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雀儿》
1. Chapter 1
清晨六点五十分,阳光尚未完全渗透进历家主宅的落地窗帘,安宴已经站在衣帽间里。
历云谏今天有几个重要的会面,着装必须一丝不苟。
安宴纤细的手指轻抚过一排排挂得整整齐齐的西装,最终在一套深灰色的Tom Ford定制款前停下。
他取下西装,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优雅,没有一丝多余的停顿。
历家不缺伺候人的佣人,但十二年来,安宴始终坚持亲力亲为地照顾历云谏的一切起居。
他习惯这种为历云谏服务的过程,而历云谏也早已习惯并享受着安宴的贴心照料,这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浴室里传来水声停止的声音。安宴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古董石英钟,刚好七点整。历云谏的作息,从不会有一分钟的偏差。
“先生。”安宴轻声道,将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衬衫递了过去。
历云谏裹着浴袍走出来,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滴落。
三十八岁的年纪,却依然保持着极佳的身材和状态,举手投足间散发着顶级Alpha特有的威压感。
他有着令人过目难忘的俊美容颜,轮廓深邃而立体,眼神锐利如鹰,薄唇紧抿时透出一丝不怒自威的气场。一头乌黑的短发略微湿润,更添几分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
他接过衬衫,随意地瞥了安宴一眼,目光在他脖颈上那颗小小的黑痣上停留了一秒,又移向旁边尚未完全褪去的吻痕。
“今天的行程。”他低沉的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如酒般让人沉醉。
“上午十点,与金融街的李总见面;十一点半,与城建部门负责人午餐;下午三点,与柏氏集团柏燃先生会面,讨论收购NeuraTech芯片公司的合作细节。”安宴一边从衣架上取下三条领带,一边平静地汇报着,“另外,行政部的张总监发来邮件,想确认您对生日庆典的意见。”
历云谏挑了挑眉:“还有两个月,他们就开始忙活了?”
“您的生日向来是集团的大事。”安宴的声音平静。
历云谏轻笑一声:“今年我有其他安排,让他们别太铺张。私人性质为主。”
安宴的手指在领带上微微一顿,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他将三条领带并排放在历云谏面前,手指轻轻抚过最左边那条暗纹深蓝色的。
“这条与今天的西装最为搭配。”
历云谏扫了一眼,却伸手拿起了最右边那条纯黑色的,“用这条。”
安宴的目光在那条黑色领带上停留了一秒。那是他上个月亲自挑选的,花了不少心思,却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历云谏会在今天选中它,却又像是完全不知晓这条领带的来历。
“好的,先生。”
安宴收起另外两条,站在历云谏面前,为他系着领带,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历云谏忽然皱了皱眉:“你换了沐浴露?”
安宴微微一怔:“是的,先生。原来那款停产了。”
“味道太重了。”历云谏的语气有些不悦,“我不喜欢。”
“我明白了,先生。我会找其他气味更淡的替代品。”
历云谏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安宴的脖颈,“外面人的信息素味道够让我心烦,你干净,就一直干净下去,别把自己弄脏了。”
安宴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低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当他系好领带,正准备退后一步时,历云谏突然扣住他的后颈,将他拉近。
两人的唇瞬间相贴,历云谏的吻强势而霸道,不容拒绝。安宴顺从地闭上眼,任由对方掠夺着自己的呼吸。
几秒后,历云谏松开他,满意地看着安宴微微泛红的嘴唇和有些迷蒙的眼神。
“对了,”历云谏突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厉琛今天回来,你去机场接他。我有会议,没时间去。”
安宴的手指在空中停滞了一瞬,快得几乎无法察觉,随即又恢复了往常的流畅。
五年了……这个名字已经消失了五年,如今再听到,除了恍惚,就是难以言喻的情绪。
安宴微微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所有翻涌的情绪。
“好的,先生。”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听不出半分波澜。
“厉琛像我,脾气不太好,多担待。”历云谏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安宴颈侧那块细腻的皮肤,“不过接下来这段时间,恐怕要辛苦你了。”
“先生不用和我说这些的……”
安宴顺从地微微仰起头,任由对方的指尖在自己脖颈上游走。他的眼神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仿佛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对待。
“我也在准备一个惊喜,在我的生日……”历云谏突然说道,声音低沉而暧昧,“你会喜欢的。”
安宴的眼睫微微颤动,但他只是轻轻点头:“我很期待。”
历云谏满意地笑了笑,安宴垂眸,为他展顺衣领,模样说不出的干净与沉静。
窗外,阳光终于完全穿透了云层,一抹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落在安宴侧脸。他站在那束光里,轮廓被勾勒得格外清晰,却又像是随时会消散的幻影。
历云谏低头在他额头落上一吻,低声说:“历琛离开了五年,也应该想明白了。”
安宴没回应,只是笑了笑。
时间似乎可以冲淡一些,可有些人和事,只会被时间冲刷成更锋利的石……
-
机场VIP通道外,冷气开得有些过足。
安宴独自站在一根大理石柱旁,修长的身姿像一株兰花,优雅而疏离。他换了一身米白色的风衣,里面是同色的高领羊绒衫,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疏离。
四周人来人往,行李箱的滚轮声、广播的提示音、旅客的交谈声,所有的嘈杂都像是与他无关,被隔绝在一个无形的结界之外。他没有看时间,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座沉默的雕塑。
十一点三十五分,通道的自动门无声滑开。
五年的时间,足以将一个青涩的少年打磨成一头危险的野兽。厉琛已经完全褪去了记忆中的模样,他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黑色长款风衣,内搭一件简单的白T,露出的锁骨线条清晰而有力。
他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透着一股被宠坏的、桀骜不驯的野性。耳垂上那枚银色十字钉在灯光下闪着冰冷的光,像一头前来征服人类领地的、年轻而嗜血的豹子。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等候区,在看到安宴的那一刻,眼中翻涌起复杂的情绪,随即被刻意的冷漠所取代。他径直朝着安宴走来,脚步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安宴的神经上,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压迫感。
“好久不见,小爸。”厉琛停在安宴面前,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和嘲讽,“这五年过得好吗?我过得可是,生不如死呢。”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安宴,目光从上到下地打量着他,眼神里混合着轻蔑、窥视,以及一种更深的、难以名状的情绪。
“少爷。”安宴微微颔首,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车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他伸出手,姿态谦卑,准备接过厉琛手中的行李箱拉杆。他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这是一双能处理千万级别合同的手,同样也是一双习惯于伺候人的好手。
厉琛看着安宴伸过来的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小爸,”他忽然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危险的柔和,“我有礼物要送你。”
安宴微微一怔,但还是保持着那副温顺的姿态:“少爷太客气了。”
“把手伸出来。”厉琛命令道。
安宴犹豫了一瞬,还是顺从地将右手掌心向上伸了出去。
厉琛俯下身,将那团已经被嚼烂的薄荷味口香糖,精准地吐在了安宴的掌心里。
周围经过的几个乘客投来诧异的目光,又很快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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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宴的手没有动,甚至连一丝颤抖都没有。他只是安静地垂下眼,看着掌心里那团东西,表情依旧平静如水,仿佛被羞辱的不是自己,而是某个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历琛眼里装着恶意,安宴如同没看见,缓慢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垃圾桶,直接将那团秽物倒入垃圾桶中,随后从口袋里取出一包湿巾,仔细地擦拭着手掌,动作一丝不苟。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走回厉琛面前,再次伸出手,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少爷的行李,请。”
厉琛看着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眼中的轻蔑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他猛地向前一步,用属于顶级Alpha的、带着侵略性的信息素压迫过去,同时他的身体几乎要贴上安宴,声音里带着冷漠的笑意:“五年不见,小爸的膝盖还是这么软。我猜,如果不是你最卑躬屈膝,父亲早就已经玩腻你……啊,也许他早就有其他更新鲜的人代替你了。”
安宴直视着厉琛的眼睛,没有退缩,也没有愤怒。他的眼神平静得如同一潭深水,看不出任何波澜。
“车在外面等着,少爷。”他没有正面回应厉琛的挑衅,只是平静地回答,“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而是用一种不卑不亢的姿态等待着厉琛的回应。
厉琛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大步朝出口走去,连行李箱都没有拿。安宴跟上他的脚步,表情依旧平静如常。
回程的车里,气氛压抑得几乎要凝固。
厉琛坐在后座,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戾气。他死死地盯着驾驶座上安宴的后脑勺,试图从那平静的轮廓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裂痕。可他失望了。安宴平稳地开着车,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的道路。他甚至没有从后视镜里看过厉琛一眼,仿佛后座空无一人。
“怎么不问问我这五年过得怎么样?”厉琛突然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的挑衅,“你这么喜欢当‘贤妻良母’,不是应该关心一下你的‘继子’吗?”
