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路上,王妃靠玄学夺天下》 第三十二章 亲服气了 燕绥之看着她的举动,怔愣了一瞬。 他缓缓抬头看向林醒醒,只见女子莹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抱着双臂,眼皮微垂,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 两人对上视线,他还看到林醒的眉头轻挑了一下,脸上很是不满。 燕绥之暗自思忖,莫不是补偿给少了? 自己大半副身家都捐给了白渡城,剩下的一半留给了王府做日常用度,另一半全部交给了林醒,他确实拿不出更多了。 堂堂一个王爷,头一回感受到什么叫做窘迫。 他想了想,开口道:“你要多少,我想办法。” 听到燕绥之的话,林醒醒一怔,这人到底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缓缓坐到了床榻上,认真看向燕绥之的眼睛:“和离是不可能的,你再有这个想法,你用哪只手写和离书,我就把你哪只手弄断。 反正你现在也残了,我打得过你。” 林醒醒举起拳头,威胁一般地动了动手腕。 燕绥之原本身上疼得厉害,能撑起半个身子已经是极限。听到她的回应,他忍不住想笑,那种让人心烦的疼瞬间被抛之脑后。 原本坚定的心又被她的话动摇了。他强压下心底的贪恋,又硬了心肠。 林醒醒握着手里的雁形令,对着他晃了晃:“这个我不会还给你的,因为我生气了,需要一点补偿。” 燕绥之定定看着她,莹莹烛火在她的眼底跳跃,衬得她生气的小脸越发生动,但也越发让人看不明白。 燕绥之再度开口:“你听不懂吗?我要你走。” 他的口吻相当漠然,甚至有种不容置喙的决断。林醒醒怀疑,若是他没有受伤,他只怕要直接把她打包送走了。 此刻,林醒醒的脑子里跳出了交易所的声音—— 【警告!警告!请宿主改变燕绥之的想法,否则本交易所会判定任务失败!】 【贴心提示:请宿主当心自己的小命!】 林醒醒的嘴角抽动了两下,这个提示确实很贴心了,直接威胁到她的小命了。 她当然不可能走,更不可能让任务有任何失败的可能。但现在的林醒醒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和燕绥之慢慢讲大道理。 她能做的就是,快速推进任务的完成,并让燕绥之彻底断了和离的念想。 确定了自己的目标后,林醒醒在床榻边坐下,她抬眸看向燕绥之。 他的半张脸被敷了厚厚的药膏,表情也被掩去了大半,她看不清楚他的微表情。 于是她道:“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怕被我发现,所以借由受伤一事赶我走?” 燕绥之一怔,她在说什么? 他耐下性子解释:“你若不走,恐有后患。我腿已废,护不住你。若是流放,你怎么办?” 说话时,他的语气里带了几分不自知的困惑。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放着康庄大道不走,偏要去蹚他这趟浑水。 林醒醒忍不住腹诽,都这时候了,还能记住自己的四字口癖呢? “办法都是人想的,走一步看一步。”林醒醒回应。 “居安思危。明知有险,为何要闯?”燕绥之拧眉反问。 他的眼眸深邃,似是要将她的目的看穿。而他的眼神也足够锐利,林醒醒其实也有点招架不住了。 她破罐子破摔地想,干脆乱来好了。 林醒醒:“燕南,你背过身去。” 守在一旁的少年没反应过来,他呆呆地看着林醒醒。林醒醒耸了耸肩:“如果你不怕长针眼也行。” 话音落下,林醒醒身体前倾,她一手搭在燕绥之的肩膀上,然后准确无误地吻上了燕绥之的嘴唇。 燕南将惊呼吞进了嘴里,火烧火燎地转身,像是做了坏事一般逃出去老远。 燕绥之不明所以,在她靠近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自己的嘴唇上贴上两片温软时,他的脑子里空白了一瞬。似曾相识的感受让他回忆起自己半昏迷的状态,那时候,好像也是这样一双唇哺来了清甜的水,缓解了他濒死的干渴。 可现在这是…… 燕绥之终于捡回了神智,他立刻就要远离,哪知自己的后脑勺被人牢牢按住,双手也被擒住,完全无法动弹。 他有力气挣脱的,可动一下就浑身疼。他被迫迎合着林醒醒,心底明明是不甘的,可潜藏在不甘不愿之下的,又是无法启齿的隐蔽欣喜。 那欣喜感如同火苗,瞬息之间就成了燎原烈焰,烧得燕绥之全身都有种焦灼感。 他想要再进一步,却又有些害怕这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就在他浑浑噩噩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只觉得唇上一痛。 原本的旖旎顷刻间消散,林醒醒捏着燕绥之的下巴,另一只手抬起,轻轻擦过他唇上的血痕。 “还要我走吗?”林醒醒问。 燕绥之张了张嘴,林醒醒再度凑近,又亲了一口。 她退开后,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燕绥之刚要回答,林醒醒又咬了他一下。 就这样接连重复了好几次后,燕绥之脑子不转了,嘴巴也麻了,想说什么都忘记了。后知后觉的疼痛涌上他的全身,他甚至都坐不住了,只能缓缓往后躺倒。 林醒醒做了次好人,扶着他躺下之后,又坐近了些。她看着男人唇上的伤口,倒是有些满意自己的杰作。 大雍第一战神,一般人都不能近身,结果被她弄伤了,听起来就很了不起呢。 不过现在还不是庆祝胜利的时候,她还没拿到燕绥之的保证呢。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被她弄出来的伤:“王爷,教了那么多遍,你应该知道我要什么答案了吧?” 燕绥之想开口,但她的手指在唇瓣上的动作太轻柔,全身的疼都抵不过她带来的酥痒感。 心底的贪欲早就把所谓的理智烧得一干二净了。 而且林醒醒还说了一句:“若是这样还要和离,那我就当着你的面去亲别人。只要你忍得下来,那我们就和离。” 话音落下,林醒醒的手腕被燕绥之握住,然后全然包覆在宽大粗粝的手掌中。 她听到男人微哑的声音:“日后,我会护着你的。” “还离吗?”林醒醒问。 “不了。” “以后还会说和离这件事吗?” “不了。”燕绥之眼眸诚恳。 林醒醒终于放下心来,目的达成,警报解除。早知道直接亲上去这么有用,她还废那么多话干吗呢? 以后遇事直接把这个小古板给亲服气就行了! 林醒醒嗯了一声:“我累了,我先去睡了。为了我着想,麻烦你注意身体。要是你护不住我,那我就去亲……” 话没说完,燕绥之的另一只手勉力抬起,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我知道了,你去睡吧。”燕绥之的声音里满是无奈。 遇到了被镖师们送回来的玉润。她带着两个侍女去附近客栈开了两间房,洗漱之后便躺下了。 一夜好眠,林醒醒睡得不愿意起床。 可越来越急促的敲门声响得急切,林醒醒不得不睁眼。门外的珠圆嚷着,声音里都带了焦急: “王妃,王妃,大事不好了。荣华郡主带人将回春堂围住了!” 第三十三章 设定真香 林醒醒看着客栈的天花板,深沉地叹了口大气。 牛马命名不虚传啊,她到底哪一天能睡到自然醒啊?别人一睁眼忙忙碌碌寻宝藏,她一睁眼忙忙碌碌收拾烂摊子。 林醒醒哀悼了一下自己的命运,趿着鞋子走到了门口。她拉下门栓,放珠圆入内。 珠圆急吼吼把事情的始末倒了囫囵。 说是王府四小姐燕又思求到了荣华郡主那里,想要郡主求圣上网开一面。郡主见燕又思哭得可怜,便进宫面圣。 结果还真被荣华郡主求来了一道旨意:若是燕绥之肯以奴籍的身份进入荣华郡主府上,那便免了王府的流放,抄家后众人贬为庶民。 林醒醒看着镜子里的珠圆:“所以王府的人应了?” 珠圆气得不轻,小脸红扑扑的:“当然啊,老王妃是第一个同意的。她甚至已经算好了要去投奔自己的远方表侄,都开始商量租车上路的事情了!” “……” 林醒醒扶额,甚至都懒得说上一句坏话了。 “得了王府众人的亲笔书信,荣华郡主这就来了回春堂,说是等王爷点头后,就带人去顺天府改奴籍呢。” 说到这里,珠圆狠狠啐了一口;“这什么狗屁郡主,作践人也太有一手了!王爷给她当奴隶,她真是不怕折寿!” 林醒醒在心中暗想,如果这是一本小说的话,说不定会有人特别吃这一口,还会大呼跋扈郡主×落魄王爷的设定真香。 珠圆还是不懂大众读者包罗万象的性癖。 此时,玉润也敲门进来了。她简要回禀了女娲庙那边的安排:安顿好慈幼局一众妇孺后,又有几名男子捏着碎石赶来磕头了。 两拨人真信了女娲显灵说,不需多时,女娲的名头又会在大街小巷重新传颂开了。 林醒醒点头:“做得不错。玉润,你要是不忙的话,帮我买两挂鞭炮回来。” 玉润颔首,甚至没问为什么,转身就出门了。 倒是珠圆不解:“买鞭炮做什么呀?” “给王爷驱驱邪。”林醒醒回应。 吃完早膳后,玉润将鞭炮也买回来了。三人去了回春堂。 此时的回春堂已经被侍卫包围了,想要抓药看病的百姓们都被拦在外面,连林醒醒都被侍卫的佩刀架住:“无关人等,不得入内。” 珠圆立刻骂起来了:“睁大你的肿泡眼好好看看,这是巽王妃!把你的脏手给我拿开!” 她的音量不小,立刻惊动了堂屋里坐着的人。 碧色衣衫的荣华郡主在两位龙鳞卫的簇拥下走了出来。看向林醒醒时,她眉梢一挑:“来得正好,你若是还想活命的话,你的夫君我带走了。” “谁允许的?”林醒醒冷了脸。 “你的公婆千叮咛万嘱咐的,还给了我一纸手书。”荣华郡主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纸,炫耀似地扬了扬。 林醒醒抱臂,脸上写满了不信:“随便找张纸就说是老王爷的手书,你糊弄谁呢?” 荣华郡主看了眼身旁的龙鳞卫,然后将手书递给了他:“你拿过去给那个不开眼的人看看!免得说我没证据!” 上次差点抓破她衣衫的龙鳞卫拿着信纸走来,他刚递出那张纸的时候,林醒醒偷偷在袖子的遮掩下搓开了手里的硝石火粉。 她的动作极快,手指碰到那张亲笔手书的时候,那张纸便自燃起来。 为了防止龙鳞卫反应过来,她还撒了把火药上去。 顷刻间,火势冲天,龙鳞卫立刻撒手。 那张作为“证据”的手书立刻被烧成了灰烬。 林醒醒无辜地看着荣华郡主:“你打算烧死我灭口啊?咱们要对峙就光明正大一些,别玩这种小把戏!” 荣华郡主:……贼喊捉贼算是被你玩明白了。 “把她抓过来!”荣华郡主道。 龙鳞卫出手,肩膀处不知被何物击中,整条手臂都变得酸麻起来。他还要再动,腿弯处又遭重击,疼得他跪了下去。 这样的痛楚属实是熟悉极了,他回头看去,正好留了个空档。 林醒醒左右一望,珠圆和玉润便收到了信号。 两串比命还长的鞭炮被点燃后扔到了荣华郡主身边。 噼里啪啦的响声和烟雾郡主吓得花枝乱颤,林醒醒趁着龙鳞卫还没动静的时候,直接冲了进去,将鞭炮的长尾裹在了荣华郡主的身上。 她举着手里的火折子对准荣华郡主的脸,两个侍女迅速用水灭了鞭炮。 林醒醒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女子:“现在,你还打算带走我的夫君吗?回答的时候小心点,我的手不太稳。若是点燃的火折子掉在你身上了,这张脸可能就保不住了。” 荣华郡主气得大叫:“废物,都是废物,你们把她拿下啊!” 两个侍女也燃了火折子,默默举到了鞭炮旁。若是有人靠近,便直接点燃。 众人哪里敢动,只能举着刀虚伪的比划几下,装装样子罢了。 林醒醒说:“我数到三,若是你还没想到自己的答案,这两串鞭就当我给你的贺礼。” 她眼眸森冷,手上的火折子几乎要烧到荣华的下巴,那炙热的火光在她的眼底跳跃,有种别样的疯狂感。 荣华原本的底气被这点火全都烧没了,可她依旧硬着头皮道:“我这是为了救你们,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我的夫人,不需要识好歹。” 一道男声从回春堂里传出。 燕南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燕绥之走了出来。