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私欲》 第1章:重逢 路欢喜设想过无数次和岑遇的重逢。 独独没料到是以这种极难堪的方式。 “陈欣的朋友是吗?” 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精致的高定西装,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过分英俊的五官全部露出来,矜贵从容。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桌案,目光疏离地睨她一眼。 路欢喜蓦然回神,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苍白了。 多年的仰视让她习惯性低头:“是。” 这样高级气派的办公室和一身廉价的她格格不入,想起好友陈欣的叮嘱,路欢喜强忍住想逃的冲动。 男人偏冷的音色再度响起:“你这种离婚官司很容易打,我的费用比较高,你可以重新找个律师。” 路欢喜垂在腿上的手指紧紧攥起,小宝的病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积蓄,如今的自己的确承担不起高昂的律师费。 但想起周嘉明的恶臭嘴脸,她缓缓抬起眼,逼迫自己直视曾经少女时代喜欢了七年的男人:“陈欣说您每年有一次免费的律师援助,我想……” 岑遇眉心微折:“路……” 男人顿了顿,似乎忘记了刚才页面上翻动的名字。 路欢喜无端松了口气,原来他已经把自己忘了。 也对,五年暗恋,两年恋爱,从始至终都是她一厢情愿。 就连毕业典礼错乱情迷的那晚也只是个意外而已。 天之骄子的他怎么可能还记得。 “路欢喜。”她说。 岑遇面色如常的“嗯”了声,“我是刑事律师,时间不是用来浪费在这种无聊的家长里短上的。如果你有需要,楼下就是专门打离婚官司的律所。” 这栋楼都是行业内精英律师,她没钱付任何费用,是听到陈欣说有免费的法律援助,她才找上门。 现在被拒之门外,路欢喜难堪不已。 脸色愈发的苍白,嗓音微颤:“既然是免费援助,那帮谁不是都一样吗?” 岑遇瞳仁漆黑深邃,眼神落在她身上。 很普通的穿着,一眼廉价的T恤和洗的发白的牛仔裤以及开胶的白色帆布鞋。 唯有一头如丝绸般的长发和她清贫的形象不符。 岑遇破天荒地多看了两秒。 路欢喜恰好抬眸,目光猝不及防撞上男人如墨般寒凉的眼。 像是本能的身体反应一般,心脏传来密密麻麻的酸胀感,如同蚂蚁一点一点的,啃食。 这一秒,路欢喜忽然想起两人毕业典礼那天晚上。 包厢里,众人聚在一起,调笑她: “遇哥,你怎么会看上路欢喜这样胸无点墨还嚣张跋扈的暴发户啊!”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要不是遇哥奶奶生病了急需钱,怎么可能答应跟那只丑小鸭在一起。” “路欢喜多难缠啊,上学放学路上全堵着,天天一日三餐送着,仗着自己家里有点钱,处处威逼利诱遇哥,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张脸配不配。” “遇哥怎么不说话?该不会真对那只丑小鸭日久生情了吧!” 那时候的路欢喜躲在门外,紧张又期待,黑框眼镜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然后,她听见岑遇说:“你觉得我会喜欢路欢喜那样无知愚蠢考试只考二百分的傻子吗。” 路欢喜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晚上她有多狼狈和心痛。 以至于因爱生恨,趁着岑遇醉酒把人给睡了。 事后两人再无联系,竟就这样平淡的消失在对方的视野里。 年少的暗恋就像是一场无疾而终的赌博,她只是一个贪得无厌的赌徒,最后输得一塌糊涂。 “妈妈——” 一声清甜的呼唤,拉回了路欢喜的思绪。 路甜蹑手蹑脚的进来,牵起路欢喜的手:“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岑遇余光瞥见女孩手腕上的黄色手环,清冷的眸微微一顿。 路欢喜太了解岑遇,薄情寡义,冷情冷性。 知道他不会再帮助自己,路欢喜轻柔的帮女孩整理帽子:“妈妈现在就带你回家。” “等等。”岑遇音色清凉如玉,狭长的眼底藏着淡薄:“说下你的情况。” 路欢喜愣了下,尽管她曾经发誓再也不会跟这个男人有任何牵扯瓜葛,但现在她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没关系的,他早就忘记她了。 路欢喜安慰自己,抱起路甜坐回椅子上:“我想离婚,但是他不肯,只能走法律诉讼。我们没有财产分割问题,我愿意净身出户,我唯一的诉求就是争得甜甜的抚养权。” 见岑遇不说话,路欢喜气息弱了些,神色恳求:“可以吗?” “你没有工作。”岑遇几乎是用了肯定的语气。 路欢喜脑袋垂的更低,羞愧的解释:“甜甜生病了,我要照顾她,所以……” 岑遇面无表情的递给她一张名片:“回去整理好资料和诉求,然后联系这张名片上的号码。” 路欢喜咬了咬下唇,在心里苦笑。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原来他都瞧不上她。 门被关上,办公室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铃声响起,岑遇看了一眼接起。 “岑大律师今天怎么有空接电话了?”对方调侃。 岑遇揉了揉眉心,面前的桌案上放着先前女人递过来的资料。 神色漠然道:“有事?” “对你自己的亲姐姐也这个态度吗?”岑白哼道:“爷爷让我问你周日相亲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没空。” 岑白问:“这么多年你一段恋爱都不谈,我们都怀疑你是不是GAY了!” “……” 岑白试探地问:“你不会还惦记着那只丑小鸭吧?” 岑遇眉目愈发的冷:“早就忘了。” “你最好是。”岑白放下心,又道:“说起来路家当年风头正盛,怎么说倒就倒,可怜你那初恋了,父亲被拘,母亲跳楼,剩下她一个也不知道……” 话未说尽,就被岑遇无情的打断:“我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 岑白讨了个嫌,识趣的闭嘴,拉着岑遇说了些有的没的,话题绕老绕去都在周日的相亲上。 岑遇望向窗外骤然阴沉的天,烦不胜烦,直接挂断。 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 前一秒还微风和煦,后一秒便乌云遮顶。 “妈妈,要下雨了。”路甜担忧而小声的说。 路欢喜打开微信,看着窘迫的零钱鼻尖酸涩。 路甜不能淋雨。 好在还剩下一点,打个车还是够的。 等车的空隙,路欢喜仰起头,望向黑压压的天空。 十六岁,她觉得岑遇像捉摸不透的天气。 二十六岁,她依旧被这场雨困的寸步难行 第2章:离婚 出租车上。 路欢喜想起方才岑遇看向路甜的陌生眼神。 无比庆幸对方把自己忘了。 有时候认不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实在无心再应付更多的麻烦。 “妈妈,你认识那个叔叔吗?”路甜仰起下巴看她。 路欢喜心里咯噔一下,晦涩难言。 沉默了许久才说:“不认识。” 小孩的眼神清澈懵懂:“那为什么妈妈从那里出来以后好像很难过呢。” 路欢喜怔了怔,眼眶酸涩,心也疼的厉害。 路甜从小就住在医院里,经历过无数次的病危抢救。 早就褪去了同龄人的天真,养成了如今敏感的性格。 