安宴的目光依旧专注地盯着前方的道路:“如果少爷想说,我很乐意倾听。”
“呵,”厉琛冷笑一声,“真是敬业啊,小爸。我在国外的时候,你有没有想我?”
安宴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微微收紧,但声音依旧平静:“少爷这次回来,先生很高兴。”
“先生很高兴,”厉琛模仿着他的语气,声音里满是嘲讽,“你除了讨好我父亲,还会做什么?”
安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他没有回答,只是将车拐入了历家公馆的大门。
豪华的别墅群坐落在城郊最高级的住宅区,被郁郁葱葱的树木环绕,隐私性极佳。安宴将车停在主楼前,然后转身对厉琛说道:“少爷,到家了。”
厉琛没有回应,只是冷冷地看了安宴一眼,然后猛地推开车门,将门摔得震天响。他站在车外,仰头看着这座阔别五年的豪宅,眼神复杂而冰冷。
“还是和以前一样……”历琛说,“,冒着一股死人味。”
安宴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那副淡漠的表情:“我来帮您拿行李。”
他下车,走到后备箱取出厉琛的行李,然后绕到厉琛身边。
厉琛慢悠悠地迈步,故意用肩膀撞了安宴一下,力道之大,几乎让安宴踉跄了一步。
“你最好离我远点,”厉琛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冷得像冰,“否则我不保证会对你做什么。”
说完,他大步走进了公馆,留下安宴一个人站在原地。
安宴看着厉琛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内,脸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
在历家的十二年里,他与这个宅子都是一样的安静,或者说……死寂。历琛的回归,不知会带来何种改变……
安宴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平复内心的波动。
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他都已经做好迎接最坏打算的准备。他的人生,再坏也坏到哪里去了。
2. Chapter 2
历家老宅的主楼静得出奇,只有厉琛的脚步声在大理石地面上回荡。
他站在宽敞的客厅中央,目光扫过四周。
五年过去,这里的陈设变化不大,依旧是那种历家特有的古典奢华风格。只是多了几处细微的变化——茶几上多了几本时尚杂志,角落里的花瓶换成了更现代的款式,但整体风格依然保持着历云谏一贯的审美。
厉琛冷笑一声,径直走向沙发,将自己重重地摔进柔软的靠垫中。他的目光落在茶几上那本摊开的杂志上,封面是当红明星周筝的大幅照片,耀眼夺目。
“周筝……”他轻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哼,有意思,他还不知道?”
安宴从餐厅方向走来,看到厉琛已经自行入座。“少爷,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如果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随时可以告诉我。”
厉琛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水晶摆件,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这些都是你选的?”他指了指周围的装饰品。
“是的。”安宴平静地回答。
厉琛突然将手中的水晶摆件狠狠地摔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在空荡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丑死了,”他冷冷地说,“全换掉。”
安宴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厉琛挑眉看着他,似乎对这种平静的反应感到不满意。他站起身,走向墙边的书架,开始随意翻动那些整齐排列的书籍,故意将它们弄乱。
“我房间呢?是不是也被你改得面目全非了?”
“您的房间保持原样,只是定期清洁。”安宴回答道,语气依旧平静,“先生特意嘱咐过,不要动您的任何东西。”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厉琛的某根神经。他猛地转身,眼神变得锐利:“是吗?我还以为老头子早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安宴没有接话,只是轻声道:“晚餐七点半开始,我已经让厨房准备了您喜欢的菜式。如果您有其他需要,随时可以告诉我。”
厉琛冷笑一声:“说得跟真得一样,你上哪里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清蒸鲜鱼、白灼虾、素炒时蔬和清淡的蔬菜汤,”安宴不假思索地回答,“少爷一直偏好清淡的饮食。”
厉琛眯起眼睛,“你记错了,我现在什么都吃。”
“我明白了,少爷。我会让厨房重新准备。”安宴点头,语气依然平静。
历琛撇撇嘴,想说什么,却又忍了下来。
安宴静静看着他,这幅沉默的模样,让历琛握紧拳头——摆出这幅死人模样,到底是表达什么?挑衅?生气?还是其他……
安宴没有等到历琛下一句刁难,于是问:“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你处理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先离开了。”
“谁让你走了?”历琛叫住他,“老头子呢?他不回来见见他阔别五年的儿子吗?”
安宴停下脚步:“先生临时有个重要会议,可能要晚些回来。他让我转告您,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他怎么可能说这种话,你倒是会做人情。”厉琛嗤笑一声,“他今晚不回来,你就不担心吗?”
他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安宴,用一种近乎嘲弄的语气说:“今年三十了吧,都老得脸上长皱纹了,是对自己魅力非常自信,还是以为自己已经稳坐男主人的位置了?”
安宴的背影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先生的安排,我一向尊重。”
他错开的话题,正是历琛想谈的。只要能让安宴表现出不同情绪的话,他都想大谈特谈,谈到安宴变脸色、谈到安宴无法维持那张平静的皮、谈到安宴求饶。
历琛勾起嘴角,慢悠悠地说:“我走了五年,老头子身边的人应该换了很多批,你能一直留住,也是有点手段的。就是不知道,你现在还能留多久了。”
安宴没有回应,只是轻轻离开了客厅。
历琛盯着他的背影,仿佛要生生盯出一个洞来。
-
晚餐时间到了,餐厅里的长桌已经摆好了精致的餐具和烛台。
安宴站在餐桌旁,检查着每一个细节。他换了一身居家的浅灰色毛衣,看起来柔和而温暖,却依然保持着那种疏离的气质。
厉琛姗姗来迟,他换了一身黑色休闲装,头发微微湿润,显然刚洗过澡。他迈着长腿,在餐桌尽头的位置坐下。
“这是先生的位置。”安宴轻声提醒。
厉琛挑衅地看着他:“他不在,这里就是我的位置。”
安宴没有坚持,只是示意佣人开始上菜。
第一道菜是精致的前菜拼盘,厉琛看都没看就推到一边。
“我说过,这些清淡的东西我不爱吃了。”
“厨房已经在准备其他菜式,少爷。”安宴平静地回答。
厉琛靠在椅背上,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安宴:“五年不见,你变化不大,还是那么……无趣。”
安宴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谢谢少爷的评价。”
“这不是夸奖。”厉琛冷笑,“你比以前更像个木头了。以前你至少还会生气,会红着眼睛瞪我。现在呢?啧!”
