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弱向导:把六个SSSSS哨兵训成狗》 第一章 灭世与重生 “喂,醒醒了!” 桦生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视线凝固在自己的双手上。 这是一双清秀白皙的手,没有密密麻麻穿透每个关节的傀儡丝,也没有被手术刀层层划开不得愈合的伤口。 她将手伸到脖颈后面,没有摸到被反复结合,又被反复清洗而产生的骨刺。 “哟,我们独一无二的植物系,天赋异禀的无指向性S级向导,你终于醒了!”棕色头发的少女叉腰站在她床前,语气揶揄。 从她的身后冒出另一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脑袋:“你再不醒,我俩就得去叫医生了。” 桦生盯着他们,心脏狂跳。 是云山和云海,这一对双生姐弟原本在他们刚出白塔的那一天就遭到袭击身亡了。 所以【技能·回溯】生效了,她真的重生了! 云山将她从床上拉起来,推到卫生间:“赶紧洗漱吧,你知道今天给你做校准测试的是谁吗?” 她顺从地跟着云山走,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痛,轻松地像是在做梦。 嘴里含着牙膏泡泡,桦生用手撇开刚从镜子里探出头来的一朵小花,嘀咕了一句:“不会是霍骁吧?” 云山在镜子里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他觊觎我很久了。” 云山脸色一变,想去捂她的嘴,又不想沾到满手牙膏泡泡,轻轻地打了她后背一下。 桦生安抚地朝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再乱说话了。 在白塔中,他们无时无刻不被监控着,而今天他们就要正式离开白塔,进入向导协会了。 云海十分悠闲地躺在沙发椅中,感叹道:“今天开始我们就自由了。” “从住校生变成打工妹,这算什么自由?”云山撇撇嘴。 云海不以为意,继续畅想:“你说我们会被分到哪个军区呢?我比较想去西南三区,听说那里都是高山草甸,没什么人,所以工作也不繁重。” 桦生垂着眸子,掩住眼中的复杂。 这一批从白塔出去的十名向导,只有她一个人在袭击中存活了下来。 而她也没有被分配去军区,而是成为了六位联盟顶级哨兵们的专属向导,从此过上了在六个男人之间辗转求生的金丝雀生活。 那之后,她再也没看过外面的世界。 外人眼中她有多光鲜亮丽,背地里就有多泥泞不堪。 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首先,从救下她的同期向导开始! “凭什么就你活了下来?” “你的同期都死了!连副会长都为你而死,难道你不该帮他们承担起责任?你有什么资格反对?” 这一次,她不会给他们说出这种话的机会。 和大家在向导食堂吃过早餐,桦生前往自己专属的疏导室。 疏导室的门在桦生身后无声关闭。 房间中央,霍骁背对着她站立,宽阔的肩膀绷得极紧,作战服下的肌肉线条随着呼吸剧烈起伏。 他现在处于极度狂躁的状态。 桦生此刻心情十分复杂,在【回溯】之前,她为了接近白塔核心,没有丝毫犹豫地在他毫不设防的情况下,打散了他的精神体。 此刻,这人又全无防备地站在她的疏导室里。 压下心中汹涌的情绪,桦生进入工作状态。 “霍骁。”桦生轻声唤道,声音像羽毛般轻柔。 男人猛地转身,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充满了十足的侵略性。 他下巴上有一道新伤,应该是刚从污染区带回来的纪念品。 熔岩巨蟒以缩小的形态盘踞在他脚边,暗红色的鳞片缝隙间流淌着岩浆般的光泽。 “你来了。”霍骁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总是让我等到快要发狂。” 巨蟒突然直立起上半身,头颅危险地左右摆动。 桦生没有退缩,向前迈了一步,意料之中,那危险的巨蟒竟然低下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冰冷的鳞片贴着她温热的皮肤。 霍骁的眼睛微眯:“没骨气。” “精神体比主人诚实。”桦生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巨蟒的下颌。 在她的感知中,霍骁的精神图景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岩浆在薄薄的地壳下翻滚,黑烟遮蔽了整个天空。 是为了校准测试,特地没有压制吗? “开始吧。”霍骁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一起跌坐在巨大的沙发上,“我没耐心玩这些前戏。” 桦生没有挣脱,反而就着他的力道往前,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 隔着作战服,她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和过高的体温。 哨兵的五感敏锐得可怕,相应的,他们也更容易被外界刺激所伤,霍骁现在就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放松,我现在为你进行深层疏导。”桦生闭上眼睛,仰头,额头贴上霍骁的……下巴。 不是她不想贴额头,实在是霍骁个子太大了,她又被禁锢在他怀里,不太好动作。 向导素从她体内散发出来,淡雅的花香在两人之间弥漫。 她引导着自己的精神力沿着接触点流入霍骁体内。 霍骁的精神图景是一片熔岩大地,沟壑纵横,翻涌着灼热的岩浆。 桦生在这片大地的一个角落找到了她上次留下的花田,这些在现实中随处可见的小野花聚集簇拥着,在热浪中肆意地开放。 她满意地点点头,静静坐在花丛之中,精神力和缓地扩散开来,翻涌的岩浆渐渐平复,缓慢地在沟壑中流淌。 通常,深层疏导是单向的,向导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抚平那些狂暴的波动。 但这一次,就在桦生完成任务想要退出之时,霍骁的精神力裹挟着岩浆突然暴动起来,缠绕着她的意识,不仅没有顺从她,反而沿着连接逆向侵入。 “停下!”桦生身体猛地一颤,睁开眼睛对上霍骁近在咫尺的脸。 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单纯的狂躁,而混合了一种危险的占有欲,他的精神力叩响了她每一处薄弱点,想要进入她的精神图景一探究竟。 “让我看看你。”霍骁低语,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腕内侧,那里的脉搏正疯狂跳动,“让我进去。” 霍骁的精神图景中,那片花田已经被岩浆掩埋,再待下去十分危险。 桦生不得不强行掐断两人之间的精神连接,可她失败了,霍骁蛮横的精神力牵扯着她的意识,横冲直撞地寻找着突破口,想要反侵入她的精神图景。 第二章 侵入与反侵入 霍骁不知何时已经将她翻转,双臂环住她的腰,滚烫的鼻息喷在她后颈的腺体上。 “放开!”桦生挣扎起来,但哨兵的力量根本不是她能抗衡的。 霍骁的犬齿轻轻刮过她敏感的腺体,没有咬破,却足以让她的双腿发软。 向导的腺体是全身最脆弱的地方。 “你知道我忍了多久吗?”霍骁的声音低沉得近乎咆哮,“只要一想到你走出白塔后,就要在没有监控的情况下为别的哨兵做深层疏导,我就不能忍受,成为我的人,我保你一生无忧。” 桦生一边抵御着霍骁的精神侵入,一边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不适,以至于声音都变得断断续续:“霍骁,你清楚……我这种级别的向导……是联盟的‘财产’,如果你强制与我结合,霍家承受不起这个代价。” “只要你愿意。”霍骁的唇贴着她的腺体,每个字都引起一阵战栗,“霍家愿意承受。” “我不愿意!”桦生斩钉截铁地说。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桦生都不愿意,只不过理由不同。 上一世,一心想要为联盟做贡献的使命感让她保持了理智,而这一次,她只是腻烦了,腻烦这种被压制的感觉。 不过,这种S级强度的精神入侵,正好被她用来唤醒沉睡在精神深处的那个小家伙。 疏导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五名穿着白袍的研究员冲了进来,手持镇静枪。 为首的研究员厉声喝道,声音因恐惧而微微发抖:“霍骁上校!请立即放开……呃?”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桦生抱着手臂站在那里,冷冷地盯着躺在地面昏迷的霍骁上校,一只脚还踩在他的胸口? 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轻手轻脚地开始收拾室内的狼藉。 “桦生向导,您需要医疗检查吗?”一位年轻的研究员小心翼翼地问。 “不必。”桦生挪开脚,整理好被弄乱的长袍,“疏导记录就写,哨兵霍骁拒绝配合,疏导失败。” 研究员不住地点头:“没有问题,其实刚刚的疏导已经成功了,所有信息都已完整记录,不需要再额外进行校准测试了。” 研究院长办公室里,桦生与院长进行着一对一谈话。 院长手里捏着检测单,胖圆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一只大胖鱼在他身侧愉悦地摆动游走。 “很好,很好!”院长抖着那张纸,“校准测试的结果,指向性依然是完美的零!桦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指向性校准测试,说白了就是匹配度测试。 每一位向导面对不同的哨兵,都有不同的匹配度数值,通常分布在负一到正一之间。 数值为负,则不可进行深层精神疏导;数值为正,则可以进行深层疏导,且数值越高,专属性越强。 长时间对专属性强的哨兵进行疏导,会增加向导对其他哨兵的排斥。 而桦生是个特例,面对每一位哨兵,指向性都为零。 桦生脸上挂着训练有素的微笑:“这意味着我可以对所有哨兵进行深层疏导,而我的大范围浅层疏导能力,也将是史无前例的强大。” “哈哈哈哈!”院长拍着桌子大笑起来,肥厚的手掌在实木桌面上拍出沉闷的响声,“没错没错!也不知道哪个军区能有福气得到你这样的人才,真是给咱们向导长脸了!” 桦生嘴角的弧度丝毫未变,眼底却结了一层冰。 院长还是太天真了,比起让她在战场上发挥作用,联盟那群贪婪的老狐狸更愿意把她圈养起来,当作控制顶级哨兵的工具呢。 院长站起身,对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桦生,祝你前途坦荡,愿你永远忠诚!” 桦生站起身回礼:“永远忠诚!” 对自己忠诚! 霍骁在治疗室醒来时,脑中一片混乱,纷繁的记忆隐藏在浓郁的花香之下,让他莫名有一种恐惧又兴奋的战栗。 他努力回想着在她的精神图景中瞥见的那一眼,浩瀚的草原之上,蝴蝶翩翩,蜂群起舞。 差一点,她就是他的了。 不,也有可能正好相反,差一点,他就是她的了。 这个荒谬的念头让霍骁低笑出声,他眼眸幽深,嘴角悄然翘起,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脖子。 嗯,有些痛。 那时是怎样一个情景来着? 对了,她跨坐在他的身体上,膝盖死死抵住他的喉咙。 她的精神力并不强,但就是用一种极其诡异刁钻的角度,毫不留情地扎入了他的大脑。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那样富有侵略性的眼神。 桦生怎么说的来着? “霍骁,不要再试着挑衅我,也别再想着把我当成小猫小狗,关进你的笼子。” 真有意思,不知不觉间,那个总是温顺且小心翼翼的向导,已经变得如此强势了吗? 是因为她马上就要走出白塔,所以不装了? 迷你版熔岩巨蟒悄无声息地从治疗舱下方游出,它亲昵地缠绕上主人的手臂,蛇信吞吐。 “她这样对我们,你也很受伤,是不是?”霍骁抚摸着巨蟒的头颅,若有所思。 “对啊,她不愿意,因为她还不知道将会面临什么。”巨蟒意外地有些萎靡。 桦生刚回到休息区,就被云山抓住了。 这位一向温和的双胞胎姐姐,此时一脸愤怒:“桦生你没事吧?霍骁仗着有权有势就乱来,根本就不把白塔放在眼里!” 桦生张开手臂转了一圈:“你看,我好好的。” 云山放下心来,脸上露出一抹坏笑:“听说你把那个大个子撂倒了!没想到你这么深藏不露啊。” 她凑近些,压低声音:“不过你的那些花花草草并没有攻击性啊,你怎么做到的?” “我当然是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把他打懵了,然后这样……那样……”桦生比划着夸张的动作。 云山气鼓鼓地打了她一拳:“不想说就不说,别瞎扯!” 所有人都以为那些时不时在她身边冒出来的小花小草就是她的精神体,所以他们称她为唯一的“植物系向导”。 哈哈,植物系,桦生在心中发笑,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植物系精神体! 曾经,连她自己都一度以为自己的精神体就是这些毫无伤害的小花小草。 直到…… “今天中午会有蜂蜜小馒头吗?我喜欢那个。”一个细小的声音通过精神连接传到桦生的脑海里。 这位刚刚被她唤醒的新生的精神体,还处于兴奋状态。 “应该有的吧。”桦生回应道。 一阵愉快的嗡鸣声传来,桦生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下来。 这才是她真正的精神体。 所以,如果非要类比的话,她的那些花花草草,就相当于霍骁偶尔渗透到现实的岩浆,只是精神图景的一部分罢了。 第三章 蜂蜜小馒头 “咦,蜂蜜小馒头一人一个,你们谁偷吃了?”云海指着空空如也的盘子,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向导。 所有人都无辜地摇着头。 “我也没吃到。”精神体是獠牙巨兔的向导爱丽丝不满地嘀咕。 “好哇,马上要各奔东西了,大家都不装了是吧?我不管,这两个炸鸡腿是我的了!” 大家跟着他的脚步,嘻嘻哈哈地哄抢起来。 桦生笑盈盈地看着他们,肚腹被美食安抚得十分舒适。 真好呀,他们都还在,自己再也不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了。 下午三时整,白塔的钟声准时敲响,浑厚的声波在戒备森严的塔前广场上回荡。 桦生站在横列的最后一个位置,阳光刺得她眯起眼睛。 “立正!” 随着一声令下,十名身着白袍的向导同时挺直腰背。 广场四周,全副武装的哨兵呈环形警戒,四方高塔上,也有哨兵执勤警戒。 白塔的防御系统已经启动,半透明的能量屏障像水幕般笼罩着整个广场。 那名反叛的哨兵也被保护在内,他此时应该像其他执勤的哨兵一样,正从狙击镜里观察着一切。 她记得那个场景,枪声响起时,协会副会长刚刚为她佩戴好徽章。 副会长本来已经走开两步,又突然退回来,似乎是想和她说几句话。 就在这时,数道分不清方向的撞击声响起,副会长为她挡了一枪,和身侧九位同伴一起,倒在了血泊之中。 射向他们的,是受严格管制的专门针对向导的子弹,一击毙命。 “请向导协会代表致辞。” 讲台上,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协会副会长开始讲话。 桦生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的感知悄无声息地在数个制高点搜寻,可惜,毫无异常。 距射击还有五分钟。 桦生什么也没做,她不想因为由自己引发的改变,而引起更大的变数。 她决定遵循上一世的轨迹,静默地等待那一刻的来临。 “……一个月试用期之后,你们中大部分人将前往各大军区……” 云山站在桦生左侧,轻轻吹着一缕落在她脸颊的头发。 桦生记得这缕头发被鲜血浸透的样子。 广场上的气氛庄严而肃穆,观礼席上坐着白塔的高层和军方代表,霍骁就坐在第三排,那双暗红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桦生避开他的视线,袖口中传来嗡鸣,小家伙也有些躁动不安。 “现在,请为向导佩戴徽章。” 副会长从左到右,认真地为每一位向导配上徽章。 还有一分钟。 副会长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徽章被端端正正地别在她的胸口。 桦生将感知力释放到极限,笼罩着整个广场。 “祝贺你,桦生向导。” 就在协会副会长准备离开时,桦生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将他猛地往旁边一扯。 “敌袭!” 她的声音比预想的还要大,那些目光本就追随着副会长的哨兵瞬间释放出精神体。 副会长被笼罩在精神体的保护之中,顺势将附近的向导也保护了起来。 特制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子弹穿透精神体,速度减缓,但仍然具有杀伤力。 这还不够,桦生瞬间撑起一道精神屏障,拦在数枚子弹前。 子弹疯狂蚕食着那道精神屏障,桦生脑袋撕裂般地疼痛起来。 屏障寸寸皲裂破碎,而子弹也丧失了最后一丝冲力,咔哒落在地上。 广场瞬间大乱。 “保护向导!” “有狙击手!” 哨兵们迅速组成防御阵型,将向导们围在中间。 桦生被扑倒在地,脸颊紧贴着冰冷的大理石。 她看到霍骁的熔岩巨蟒裹挟着熔浆飞速冲向东边的哨塔,东侧制高点爆发出一阵混乱。 接着是一声巨响——那个叛变的哨兵自爆了。 “所有人不要动!”霍骁的声音压过混乱,“医疗队!” 桦生艰难地抬起头,那位副会长和九位向导同伴都完好无损。 云山正惊恐地望着她。 成功了……她做出了改变…… 云山甩开阻拦她的护卫,快速地爬到桦生身边,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 桦生眼耳口鼻都流出鲜血,很快将她的白袍染红。 云海也爬了过来,用自己的精神屏障将桦生牢牢地裹住,暂时隔绝掉她的痛感。 人群被分开一条道,沉重的脚步声快速地走来。 云山只觉怀里一轻,茫然地仰头。 便见霍骁已经将桦生抱在怀中,快步离去了。 云山想要追赶,云海拉住她:“你别去,会没事的!” 桦生被霍骁抱着,肌肤的热度透过衣衫传来,意外的舒适。 她的声音很低,但逃不过哨兵的耳朵:“霍骁,我可能需要吸一点你的‘阳气’。” 霍骁将她抱高了一点,将自己的脸颊贴在她的脸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肌肤相贴间,桦生的精神力迅速侵入霍骁的精神图景,在炽热的大地上疯狂地播撒着花种。 花种汲取着熔岩大地的力量,迅速成长,桦生长舒一口气,她感觉好多了。 “霍骁,不要再毁掉我的花田了。” 霍骁感受着她喷洒在自己颈边温热的气息,呼吸一滞,轻轻嗯了一声。 桦生被霍骁小心翼翼地放进治疗舱,他的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稀世珍宝。 当治疗舱缓缓闭合,淡蓝的治疗液包裹住她全身,她仿佛陷入了一片璀璨的星海之中。 忽然,她的袖口动了动,一只圆滚滚的小动物艰难地从布料褶皱里钻了出来。 这小家伙胖得像个毛绒球,金棕色的绒毛蓬松柔软,黑黄相间的条纹让它看起来像穿了件小毛衣。 它笨拙地扑扇着翅膀,发出“嗡嗡”的声响,费尽力气终于颤颤巍巍地飞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停在桦生的鼻尖上。 圆滚滚的肚子贴在她的皮肤上,桦生视线聚焦在这个近在咫尺的小家伙身上,不自觉地变成了滑稽的斗鸡眼儿。 小熊蜂毛绒绒的前腿擦了擦圆脑袋,透明的翅膀在身后欢快地抖动着。 “你真可爱!”桦生宠溺地夸赞道。 小熊蜂立刻开心地在她的鼻尖上转了个圈,结果失去平衡,“咕噜”一下滚到了她的脸颊旁,抱住了她的耳垂。 细小的声音通过精神连接传来,稚嫩却坚定: “你放心,我会努力筑巢产卵,会采多多的蜜给宝宝们吃,让它们快快长大,就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 桦生感觉心尖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戳了一下:“你还是个宝宝呢。” 小熊蜂的触角轻轻点在桦生的耳垂上:“我刚刚已经学会把花粉搓成小球了!” “我相信你,我会给你准备多多的蜂蜜小馒头。” “耶!” “那么,麻醉生效后,就靠你了!”桦生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你放心。”细小的声音颇有些骄傲的意味。 就在桦生陷入沉睡之后,治疗舱的数值开始跳动,精神力测试那一行逐渐从B级上升到S级,竟还没有停下,一路抵达了SS级。 要知道,如果说S级向导十分稀少的话,那SS级堪称凤毛麟角,这一测试结果出现在刚出白塔的向导身上,足以震惊整个联盟。 可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本应立刻报送长官的信息流,却生生被一只还沾染着花粉的小足截停。 接着,公认最安全准确的白塔系统,就像人被扼住了咽喉,一阵卡顿和乱码之后,治疗舱屏幕上的精神力数值重新显现。 精神力:S! 夜幕降临,桦生从治疗舱出来,换好衣服,就见工作人员已经拎着她的行李等她了。 “桦生,上面有命令,今晚就送你去向导协会。” 桦生佯怒:“这么着急赶我走!” 工作人员推着她向外去:“别装了,谁不知道你们整天跳着想往外跑。” 桦生耸耸肩,她还真没有。 第四章 今晚就开工 白塔的时钟指向晚上九点整时,桦生被送上前往向导协会的悬浮车。 就在门要关上的时候,一颗蛇头突然探了进来,把司机吓了一跳。 霍骁走过来,将手搭在门上,有些阴郁地看着她:“知道为什么这么着急让你去吗?” 桦生眨眨眼,没有说话。 霍骁的眸色更沉了,一拳砸在车门上:“你真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要是他们让你给一个白毛疏导,不用太卖力,那人很讨厌。” “霍骁,没想到你也有嫉妒的人。” 霍骁没工夫和她贫嘴,探进半个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记住我说的话,还有,等我。” 其实霍骁不知道,她很期待和他口中的“白毛”重逢,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车门缓缓合上,星夜兼程开往向导协会。 晚十一点,悬浮车停在向导协会的宿舍楼下。 车门无声滑开,夜风裹挟着黑森林特有的松木气息扑面而来。 其实并不难闻,但桦生被这种松木香裹挟的那十数年光阴,却给这种气味蒙上一层阴影,让人几欲作呕。 “你知道吗?我真是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那怎样才能快点离开呢?”小熊蜂挂在她手腕上想主意。 “放心,我有办法!” “桦生向导?谢天谢地你终于到了!”迎接她的工作人员顶着一头蓬乱的黑发,“我是可纳,以后就是你的对接协调员!” 桦生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皱巴巴的制服:“您看起来很疲惫。” “啊?哦!”可纳用力揉了揉脸和脑袋,把本就凌乱的卷发揉得更乱了,“抱歉,最近在同时处理三个S级哨兵的疏导工作……这边请!” 电梯里,可纳的终端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又来了!”他手忙脚乱地按掉提示,转头挤出个疲惫的笑容,“你的房间在三层最里面,朝南,采光很好。” 桦生感激地笑了:“谢谢。” 他忽然卡壳,用力拍了下脑门:“天啊我忘了问!听说你受伤了?你身体没问题吧?有什么不适吗?需要去医务室吗?” “我已经恢复了,可纳。”桦生真诚地看着他。 “那就好。”可纳松了口气,随即露出了愧疚之色,“没有问题的话,明天就得进行第一次疏导,因为这个人很特别,而且濒临失控。” “我明白。”桦生点点头,“明天我会去的。” 