看着女儿瘦骨嶙峋的身体,路欢喜忍住泪意:“妈妈不难过,妈妈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 路甜伸出瘦的只剩下骨头的小手轻轻揉了揉路欢喜的脑袋:“不好的事情都会过去的,就像甜甜的病一样,一定都会好起来的。” 路欢喜再也忍不住抱起女儿,眼眶微湿:“好,我们甜甜宝贝的病一定会治好的。” 路欢喜居住的房子在一处环境还算好的小区里。 当初为了给陆甜上户口,和医院认识的周嘉明达成了合作。 两人协议结婚,她帮他应付父母的逼婚,他帮路甜上户口,婚后各不相干。 原本商量好的婚姻,最后却演变成一地鸡毛。 路欢喜站在门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一次回到这个家,推门而入都需要鼓足勇气。 路甜扯了扯路欢喜的衣角,眼里有一丝害怕:“妈妈,我不想看到爸爸。” 路欢喜温声开口:“爸爸这个点应该在上班,甜甜不怕,我们回来收拾东西,以后再也不用回来了。” 路甜乖巧点头。 随着钥匙转动,门应声而开。 路欢喜拉着陆甜刚进屋,耳边便砸下一道低声的声音。 “去哪儿了。” 路欢喜先把路甜抱回房间,小心的关上卧室房门,叮嘱她别出来。 然后才转身往客厅走。 “你怎么这时候在家,没去公司?” 见她答非所问,周嘉明眉宇间隐隐泛起薄怒:“这是我家!我想什么时候待在这里就什么时候待在这里!” 路欢喜沉默不语。 婚后周嘉明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这是我家。” 她已经习惯了对方阴晴不定的脾气。 语气和平常一样清淡:“我知道这是你家,所以我今天回来是收拾东西的。” 顿了顿,看向男人指尖寥寥升起的青烟,皱了皱眉,想要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去了卧室。 周嘉明狠狠扔下烟蒂,起身跟了进去。 路欢喜刚拉开衣柜的门,转头就被一股大力合上。 周嘉明仿佛失去理智般强行一把将她扯到墙边:“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走?我告诉你,我不可能跟你离婚!这辈子就算是死,你也是我周家的鬼!” 这种歇斯底里的场面路欢喜经历过不下二十遭。 她平静的说:“所以我会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我们走程序吧。” 男人听到离婚诉讼几个字彻底破防,目眦欲裂道:“你到底还是忘不了那个男人对不对!路欢喜,你就是贱,就是下作!你也不想想你以前有多丑,要不是我要你,谁愿意给你和你那个拖油瓶上户口?现在用完我就打算甩掉?我告诉你,天下没这么好的事!” 他像疯了般撕扯路欢喜的衣服,唇贴近的那一瞬。 路欢喜说:“周嘉明,别让我更恶心你。” 所有动作戛然而止。 周嘉明短暂的恢复理智,坐到床上点了根烟:“我知道你介意我跟小园的事,跟你结婚这么多年你从来都不让我碰,我不是圣人,我也有需求!而且我们当年说好的婚后各不相干,就因为我跟别人睡了一次你就要跟我离婚?” “是一次吗?”路欢喜冷静的问。 周嘉明张了张嘴,一句狡辩的话也说不出。 路欢喜整理衣服:“我不是因为你和别人睡所以离婚,如果是因为这点三年前我就跟你离了。” 周嘉明脸色骤变:“你早就知道了?” 路欢喜说:“三年前我有尝试过接受你,那天我特意做了烛光晚餐等你回来,但你一直没有回家,因为担心所以我去了你公司一趟。” 话说到这,周嘉明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三年前那天晚上,他在公司楼下的车上跟秘书车震。 “但我觉得没什么,本身就是协议婚姻,你想做什么是你的自由。我不能忍受的是,你越来越无底线的故意找茬处处挑刺,甜甜生病不能闻烟味,你却总是在她面前抽烟,因为你抽烟,害的她两次进ICU。” “因为你频繁的争吵,动手。已经让甜甜的心理产生了问题,她害怕回这个家。”路欢喜深吸一口气:“我没要求你爱她,但起码不要伤害她。” 周嘉明沉默半晌,冷笑一声:“那是别人的野种,死了也跟我没关系。” “……” 路欢喜没什么话好说,转身收拾东西。 周嘉明怒瞪着一双眼看她拿走架子上的衣物,咬牙切齿道:“离婚你想都别想,一分钱都没有,我倒要看看你找不找的起律师,别忘了你还没有工作,我要真想争取甜甜的抚养权,你又能怎么样!” 路欢喜身形一颤,脑袋一阵眩晕。 她强忍住不适感,把箱子拉链拉上,拖着行李箱去接次卧里的女儿。 从小区出来,雨已经停了。 租的房子在医院附近的筒子楼里,距离这里还有一些距离。 微信里只剩下几百,今天的兼职费用还没结算,无奈之下只能向陈欣先借点。 陈欣很爽快的给她转了五千。 看着这笔巨款,路欢喜真诚地说了声谢谢:“等我这周的兼职费结算了先还你一点。” 陈欣:“别跟我这么客气,我干女儿怎么样了?” “这几天身体状况还可以。” “那就好。”陈欣犹豫了下,还是说道:“见到他了吗。” “你应该告诉我律所的人是他的。”路欢喜缓缓说道。 陈欣沉默半秒,说:“我怕你拒绝。” 路欢喜笑笑:“怎么会呢,我现在没有选择的权利。” 陈欣:“你还是不打算告诉他甜甜的事吗。” 路欢喜握紧女儿小手:“算了吧。” 第3章:酒吧 晚上,路欢喜抱着路甜躺在破旧逼仄的出租屋床上。 手机叮咚一声,路甜睡熟了,担心亮光影响她,路欢喜翻了个身。 动作小心翼翼,正如她这几年如履薄冰的生活一样。 是之前应聘的酒吧给她发了消息,同意她上晚上的兼职,但工资必须在原有的基础上再扣去三百。 路欢喜没有犹豫,立即回复了好。 酒吧服务生已经是她目前能找到兼职工资最多的工作。 她白天要带着路欢喜在医院做各种检查,只有下午三点以后才有时间去上班。 然而路欢喜知道,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足以养活自己和路甜的工作,否则极有可能在抚养权的争夺中败诉。 月亮高悬,温暖柔和的光铺满了整座城市。 出租屋实在太小了,连窗户都只有一扇,走廊的檐盖将月光遮的严实,一丝也透不进屋里。 第二天路欢喜起了个大早,带着路甜去医院做各项身体检查,尽管七点就到了医院,仍然排了很长的队伍。 医生拿起路甜的报告:“这段时间还算稳定,但还是需要尽快找到骨髓移植。” 路欢喜松了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我……我想问一下,骨髓移植大概需要多少?” “先准备二十万。”医生看向母女俩,尽管不忍心却不能不开口:“这只是前期的治疗费用,后续可能还会需要更多,但二十万应该能挺到年底。” 二十万…… 路欢喜有片刻的怔松,在医院这几年的奔波,她的脑子里只剩下缴费单上的一串串数字。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路欢喜咬紧牙关,眼里已经没了波澜。 医生:“有钱还不够,还得找合适的骨髓。” 从医院出来,太阳已经落山了。 路欢喜抱着路甜穿过三四条狭窄的巷子,回到出租屋。 地方小,放不下柜子,她用两个行李箱架起来给路甜当书桌,给她做好晚饭后叮嘱再三才背上帆布包出门。 路欢喜兼职了三份工作,做完前两份后赶去酒吧险些迟到。 领班刚想发火便瞥见了她的脸,眯起眼打量了几分,这种清纯无辜,我见犹怜的美人正是那些有钱公子哥最喜欢的类型。 他翘着兰花指,指着路欢喜说:“行了,先去换衣服吧,下不为例啊。” 路欢喜急忙点头,“好的。” 酒吧的服装是统一的旗袍装,叉开到将近腿根的位置,好在上面领子很高,不算特别露。 路欢喜不自在的把衣服往下拉了拉,跟在其他人身后一起出去。 她只负责送酒,推销酒水这块油水多,且大多都是熟客,其他人并不愿意别人分走这份钱。 一晚上下来,路欢喜送了一百多瓶酒。 “先生,您的酒。”她声音不算大,但在卡座里绝对能听清的程度。 男人眼神从上到下的打量路欢喜,身体往后一靠,故意问道:“声音这么小,哑巴啊。” 路欢喜抿了抿唇,加大了音量重新说了一遍:“先生,这是您点的轩尼诗百乐廷。” 卡座上的其他几人见状起哄:“哎哟,咱们轩少没听清,你就再说一遍呗!” 宋轩点了根烟,目光如毒蛇般缠绕在女人两瓣浑圆的臀部上,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来,坐这儿,离得近点说。” 路欢喜端着托盘的手指紧紧攥住,指尖微微泛白:“先生,我只是一名送酒的服务员,现在酒送到了我得走了,还有其他桌的客人在等着。” 她说完立刻转身,深怕多留一秒。 宋轩眯起眼,幽幽地望着女人离开的背影。 有人调侃:“这女人够正点,不就是咱们轩少喜欢的那一款吗。” 宋轩回头,“喝你的酒。” 二楼包厢。 和一楼的龙蛇混杂不一样,二楼走廊包厢颇为雅致,包厢里棋牌玩乐一应俱全。 稍微有点身份的基本都在这层。 相对应的,二层的服务员要求也更高,一般都是在这里做了两年以上的,就怕新手什么也不懂得罪了大人物。 居中位的包厢里,相对应的安静很多。 满厅光影昏暗,玩牌的玩牌,打台球的打台球。 靠近最里面真皮沙发的位置,一人端坐着,上身笔挺,双腿微微交叠,合身剪裁的西装只有那么几道褶,清冷矜贵的气质和这里的气氛看上去完全不搭。 “岑律,怎么来玩还冷着一张脸。”旁边走过来坐一名稍胖的男人,看向对方那张英俊的皮囊忍不住吐槽:“每回叫你你都不来,这次好不容易请动你这尊大佛,就不能高兴点儿吗。” 岑遇眼皮微掀,“我说过我不喜欢这种场合。” 赵德全对这人简直毫无办法,谁让对方不光有颜值有身材有背景能力还超强呢。 之前律所接了个大案,大获全胜,全都是岑遇的功劳。 所以今晚全律所的人才能在这里聚会。 他坐到岑遇旁边,即便在年纪上比岑遇稍微大点,却仍主动给岑遇倒酒:“老同学,你这性格真得改改了,再这样下去谁受得了你。” 岑遇修长到惊人的手指晃了晃酒杯,没有搭腔。 赵德全喝了不少酒,这会恨不得掏心窝子:“你就说上学的时候,多少女同学给你送情书,最后都被你那副无动于衷冷漠无情的态度给气哭,还有咱们宿舍那个王小宇,当初我记得就是他跟你一起答辩,最后当场气晕,被送进了学校的医务室……后来我记得他好像还因此改专业了吧?” 他絮絮叨叨列举了一堆,岑遇只微微拧了拧眉:“那是他自己能力不足,以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你应该庆幸他换了专业。” 赵德全砸吧砸吧嘴,竟无法反驳。 片刻后,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说道:“这么多年能忍受你这个臭脾气的也就只有路欢喜了。” 岑遇酒杯里的红色液体荡起一层细微的涟漪,很快消失不见。 赵德全自顾自道:“她当年又胖又土,还总是戴着个能遮住半张脸的黑框眼镜,也不知道怎么把你追到手的。” 虽然当时学校里都在传是因为岑遇奶奶生病急需钱所以才让路欢喜趁虚而入,可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岑遇是什么人?还能真的受人威胁? 保不准路欢喜还使了什么别的见不得人的招数,毕竟这女人为了追岑遇一向是不择手段的。 他说了半天都没见岑遇有什么反应,不由咋舌:“你不会都已经忘了我说的是谁吧!” 岑遇指尖在杯壁上碾过,淡淡道:“忘了。” 第4章:相遇 包厢里人太多,空气被分流。 岑遇起身出去透透风,指尖夹着跟细长的烟一路走到走廊尽头。 路欢喜长什么样,他想他早就忘了。 包括那段无疾而终一时兴起的感情一并丢在了时间洪流里。 他轻勾起唇,猛吸了口烟,再重重吐出,却在转身时看到了一抹不算熟悉的身影。 岑遇几乎一秒收回视线,熄灭烟蒂回了包厢。 时间已经将近十一点,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赵德全把岑遇的公文包递给他:“出来玩还带工作的你是第一人。” 岑遇眉目清淡:“省得回公司拿。” “得。”赵德全说:“敢情不光把工作带到这儿,还得带回家。” 他自认是没岑遇那样为公司无私奉献的精神,把桌子上剩下的小半杯酒一口喝完:“走吧。” 一行人陆续从包厢离开,岑遇和赵德全走在最后。 一楼一排排的环形座位里,中间位置围了一大群人,似乎在看什么热闹。 岑遇恰巧站在楼梯上,清楚的望见人群中央里的情况。 女人被迫半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半瓶被打碎的酒,后颈被男人按住,雪白的肌肤上此刻布满了绯红,像熟透了的桃子。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通红,满脸倔强的咬唇,仿佛在隐忍什么。 赵德全“啧”了声:“那不是宋家的小少爷吗,估计又喝多了在服务员身上耍威风呢。” 他们律所光是接宋轩各种案子一个月都能满KPI了,对这张脸自然熟悉的很。 这人是宋家的私生子,平常也就只能在女人这儿找存在感了。 岑遇没兴趣看,抬脚下楼,却被赵德全一把拉住:“再看会,急什么,说不定咱们明天又要接这位公子哥的新案子了。” 位置离得不算近,岑遇并不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路欢喜唇角绷直,挤出一句:“这酒刚刚是您自己摔碎的,不应该我赔偿,酒吧里有监控,实在不行我们可以调取监控看一下,如果真的是我打碎的,我愿意赔偿,如果不是,我希望你可以跟我道歉。” “道歉?”其中一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嘲讽道:“你一个卖酒女让我们轩少跟你道歉?我没听错吧?” 有人符合讥笑:“轩少喊你倒酒是给你面子知道吗,你自己不识抬举把酒瓶摔碎了,知道这酒多少钱一瓶吗?三万多,你还是赶紧想想怎么把轩少给哄高兴了,说不定这酒你就不用赔了!” 这样无赖的人路欢喜早就见识过,当年她家破产,那帮人恨不得把路家人的骨头都啃了,那时她都咬牙挺过来了,今天她也可以。 路欢喜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的说:“酒我已经递到您手里,它是在您手里被打碎的,我说了,可以看监控的。” 宋轩见她油盐不进,脸色冷了下来,“去把你们经理叫来。” 话音刚落,人群里有个男人就挤了进来。 “哎哟,谁惹轩少不高兴了?”经理谄媚的给宋轩倒了杯酒,随后转头朝路欢喜厉声道:“怎么回事儿!” 路欢喜无奈解释了前因后果,并再次重申:“酒不是我打碎的,我愿意配合报警或者调取监控。” 经理瞪她一眼:“轩少一年在我们这消费几百万,还能差这一瓶酒吗!还不赶紧给轩少道歉!” 路欢喜不笨,知道这是经理在给她台阶。 如果只是需要一个道歉不用赔偿这瓶酒,那她没什么说不出口的。 “对不起,轩少。”路欢喜机械般开口。 宋轩唇角牵起一抹弧度,目光毫不避讳的在女人身上游移:“这样吧,你把这剩下的半瓶酒喝了,这事就算了。” 经理看向桌子上剩下的半瓶威士忌,嘴角抽了抽:“轩少,您大人有大量没必要跟一个服务员过不去是不是,我这二楼今天挺缺人手的,您看要不就让她先……” “她喝还是你喝。”宋轩悠悠打断。 经理顿时噤声,这大半瓶酒喝下去不得直接进医院啊! 他急忙推了一把路欢喜:“把酒喝了,就当给轩少道歉了!” 路欢喜:“我酒精过敏。” 眼见宋轩面色难看起来,经理哪里敢得罪大金主,立刻没了好脸色:“路欢喜,你还想不想在这干了!要么把酒喝了,要么就赔钱走人!” 路欢喜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握成拳。 