安宴抬起头,直视着厉琛的眼睛:“少爷希望我有什么反应?”
厉琛被他平静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视线,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至少表现得像个活人,而不是老头子的一个听话的玩具。”
安宴的手指在餐桌上微微收紧,但他的声音依然平静:“我不是玩具,少爷。我只是尽我的职责。”
“职责?”厉琛嗤笑一声,“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啊。整个圈子里,谁不知道你是老头子的情人?虽然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看上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
安宴没有回应,只是安静地等待着下一道菜上桌。
厉琛似乎被他的沉默激怒了,突然俯身向前:“告诉我,安宴,你在床上真的能取悦老头子吗?就凭你这种样子?还是说,你有什么特别的手段?”
安宴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但他依然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少爷,这个话题不适合在餐桌上讨论。”
“怎么,害羞了?”厉琛的声音里满是嘲讽,“你不是一直都很擅长扮演完美情人的角色吗?”
安宴放下餐具,眼神变得锐利:“少爷如果不想用餐,可以先回房休息。”
厉琛看到安宴终于有了反应,反而来了兴致:“我说中了?还是说,老头子早就玩腻你了?你们已经很久没做.爱了吧……”
就在这时,牛排被端了上来,打断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厉琛拿起刀叉,缓慢地切割着牛排,眼神却一直盯着安宴,仿佛手下切割的不是牛肉,而是眼前这个人。每一刀都带着一种刻意的、残忍的优雅。
安宴重新拿起餐具,但厉琛显然没打算就此罢休。
“你知道吗,”他慢条斯理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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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身边从来不缺想上位的年轻人。”
安宴的手微微一顿。
“尤其是最近那个周筝,”厉琛继续道,声音里带着恶意的愉悦,“年轻、漂亮,还是个顶级omega。模特出身,全国上下的Alpha都想上他,而他只对老头子献殷勤。你最好小心点,别被他取而代之。”
安宴的表情依然平静,但眼神已经变得冰冷。
“毕竟,”厉琛放下刀叉,直视着安宴的眼睛,“儿子再怎么惹他生气,顶多就是送到国外。可一个情人,说换就换了,尤其是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
餐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安宴低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眼中所有的情绪。
“今晚的晚餐合少爷的胃口吗?”许久,他才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厉琛显然对安宴这种永远不动怒的态度感到极度不满,突然抓起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红酒溅在白色的桌布上,像是绽开的血花。
“你就是这样吗?永远这么冷静,永远这么无动于衷?”他几乎是咆哮着,“你到底有没有自己的想法?还是说,你就是老头子养的一条狗,他让你往东你不敢往西?”
安宴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轻声道:“少爷说得对。我确实没什么特别之处,也不值得先生长久的青睐。如果有一天先生厌倦了我,那也是情理之中。”
这种坦然的认同反而让厉琛一时语塞。他原本期待的是安宴的反驳或愤怒,却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轻易地承认自己的“不足”。
“你……”厉琛皱起眉头,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少爷如果吃好了,我让人来收拾。”安宴平静地说道,仿佛刚才的争执从未发生过。
厉琛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他推开椅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安宴:“谢谢款待,晚安,我亲爱的‘小爸’。”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餐厅,留下安宴一个人坐在长长的餐桌旁,面前是几乎没动过的晚餐。
安宴静静地坐了很久,直到烛光渐渐暗淡。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墙上的挂钟上——已经快十点了,历云谏还没有回来。
他起身离开餐桌,动作依旧优雅而从容。但当他走到走廊,确定没有人能看到时,他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和复杂的情绪。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没有任何来自历云谏的消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拨出号码。
回到客厅,安宴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夜色。就在这时,一辆豪华轿车驶入庄园,缓缓停在了门前的喷泉旁。
车门打开,历云谏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中。但让安宴微微皱眉的是,从车的另一侧,走下来一个年轻的男子——正是那个在杂志封面上光彩夺目的周筝。
周筝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西装,在夜色中依然耀眼夺目。他微微仰头,对历云谏说着什么,脸上带着迷人的笑容。而历云谏则低头倾听,英俊的面容沉静在夜色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安宴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窗帘,眼神变得复杂而深沉。
窗外,周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头看向安宴所在的窗户。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安宴依然能感受到那目光中的挑衅和胜利的喜悦。
周筝冲着窗户的方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故意挽住了历云谏的手臂。
安宴缓缓松开窗帘,转身离开了窗前。
3. Chapter 3
历云谏和周筝走进大宅,玄关的灯光如水般柔和地亮起,温暖而不刺眼。
这座中式宅邸外表古朴,内部却处处彰显主人的精致品味。玄关处悬挂着一幅名家水墨画,笔触简约却意蕴深远。地板是经年累月被擦拭得发亮的楠木,墙壁上的灯散发出温润的琥珀色光芒。
整个空间没有刻意展示的奢华,却在每一处细节中流露出主人的修养——从摆放在角落的宋代瓷器,到楼梯扶手上精致的云纹雕花,无一不透露着历史的厚重感与高雅。
“您的家简直就是一座小型博物馆,”周筝环顾四周,眼中闪过一丝真诚的赞叹,“每一件摆设都像是有故事的。”
历云谏脱下外套递给一旁等候的佣人,动作优雅而自然。“只是个住的地方而已。”
周筝的目光被客厅一角的紫檀展示柜吸引,柜中摆放着一只通体碧绿的玉杯,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不由自主地走近,俯身细看。
“这是宋代的青玉杯?”周筝的声音里带着惊讶,“做工如此精细,保存得又这么完好。”
历云谏走到他身旁,轻轻颔首:“确实是宋代的物件。”
周筝眼中闪烁着欣喜,他伸手轻抚展示柜的玻璃。“我一直在寻找这样的藏品,可惜市面上几乎见不到真品。”他转向历云谏,眼神中带着期待,“不知道历总愿不愿意割爱?”