可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太感谢了!我保证这是特殊情况!你千万不要误会咱们协会是压榨向导的地方!” 桦生的表情有些莫名,回了他一个安抚的笑意。 可纳的心都要化了,相比于这栋楼里的其他祖宗,这位天才少女简直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可爱! 桦生和可纳告别之后,站在宿舍阳台看向宿舍楼外面的黑森林。 黑森林绵延数公里,一直连接着远处的群山,在黑森林的尽头,雾山的山脚,隐约可见一栋白色小房子的屋顶。 上一世,她的同期全部遇袭身亡后,她被直接送到了那里。 那时的她也常常在夜里看着宿舍大楼,小心翼翼地用精神丝感知着这里的喧闹。 桦生把自己扔到柔软的大床上,小熊蜂出现在她的额头:“不洗漱吗?臭生生!” 桦生懒洋洋地拂开它:“我就眯一会儿,眯一会儿再洗漱!” 房门突然被敲响,十分急迫。 可纳又回来了,他的头发显得更凌乱,表情像是要抓狂。 “计划有变!那位哨兵突然越过精神临界值失控,还重伤了一位A级向导,很抱歉,你现在就要开工了。” 桦生是无指向性向导,精神体也不具有攻击性,经协会评估,是目前最安全的选择。 桦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跟着可纳直接下到地下三层,沿着地底隧道,乘小型悬浮车往协会大楼而去。 悬浮车无人驾驶,可纳坐在她对面,问:“零月这个名字你一定听过吧?” 柔和的隧道灯在桦生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神色。 她点点头:“巨狼军团的团长,精神体是北极狼,S级哨兵,他很出名,带领巨狼军团多次出入污染区,立过大功。” “是的,他每次任务结束,就会来进行精神疏导,但这一次有些棘手,甚至和他指向性高达0.8的A级向导都束手无策,只能给他带上抑制环。” 可纳有些愧疚:“抱歉,本来该让你休息的,但实在是等不了了。” 桦生看着这位卑微的协会打工人,目露同情,今晚他都第几次道歉了? 可纳带着桦生来到一间疏导室外,走廊上两拨哨兵正在对峙。 “谁允许你们给团长戴上抑制环的!”一位周身散发着寒气的哨兵愤怒地低吼。 挡在疏导室门前的哨兵年纪不大,眼中都是嘲讽,回答却滴水不漏:“哨兵,这里是向导协会,请遵守规定。” 眼见就要打起来,桦生将精神力缓缓扩散开,众人一愣,齐齐朝她看来,走廊的气氛似乎有些缓和。 可纳却丝毫不受影响,看着这情形瞬间暴怒:“巨狼团的那几个,要找事就滚出去!伯恩斯!收起你欠扁的表情,事还不够多吗!没事找事!” 可纳怒气冲冲跑过去,用他的小身板儿推开那几人:“让开!向导来了!”那几人竟偃旗息鼓,各自退开了。 桦生目瞪口呆,可纳的暴怒竟然比她的精神力还有用! 桦生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疏导室门口,看着可纳:“进行精神疏导的时候,任何人不能进来,无论有什么动静。” 可纳有些犹豫,桦生表情严肃:“这是通知,我有我的规矩。” 可纳的心顿时碎了,明明刚刚还是小可爱,现在就摆出一副高傲的臭屁向导脸,天呐,可纳太难啦! 他只能无奈地点点头,能怎么办呢,S级的向导在向导协会确实可以横着走。 桦生进入疏导室,锁上门,精神力并没有感知到任何监控设施。 向导协会疏导室的配置和白塔差不多,墙壁、地面及天花板被厚厚的绒毯包裹着,屋子中心放着一张巨大柔软的沙发。 桦生看到一个人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银色的发丝垂在沙发背后,泛出莹润的光。 她绕到那人正面,发现他闭着眼仰头靠着,双手撑开,架在沙发靠背上,像一位悠然小憩的贵族少爷,没有任何异常。 他唇色几乎透明,脖颈间泛着暗红金属光泽的抑制环将他的肌肤衬得雪白。 零月缓缓睁开了眼,银色睫毛下,浅灰色的瞳仁冰冷至极,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失控的样子。 但是桦生感受到了那汹涌而来的狂暴气息,暗红色抑制环以极高的频率嗡鸣着,坚持不了多久了。 “滚!”他的嘴唇轻启。 桦生就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他,直到周围精神力的乱流越来越锋利,几乎要划破她的皮肤,她开口了:“零月哥哥,这么多年不见,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让我滚……” 围绕在她周围的狂乱气息瞬时一滞,零月突然站起来,扣住她的肩膀,冰凉的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 第五章 摸摸大狼崽 桦生的精神力顺着相互接触的肌肤,从零月的指尖爬上胳膊,缓缓游移上他的脖颈,往耳后去,轻轻叩击着那里的皮肤。 那里是面前这只巨狼最敏感的部位。 零月注视着桦生的面容,浅灰色眸子里的杂质渐渐消散,沉淀出一种澄澈的银。 零月倏地收回手,跌落在沙发上,急促地喘息着。 桦生没有放过他,她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轻柔:“恢复一些神智了是吗,还没结束,让我继续帮你。” 她的指尖描摹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另一只手却突然探向他脑后,“咔哒”一声轻响,抑制环解开了。 “别。”零月仰着头,声音近乎呢喃。 骤然解放的精神力如海啸般往四面八方奔涌,他死死攥住沙发扶手,指节泛白,若不是那声“零月哥哥”还在脑海中回荡,他恐怕早已彻底失控。 不,不能这样,他不能毁掉眼前的少女,他还没有确认她究竟是谁。 “给我……”他伸手去够桦生手中的抑制环,声音沙哑得不成调,神色近乎祈求,“求你……” 桦生只是微微偏着头看他,懵懂又无辜。 怒意在零月心中升腾,她怎么敢这样戏弄一个濒临崩溃的哨兵?她什么都不懂,她怎么这样胡来。 桦生欣赏了一会儿零月濒临失控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将手贴上他的额头。 “好了,我来了。” 精神力顺着相贴的皮肤,势如破竹地探入了零月的精神海。 他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 零月的精神图景是一片极北冰原,此时烈日当空,冰川融化,海平面上升,无数冰原生物落入刺骨的海水中,挣扎求生。 “可真是狼狈呢。”也不知道这次任务里他遭受了什么。 桦生寻找到一处高地,在这里开出了一片花田。 随着花田的生长,以花田为中心,突然出现阵阵微风。 很快微风变成了狂风,从远处卷来了大片的乌云。 乌云蔽日,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融化的冰川重新凝结,落入海中的小动物们爬上冰原,呜咽着互相舔舐伤口。 这片冰原终于稳定了下来。 桦生只觉得什么湿漉漉的东西落在她脸颊上,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压着零月,头顶上方是一颗硕大的狼头。 冰川巨狼柔软的脖颈贴在她的后脑勺,下巴压在头顶,带刺的舌头时不时就在她脑袋上舔一下,留下黏糊糊的水渍。 她低头,正对上零月那双银色的眼眸。 “你是桦生?” 桦生将手从零月的额头上移开,撑着他的胸膛,使尽浑身解数把自己从巨狼的压迫下解救了出来。 巨狼居然还想扑上来,被零月轻轻踢了一脚,便委屈巴巴地趴在地上,用湿漉漉的鼻子,轻轻碰着桦生垂在身侧的手腕。 零月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一向冷漠的眼中罕见地浮上了一抹愧色。 十年前整天跟在榆生后头跑的小女孩,渐渐与面前这个拯救了他的S级向导重叠。 “你……”他刚想开口,桦生却先一步抬起头,眼圈微红。 “你答应过哥哥会照顾我的。”她的声音带着委屈的颤音,“十年了,你连一面都不肯见我。” 零月冷峻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缝,他垂下眼帘:“对不起。” 桦生瞪着他,紧紧揪着巨狼头顶的毛发,雪白的巨狼不敢挣扎,只是可怜巴巴地嗷嗷叫起来。 “我每年都会调阅你的成长报告。”零月的声音低沉,“看着你从b级向导升到S级……”他顿了顿,“榆生会很骄傲。” 桦生的手指收紧,巨狼只觉得头皮发紧。 她固执地问:“那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零月避开她的视线:“是我的问题,我怕你询问你哥哥的死因。” 话说出口,零月悄悄松了一口气,有一种解脱之感。 “我知道哥哥是怎么死的。”桦生突然靠近,紧紧抓住他的银发,在他耳边低声说。 零月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女孩子的声音像一道炸雷:“我早就知道了,哥哥是为了保护你才牺牲的,是吗?零月哥哥。” 零月的眸子黯了黯,仰头看着眼神倔强的少女。 “是。” “那么,零月哥哥,你可以为这些年对我的疏忽,补偿我吗?” “你想要什么?” “带我离开这里,让我加入巨狼军团,让我代替哥哥曾经的位置,然后保护好我,弥补你心中的歉疚,好吗?” 一个弥补的机会吗?零月承认自己被那双眸子蛊惑了,鬼使神差地,他点了点头。 “好。” 桦生放开了他的银发,发丝倾泻而下,坠落在他的胸前,零月的神情有一种冰冷破碎的美感。 桦生承认她利用了精神疏导之后对方的软弱和多年的愧疚,也承认她利用向导天然的优势,对零月的精神进行了细小的操纵。 但那又如何呢?她为自己挣得了一个离开这里的机会。 救下同期向导让她免于被特殊对待,接触零月让她能够离开向导协会,接下来,她该联系一下“老朋友”,开启她的逃亡大计了。 疏导室外的走廊上,一群人趴在门边,这些巨狼团的小伙子们纷纷异化出属于犬科动物的耳朵,紧紧地贴在门上。 “哎,我听到了北极狼的惨叫。” “不是吧,我怎么感觉是爽得嗷嗷叫呢?” “不管怎样,北极狼被放了出来,情况应该好多了吧?” 门被拉开,众人纷纷往后退了一步,有些讪讪地看着走出来的桦生。 “没事了,让他休息吧。” 巨狼团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整整齐齐地对桦生鞠了一个躬,齐声道谢。 一群很真诚的狗崽子呢,桦生忍住走上前摸摸他们脑袋的冲动,笑着说不客气。 “这个小姐姐好温柔呀。” “看着面生呢,是新来的吧。” “以后可以把我安排到她的疏导室吗?可纳阁下?” 可纳一把推开他们:“都走开!” 他探出脑袋望了望疏导室里面,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异常。 “今晚维持一级警戒不变。”他对伯恩斯说完,转向桦生:“走吧桦生,我送你回去。” 身后又传来嘀嘀咕咕的讨论声,桦生听到一句:“你们看到没,她在给团长疏导后还能自己走回去呢!真是强到可怕!” 桦生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睛一闭歪倒在可纳身上。 …… 疏导室里,零月随意地躺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摸着趴在他身边的巨狼。 “很拙劣的精神控制,却对我生效了,看来这么多年,我还是放不下那件事。” 他的手指冰凉,伸进巨狼雪白的毛发里取暖,巨狼打了个哆嗦,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想那么多干嘛?这样挺好的呀,我可怀念战场上拥有S级向导的感觉了,这让我们所向披靡!” 第六章 燃烧的天空 在唤醒小熊蜂精神体后,桦生的精神力实质上已经从S级提升到了SS级。 加之她在零月精神图景中种下的那片花田,在对哨兵精神疏导的同时,也会如涓涓细流般悄然反哺她自己的精神力。 故而,在巨狼军团的崽子们提起她的强悍之前,桦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就这样面色红润地大喇喇走出疏导室有多么的与众不同。 