清白可以证明,可她不能失去这份工作,也没时间继续在这里耗着。 她还得回家陪甜甜。 把酒喝完似乎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路欢喜不再挣扎,现实早就磨平了她的棱角。 她认命的拿起酒瓶。 宋轩满意的勾唇,伸手在路欢喜屁股上拍了一下,感受掌心下塌陷的柔软触感。 路欢喜差一点就条件反射的把酒瓶砸在宋轩脑袋上,可抬手的那一瞬间硬生生的忍住了。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这已经是她能找到的最赚钱的工作了,只是被摸一下而已,和甜甜的医药费相比,这又算什么呢。 路欢喜闭了闭眼睛,抬手举起酒瓶往嘴里灌。 浓烈的酒沿着喉咙灌进胃里,五脏六腑都被灼烧,她被呛得眼泪横流,反胃到干呕。 一群人欢声笑语的看着热闹。 “哟,这不是宋少嘛。” 随着声音落下,有人拿走了她手里的酒。 第5章:撞破 四目相对,路欢喜脚下踩住钉子似的,动弹不得,屈辱和羞耻顷刻间淹没了她。 为什么如此难堪的局面会被岑遇撞见…… 一股细密的疼从心脏朝五脏六腑迅速蔓延,灯火昏黄,一切都无所遁形。惊诧,慌乱,羞辱,亦或是渐渐苍白的脸色,全部暴露在外。 喉咙仿佛被扼住,酒精在这时候起了反应,一路灼烧进她的肺腑,冷汗从额头溢出。 路欢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神几乎要将岑遇洞穿,比起酒精过敏在皮肤上留下的灼痛感,更让她心痛的是岑遇冰冷漠然的目光。 片刻都未曾在她身上停留。 路欢喜难受的快要喘不过气,事隔经年,她竟然还是无法坦然的面对岑遇。 赵德全从人群里挤进来,先跟宋轩寒暄了几句,随后笑道:“你家老爷子前几日还叮嘱我们多和你见见面,没想到今天在这儿碰上了,巧了吗不是!” 几句话便扯出老爷子压宋轩,偏生还说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宋轩眯起眼:“还真是巧,居然在这儿碰到赵律和岑律,不过岑律不是一向不喜欢这种吵闹繁杂的场所吗,之前我可是邀请了几次都没请动岑律这尊大佛,怎么今天有空来了,该不会之前故意想驳我的面子吧?” 岑遇放下手里的酒,面无表情的擦拭指腹沾上的酒渍。 “宋少说笑了,今天律所聚会,正好有时间。” 连他爸见到岑遇都要给三分薄面,宋轩就算看他再不爽此刻也不能说什么。 咬牙哂笑笑了句:“岑律日理万机,确实不像我这么闲。” 路欢喜再也待不下去,匆忙说了句:“经理,我先走了。” 头顶落下来的视线如芒刺背,路欢喜几乎是落荒而逃。 下班的时间已经过了,路欢喜皮肤起了密密麻麻的疹子,疼痒难耐。 她去更衣室换了衣服,因为是兼职,所以工资是日结。 领班给她点清数额,扬着下巴说道:“上班第一天就得罪金主,你也是挺有本事的。” 路欢喜紧紧抓住洗的发白的单肩包,低声问:“明天我还能来吗?” “谁知道呢。”领班冷哼了声:“都来这儿工作了,就别装什么清高了,你去问问在这里工作的人,无论男女,谁没被揩过几次油,想赚钱就得豁得出去,懂吗?” 路欢喜捏紧手中的三百五十元纸币,“对不起,以后不会了,请别辞退我行吗?” “辞不辞退你我说了不算。”领班不耐烦的摆摆手:“你赶紧走吧,别在这儿碍眼了!” 路欢喜一声不吭地收拾好东西离开,比起今晚被岑遇撞见的难堪,没钱更让她窘迫。 她不敢在这里耽搁时间,甜甜还在家里等着她。 想到路甜,路欢喜冰凉的一颗心慢慢浮出暖意,曾经无数次绝望的瞬间,路甜是她唯一活下来的希冀。 为了避开人流,路欢喜特意走的后门。 六月的天,连风都是黏腻湿热的。 路欢喜穿着廉价的牛仔面料,闷热不透气,不一会儿额头就沁出了绵密的细汗。 被布料包裹下的皮肤因为汗液的渗透,更加肿痛红痒。 路欢喜却面无表情,仿佛那具躯壳根本不是自己的。 她走的很快,没注意到墙角有人,低头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路欢喜慌忙道歉,抬头却看见一张俊逸出尘的脸,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上那双狭长的眼,她呆滞在原地,一瞬间竟忘了反应。 男人穿着黑色衬衣,和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灰色的西装外套被随意搁在劲瘦有力的小臂上,侧脸漠然森冷。 低头睨了女人一眼,松开扶着细腰的手掌,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皱起了眉:“看来你很擅长投怀送抱这一套。” 被附加上莫须有的罪名,路欢喜下意识替自己辩解:“我不是故意的……” 她自觉朝后退开一步,腰间还残留着男人掌心的余温,只能刻意忽视掉这点不自在。 岑遇像是没听见这句解释,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燃,熟稔的放入薄唇中间。 路欢喜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 岑遇……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她记得从前他很厌恶烟味,有一次她去参加表哥的生日派对,回来时身上不小心沾上了烟味,岑遇一周都没让她碰过,连牵手都不被允许。 可现在,看到昔日的少年如今吞云吐雾的模样,路欢喜自嘲地笑了笑。 看来他不是讨厌烟味,他是讨厌自己。 再次认清这个现实,路欢喜心脏还是不可抑制的抽痛了下。 但也只是一下,很快就恢复一片死寂,再也激不起任何涟漪。 她再度开口:“抱歉岑律师。” 她说完就想走,奈何狭窄的巷子里只能容得下一个人,岑遇挡在前面,她过不去。 路欢喜有些懊恼的想,早知道还不如走大门呢! 路欢喜站了半天,也没见对方有让一下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说:“能让一下吗?我要出去。” 月光正好照了进来,岑遇余光瞥见女人细长的脖颈,眉心轻蹙了下。 “你酒精过敏了。”男人嗓音凉薄,语气平静的陈述事实。 路欢喜伸手摸了摸脖子,果然摸到一层疙瘩,她没怎么在意:“过一会儿就好了,能让下吗?” “需不需要送你去医院。” “啊?不用了,谢谢。”路欢喜摇头,家里有备用的过敏药,吃一点就好了。 岑遇盯她半秒,冷笑了声:“随你。” 说完,便侧过身,出了巷口。 狭窄的巷子骤然变得“宽敞”,路欢喜强迫自己不去回头,曾经无数的日夜里,她已经没出息的回头太多次了,所以,这一次她一定不能再和从前一样。 她片刻也没有停留,快速的穿过巷子,走到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 等车的间隙,路欢喜刚想看一下时间,面前突然停下一辆车。 车窗玻璃渐渐落下,露出一张略显福气的脸。 赵德全挥挥手:“嗨!这个点可不好打车,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路欢喜一脸戒备地往后退了几步:“我们认识吗?” 赵德全哈哈一笑:“我姓赵,德遇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也是岑遇的同事,你不是来我们事务所咨询过离婚的案子吗?” 第6章:送你 “是的。”原来是律师,路欢喜悄悄松了口气。 赵德全让代驾开了车门锁:“上车吧,我送你回去,你那个案子岑遇交给我负责了,正好跟你沟通下细节。” 提到离婚案,路欢喜犹豫了片刻还是上车。 