“这件藏品不适合交易。”历云谏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目光落在玉杯上,仿佛透过它看到了别的什么。
周筝似乎没有察觉到历云谏语气中的冷淡,或者说他选择了忽略。他微微侧身,靠近历云谏一些。
“如果历总担心价格问题,我可以”
“不是价格的问题,”历云谏打断他,声音冷了几分,“私人藏品,不便分享。”
周筝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原来如此,那我确实不该贸然开口。”他的语气轻松,但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锐利。
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地变化着,直到周筝主动转移了话题,朝客厅走去。
客厅的灯光自动亮起,照亮了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玻璃碎片,沙发靠垫凌乱地丢在地上,茶几上的杂志也被翻得七零八落。
“看来有人心情不太好?”周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好奇,他弯腰捡起一本翻开的杂志,看到自己的脸出现在封面上,“没想到这里也有我的杂志。”
就在这时,一阵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周筝抬头望去,视线中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周筝看到一个身着浅灰色毛衣的男人站在那里,灯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那人有着一张称不上惊艳却格外干净的面容,眉眼间透着一种罕见的安宁。
初见时或许会觉得平淡无奇,但多看几眼,却能发现一种耐人寻味的气质,像一杯上好的清茶,需要细细品味才能体会其中的韵味。
周筝微微怔住,不自觉地嗅了嗅空气——没有信息素的气味。
一个Beta?他在心中确认,同时注意到历云谏的目光在看到那人时变得柔和了几分。
作为一个Omega,周筝对Alpha的喜好再熟悉不过。历云谏这样的顶级Alpha通常会被自己这样的Omega吸引,而不是一个平凡的Beta。
然而此刻,他却清晰地感受到了历云谏对那个Beta的特殊态度。
这种认知让周筝心中泛起一丝不快,但他很快调整好了表情。
“先生,您回来了。”安宴的声音平静,目光在周筝身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开,“需要我准备些什么吗?”
历云谏看了一眼满地狼藉,眉头微皱:“这是怎么回事?”
安宴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走向茶几,开始收拾散落的杂志:“少爷刚回国,还有些……不适应。”
周筝挑眉,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两人的互动。他注意到安宴的每一个动作都流露出一种内敛的优雅,没有Omega的娇媚,也没有Alpha的张扬,却有一种独特的从容。
“他在哪?”历云谏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安宴继续收拾着茶几:“已经回房休息了。”
历云谏走到安宴身边,注意到他手指上的伤口。
“你受伤了。”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陈述。
安宴收回手,轻轻摇头:“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
周筝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他看到历云谏的眼神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关切,而安宴则始终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这种微妙的互动让周筝想起了那些古老戏剧中的主仆关系,却又比那更加复杂。
作为一个Omega,周筝一直以自己的美貌和气质为傲。他习惯了Alpha们的追捧和宠爱,也习惯了其他性别的羡慕和嫉妒。然而此刻,面对这个毫无特殊信息素的Beta,他竟然感到了一丝不安。
安宴的存在太过特别。他没有Omega那样明显的吸引力,却能让历云谏这样的Alpha如此在意;他看起来温顺服从,却有一种无法被完全掌控的感觉。
安宴抬起头,目光不经意地与周筝相遇:“周先生需要喝点什么吗?咖啡,还是茶?”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周筝微微一笑,故意释放出一些自己的信息素。那是一种带着甜香的玫瑰气息,通常能让Alpha产生好感。
“茶就好,谢谢。”
安宴点头,转身准备离开,却被历云谏叫住。
“不必了,”历云谏看了周筝一眼,“我们只是讨论完工作回来,周筝马上就走。”
周筝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是啊,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他站起身,走向历云谏,“那合约的事情,我们明天再详谈?”
历云谏点头:“明天上午九点,我的助理会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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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筝正要转身,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转向安宴:“安先生,能麻烦你送我到门口吗?”
历云谏的表情微微一变,但没有说话。安宴平静地点头:“当然。”
周筝满意地笑了,向门口走去,安宴跟在他身后。在走廊上,周筝故意放慢脚步,让安宴走到自己身边。
“我之前就听说过你,”周筝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安宴,“不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Beta。”
安宴的脚步微微一顿,但面容依然平静:“不知道周先生听说了什么?”
周筝轻笑一声,凑近了些:“听说你在历总身边已经十二年了,比他的任何一段感情都要长久。”他的目光在安宴身上游移,“现在看来,我倒是能理解为什么了。”
安宴没有接话,只是礼貌地将门打开。周筝走到门口,突然回头。
“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他挑了挑眉,“毕竟我们不是同一类人,不是吗?”
安宴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回应。周筝笑了笑,转身离开。
安宴关上门,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回到客厅。客厅已经被佣人收拾得差不多了,历云谏站在窗前,背对着他。
“他走了?”历云谏没有回头,声音平静。
“是的。”安宴走到他身后,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历云谏转过身,眼神锐利如鹰:“他对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安宴轻声回答,目光微微低垂,“只是随意聊了聊。”
历云谏向前迈了一步,目光如炬:“撒谎。”
安宴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平静。历云谏的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不悦的光芒。
“你对他有什么看法?”历云谏突然问道,声音低沉而危险。
安宴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平静:“他是个很优秀的Omega。”
历云谏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像是要看穿安宴的灵魂:“你没有其他感觉?”
安宴抬眼看他,神情略显困惑:“我应该有什么感觉?”
历云谏沉默了片刻,然后摇头:“没什么。”他转身走向酒柜,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安宴站在原地,察觉到历云谏情绪的微妙变化。他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惹您生气了吗?”
历云谏背对着他,没有回答。安宴的手指在身侧微微收紧,然后又放松。他环顾四周,确认佣人都已离开,然后向历云谏走去。
“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安宴的声音很轻,“您可以告诉我。”
历云谏转过身,目光冷峻如冰:“十二年了,你还是不明白我要的是什么。”
安宴低下头:“我很抱歉。”
历云谏的眼神变得更加冷冽:“你连为什么道歉都不知道,这样的歉意毫无意义。”
安宴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他看了看四周,确认只有他们两人,然后轻声问道:“您要惩罚我吗?”
4. Chapter 4
“你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逃避问题吗?”历云谏的声音低沉,眼神锁定在安宴脸上,“我要的不是你的示弱,而是你的坦诚。”
安宴愣住了。十二年来,每当他们之间出现这种微妙的不和谐,他总能用这种方式让一切回归正轨,但这一次,历云谏拒绝了他。
“你的手怎么回事?”历云谏突然问道,目光落在安宴受伤的手指上。
安宴下意识地将手背到身后:“不小心被玻璃划伤,没什么。”
历云谏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安宴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让安宴疼得倒吸一口气。他强迫安宴展示伤口,那是一道新鲜的伤痕,血液刚刚凝固。
“厉琛做的?”历云谏低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
安宴抬眼看他,表情依然平静:“少爷只是有些激动,摔了几件东西,我捡碎片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和他无关。”
历云谏的眼神暗了暗,“你总是这样替他开脱。”
安宴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挣脱历云谏的手。
历云谏走回酒柜,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着那只玻璃杯,手背上青筋毕露。他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丝毫无法压下心头那股无名的燥火。
“晚餐怎么样?”历云谏换了其他话题。
“少爷吃得不多。”安宴的声音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我问的是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是他吃了多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还是说,在你看来,他弄伤了你,也只是一件和‘吃了多少饭’一样,无足轻重的小事?”
安宴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伤口:“先生,一切都很好,您不用担心。”
历云谏冷笑一声,“很好?”
安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明白这次的确很难敷衍过去,只好轻声解释:“真得只是发生了些小意外。少爷独自在国外这么多年,有些不习惯回家的感觉,需要时间适应。”
“他欺负你了,对不对?”