于是,桦生身子一歪倒在可纳身上。 可纳急急伸手扶住,一手搂住她单薄的肩膀,另一只手抄起她的膝弯,想将她打横抱起。 然而,下一刻,失重感猛然袭来,两人双双摔倒在地上。 桦生强忍着没有睁开眼睛,任由可纳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心中默默腹诽:这位对接协调员……就这么弱不禁风吗? 可纳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掌心却不小心重重按在了桦生柔软的小腹上。 桦生五脏六腑被按的生疼,顿时咬紧牙关,强压下跳起来揍他一顿的冲动,依旧装作毫无知觉般瘫软在原地。 可纳一脸狼狈地抬头,望向疏导室门口目瞪口呆的众人,从耳根到脖颈都红透了。 “伯恩斯,你来。” 伯恩斯挑挑眉,冷冷瞥了巨狼团的哨兵们一眼:“你们给我老实点!” 他大步走来,周身仿佛裹挟着一层寒霜。 桦生终于被稳稳当当地抱了起来,落入一个冰冷却坚实的怀抱。 伯恩斯的气息凛冽如极地风雪,让她忍不住好奇:这位隶属于向导协会的哨兵,为何精神力外泄到这种程度,都没人给他疏导?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繁琐细致的检查。 这位向导医生疑惑地用精神力将她上上下下扫描了三遍之后,也只能无奈的表示:“精神力损耗过度,不需要进行额外治疗。” 桦生被送回了自己的房间,可纳轻手轻脚为她盖好被子,留了一盏暖黄色的小夜灯,便悄悄关门离开。 夜的气息宁静如深潭,但桦生没有丝毫睡意。 胖嘟嘟的小熊蜂嗡嗡飞到她枕边,翅尖在小夜灯的映照下泛着微金的光。 一丝柔软的意识从精神连接中传来:“这里没有监控,我们是安全的。” 桦生点点头,摸出通讯器,小熊蜂迈着细密的小足爬上去,轻巧地贴合在屏幕上,通讯器随之泛起一层微弱的莹蓝波纹。 “所有外部联络都在监控之中。”桦生一只手撑着脑袋,乌黑的长发从肩头滑落,手指无意识轻敲着通讯器边缘,“你的能力……可以避开这些监控吗?” 小熊蜂扇动着透明的翅膀,轻飘飘落在她指尖:“可以是可以,不过【篡改】已经用过一次了,一个月之内还剩一次机会,你确定要用在这里吗?” 桦生垂下眼帘思索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唇角轻轻扬起:“不了,我想到一个更好的主意。” 按照联盟对技能的命名规则,小熊蜂的篡改技能全称应是【系统·篡改】,可对包括白塔在内的几乎所有系统生效。 只不过,由于刚刚觉醒,能做的事情还有限,但于如今的她而言,却已足够。 比如,掩盖因精神体觉醒而骤然提升的精神力等级,又如,绕过向导协会的严密监控,联系上她那位“老朋友”。 而这,将是她逃亡之路的序章。 桦生清楚地知道,她之所以能这么快离开白塔来到向导协会,就是因为零月需要她的帮助。 可白天的袭击事件……绝不会轻易了结,她终究还是要面对审查。 “可惜我忘记了很多事情。”她低声喃喃,目光望向窗外无边的夜色。 那些被揉杂在过去十年时光中的琐碎日常,隐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些集中在重生前两年的缺失记忆,又带走了怎样可怕的真相? 在重生前的一年时光内,她费劲心力将线索分散放置于不同的场景之下,最终也只保留了两个关键词:【污染区】和【星空】。 她轻轻叹了口气,“算了,不管那些丢失的是什么,有一点是明确的,这一次,我绝不再做笼中雀。” 笼中的雀鸟,只有飞向天空,才能看清曾经囚禁它的究竟是多么渺小不堪。 然而就在桦生即将坠入沉眠之际,沉沉的夜空骤然亮如白昼。 在距离日出还有整整两个小时的时刻,整个世界突兀地被强光笼罩,恐怖而骇人。 向导的感知远超常人敏锐,桦生猛地从床上起身,赤脚快步走向阳台,终于看清了光芒的源头——一颗巨大到难以置信的火流星,正拖着璀璨炽烈的长尾划过天际。 整座宿舍大楼仿佛被瞬间惊醒,一片哗然与骚动从四面八方传来。 几乎所有向导都从睡梦中惊醒,惊慌或震撼地注视着那颗几乎点燃夜幕的星辰。 桦生听到隔壁传来惊叫:“怎么回事?这种级别的流星怎么可能没有预警!你们收到通知了吗?” 一个浑厚的男声从楼下传来:“什么都没收到!这不对劲!” “你们还记得那个传言吗?”又一个微颤的声音插入,“旧帝国时代留下的警示……绝不可窥伺星空。” 话音落下,一股无声的寒意迅速蔓延开来。 这时,一道桦生熟悉的清亮声音响起,是獠牙巨兔爱丽丝:“白塔与联盟从未进行过星空探测,要说‘窥伺’……恐怕只有深渊组织在做。” 立即有人反驳:“不可能!深渊几十年来一直在做星象观测,可从没引发过这种异动!” “但他们或许知道内情。”云山的声音从楼上阳台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深渊不是有个至今无法被抹消的网站吗?去看看就知道了。” 桦生独自站在阳台,纤细的身影在纷纷扬扬的猜测与恐慌气氛中挺立,她眼神幽深,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就在她看清那颗火流星的一瞬间,一些本来微不足道的记忆碎片骤然翻涌而至——她的确收到过这样一则通告: 【一颗足以照亮整片夜空的火流星,将于后日凌晨四时划过天际,经过数百年的漫长历程,人类将再一次观测到这一奇景,彼时,邀请各位共同守望星空。】 可这则通告,由联盟与白塔,联合发布于她重生前一日…… 第七章 最受欢迎网站 原本应当十年后来到地球的火流星,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她重生的第一夜。 桦生无疑是惶惶然、极度不安的,这让她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回溯】是否真的生效了。 棕色头发的向导突然单手抓着屋檐落下,灵巧地踩在阳台的栏杆上,轻盈地落在了桦生的身边。 夜风拂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云山看着呆立不动的桦生,微微向前倾身,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她的鼻尖:“我早就感知到你在这里了,为什么不出声?听到我说话也不喊我。”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嗔怪,仿佛对面站着的是一个负心汉。 桦生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伸手抓住了她正在自己脸上乱戳的手指。 桦生的手心冰凉,而云山的手指却十分温暖。 云山用另一只手包裹住桦生的手,轻轻搓了搓:”气温也不低啊,你怎么冷成这样?”她认真地打量着桦生,眉头微蹙,“怎么了?遇到事儿了?” 桦生看着面前这张柔和的面颊,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回溯必定是成功了的,不然云山怎么会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 至于那颗火流星,桦生暂时将它归咎于星空的不可预测性。毕竟连旧帝国都死死地遵守着【不可窥视星空】数百年。 云山的精神体,一只五彩斑斓的变色龙缓缓在桦生肩头显形,粗糙冰凉的皮肤贴在桦生的颈侧,亲昵地蹭了蹭。 火流星拖着长长的尾迹往西方飞去,绵绵不绝的黑森林被照得通明。 桦生和云山站在阳台,直看到火流星的光芒延伸至天际,东边的云层被朝阳染成玫红色,与西边尚未散去的流星余晖交相辉映。 如果不去探究火流星背后的秘密,这样的场景真是无比壮丽。 云山将视线从天空收回,戳了戳自己的通讯器,嘟囔道:“真奇怪,这样大的事情,深渊组织竟然没有任何表示。” “深渊”两个字触动了桦生的神经,她凑过去看了看,通讯器尚停留在深渊网站的界面。 这个网站的出现一度让联盟如临大敌,因为它不仅将自己对星空的观测放在网站上,还会将许多污染区的探索结果发出来,并且该死的十分受广大人民群众的喜爱! 可是联盟的技术人员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关停这个网站,最后不得不求助白塔,依然无济于事。 就这样,深渊网站像一个顽固的bug一样在网络上存在了几十年。 而在民众中,人们对官方的吃瘪兴味盎然,再加之深渊组织并没有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他们更像一群怪胎科学家。 于是很诡异的,深渊网站就这么蝉联了五届“民众最喜爱的网站”之一。 就在云山要关闭通讯器的时候,网站突然弹出了一条最新消息。 云山眼睛一亮,戳开那条消息,几行大字突兀地出现在光屏上: 【不知道,很难讲,这不符合规则。但还记得我们的宗旨吗?这个世界本来就毫无逻辑,就像一个小孩随意捏造的玩具。小孩说世界应该是方的,所以我们的世界是一个正方形;那么小孩说今天该有颗火流星,一颗从未被观测到的火流星便突兀出现了。】 桦生脸上露出笑意,“还真是他们一贯的风格啊。” 云山赞同地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发梢:“真是一个奇怪的组织,今天之后,他们又得涨粉吧?还真有人相信古地球的那次灾难,是一个高维小孩随手拿地球当做自己的玩具了……” 这条信息下的评论短时间内涨到了数百,云山没有再去看,而是拉着桦生走进了房间。 “你知道昨天那件事之后,我们都受到了审查吧?” 桦生摇摇头:“我正想问你呢,这件事的后续怎么着了?” 云山靠得近了一些,声音压得更低:“我们倒没什么,但是那样的情况之下,按理说你也不应该发现那场袭击的,但你不仅发现了,还快速做出了反应,这会让你成为重点怀疑对象的……他们审问你了吗?” 桦生露出一阵嘲讽:“还没呢,我之所以现在在这儿,是因为他们需要我给一个难搞的哨兵做疏导。” 云山皱了皱眉:“所以他们是真的怀疑你了?怕审查之后会影响你疏导那个哨兵?” 桦生看着云山,心中五味杂陈。 十年糟糕的生活,让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这位友人天真烂漫的时期。 原来在这个时候,云山已经如此敏锐了吗?她有着桦生曾经没有察觉到的、对向导协会的不信任。 就像在同样的情况下,如果是云海的话,他会说:“看来向导协会很信任你嘛,没有审查的情况下,就让你去给一位重量级的哨兵进行疏导。” 许多时候,桦生都会有一种错觉,整个世界仿佛都对她抱有一种极其隐秘的不信任感。 云山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带着安抚的意味。“在白塔里,你就是被监视得最严密的那一个,我一直觉得是因为你太过特殊、太过强大了。” 桦生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或许是吧,我真是太过特殊了……云山,我就要离开了。” 云山有些惊讶,眼睛微微睁大:“离开?去哪里?我们还有一个月的实习期。” “去巨狼军团,或许会跟随他们去污染区吧。” 桦生没有多说,云山看到了她眼神中的回避,便会意地耸了耸肩:“没关系,我们都要上战场,或许会在战地重逢。” 云山犹豫了一瞬间,还是问道:“桦生,你记得离开白塔前的向导互评吗?你说我和云海分则各自为王,合则两败俱伤,究竟是什么意思?” 桦生十分惊讶,身体微微前倾:“这种互评不是保密的吗?你怎么知道?” 云山眉目弯弯,意有所指地把趴在桦生肩头的变色龙捞在了自己手中,冲她眨了眨眼。 桦生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 她的话没有说完,云山心有灵犀地点了点头。 云山的精神体已经觉醒了异能!而这种能力可以让她探知到常人所不知的秘密。 更让人惊奇的是,云山在白塔的眼皮子底下将这次觉醒隐瞒了过去。 和她一样…… 第八章 最讨厌疼了 “原来是这样。”听完桦生的解释之后,云山温和的眼睛里也染上了一抹异色,“或许你说的有道理,我想想吧。” 她走出房间,轻盈地跳上阳台的栏杆,一只手抓住屋檐,正打算一跃而上之际,又停了下来。 