然而下一秒,抬眸看见后座上的男人时,她动作顿时僵住,一时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赵德全扭头关切的问:“怎么了?” 随着赵德全声音落下,后座上的男人也稍稍抬起了眼,两人目光在空气中突兀的撞上。 只一瞬,路欢喜酒慌忙收回视线,拒绝的话哽在喉咙里,小声的说了句:“没事。” 尽管知道岑遇并没有认出自己,在他面前自己还是免不了紧张担忧。 既不甘他不认识自己,又害怕他认出自己。 这样矛盾的心理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把路欢喜缠绕起来,明明四处都是风口,她却快要溺毙在这张大网里。 也许是因为酒精过敏。 路欢喜自暴自弃的想。 不然总不能因为和岑遇坐一辆车就让她如此难以忍受吧。 赵德全似乎并未发现她的窘迫,车子重新启动后便问道:“你和你丈夫是怎么认识的?” 路欢喜愣了下:“这个和离婚官司也有关系吗?” “当然。”赵德全说:“要想打赢官司,你和你丈夫的事需要事无巨细的说明。” 路欢喜虽然不解,但还是回答:“我们是在医院认识的,她母亲正好跟我在同一间病房,一来二去就熟了……” 话音未落,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冷质音调。 “为什么生病。” 路欢喜花了半秒钟时间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岑遇说的。 她声音更小了些:“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 男人像是随口一问,得到答案后兴致缺缺,早就没有再看路欢喜了。 赵德全接过话茬:“那现在又为什么要离婚?” 车内空间逼仄,空气狭窄,路欢喜无所遁形,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是性格不合,过不下去了。” 一声讥诮的冷笑从耳畔掠过。 岑遇面无表情的开口:“你是跟谁在一起都这么随便吗,一时兴起就结婚,过不下去就离,拿婚姻当儿戏。” 路欢喜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受伤,她不知道岑遇为什么会这么想她…… 难道就因为她找他打离婚官司? 赵德全脸上有些挂不住,回头推了岑遇一把。 开玩笑似的说:“岑律,别这么跟我当事人说话啊!” 路欢喜低声反驳:“我没有拿婚姻当儿戏,结婚也是深思熟虑过的,而且……” “我不是你的代理律师,没兴趣听你说这些。”岑遇冷冰冰的打断。 路欢喜手指攥紧,咬住下唇没有再说下去。 她有些痛恨现在的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和以前一样,随意被岑遇几句话就能伤害。 赵德全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不好意思啊,他这人脾气不太好,平常跟我们也这样,不是刻意针对你,你别介意。” 路欢喜别过脸,说了声:“没事。” 她闭了闭眼,重新收拾了心情。 岑遇已经不记得她了,她也不是当年的路欢喜,现在的她是一个瘦子,还是人母,早就没了从前的蠢态。 她也不再暗恋岑遇,没必要因为他一句话就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再睁眼时,路欢喜眼底已经恢复了清明。 赵德全又问:“你现在主要诉求是要争取抚养权是吗?” “对。”提到孩子,路欢喜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赵德全点了点头:“孩子现在多大了?从法律上来说2岁以前母亲可以直接抚养。” 路欢喜犹豫片刻后说:“她三岁半了。” 岑遇侧目看向车窗外走马观花一般的景色,眸色漆黑,深不见底。 “三岁半?”赵德全皱了皱眉:“你如果没有一份正经工作的话,争取抚养权会有一些难度。” 路欢喜面上露出一丝难色:“这我知道,我已经努力在找了。” 赵德全笑了声,似乎在感慨这个母亲的天真:“就算你现在找到工作,也无法判定其稳定性,起码三个月以上才能算稳定。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既然我做了你的代理律师,就一定会负责到底,尽我所能为你争取到孩子的抚养权。” “谢谢,真的谢谢你!”路欢喜感激不已,没有交钱还碰到这么负责任的律师,她感觉祖坟都冒青烟了。 “不过——”赵德全话锋一转:“你也知道我们律所这次是免费帮你打官司,所以可能需要麻烦你帮我们做一个采访。” “采访?” “是的,很简单的一个小采访,到时候我们会安排一位律师和你一起,时间大概是一天,内容的话到时候媒体那边通知我们,我再告诉你。” 路欢喜点头答应了:“好。” 别人帮她这么大一个忙,只是一个采访她没理由拒绝。 赵德全又问了很多她和周嘉明婚姻里的细节,直到下车,对方突然递给她一盒药膏。 路欢喜站在路边,不解地看向赵德全:“这是?” 赵德全笑道:“我看你好像过敏了,这是过敏药,之前我老婆酒精过敏就用的这个,你试试看。” 路欢喜赶忙接过药膏:“谢谢,多少钱我转给你。” 赵德全看了岑遇一眼,朝路欢喜摆摆手道:“不用了,一瓶药膏而已,不值钱。” “谢谢……” 赵德全探头看了看周围破旧脏乱的环境,他酒喝多了,说话便不拐弯:“你就住这里?” 路欢喜抿了抿唇:“嗯。” 赵德全一言难尽道:“这里应该很乱,孩子晚上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路欢喜呼吸有些困难,如果可以选择,她又怎么会让甜甜住在这样的地方。 “下周甜甜就要住院了。”路欢喜眼神窘迫,下意识就去看后座上的岑遇。 发现岑遇在看手机,注意力压根不在他们这边后,她才觉得松了点气。 至少没有那么难堪了。 赵德全原本想说你一个女人住在这也不太安全,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说。 连官司都要申请免费打的人,哪里有钱再去租好房子。 他笑道:“那下次见,路小姐。” “……下次见。”路欢喜目光从后座的玻璃窗上掠过,快速收了回来。 车身在黑夜中划过,几乎快于黑暗融为一体。 第7章:错觉 路欢喜没敢耽搁,一路小跑回家。 老旧的楼梯灯早已失修,路欢喜只能依赖手机上的电筒照亮上楼的路。 路程不长,路欢喜走的小心翼翼,正如她这几年来如戏剧般的人生一样,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漆黑的走廊只有手机里一束薄弱的亮光,她摸索着走到门口,拿出钥匙开门。 房间很小,打开门就能看见屋内的全景。 当看到路甜小小的个子站在板凳上熟练的翻炒锅里的土豆时,路欢喜鼻尖一酸,慌忙别过脸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 “妈妈!”路甜看到路欢喜,高兴的喊:“你回来啦!” 路欢喜走过去把路甜从椅子上抱下来,蹲在地上温柔的帮她擦额头上的汗:“妈妈不是给你留了面包吗?怎么不吃?” 路甜摇摇头说:“面包留着明天早上给妈妈吃,今晚我想吃土豆啦。” 路甜很轻,路欢喜几乎不需要用力就可以抱着她直接站起来:“妈妈不是告诉过你不用做饭吗?你想吃什么等妈妈下班做给你吃就好了。” 路甜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圆润的眼睛弯成月牙:“妈妈已经很辛苦了,甜甜不想让妈妈那么辛苦。” 五岁都还没到的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路欢喜对于这个女儿,除了爱最多的就是亏欠和愧疚了。 