男人换了件玄色衣袍,腰间挂着林醒醒赠他的雷击木。头发用一柄木钗绾了个发髻。 虽然脸上挂了一道刚刚结痂的狰狞疤痕,可依旧无法破坏那张俊脸带给人的震慑感。 “绥之哥哥,你知不知道你们一家的下场会很惨!”荣华郡主愤愤道。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圣上给我,我便受着。惨是什么,我听不懂,或者说,你是在质疑圣上的决策?”燕绥之反问。 荣华郡主被这番话堵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愤愤甩袖:“不知好歹!不知所谓!不明所以!” “去跟圣上说,别在我夫人面前撒气。”燕绥之缓缓道。 “燕绥之,你错过了这次活命的机会,以后死路上都没人给你收拾!”荣华郡主破口大骂。 “我夫人不会如你所愿。”燕绥之回应。 他口口声声将林醒挂在嘴边,把荣华郡主气得不行。她转身,挂着满身的鞭炮就往外冲。两个龙鳞卫连忙追上去,结果一人挨了一巴掌。 看着招摇跋扈的荣华郡主狼狈离开,林醒醒终于长舒了一口恶气。 她转头看向燕绥之,唇边含笑:“怎么这次不牺牲自己了?” 第三十四章 弃之不顾 燕绥之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然后道:“疼,就记住了。” 林醒醒一怔。 昨日被鞭子抽成那样不叫疼,被她咬两口就疼起来了?这人是在栽赃她吧? 她狐疑看向男人,燕绥之垂着眼眸,黑长的睫毛在眼下拢成了淡淡的影子,俊朗的脸上透出了莫名的落寞和……一点点可怜的感觉。 总不是她真的咬重了些吧?林醒醒难得开始反省自己。 就在林醒醒暗自怀疑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和莫名的女子哭声。林醒醒转身去看,只见一顶软轿停在了不远处,身着黛色披风的燕又思从轿子里跌跌撞撞地跑下来,作势要跪在燕绥之面前。 又来? 林醒醒忍不住扶额。 荣华郡主和燕又思二人每次出场都是同一招。一个酷爱摆排场,说的念的都是为了燕绥之好;一个酷爱下跪摔倒,口口声声都是我弱我有理,能不能让让我。 燕又思作势要拜下去,林醒醒直接伸脚,将燕又思的手臂顶起来,没让她跪下去。 “妹妹,二话不说就下跪,你的骨头被抽走了?”林醒醒冷声道。 燕又思抬起一张我见犹怜的小脸,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她拿手帕擦了擦脸,拒绝和林醒醒对视。 她哽咽着,目光落在燕绥之脸上:“三哥,你竟然如此狠心,弃全家于不顾!” 此话一出,四周看热闹的人们都竖起耳朵。 还有好事者直接开始指指点点起来:“看啊,所谓战神也不过如此,看起来光风霁月,其实连家人都不管不顾!” “之前战神大婚,娶那婆娘也神神叨叨的,抬了口棺材上门。” “有了媳妇忘了本!” “诶诶,你们听我说!王爷通敌叛国了!昨个儿被挂在了顺天府门口示众呢!” …… 听到这些议论声,燕又思抬起袖子遮住了唇角的笑,装出一副拭泪的模样。 她花了点小钱买通了几人造势,现下看起来,效果还挺不错的。 “三哥,若不是你,王府不会如此遭难!如今母亲已经病倒在床榻上了,你应该为你的错误的负责!”燕又思声泪俱下,如泣如诉。 林醒醒在一旁冷眼看着燕又思的表演。 她大概察觉到了,这是燕又思的新套路,她不打算和自己对垒,就对着燕绥之死磕。她扫了眼不远处的围观群众,有几人明显双眼紧盯着燕又思,在等着她的眼色行事。 这是什么意思,打算利用舆论逼燕绥之就范? 林醒醒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眼燕绥之,她的心里开始敲起了小鼓。 燕绥之不会因为燕又思的几滴眼泪改主意吧? 他都肯为了王府牺牲自己,早就做出了豁出性命的打算。若是现在他又一转念,觉得这样更好……那她自己不是又完蛋了? 燕绥之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妹妹。 昨日没出现,他刚赶走了荣华郡主,她便急不可耐地赶来了。这小心思藏都不打算藏了。 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小妹有点小性子,但凡有事,第一个考虑的就是自己。但他没想到的是,真出事的时候,小妹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甚至利用舆论逼他就范。 “哥哥!你真的是把我们害死了!你不能当个有担当的男人自己背责吗?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燕又思作势又要对燕绥之磕头,周围人等一阵唏嘘。 不少人都在争相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几个被燕又思安排的暗桩马上开始添油加醋地说明情况。 说是常胜将军通敌卖国,已经找到了铁证。荣华郡主一片痴心想要保下王爷全家,结果王爷不肯,要拖着全家人一起垫背。 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喊了出来:“当奴隶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一个人出事就一个人背啊,别祸害全族啊!” “就是就是,怎么还拉这么好的妹妹一起去死!” “这王爷之前被捧得太高了吧?我看他也没那么打仗的本事!” “嗐!贵族王爷懂个屁的打仗,都是底下人卖命,他们躲起来吃香的喝辣的!” 难听的讨论激怒了回春堂的老大夫,他踱步而出,冲着一众人道:“你们这群白眼狼乱吠什么呢!王爷的战功都是自己打下来的!” “死老头,你收了多少啊,居然还维护这个通敌卖国的狗贼?我看哪,他根本不配当奴隶,应该被拖去菜市口砍头!” “对!砍头!” 群情激奋的民众大叫着“砍头”,一时间场面暴乱,完全超出了燕又思的预料。她抿了抿唇,安慰自己这样也好,乱中肯定有生机,她一定能留在京城。 而林醒醒听到“砍头”二字,眼前一亮。她握紧了拳头,也跟着一起高呼:“砍头,砍头,一家人就是应该死得整整齐齐的,缺一个都不行。” 她的声音格外突出,一众起哄的群众突然停了下来,有些诧异地看着林醒醒。 “一起死,一起死,一起死!”林醒醒仍旧在喊着自己的口号。 跪在地上的燕又思有点麻了。她错愕地看着林醒醒:“三嫂,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啊,这不是顺应民意吗?”林醒醒环视一圈,“圣旨未下,顺天府也没有拿人,你们先断了案,本事应该比圣上大,对吧?” 她轻巧反问,一众人等全部噤声。 这话谁敢接啊,这要是胡乱应了,可是真的要被砍头的。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喊得那么带劲,继续喊啊?”林醒醒笑眯眯地反问。 一个绑着头巾的汉子率先站了出来:“呵,我们只是在批判王爷的懦夫行径!要是我犯了死罪,有人愿意让我当奴隶放过家人,我保证这么干!我就是要护住我的家人!” “真的?”林醒醒反问。 汉子将胸脯拍得砰砰响:“那是当然!” “我看不见得吧?”林醒醒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意。 她的眼神格外锐利,好像看穿了汉子背后的意图。汉子被她看得发毛,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你个小娘皮的,敢笑话老子?” 汉子举起了碗口一样大的拳头,立刻就要对着她的脑门上招呼过去! 周围惊呼出声,林醒醒连眼皮都没抬。 忽然间,汉子的手肘一麻,地上掉落了一枚山柰子。 林醒醒的眼眸弯了弯,就知道燕绥之会出手。虽然现在他的腿受伤了,但手上功夫仍旧能秒杀一众人等。 林醒醒看向龇牙咧嘴的汉子,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还装顶天立地的汉子?你明明三十好几无所出,大夫都断言说是你有问题,你却把一切都推到你妻子身上。不仅如此,你还偷你妻子的嫁妆去赌去嫖。 赌到家徒四壁后,甚至将妻子送去抵债。债抵了家没了,连卧病在床的母亲都养不起,你索性将母亲扔到了山里,活活饿死!” 话音落下,汉子又急又怒,他暴跳如雷:“你放屁!你污蔑我!你满嘴喷粪!” “是吗?”林醒醒瞥了他一眼,“敢不敢报上姓名和生辰,让官差查验真伪?” 第三十五章 不再圣母 “嘿,你不仅胡说八道,还敢拿官差压我?”汉子举着酸麻的手,再次朝着林醒醒挥拳。 这次,一片黄连飞了过来,打的汉子直挺挺跪了下去。 “你这小妮子,满嘴谎话,居然还暗中伤人?”又有一个单眼皮灰衣男子站了出来。 林醒醒看了眼这个獐头鼠目的男人,手指轻动,然后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急不可耐跳出来做什么?” 男人气笑了:“你放什么屁呢?” “放恼羞成怒被人戳穿了还倒打一耙的屁。”林醒醒道。 男人:……你直接报我名字得了。 林醒醒显然也没打算放过这个灰衣老鼠男,她巡顾四周,朗声道:“若是有人认识这人的妻子,麻烦带句话,她的亲生女儿被卖去青楼了。好容易养大的其实是男人和相好生的孩子。而且这男的就在妻子眼皮子底下偷人!”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灰衣男人整张脸都红得发紫,两步上来就要去扯林醒醒的衣服。 燕南一直在留心林醒醒的四周动静,见灰衣男人的举动,他一个闪身上前,用刀柄怼住男人的腹部。对方吃痛,后退老大一步。 但他的嘴上依旧不干不净:“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今天要把你这张臭嘴给撕烂了,叫你胡说八道!” “我能证明这个姑娘说得都是真的!” 一个美妇搂着一个瘦弱的女孩走入人群,后面跟了三四个膀大腰圆的家丁。美妇冷眼看向灰衣男人:“你和我的侍女通奸,设计偷换我的孩子。我的囡囡流落在外十三载,你这个当爹的于心何忍!” 灰衣男子一下就变了脸色,他闭了闭眼,强装镇定:“娘子,这其中有误会!你莫信了奸人谗言!” “娘子?我的侍女柳儿才是你的好娘子吧!把这个黑心肝的畜生给我抓走!回去好好对一对这十三年来的误会!” 两个家丁前脚将灰衣男子拖走,后脚便有府衙的官差拨开人群走了进来。带头的官差亮了身份:“谁是李程?我们接到你的邻居举报,说你虐待妻子,遗弃母亲,有五人愿意站出来作证,你跟我们走一趟!” 那个扎着头巾的汉子叫嚣着冤枉,也被带走了。 林醒醒摇了摇头:看向还未散开的人群:“还有谁要批判王爷啊?我倒要看看你裤兜子里是不是能翻出二两屎!” 说着,林醒醒走到剩余的几个暗桩面前,一一将几人的底细算了个底朝天。 从小偷小摸到入室抢劫,还有一人为了免受牢狱之遭居然主动卖钩子求饶。 一时间,人群炸了锅,大家都被林醒醒抛出来炸裂消息给震晕了,早把燕绥之的事情抛之脑后。 而不远处的燕绥之看向林醒醒,眼神复杂。 她可能没注意,但是燕绥之看了个清楚。 凡是刚刚说了他一句不好的人,全被她抓来翻出了黑历史,闹得对方不安宁。 这一刻,燕绥之忽然明白了“家人”的含义,原来这就是毫无原则的偏袒和信任,即便到了这种时候,她依然站在最前面,维护他的一切。 原本摇摆的心,因为林醒站在他身前,彻底坚定下来。 林醒醒成功把水搅浑,她心满意足地转头离开,路过燕又思身边时,她停下了脚步。 “妹妹,膝盖跪得疼不疼啊?我看着场面一时半会儿平静不下来,你要不要站起来活动一番?”林醒醒好心提议道。 燕又思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多谢嫂嫂关心,可我想要求哥哥网开一面,放过我们一家人。” “他不是你们家人?”林醒醒反问。 “当然是!”燕又思肯定道。 “我还以为你把他当仇人架在火上烤呢。”林醒醒冷笑一声,“吃你哥的喝你哥的用你哥的,昨日没出现,现在来绑架了。” 