” “是二少爷的人告知的。”风齐如实回道。 14. 第 14 章 风齐走后,曲笙又回到了林夕昭的闺房内,将剩下的马蹄糕全部吃下。这个房间,自林夕昭的生母去世后,曲笙便一直有留宿在这里,所以也算是她的半个住处。 曲笙吃完了马蹄糕,屋外便来了相府的丫鬟,带着她去了林夕昭举办及笄礼的厅堂内。 曲笙模样清秀可人,因一直有练武的缘故,即便是爱吃,身上也没有多余的赘肉,不过她练武的事情,也只有曲家和与林夕昭她们知晓。 林夕昭此刻正在行加拜礼,曲笙被带过去后看了周围的宾客不见赵嘉虞。她听着林夕昭之前对她的嘱咐,不要乱跑,此刻只是站在宾客的位置乖乖观礼。 林夕昭在加拜空隙,余光瞥见她时,侧目望去,毫不吝啬的对着她弯起眉眼。 今日的林夕昭比往日的神韵更添了一丝成熟的韵味,一颦一笑印在曲笙小小的心间,让她唇角不自觉的勾起。 “你瞧那个傻子笑什么呢?”宾客人群中,有人小声的说道。 “嘘,不要乱说,都看着呢。” 不知何人出声劝止了。 曲笙虽然在外人眼中是个傻子,可她是曲继年的女儿,即便是朝中的权贵,轻易也是不敢得罪的。 不过有人却是一直拿她当眼中钉的,即便曲笙已经不可能再当太子妃了。 程国舅的千金,程眠容今日也来观礼,她望着曲笙背影,伸手在旁边的桌案上拿了一颗枣子,趁着众人不注意,扔在了曲笙的肩头。 曲笙被东西砸到,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但目光却是追随到了落在了地上的枣子上。 曲笙弯腰,将落在地上的枣子捡起,并拿在身上擦了擦,一脸笑意的要放入口中时,耳边响起了赵嘉虞的声音。 “小笙儿。”赵嘉虞手快,直接将曲笙拿枣子的手攥住了。 曲笙见到赵嘉虞疾步过来,不解的看着她。 “我这还有其它好吃的,你要不要吃?” 曲笙闻言,半信半疑,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枣子。赵嘉虞见忽悠不成,便在她耳边小声道:“你要敢吃,我就告诉夕昭。” 林夕昭从不让她捡地上的东西吃。 曲笙听到林夕昭的名字,目光游离一瞬,将手中的枣子松开了。赵嘉虞将她手里的枣子拿走,侧目望向了程眠容。 程眠容本来还一脸得逞的笑意,这会被赵嘉虞打断,气的瞪了她一眼。 赵嘉虞也不示弱,手里拿着枣子直接弹了出去,正中程眠容的腿部。程眠容自知理亏,被枣子砸中,闷哼了一声,也没敢吱声,只是恶狠狠的再次瞪了赵嘉虞一眼。 赵家自当年曲笙射伤程眠容那日之后,便一直与曲家交好,曲继年也在朝中对赵将军多有提携,两家现在走动频繁。此时的赵嘉虞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么柔软了,即便程眠容身边带了两三个护卫,也不是她的对手。程眠容即便再嚣张,也不敢与程眠容正面硬碰。 林夕昭的加拜礼完成后,听着长辈的训话,最后行礼,及笄之礼算是完成了。 若非今日参加林夕昭的及笄礼,曲笙此刻早已经待不住,林夕昭在完成礼后,府中的下人便邀请着众人入席,趁着这个空隙,赵嘉虞拉着二人出了府。 “嘉虞,这是要去哪里?”林夕昭牵着曲笙随在赵嘉虞的身后,不知她要卖什么关子。 赵嘉虞闻声回过头,道:“先上马车再说。” 林夕昭看着眼前的马车,是萧府的。二人随着赵嘉虞上了马车,不多时便出了城门。 曲笙好奇的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去,此时刚刚入夏,外面的枝叶都已经添新,曲笙将马车帘子降下,心中似乎已经知晓赵嘉虞为林夕昭准备的是什么了。 “表小姐,到了。”外面驾马的萧家下人,停了马车。 赵嘉虞闻声,将马车前门推开,曲笙在下了马车后,回身伸出手,将林夕昭扶了下来。 林夕昭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几匹马,楞了一瞬,道:“这是从哪弄的?”林夕昭虽不是太过柔弱,但从未骑过马匹,也因自己的母亲是坠马而亡,对于骑马有了几分惧怕。 一身青灰色束袖衣裙的萧冰缨,手里牵着马匹,慢慢走过来,看着三人站在一起,神色温和的问道:“夕昭,要不要试一试?” 林夕昭闻言,内心有些抵触,但手指间却传来的力道。曲笙望着她,紧了紧握着的她的手指。 “试试,有我。”曲笙略显迟缓的语气,说道。 林夕昭闻言,望着曲笙,或许她该大胆一些,骑马这事,早晚都是要学的,而且她不该因为母亲的死,而一直惧怕骑马。 林夕昭内心挣扎了几瞬,看着曲笙眼里的坚定,点了头。 林夕昭在曲笙的带领下,很快便适应了骑马,虽不能像赵嘉虞那般策马飞奔,但也不会从内心里惧怕。 曲笙的目光在林夕昭上马后,便没有离开过一刻,直到林夕昭下了马,她才收回目光。 林夕昭牵着曲笙的手,赵嘉虞和萧冰缨两人牵着马匹跟在身后,四人在郊外随便走了走。 赵嘉虞戏说曲笙与林夕昭像双生姐妹一样,总是形影不离,连手都不舍得分开,而林夕昭对此只是笑笑。 按理说她与赵嘉虞的友情应该要比对曲笙深厚,但自母亲去世之后,她便忽然觉得,曲笙成了她暗影里的一道光,直至今日她依然这样觉得。 林夕昭的生母在坠马去世的那晚,曲笙在放堂之后没有离开相府,她留在了林夕昭的身边。 每当林夕昭做噩梦,梦见自己的母亲浑身血淋淋的时候,总会有一个人彻夜守着她,在她惊吓醒来的一刻,将她揽入娇小的怀中。 曲笙不爱说话,但她的每一个动作和眼神都在安抚着她,告知她别怕。 几日在郊外走了一会,萧府便来了人要萧冰缨回府。 萧冰缨自那次挨了打,赵嘉虞也因这事与程眠容起了冲突,赵府的态度就强硬了起来,把萧冰缨接到了赵府,直到她去年及笄才又回到萧府。 “他自己找教头学便是了,非要你去做什么?”萧府的人来传话,说是家里的二公子要萧冰缨教他练武,赵嘉虞蹙着眉头十分的不愿。 “没事,我先回去,你们待会便也回去吧。”萧冰缨好像没有脾气一样,她把赵嘉虞当亲妹妹,自然把萧府的也当做亲弟弟的。 萧冰缨走后,曲笙三人也没有再继续待下去,她们回府的时候,宾客已经走了大半。而曲家也来了人,要曲笙回府一趟。 曲笙走后的两个时辰,天已经黑了下来,曲笙临走的时候说今夜会回来,但久不见曲笙回来,林夕昭便有些担忧。 林夕昭让人备了马,要亲自去曲侯府,接曲笙回来。 . 京城北桥街道临近一条狭长的河道,在昏暗的月色下,曲笙一手拉着弓箭,轻扯唇角,嘴里小声的说道:“对,就这样继续跑。” 黑夜中,在别人看来不甚清晰的物体,在曲笙的眼中却与白日无异。曲笙看着前面拼命跑动的人影,在他回头的一刻,松了手中的弓箭,箭矢飞速出去,一箭封喉。 “笙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林夕昭在经过此路段时,借着昏暗的月色,看着不远处站着似曲笙的人影,便让人停了马车,下来寻看,刚巧便看到将箭射出去后的曲笙。 15. 第 15 章 曲笙的身体在听到林夕昭的声音后,僵住了一瞬,但她的目光还是没有离开方才被她射中的人,直到那人捂着脖子,嘴巴一张一合的冒出污血坠入河道之中,曲笙才转过脸来,一脸乖巧的看向了正在朝着她走来的林夕昭。 河道坠入重物,扑通一声吸引了林夕昭的视线,只是月光太过黑暗,林夕昭根本没有看清那是什么。 “什么声音?”林夕昭听着水花溅起的声音,侧目望去。 曲笙望着林夕昭担心的神情,道:“是风齐。” “风齐掉河里了?”林夕昭眸光更担忧了。 “不。”曲笙忙否认。 林夕昭听着曲笙的话,有些懵住了。曲笙话落,没等林夕昭继续问下去,风齐便从水中飞了上来。 “小姐,弓箭给我吧。”