她把路甜放在凳子上,转身去盛饭。 母女两一盘土豆丝便凑合了晚餐。 临睡前,路欢喜给路甜倒了杯牛奶:“喝杯牛奶再睡。” 路甜乖乖喝完牛奶躺下,两只圆溜溜的眼珠子盯着路欢喜看。 “怎么了宝宝?”路欢喜柔声问。 路甜小声问:“我为什么长得不像爸爸?” 路欢喜心里一颤:“怎么这么问?” 路甜垂下眼睛:“爸爸骂我是野种,妈妈,我真的是野种吗?” 路欢喜心脏被揪成一团,疼的难以呼吸。 她揉了揉路甜的脑袋,耐心的说:“你是妈妈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怎么会是野种呢。爸爸只是太生气了所以才这么说,甜甜不要多想。” 路甜点了点头:“嗯!甜甜才不是野种!甜甜是妈妈最爱的孩子。” 路欢喜唇角牵起一抹弧度,低头亲了亲路甜的脸颊:“宝宝,快睡吧。” 路甜抱着小时候路欢喜给她做的玩偶,闭上了眼睛。 路欢喜轻轻拍着路甜的背,直到掌心下的小人儿呼吸渐渐均匀,她才慢吞吞滑倒在地上,仰头看着昏黄灯光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微信突然叮咚一声。 她急忙把手机关了静音,扭头确认路甜没醒后才松了口气。 是一条陌生的好友请求。 备注是赵德全。 路欢喜赶紧通过,然后主动发了:你好,赵律师。 赵德全回的也很快。 【你好,路小姐,后续你的案件资料和案件商讨我们可以通过微信保持联系,必要时也可以打电话。】 都这么晚了,赵德全还记挂着自己的事,况且还是免费的。 路欢喜不好意思的同时,又觉得这位赵律师实在是很负责任的一位好律师。 心里对那位憨胖的律师好感多了不少。 【好的,谢谢赵律师,麻烦您了。】 赵德全见对方都用上尊称了,好笑的举起手机给旁边正在抽烟的岑遇看:“这路小姐还挺有意思的,看到没,我现在在她心里的地位估计直线拔高。” 岑遇冷冰冰的掐灭烟蒂,眼皮微掀:“官司打赢了再说吧。” 赵德全“啧”了声:“要不说你这人就是没趣呢。” 岑遇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姿态,声线薄凉:“我没记错的话,你上一个案件就是离婚案,并且还败诉了。” “……”赵德全笑不出来了。 他怎么忘了岑遇这人不仅没趣嘴巴还毒。 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堆笑道:“那都多久的事了,而且那桩离婚案牵扯多少资产负债,放眼栾城,谁敢接啊。路欢喜这案子又不一样,简单的抚养权争夺而已,总不能咱连这么个小官司都输吧。” 岑遇淡淡斜睨他一眼。 赵德全脸上全是醉态,眼里却藏着算计和精明:“路欢喜这张脸足够吸引大众,光是凭颜值和身材就能自然引起观众的关注和新闻热度,到时候采访一出,咱们律所的名声一定会打的更响,岑遇,这桩买卖不亏。” 岑遇眉心微折,并不赞同赵德全如同商人一般的做法,但他不会去评价。 因为没这个闲心。 他转过头,又点燃一根烟,青烟徐徐在修长的手指上穿绕,模糊了男人英俊的眉眼。 赵德全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说道:“不过说起来,刚刚看到这个路欢喜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岑遇并未搭腔。 赵德全酒意上脑,努力回想也没回想出个所以然来,咋摸几声说:“岑遇,你有这个感觉吗?” 岑遇熄了烟蒂,解开安全带下车。 丢下冰冷的一声: “没有。” “哦……那可能是我喝多了产生的错觉吧。” 赵德全耸了耸肩,转头和代驾说:“去碧水园。” 第8章:恶意 日月更替,路欢喜重复着每天一模一样的工作。 早上把路甜送去幼儿园后,转头便去了一家餐厅兼职。 趁着中午休息的空挡投了好几家简历。 尽管她是名牌大学毕业,可五年的工作空窗期让她的简历一片空白。 当初毕业后发现怀孕,之后路甜生病一直检查住院,她的时间全部用在照顾路甜身上了,没法去找全天的工作,只能一直做着兼职。 算上离婚官司的时间,她必须马上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过了试用期转正,只有这样才能在夺取抚养权上面有几分胜算。 路欢喜刚发完一封邮件,手机便响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是陈欣。 “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陈欣关心的问道。 路欢喜看向手机上发送成功的字样,低声说:“今天又投了好几家,不知道会不会收到面试的通知。” 陈欣沉默片刻后说:“你一个法学院毕业的高知,不会找不到工作的,别担心。” “嗯。”路欢喜知道陈欣是在安慰自己,笑了笑说:“谢谢你,陈欣。” 陈欣“嗐”了一声:“我们之间还说这些干嘛,不过你真的没考虑告诉路甜她的身世吗?只要说出来她的父亲根本就不是周嘉明,抚养权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毕竟法院不可能判决孩子跟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 路欢喜抿了抿唇:“路甜小时候周嘉明对她挺好的,所以虽然现在路甜有点害怕他,但还是把他当做自己的爸爸,如果告诉甜甜,我担心她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陈欣叹了声气:“那个混蛋就是能装,不然你也不会现在才看清他的真面目!我要是个男的就好了,一定娶你!” 路欢喜被她的话逗笑:“那咱俩下辈子当夫妻。” 陈欣:“成啊!” 闺蜜俩又聊了会路甜的病情,才挂断电话。 路欢喜站起身,打算从卫生间出去。 纤细的手指刚放在隔间的门锁上,耳边就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 “那个路欢喜也不知道给那些客人使了什么媚术,怎么办卡都找她。” “啧,还不就是因为长了张狐媚子的脸呗,谁知道她那胸是不是垫的,还有屁股,谁家好人屁股那么圆润啊,八成是为了勾引顾客故意穿的!” “你没发现咱们老板也对她格外照顾嘛,背后估计早就跟老板有一腿了……” 路欢喜听着她们恶毒的话语,背脊一阵发凉。 除了上班时间,她从来没有私底下和老板说过一句话,还有那些客人,也是因为她服务态度好,所以才会在她这边办卡。 可到了她们嘴里,就是自己刻意勾引了。 路欢喜紧紧咬住下唇,她很想推开门和这些人大吵一架,当面问问自己究竟哪个动作给她们造成这样的误会了。 可是她不能。 没有一个老板喜欢挑事的员工。 哪怕是对的那方。 她深吸一口气,直到那两道声音渐行渐远后才慢慢推开隔间的门。 抬眸看见镜子里的女人,路欢喜神色暗了暗。 刚才在卫生间里编排她的两个女人一看她出来,立刻转头看向另外一边。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知说了什么,掩嘴偷笑,等路欢喜走进了,又默契的不出声了,全当路欢喜是空气。 路欢喜不用猜都知道对方刚刚一定又是在说自己的坏话。 然而现在是上班时间,她只想做好自己的工作,同样一句话没说掠过了她们自顾自去门口接待下一个客人了。 那两个女人一看路欢喜也不搭理她们,顿时更生气了。 “哼!装什么装。” “仗着有几分姿色,以为这个世界都围绕着她转呢。” 她们说话声音并不算小,路欢喜听了个真真切切。 面对这种恶人先告状的行为,她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路欢喜因为不是全职,只上下午的班,所以到了下班时间就去跟经理算工钱了。 