燕又思才不管她说了什么,只是楚楚可怜道:“随便嫂嫂怎么说,我只想要哥哥可怜全家老小。” 林醒醒刚要说话,却听到轮椅的车辙碾过地面的声音。 燕绥之的轮椅挪到了林醒醒身边,林醒醒心头一沉,有点担心这人又要爆出什么惊人之语。 她紧紧盯着燕绥之,若是他又说出什么自我牺牲的鬼话,她从交易所里兑换出能够让人昏睡的药丸,并立刻喂他吃下去。 燕绥之一手撑在膝盖上,微微俯身,柔润的黑发落到了脸颊边。 燕又思抬头看向燕绥之,眼底的痴缠一闪而过,面上还是一副凄楚的模样。 “想要我去当荣华郡主的家奴,是谁的意思?”燕绥之问。 “是……是全家的想法!”燕又思道。 “父亲也是如此?”他又问。 “是。” 其实并不是,这是母亲和她私下协商的结果。但这有什么关系呢,燕绥之是哥哥,牺牲一人保全一家就是他该做的事情。 况且,他们燕家对他有养育之恩,他应该回报,这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 想到这里,燕又思越发理直气壮。 “好。”燕绥之颔首。 “哥哥你同意了?”燕又思诧异问到。 听到这话,林醒醒心头一跳。什么鬼,他真的被狼心狗肺的家人给说动了? 林醒醒刚打算唤出交易所兑换东西,就听到燕绥之道:“同意什么?不过是表示知道了。” 燕又思眉头紧锁,她盯着眼前的三哥,心下有些忐忑。她觉得眼前的燕绥之和之前大相径庭,已经不是她记忆中那个有求必应的三哥了。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还是说,他成婚之后心思都在旁人身上了? 可燕又思不敢和林醒硬来,这女人本事不小,嘴皮子更是利索。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燕绥之再度开口:“告诉父亲母亲,既然是一家人,那便共享君恩,齐齐整整一同上路。” 燕又思还想说什么,可对上燕绥之的视线,她半个字都不敢讲了。 她头一次看到自己的三哥露出如此冷酷的表情,仿佛他面对的不是自己相处多年的妹妹,而是陌生人。 他的眼里没有平和,只有彻骨的冷漠。 “回去吧,圣旨快下来了。再不走,路上还有得吃苦。”燕绥之道。 见他心如磐石,燕又思也不敢再说,只能灰溜溜地掉头离开。她好容易挤出人群坐上软轿,豆大一颗眼泪便落了下来。 朦胧中,她看向燕绥之和林醒醒,心下的怨恨越发深刻。 轿帘合上,燕又思靠在木质壁板上。修长的指甲嵌入掌心,她的脑海中浮现荣华郡主的脸。 “若是绥之不愿做我的家奴,那就只剩最后一条路了……” 燕又思喃喃自语:“哥哥,这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 目送那顶轿子离开后,林醒醒松了口大气。 太好了,燕绥之终于不当滥好人了,她终于可以安心等待圣旨,拿下第三个任务了。 林醒醒将燕绥之留在回春堂休养时,自己抽空去了趟仓库,将收在仓库里的存货全部转进了空间。 到回春堂后,老大夫知道燕绥之要被流放,给他准备了不少草药和丸药,还捎上了一些补身体的东西。 燕绥之摆手拒绝:“出发前肯定要搜身,这些东西,只怕要浪费了。” 林醒醒一把搂了过去,她连忙道:“我有办法,保管到时候能蒙混过关。” 燕绥之看着她那双灵动的眼睛,暗叹了口气。 绝对不是什么好点子。 第三十六章 甘不甘心 燕绥之忍不住问:“什么办法?” “那怎么能提前告诉你呢,到时候被发现了就知道了。没被发现就是偷藏成功了。” 林醒醒扬眉一笑,那表情格外得意,仿佛她即将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一场颠沛的流放,而是期待已久的出门踏青。 燕绥之看她这副轻盈的模样,心底的沉郁也被扫去了大半,他看了看燕南,燕南会意将他推到后院,不多时,老大夫也跟出来了。 三人的身形被景观迎客松掩盖,乍一看去,根本见不着人影。 老大夫低声道:“开元传了密信回来,军中的探子,是王勉的人。探子正在尝试和兀术人联络。” 王勉是燕既望钦点的状元,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 “圣上的行为,越发难参透了。”燕绥之道。 从半年前开始,燕绥之就察觉自己白渡城情势有异,有人恶意炒高粮食和马匹的价格,还在散播兀术人要攻进城的消息。 白渡城早就被燕绥之打造得固若金汤,闹事的人很快被揪出来。他还没审,就听到了对方自尽的消息。 而他的副手宋开元验尸时发现,服毒自尽者使用的是宫廷秘药,只有皇室成员才能拿到。 燕绥之便知晓了,圣上有动作了。 当时燕绥之以为是他声名在外,让圣上有所忌惮。可这次回京以命相搏,他却发现圣上的目的没有那么简单。 燕既望到底要干什么?燕绥之实在琢磨不明白。 或许,这次流放是个好机会,能够一探究竟。 “王爷此次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要被迫流放,需要飞鹰队一路随行吗?”老大夫又问。 “当然需要,他们可能会在路上对我下手,只怕会伤及无辜。”燕绥之道。 燕南听来心头一动,他看向主子,只见燕绥之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雷击木挂牌。他抿唇,将自己的小发现藏在心底。 主子不担心自身安危,却挂心暗中势力会牵连王妃。主子果然对王妃上心了。 “王爷这一路辛苦了。”老大夫拱手道。 “无碍。转告宋开元,要他守好白渡城。”燕绥之看向老大夫,“宋老,您一人在京中,也要万般小心。” “那是自然。”宋大夫拱手,眼神忧虑地看向燕绥之的腿:“王爷,您的腿……” 在燕绥之醒来时,宋大夫其实就禀报了他的伤势。和他相处过的人都知道,王爷坚毅,不容易被打倒,但他很介意欺瞒。 所以宋大夫说了实话,这伤势太重,若是找到鬼医后人,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燕绥之握着木牌的手紧了紧:“看天意吧。” “是。” 不多时,顺天府尹带着官兵赶到,将燕绥之和林醒醒等人“护送”回王府。 巽王府的大门怎么都敲不开,里面死一般的寂静。林醒醒和燕绥之对望一眼,心下都觉得好笑。 林醒醒稍微就知道是谁的手笔,肯定就是那位小家子气的老王妃。她转身对官兵道:“要抄家你们想办法吧,我们是开不了门了。” 顺天府尹默默看了燕绥之一眼,见对方微不可查地颔首后,便立刻带兵砸门。 大门被撞开,管家带着府兵冲了出来。他原以为是诡计多端的林醒又来闹事,没想到是府尹上门,便傻在了原地。 府尹亮出了手中的圣旨,便带着人手开始抄家。 脚步声踏入王府,争执的人声便传来出来:“你们凭什么拿走我的心血,这一株红珊瑚是御赐的!你们不能动!” 哀嚎声戛然而止,好似有什么东西落了地。林醒醒下意识回看身侧的燕绥之,男人神色冷凝,看向王府的视线没有一丝的留恋和不舍,也丝毫不心疼自己的王府就这样被搜刮。 从见到这人起,林醒醒就觉得他太过于冷静了,好似没有任何事物能动摇他的心智。 现在看来,他依旧冷酷得可怕,林醒醒忍不住想,到底什么事情才会让他变脸? “看我作甚?”燕绥之淡然出声。 “看你好看呗。” 说完话,林醒醒示意珠圆拿了张坐垫出来,顺手放在了王府的石阶上,就这么坐了下去。 燕绥之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林醒醒解释道:“王府那么大,抄家盘点还要花些时间。我们站在这里吹冷风很累的,不如保存体力,看看邪恶三角眼还有什么后手。” 听到“邪恶三角眼”的时候,原本因为抄家还觉得失落的众人有点难绷。 大家在心里轮番过了一遍此生最难过的事情,终于把喷薄而出的笑意吞了回去。而燕绥之终于还是没忍住,唇角微不可查地翘了翘。 林醒醒落座后,示意珠圆、玉润和燕南都一起坐下。她从怀里掏出了出门时捎回来的杏脯和瓜子,几人将燕绥之围了个圈,开起了茶话会,说起了这几日街头巷尾的传闻,气氛不知道多和谐。 王府内哭天抢地,王府外其乐融融。燕绥之垂眸看着林醒醒,突兀地问了一句:“你就没有半分不甘?” 林醒醒正听珠圆在说距离城外百里的义村闹鬼事件,突然被他打了个岔,一时间脑子还没转过来。 她反问:“什么不甘?” “嫁入王府没几日,便要随着我流放。”燕绥之道。 “当然不甘心,但不甘心有用吗?” 燕绥之眼眸一顿,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他的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厌烦感,那种烦是针对自己的,他依旧厌恶自己拖累了林醒。 这时,他的嘴里被塞进来一颗杏脯,他轻轻一咬,酸甜的滋味便在嘴里绽开。 “不过也不算那么不甘心,看着我讨厌的人也要一起上路受折磨,我就觉得开开心心的。我苦点没关系,对方更苦更憋屈就可以了呀。”林醒醒眉飞色舞道。 燕绥之听来怔了怔,有些无奈道:“圣旨一宣,我们都要进牢里待着。希望你还能笑出来。” 听到这里,她转头向一旁的官差求证。对方点了点头,林醒醒立刻道:“那我要准备点吃食和被褥。” “官差不会让你去买的。”燕绥之道。 “那没关系。” 林醒醒起身便招呼了几个看热闹的人,她拿了串铜板,嘱咐几人买点热菜和被褥,到时候送去顺天府。 几人还真应了,欢天喜地拿了赏钱,真的去帮忙办事了。 她走了回来,燕绥之好奇道:“你不担心人家拿了你的钱就跑?” “看了面相才选的人,不会跑。”林醒醒道。 “万一呢?” “没有万一,因为我看相水平好。” 林醒醒答得自信,眼神也格外坚定。燕绥之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便再也挪不开了。 他的戎马半身里有太多的责任和规矩,有太多的不得不和顾虑周全,行差踏错成了他不被允许的事情。 但遇到林醒之后,他才发现,人生似乎并不全是如此。临阵磨枪,跳出规则,也是一种办法。 燕绥之觉得,燕既望最错的一个决策,应该是将林醒送到他的身边。 顺天府的官差忙活了整个下午后,王府被清空了。 巽王府的东西真的不多,金银珠宝、书画珍奇全部抬完都不够三十箱。清点记录的官员忍不住摇了摇头:“还不如上次查抄的七品官员呢,那家伙,翻出来的金条就有三十箱。” 王府众人被赶出了府门,一众人等整齐地站在门口听宣。 顺天府尹举着圣旨念到: “……原任骠骑将军燕绥之,勾连兀术外敌,罪证昭然。依律本应论死,姑念其有功勋,特加宽典:着革去出身,全家发派西疆葱岭,永充军伍,籍没家产,地方官押解起程,毋得违误。遇赦不宥。钦此!” 第三十七章 押入大牢 圣旨宣读完毕,众人面若死灰。尤其是老王妃和燕又思,两人几乎是相互搀扶着才能站起来。燕又思握着母亲的手,低声道:“暂且忍耐几日,我们很快就能回来。” 老王妃眸光一闪,又怕旁人看出了异样,只能立刻低头,然后偷偷用力握住了女儿的手。 老王爷背着手站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一旁的管家则搓着手过来,企图讨要自己的身契,试图逃避这一次流放。 见老管家开了口,不少人也跃跃欲试,下人们将老王爷和老王妃团团围住,都在嚷着要换身契走人,一时间场面很是混乱。 而对比其他人的难看脸色,林醒醒实在是格格不入。 府尹话音落下时,她的脑海里就出现了熟悉的声音。 【叮!宿主已完成任务:跟着燕绥之去流放。交易所奖励功德值288,附赠奖励,一平方米空间。】 林醒醒弯了弯唇角,吃得苦中苦,要当改命人。 她辛苦了这么久,终于赚了波大的。这种付出能看到回报的感觉真好啊! 于是,吵吵嚷嚷哭天抢地的王府门口,只有一个林醒醒心花怒放。她甚至在暗暗祈祷,实在不行快点把她抓进大牢里算了,她憋不住笑了。 被带往大牢的路上,王府好些人都垂着脑袋,用袖子遮住脸。林醒醒和燕绥之倒是坦然,一个坐在轮椅上端正冷静,一个目视前方表情沉寂,倒是没有半点垂头丧气的意味。 林醒醒虽然面无表情地走路,但脑子里还在和交易所沟通。 林醒醒:【所儿,新任务呢?】 交易所:【明日发布。】 一听到交易所语气冷淡下来,林醒醒就觉得这家伙不对劲。 