风齐伸出了手。 林夕昭看着曲笙将弓箭递给从河道里飞过来的风齐,神情疑惑。 风齐见林夕昭一直看着她,解释道:“我们行进此处,这里风有些大,我便提议小姐练一练箭。”曲笙的箭术多半都是风齐指点的,箭矢对于风速要求颇高,尤其是百米开外。 林夕昭听着风齐的解释,似乎懂了,点了点头,可下一瞬又觉得风齐的解释有些牵强,“这么黑的夜,笙儿怎么看得见的?” 两人被问住,风齐看了一眼曲笙,曲笙也没有隐瞒,道:“可以。” 林夕昭闻言,有些惊讶,她总是能够听懂曲笙简短的话语,此刻心中疑惑,便也问了出来:“你可以在黑夜中视物?” 曲笙望着林夕昭惊讶的模样,点了点脑袋。 . 林夕昭直接将曲笙带回了相府,让人去备了热水,柔声嘱咐道:“笙儿先去沐浴,父亲叫我过去一趟,我一会便回来。” 曲笙像以往一样,对林夕昭的话总是顺从,乖巧点了点头。她望着林夕昭离开的背影,在房门关上的一瞬,垂下了眸子。 她今日不是第一次杀人,早在两年前,她便亲自动手杀过人,这几年间零零散散也杀了不少。 而这些被她杀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曾经参与杀害曲家大郎曲策的帮凶。曲家一直未曾放弃寻找曲策的死因,经过多年的探查,也终于得到了些眉目。 今日这人是抚承王的手下,曲笙问了很多事情,但这人却是一口咬定与抚承王无关。既是翘不出东西来,那便不会留他活口。 曲笙脱了衣裙,进入浴桶之中,里面有林夕昭为她撒下的花瓣,她望着那些娇艳散发着芳香的花瓣发了会呆。她在府中的时候,除了母亲为她做这些,其余时候她是不准别人放的。 因为她不喜欢身上留有味道。 曲笙沐浴想着事情,林夕昭从外面进来了。她还是第一次在曲笙沐浴的时候进来,曲笙辨得是林夕昭的脚步声,站起身来便将旁边的外衣穿在了身上。 林夕昭进来的时候,看着曲笙的衣物贴在身上,楞了一瞬后,走了过去,道:“怎么不擦干便穿衣了。” 林夕昭有些自责,早知道便让人提前进来帮她了。 “脱了吧,我再去你为拿一件新的。”曲笙留在相府的衣物不少,林夕昭说着便想要去解曲笙身上半湿的衣物。 林夕昭的手才搭在曲笙的交领处,曲笙便抬手按住了。 “怎么了?”曲笙的动作,让林夕昭有些不解。 曲笙不说话,脸色因泡澡的缘故,有些粉粉嫩嫩的,她只是看着林夕昭。须臾后,林夕昭似乎会出了曲笙心中所想,她笑了笑道:“我们笙儿长大了,知道害羞啦。” 曲笙闻言,神情错愕一瞬,少顷低下了头,默认了。 林夕昭也不强求,为她拿了衣物,便去外面等着了。曲笙是会穿衣的,也能听得懂别人的话语,她倒是不担心,只是有时候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 曲笙在外的名声都是疯傻,可林夕昭除了将她当做小孩子,从未将她当做傻子来对待。 曲笙回了卧房,林夕昭便自己去沐浴了,回来的时候,曲笙已经躺下睡着了。 看着床榻上曲笙睡着模样,林夕昭总有一种错觉。曲笙的娇憨,并不是真的。在她娇憨的外表下,有一颗心思澄明却又结着千千网的心。 有时候连她也看不透。 不过这都不重要,此刻的曲笙,于她而言,是她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林夕昭弯了弯腰,情不自禁的在曲笙的额间吻了吻,她太喜欢这个小妹妹了,仿佛是老天爷赐给她的宝贝,在她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候给了她的温暖。 曲笙原本闭眼思索今日之事,却在林夕昭吻在她额头后,睁开了双眼。 林夕昭望着睁开双眼似曾梦中初醒的曲笙,脸上有了些歉意,虚着声音小声道:“吵醒你啦?” 曲笙闻言,望着林夕昭近在咫尺,柔而美丽的容颜,恍惚了一瞬,摇了摇头。 “姐姐,上来。”曲笙让开了些位置,掀开了薄被子。 林夕昭听着曲笙的让人莫名安心的声音,弯起眉眼,上了榻,躺在曲笙的身边。 “过来。”不知何时,林夕昭已经习惯了抱着曲笙入眠了,曲笙不来的时候,她会失眠很久,只有抱着她才能安心睡着。 曲笙听着林夕昭唤她,从思绪中脱出,挪了身体躺在了林夕昭的怀中。 林夕昭低头看着她,眉眼弯弯,与她说了会话。 “笙儿真的可以在黑夜中看到东西吗?”林夕昭对于曲笙能够夜视这事,半信半疑。 “嗯。”曲笙的回答依旧简短,她倒没有想要去证明,若不是今日被林夕昭撞到,她或许还不会说。 林夕昭听着曲笙的回答,回想之前的夜晚,黑夜之中,曲笙总是能够精准触摸到她,将她揽在怀中,此刻她也没有要求曲笙去证明,因为她信了。 林夕昭睡着之后,曲笙便撑起了身子看向了她。 她今日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却也意外的得知,林夕昭生母的死,并非是意外。 16. 第 16 章 夜半时分,也不知是今日骑马的原因,还是及笄后,晚间在房中父亲与她说的话,林夕昭又做噩梦了。 曲笙翘首看着额间满是细汗的林夕昭,薄而红嫩的双唇轻抿,握住袖口抬起,慢慢的放在了林夕昭的额间,帮林夕昭将汗渍擦拭了去。 “笙儿……” 曲笙还未躺下,耳便又听到了林夕昭唤她的声音,她侧目望去,林夕昭却没有睁开双眼。 她知道林夕昭又做了不好的梦了,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林夕昭在梦中唤她。 “我在。”曲笙将身子往上挪了挪,将林夕昭圈在了怀里。 不知道是被拥进怀中,还是听到了曲笙的声音,睡梦中不安的林夕昭像是躲进了安全的屋内般,慢慢的将焦急恐惧的情绪平息了下来。 曲笙低头望着这个自她三岁便与她有了交集的人,如今已经过去了八个年头,这些年她也多承着林夕昭的照拂,也因她的庇护,让她在外的时候,更好的伪装了自己。 当曲笙得知林夕昭的生母在外意外坠马而亡的时候,第一想到便是林夕昭是否能够承受得住丧母的伤痛。 林夕昭在她看来,总是温温柔柔的,与她说话从来都是带着诱哄。她在府中的时候,由于她自小,心智便有些成熟,也从不放纵自己,所以府中便没有人将她当孩子待。 她虽然不是真的傻,可与林夕昭这样的交谈,却让她很是受用。她可以在林夕昭这里任性撒娇,做想而不敢做的事情,而林夕昭却也都由着她。 但,有一种事情她做不得,那就是她学着痴傻的孩子做的事情。 这些年她也断断续续的去观摩着那些痴傻的孩子,在每一个阶段成长的后的举动,她现下这般,已经算是好的了。 她很爱干净,有林夕昭在,她也就不必在伪装的脏兮兮的。 但这些,也不是她对林夕昭真正上心的理由。早在几年前,她随着相府的人去城外入庙求平安香,连续的大雨将她们的行程阻碍,后来雨好不容易停下,却在途中发生的山体坍塌,她和林夕昭的马车被冲下了路边较深的斜坡。 那里虽然不是悬崖,但却是很广阔,野草丛生,相府的人回府去搬救兵,而风齐却在那之前便被人引走了。 小小的曲笙在醒来之后,很快便辨得那里是妓院。大概是因为她年纪小,没有人认为她可以逃得出阁楼,连窗户都没有封死,她原本是想要从那里跳出去逃生的,却听到林夕昭在外面的声音。 “若不让我见到我妹妹,我保证你们什么都得不到!”言外之意人财两空。 林夕昭的声音朗然有力,是曲笙从未见到过的强硬态度。她自是可以出去,但她最终还是放弃了,林夕昭还在这里,她不放心。 一个为了她而用命来威胁她人的人,她不该就这般将她抛弃,况且林夕昭待她,确实更像是自己的亲姐姐。 林夕昭见到她时,她明显感觉她松了口气,明明自己就很害怕,却还一直抱着她,安抚着让她别怕。 