经理把工资递给她:“今天做的不错,明天还来吧?” 路欢喜点点头:“来。” 经理这才放心。 毕竟像这样能干又努力还不偷懒关键是业绩也不错的员工打着灯笼都难找。 最主要的是对方是兼职,还不用买社保。 经理又说起明天的工作安排,路欢喜站着听了会儿低头不停的看时间。 见他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她微微蹙了蹙眉,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经理,时间差不多了,我还要去接我女儿,明天咱们再说吧。” “你都有女儿了?”经理惊讶道:“你看着跟刚大学毕业似的。” 路欢喜说:“我已经26了。” 经理这才仔细的上下打量她一遍,虽然对方足够漂亮年轻,但脸色却苍白憔悴,整个人状态看上去要死不活的。 一看就是被社会打压多年的牛马。 “真看不出来。”经理象征性说了句好话,又道:“明天记得早点来啊,老板要开午会。” “好的。” 路欢喜从餐厅出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去幼儿园接路甜。 紧赶慢赶还是比放学时间晚了十几分钟。 门口的小朋友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三三两两几个孩子等在园区门口。 路欢喜看了一圈没有看到路甜的人。 她又等了十几分钟后还是没看到路甜的身影,心里的不安隐隐加深起来。 路欢喜没再原地继续等下去,直接进去找到了幼儿园的老师。 “老师,路甜还没出来吗?” 老师惊讶道:“路甜妈妈,路甜早就被接走了啊!” 路欢喜惊道:“什么?” 第9章:失踪 老师这时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说道:“是路甜奶奶把孩子接走的,你不知道吗?” 陈芳之前就来接过几次孩子,所以老师认识她,这才敢把孩子交给老人。 现下孩子的妈妈不知情,老师不由得也慌了起来:“要不您给她奶奶打个电话问一下呢?” 路欢喜深吸一口气,说了声“我知道了”匆忙转身离开。 她第一时间给周嘉明打去了电话:“路甜呢。” 周嘉明正在开会,突然被这通电话中断,他还没发脾气,这女人倒是先来质问自己了。 他脸色立即冷了下来:“我怎么知道那个野种在哪儿!” 路欢喜:“我来幼儿园接孩子,老师说甜甜被你妈接走了,难道不是你的授意吗?” 周嘉明气笑了声:“我妈接走的你去问我妈,别跑来我这儿发疯!我告诉你路欢喜,你……” “嘟嘟……” 耳边传来一阵忙音,见自己没说完话又被挂断,周嘉明眼神更加阴戾。 一旁的助理大气都不敢喘,只小声提醒方才被中断时的会议内容。 另外一边。 路欢喜先是去了一趟周家,敲门声一阵接着一阵,她掌心都红了,也没人来开门。 邻居大叔正好买菜回来,见到路欢喜不由说道:“这不是周家媳妇儿吗?怎么今天回来了。” “游乐园……”路欢喜咬了咬下唇:“我有点事就回来一趟,这家没人吗?” 邻居摇了摇头:“大清早就出去了,说是要接上孩子去游乐园玩,你没跟着一起去吗?” “游乐园……”路欢喜蹙了蹙眉,匆忙说了句谢谢转身就走。 路甜长到这么大,别说去游乐园了,就连给孩子买个玩具,周母都舍不得。 怎么可能会突然大发慈悲带孩子去游乐园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路欢喜心底的不安愈发加剧。 路欢喜把周母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却没有任何踪迹。 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报警。 可到了警局,却被安排坐在椅子上等了半天,直到她等不及再三询问,才有一名男警过来。 了解了过程后,警察问道:“你的意思是孩子被奶奶带走了?” 路欢喜急忙点头:“是的,她是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带走我女儿的,而且现在我联系不上她。” “那这算是你们的家务事啊。” “我和她儿子最近在办离婚,所以……”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男警打断:“这种情况我们没办法帮你去找人的,可能是孩子奶奶手机刚好没电了,你不如再等等,也许晚点就能联系上了。” 路欢喜嚯地一下站起来:“可是我孩子现在不见了!” 警察有点不耐烦起来:“孩子奶奶带走的能出什么事,以后这种小事不要来警局,否则算你妨碍公务。” 路欢喜闭了闭眼,无奈地从警局出去。 她不停的给李翠芳打电话,打到手机快关机时终于打通。 “甜甜呢!”路欢喜此时已经没了好脾气,厉声问道。 李翠芳嗤道:“你不是要离婚吗?我告诉你,离了婚孩子你甭想带走,她是我周家的种!” 路欢喜:“我在问你,甜甜呢!” 李翠芳不耐烦的说道:“在我这呢,喊什么喊!这段时间她就跟着我住,你别管了。” 路欢喜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复下来,试图和其讲道理:“甜甜身体不好,明天还要做检查,她不适合跟您住,您告诉我位置,我现在去接她。” 李翠芳从鼻腔里发出一生嘲笑:“我告诉你,不光是孩子,但凡是我们周家的一个子儿你都拿不走!” 她砰地一下把手机摔在沙发上,转头去开了卫生间的门。 苍老的脸颊上布满了刻薄和尖酸,她朝着里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吼道:“哭哭哭就知道哭!跟你那个废物妈一样!再哭我就把你舌头割了!” 路甜被吓到,骤然止住了哭声,一双无辜的小鹿眼此刻充满了恐惧和紧张。 她努力忍着不哭出来,眼睛含着泪,小心翼翼的说:“奶奶,我想见妈妈……” “闭嘴!”李翠芳恶狠狠的训斥:“以后你都见不到那个贱女人了!” 她这么一说,路甜又被吓得哭出声来,两只眼睛水汪汪的瞪着李翠芳:“你是坏奶奶!我妈妈才不是什么贱女人!我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 小家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原本就脆弱的身体此刻更是雪上加霜。 蹲在地上的小身躯突然蜷缩起来,开始艰难的呼吸,苍白的额头渐渐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疼……”小家伙大概是知道眼前的老人压根不会心疼自己,即便身体里传来的骨痛疼的她满地打滚,也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李翠芳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但她一脸漠然的盯着地上的小人儿。 手机铃声响起,李翠芳伸手关上了卫生间的门,接通了电话。 “儿子,怎么想起来给妈打电话了?” 周嘉明:“路甜是不是在你那。” 李翠芳心虚了一瞬,目光瞥过那道破旧的门,冷哼道:“是在我这,你跟那个贱女人不是在闹离婚吗,这孩子可是咱们周家的种,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我周家,我当然得她给带回来。” 周嘉明揉了揉眉心,周母并不知道孩子不是他亲生的,有这个举动也正常。 他满脸厌烦的说道:“路欢喜已经知道是你接走的孩子,等会估计就找上你了,你记得把孩子藏好。” 