它是不是察觉了上次被她一口气忽悠出三个任务后出现了剧透这件事,所以决定等事情发生之后再发布任务? 等等,剧透? 林醒醒试探着又问:【真的不能提前公布?】 脑子里的屏幕出现了好些乱码,过了一阵后,交易所的机械音缓缓出现,居然还带了点扭捏:【可以是可以啦,但需要付18功德值的超前点播费用。】 林醒醒:…… 这狗东西又是跟谁学的损招?想赚功德想疯了吧? 她不想给,谁知道她的百亿小目标会不会就差这18功德值。 既然涉及剧透,那肯定会有预兆。既然有预兆,那就是她的专业范畴了。 林醒醒恰好地落后几步,开始查看押送队伍里每一个人的面相。她优先去看了燕绥之和燕南的面相,然后又去看了珠圆和玉润的脸。 这四人没问题,她安下心来。 接着,她又去看老王妃和燕又思。两人特别怕丑似的,垂着脑袋挡着脸,愣是不让她看个究竟。 林醒醒干脆伸脚绊了下两人,失去重心后,两张惊慌失措的脸露了出来。 两人刚想破口大骂,林醒醒端详一阵后表示:“你俩没事。” “不是,你有病吧?”燕又思道。 “本来没有,但看到你确实有点。”林醒醒回应。 说完后,林醒醒也没管燕又思是什么反应,几步挪到了老王爷身边。 老王爷见她走来,下意识颔首。低头时,林醒醒观察到他眉间生出不久的悬针纹。整张脸更是被一种淡淡的青黑之气笼罩,眼球里也有不少血丝。 林醒醒轻啧了一声,老王爷大事不妙啊。她沉声询问道:“ 老王爷,您生辰几时?” “怎么,还想着给我算一卦?”老王爷随意瞥她一眼,满不在乎道。 燕又思狐疑地凑上前:“你又在跟我父亲说什么?” “告你的黑状啊,说你忘恩负义想要你三哥给别人当奴隶。”林醒醒道。 燕又思差点尖叫出声,她压低声音企图和老王爷解释,老王爷却背着手目视前方。听了好一阵后,突然没头没尾地报出了生辰。 燕又思莫名其妙:“父亲,你在说什么?” 林醒醒掐指一算,脸色越发难看。 观其面相,林醒醒觉得他今日必有一劫,但具体是什么,她看不清楚。拿了生辰八字对照今日一算,天塌了。 林醒醒将燕又思挤到了一旁,脸色格外严肃:“老王爷,您今日要格外留神。稍有不慎,恐会危及性命。” 听到林醒醒的话,老王爷转过头来。他眯眼打量林醒醒,眼神里藏着欣慰之感。接着,他收回视线,朗笑出声,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林醒醒想,若是她落到这种囚金索木的围困之局,她根本笑不出来。不过出于礼貌,林醒醒还是多问一句:“您这是……” “进了顺天府的大牢,当然会有危及性命之事。”老王爷的口吻浑不在意。 “您该明白我的意思。”林醒醒口吻有些急迫。 “小姑娘,生死有命,让我顺其自然吧。”说到这里,老王爷顿了顿:“至于绥之,那孩子面冷心热,就拜托你了。” 撂下这句话后,老王爷迈着矫健的步伐,走到了队伍的前端。 看着对方洒脱的背影,林醒醒的心情有点复杂。 若是人人都成这样,那她也不用做玄学师傅了。而且这算不算一脉相承?老王爷对生死置之度外,燕绥之也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可那最后临终托孤的口吻又让林醒醒莫名在意。她思来想去,又挤到了队伍的前方,将她的掐算告知了燕绥之,燕绥之眉头一挑:“你确定吗?” “废话,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林醒醒道。 燕绥之不是质疑,只是单纯地不信这个。他从不认为天意能被窥测,他只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而且,父亲他有什么会出事的理由吗? 但看着林醒醒诚挚的眼神,燕绥之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他只说:“我知道了。” 一行人走入顺天府后,被分批关入地牢,等待明日上路。 林醒醒、珠圆和玉润被关在了一起,三人坐在草垛上,嗅着地牢里潮湿的空气,终于有了一点要被流放的实感。 不过这点实感又被牢头的喊声打断,因为林醒醒之前交代送东西的人来了。 他们还真的拿钱办事,想办法将御寒的被褥和喷香的酒菜送进来了。 而且林醒醒还给燕绥之和燕南备了一份,考虑得格外周全。 珠圆和玉润钦佩的眼神就没从林醒醒的身上挪开过。要知道,这种绝境之下还能保持如此质量的生活,给了两个小姑娘莫名的信心。 她们突然不担心前路艰险了,毕竟有王妃在,日子不会难过到哪里去。 三人吃饱喝足,对面牢房里的老王妃和燕又思闹起来了。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直说牢头虐待皇亲国戚。 牢头用刀柄在栅栏上敲了敲:“还在做什么梦,还要我把圣旨拿来再念一遍吗?你们已经被贬为庶民了!” 两人气得不行,燕又思想了又想,从脑袋上拔下了一根金簪,求着牢头给她们送点饭来。 一阵折腾后,地牢里终于安静下来。珠圆铺好了床铺,林醒醒躺在上面,刚准备合上眼睛,心里却还是记挂着老王爷的命运。 这地牢里全是官兵,他还能出什么事? 她越想越迷惑,晕晕乎乎之间,她嗅到了一股奇异的花香,然后就失去意识,睡过去了。 第三十八章 上路前夕 林醒醒被一阵哭嚎声叫醒。 那声音凄厉,还伴随着旁人不耐烦的吼声:“哭什么哭,我还心烦呢!给我闭嘴!” “这是我的父亲!我父亲死了……我为什么不能哭!” “流放前夜服毒自杀,还留下了一封绝笔信,这不是摆明对圣上不满以死相逼?”那声音讥诮道。 “不,我父亲不是这样的人!” 这把嗓子尖叫出声时,林醒醒终于听出来了,这是燕又思的声音。 所以,老王爷自杀了? 可是不对啊,她算出来的结果并非是自杀,而是……他杀。 林醒醒起身,双手抓着栅栏向外看去,试图看看外面到底什么情况。这一看,倒是和斜对面牢房里关押的燕绥之对上了视线。 男人坐在轮椅上,大半张脸隐在黑暗中,可那双眼眸却格外明亮。他看向林醒醒,视线晦涩难辨。 林醒醒看不明白这是什么表情,她只能冲他点了点头,做了个“节哀顺变”的口型。 她刚要继续探查情况,只见一个狱卒走了过来。 他拿着刀柄对着林醒醒的肩膀就是一下:“干什么呢,退回去!再乱看,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这人下手不轻,捅得她后退了两步。她揉着肩膀,默不作声端详着来人。 珠圆见主子被欺负了,立刻上前要骂出声。玉润捂着她的嘴后退,低声道:“王妃在观察那人,别打乱王妃的计划。” 听到这话,珠圆才不甘心地回退了一步,她默不作声地摸到了昨日吃饭时藏起来的筷子,将其藏在了袖子里。 林醒醒还在观察。此人看起来不对劲,明显的大小眼透露出他是个内心纠结的人,表面上装出一副模样,但暗地里又是另一番嘴脸。 而且这人长了张吹火嘴,牙不齐。配上眼睛,还真是典型的心术不正的嘴脸。 虽然站在牢房外,但这人的眼神一直在往燕又思的方向看,没有拿刀的手收拢起来,似乎在顾及什么。 林醒醒觉得,这人有问题。 就在此时,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交易所的声音。 交易所:【尊贵的宿主好久不见,您的所儿给您带来了新任务。宿主激动不激动,开心不开心呀~】 话音落下,她脑子里的显示屏就亮了。 待办事项: 4、跟随燕绥之顺利抵达义村。获取功德值:188 5、打探义村背后的秘密,顺利活过三天。获取功德值:288 6、救下鬼医传人并让他跟你上路。获取功德值:388 长期任务:找出燕南嘉真正的死因,搞清楚燕绥之身上真正的秘密。获取功德值:1999 林醒醒差点被任务后面的那一串数字迷了眼,她就没有见过这么多令人开朗的数字! 但回头仔细查看任务内容的,林醒醒没有先去看四五六,只是盯着长期任务里的“燕南嘉”,沉默了一瞬。 来了这个世界好几日,林醒醒根本不知道老王爷和老王妃的名字。得知老王爷的名字时,竟然就是他的死讯,未免让人唏嘘。 真的很像是小说世界,背景板人物无须记住姓名,只有在最高光的时刻,才有被人注意的价值。 此时,顺天府尹来了。他踱步走来:“喊什么,按时上路,你们这是想违抗圣旨吗?” “那我父亲该怎么办?”燕又思声音凄厉。 “圣上口谕,虽无法厚葬,但也会立碑,以表敬意。” 说完后,脚步声渐行渐远,狱卒们拎着钥匙又走了回来,开始将人群往外驱赶。 林醒醒等人被放出去的时候,珠圆落后的一步。她被挤到了那个伤害林醒醒的狱卒身边,手腕轻抖,筷子就落到了指尖。 她在医馆跟着药童学了几招,现下更是用筷子在那人的几个穴位上狠狠捅了几下。对方完全没留神身后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一下就中了招。 疼痛和麻痹感一股脑涌了上来,他脚下一软,直直扑倒在地。 白色粉末从他的衣襟里飘洒出来,林醒醒一嗅,就闻到了熟悉的奇特花香味道。她的眼神有些涣散,忽然脸上一凉,不知道哪里来的水撒了她满脸。 原本游离的神智被叫醒,林醒醒定睛一看,燕绥之不知何时挪到了她的面前,他手里还握着一个粗制滥造的土陶杯子,杯子里空空的,水都泼她脸上了。 这也真的是挺不客气的。 “醒了吗?”燕绥之道。 “不醒的话你还准备泼我一次?”林醒醒问。 “旁边有水桶,你可以自助。”他低声道。 林醒醒无语又好笑,这人每次关心别人的时候,都硬得不行。 还没感慨完,她就看到燕绥之摇着轮椅往前挪去,停在了那个狱卒前面。 狱卒挣扎着爬起来,燕绥之抬手一拽,很快便从那人身上搜出了油皮纸包着的东西。 燕绥之鼻翼翕动,拿着油皮纸包就调转了轮椅,往前碾了过去。 他将轮椅挪到了府尹面前,甩出了手里的东西:“好好查查你的人,这种迷药也敢用?” “少摆王爷的谱,你已经是个庶民了。”府尹冷哧一声:“枷板带上,把这群人运去城西,准备上路!” 一阵推搡叫骂的声音传来,林醒醒也被推着往前走去。 经过老王爷曾经关押的牢房时,她看到有几人站在里面,离她不远的地方,有个人形躺在地上,还盖了张白布。 林醒醒盯着那张白布看了一阵,又想起了昨天看到的洒脱背影,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 想到这里,林醒醒从空间中取出了安魂符咒,又翻出了一枚铜钱。 就当是为老王爷送行吧。 趁着无人注意,林醒醒用符咒包住铜钱,将符咒叠成了三角形,扔进了牢房。 那三角符咒落在了白布旁,符咒上的金色光芒一闪而过。林醒醒收回了视线,继续往前走去。 她会想办法搞清楚老王爷的死因,也不是全是冲着那个大额功德值,主要是想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交易所发出的指令里有很明显的暗示,只要她在流放路上慢慢探索,应该就能得到答案。 林醒醒和两个侍女一起被赶上了囚车,无聊的时候,林醒醒从空间里拿了点金纸开始叠冥资。不多时,一车人被羁押到城西的城门外,前来接手的官兵早早候在此处。 他们身边还有一车人马,身上穿着囚服,但脖子上都没有套枷板。 为首的几位官兵办理的交接手续后,便开始清点人员。点完人数后,有个年轻的官差带人走来,开始盘查大家身上有没有夹带不该带的东西。 燕又思的珊瑚黄金耳坠被摘了下来,老王妃手上的玉镯也被拿走,徐嬷嬷藏在衣角的银票也被搜了出来……三人怒气冲冲,很是不甘心。 忽而,燕又思眼角一撇,看向林醒醒。她对着那位年轻的官差道:“官爷,您去搜搜她,我看她在牢里还吃香的喝辣的,肯定藏了不少好货!” 第三十九章 躺板板咯 听到这话,林醒醒差点气笑了。 她原本还在想要不要对燕又思好一点,毕竟这位刚刚失去了父亲,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的。结果对方缓过气来,第一件事就是攻击她? 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不能当圣母,刚刚心软就有人捅刀,确实给她教训了。 年轻的官差了走了过来,他看起来年龄不大,眉眼呈下垂状,鼻子挺拔鼻头有肉,唇形也长得好,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特别是旁边还有两个穿着官差服装的男人,一个鹰钩鼻一个蟹眼,更衬得这个小官差眉清目秀的。 “例行搜身,冒犯了。”年轻的官差道。 他动手倒是很有分寸,只是用剑柄上下探过,绝对没有任何逾矩行为。林醒醒趁机打探:“官爷,怎么称呼啊?是你护送我们到葱岭吗?” 他嗯了一声,然后道:“林之一。” “我也姓林,难道我们是一家的?你认识我爹吗?你多大啊?” 林之一没说话,只是用剑柄挑了下她的袖子:“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看。” 一旁的燕又思阴阳怪气:“我就说她藏了东西,差点被她逃过去了!” 林醒醒默不作声在抓出了几颗纸叠的金元宝,递给官差。 “这是何物?”林之一不解反问。 “冥资,给老王爷叠的,打算晚上烧给他。”林醒醒回答。 燕又思原本得意的表情忽然就垮了一半。林之一刚才还和交接的人办理的手续,自然也知道老王爷去世的消息。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眸在林醒醒身上停留了一阵,然后道:“收好吧。” 林醒醒从善如流将冥资收入囊中,然后对林之一道:“既然搜都搜了,那就麻烦你再验一下吧。” 林之一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问:“你还有什么要查的?” 林醒醒抬手一指,众人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小药童推着金丝楠木的棺材来了。 小药童看到林醒醒的身影,冲她挥了挥手。他声音不小,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幸不辱命,棺材给你推来了!” “辛苦你了。” 林醒醒跑过去接应,又顶着众人的目光将它推到了林之一面前,然后拍了拍棺材板:“来吧,验货。” 林之一呆了半晌,愣是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看向领头上峰赵伟义。那个黑壮的汉子脸色一沉,甩着膀子就走到了林醒醒面前。 “没有人流放会带棺材。”赵伟义道。 “没有人和不允许是两回事。”林醒醒走过去,拍了拍棺材的盖子:“我查过大雍律令,没说不许带棺材流放。只是没有人带过而已。你需要我把律典上的相关法令背出来吗?” 林醒醒面色严肃,一瞬不瞬地看着赵伟义。 对方用鼻孔看人,冷哼一声:“邪魔外道,我说不许就是不许!” “行啊。反正这条件恶劣,平民无法乘坐马车,全靠步行。日行三十里路,燕绥之身体又差,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你们解决吧。 若是伤了,你们花钱找大夫治病;若是死了,你们花钱就地掩埋,反正都是你们的事情,我不管了。” 说完之后,林醒醒双手一撒,走向了珠圆玉润的身边。 赵伟义往燕绥之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昔日意气风发的战神靠坐在轮椅上,神态一如往日严肃。 可这支队伍里护送的官差都知道,燕绥之刚受过鞭刑,谁都担心这人半路出事,完全就是接了个烫手山芋。 林醒醒此话一出,正是击中了赵伟义心中的犹豫。他啧了一声,长着一双蟹眼的男子搓着手就上来了。 那蟹眼男神秘兮兮对着赵伟义耳语一阵,赵伟义面色犹豫:“这能行吗?” 蟹眼男嘿嘿一笑:“反正责任甩出去了就好,只要燕绥之的死伤和我们没关系,那就肯定不会被处罚。” 赵伟义想了想,觉得蟹眼男的话有道理。他在蟹眼男肩膀上拍了几下,然后道:“有道理,听你的。” 赵伟义走到棺材边,往里看了一眼,只觉得格外晦气。他随便拿刀柄拨弄了两下,然后走到了林醒醒身边:“东西验过了,你推着上路吧。 但是有一点,你若是带上这口棺材,燕绥之的死生病残一律和我们无关。” “你们不是护送我们的人吗?你为什么不对燕绥之负责?”林醒醒反问。 “你刚才就是这么威胁我的,我只是把你的话又说了一遍,现在又成了我的问题?”赵伟义冷笑出声:“现在我网开一面,你还不情愿了?” 林醒醒装出一副略有些为难的模样,想了又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行吧,那就这样。” 赵伟义满意离开,林醒醒盯着这人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撇了下唇,这个人还真是奇怪啊。 特地提到死生病残都与他无关,这不就摆明了有人会在流放路上陷害燕绥之? 她连忙将珠圆玉润招呼过来,小声对两人道:“上路的时候,帮我看紧了王爷,若是有食物水源分发递给王爷的,也要先给我检查。” 两人连忙点头,林醒醒又转身去找燕绥之。 燕绥之一见她来就知道准没好事。还没等林醒醒开口,燕绥之立刻道:“我不进棺材。” 在医馆的时候,燕绥之老早就听过林醒醒的“壮举”。他是千算万算都算不到,这口抬进门的棺材是给他用的。 而且还打算一路用棺材把他运到葱岭去,这成何体统? 林醒醒半蹲下身,一手搭在他的手上,一双琉璃目格外诚恳:“我知道这委屈你了,但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 “轮椅就行。”说完话后,他转过头去,不愿与她对视。 林醒醒不满道:“你不知道,这棺材防水防虫还防火,你又可以躺又可以靠,还能时不时锻炼腿部筋骨,对你的恢复有好处。” “我的腿,已经废了。”燕绥之声音更冷。 林醒醒突然向他凑近,声音压得很低:“即便不为你的腿考虑,也要为你自己的性命考虑吧?” “这是何意?” 燕绥之突然转脸,林醒醒来不及躲闪,只觉得他的嘴唇擦了下自己的脸颊。 她倒也没怎么在意,只是将刚才和赵伟义的对话复述了一遍,然后道:“他们如此想要撇开你的生死,那不如就趁此机会看看,队伍里是不是有人要害你。” 燕绥之小麦色的皮肤下透出了一丝淡淡的绯红,林醒醒看到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也没发烧啊,怎么脸红了?” 燕绥之一时也分不出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于是深吸了口气:“气的。” “是吧,你也觉得他们暗中搞小动作很气人对不对?那我们联手把要害你的人揪出来!所以你牺牲一下,先去躺棺材吧?”林醒醒道。 燕绥之:…… 他忍不住想,首先,我是被你气的。 然后,这和躺棺材板的必然关联是? 第四十章 将就一下 燕绥之拗不过林醒醒,且流放队伍即将出发,他再僵持下去,便会耽误所有人的时间。 于是他强忍着膈应,睁着眼睛躺进了那口棺材里。 赵伟义冲着众人呼喝出声:“都别吵了,队伍整一整,要上路了!” 话音落下,队伍里发出了低低的哀泣声,穿着囚服带着枷板着的人被官差推来搡去,列成了两队。 几个送行的人退到了一旁,远远地冲着自己的亲眷挥手,眼眶中的泪干了又湿。 这一别,再相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一声令下,流放队伍启程。 林醒醒带着枷板推着棺材往前走,只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 这个滚轮棺材太好使了,推在平地上几乎不用怎么费力,就跟现代的行李箱差不多。 特别是燕绥之在医馆休养的那两日,她叫木匠上门在棺材板前面又加装了一个拉杆,就是为了防止要戴着枷板推棺材。 什么事情都被她想到了,她真不愧是个玄学师傅。 沾沾自喜结束后,她一边推着棺材往前走,一边观察着周围人的动向。 除却王府的十人之外,还有一队流放人员。那一队流放人员的待遇明显比他们要好,他们有马车,还不用带枷板。 这种优待,只有王公贵族才有。 那辆马车上坐着一位气度雍容的老太太,驾车的则是一双男女,两人眉目凛然,看起来就是勋贵子弟。 跟在马车后面的是六名家丁,三男三女,体格都很健硕,眼神格外机警,看起来像是行伍出身的人。 但这队人马到底是什么身份,赵伟义等人不仅没有透露,还有意无意将两队人马隔开了些。 只是那位蟹眼随行官差经过这队人马时,脸色都会格外谄媚,好似随时都在留意他们的需求,时不时汇报一下现在他们到哪儿了、一个时辰后到达驿站便可以休息了。 看到这里,林醒醒忍不住喊了燕绥之一声。双眼紧闭的男人无奈睁开了眼睛:“又有何事?” “你锻炼一下双腿肌肉。”林醒醒说。 燕绥之:我双腿都没知觉了你在说什么鬼话? 但燕绥之不想和她多做口舌之争,于是抬起手,在自己的大腿上拍了两下。他抬眼看向林醒醒:“这样可以了吗?” 看到他的举动,林醒醒忍不住笑出声来,眼底的促狭之色越发明显。 看到她的神情,燕绥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刚才应该是被耍了。 “你把靠垫放在棺材板上,然后靠在上面,我想和你说说话。”林醒醒道。 燕绥之深吸了口气,将原本的郁闷如数吞下,按照她的要求,借用双臂的力量将自己撑起来了。他靠在那里,扭头看向林醒醒:“这样可以了?” 林醒醒看向他的眼神越发璀璨,她忍不住伸手,在他的发髻上轻捏了一下。燕绥之不解地看着她:“你又干吗?” “没干吗,就是手有点痒。” 其实并不是这样。 林醒醒原本在套在枷锁的时候还挺郁闷的,毕竟这玩意磨得脖子很难受,时间长了头晕脑胀的。 但是看到燕绥之这么听话的样子,她的心底忽然升腾起奇怪的喜悦感。那种开心有种隐蔽的甜意,虽然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人生在世,能开心一会儿就多开心一会儿。 林醒醒笑了两声,这才凑到他的耳旁小声询问他关于那一队流放人员的问题。 燕绥之皱着的眉头缓缓松开,然后道:“我常年不在京城,不太清楚这号人物的来历。” 话音落下,他眼见林醒醒的脸色有点失望,又忍不住补了一句:“容我想想,也许再思考一番,会有答案。” 他不知道,那就等夜深人静时召飞鹰队来探查一番。 毕竟是她想知道的事情,费点功夫也要打听到。 林醒醒又开心起来,她忍不住探出脑袋想离他更近一些,结果她忘了自己还带着枷板,一下就撞到了燕绥之的额角。 燕绥之无奈地揉了揉头:“动作慢些。” 林醒醒看着他,突然问了一句:“你无不无聊?” “这是问句还是质疑?”燕绥之不确定道。 “我听说离下一个驿站还有大半个时辰,你坐在里面也没什么事做,不如帮我叠一点冥资,晚上烧给你父亲。”林醒醒道。 燕绥之垂眸盯着自己的双手,原本强行压下的异样情绪又翻涌上来。他将左手背在身后,狠狠揪住了身后的靠垫。 父亲……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暴毙? 若是他昨日将林醒的话放在心上就好了,他为何就不能再这种时候多相信她一点? 他轻叹了口气,他甚至没有机会见父亲最后一面,也无法将父亲安葬。 “好了,那我就当你同意了。”林醒醒很是艰难地歪着半边身体,从袖囊中掏出了一叠金纸,扔到了燕绥之的怀中。 “我不会叠。”燕绥之看着那散落满身的金纸,很是诚恳地回应。 “自己观察自己学。”林醒醒将自己叠好的金元宝扔进了他的怀中。 燕绥之低头观察着那颗金元宝,原本的懊丧又从眼底缓缓褪去,专心地尝试着如何叠出称心的冥资。 等他叠出第一颗金元宝时,众人已经抵达了第一个驿站。管理驿站的老吴苦着一张脸出来交接。 官差给流放众人取下枷板休息,林醒醒活动了下手脚,燕绥之举起手里的东西递给林醒醒看:“这样如何?” 林醒醒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这人做什么都有天分,这金元宝叠得也太好了。鬼看了鬼也喜欢。 她点了点头:“不错啊,我去给你讨点水来,你安心叠,起码能为老王爷做点的什么。 燕绥之,不开心的时候可以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燕绥之愕然抬头,却只看到了林醒醒离开的背影。他捏着金纸的边缘,直到骨节都变得苍白,心底里动荡还没有平静。