安宴眼神闪过极其微弱的波动,与历云谏对视,轻声说:“先生,您想多了。少爷只是……”
“别叫我先生,”历云谏打断他,“这里没有外人。”
“……”安宴默默移开眼神。
历云谏捏住安宴的下巴,力道之大几乎让安宴疼得皱眉。
这是历云谏生气的征兆,或者说历云谏今日一直处于隐怒状态,只是安宴还不太明白具体原因,也没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我最后问你一次,历琛到底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
历云谏咬了咬牙关,松开对安宴的桎梏。
“跟我上楼。”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安宴跟在后面,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历云谏的脚步比以往都快,安宴需要加紧步伐,才能跟上他。
似乎比刚才更生气了……
安宴想了想,主动问:“先生今晚似乎很不开心,是因为周先生吗?”
历云谏回头,眼神冰冷:“你很在意他?”
安宴摇头:“只是猜测。您今晚带他回来,应该是有意让我见他。”
“有意?”历云谏的声音稍高了一些,但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安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更不知历云谏发问的目的是什么。好在已经来到主卧,他跟着历云谏进到房间内。转身关门后,历云谏已经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在墙上投下长长的阴影,窗外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为房间增添一层冷冽的银辉。
“回答我的目的,你觉得周筝怎么样?”历云谏声音低沉。
“很优秀的年轻人。”安宴这次的回答滴水不漏。
历云谏转过身,眼神锐利:“就这样?”
“他很适合在娱乐圈,外貌出众。”安宴补充道,声音依然平静。
历云谏走近他,一步一步,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一臂之距。他的存在感强大得令人窒息,“我是问你心里的感受。”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安宴微微低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是您的客人,我只需要做好接待工作……”他有些困惑,“这样不够吗?”
历云谏突然伸手,把安宴拉到他怀里。安宴的身体瞬间绷紧,肌肉在一刹那间变得僵硬。
这具身体太熟悉历云谏的拥抱了,熟悉到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臣服,但他的理智却拼命拉扯着缰绳,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历云谏滚烫的胸膛紧贴着安宴单薄的后背,仿佛要将自己的体温尽数烙印上去。他贪.婪地嗅闻着安宴颈间的气息,那股属于Beta的、干净到近乎无味的气息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周筝的花香信息素。
这个发现让他极度不悦。
“十二年了,”历云谏的呼吸落在安宴的耳畔,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带着浓重的占有欲,“你还是学不会对我说实话。”
他的手掌缓缓向下,覆盖在安宴的手背上,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片微凉的皮肤。
“还是说,你觉得你可以在我面前说谎?”
安宴闭上眼睛,眼睫轻颤。
“说话。”历云谏命令道,声音低沉而坚定。
安宴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吐出的,却是近乎无声的三个字。
“我不能……”
这句残缺不全的、带着臣服意味的回答,让历云谏眼底的冷意稍稍融化。他满意地转过安宴的身体,让他面对自己。
历云谏捧起安宴的脸,拇指擦过他的嘴唇。
“很好。”他的声音喑哑,“那我们一个一个问题来。告诉我,历琛回来之后,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安宴没有回答,只是低垂着眼睛。历云谏突然将他推向床边,整个人向后倒去。历云谏欺身而上,将他的双手固定在头顶。
“现在就回答我。”历云谏命令道,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安宴终于抬眼看他,眼神复杂。
“他是您的儿子,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句话像一堵柔软却坚不可摧的墙,瞬间挡在了两人之间。
安宴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颠扑不破的真理。这个理由如此正确,如此无懈可击,却也因此将历云谏彻底隔绝在外。
历云谏的眼神瞬间暗沉下去。他俯下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安宴的鼻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安宴的脸上。
“所以呢?”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一丝自嘲的冷笑。“因为他是我儿子,可以对你做任何事情,所以他可以随意弄伤你,而你就必须忍着?安宴,这是你的忠诚,还是你的傲慢?”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安宴的脸颊,那动作本该是温柔的,此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安宴微微别过脸去,试图避开这过分亲密的审视,但历云谏的手指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至颈间,最终停留在他的喉结上,不轻不重地摩.挲着。
“告诉我,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历云谏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眼神专注地凝视着安宴,像一个循循善诱的猎人,试图引诱猎物踏入陷阱。“是想让我把你们分开,还是想让我惩.罚他?”
安宴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昏暗的灯光下投下一片颤抖的阴影。历云谏的手指突然微微收紧,恰到好处的力道让安宴的呼吸一窒,他只能被迫承受着这带着审判意味的掌.控。
空气中,那股被命名为绝对王权的信息素变得更加浓厚。它并非具体的气味,而是一种更接近于高山之巅稀薄的冷杉,或是暴雪过后万籁俱寂的旷野,冰冷、纯粹、干净,带着剥夺一切杂音的绝对掌控力。
“说出来。”历云谏再次命令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力。“还是说,你想要的,是这个?”
话音未落,他不再等待答案。他俯下身,不再是试探,而是一个充满了惩罚与占有意味的吻,狠狠地烙印在安宴的唇上。
这个吻没有丝毫温柔可言,带着酒液的辛辣和主人不悦的怒气,粗暴地掠.夺着安宴口腔里的每一寸空气。安宴在他的掌.控下微微颤.抖,双手被牢牢禁.锢在头顶,除了被动承.受,别无选择。他尝到了血的腥甜,不知是自己的唇被咬破,还是对方的。
在这场掠夺中,反而让安宴那颗因为厉琛和周筝的出现而悬浮了一整晚的心,一点点地沉落下来,重新找到了那份屈.辱而又安全的实感。
他就是这样一件东西,只有在主.人的手中,才能确认自己的存在。
历云谏能感受到安宴从最初的僵硬,到一丝极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软化。这细微的变化,非但没有平息他的怒火,反而让他更加不满。他稍稍退开一些,两人唇间牵引出一道暧昧的银丝,呼吸交.缠,气息滚烫。他用拇指粗.暴地抹去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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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唇角的血迹,黑沉沉的眼眸紧锁着对方那双因缺氧而蒙上水雾的眼睛。
这件他亲手打磨了十二年的艺术品,本该通透得像一块水晶,能让他一眼望到底,可现在,水晶的内部,却起了一层他看不透的雾。
这种感觉刺激着历云谏的神经,他的动作也因此变得更加强势。他松开一只禁.锢着安宴手腕的手,转而开始粗暴地撩.起安宴身上那件柔软的浅灰色毛衣。毛衣的下摆被推.至胸.口,露出安宴白皙却过分清瘦的胸膛。
在昏黄的灯光下,那平滑柔和的肌肉线条,因主人的怒火而染上了即将被玷污的脆弱感。而在那片冷玉般的肌肤上,一点银色的光芒,随着安宴急促的呼吸而微微闪烁。
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安宴的锁骨下方。那里,曾经有一个被他亲手烙下的、几乎已经淡不可见的齿.痕。时间已经快要将它磨平,就如同安宴此刻的顺从一样,带着一种敷衍的、即将失效的意味。他没有再说话,而是俯下身,像一头野兽叼住猎物的后颈一般,在那片旧痕之上,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咬了下去。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用我的方式,让你重新记住,你到底是谁的东西。”
尖锐的疼痛瞬间刺穿了安宴所有的伪装。他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被禁.锢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上弓起,试图逃离这份酷刑。这不再是带着情.欲的啃噬,而是最原始的、最野蛮的标.记行为。
他用这种方式,将自己的气息、自己的痕迹,再一次、更深刻地烙.印进安宴的身体里。他终于放开了对安宴双手的禁锢,转而撑在他的身体两侧,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的“作品”。
安宴的眼角湿润,眼神迷.离,呼吸急.促而散乱。那副总是挂着得体面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露出了只属于他的、脆弱而真实的内核。
“现在,回答我。”历云谏的声音终于恢复了一丝平日的冷静,却依旧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你心里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安宴的嘴唇微微翕动,最终,在历云谏的逼视下,缓缓地说出答案:“先生,我不明白。我什么都不想要……”
从一开始,历云谏就看中安宴的无欲无求,可是为何今天的历云谏却对他的回答不在满意?