她的视线锁定在桦生脸上,弯了弯眼睛:“桦生,既然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那现在我就和你说再见吧。” 此时的桦生站在尚未被晨光浸染的房间里,嘴角微微含着笑意,却不足以驱散周身的冷寂与孤独。 她上前一步,对云山挥了挥手:“再见,云山,祝你前途坦荡,愿你永远忠诚。” 云山的手指轻轻贴在太阳穴,郑重地回应:“永远忠诚。” 她们一个沐浴在初升的阳光之下,一个仍置身于昏暗的室内,这样坦坦荡荡地一对视、一微笑,便就此作别。 果不其然,上午九点,桦生收到了副会长的传讯,要她去办公室一趟。 桦生收拾整齐,便乘坐电梯前往地下隧道乘坐悬浮车。 电梯门无声滑开,桦生迈步走入。 轿厢内的空气里带着大厦内部特有的、混合了各种向导素的微妙味道。 角落里站着一位女性向导,穿着剪裁得体的米色风衣,低头看着通讯器屏幕。 桦生站定,面向电梯门,光屏上的数字开始跳动,电梯下行。 一切如常,只有电梯运行那几乎不可闻的细微嗡鸣。 然而,就在数字跳到“-1”的瞬间,桦生后颈的寒毛毫无预兆地炸起。 一种极其尖锐的、源自灵魂本能的预警叫嚣着碾过她的神经。 温度骤降,像一瞬间被抛入了寒冰地狱。 呵出的气息立刻凝成白霜,肺叶被冰冷的空气刺得生疼,金属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瞬间被冰霜覆盖。 像是有生命的冰冷实体缠绕上来,牢牢锁住了她的脚踝和小腿,并与地面冻成坚不可摧的整体。 紧接着,那覆盖在她小腿上的冰霜开始变异,形成无数细密、尖锐的利齿。 吱嘎——吱嘎—— 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伴随着剧痛响起。 “牙齿”啃噬着桦生的小腿,撕开布料,割裂皮肤,切碎肌肉,过程快得不可思议,感觉却又如此清晰。 桦生的脸色瞬间苍白,她猛地侧过头,视线投向角落里的向导。 那向导不知何时已抬起了头,通讯器收进了风衣口袋。 她脸上没有任何惊惶恐惧,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慵懒的微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玩味和一丝……期待? 桦生低头。 小腿几乎被啃食殆尽,暴露出白森森的胫骨,剧痛仍在持续冲击她的神经。 而那个向导,还在笑。 一直面无表情,甚至因剧痛而显得有些僵硬的桦生,突然扯动嘴角。 极轻的一声笑,短促,没有任何温度,在这死寂的狭小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悚然。 然后,她动了。 那对白骨猛然一挣,伴随着冰层崩裂的声响,没有犹豫和迟滞,从冰面抽离。 在白骨的支撑下,她一步一步逼近那人 向导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转化为难以置信。 地面有嫩芽破冰而出,快速生长,如拥有意志般,闪电般缠上向导纤细的脖颈,猛地收紧! 那位向导被迫抬起头来,此刻她终于看清了桦生眼中焚天的怒火。 “呃……”向导喉咙里挤出痛苦的声音,手指颤抖着伸向近在咫尺的桦生,却什么也没碰到。 桦生面无表情地抬起手,从金属壁上随意地“捏”下了一把碎裂的冰晶。 冰晶在她掌心重塑,延伸出喙、爪、羽翼,一只白色大鸟出现在她手中。 那是一只雪鸮精神体,脖颈被桦生死死攥在手心。 桦生甚至没有给它多余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向导:“A级向导,谁给你的胆子来挑战S级?” 向导几欲窒息,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断断续续的气音:“我……我只是……开个…玩笑……” “玩笑?”桦生嗤笑一声,“你的玩笑,代价是别人的蚀骨之痛?” 藤蔓因她的情绪而躁动,勒得更紧,让向导的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我刚到这里,谁能与我结下这种仇怨?”桦生偏了偏头,漆黑的瞳仁锁定在对方脸上,“哦,对了,雪鸮,冰霜……听说……那个和零月匹配度高达0.8的向导,昨晚疏导失败了?” 向导瞳孔骤然收缩,闪过一抹被戳破心思的惊惶。 “是你吗?”桦生的语气平淡,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自己没本事守住位置,就要对可能取代你的人心生忌恨?以至于动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在幻境里折磨无辜的同事?” 每一句问话,都像一记重锤,砸在向导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上。 和巨狼团长匹配度0.8,这是她一直以来最引以为傲的资本,也是她坚信自己终将站在零月身边、成为他专属向导甚至伴侣的底气。 昨晚的意外受伤已经让她焦灼万分,紧接着就听到消息——一个刚从白塔毕业的新人向导,竟然成功对零月进行了精神疏导! 甚至……零月亲自向向导协会要人,将那个新人调入了令人艳羡的巨狼军团! 她怎么能甘心? 毁了她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再也无法遏制,一个精神崩溃的向导,巨狼军团还会要吗?零月还会多看一眼吗? S级又如何?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能有多少实战经验?怎么可能抗衡她的幻境异能? 可她万万没想到,桦生不仅识破幻境,甚至反向捕捉到她的精神体本体。 A级和S级,差距真的如此之大吗? 彻底的失败感和死亡的恐惧终于碾碎了她那可笑的骄傲,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开始哀求:“对……对不起……我不和你抢……零月了……放……放过……” 抢?或许是吧……桦生注视着因极度痛苦和恐惧而面目扭曲的向导,声音轻得像叹息: “可我……最讨厌疼了。” 手指收紧,雪鸮发出无声的哀鸣。 叮——清脆的提示音响起,电梯门滑开。 一个身影极快地介入其中,带着一丝熟悉的冰雪气息,从背后温柔却不容抗拒地拥住了桦生。 第九章 桦生,松手 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指尖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既不让她感到被攻击,又有效地阻止了她继续施力。 另一只手则轻柔地覆上了桦生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眸,隔绝了她的视线,也隔绝了那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暴戾情绪。 “桦生,”零月的嗓音清冷,此时却带着无奈与安抚,“放手。” 桦生有一瞬间的怔愣,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缓缓地回过头来,对上了那双近在咫尺的银灰色眸子,喃喃地微微启唇:“啊……零月哥哥。” 零月轻轻揉捏着她的手指:“桦生,放开她。” 桦生的眼中有一丝茫然,“你怕我伤她?可她弄疼我了。” “我怕你给自己带来麻烦。” 桦生有些脱力地靠在零月胸膛上,低着头看了看那两节白森森的腿骨,又回过头看着零月的眼睛:“可是你没看到吗?她折磨我,让我很痛。” 零月的手再次覆上了桦生的眼睛:“你松开手,放开她的精神体,她才能收回幻境,听话。” “是这样吗?那我松手,如果还痛的话,我会杀了她。” 零月的一声“好”刚刚传入耳中,桦生便松开了紧捏着雪鸮的手。 缠绕在那位向导脖子上的藤蔓也迅速回收,消失不见。 向导一下子跌落在地,膝盖骨撞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寒冰退去,那些只有桦生能看见的、利齿般的冰刃倏然消失了。 她眨了眨眼,自己的小腿完好无损,可那种疼痛却依然回荡在她的精神海里。 她确实没有太多的战斗经验,以至于还要遭受一个A级向导的幻境折磨,这让她更加向往起外面的广阔天地来。 她要变强,变得和自己的天赋相匹配的强大,那时候,就再也没人能叫她“放手”。 她回转身体,扑到零月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的腰:“零月哥哥,你什么时候带我离开?” 骤然被桦生拥抱住,这和在接受精神疏导时的身体接触全然不同,让零月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面色惨白的女孩在他的怀里抬起头来。 零月低头看进她的眼睛,心中一震——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眼中会有这样浓烈,不,惨烈的情绪? 这双眼睛和榆生如此相像,可榆生的眼神永远是灿烂夺目的,不像这双眼睛里,盛满了浓郁到化不开的暗流。 零月拍了拍她的肩膀:“去见见你们副会长,然后就带你离开。” 女孩子的眼睛骤然被点亮,于是,桦生又恢复成了那个柔弱的向导。 桦生被零月半拥着,踉跄着迈出电梯,走廊的光线明亮,空气温暖。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腿。 裤腿完好无损,布料没有任何撕裂的痕迹,她掀起裤腿,皮肤包裹着其下匀称的骨骼与肌肉,完整无缺,连一丝擦伤都没有。 可是……那被撕扯的疼痛,却如同烙印般残留在神经末梢。 她抬起头,看向身侧的零月,那双眼湿漉漉的,像一只在陷阱里挣扎受伤后、终于被救出却仍惊魂未定的小兽。 零月的目光在她小腿上一扫而过,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波动。 他伸出手,轻柔地将她打横抱起。 桦生身体一轻,下意识地攀住他的肩膀。 空气中泛起细微的波纹,一头体型巨大、毛色纯白的北极巨狼悄无声息地显现出来,探过硕大的头颅就想舔桦生一口,被零月轻轻踢了回去。 零月小心地将桦生放在了宽厚温暖的狼背上。 巨狼站起身,步伐稳健地朝着隧道中的悬浮车走去。 电梯里,那个A级向导瘫软在角落,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恐和茫然。 就在今天,她引以为傲的幻境,她视为囊中之物的未来,被碾得粉碎。 她的人生,她的骄傲,她的未来……该怎么办?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被巨狼驮着的身影,最终,绝望而不甘地,落在了那个走在巨狼身边、一头银发如霜雪的哨兵身上。 零月似乎有所感应。 就在即将走进悬浮车时,他脚步微顿,侧过头,目光冷淡地扫向电梯方向。 那一眼,没有任何情绪。 没有愤怒,没有责备,没有警告,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就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碍眼的杂物,冰冷的、纯粹的漠然。 这就是巨狼军团的团长,这个眼神足以体现他冰冷的人格底色。 就算是和他匹配度达到0.8,为他做过多次精神疏导的向导,也不值得他展露丝毫的情绪。 “不……不可能……”A级向导失控地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他怎么能那样无情!” 回答她的,只有走进电梯,给她脖子套上抑制环的工作人员:“你对同事出手,还指望人给你好脸色?” 她仿佛此时才注意到自己被套上了什么东西,挣扎着想把抑制环取下来:“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工作人员看看挣扎的向导,又看看远去的悬浮车,颇有些酸溜溜地说:“你别折腾了,敢动巨狼团的人,等着被处理吧!” “不,我和他的匹配度那么高,他还需要我!” 