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林醒醒拿着水袋排队去取水,好容易排到她的时候,那个蟹眼官差突然收了水瓢,还嚷嚷了起来:“干吗呢干吗呢,燕家人是不是不要脸啊?怎么还来啊?” 被莫名其妙骂了一顿的林醒醒满脸懵,她困惑地看着对方:“官爷,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刚来啊?” “你家的份额已经都发完了,全在那老妇手里。怎么着,你当我没记性,又想来讹我一次?我告诉你,没门!”蟹眼男拿着水勺,指着林醒醒的鼻子。 林醒醒不喜欢和面相不好的人多做纠缠,特别是长成这样的。若是把他惹急了,他是真会走极端杀人的。 她默默转身,往老王妃和燕又思的方向走去。 远远看去,她就看到徐嬷嬷将燕又思除了袜子的脚放在自己的怀中,然后将水囊中的水全部倒在了帕子上,接着将打湿的帕子敷在燕又思起了水泡的脚上。 徐嬷嬷嘴里还念叨着:“哎哟我的小姐,您真是受苦了啊。” 林醒醒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红痕,平静开口:“燕家所有的饮水都在你们这里吗?” 燕又思眼皮都没撩一下:“怎么了?” “我来要五人份的饮水。”林醒醒道。 燕又思晃了晃空空如也的水囊:“没了,你们渴着吧。” 说完之后,燕又思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她夺过徐嬷嬷手里的帕子扔到了林醒醒身上。 她吊梢着眉眼,唇角含笑,一张小脸格外生动:“这里还有点水,实在口渴,将就舔一舔吧。” 第四十一章 找到水源 林醒醒让了一步,手帕落在了地上。燕又思拧眉不悦道:“给你水你还不喝,流放路上不知道将就一下吗?” 燕又思动静不小,引得不少人侧目探看。她仿佛是看不到那些眼神,一个劲儿数落林醒醒:“还装我三嫂呢,一路上阴阳怪气,现下又来装可怜了?谁都没你不要脸啊。” 她放肆地发泄,一个劲儿对着林醒醒骂难听话。 不远处的燕绥之听到了,他不自觉握紧了拳头。他正欲支起身体,想要燕南推他过去,此时林醒醒突然看了过来,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燕绥之深吸了口气,压下了心底的不满。他招来玉润:“你告诉她,我不渴,无须委屈求全。” 玉润点了点头。 林醒醒却一直忍着,等燕又思说完,她才淡淡道:“最后问一句,你没有水给我吗?” 她的眼神不善,缩在女儿身后的老王妃手指微微发颤,她拉了拉女儿的衣角正欲妥协,哪知燕又思回头瞪了她一眼。 燕又思冲林醒醒招了招手:“想喝水也不是不行,你过来。” 林醒醒看着她那副不怀好意的鬼样子,就知道她肯定要闹幺蛾子了。 其实林醒醒完全可以选择不搭理她,然后找个角落拿出空间里的水给燕绥之等人饮用。 但她不能如此轻易就解决问题,这样太游刃有余了,会让暗中想到对燕绥之下手的人提高警惕。 所以这个窝囊气她必须受一次,战略性受气不算受气,算积攒愤怒值。 林醒醒走上前去,燕又思的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队车马,那位气度不凡的老妇人被人扶下马车,后面家丁模样的人拿出座椅和软垫摆好,伺候老妇人饮水吃点心。 燕又思对林醒醒道:“去跟那位老妇人商量一下,我和母亲要坐马车。说成了,这半袋水就赏给你了。” 燕又思拿起了老王妃手中的手袋,趾高气昂地晃了晃。 “你拿着半袋水去换,你看对方让不让你上车。”林醒醒道。 “我不去,我要你去,又不是我口渴。”燕又思道。 看到她那副刁蛮任性的模样,林醒醒觉得好笑。她觉得燕又思确实有点心眼,但也就那么一点。 她笑了笑,没说话。转身离开的时候,撞上了赶来找她的玉润。玉润扯着她的袖子摇了摇头:“王妃,王爷要我来找您。我们都不渴,您没必要受委屈。” 林醒醒看着小姑娘皴裂的嘴唇,伸手在她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 “下次记得把称呼改过来,这里已经没有王爷和王妃了。”林醒醒道。 玉润怔了怔,不知道该作何回应。林醒醒看着她难得犯傻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你慢慢想,我去给你们找点水。” 林醒醒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身后的燕又思看到她的身影,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她拉着母亲的手:“你看吧,我就说不给他们水喝,就一定能拿捏他们。” 站在马车旁的少女垂着脑袋,早就把众人的声音全部收入耳朵里。她抬头看向迎面而来的林醒醒,心下哧笑,只觉得这女子不自量力。 以为仅凭几句话就能打动他们放那两人上车?简直就是笑话。 少女正在思考如何拒绝越来越近的林醒醒,哪知林醒醒绕过马车,走向了在一旁给马喂草料的老吴。 林醒醒走到老吴面前,端详了一阵他的面相后,轻声道:“老吴,三日前你家遭了火灾,妻子皆死。你母亲认定是意外,甚至咒骂你的夫人睡得太死不知道逃跑,有没有这事?” 老吴眼皮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手里的草料落了满地。他颤着嘴唇看着林醒醒,压低的声音里全是愤懑:“谁告诉你的?” “算出来的。” 林醒醒又说了几件关于老吴小时候的事情,连十二岁尿炕这种事算出来了。老吴不敢不信,连连作揖告饶:“高人找上小的有何贵干?” “火灾不是意外,是人为。”林醒醒问。 老吴原本浑浊麻木的眼瞳里突然迸射出亮光,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什么……怎么可能呢……” “你的继母联合你同父异母的弟弟烧死了你的妻子和儿子。他们打算等你心灰意冷的时候,再想办法把你弄死。这样的话,你弟弟就能顶替你的职位,还能把你生母留给你的二十亩地占为己有。” 林醒醒刚刚说完,老吴的身形晃了几晃,整个人差点栽倒在地。 若不是突然出现的少年搀扶了他一把,他的脑袋可能就要磕在拴马石上了。 老吴朝着那少年感激道谢,又着急忙慌凑到林醒醒身边来:“高人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假的你早就有答案了,只是不愿意往那个方面想而已。不要揣着答案问问题,你应该自己去探查。”林醒醒道。 听到林醒醒的话,那位披着囚服的少年忍不住向她投来视线。 老吴叹了口气,重重垂下了脑袋:“高人说得是……高人说!得!对!啊!” 最后几个字说得又急又重,甚至还带上了哭腔。他抱着脑袋,低低诉说着自己的事情。 原来在房屋失火之前,他的妻子柳娘早就提起过他那个弟弟时不时来家中转悠,而且总在打探老吴的上工时间。柳娘就说他弟弟不对劲,老吴偏说是她多想了。 没想到,灾难如此突兀地降临。 老吴抹掉了眼角的泪,又抬头去看林醒醒:“多谢高人指点。若高人有需要我的地方,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会帮您。” 林醒醒就等着这句话呢。她道:“有水吗?我想讨点水喝。” 听到这么简单的要求,老吴立刻应下:“当然,当然。高人还要不要干粮,我这里还有些粘豆包。” “不必,先把水拿来吧。”林醒醒道。 老吴很快取了两桶水,林醒醒灌水袋的时候,悄然将两桶水换成了自己空间里提前备好的水源,这才灌装入袋。 她招呼玉润将水袋拿走,分给燕绥之和燕南。 老吴又连忙拿出了粘豆包塞给林醒醒。林醒醒看着那只口袋,刚要开口,站在一旁披着囚服的少年鼻翼微动。 他突然出声:“这不能吃。豆包上撒了一层琼花粉,这玩意闻着甜腻,但实际毒性很大,吃一口都能要人性命。” 老吴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狠拍了下大腿,原本微驼的身躯彻底被压弯了。 “他们……是真的想我死啊……这是娘早上给我装的粘豆包啊……”老吴忍不住哭道。 林醒醒将这一兜子证据又还给了老吴,她轻声道:“别想着对后娘和继弟网开一面了,他们都要把你逼上死路了,你还想着和平共处呢?” 老吴颤抖着双手,半天没说话。 林醒醒也懒得再费口舌,毕竟自家还有个叫不醒的王爷呢。 燕又思和老王妃都开始抢夺水源了,燕绥之还想装不渴避开冲突,继续下去,只怕最后也会变成第二个老吴。 一转念,林醒醒又觉得自己不用多想。毕竟关系到燕绥之生死之事交易所会发任务的,她无须提前担心。 她现在应该担心的是,该怎么把这两桶水带上路。 手提肩扛或者放在棺材里都不现实,很容易撒漏不说,也浪费体力。 林醒醒缓缓抬眸,看到了不远处的少年。 要不然,就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好了。 第四十二章 落脚诡村 林醒醒想了想,突然开口:“这位小兄弟,能帮个忙吗?” “先说说有什么事。” 少年双手抱臂,眼神里没有戒备,满满都是好奇。林醒醒刚要出声,不远处的少女走了过来,一巴掌落在少年的头上:“百里惊蛰,跟我回去!” 百里惊蛰被打得后脑勺都在嗡嗡作响,他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语气愤愤:“百里春分,你又开始装姐!” 两人吵得乱七八糟的时候,百里春分趁机拉着百里惊蛰往马车的方向走去。哪知还没走两步,就被林醒醒挡住了去向。 “这位姑娘,若是你弟弟不能做主,那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林醒醒道。 她的口吻不徐不疾,眼神也格外真挚,让百里春分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了眼自家弟弟,然后道:“惊蛰,你先回去照顾外祖母!” 百里惊蛰不情不愿应了声是,大步朝着那位雍容老妇人的方向走去了。 百里春分则抱住了臂膀,一张秀丽的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先说好,我是不会让别人上我家马车的。” 林醒醒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百里春分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有些意外,当时她和燕又思站得那么远,这个少女居然能听到她们说话的内容? 这到底是什么耳力啊,过于惊人了。 见林醒醒表情惊诧,百里春分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想没错。她紧了紧自己的手腕上的束带,转身绕开林醒醒,准备回到马车边。 林醒醒再度叫住了她:“姑娘,我求的并不是坐上马车。我想要和你分一下这两桶水。”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水桶,百里春分顺势看过去,眉头忍不住轻抬。 “流放路上的水和食物都是珍贵资源,你愿意跟我分?”百里春分并不相信她有如此好心。 “我带着两桶水上路是累赘。它不仅重,还容易引来觊觎。如你所见,我们燕家内部本就有关系矛盾,加之我夫君受伤,带上这两桶水更是难如登天。” 说到这里,林醒醒顿了顿:“若是百里家能够将这两桶水捎上,我只需要我家五口人的水源分配,剩下的水都是你们的。” “你说归我就归我?那个恶姑娘没意见?”百里春分问。 “难道百里姑娘连对付她的信心都没有?”林醒醒反问。 百里春分一下就被林醒醒架上去了。 若是换个人,林醒醒不会用这种激将法。但她看过少女的面相,鼻梁高,眼神亮,一看就是个心气很高的主儿。百里春分最不喜欢听的话应该就是——“难道你不行?” 要不然她也不会做一身短打男子装扮,连头发都扎成了男子发髻。 果不其然,百里春分变了脸色:“谁说我不行了,我还没把她放在眼里呢!” 