幸而之后风齐找到了那里,将她们救了出去。虽是将妓院连根拔了,可依旧未成查到是什么人所为。能在山体坍塌后,极短的时间内,将她们卖入别的州县的妓院之中,这京中怕是没几个人能够做到。 而这事也关系着两位姑娘的名节,便也没有外人知晓此事。 翌日一早,林夕昭带着曲笙去往膳食厅用膳。 林夕昭的生母去世之后,有人登门与林建海说过媒,让他续娶一位夫人,林建海以妻子过世不足三年为由拒绝了,但却在第二年将自己的妾室扶正了。 如此,两个庶子,也成了嫡子。 林建海曾经问过林夕昭的意见,林夕昭却未曾拿这事为难他。续娶也是娶,家里添一位夫人,还不如将妾室扶正,妾室还有两个儿子,这么多年妾室也是中规中矩,且这妾室的家门也是不低的。 当年能够委屈进入林家为妾,也是让人在背后说道了不少的风言风语。但林建海才华横溢,年纪轻轻便成为了当朝的相国,如此,她也不觉得委屈了。 入门便生了两个儿子,给林家开枝散叶,林夕昭的生母,也从未轻慢了她,一家人也算是和睦。 林夕昭牵着曲笙落座之后,林家的人便开始动筷用膳。林家的两个儿子原本是庶子,没有在这里用过膳,但如今母亲已经扶正,便也进得了这厅堂内,与林夕昭平起平坐。 林夕昭待他们还像往日那般,从未有过嫡庶之分。至于之前为何不让两个儿子来这里用膳。家中也没有人强行规定,是他们想要陪自己的小娘。 “夕昭,来,多吃点。”林家曾经的妾室,如今的继室于善蒨,布了些菜给林夕昭。 林夕昭端起玉碗接过,温婉一笑,与她生母一样温柔的嗓音,道:“多谢于姨。”林夕昭没有改过口,林建海也没有强求。 “姐姐。”曲笙将口中的饭菜卷入腹中,抬起头眼巴巴的看向林夕昭。 林夕昭知晓曲笙偏爱软糕一类的食物,但这大早上的也不能让她吃太多,方才已经吃了几个了,这会她便想要哄着她吃些别的。 “笙儿乖——” “她都这么大了,想吃什么自己夹不就是了。”林家的小儿子林夕瑞嘟囔了一声。 这个姐姐待这个傻子,要比他们好多了,虽然这些年林夕昭待他们也很好,但总觉得比不上这个小姑娘,如此心里也生了些怨怼。 曲笙像是没有听到般,一直看着林夕昭。林夕昭闻言抬眼看了一眼林夕瑞没有解释。 继室于善蒨闻言,训斥道:“就你话多,吃你的饭。” 林夕瑞被自己的母亲训斥,脸上不悦显露,但只片刻便又好了。 “夕瑞,来吃些这个。”林夕昭夹了些林夕瑞爱吃的菜给他。 林夕瑞比曲笙只大个两岁,看到自己的姐姐给自己的布菜,当即展开了笑颜。他是喜欢自己的这个姐姐的,方才不过是在跟曲笙争风吃醋而已。 看到林夕瑞喜笑颜开,一家人也都笑了起来。不过曲笙还是没能再吃上自己喜爱的软糕,林夕昭哄着她吃了些别的饭菜。 “梁家那边,你小舅舅娶妻,今晨帖子送来了,让你也过去热闹热闹。”饭后厅堂内,林建海端起茶水吹了吹,对着林夕昭说道。 林夕昭闻言,问道:“父亲不去吗?” 林建海茶水放到唇边,还未饮用便又挪开,回道:“朝中事物繁忙,你代为父走一趟吧。”林建海倒是没有故意推辞,梁家小舅子大婚,来回也要小半月,他是当朝的相国,若非太过重要的事情,是不可以走这么久的。 而且梁家的子嗣实在太多,他不可能每一个都要参加,况且,自己的妻子过世还未满三年,这种喜事,他一个丧妻之人,也不该去添晦气。 “我也要去。”林夕瑞听到自己的姐姐要去梁家,急忙表态要跟随过去。 林建海闻言,抬眼看向这个小儿子,思索了一瞬,道:“也好,让夕瑞陪你过去吧。” “我也要去。”曲笙迟慢的声音,也附和了一声。 “你,你要去哪里?”林夕瑞看着曲笙,眼里有了几分戒备之意,怎么都甩不掉她。 曲笙被林夕瑞问到,眨了眨了一双大眼睛,看向林夕昭,似乎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听到林夕瑞说要去,自己也就附和了一声。 林夕昭看着曲笙有些委屈的模样,哄道:“笙儿乖……晚间放堂,我去与伯母知会一声,若伯母答应了,我再带你过去好不好?” 林夕昭原本没有打算带曲笙过去的,但看着曲笙委屈的模样,加之自己也不想和她分开,便改了劝说的话。要是曲家答应,她便带去曲笙过去。 曲笙闻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林夕昭出厅门前,继母于善蒨唤住了她,“夕昭。” 林夕昭牵着曲笙顿住脚步,回望她,温婉是嗓音,问道:“于姨还有事吗?” “呃,是这样的,我与你父亲商议了一下,昨日想与我们家提亲的便有五家,我看着人都不错……”于善蒨想要林夕昭从中选一位,都是高门世家,不会差的。 林夕昭闻言,微敛双眸,道:“我的守孝期还未过,这事以后再议吧。”林夕昭并不想这么早便嫁人,她昨日才刚及笄。 于善蒨听到林夕昭的拒绝,面色有些尴尬道:“那,那我便做主替你推了?” 林夕昭颔首,道:“劳烦于姨了。” 林夕昭牵着曲笙去了后院的学堂处,赵嘉虞已经在等着了,不过赵嘉虞的脸色不太好。 曲笙一坐下便拿起了笔墨练习字帖,曲笙虽是小,但却写得一手好字,除了林夕昭,这堂上的人,数她的最好,连先生都是夸赞的。而且曲笙学东西十分的快,现下已经可以与林夕昭她们并堂,不需要先生单独为他开小灶了。 “生什么气呢?”林夕昭没有像曲笙那样忽略赵嘉虞情绪。 赵嘉虞闻言,侧目看了一眼林夕昭,又望向萧冰缨的位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道:“还不是那个木头,昨儿说回去教那个蠢材练武,把自己伤着了。” 赵嘉虞的话才落,萧冰缨便从外面进来了,脖颈间还裹着一层厚布巾。 17. 第 17 章 “你怎么出来了?”赵嘉虞看到萧冰缨来这里,气又不打一处来,“不是让你在府中养伤?” 萧冰缨闻言,脸上习惯性带着温和的笑意,道:“不妨事,小伤而已。” 赵嘉虞闻言,眉头蹙起,划了一道口子,还小伤呢,若是当时她不是退避的及时,她那个好表弟怕是直接把她脖子都穿透了。 昨儿赵嘉虞去的时候,把那个表弟臭骂了一顿,但饶是如此还是不解气,萧家的人压根就没把萧冰缨当成自己家人,连她那个表弟也只是觉得萧冰缨是他们的家仆,所以与萧冰缨练剑的时候,才没轻没重,只顾得耍风头,想要赢萧冰缨。 赵嘉虞对于萧冰缨的一再退让和纵容实在不解,萧冰缨的性格并不是任人欺负之人,可一到萧家却唯唯诺诺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她也知道萧冰缨是因为自己的身世多少有些自卑,可也不必这般的任人欺负,不还有她赵家呢吗。 萧家若是不要她了,她赵家敞开了大门欢迎。 林夕昭望着萧冰缨的伤口之处,似乎也有些心疼,萧冰缨与她们自幼相识,她也知道她的处境,若想要萧冰缨打破此刻处境,唯一的出路就是赵家,但当时萧冰缨为了不让两家为她争吵伤了和气,在及笄之后,萧家来要人便直接跟着回去了。 如此,她现下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 下午放堂后,林夕昭带着曲笙回了曲侯府。林夕昭说明了来由,原本曲家的人还有些担心路途上的安全问题,但听到曲笙说‘要去’两个字后,便也答应了下来。 明儿一早便出发。 不过今夜曲笙要留在府中休息,曲笙要走这么久,又一直宿在相府,金云斐有些不舍。 林夕昭走时,三步一回头的有些不放心曲笙。曲笙明明待的是自家,她却觉得曲笙是她的人,留宿在外心中担忧。 林夕昭走后,曲笙便去了曲霆那里。 “二哥和四叔,这会儿估计也快到寿林了。”曲霆心中似在担忧的说道。 寿林是东南曲家的封地,月前东南方临近附属国出现内乱,请旨派兵镇压。