工作人员把她拉起来:“匹配度算什么? S级的无指向性向导,那可是整个巨狼团的宝贝,今天以后,人家来不来向导协会还另说呢。” 桦生被零月和巨狼送到了副会长的办公室门口。 副会长姓杨,是少有的、如今还保留着姓氏的家族之一。 零月说:“进去吧,我就在外面等你。” 桦生走进去,杨会长就坐在办公椅上,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桦生走近行礼,杨会长站起来,握了握她的手:“坐下吧,按理说你刚出白塔,又经历了昨天那样的事,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让你加入军团。但零月团长这样要求了,他们也确实有这个权限,我们不好撕破脸。” 桦生点点头:“我理解。” 杨会长笑了笑,突然开口:“昨天你是怎么发现有狙击手射击的?” 第十章 愤怒 桦生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仿佛这样突然的提问确实将她震慑住了似的。 惊讶的表情一瞬即逝,她沉吟片刻,开口道:“您知道我是植物系向导,似乎随着精神等级的增加,我对周围的感知越来越敏锐了。” 杨会长深深地看着她,缓缓点了点头:“这样啊。” 反正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植物系向导,桦生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的眸色幽深:“初步判断,这次袭击是黑塔作为,不管怎么说,你昨天也救了我一命,巨狼军团任务紧急,会再次进入让零月精神重创的那片污染区,你接下来的审查和监控会由他们进行,希望你不要介意。” 桦生皱着眉头:“为什么还要审查?我是一个向导,如果哨兵们无法对我全心信任的话,我不好开展工作。” 副会长摇了摇头:“没办法,这是流程。” 桦生只好无奈地垂下眸子,不再言语,满脸写着抗拒。 杨会长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装作不经意地提起一些琐事:“听说霍家的少爷对你十分倾慕,你这样跟着巨狼军团走了,难道他不介意吗?” 桦生抬起眼皮,将神情调整到一种倔强的模样:“副会长阁下,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是霍骁的附庸。” “是吗?”杨会长正要再说什么,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就在这一瞬间,靠近杨会长通讯器的地方,一个小小的黄黑身影突然显形,又突然消失在空气中。 同时,一个身材高挑、红发间夹杂着银丝的女性哨兵走了进来。 杨会长突然站了起来:“亲爱的,你怎么来了?” 那位女性哨兵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走到桦生面前,和她握了握手,十分真诚地看着桦生的眼睛:“谢谢你救了他一命。” 哨兵转过头,看了杨会长一眼,问:“道个谢,这么难吗?” 杨会长脸上露出明显的局促,轻轻咳了一声。 桦生正猜测着这两人的关系,那位女性哨兵又轻轻搂了搂她,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道谢,桦生是懂的,毕竟她昨天拉了杨会长那一把,确实救了他一命。 但道歉是为什么呢? 还未等她露出茫然的神色,红发的中年女哨兵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转身离开了。 临走前,她盯着一脸逃避的杨会长说:“亲爱的,希望你今晚能回家,我等着你和我讲。” 讲什么?桦生越来越好奇了,但哨兵已经离开了。 杨会长似乎也没有更多的话和她说,在那人离开后,便一脸的生无可恋,随意地挥了挥手:“你走吧。” 桦生走出办公室,阳光斜斜地照在走廊上,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脚步甚至有些虚浮,心底弥漫着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因为她救下了她的向导同事,堵住了他们曾经用来辖制她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这次她没有成为单独活下来的那一个,杨副会长也没有为她挡下子弹而死,因此她就能轻而易举地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不,或许更关键的是她的速度,快得让协会那些老狐狸还没来得及编织更完美的牢笼。 再晚上几天,甚至几个小时,他们或许就能找到新的“正当理由”,将她再次囚禁起来,就像上一次那样,扔进黑森林深处的尖顶别墅。 不!或许他们已经出手了!桦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腿,那里残留的疼痛依然没有完全消散。 不过,他们失败了,于是不得不“通情达理”起来,或许背后还有更深层的权衡,是因为巨狼军团吗?还是……零月? 她的思绪被前方的身影打断。 零月正慵懒地靠在他那头巨大的北极狼精神体身上。 听见动静,他看过来,银色的长发、银色的眉睫、银色的瞳仁,还有那苍白的皮肤,让桦生想到了童话中的水晶人——美丽、冰冷,但绝不易碎。 这人坚硬冰冷的质感,像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桦生记忆中那不堪的情景。 那是一个冬天,寒风刺骨,彼时,她的身体因为接连的消耗和实验已经脆弱不堪。 她察觉到这一次的事情十分不同,拼尽全力想要逃离,不顾一切地奔跑到黑森林深处。 可零月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冰墙,以绝对的力量不容置疑地拦截在她面前。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那样粗暴,那样决绝,不容挣脱。 于是,那声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头断裂声就这样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她承认,她的挣扎有故意的成分在,她只是再一次坚定地表明自己的意愿。 断裂的骨骼瞬间刺破了皮肉,温热的鲜血涌出,顺着颤抖的手臂簌簌滴落在雪地上。 剧痛让她几乎晕厥,眼前阵阵发黑。 可零月那双银色的眸子里,没有愧疚,没有后悔,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和不容反抗的强势。 他甚至没有松开那只造成伤害的手,反而就着那淋漓鲜血,将她狠狠地、死死地禁锢在冰冷的怀里。 任凭她的血簌簌滴落,任凭她因剧痛狠狠咬破他的肩膀。 然后,他低下头。 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后颈,激起一阵战栗,原来这人的内里,竟然是热的吗。 她茫然地想着,还以为,零月由里到外,都像寒冰一样冷酷呢。 下一秒,尖锐的刺痛从颈后最脆弱的腺体传来——他狠狠地咬了下去。 独特而强大的精神力,如同冰锥刺破坚冰,强硬地顺着腺体一路深入,渗透,烙印,与她混乱痛苦的精神图景强行纠缠、结合。 在那个冰冷的冬天,在桦生极度抗拒、极度绝望中,零月以最野蛮、最直接的方式,对她进行了强制标记。 她拼了命地撕咬着他的肩膀,想要将他施加给她的痛苦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在他从她颈后离开之时,她瞪大了乌黑的眸子,想要看看这个人眼中究竟有些什么。 银灰色的眼睛渐渐与眼前人重叠。 桦生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颈后的腺体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垂下眼睑,强忍着从胸腔中滋生的怒意,这些愤怒,让她诡异地感受到了自己依旧鲜活的内心。 她乖顺地走到了零月身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团长,我们可以离开了。” 第十一章 巨狼vs腾蛇 手续办得异常顺利,桦生与零月暂时分别后,返回了向导宿舍大楼收拾行李。 大楼里空荡荡的,她的同期们正在进行实习培训,其他向导也都在忙碌,寂静的长廊里只有她的脚步声。 她简单将必需品塞进箱子,一只毛茸茸、胖乎乎的小熊蜂从她袖口窸窸窣窣地钻了出来,嗡嗡地绕着她飞。 它细弱的声音带着心有余悸:“刚才那个红头发的哨兵太可怕了,比我们强大太多,我根本不敢在她面前读取副会长的权限。”声音里满是委屈和不甘。 桦生停下动作,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它的小脑袋,柔声安慰:“没关系的,我们不值得为这件事去冒险。选中副会长,不过因为他是我能接触到的权限最高的人罢了。但我真正要做的事,其实并不需要那么高的权限。” 她顿了顿,眼神微闪,“换一个人,也一样。” “换谁比较好呢?”小熊蜂落在行李箱的拉杆上,抱着小前肢,陷入了认真的思考。 半小时后,桦生拖着行李回到了办公大楼。 刚走进大厅,就见顶着满头乱糟糟头发的可纳急匆匆迎面走来。 他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翻看着通讯器投射出的光屏,完全没注意到前方的桦生,差点一头撞上。 “啊!对不起!”可纳急急喊了一声,脚步没停就要绕开。 “可纳,等等。”桦生叫住了他。 可纳耳朵几不可见地抖动了一下,闻声转过头,看到是桦生,脸上露出一点惊讶,噢!是新来的时而任性时而可爱的小向导。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听说你调去巨狼军团了?一路好走!” 桦生被这诡异的送别词噎了一下,哭笑不得……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吧? 她迅速整理好表情,走上前,出其不意地给了可纳一个小小的拥抱。 可纳整个人瞬间僵住,手臂无措地张着,脸腾地一下红了,讷讷道:“你、你这是干嘛?” 为小熊蜂创造机会的桦生顺势揉了揉他的脑袋,自然松开了手,笑容无懈可击:“没什么,就是谢谢你昨晚送我回宿舍。” 可纳本来稍微降温的脸颊再次爆红,昨晚手忙脚乱把桦生摔地上的场景历历在目,顿时结巴得更厉害了:“啊……没、没事!你、你可以谢谢伯恩斯!是他送你的!” “那你帮我谢谢他吧。”桦生从善如流,挥挥手,“再见,可纳。” “哦哦,再见!”可纳如蒙大赦,飞快转身走掉了。 他刚一离开,小熊蜂便悄无声息地落回了桦生的通讯器上。 一道微弱的蓝色波纹荡漾开来。 【技能·系统·篡改】 【权限模板已覆盖:可纳桦生】 “搞定!”小熊蜂开心地转圈圈。 桦生指尖轻轻拂过通讯器,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拖着行李箱刚走到大楼门口,又撞见一个熟人。 伯恩斯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她,脚步一顿,打量着她和她手边的行李,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感慨。 这位向导确实不简单,能如此迅速地、几乎是破格的被直接调入巨狼军团,前途无可限量。 尽管他个人对那群桀骜不驯的狼崽子没什么好感,但不得不承认,巨狼军团是无数哨向挤破头都想进去的地方。 更让他意外的是,桦生不仅停了下来,还主动开口,语气带着真诚的关切:“伯恩斯,谢谢你昨晚送我回去。但是……你的精神力似乎外泄得很严重,需要帮忙吗?” 伯恩斯挑了挑眉,如此直白地点出他人的精神力状态,在哨向交往中其实是相当失礼的行为。 但对上桦生那双清澈坦荡、不含丝毫窥探或评判意味的眼睛,他心底那点不快莫名消散了。 