林醒醒微微一笑,对着她行了一礼:“那就多谢百里姑娘了,需要我帮忙把这两桶水提上车吗?” “我们人手足够。”百里春分道。 “辛苦你们了。” 说完之后,林醒醒转身往燕绥之的方向走去。百里春分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好像被人拿捏了。 她有些不满地盯着林醒醒的背影,跑回外祖母身边“告状”。外祖母笑呵呵地听完之后,道:“这不是好事吗?本来差人给的水就不够,还要靠小一他们自己去找水,现在有送上门的水,解了我们的困局。” 百里春分还是不忿,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外祖母低声感慨道:“若是你母亲当年能有这样的急智,最后也不会丧命夫家了。” 一双少年听到这话,都沉默地低下了头。此时官差们又吆喝上了,开始整队数人,准备出发。 燕又思眼看着两桶水被抬上了车,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林醒醒来请她上车。她走到林醒醒面前,刚要质问对方,只听林醒醒道:“我有本事让水桶上车,也不会让你的屁股沾到马车的。安心走路吧你。” 燕又思气得半死,一路上对林醒醒阴阳怪气的。 前半截路她还骂得起劲,后面就悄然无声了。 无他,腿疼,脚底也磨出了更大的水泡。她那双绣花软底鞋根本经不住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大拇指的位置被顶了个洞。 她看到自己的鞋子破了,闹得更凶,非逼着自己的侍女小怜把鞋子换给自己,不然的话就坐在地上不走了。 小怜抽抽噎噎换了鞋子,她觉得自己的脚底被砂石路硌得生疼,但也只能忍着继续往前。 一旁的玉润看到了,和珠圆对视,两人窃笑出声。 这小怜平日里仗着自己是燕又思的贴身侍婢,四处作威作福不说,还暗中欺负玉润。不仅抢过她的例份布匹;还故意把她推到水池里,害得她感染风寒。 可怜玉润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被小怜记恨,还是珠圆私下打听后才知道,因为小怜暗恋的侍卫和玉润多说了几句话,所以被记恨上了。 这主仆俩的跋扈程度真的是一模一样,现在落得如此下场,还真是报应不爽。 玉润看着这一路小怜哭得梨花带雨的,忍不住凑到林醒醒身边:“姐姐,奴婢终于体会到你那句话了,看着和奴婢有仇的人痛苦,确实很开心。” 林醒醒忍不住笑,笑完之后又调侃道:“这就是你想到的新称呼?” 玉润点头:“奴婢和珠圆讨论过了,王妃就像我们的姐姐一般,叫姐姐最好了。” 听到几人聊天的燕绥之突然回头,他看向玉润:“你们叫她姐姐,那我呢?” 一旁的珠圆笑嘻嘻地接过话头:“那自然是姐夫啦!” 燕绥之在心里默默咀嚼着这个称呼,过了半天,觉得也挺不错。 他突然来了一句:“不错,准了。” 林醒醒一阵无语,一个称呼还要等他批准才能叫,还把自己当王爷呢? 她忍不住伸手,在他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燕绥之被打得莫名其妙,原本刚刚叠好的冥资也因为她的意外举动掉出了棺材。 金色的元宝滚落出去,被一旁的燕南踩了一脚,滚到了路边。 燕绥之又回头看向林醒醒:“这是何意?” 林醒醒自然不能说是因为看他那副模样不爽,眼神一瞟,看到了一棵大树下插着的木板。她抬头指着那个方向:“你帮我看看,那个木板上面写着什么?” 燕绥之视力极好,几乎只是瞟眼就看清。他回应:“义村。” “这里就是我们今日的落脚地?”林醒醒问。 燕绥之颔首:“不出意外,就是此地。” 林醒醒总觉得这个村庄的名字很是耳熟,刚想问出口,就听到珠圆压低声音道:“这不就是……那个闹鬼的村子?” 流放队伍缓缓往义村的方向前行时,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滚落在路边草丛的冥资,被一只焦黑的手紧紧拽住。 第四十三章 祠堂撞邪 听到珠圆的话,林醒醒记起了王府抄家那日、几人围坐在门口聊天吃果干的场景。 那时候珠圆聊起街头巷尾的传闻,其中就有关于义庄的故事。 人人都说义庄出美人,连圣上选妃都要特地给义庄留名额。久而久之,此地便传出了“美人村”的名声。 而此地美人频出的由来,全是因为义村后山的一口井。喝上井中的水,便能生下漂亮的后代。 所以这口井被严格看管起来,白天黑夜都有义村人值守。 但没想到的是,有天夜里,从井中爬出来一名身着嫁衣的女子,而那名女子的脸上没有五官。 更离奇是,那一夜看守的村民全员暴毙,七窍流血,收棺敛尸的时候眼睛还瞪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林醒醒听完只当是奇谈怪论,可她今日站在义村的村口时,就觉得此地的风水不太对劲。 村口左右都被低矮的灌木包围,不远处的房屋呈现“品”字形。而左右两侧的是两条蜿蜒的沟渠,在微光下,沟渠中还有涌动的流水。 这是什么奇怪的格局,林醒醒见都没见过。 正在思索之际,脑子里出现了令人喜悦的声响。 交易所:【宿主已完成任务:跟随燕绥之顺利抵达义村。获取功德值:188。另奖励一平米空间,感激之情上涨30. 亲爱的宿主再接再厉,再来30感激值就能开启空间灵泉,从此喝水不求人!】 看到功德值入账后,林醒醒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个交易所真是有点意思,上次188的任务差点要了她半条命,这次188的任务居然如此顺利就完成了,真让人琢磨不透呢。 她收回思绪,开始观察村庄,预备完成下一个任务。 赵伟义下马之后,和站在不远处的村长打了个招呼。 此时天色已暗,夕阳的余晖在天边留下最后一抹红光。而那一抹红光宛如丝绸一般,直直坠落在暗色的后山中。 林醒醒掐指一算,又配合罗盘定了方位,心下大致有了盘算。 只怕这红光落下的地方,就是那口古井所在之处。 而这红光不是什么好兆头,再联系交易所发布的“顺利活过三天”的任务,只怕今夜又不得安宁了。 林醒醒正在掐算会发生什么,赵伟义带着村长和几个村民走了过来,他走到众人面前:“我来安排一下住宿,叫到名字的人和村民离开。” “百里一家,去王屠夫家落脚。你们就住在猪圈楼上。”赵伟义道。 百里惊蛰应了一声,跳下马车后牵着马往前走。 经过赵伟义身边,少年塞了锭银子道赵伟义手里。他状似不经意地抬手掂了掂手中银两的分量,然后喊了一声:“等等。” 百里惊蛰叫停了马车,赵伟义嘿嘿一笑:“刚才说错了,百里家的去米村长家。村长家还有一间空屋,适合老太太休息。” “多谢赵爷。”少年拱了拱手,跟着米村长一同离开。 还有两名官差紧随其后,不知道是保护还是看守。 “燕家的,燕又思这边五个人出列,跟着王屠夫走!”赵伟义道。 燕又思扭捏半天不肯走,她盯着林醒醒的方向:“为什么不是他们住屠夫家,偏要我们去?” “他们?”赵伟义哧笑一声,“见过水往低处流的,没见过人也往低处走的。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娘皮,想住废弃祠堂就去换吧!” “废弃祠堂?”燕又思一怔。 一旁的蟹眼男立刻接话:“燕四小姐,您有所不知,那废弃祠堂靠近后山,是个特别阴森可怖的地方。那里没人看管,屋顶又是漏雨又是漏风的。” 燕又思一听,立刻打消了想法,拉着老王妃往赵伟义的方向走去,甚至都没空嘲笑林醒醒了。 而轮到林醒醒的时候,赵伟义连话都懒得讲。他抬了抬下巴,人群中走出了一个跛脚驼背的老妪。 那老妪的眼睛还有问题,一只眼正常,另一只眼睛里蒙着白翳,看起来格外可怕。 林醒醒对着老妪行了一礼:“婆婆,辛苦你了。” 老妪没有反应,只是转身往前走。 珠圆小声抱怨道:“如此无理,怪不得只能被分配去看管废旧祠堂。” 老妪依旧没反应,继续往前走。 燕绥之抬手,将藏在袖子里的甘草片弹了出去。甘草片打在路边房屋的瓦片上,惊动了趴在房顶上的黑猫。 黑猫大叫一声,逃跑的脚步声格外凌乱。林醒醒等人被这突然而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两个侍女紧紧抱作一团,枷板撞得乒乓作响。 燕南下意识想要按刀,却摸了个空。 他们都被这变故吓了一跳,走在前面的婆婆却完全没有反应。 燕绥之心道果然如此,他看向林醒醒:“她听不见。” 林醒醒长舒了口气,看向燕绥之时有点无语:“下次要验证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我差点被你吓没了。” 燕绥之眸光坚毅,认真说道:“出其不意,才能制胜。” 林醒醒无语了。 谁跟你说这个了?我们讨论的是差点被吓死这件事。 可看着他一副完全不惧的模样,林醒醒觉得再和他聊下去也说不到点子上,说不定他还会认真建议他们去练练胆。 算了,还是不要对牛弹琴比较好。 林醒醒几人沉默地跟着老妪往前走,几乎将整座村庄走了个对穿后,老妪终于停下了脚步。她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的破烂木门,然后走上前去,打开了铜锁。 一间四进院落矗立在众人面前。残破的瓦头几乎要盖不住屋顶,游龙柱上的游龙被磨损到快要看不清身形。 跟在几人身后的官差立刻上前,解开了他们身上的枷板。林醒醒刚想问问他俩今夜是否要在此处轮值,就看到两人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怎么着,这里是有诡异吗? 林醒醒往里走了几步,只见中间的青石板路上长满了苔藓,而两侧留白的水潭中漂浮着枯败的荷叶。 那位老妪用插杆拿下了挂在一旁的防风灯笼后用火折子点亮,便举着灯笼往里走去。 摇摇晃晃的灯光微光倾洒,林醒醒借着那一抹光线,看清了这座废弃的祠堂。 里面的牌位早就迁走,只剩下空空的铁架。在铁架前有一大块空地,老妪将灯笼放下,从铁架下面拖出了一捆铺盖,往地上一扔。 那双渗人的眼眸看了过来,蒙上白翳的眼睛在黑暗中莹莹发光。 她比划了下,大意就是用这个东西睡觉。 林醒醒夸张地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塞了一吊子钱给她。老妪推脱半天都不肯收,又把钱给她塞回来了。 她思索了一阵,将空间里的羊肉烧饼拿了出来,塞给老人。 老人这才收下了。 接着,老人又比划了半天,林醒醒努力理解之后,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对方说天黑后不要离开祠堂,更不要去后山的方向。若是有事,可以叫她,她就睡在东边的耳房中。 林醒醒觉得这位老妪人还不错。她被赶来这里,可能是因为家中没有亲眷,村子里的人欺负她年迈势孤。 林醒醒招呼珠圆和玉润进来,燕绥之正在燕南的协助下换轮椅。 林醒醒道:“姐夫,我先去看看有什么地方能睡觉,你们慢慢来。石板路有点滑,你小心轮椅。” 听到林醒醒嘴里的称呼,燕绥之的脸色比夜晚还要漆黑。 他满脸无语刚想说话,就看到女子留下了一个无情的背影。 燕绥之忍不住气笑了。 珠圆和玉润自告奋勇探索祠堂,想要找一个遮风挡雨的好地方。 玉润走着走着,推开了西边的一扇门。老旧的木门发出难听的嘎吱声,她刚刚进去,便惨白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她张了张嘴,原本好像说话,嗓子眼却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林醒醒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慢慢说。” 玉润强压下惊恐的情绪,小心翼翼指了指西边的空屋,然后道:“王妃……不是……姐姐,我好像撞邪了。” 第四十四章 红衣降临 撞邪分很多种,但林醒醒观察玉润的表情,她觉得玉润不像是撞邪了,更像是见到脏东西了。 见鬼可比撞邪好办多了,林醒醒又放松下来。 她想到那次去女娲庙时玉润和女娲莫名其妙就链接上了,便掐指又算了算玉润的命。 