东南方乃是正毅侯所管辖,又临近附属国,只是东南方的军队只听命于曲家,所以派了曲鸣和曲继安前往。 曲笙点点头,似乎并不担心那个足智多谋,杀伐果决的二哥,道:“我昨日让三哥帮我打听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曲霆闻言,望向曲笙,摇了摇头,道:“林家的事情藏的很严,不知是何人所为,我动用了二哥的眼线也没有查到蛛丝马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府中有手脚不干净的。” 曲笙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思索了一瞬,想到她杀的那个人,道:“昨日那人,可清理干净了?”她昨日杀人的时候,曲霆是在的。 曲霆点头,道:“放心,不会留下把柄的。” 曲家的人做事雷厉风行,但却细腻的令人发指。这么多年他们父亲在京中看似没有一点势力,但小辈之间却已经在京中布满了罗网,而曲继年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自己的大儿子的死,他也是想要个答案。 两人交谈了一些这几日的消息,不一会儿曲钰便从外面进来了,看着兄长与妹妹在谈话,只道了一句:“我刚得了一个消息。”便火急火燎的跑到了桌案前倒了一杯凉茶饮入腹中。 曲笙耐着性子等待,可曲霆却是有些着急,还没等曲钰喝个饱便问道:“是何消息?是大哥的事情吗?” 曲钰闻声,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斜着眼睛看向曲霆,嗯嗯了两声,也不知是是,还是不是。 曲霆着急,不等曲钰喝完便走过去,将曲钰的水杯强行拿开了,“你倒是说呀。” 曲钰吸了一口嘴边撒落的茶水,眨了眨眼道:“不是,是林家的事情。” . 昨儿夜里没有曲笙的陪伴,林夕昭一夜没有睡踏实。一早林夕昭便让人备了马车,前往了曲侯府。去的时候,曲家人正在用膳。林夕昭也是常客,便没有客气,坐下来与她们一起用起了早膳,连带着自己的弟弟林夕瑞也沾了光。 曲笙原本还在自己吃东西,但林夕昭来了之后,曲笙便解放了自己的双手,连着喂饭,都是要林夕昭一口一口的喂进嘴里。 曲家人除了曲钰,似乎都习以为常。曲钰看着这个精明的连他都比下去的妹妹,被人喂着饭菜,撒着痴娇的模样,眉头不自觉的皱起,心中似有什么东西在爬,可即便是如此,他也没敢吱声。 “笙儿这些年,也多亏了夕昭的照顾。”金云斐笑了笑,为林夕昭布了些菜,又望向曲笙,语气略有些训斥的意思,道:“笙儿,自己吃。” 金云斐似乎也看不下去了,曲笙即便是痴傻,也是可以自己吃东西的,这摆明了就是在对着林夕昭撒娇。人家是客,怎么能不让人吃东西,只顾得喂她饭菜呢。 “不妨事。”林夕昭弯起眉眼,她倒是不介意的,曲笙难得今儿这般与她撒娇,应该是一夜未见的原因,她也想她了。 曲笙听到林夕昭的不介意,吞下口中的饭,在林夕昭低眉为她夹着碗中菜的时候,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总觉得林夕昭自前日那夜之后,心思便沉闷了起来,虽是也会笑,但却缺乏往日那般的纯粹。 林夕昭夹起碗中的饭菜,抬眼看向曲笙时,刚巧与她的目光对碰。那一瞬,她从曲笙的眼中看到审视,但也只是一瞬,她便又看着曲笙将目光转移,白皙却又因练武的原因,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向了膳桌上的饭菜,用着熟悉的迟缓音调,道:“姐姐。” 一声姐姐,唤了无数次,几乎每一次林夕昭都会如她的愿。 膳后金云斐拉着林夕昭去了她的院子,坐着说了会话。前日林夕昭及笄,她也有去参加,对于林夕昭这个姑娘,她很是喜欢,也因她对曲笙的偏爱,便也更上了心。 昨儿夜里曲笙寻到她,让她收林夕昭为义女,将她庇护在曲家的门下,今儿她便将这事直接提了出来。 “能当伯母的女儿,夕昭自是愿意的,只是夕昭还需禀明家父,再来回答。”林夕昭并非不愿,只是这样的大事,自然要父母同意,她虽没有生母了,但父亲还却在世。 “当然,不过你现下若是同意,我今日便去与你父亲和母亲商议,等你们回来的时候,我们便可直接成为母女。”金云斐的迫不及待,让林夕昭有些不解,但望向曲笙痴痴的望着她的时候,却又觉得曲家的人,是真的想要收她做义女。 “夕昭求之不得。” . 路上曲笙躺在林夕昭的怀中休息,却觉得马车兜转的方向有些不对,走了这么久还未出城,她心中便起了疑心。 林夕昭看着曲笙要掀开马车帘子,笑着解释道:“我们去要去接嘉虞和冰缨一起。” 曲笙闻言,想要掀开马车帘子的手顿住了一瞬。她方才太急了,此刻她似乎也意识到,林夕昭有察觉到她猜出了路程的不对。 曲笙的多疑,并非多余,她昨日知道了林家的事情,这驾车马的下人又是林家人,她不得不防。 18. 第 18 章 曲笙白皙如骨瓷般光滑的鼻子动了动 ,耳边很快便传来了街道旁的吆喝声,随即慢声道:“姐姐,想吃。”曲笙嗅到空气中飘来的烧饼味道。 林夕昭闻言,楞了一瞬,无奈的笑着让外面驾马的下人停了马车。 “去买两块饼来。”林夕昭吩咐着下人,去她们已经经过的烧饼摊位,买两块饼给这个小馋虫吃。 曲笙拿到了饼,坐在马车内慢慢啃了起来,而林夕昭则时不时拿着帕子为她擦着唇角以及掉落在衣裙上的饼渣。 很快马车便到了赵府,一早赵嘉虞便去将萧冰缨接到了赵府,她是昨儿夜里去寻的林夕昭。 虽然萧冰缨身上有伤,但是一路游山玩水的机会,她是不会将萧冰缨一个人落下的。而且她若是走了,萧冰缨再出什么事情,她也不能第一时间去护着她,所以还是带在身边的好。 赵嘉虞她们自己备了一辆马车,与曲笙她们打了照面后,便随在了她们的后面。此次路途虽不是太远,但有赵嘉虞和萧冰缨这两个武将世家的姑娘,总是让人安心些的。 出了城门,一路向南,她们轻装简行,拿了相府的文书,走的又是官道,一路下来也算是顺利。 梁家是长州的大户,林夕昭的外祖父也是一方的知州,不过现下已经过世。但其下大儿子争气,在科举之中胜出,又被派往了这里为父母官,接替了老父亲的位置。 说来林建海,虽不是本地人,但随其父母亲来此地落地生根,当年也是梁家慧眼识人,知晓其文采日后必有一番作为,在林建海一无是处之时,便将其女儿婚配与他。 林建海也确实不负所托,在众学子之中脱颖而出,一举登科,成了众学子的榜首,并在金銮殿上被天晟皇帝钦点为状元。 但这些也离不开梁家的支持,就连现下在相府教授曲笙她们的先生,也曾是梁家为其特意聘请的。 这些年林建海步步高升,一直坐到相国之位,也少不了梁家为其打点。林夕昭的生母,更是为其出谋划策助力不少。而林建海也为报恩,为梁家做了不少的事情。连带着不曾念过多少书的几个小舅子,也在京郊得了武官的官职和在地方有了一些差事。梁家的大儿子,也是因其安排,才能顺利的回到这里为官。 两家互相帮持,只是梁氏年纪轻轻便消香玉陨,前一年林建海还多有派人与他们走动,后来便慢慢的也淡了。而梁家人也因妹妹的去世,不愿多往相府跑,连林夕昭及笄也只是差人送去了贺礼。 林夕昭的马车停在梁府外,梁知州闻讯急忙从家中事物之中抽身出来,去迎接了这个模样,与自己妹妹有着七八分像的外甥女。 林夕昭下了马车,看到自己的舅舅,温婉一笑,行完礼,再抬头时,却发现这个舅父眼中已经模糊。 “舅父……”林夕昭口中呢喃,似乎读懂了,这个鬓间生了几缕白发舅父的心伤。 