他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深究的疏离:“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不用担心。” 特殊?桦生微微一怔,好奇心瞬间被勾起,但最终还是将更失礼的追问压了回去。 她友好地点点头:“好吧,那再见,伯恩斯。” “再见。”伯恩斯挥了挥手,两人擦肩而过。 通讯器震动,是零月发来了悬浮车的具体位置。 桦生循着定位找过去,还没靠近,就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两股极其强悍的精神力正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偏偏这两种精神力都是桦生极为熟悉的。 众所周知,巨狼军团的团长零月和腾蛇军团的团长霍骁打小就不对付。 果然,不远处,零月坐在他那辆线条冷硬的悬浮车里,车窗降下一半,露出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和冰封似的银眸。 而另一边,一头暗红短发的霍骁懒洋洋地倚靠在他那辆造型张扬的悬浮摩托上,双臂环胸。 两人明明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却仅凭外放的精神力就搅得那片区域的气压都沉了几分。 更远处,几辆明显是巨狼军团制式的悬浮车停着,几个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模样。 大概秉持着“虽然对方只有一个人但我们绝不群殴”的奇怪准则。 霍骁先注意到了走过来的桦生,他侧过头,视线在她身上停顿片刻,随即拎起手边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大步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手腕:“桦生,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桦生也想听听他到底还想说什么,没有挣扎,顺从地跟着他走。 甚至抽空回头递给零月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自己没事。 霍骁将她拉到一颗巨大的榕树下,眉头紧锁,语气急切甚至带着点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能跟着他去巨狼军团?你知不知道他们军团常年出入最危险的高污染区,根本就是把向导当消耗品用的!他用什么手段逼你了?” “他没有逼我,”桦生平静地看着他,“是我想和他走。” 霍骁的脸色瞬间变了,之前的急切被一种难以置信的受伤所取代:“你竟然想去军团?为什么不来腾蛇?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桦生,你还信不过我吗?” 桦生费力甩开他仍想抓住自己的手,声音冷了几分:“霍骁,如果没有之前校准测试那档子事,说不定我就考虑去你那儿了。” 第十二章 一掌两清 霍骁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辩解什么,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他沉默地将手里那个袋子塞进桦生怀里,语气硬邦邦的,却掩不住那点别扭的关心:“这个给你,不管怎么样,保护好自己。” 桦生打开袋子,里面是一只结构精巧、泛着金属冷光的机械手掌。 霍骁拿过机械掌,动作有些僵硬地牵过她的手,这一次,桦生没有拒绝。 霍骁帮她将机械手佩戴在左手上,垂着眼眸,避开她的视线,低声讲解着使用方法:“注入少量精神力就能激活,力度和灵活度都可以调节。有了这个,至少面对某些不长眼的哨兵时,能多点自保的底气。” 他一向霸道张扬,此刻却莫名显得有点委屈巴巴,让桦生心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感觉。 她认真看着霍骁的操作,将每一个步骤都牢记于心。 机械掌完美贴合,她尝试着握了握拳,类似外骨骼的装置随着她的动作灵活伸展。 突然,在霍骁毫无防备之际—— 桦生猛地抬起左手,机械掌带着破风声,干脆利落地扇在了霍骁的脸上! “啪!”一声沉闷的响声。 “嘶——!”一声愤怒的嘶鸣同时响起! 巨大的熔岩巨蟒本能地显现,带着灼热的气息猛地扑向桦生,怒张的血盆大口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然而,那布满致命尖牙的巨口,在距离桦生皮肤仅有毫厘之处,猛地停滞——那只刚刚扇了霍骁耳光的机械掌,正死死地攥住了巨蟒最锋利的一颗毒牙!力量之大,让巨蟒无法再前进分毫。 霍骁捂着脸,眼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桦生扯了扯嘴角,活动了一下机械手指,点评道:“看来确实有点用处。” “呜……”巨大的熔岩巨蟒委屈地晃动着脑袋,红色的竖瞳里竟然啪嗒啪嗒掉下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宽阔的嘴巴淌下,砸在地上哧哧作响。 这突如其来的痛哭让桦生有一瞬间的无所适从,下意识松开了它的毒牙,后退了一步。 缩小了体型的熔岩巨蟒立刻得寸进尺,不管不顾地缠绕上她的手臂,冰凉的鳞片蹭着她的皮肤,仰着小脑袋用吻部一下下戳着她的颈窝,仿佛在控诉她的狠心无情。 桦生忽略掉手臂上这只黏人又戏精的精神体,避开霍骁复杂的目光,声音平静无波: “霍骁,我们之间的账,算了了。” 这句话听在霍骁耳中,自然是在报之前他试图强行标记她的仇。 而事实也正如他所想,因为在桦生心里,上一世更深的恩怨早已在她彻底打散霍骁精神体的那一刻了结。 这一世,这一巴掌,足以清算他对她做过的糟心事——从此两不相欠。 毕竟,前途未卜,有仇早点报才痛快。 “好啦小蛇,我知道是你刚刚克制住了,没有伤到我,不然机械掌拦不住你。”她拍了拍缠在她手臂上的小蛇,把它扒下来,朝霍骁一扔,转身拖着行李箱,走向巨浪军团的大部队,没有再回头。 小蛇委屈巴巴地缠在霍骁的手腕上,在霍骁的精神图景里嚎啕大哭:“她怎么能这样!她竟然打我们!好痛!心也好痛!” 霍骁轻轻笑了一声,指尖安抚地拍了拍它的小脑袋,望着桦生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辨:“算了,她说两不相欠。还清了债,下次再见面,我们就还是……好朋友。” 小蛇打了个带着灼热岩浆气息的哭嗝,抽抽噎噎:“好吧,至少她离开了向导协会那个鬼地方,这也算一件好事吧……” 桦生拖着行李来到零月的车旁。 之前还探头探脑想着看好戏的狼崽子们,此刻脸上的震惊都还没完全消散。 一个个呆若木鸡地坐在各自的悬浮车里,甚至忘了下来帮柔弱的向导姑娘拎一下箱子。 桦生也没指望他们,自己把箱子扔进后座,拉开门坐上了零月的副驾驶。 刚一坐定,她就接收到了一道来自驾驶座的、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零月那双惯常没什么情绪的银眸中,此刻也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震惊之色。 他的视线缓缓移动,最终落在桦生左手上那只尚未摘下的、结构精巧的机械掌上。 “这种东西,”他指了指,“就算对霍家那样的家族来说,也极为珍贵,他竟然送给了你。” 桦生举起左手,翻转着看了看机械掌,对零月露出一个极其甜美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团长,他欠我的,这算是还债。” 零月看着她的笑容,总觉得这姑娘笑得越甜,眼底深处那簇危险的火焰就烧得越旺。 目的达到之后,称呼就从零月哥哥变成团长了吗?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轻轻咳了一声,转过头,启动了悬浮车。 巨狼军团的车队就这样浩浩荡荡地驶离了向导协会。 来的时候,是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精神力狂暴紊乱的团长。 走的时候,带着一个恢复冷峻,气息平稳的团长,以及一个……刚扇了腾蛇军团团长耳光,还收了他珍贵赔礼的,实力爆棚的S级向导。 算是……满载而归了。 车队行驶了约莫三十分钟,窗外流动的风景逐渐从城市建筑变为更开阔的郊野,零月所驾驶的悬浮车毫无预兆地脱离了车队,流畅地拐上了另一条岔路。 桦生疑惑地看向他:“这是去哪里?” 零月目视前方,声音平稳无波:“去你父母家。” “……啊?”桦生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细小的东西轻轻敲击了一下,猝不及防。 一股混杂着陌生、酸涩甚至些许恐慌的情绪悄然涌上心头,让她喉咙发紧。 父母…… 这个词汇在她心底掀起的波澜复杂难言。 在那被囚禁的十年里,她其实见过父母很多次。 最初的那几年,每当她的精神濒临崩溃,抗拒一切实验和治疗时,向导协会的人就会把她的父母请来。 他们总是穿着得体,面容带着忧心忡忡的憔悴,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话,内容无非是让她“再坚持一下”“再努力一点”“再多承受一些”。 “桦生,这是你的责任啊。” “孩子,这是你的使命,你很特别,我们都以你为荣。” “为了大家,再忍耐一下,好吗?” 第十三章 321151 父母的那些话语,当时听起来是鼓励和期盼,后来回味,却字字如刀。 他们看着她痛苦挣扎,却只是重复着那些大义,从未想过带她离开,或者质疑那永无止境的“付出”是否合理。 后来,大概是她彻底麻木,不再对外界的刺激——包括父母的到来——产生任何反应后,协会的人似乎也失去了用亲情“激励”她的兴趣。 于是,后面的那几年,她便很少再见到他们了。 此刻,骤然听闻要去见父母,那些被刻意尘封的,混合着失望、酸楚和一丝难以言喻怨怼的情绪再次翻涌上来。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谁……要让我去见我父母?” 零月敏锐地捕捉到她情绪的波动,瞥过来一眼,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转回前方。 一个桦生此刻最不愿听到的名词,清晰地吐露: “向导协会。” 悬浮车停在一个宁静的小镇街道旁。 这个小镇并非普通居民区,而是白塔下属一个重要研究院的附属生活区,规划整齐,环境清幽。 桦生的父母都是该研究院的资深研究员,因此得以在此分得一套公寓。 桦生推开车门,目光下意识地被不远处一个小花园吸引。 那里搭着繁复的蔷薇架,此时并非花期,只有浓绿的藤蔓缠绕,但依旧能想象出春夏之交时花开如瀑的景象。 她的脚步微微顿住,视线凝固在那片蔷薇架上。 记忆如落叶,被风轻轻一吹,再次翻涌而上。 那是一个春夏之交,空气里弥漫着蔷薇盛开的香甜气息。 她刚刚觉醒成为向导,白塔的老师前来家中拜访,客厅里满是大人交谈的声音。 就在那时,一个她从未见过的、身形略显瘦削文弱的少年,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同幽灵般溜进家中。 他出现在她面前,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大胆地将她“偷”了出来,带到了这个蔷薇园。 少年气息微喘,脸上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兴奋和郑重:“这是我觉醒后第一次实战呢,没想到这么容易!” 他拿出一大摞纸质资料塞给她,眼神清澈而急切: “这是我们‘深渊’的资料,你仔细看看。你可以自由选择,但我建议你跟着我们走。” 