安宴想,也许他从来都没猜对过历云谏的心思,才会让历云谏今天这么生气。
“先生,”他主动支起身体,亲了亲历云谏的嘴角,“别生气了,无论是历琛还是周筝,只要是你留在身边的人,我都会努力配合的。”
历云谏的眼神沉了沉。
安宴以为终于找到正确答案,于是更亲密的吻了一遍。
“先生,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你也不用在意我,我从来都没有想要的……”
所以无论是谁,要做什么事情,我都无所谓的。
历云谏的手掌从后攀附在安宴的后颈上,“安宴,你根本不明白我在问什么。”
“我很抱歉,”安宴说,“先生想要我说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
但是历云谏并没有这么做,在他们的关系里,只有历云谏有资格下达命令,而安宴这句请求,注定不会得到回答。
安宴像一块无限延展的海绵,无论历云谏怎么用力挤压,他都会缓缓缩成一团,再慢慢弹回去……
“安宴,既然你说不出来,就用其他方式证明给我。”
安宴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然后,他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缓缓抬起手,轻轻握住了历云谏的手腕。
安宴的手指微凉,触感轻得像一片羽毛,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历云谏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颊。
他轻轻偏头,在那宽厚的掌心里蹭了蹭,像一只驯服的猫咪。然后,他继续引导着那只手,顺着自己的颈侧缓缓下滑,掠过刚刚被烙下齿痕的锁骨,最终停留在毛衣的领口处。
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刻意练习过的、取悦的意味。这是他十二年来,学得最好的一门技艺。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用行动诠释着“证明”的含义。
历云谏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黑沉沉的眼眸里,那股刚刚被安抚下去的燥火,似乎又有了重新燃起的迹象。安宴的顺从完美无瑕,却也因此显得空洞而机械。他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玩偶,精准地执行着指令,却没有任何属于“人”的回应。
“先生,请……享用。”
5. Chapter 5
翌日清晨,阳光像一层稀薄的金箔,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安静地铺陈在餐厅光滑的黑曜石地面上。长长的餐桌上,精致的骨瓷餐具已经摆放整齐,安宴将最后一碟点心轻轻放在桌子中央。
那是一笼刚刚出炉的蟹黄小笼包,皮薄近乎透明,能清晰地看到里面包裹着的、色泽金黄的蟹黄和鲜美的肉馅。随着他轻微的动作,饱满的汤汁在皮子里微微晃动。
他记得,厉琛小时候肠胃不好,吃不得半点油腻,却独独对这种清淡的鲜味情有独钟。这是他记忆中,那个孩子为数不多的、会露出真心笑容的时刻。
只是安宴许久不做,手艺略有些生疏,紧赶慢赶才将将在以往用餐的时间做出来。
果不其然,安宴刚刚布置完餐厅,历云谏就准备出现在餐厅。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步伐沉稳而安静,脚步落在光洁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先生。”安宴例行公事的问候。
历云谏轻轻扬了扬下巴,扫了一眼丰盛的早餐,目光在那笼热气腾腾的蟹黄包上多停留了一秒,说:“你很久没做了,今天怎么想起来做了。”
“……最近是吃螃蟹的好时候,所以就做了,”安宴顿了顿,“给先生。”
历云谏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没再继续追问,只是走到桌边,端起安宴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冰美式咖啡。手冲的耶加雪菲带着清浅的果酸,注入到装有不多不少三块手凿冰球的玻璃杯中,这是历云谏唯一能入口的咖啡配比,十二年来分毫不差。
他的目光落在安宴身上。
安宴今天看起来比往常还要清瘦一些,一身米白色的高领羊绒衫衬得他肤色愈发苍白,但也恰到好处地遮住了颈后的皮肤。只有他自己,才能感觉到那片柔软布料下,被齿列刺破的皮肤,正传来一阵阵隐秘而持续的刺痛。
“也别光顾着我,你自己也多吃一点。”历云谏说。
安宴点头不语。
历云谏的目光随即落在了厉琛那个空荡荡的座位上。
“他呢?”历云谏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安宴垂下眼眸,视线落在自己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鞋尖上,恭敬地回答。
“听林伯说,少爷昨晚没有回来。”
历云谏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因为用力而泛出苍白的颜色。
安宴安静地站在一旁,如同一个的影子。他习惯了这种沉默,也擅长在沉默中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坐下。”历云谏的口吻近乎命令,随即直接在主位上落座,“陪我。”
安宴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但他很快便顺从地在历云谏的对面坐了下来。
这是一场沉默的早餐。瓷勺轻碰碗沿的声音,是唯一的声响。安宴吃得很少,几乎只动了面前的白粥。
桌上那份精致的蟹黄汤包始终没有人去碰。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并不是每次准备的食物,都会得到历云谏的青睐。
安宴本身也很少贪食,大部分时候吃东西仅仅是为了维持体征,若非历云谏让他坐下,他的早餐只会是一杯茶和一块小糕点或者饼干,简单快速的解决了。
历云谏吃饭慢条斯理,也很少开口说话,但忽然,他开口说:“以后不用准备了,我并不喜欢蟹黄,腥味太重。”
历云谏捕捉到安宴眉头轻轻碰了一下,于是说:“你做起来也麻烦,不必为了我特意准备。”
“……好的。”
-
历云谏放下餐巾,安宴立刻起身,准备像过去的四千多个日夜一样,为他拿来外套,陪他去公司。但这次,他的动作被制止了。
“你今天在家休息。”历云谏的站起身,缓步走到安宴的面前,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被羊绒衫衣领遮得严严实实的脖颈,伸出食指蹭了蹭安宴的侧脸,像安抚一只向主人撒娇的猫,“昨晚你没好好休息,一会再睡一觉吧。”
安宴垂着头,没有回应。
他看着历云谏出门,就在那辆黑色的宾利即将启动时,安宴忽而看向衣帽架,那里挂着一条深灰色的羊绒围巾,是历云谏惯用的那条。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降温……
安宴几乎没有思考,抓起那条围巾就追了出去。
“先生!”