李翠芳语气有些得意:“我当然知道这小贱蹄子会找来,所以我接上路甜就带她坐车回咱们老家了,现在我们在老房子呢,路欢喜她估计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我会把孩子带回老家。” 周嘉明皱起眉:“老家都多久没住人了?” 李翠芳:“放心,早前我让你张嫂帮忙收拾了下,住个十天半拉月该是没问题的。” 周嘉明也懒得过问太多,只不耐烦的交代了句:“看好孩子。” “晓得的儿子!” 电话挂断,李翠芳听着卫生间里源源不断传来的哭声,两道横眉都快竖起来。 她翻箱倒柜的找起胶布来,打算把那吵人的嘴给封上。 “死丫头就知道哭,把你嘴粘起来看你还怎么哭!真是烦死了!” 她一边骂一边找,院外老旧的木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拍门声。 第10章:破门 “妈,你在里面吗?” “开门!” “李翠芳!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已经报警了!” 路欢喜沿着门缝往里瞄,隐约看到一道身影闪过,手上拍门的动作立刻大了起来。 门咚咚响个不停,然而就是半天都没人出来开门。 农村的院墙很高,她试了好几下跳不上去,只能再度报警。 警察是在半小时后到的,路欢喜急忙上前说明情况。 为首的女警闻言皱了皱眉:“你是说你的孩子被绑架了?现在就在这房子里?” “对!”路欢喜回答的斩钉截铁,“对方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带走了我女儿,我确定她们一定在这里面。” 女警看了她一眼,上前敲门:“警察,开门。” 李翠芳没想到路欢喜竟然会报警,她用嘴撕下胶布,两下就把路甜的嘴巴粘上,然后仔细把门反锁,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去开门。 她很谨慎,只开了一扇,用身体挡住余下的空间,阻止门外的人进来:“警察来我家做什么?” 路欢喜见门一开,立刻往里冲。 李翠芳眼疾手快,赶忙就把门关上:“你们把这个疯子带来干嘛!赶紧带走!” 路欢喜从没见过这种无赖:“路甜呢!你把路甜给我!” 李翠芳隔着门哼笑一声:“路甜是我孙女,我把她接我这来住两天,你管得着吗?” 路欢喜气急:“她是我女儿!” “我跟你们说,这女人有精神病,孩子不想跟着她我才接来的!”李翠芳啐道。 “你有精神疾病?”女警皱眉问。 路欢喜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没有,我很健康,我可以给你们看我的体检证明,但现在我需要先把我的孩子救出来!” 旁边有位警察说道:“这是家务事吧?我估计就是什么家庭矛盾。” 路欢喜一把拽住对方的衣服:“我跟她儿子马上就要离婚了,孩子是我的,李翠芳没经过我同意把孩子带走,我现在只想要我女儿!” 警察有些为难道:“可这是孩子奶奶啊,清官难断家务事,要不你们自己商量下孩子到底跟谁。” 李翠芳在里面大喊:“她就是有精神病!孩子看到她就怕,在我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路欢喜猛地拍门:“你胡说八道什么!赶紧把孩子还给我!” 有警察低声道:“这情绪确实有点不稳定啊……” 李翠芳添油加醋:“就是因为你这样,孩子才怕你,非得让我去接她!” 对于李翠芳这样颠倒黑白蛮不讲理的行为,路欢喜早有领会,她咬牙维持冷静:“谁家孩子丢了不着急?我报警是想要你们帮我要回孩子,不是站在这里和加害者一起批判我这个监护人!” “你说你打算离婚了,有什么证据吗?”女警终于开口:“或者你现在调出近两年的体检证明,现在小程序上面不是都同步报告吗。” 路欢喜深吸一口气:“我给我朋友打个电话,她会证明我目前的婚姻状况以及我有没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说完她便转过身拨通陈欣的号码。 拨了一遍又一遍,却一直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没人接?”女警问。 “我再打一个。”路欢喜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最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按照上面的号码打了过去。 铃声响到最后一秒才被接起:“你好,我是赵德全,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赵律师,是我。”路欢喜担心赵德全不记得自己,在后面特意加了一句自己的名字。 赵德全颇为惊讶:“路欢喜?” 路欢喜握紧手机,简单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然后恳求他能不能开车来一趟:“您这次的路费和律师费我都会承担。” 赵德全在电话里停顿了几秒钟,在路欢喜都快失望放弃的时候终于开口:“行,你把地址告诉我。” 路欢喜感激涕零,急忙报出一串地址。 煎熬的在原地等了四十多分钟,终于看到了一辆低调内敛的黑色奔驰从路口开了进来。 路欢喜小跑着去迎接,满怀希冀的脸却在对方下车时陡然僵住。 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勾勒出挺括修长的身形,昂贵的黑色皮鞋和脚下泥泞的小路格格不入。 那张脸依旧是俊逸且冷漠地。 路欢喜准备好的话哽在了喉咙,反应过来后颤声说了句:“岑律,您怎么来了?” 她不是给赵德全打的电话吗? 为什么来的会是岑遇。 岑遇好似没看见路欢喜的焦灼和紧张,淡声道:“赵律今天有个案子开庭。” 很简单的一句话,似乎是在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路欢喜点点头,心里猜想大概率是赵德全拜托他来的。 “警察不相信我和甜甜爸爸离婚的事,李……甜甜奶奶污蔑我是精神病,警察让我给证明,但我现在拿不出。” 路欢喜言简意赅的把自己情况说明,尽管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岑遇,但眼下找到女儿更重要,她无暇顾及自己那点儿见不得人的情绪。 岑遇拧了拧眉,看向她:“你为什么要证明一件根本没有的事。” “啊。”路欢喜愣了下。 岑遇已经面无表情的朝前走了。 路欢喜抿了抿唇,跟上。 警察见岑遇过来,反复观察了几眼,总觉得这样尊贵气质的男人无论如何也跟眼前这个浑身透着穷酸气质的女人八竿子打不着一边。 在他们开口之前,岑遇先做了自我介绍:“我是路女士的代理律师,正在负责她的离婚案件,这是我的名片。” 警察接过名片看了一眼,余光瞥见上面的名字时微微一惊。 岑遇? 这不是国内有名的那位无往不胜的岑大律师吗? 岑遇淡淡道:“我的当事人是路甜的第一监护人,在女儿下落不明时她有权知道孩子的任何动向,即便是孩子的奶奶,在没有第一监护人的同意下也无权带走孩子,她触犯了我国……作为保护人民群众切身利益和安全的人民警察,你们平时就是这么调解一起涉嫌绑架案件的吗,那我可真为我们国家未来的公检法三司担忧。” 警察听着男人口中一大串的专业名词,面面相觑。 他们不是傻子,再笨也听出岑遇语气中的责难。 有警察听不下去解释:“你知道我们处理过多少这种家庭案件吗?很多时候不是我们不管,而是……” “现在可以先强制开门吗。”岑遇出声打断。 那警察被打断说话有点不服气,还想再争论,被旁边的女警打断:“可以。” 警察敲了几下门,并提出警告,在李翠芳仍然执迷不悟时强行破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