他顿了顿,像是背诵某种重要指令般,格外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真的很建议你跟我们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爷爷一定要让我多重复几遍,建议你加入深渊,不要去白塔哦,我也是向导,你可以和我一起上课。” 那时的桦生突然被从家里带出来,本来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恼怒,但在少年那双写满真诚、毫无杂质的眼眸注视下,那点不快悄然消散了。 她仔细翻阅了那些资料,里面描绘的理念和愿景大胆而超前,甚至有些惊世骇俗。 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将资料递还回去:“这很有意思,但过于虚无缥缈了,我还有我的责任。” 她想到的是父母的期望,是白塔正统的路径,是那套她从小被灌输的关于“使命”和“奉献”的认知。 少年脸上顿时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但他没有过多纠缠,只是再一次对她强调:“321151!你一定要记得这串数字!如果你改变了主意,一定要找我们!” 说完,少年转身就要离开,动作干脆利落。 “等等!”桦生叫住了他,带着一丝好奇和困惑,“可是……你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少年回过身,拉过她的手掌,指尖在她掌心端端正正、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两个字。 “笃云。”他抬起眼,目光清亮,“我叫笃云。” 上一世,这是她与这个名为笃云的少年唯一一次短暂的交集。 后来,再次看到“笃云”这个名字,是在联盟与白塔联合发布的全境通缉令上,醒目而刺眼。 是的,“深渊”组织,尽管在民众甚至哨兵向导中拥有大量隐秘的崇拜者,但在官方这里,他们是毫无疑问的、危险的反派。 321151。 她从未用过,一开始是不想用,后来是不能用,可这串数字,却莫名被她记到了现在。 肩膀被轻轻拍了拍,桦生回头,脸上已恢复平静,若无其事地问:“你要上去吗?” 零月摇了摇头,望向那栋熟悉的公寓楼,目光晦涩:“不去了,见了,只会更加伤怀。” 桦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在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零月还是家中的常客,他是哥哥榆生最亲密无间的朋友。 那时候,爸爸妈妈都很喜欢这个虽然冷淡但天赋卓绝的少年。 可现在,哥哥早已不在了,如果零月此刻出现在父母面前,带来的只会是相顾无言。 零月可以逃避这份沉重的伤感,但她不能。 她转身,独自走进了公寓楼。 电梯无声上行,走到熟悉的房门前,门锁自动扫描她的生物信息,“嘀”一声轻响,锁舌收回。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 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她和坐在沙发上的父母对视了。 在此时的父母眼中,她应该还是那个刚刚从白塔完成学业、即将开启辉煌职业生涯、让他们无比骄傲和自豪的女儿吧? 可是……她已经在他们无法看见的地方,独自经历了那漫长的十年。 见了许多人,看清了许多事,心早已被磨砺得冷硬。 漫长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房间蔓延。 最终,桦生率先打破了沉寂,她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极其符合这个年纪的、带着点依赖和归家雀跃的笑容,声音轻快:“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屋里的气氛瞬间活了过来。 母亲立刻站起身,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快步走过来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着,眼里是纯粹的欣慰和疼爱:“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快过来坐!” 她拉着桦生坐到沙发前,开心地拿起茶几上的橘子开始剥,絮絮叨叨地说着琐事。 父亲的眼神温和,带着纵容和骄傲,看着她们母女。 父母去厨房忙活晚餐,桦生安静地坐着,低头拨弄着腕上的通讯器,时不时抬起眼,凝视着在厨房里忙碌的夫妻俩。 突然,她站起身,无声地走到餐桌旁,拿起了果盘旁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第十四章 家的秘密 桦生握着刀,走到了厨房门口,沉默地站在那里。 母亲正好回头,想问她要不要再吃点别的,视线却猛地撞上她手中那把寒光闪闪的刀——以及,她脸上近乎审视的表情。 “哐当——!” 母亲手中装着刚腌好鱼肉的碗骤然脱手,摔在地上,瓷片四溅,飞溅的油污瞬间弄脏了整洁的地板。 然而母亲根本无暇顾及地上的狼藉。 她只是瞪大了眼睛,瞳孔因受惊而收缩。 这一刻,桦生清晰地看见了母亲眼中那无法作伪的惶然。 “爸爸,妈妈,”桦生的声音很轻,“已经有人提前告诉你们,我要回来了吧?”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母亲瞬间僵硬的脸:“可以告诉我是谁吗?他让你们做什么?” 母亲愣愣地盯着她手中的刀,嘴唇翕动,脸色苍白。 父亲停下了手中清洗水果的动作,转过身来,神情看起来还算自然:“向导协会提前通知过我们,说你会回来,他们说你选择去了巨狼军团,让我们劝劝你,还是留在向导协会好,对你的职业生涯发展更有利。”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私心里……我们也不想让你去那么危险的前线。” “哦,这样啊。”桦生垂下眼眸,接受了这个解释。 她从旁边顺手拿过一个苹果,仔细地削了起来,锋利的刀刃划过果皮,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就在这时,母亲突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往后踉跄了一步,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父亲立刻伸手,稳稳地接住了她。 母亲将脸颊深深埋进父亲的怀里,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抽动起来,压抑而破碎的哭泣声低低地传了出来。 桦生彻底愣住了,手中的刀和苹果都停了下来。 心中那股酸涩的情感越来越浓,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干涩:“怎么了?妈妈……你哭什么?” 母亲已经泣不成声,无法回答。 父亲轻轻地拍着母亲的背,单手扶在她的腰间,给予她支撑。 他看向桦生,眼神复杂难辨。 桦生从未想过事态会向这个方向发展,她不过施展了一个微小的、带着尖锐试探意味的举动,竟然就让母亲的情绪崩溃至此。 此刻,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恶人。 可是,她还有更可怕的问题,没有问出口。 那个问题,压在她心底太多年了。 父亲低声安抚着母亲,将她半扶半抱地送进了卧室,仔细关好了门。 过了一会儿,他独自走了出来。 他在桦生面前站定,低头注视着她,目光里有疲惫,有了然,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包容。 “孩子,”他轻声说“你有问题要问我。” 不是疑问,是陈述。 桦生怔怔地仰头看着他,那个盘桓在心底多年的疑问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爸爸,我真的是你们的女儿吗?” 父亲没有避开她的目光,而是给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你是我们养大的女儿。” 桦生低低地“哦”了一声,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却也无法满足。 她再次发问:“在我五岁那年……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突然长出了另一个脑袋,但第二天醒来,你又恢复如初了。爸爸,那真的……只是梦吗?” 父亲的目光在她问出这句话的瞬间,突然变得幽深起来,但他依旧只是给出了另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如果你觉得是梦,那它就是梦。” “那如果我觉得不是呢?”桦生执拗地追问。 “你为什么会觉得不是?”父亲温和地反问。 因为……类似的梦,并不只是发生了一次啊,有时候是头,有时候是手,甚至还会出现翅膀和尾巴。 这些话在桦生舌尖滚动,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她摇了摇头:“或许……就是梦吧。” 她回头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厨房,上前轻轻抱了抱眼前高大的父亲。 这个从小到大都十分熟悉的怀抱,在此刻依然给了她片刻的安然。 “我不在家吃饭了,”她低声说,松开了手,“还有工作,再见,爸爸,你们保重。” 父亲点了点头,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动作一如既往的慈爱:“好,有空的话,常回家看看。” 他的声音很稳,带着一种承诺般的笃定:“只要你回来,我们永远都在。” 这真是一句十足怪异的话。 只要你回来,我们永远都在。那如果我不回来,你们还在不在? 还是说,这份“在”是有条件的,只存在于我“回来”的这个特定时刻和地点? 桦生没有选择乘坐电梯,而是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 她在冰冷的台阶上坐了下来,环抱住膝盖。 “这里有监控吗?” 细弱的声音立刻在她脑海中给出否定的答案。 “你确定用可纳的权限进行的外部联络,不会被监控到?” “是的,我可以确定。” 桦生点了点头,指尖在通讯器光屏上滑动,打开了深渊网站。 网站的右下角,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标识,“联系我们”四个字在那里有节律地跳动着。 桦生点了进去,弹出一个简洁的聊天界面。 这里通常是民众用来投递自己稀奇古怪想法,或者发送垃圾话的地方。 她输入321151,点击发送。 桦生撑着膝盖,发起呆来。 对面没有让她等很久。 大约三分钟后,聊天框中,一个简洁的气泡冒了出来: 【安全?】 桦生回了两个字:【暂时。】 对方的气泡几乎紧接着冒了出来,依旧是极简的风格: 【了解。】 就在桦生刚刚看清这两个字的瞬间,她手中的通讯器光屏,干净利落地自动退出了“深渊”网站,跳转回主屏幕。 紧接着,通讯器的提示音轻轻响了一下——她的联系人列表里,突然凭空冒出了一个全新的好友! 桦生轻轻“啧”了一声:“不愧是深渊组织,网络玩得挺溜。” 她点开那个新冒出来的账号头像看了看,头像是一片绚烂的夕阳天空,右下角是一个背对镜头、肌肉线条极其贲张完美的猛男剪影。 虽然只是轮廓,但从那优越的头肩比和隐约可见的侧脸线条判断,这剪影本人的五官相当俊美。 桦生回想了一下记忆中那个身形瘦削,气质文弱,带着点书卷气的少年笃云,瞬间判断这头像绝不可能是本人! 一个清秀文弱的男孩子,搞一个这种荷尔蒙爆棚的猛男夕阳剪影做头像? 这操作……看起来总觉得有点给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