宾利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历云谏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安宴微喘着气,将叠得整整齐齐的围巾递了过去。
历云谏看了看安宴被寒风吹得微红的鼻尖和脸颊,伸手将围巾从安宴手里拿过来,又重新围回了安宴自己的脖子上,连续的这几个动作称得上温柔。
可是一股极其馥郁、带有强烈粉质感的花香味信息素,从历云谏的袖口逸散出来,强势地钻进安宴的鼻腔。
“没有围巾,自然会有人给我送来。”历云谏的声音轻而清晰,“你不用顶着风追出来。”他收回手,语气又缓和了几分,“听话,进去吧,外面冷。”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历云谏那双深邃的眼眸。黑色的宾利悄无声息地滑出庄园的铁门,彻底消失在安宴视野的尽头。
安宴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全身都被风吹透了。但那股属于别人的Omega信息素味道始终萦绕在他鼻前。
对于天生腺体退化的beta而言,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味道如同香水,只在嗅觉上产生影响,可安宴对香味极为敏感……
周筝的信息素和他本人一样,张扬、高调、用浓郁的香味侵占整个空间。
安宴用手指摸了摸鼻尖,勉强把这股花香味驱散开来。
他想,下次遇到周筝,需要绕远些。
-
历家。
空旷得如同宫殿一般的宅子里,只有安宴一个人出没。这种被“剩下”的感觉,对他而言再熟悉不过。他走到书房那面占据一面墙的巨大书架前,想找本书来打发这被格外开恩却又不知如何消磨的漫长一天。
洁白指尖划过一排排装帧精美的古典名著,最终却停在了一本与整个书架风格格格不入的时尚杂志上。
这本杂志不该出现在这里,是某个想要投其所好的人,提前做好的准备。
封面上,那个名叫周筝的年轻Omega,正对着镜头,笑得张扬而耀眼。安宴将杂志抽了出来,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光滑的铜版纸。
就在这时,雕花沉重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一股浓烈而驳杂的Omega信息素味道,混杂着高度威士忌的酒气,蛮横地冲了进来。
厉琛回来了。
他在玄关处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犹豫什么,但很快,那份犹豫就被更加汹涌的怒意所取代。
“安宴呢?!操,人呢……躲起来了?!”
他开始在空旷的别墅里寻找,脚步声在每一个房间门口短暂停留,最后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
安宴转身的刹那,历琛先看到他波澜不惊的脸,而后是他手中那本以周筝为封面的杂志。历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具嘲讽意味的笑容。
“怎么?我的好‘小爸’,年纪大了,有危机感了?”他刻意加重了那个禁.忌而又羞辱的称呼,一步步逼近安宴,“也是,周筝年轻又漂亮,还是个顶级的Omega,不像你……”
他上下打量着安宴,目光轻蔑,“一个连信息素都没有的Beta。你是不是做梦都想给我父亲生个孩子,好巩固你的地位?可惜啊,就算你真能生,我也不会让他活下来。”
随着他的靠近,那股属于顶级Alpha的信息素,像冬日旷野里无声燃起的烈火,带着龙涎香的沉郁和烈酒的辛辣,朝着安宴席卷而去。历琛的信息素极具侵略性,他不加掩饰的释放,足以让任何一个Omega双腿发软、俯首称臣。
可对于beta而言,历琛的信息素仿佛撞上了一道由坚冰筑成的屏障,被悄无声息地化解。安宴静静地将那本杂志放回原处,眼神平静地迎上厉琛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少爷,您需要一杯醒酒茶吗?”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因为这份过分的平静,而带上了一层无法忽视的疏离,“还是说,您想吃早餐吗?”
安宴这份平静,仿佛隔岸观火,历琛的醉意在他面前,似乎成了笑话。历琛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腔的怒火和嫉妒无处宣泄,反而被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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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在自己胸腔里烧得更旺。
“你少废话了,我没心情和你玩这些。”
历琛故作不屑,将目光从安宴身上挪开,定格在安宴身后,一个不起眼的白色陶瓷相框上。
那相框的样式有些陈旧了,与周围的奢华格格不入。厉琛的呼吸瞬间凝滞,因为相框里的照片——那张他曾经在暴怒中亲手撕碎的三人合影,如今竟然被细心地拼接起来,用透明胶带一点一点地修复,重新安放在相框之中。
照片上,十岁的厉琛和安宴站得很近,两人都笑得无比灿烂,而历云谏则站在一旁,难得地露出一丝浅笑。
那些交错的胶带痕迹像是丑陋的伤疤,却也无声地诉说着某个人对这段记忆的执着守护。
厉琛的手指微微颤抖,眼中的怒火中混杂着难以名状的痛楚。
这是谁他妈做的?那些他试图埋葬的记忆,那些他已经定义为“欺骗”的笑容,为什么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这个东西,为什么还在这里!”他的声音满是愤怒。
“是……先生让我留下的。”
这句回答彻底点燃了厉琛心中的怒火,“别他妈和我提他!”
“砰——”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得过分的书房里轰然炸开,相框被摔得粉碎,拼接的旧照片轻飘飘的落在安宴脚边。
安宴一直维持的平静,终于出现了无法掩饰的裂痕。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蹲下身,伸出手去捡拾那些锋利但带着过往温度的碎片。这个动作,完全是出于本能。
“你装这幅样子给谁看?!”
厉琛一把抓住安宴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的骨头当场捏碎。
历琛死死地盯着安宴,那双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厌恶地低吼道,“现在没有任何人在看你的表演,如果是演给我看,那你就做错了,我最讨厌你这幅模样!”
安宴的手腕被攥得生疼,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愤怒而浑身微微颤抖的少年alpha。
那张英俊得无可挑剔的脸上,交织着痛苦和无法化解的恨意。
一种几乎被他自己都遗忘了的冲动,悄然攫住了他的心。它越过了理智,越过了对顶级alpha的恐惧,越过了这十二年来所受的所有规训。
安宴抬起另一只没有被钳制的手,像很多很多年前,在某个下着雨的午后,他安抚那个因为噩梦而哭泣的孩子时一样,轻轻地、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拍了拍厉琛那只紧紧抓着他、手背上青筋毕露的手。
“别担心,没有人怪你。”
晨光透过窗棂,落在安宴清秀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那双浅褐色的眼眸里,是宁静而温柔的光。
厉琛彻底僵住了。
他猛地松开了手,即便安宴的手腕是温凉的,也像是握住一团灼热的火焰。
历琛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书桌,发出沉闷的响声。安宴那个带着怜惜和安抚的动作,比任何激烈的反抗和辩解都更能刺伤他。它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粗暴地撬开了他用恨意层层封锁的回忆。
滔天的怒火和无地自容的羞耻感,如同两头恶兽,瞬间淹没了他。他无法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失控,更无法面对自己内心深处那点不该存在的在意。
于是,他选择了用更恶毒的言语来重新武装自己。
他看着安宴,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安宴,你他妈演够了吗?把我送走五年,你恐怕是憋坏了,现在一见到我回来,就忙不迭地开始新的剧本,真是从一而终啊。”
他冷笑着,嘴角勾起的弧度充满了恶意,“我以为这次回来,你会比之前收敛一些,没想到你还是这么让我恶心。”
他顿了顿,仿佛觉得这样的伤害还不够,又往前逼近一步,用恶毒的话当成武器,更深地捅.进两人早已鲜血淋漓的关系里。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老头子找了新欢,你地位不保,只能想办法讨好我,为你留下来争取更多资本,免得你三十岁被扫地出门,被所有人当笑话看。但是我告诉你,安宴,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你就是死在我面前,我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6. Chapter 6