自己的母亲还未去世之前,即便不能常常走动,往来的书信也是频繁,她们的之间的亲情浓厚,两鬓之间的白发,也是在母亲去世之后一夜之间生出的。 梁文挺听着自己的外甥女唤他,哽咽的点了点头,道:“一路舟车劳顿,累了吧,快回家休息休息。”梁文挺用了家字,他一直未曾拿林夕昭当做外女,只当是自己的孩子。 林夕昭闻言,柔唇轻抿点了头,看向了曲笙她们。 “舅父,这是我的小姐妹们,今次随我过来,想要来沾沾小舅舅的喜气。” 梁文挺闻言,望向曲笙她们,点点头,眉目慈祥道:“好,好,只要不嫌弃,我们梁家敞开了府门欢迎。”州府自然是比不得京城,能与自己外甥女结交的自然也不会是一般的人家。 赵嘉虞与萧冰缨行礼后,曲笙却站在一旁不动。梁文挺望着这个目光有些呆怔,容貌却有些招人的小姑娘,还未开口询问,林夕昭便牵过了曲笙,声音温柔的道:“笙儿,这是我大舅父。” 曲笙像是被林夕昭的话语支配,望了一眼对她点头的林夕昭,竟破天荒的行了礼,缓慢的声色道:“笙儿给舅父问安。” 赵嘉虞听到曲笙行礼时说的话,拽了一下萧冰缨的衣袖,惊奇的小声道:“哟,夕昭这是给小笙儿又下了什么迷魂汤了?” 萧冰缨闻言,笑了笑,没有回答她。曲笙已经这么大了,她不是听不懂人言,应该是在马车内,林夕昭有交代过她。 “好好。”梁文挺早就听说过林夕昭身边的曲笙,只是一直未曾见过。他也曾听说曲笙天生痴傻,可今日见到却不觉得,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又懂得礼节,怎么会傻呢。 一行人进了府邸,下人们也将她们安排在了林夕昭生母的院子那处。 林夕昭自母亲去世便没有再回过这里,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见此情景,未免有些伤情。 曲笙剥着桌案上枇杷,不时的抬眼去看望着窗外发呆的林夕昭,待一颗完整的枇杷拨好后,曲笙唤了林夕昭:“姐姐。” 林夕昭听到声音,回过头时,看着曲笙举起了手中的枇杷,双眸轻眨,思索了一瞬,问道:“给我的?” 曲笙点点小脑袋,意思再明确不过。 林夕昭脸上的笑容绽开,走过去,轻弯了腰,将曲笙手中的琵琶含在了嘴里。 这个季节的枇杷多汁爽口,又因是曲笙喂给林夕昭的,让她觉得更是香甜。 林夕昭弯着眉眼去看曲笙,小姑娘越看越好看,可就因为林夕昭一直盯着曲笙看,让曲笙多少有了些不自在。曲笙故意撇开目光,又去拿了一颗枇杷,剥好后便要往自己的嘴里送,但却在听到林夕昭的话后,停住了。 “我还想吃。”林夕昭这是第一次这般撒娇的与曲笙争吃的,还是她剥好的。 曲笙闻声,看了一眼林夕昭,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剥好的枇杷,像是做了很艰难的决定般,将手中的枇杷递到了林夕昭的身前。 “姐姐吃。” “逗你呢,你自己吃。”林夕昭弯起眉眼,她就试试曲笙是否会舍得再分给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林夕昭心中比吃了方才的枇杷还要甜。要知道,赵嘉虞从未从曲笙这里要到过吃食。 林夕昭看着曲笙甚是喜爱枇杷,便也坐下为她剥了一些,喂给了她。曲笙吃的小嘴全是甜甜的汁液,林夕昭拿起帕子为她擦着,外面便响起了敲门声。 “何事?”林夕昭侧目望去,问道。 “夕昭小姐,二老爷他们也回来了,大老爷请您过去一趟。”梁家的下人在敲门之后,礼貌的在外面回禀了话。 此刻天色快接近暮色,林夕昭来了这里便一直在这处待着,想必是几位舅舅都回来了,碍着跟随她来的这些姑娘,所以唤她过去说会儿话。 但林夕昭有些不放心把曲笙一个人放在这里,她起了身,与下人说了一句马上过去,便又回到了屋内。 “笙儿,要和我一起去吗?”她倒是可以让赵嘉虞她们过来,只是她自己存有私心,不想让曲笙离开她的视线,所以询问她要不要和她一起过去。 曲笙闻言,望向林夕昭,目光有些不解。 林夕昭见状,轻声解释道:“见见我的几位舅舅。”她知道曲笙会答应的。 曲笙将手中剥了一半的枇杷放下,须臾,点了点头。 林夕昭为曲笙换了一身衣裙后,带着她去了正厅那处,此刻那里已经坐了不少的人。 林夕昭带着曲笙去见礼,嘱咐的话,曲笙也都记得,林夕昭唤什么她便唤什么,一点都不怯生。若非知晓曲笙天生痴傻,这会儿梁家的五位舅父都看不出来,这个孩子有什么问题。 不过林夕昭在回院子的路上,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着曲笙在幽静的小路上,无声的哭了起来。 此时的曲笙个头要比林夕昭矮上一些,方才厅堂内的话,她也都听到了。谈到了林夕昭的生母,几位舅父当时便没有控制住情绪,不是仰面遮掩泪水,便是低头不语。 但有一件事情,梁家的人猜对了。那就是林夕昭生母的死,并非是意外。 19. 第 19 章 曲笙低头看着抱着她脖颈哭泣的林夕昭,心里虽没有与她同样的悲伤,但却有着心疼存在。 方才林夕昭的舅父们,在谈论想念林夕昭的生母之时,她便一直在用余光观察林夕昭。 林夕昭在得知生母去世之时,当时并没有崩溃哭泣的情绪,她一直被教养的很好,有她母亲临危不乱的风范。但谁又知道,她在只有曲笙的时候,哭的肝肠寸断。若非曲笙的心肠硬一些,怕是早已经与她一起抱头痛哭了。 或许是因为曲笙在外人看来心智不全,林夕昭对她疏于防范,又或许,林夕昭将她纳入了自己亲近人的范围,但不论哪一种,曲笙于她而言,在那时,都是郁结情绪宣泄,疏导的出口。 憋在心中的伤痛外泄,哭过了就舒服了。 曲笙就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言语,由着林夕昭将她颈肩的衣衫濡湿。 许久后,林夕昭抬起头,哭得有些红肿的双眼,睫羽被泪水打湿,纠缠在一起,曲笙抬头望着她,目光里有了心疼。 曲笙抬起手,将林夕昭的泪痕抹去。两人目光对碰,曲笙开了口:“姐姐不哭。” 林夕昭听到曲笙的话语,楞了一瞬,破涕为笑,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曲笙这般安慰她。原先像个小木头一样,除了会给她擦眼泪,便是一言不发,今次倒是会开口了。 “好,姐姐不哭了,我们回去吧。”林夕昭轻攥住了曲笙的小手,放在脸颊旁贴了贴,弯起了好看的眉眼,柔和的目光,安抚着曲笙担忧的神情。 林夕昭和曲笙回房时,林夕瑞一直在房外等着。以前为庶子的时候,从未来过这里,虽然这里比不上相府,但此院落却别具一格,他踏进来的时候,便格外的喜欢,以前主母待他也好,他对这里的喜欢就更加的强烈了。 他为男子不敢乱走动,便想要自己的姐姐带他逛一逛。 “阿姐,你怎么了?”虽是上了夜幕,但林夕昭走进之后,林夕瑞便看出她哭过了。 林夕昭闻言,望向自己的弟弟,楞了一瞬,问道:“夕瑞寻我有事吗?” “哦,没事,就是来看看阿姐。”林夕瑞没有拆穿林夕昭哭过的事,他看了一眼曲笙,眸光微敛,又故意道:“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又偷偷吃好吃的去了?” 林夕昭闻言,被他逗笑了,道:“屋内还有枇杷,你要吃吗?” “不吃,我屋里也有。”林夕瑞撅了撅嘴,“既然没好吃的,那我回去了。” 林夕瑞说完,转身便要离开,但却被林夕昭唤住了,“夕瑞,真的没事吗?” 林夕昭带他来这里,自然是要照顾着他的。 林夕瑞笑了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哦,对了,有好吃的给我也送一份,别总是便宜这小丫头了。” 