果不其然,她身弱八字较轻,很容易被这些沾染。 若是贸然拿出朱砂给玉润壮胆压八字,可能会破坏此地格局、错过线索。林醒醒想了想,从空间里拿出了——姜。 她假装路过棺材处,然后合理将三块姜件拿了出来,递给玉润。 林醒醒嘱咐道:“把这俩物品拿在手里,若还是害怕,就站到姐夫身边去。” 玉润拿着姜看了又看,实在不明白这个厨房使用的小小调料能发挥什么作用。 见她满脸疑惑,林醒醒解释道:“姜是提升阳气的。而燕绥之的阳气最盛,一般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他,你可以先去他身边挡一挡。” 玉润听懂了,她手里拿着的是一块小姜,而王爷的作用就是一块巨大的姜。 玉润虽懂,但她不肯放林醒醒一人冒险。林醒醒劝了又劝,玉润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安排完玉润,林醒醒转身往西屋的方向走去。 西屋也被两道蜿蜒的沟渠环绕,引的就是祠堂门口水池里的水。这个设计几乎和村子口一样。林醒醒一开始没看懂寓意何为,但现在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是个虚假的环山抱水地形,原本养龙的蓄水池被沟渠凿泄了气,原本的龙也变成了虫。 而引走的阳气也变成了水的阴气,阴气冲入屋内,又把整间屋子变成了养尸宝地。 若是人在里面待久了,便会小病不断、多灾多难。若是在里面养尸养小鬼,那就是一养一个做大做强。 比如现在。 西屋那两扇原本被推开的破门突然一下被合上,哐啷一声,听起来怨气还挺大的,仿佛当众给林醒醒甩脸子。 脾气大的燕又思她都不惯着,难道还会溺爱一只鬼? 林醒醒直接把门给推开了,一个跨步就走了进去。 屋内没有光线,连黯淡的月色都照不进来,只余下漆黑一片,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 林醒醒从空间摸出了一个火折子,点燃之后勉强可以照亮眼前的视线。 室内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倒是墙壁上还有一两笔红色的线条。林醒醒凑近去看,才发现那是用朱砂绘制的眼睛。 那双眼睛格外灵动,瞳孔里还嵌着玛瑙,火光一闪,隐隐的光芒中还能看到人形。 林醒醒走近了些,发现那两颗玛瑙被切割得相当完美,看起来工艺非凡,不像是民间手艺人的产物,更像是皇家工匠提着脑袋的磨心之作。 就在她认真研究黑玛瑙的时候,在玛瑙的切面中,反射出一道红色的光束。 那道红光越来越近,林醒醒这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红光。 分明是一道穿着红衣的人形! 那道人形越来越近,她能从反光中看清一袭红衣上的鸳鸯戏水绣纹,还能看到那双鞋上沾着泥和血。 这个鬼新娘的造型实在是太过经典了,想装不认识都有点为难了。 林醒醒盯着那一抹鲜红的身影忍不住思考,难道这个就是交易所发布任务里“活过三天”的障碍? 不管了,宁可错杀不能错过,影响她赚功德值的都得死。 林醒醒决定来个声东击西。她默默从空间里掏出了一张雷击符,然后假装没看到那个越来越近的红衣身影,准备等会儿送她一个暴击大礼。 就在林醒醒默默倒数时,紧闭的大门突然被推开,嘭的一声巨响差点把林醒醒的心脏吓出来。 玛瑙中的红色身影凭空消失,林醒醒气地咬牙。她转过身,准备瞧瞧到底是谁送了她一份暴击大礼。 稀薄的月光照耀着一个坐着轮椅的身影,男人脊背挺直,面容隐匿在黑暗中,但浑身的正气看着就挺能驱邪的。 林醒醒早该想到,这么大力气推门的人,应该只有燕绥之了。 不多时,他的身后窜出了另一道身影,玉润抓着姜块用力朝她挥手,声音里还带着微颤:“王妃,您没事吧?” 她伸了伸胳膊,又动了动腿:“这样应该算全须全尾?” 玉润被她的反应逗笑,整个人终于松懈下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王妃神通广大,肯定能化解一切危机。” 林醒醒看到她一副拜不明白神明又要硬拜的模样有点好笑,但想到她的担忧全是为了自己,刚才的突发情况她也懒得多说了。 反正鬼就在这里,她再来想办法就是了。 她走到屋外,忍不住看向燕绥之:“你怎么来了,有事找我?” 玉润刚要说话,燕绥之抢了先:“无事,只是想起你说晚上要烧冥资,想问问你在哪里烧、何时烧。” 听到这话,玉润有些诧异地看了自家王爷一眼。 刚才您不是这么说的啊? 明明是王爷四下没瞧见王妃,便走来询问王妃动向。她说了自己撞邪的经历,王爷想都没想就赶过来。怎么见到王妃反而不坦诚了呢? 林醒醒哦了一声:“那就在这里烧吧。” 就在这里烧冥资,说不定能引来一些了不得的东西,能够帮助她早点弄清楚这废弃的祠堂到底有什么古怪。 “行,一起把燕南和珠圆叫来吧。”燕绥之道。 做这点事情还要一起? 林醒醒虽然不解,但也跟着燕绥之往门外走去,玉润小跑着追在两人身后,将另外两人找了过来。 珠圆在巡查祠堂时找到了另一盏防风灯笼,便拾起来用了。 一行五人又重新回到了这间屋子前面,原本被燕绥之推开的大门又合上了。 燕绥之怀疑道:“这里有风?” 林醒醒:“妖邪之风吧。” 身后俩姑娘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相同的惊惧之色。她们立刻握住了对方的手,似乎这样就能汲取更多的勇气。 看到燕南走来是,珠圆拉着玉润躲到了他的身后。燕南看着身后两个抖得像鹌鹑一般的人形时,好险没笑出声来。 林醒醒这次没有推门,她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根香,点燃后插进了门缝。 “这作何解?”燕绥之问。 “探查一下这里面的东西到底凶不凶。”林醒醒道。 “若是凶呢?”身后的玉润问。 第四十五章 活捉诡异 “若是凶……” 林醒醒话都没说完,那根香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门缝中弹射而出,直直打到了门口的廊柱上,然后落到了沟渠中,彻底熄灭了。 林醒醒啧了一声:“若是凶,就是这个下场。” 珠圆和玉润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几乎能和脚下的青石板路有得一拼。 燕南满脸好奇,像是又遇到了什么新鲜好玩的事情,自从上次跟着林醒醒捉僵尸后,他就这类奇闻怪谈特别上心,眼下遇到,两眼都开始放光了。 而燕绥之——他老神在在,既没有特别兴奋,也没有特别高兴,只是平静地盯着那扇门,缓缓开口:“不过是风将香吹落了,哪有什么东西。” 说着话,燕绥之摇动轮椅向前,再次推开了大门。 好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林醒醒忍不住看向燕绥之,默默在袖子里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而此时,燕绥之恰好回头,月华镀在他坚毅的侧脸上。不知道是不是林醒醒的错觉,她觉得燕绥之那双眼睛,竟然和西屋墙上的眼睛有几分相似。 只是这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很快便从林醒醒的脑子里溜走了。 燕绥之开口:“你们留在此处,我去探查。” 说着话,他借了珠圆的灯笼,将轮椅挪到门前。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巧劲,林醒醒只见轮椅往上一翘,便越过了门槛,再反应过来时,燕绥之已经进入西屋了。 林醒醒有些感慨,此人的适应能力简直让人叹为观止。一下午叠出来的冥资是又快又好,坐轮椅不到数日便能掌握各种技巧。 他好像能适应所有环境,根本不怕前路艰险。 看到他的背影,林醒醒也多了几分信心。 跟着燕绥之,她肯定能完成所有任务,成功改命。 燕绥之摇着轮椅在屋内走了一圈,里面空空如也,除了灰尘就是灰尘,连一只结网的蜘蛛都没有。 若非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那就是这间屋子格外阴寒。 他绕到房间四角处看了看,依旧没有发现。用灯笼一转,燕绥之看到了墙壁上用朱砂绘上了两只硕大的眼睛,眼瞳的中央镶嵌了两颗黑玛瑙。 这个图案并不多见,但燕绥之觉得眼熟极了。他转头招呼燕南:“你过来。” 燕南依言听令,走到了燕绥之身边,目光也被墙上的眼睛吸引。他看了一阵,忽然出声:“主子,这双眼睛是辛夷族的密曈标记。” 被他一提,燕绥之想起来了。 隐居在南疆的辛夷族人的确以密曈为标志信号,表明此地有同族。而这密曈的标记也是有说法的。 辛夷一族中有极少数人天生就拥有红纹黑眸的密曈,拥有密曈者能洞悉寻常大夫无法看到的人体玄妙之处,例如人体的血气走向、或者是身体的隐蔽痛点。 拥有密曈的辛夷族人会被送去梭梭谷学医,从那里走出来的大夫,便是传说中的鬼医传人。 可此地为何会有密曈印记?难道这里有辛夷族人?还是说这里有鬼医传人? 燕绥之往那双血红密曈的方向靠近,企图从中找到更多的细节。 而此时,站在门外的林醒醒目光一顿。 刚才燕绥之单独进入西屋时,林醒醒便四处探查,想要找到嫁衣女藏身的角落。可她盯着看了很久,怎么都找不到那一抹红色嫁衣的存在。 她原以为是嫁衣女趁着他们不在的时候溜走了,可就当燕南进入房间后,屋内的诡异气息变得浓烈起来。 林醒醒抬头看去,发现屋顶的横梁上不知何时多处了一抹鲜红身形,那嫁衣女如同扭曲的蛇一般缠绕在横梁上。 她垂落的黑色手掌上紧紧抓着一截染血的白绫,白绫的那一头打了结,似乎是想要套住燕南的脑袋。 林醒醒心头一跳,原想要冲上去救人,可硬生生用理智克制了脚步。 她担心若是自己贸然出手,嫁衣女再度消失,今夜所有人都得睁着眼放哨了。 她思索了一阵,决定冒险一点,她要趁着这个机会抓住嫁衣女。 林醒醒看了看地形,又在比划了一下自己和横梁的距离。若是想要封印嫁衣女,她就得将符纸扔到十三尺之高的梁上。 且不说她的动作会不会惊动嫁衣女,她也没那么大手劲把符纸扔那么高啊? 林醒醒转念一想,她不行,但燕绥之行啊。 可她现在贸然走过去将符纸递给燕绥之,嫁衣女嗅到危机肯定又要跑路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眼看着那一截白绫都要伸到燕南的头顶,这到底要怎么办呢? 难不成……要放弃了? 就在林醒醒陷入苦思的时候,她想起了墙上的那双眼睛。眼睛里的黑玛瑙能够反光,而且,黑玛瑙能够驱邪。 林醒醒的唇角缓缓上扬,她知道该如何活捉嫁衣女了。 她将双手举过头顶,非常夸张地对着黑玛瑙的方向摇晃起来。不多时,原本专心研究黑玛瑙的燕绥之被吸引了注意。 他凝神细看,只觉得林醒醒的动作别有深意,并不是单纯思觉失调导致的摇头摆尾。 林醒醒指着自己的眼睛,然后做了个抠下来握在手心的动作。 接着,她作势用力咬着自己的中指,比划出滴答流血的模样,然后将中指按在了掌心里。 林醒醒一手捏着莫须有的东西,另一手指着自己的身后,接着她又比划出横梁的模样和更为确切的位置。 一套动作下来后,林醒醒双手合十,拜托的意味深重。 林醒醒也不确定燕绥之能看懂几分,燕绥之也不知道林醒醒到底要做什么,两个人隔着玛瑙石,却就是对彼此有种莫名的信任感。 燕绥之在心中酝酿一番后,立刻抠下了墙上的黑玛瑙。他咬破中指后,将血液涂抹在黑玛瑙上。 令人意外的是,那黑玛瑙中似有光华流转,一抹血迹竟然拿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燕绥之还没来得及细看,只听身后传来了一阵衣料摩挲的声音。 他立刻回头,只看到原本站在身后的燕南突然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他的脑袋不自觉向后仰倒,双脚已经远离了地面,仿佛被人用绳子拴住了脖子,悬挂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