林夕瑞故意岔开了话题,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姐姐对他是好,可跟曲笙相比,还是差点。 “知道啦,快去休息吧。”林夕昭笑着摇了摇头,也幸亏曲笙不知争抢这些,若这两人都这般,她还真吃不消。 林夕瑞走后,林夕昭让人备了些热水,她让曲笙先去沐浴,自己则回屋内给曲笙收拾了一下衣物。 她们还要在这待上些时日,天也渐渐热了起来,曲笙的衣物是金云斐给她收拾的,也不知道这季节都合不合适。 林夕昭帮曲笙理好了衣物,进了浣洗房内,听到水声时,笑道:“我不会看你,再泡一会吧。” 曲笙闻言,半信半疑的又坐了回去,少顷看到林夕昭将衣物搭在了屏风之上。 “衣服放在这里,要擦干了再穿。”路上在驿馆的时候,有丫鬟伺候着,她倒是省心了不少。只是她不明白,为何丫鬟看得,她却看不得。 林夕昭出去没多久,曲笙便穿好了衣物回了房中。看着屋内还在发呆的林夕昭,曲笙走过去,望着似乎还沉浸在梁家几位舅父的话语里的林夕昭,打断道:“渴。” 林夕昭闻言,抬起了头,看着曲笙因泡澡而粉红的两腮,睫羽轻眨,恍惚一瞬,站起身给曲笙倒了一杯茶。 “等一下。”林夕昭看着曲笙要端起热茶喝,唤住了她。 曲笙闻言,伸手的动作停在半空,不解的望向林夕昭。 “方才刚添的茶水,太热了。”林夕昭说完,又拿了一个杯盏,一边吹着,一边来回的在两个茶杯中倒来倒去。 从小到大,只要有林夕昭在,曲笙便被照顾的舒舒服服的,连喝水防止烫伤她这样的事,林夕昭都十分的在意,这大概就是痴傻的孩子,应有的特殊待遇吧。 曲笙有时候再想,若是她真的是个傻子,林夕昭还会这般待她吗,可转念一想,她现下在她眼中不就是个傻子吗? 看着曲笙将温热的茶水喝下,林夕昭唇边浅笑,嘱咐她先休息后便出了房门。 曲笙今夜没有早睡,她一直在等着林夕昭从盥洗室回来,只是左等右等不见林夕昭,她便想起今日梁家的几位舅父,与林夕昭说道她生母死的蹊跷一事。 林夕昭的生母虽然看起来柔弱无力,但性子却是十分的要强,马术也是一等一的,怎么就会被马甩下来,还正巧被马蹄践踏到? 曲笙虽然知道了大概,但还未得到确切的证据,至少她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将这个凶手绳之以法。 不过若是梁家有了证据,即便官府动不得,只要林夕昭想要这人死,她不介意亲手帮她结果了杀母仇人。 曲笙穿上了外衣,出了房门,去了盥洗室门旁。 站在两边的丫鬟见曲笙过来,欠身行礼,曲笙看了她们一眼,推门而入。 “是笙儿吗?”曲笙因练武的原因走路很轻,林夕昭早已经熟悉了她的脚步声。 曲笙听到声音,望着屏风内的身影,停下了脚步,轻嗯了一声。 林夕昭闻言,从水中站了起来:“是在担心我吗?”林夕昭擦着身体,光着一双湿漉漉的玉足便走了出来。 曲笙原本低着头,在听到声音抬头的一瞬,看着不着寸缕的林夕昭立在她的眼前,不知怎么,身体微颤,怔住一瞬,忙将目光瞥向了别处。 看着脸色不对的曲笙,林夕昭更是担忧了,忙往前走了几步,问道:“怎么了?” 20. 第 20 章 曲笙低头不语,也不敢去看林夕昭,林夕昭看着曲笙微红的脸颊,很快便意识到是自己的问题。 林夕昭没有说话,拿了屏风上的衣物穿上,系好腰间的襟带,才柔声道:“吓到你了?” 她明知曲笙容易害羞,不该不穿衣物便出来的,方才也是怕曲笙太过担心她,才急忙出来让她见到的,谁知竟还吓到了她。 曲笙闻声,余光瞥了一眼,知晓林夕昭穿好了中衣后,才慢慢抬起头,又摇了摇头。 她杀人都敢,又怎会吓到,只是方才她是第一次这般见到这样的林夕昭,不免有些难为情。 “等我一下。” 林夕昭将剩下的衣物穿好,走到曲笙的身边,打量了她真的没有被自己吓到后,才牵着她回了卧房。 林夕昭很自然的上了床榻,而曲笙在上榻之后,却是不敢靠近林夕昭。 林夕昭侧目看着这个似惊非惊的小妹妹,不知怎么,总觉得曲笙的心思很难猜测,说她心思深,她每日只知道的吃吃喝喝,说她心思简单,却又做出了让人费解的事情来。 两人都是姑娘,若说害羞,不该是她吗,方才怎么会让她那么难为情呢。 “笙儿,不过来吗?”林夕昭轻声唤着她,让她枕到她的手臂上。 曲笙闻言,抬起头,目光略显迟钝的望着她。林夕昭盯着曲笙的双眸,想要在中探寻些什么,但很快却看着曲笙低下头,乖乖的靠近了她,躺在了她的怀里。 或许是她想多了,也或许是曲伯母告知她过,非礼勿视这样的道理。 林夕昭将软软娇娇的曲笙揽在怀里,像抱住了夜晚属于她的一切。 深夜,林夕昭又做噩梦了。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次,她看到了母亲被害的模糊场景。惊醒后的林夕昭,呆呆的望着将她揽在怀里的小妹妹,与她担忧的双眸对视后,将脑袋蹭进了她柔软带着馨香的怀中。 . 一大早赵嘉虞便起了个早,来敲了林夕昭和曲笙的房门。 曲笙听到动静,半起了身子,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林夕昭,掀开被褥,下了榻。 “夕昭呢?”赵嘉虞只看到了曲笙,歪着脑袋往里面看了一眼。 “姐姐,睡觉。” “还睡呢,太阳都晒屁股了。”赵嘉虞还从未见过这样懒的林夕昭。 曲笙看着赵嘉虞却不回话,在赵嘉虞想要进去的时候,挪了身子,将她拦在了外面。 “你拦我干什么?”赵嘉虞晃着身子,两次都没有越过去。 “姐姐,睡觉。”曲笙重复了一遍。 “好好好,让她睡。”赵嘉虞是听懂了曲笙简短的话语的,拉不到林夕昭,拉曲笙也行,“欸,我们要出去吃好吃的,你要不要去?” 赵嘉虞来到这里,便问了梁府的下人,这里可有什么好吃的。说是东街那处,有卖枣花糕的。府中啥好吃的她没吃过,早膳自然不能在梁府中用。这地道的本土特产,她没吃过,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也得去尝一尝。 曲笙垂眸犹豫一瞬,还未回答,便被赵嘉虞拉走了。 . 林夕昭醒来时,不见曲笙,穿好了衣物,询问了下人才知道,曲笙一早被赵嘉虞她们和自己的弟弟拉走了,还说回来的时候,会给她带一些吃的。 赵嘉虞生性好动,闲不住,她是知道的,而且她们三个人都会武,又有风齐跟着,这里在舅父的治理下,也算是安全,倒也不必她担心。 林夕昭洗漱完,去见了自己的几位舅父。 昨儿几位舅父与她说母亲的事情,问她是否要查下去,她当时没有表态,这会儿经过了一夜的思考,她决定试一试。即便母亲的死,真只是意外,那么查一查也是无妨的。 若母亲的死,不是意外,也好让将凶手绳之以法,以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林夕昭的五位舅父在听到林夕昭说要查下去的时候,脸色都十分的凝重和重视。想要查两年多之前的事情,并非易事,但为了自己手足,他们愿意付出十二分的精力,也会全力以赴。 不管结果如何,他们要的是一份安心。林夕昭生母的死,已经成为了梁家最大的疑团,也让他们憋了两年之久。当时他们想要查,但相府给的所有证据都是意外坠马而亡,且林夕昭那时年岁还小,对于母亲的死,并不能做什么,所以才搁置这样久。 现下有林夕昭的赞成,梁家的人,也出师有名,若到时相府追问起来,他们也好有说辞。 自己的女儿怀疑生母的死有蹊跷,想要查清楚,任谁都不能置喙阻拦。 林夕昭在与舅父们交谈完,回屋没一会儿,便听到跟随着曲笙她们出去的下人来禀,几位小姐和少爷在外面与人起了争执。 “她们现下在何处?”林夕昭神情担忧起来。 与外人起了争执,林夕昭倒是不担心这几个人受到欺负,怕就怕赵嘉虞会大打出手。 赵嘉虞的性子实太过刚硬,一言不和就能上手,管她们什么人,先打了出了气再说。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亏吃了不少,可还是改不掉这个毛病。 “在东街的房坨小胡同内。”下人回道。 林夕昭先让人备了马车,走到府门处,又折返了回来,叫了三舅父与她一起前往。 官大一级压死人,林夕昭虽不想要用权势压人,但方才听下人说了吵闹的理由,心里有些不安,叫个大人一起前往总是没错的,而且三舅父还在州府衙门内任职。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了房坨小胡同旁,林夕昭还未下马车,便听到了一个人高声愤怒道:“她既是丢了贞洁,就该以死谢罪,以此保住我家门声誉!有何不妥?” “哟,说的这么理直气壮,那你问问她,她愿意死吗?”赵嘉虞袖子都撸了起来,掐着腰,将被装在猪笼里面的女人护在了身后,“你家门声誉?你连进入你们家门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声誉,我看以死谢罪的人是你才对!” 赵嘉虞的嘴总是不饶人的,这会铿锵有力,她身后的萧冰缨和林夕瑞正试图将被关在猪笼里的女人解救出来。 而曲笙则站在一旁,手里捧着枣花糕,旁若无人的,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 21. 第 21 章 林夕昭下了马车,首先便是在人群中寻找曲笙,看到她正在一旁事不关己吃着东西的模样,松了口气。 曲笙会武的事情,曲家的人有意向外人隐瞒,她还真怕赵嘉虞出手或者被打的时候,曲笙也跟着出手。毕竟当年她连程国舅家的千金都是敢拿箭射的,不仅如此,还有御书房内,公然拿着箭朝着陛下…… 曲家人让曲笙学武,是为了能不被人欺负。但若是被外人知晓,原本外传便有些疯痴,若是有武艺在身,更会让人说道。 养了一个疯子,还故意放出去伤人,那曲家定然是会受人指摘,到时候有人参曲侯爷一本,曲侯爷必然要担下这责任。 林夕昭看着三舅父下了马车,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曲笙走去。赵嘉虞她们也看到了林夕昭,但此刻气势不能输,赵嘉虞还在与那人理论。 曲笙在看到林夕昭过来后,又咬一口枣花糕后,才递到林夕昭的身前:“姐姐。” “姐姐不吃,乖,先跟我上马车。”林夕昭声色温柔,想要哄着曲笙先上马车去待着,这里的事情待会慢慢解决。 曲笙闻言,点了点头,被林夕昭牵着上了马车。 曲笙拿着枣花糕,掀开了马车帘子,往外看着外面的一幕。风齐则站在马车的一侧,一直注意赵嘉虞她们。 曲笙是护内的,既是当做了朋友,她便不会袖手旁观,风齐也做好了随时上前帮忙的准备。 赵嘉虞与那人理论,那人明显不占上风,但由于在人宅院门旁,家中的下人早已经将她们围住,他便想要强行将自己的妻子夺回去。 “欸,君子动口不动手,这是做什么?”赵嘉虞伸手拦住了那人,伸过来的手。 “这是我的家事,还轮不到外人来管!”那名因被众人观看,怒气已然到了不可遏制的程度,涨红了脸,朝着下人使了眼色。 “今日有我在,我看你们谁敢动她!”赵嘉虞自不是吃素的,而此时萧冰缨也往前站了几步,将她护住了。 萧冰缨虽是姑娘,但无论是在学识还是武功,都在赵嘉虞之上,尤其是武功,更是不比当年的风齐差。 赵家当年也是看到萧冰缨是快好苗子,才为其寻了一位好教头,这些年突飞猛进,萧家的人也是看到了她的好,所以更想要将她要回萧府。 那几个家仆看到只是个姑娘,便想要强制将自家的夫人拉回去,但才出手便被萧冰缨一脚踢开了。 “住手!”梁家三舅站在马车旁看了一会,看到这几人似要打起来,便出声制止了。 众人闻声全都看过去,有些认出了是梁家的人,便做出了一副看戏的神情。 这家人姓焦,前些日子家中进了盗匪,那盗匪见其夫人花容月貌,便将其玷污了。焦家的人原本是打的过的,就算打不过,最多也就是两败俱伤,但这个焦少爷当时却被人拿着刀架在了脖子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哭求着救她,他却为了自保,不让下人动手。 这帮盗匪已经被官府缉拿,叛了流放和斩刑,事情已经过去了几月之久。原本这家的少爷,还觉得亏欠了自己的夫人,当时信誓旦旦的说着绝不嫌弃,可还是架不住外面传的流言蜚语,整日活在痛苦之中,这才下了决心以牺牲妻子,保住自家声誉。 今日也刚巧是遇到赵嘉虞她们,不若这女人已经被沉塘了。 在这天晟国内,是有不守妇道便会被关入猪笼沉塘之事,也不知是何年何人所定。官府大概知道缘由后,便不会干涉,但今日这事,事出有因,焦家人是不占理的。 “梁通判。”焦家少爷看到梁家三舅过来,行了礼。焦家少爷是个读书人,也是一名秀才,见了官员来,气焰也熄了大半。 梁家三舅颔首还礼,道:“先把焦夫人带回宅院里吧。” “这……”焦少爷迟疑犹豫着,他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在今日当着众人的面,想要将自己的夫人沉塘,以证明自己家风干净,容不得这些污垢之事。 “嗯?”梁家三舅不怒自威,只嗯了一声,焦少爷便有些耸了,民不与官斗的道理他是懂的。 焦少爷摆手,焦家人便再次上前,但赵嘉虞却不肯让步,拦住了他们。 梁三舅见状,脸色温和了些,道:“嘉虞小姐,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梁家三舅给了保证。今日这事,他是会管下去的。 此案当时轰动全州,城外匪徒深夜进城行盗窃□□之事,梁家大舅也曾为此被罚了俸禄,他怎会不记得。 “嘉虞。”林夕昭唤了一声赵嘉虞,三舅父是她请来的,她也并非是置身事外袖手旁观之人。赵嘉虞看到林夕昭与她点头,只思索了一瞬便将手臂放了下来,让焦家的人,带走了那名妇人。 几人回到了梁府,赵嘉虞才想起来自己去买枣花糕吃的。曲笙吃了个饱,赵嘉虞想要回去再买些,林夕昭却让下人把早已经买好的枣花糕拿了过来。 赵嘉虞有了吃的,气消了大半,直到晌午才得到消息,焦家人同意了和离,那妇人由官府送回了娘家。 焦家原本是不同意和离,一心只想将那妇人沉塘,但却因为梁家施压,官府要以杀人罪论处,那位妇人也铁了心的离开,焦家这才不得不同意。 赔了夫人又折兵,焦家人想杀一个受害的女人,来挽回自家名声,想想都可笑至极。 赵嘉虞得了消息,痛快的舒了口气,但心里却又觉得生在这个重男轻女的王朝,女人的地位如此低下,让她心中痛恨,可却又无能为力。 男子可公然逛青楼妓院,纳妾养外室,各种通房丫鬟,而女子却是要恪守妇道,不得逾礼半分。男子可以名节之事,掌握女子生杀大权,想想身为女子的她们,实在是压抑的很。 她们出生的好一些,没有这些腌臜的事情,可她们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那些看不到的地方,又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赵嘉虞越想心里越不得劲,叫了萧冰缨,去了梁府练武的地方,切磋去了。 曲笙被林夕昭带回了她们的卧室。林夕昭今日话少了些,曲笙也只是坐在一旁看书。今日她没有听到林夕昭与梁家几位舅父,说要追查母亲死因之事,但看着林夕昭似有些烦闷的神情,曲笙猜到了。 “姐姐。” 曲笙坐在一旁,用手指在了书上的字。以往的时候,曲笙不曾问过林夕昭问题,不仅是因为有先生在,还是因为曲笙本就聪慧,只要先生讲过,她基本都是可以记下理解的。 林夕昭听到曲笙唤她,从窗边起身,走了过去,靠近曲笙,低头看了一眼。 “引蛇出洞。笙儿是想要知道是何意吗?”林夕昭没有被曲笙问过,询问她是否是想要让她讲解。 曲笙闻言,点了点脑袋。 林夕昭看着曲笙盯着她似乎很是认真的模样,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道:“引蛇出洞的意思,就是比喻将隐藏在暗处的坏人,用法子将其引出来……” 林夕昭的话说完,脑海中似乎闪现出了什么,须臾,她忽然抬头望向曲笙,眸间多了一丝审视。看着曲笙明亮的双眸懵懂似的一直看着她,便将书本翻开来看了一眼。 这书是今儿新拿过来的,应该只是巧合,可这巧合却帮她一个大忙。 “姐姐出去一趟,笙儿若是还有不懂的地方,等姐姐回来,再帮笙儿讲解好不好?”林夕昭柔声哄着曲笙,她现下着急想要把自己心中所想,告诉几位舅父。 22. 第 22 章 引蛇出洞。 林夕昭的生母已经去世两年之久,想要查清当时所发生的事情,定然是有些难度的。但若是故意放出风去,说是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母亲若真是被人加害的,那么被凶手知道了,就必然会采取行动,加以阻止…… 林夕昭理清了设想的思路,嘱咐好曲笙后,出了房门。 一直到午间,林夕昭才回来。这期间她让人回房查看过曲笙,知晓她被赵嘉虞带出房门后,与舅父们匆匆说了几句,便着急回来了。 不过回来的时候,曲笙也已经回来了,此刻正躺在榻上午睡。 看着睡梦中乖巧的小人儿,林夕昭方才还与舅父们商议时沉重的心思,忽然便轻松了不少。她坐在床榻边,看着这个小妹妹,心也柔软了下来,少顷,她起身,去了外面。 今日帮了她这样一个大忙,怎么也得给她做些爱吃的马蹄糕。 . 林夕昭她们在这里待了几日,几位姑娘也将梁家小舅舅的成婚的贺礼,以各自府中的名义赠上。几位小姑娘和林夕瑞坐在一桌。怕她们姑娘拘谨,梁家也没安排人坐陪,用屏风与众人隔开,送上了梁府烈度不高的喜酒。 赵嘉虞端着酒盏,兴奋的与萧冰缨和林夕昭一起饮酒。三人都已经及笄,但在府中之时,却被勒令不准饮酒。 萧冰缨是没那个想法,林夕昭也没有,只有赵嘉虞曾几度跃跃欲试,却被府中的大人,泼了冷水。 不过现下天高皇帝远,又是喜酒,赵嘉虞端着酒盏,捂嘴笑的‘猖狂’与萧冰缨和林夕昭碰杯后,便开始饮了起来。 林夕昭只是浅饮了几口,便没有再继续。萧冰缨见赵嘉虞喝的开心,也没有扫兴,陪着她一杯接一杯的喝了下去。 直到宾客散的差不多的时候,萧冰缨趁着没多少人,将喝醉了赵嘉虞背回了房中。 曲笙被林夕昭牵着,林夕瑞随在她们身后,三人在月光下走着,她们所在院子幽静,曲笙不爱说话,林夕瑞这几日也察觉出林夕昭的心情不是很好,进了庭院便与她们告辞回了客房。 林夕昭牵着曲笙一直在院子里慢步走着,而曲笙没有一点不耐的陪着。两人走到庭院的小角亭内,曲笙看了一眼,林夕昭便会意带她过去了。 曲笙坐下,林夕昭将脑袋靠在曲笙柔细却有力的肩臂处,蹭动间,曲笙侧目看了她一眼。 “若是母亲在,今日应该会更热闹一些。”在这个府中,林夕昭的母亲是被千宠万宠长大的,如今消香玉陨,未能参加自己最小弟弟的成婚典礼,应该是有遗憾的吧。 “嗯。”曲笙轻声回复着林夕昭的话语。 林夕昭听到自己自言自语的话语被曲笙应和,眸光微楞,但很快便又笑着往曲笙的身上贴了贴。 两人在外面坐了一会,分别去沐浴后,歇了下来。 翌日晌午,林夕昭等人辞别了梁家舅父。非她不能多待些时日,而是她心里装着母亲的事情,想早些回去,把这事安排上。 她们回去路上走的依然是官道,没几日便回到了京城。林夕昭进京后,先是将赵嘉虞和萧冰缨送回了赵府,又带着曲笙去了曲侯府。 曲笙下了马车,府门处的下人便急忙回府通禀。半月多未见到曲笙,凡在府中的亲人,全都出来了。 看着被亲人捧在心间处的曲笙,林夕昭心中是有些羡慕的,虽然她们林家,人丁没有那么兴旺,但母亲一人却是足够,可如今却没有了。 林夕昭在曲侯府小坐了一会,看着曲笙吃了些东西,便急忙想要回府。 进城已经许久,她该是回去报平安的。 没了曲笙的陪伴,林夕昭顶着一身的疲惫,回了相府。没有亲人前来接应,这使得她的内心更是疲倦。父亲不在府中,林夕昭先把林夕瑞送回了继母那里,坐下说了会话便独自回了院中,沐浴之后洗去了一身的纤尘,躺在了榻上。 来的路上,她已经想要该如何布局了,只是她还太小,在府中虽说是大小姐,可因为母亲的存在,从未沾染着这些事情。如今要独自面对,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舅父们远在长州,此时还不能过来。她需要踏出第一步,寻找到一些线索,才能让舅父们插手进来。 . 曲笙回了府中便去了曲霆的院子,她走的时候让曲霆去查看了林夕昭生母被马匹践踏的位置,亦让人查了当时,除了跟随着,亲眼看到马匹发疯践踏林夕昭生母的护卫,可曾还有其它的目睹人证。 天晟国相府的夫人何等尊贵,被马匹践踏若是有人看到,消息定然会被传开。可已经过去了两年之久,都未有坊间言谈有人见过。 曲笙做事向来严谨,她让人去查,看似是多此一举,可只要有可能的事情,她就绝不会放过。 “那个位置也不算刁钻,从当时护卫的证词来看,若是着急慌张,确实不容易被发现。”曲霆亲自去查看了林夕昭生母惨死位置的地形环境。 “也就是有可能藏人?”曲笙坐在一旁眸光瞥动思索,闻言抬起双眼,看向自己的三哥哥。 “可以这么说。”曲霆点头,不否认有这个可能,但也不能下定结论就一定会藏人。 “辛苦三哥哥了。接下来的事情,恐怕还要麻烦三哥哥亲自跑一趟。”曲笙对自己的家人说话的时候,都是很尊敬的,这也源于曲家的和睦和信任。 曲霆闻言,笑道:“何来麻烦,妹妹想要做的事情,三哥哥就算是跑断了腿,也给你办成了。” 曲笙闻言,唇边不易察觉的浅笑,但低头时又陷入了自己沉思之中。 这件事情,看似简单,但想要拿到关键的线索证据,还需要外力来配合。 林夕昭回来,梁家那边也没有派人跟过来,那这事,怕是还要由她曲家先出面。 晚间曲笙去盥洗室沐浴,金云斐正在里面吩咐着下人为她提热水。 曲笙走进盥洗室,看到金云斐伸手试探水温,让人再添些温水,说道:“母亲,天越发的热了,孩儿不冷,热水随便添点就可以了。” 金云斐闻声抬起头,转身看到自己的女儿走过来,弯起眉眼,道:“那也不能太冷了,再添几瓢吧。” 曲笙闻言,没有再出声。她自两年前,在府中的时日便不多,金云斐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介意的。 养的大姑娘,却跑去了别人的府邸,整日整夜的不回来,她想的时候,还得差人去唤。 一切准备妥当,曲笙伸手搭在襟带处时,要出门的金云斐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转过了身来,道:“笙儿。” 曲笙闻言,手顿住一瞬,侧目温声问道:“母亲还有事吗?” 金云斐走进近几步,沉了口气,心里似乎有些憋闷,道:“你们上次走了之后,我去林相府提了要收夕昭为义女的事情,被林家继母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