厉琛的那些话,一句句钉在安宴的心上。但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崩溃。
十二年的时间,足够他学会在任何风暴中,都维持住表面的纹丝不动。
看着厉琛那双因愤怒而赤红的眼睛,安宴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同样会因为一点小事就红了眼眶,却只会依赖地抓着他衣角的小男孩。
这过往的画面一闪而过,被他迅速压回心底。
已经物是人非,不必再多想起。
“您先去客厅坐一会,”安宴收回目光,错开厉琛满是仇恨的注视,“我去把早餐热一下。”
“你伺候人有瘾啊?谁他妈要吃你做的早饭!”厉琛当场发作,却对上安宴清澈的眼眸。
“还是说,您想继续在这里羞辱我?”安宴没什么表情变化,“如果是,我就继续等着。”
这句话瞬间浇灭了厉琛胸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他愣住了,随即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
他发现自己竟然被这个他最瞧不起的人拿捏住了。他死死地盯着安宴,仿佛想从那张过分平静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可惜,没有。
“安宴,五年不见,你长进了,”厉琛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学会以退为进了。”
他伸手推开安宴,转身就走,擦肩而过时,他压低了声音,“我们的账,以后慢慢算。”
-
安宴在厨房,将那笼已经凉透了的蟹黄包重新放进蒸锅。热气氤氲,模糊了他的视线。
“这种事情让帮厨帮您做就好,您不必亲自做。”林伯说。
安宴笑了笑,“没什么,顺手做了,不麻烦。”
林伯叹了口气,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开口。
安宴明白他心里的担忧,淡淡开口道:“历琛……少爷那边我有分寸,他本质不坏,只是太小没人照顾。”
似曾相识的开脱理由,林伯说:“我相信您的分寸,也相信少爷,只是当年……”
“当年的事情各有各的难处,”安宴顿了顿,“反正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就当没发生过吧。”
他对林伯点点头,拿餐碟离开了厨房。
-
历琛的卧室,门虚掩着。
安宴瞧了瞧门,没人回应,他看见里面一点光亮都没有,就轻轻推开门。
循着走廊照进的光亮,安宴看到沙发上的历琛。
也许是宿醉后的影响,历琛睡得很沉。
安宴的脚步放得很轻,他站在沙发边,静静地看了一会。也许是几秒,又或者是几分钟,在这缓慢的时间流逝之中,安宴把机场没能做单事情,现在做完了……
五年里,他偶尔想到历琛,都在猜测,那个从小就长着脸四处招摇的男孩,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
现在有了答案。
英俊帅气,且锋芒毕露……
历琛闭上眼睛,也卸下了所有攻击性的伪装,英俊的眉眼舒展开,显出几分这个年纪应有的少年气。
安宴转身去衣柜,拿出了一条干净的羊绒薄毯。
就在他弯下腰,准备将毯子轻轻盖在厉琛身上时,那双紧闭的眼睛毫无预兆地睁开了。
厉琛的眼神在一瞬间的迷茫后,迅速变得锐利而冰冷。
属于少年Alpha的呼吸,和安宴身上那股干净的、如同被雨洗过的松木般的味道,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声地交.缠。
厉琛那张俊美.逼人的脸庞近在咫尺,年轻的、饱满的嘴唇微微开.合,带着致命的诱惑。
而安宴,三十岁的年纪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沉淀出一种更加内敛沉静的魅力,那双浅褐色的眼眸在长长的睫毛下,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气氛在此刻变得危险而暧.昧。
“怎么?被我父亲冷落了,觉得寂寞了?”厉琛的声音沙哑,他一把抓住安宴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将人带得一个趔趄,跌坐在自己身侧的沙发上,“所以,现在想来勾.引我了?”
他凑近安宴,语气轻佻又恶劣,“不过安宴,你有没有照过镜子?我今年才十八岁,而你呢?你这把年纪,也太老了点吧。”
“不可能。”
安宴几乎是立刻开口,这三个字他说得又快又重,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怒意。他挣扎着起身,拉开这过分亲密的距离。
这毫不犹豫的拒绝彻底刺痛了厉琛。
他内心深处那点隐秘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就这么被安逸拒绝了,甚至安宴看起来,像是在躲开某种致命的病毒……
滔天的恼怒瞬间占据了历琛情绪的上风。他用力钳制住安宴的肩膀,不让安宴离开。
“历琛。”安宴直呼他的名字。
历琛越发不愿意松开手,在两人激烈的推搡挣.扎中,安宴那件米白色高领羊绒衫的领口被扯得歪向一边,一片刺目的、尚未完全消退的暧昧痕迹,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厉琛眼前。
“呵,跟我装什么清高。”他冷笑着松开手,眼中的欲.望褪去,只剩下刻骨的嘲讽和厌恶,“昨晚看起来很刺.激啊,怎么还在我这里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历琛口不择言,“怎么,老头子那个年纪,还能满足你吗?还是说,你早就被人玩得没什么感觉了?”
安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推开厉琛,整理好自己的衣领,转身快步离开,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厉琛看着他逃离的背影,脸上却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
他的目光落在茶几那碟还冒着热气的小笼包上,眼神复杂。他低声嫌恶地念叨了一句:“小孩子才吃的东西。”
-
傍晚时分,安宴在历云谏的衣帽间里,安静地整理着熨烫好的衬衫。管家林伯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轻声叹了口气:“安先生,您的手艺越来越好,搭理衣服的阿姨都说,快比不上您了。”
安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淡淡地回了一句:“我就是随便弄弄,闲着也是闲着。”
林伯看着他清瘦的背影,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安宴察觉到了,他平静地问:“林伯,是有什么事吗?”
林伯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先生刚打来电话,说今晚有应酬,就不回来了。”
安宴的脸色有瞬间的苍白,但很快恢复如常。林伯看着他,又补充道:“安先生,您别多想。这些年,我们都把您当成这个家另一位主人。小少爷今天,也把您做的小笼包都吃完了。您对历家来说,很重要。”
他顿了顿,像是在为自己的主人辩解:“先生他身居高位,外面总有那么些人想方设法地把人往他身边塞。您看开些,那些莺莺燕燕,影响不了您的地位。”
安宴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林伯见状,也不再多言,只说:“您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
管家离开后,安宴独自站在巨大的衣帽间里。他看着满柜属于历云谏的衣物,每一件都代表着一段他存在过的时光。
他跟了历云谏这么久,久到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但他心里清楚,或许,也该到头了。
-
晚餐时间,巨大的餐厅里只有厉琛一个人。看着满桌精致的菜肴,他心头涌上一股无名火。
他重重放下刀叉,问:“安宴呢?还有老头子呢?”
林伯恭敬地回答:“先生今晚有应酬,不回来了。安先生身体有些不适,已经睡下了。”
厉琛一愣,随即笑了笑。
老头子不回来,安宴刚好不适,不就是失宠了,借病争宠而已。
“哼,蠢死了。”
三十岁了,还以为自己能靠卖惨换来关心。
历琛心情大好,胃口也跟着好了起来,一个人吃掉了远超平时的分量。直到酒足饭饱,他才擦着嘴,随意问了一句:“今天的菜是谁做的?”
管家回答:“是安先生下午亲自下厨准备的。”
厉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感觉自己像吞了一只苍蝇,恶心得不行,却又不能当场吐出来。他烦躁地站起身,决定约朋友出去喝酒狂欢。
出门前,他鬼使神差地想去安宴的房间门口“耀武扬威”一番。
安宴在这栋别墅里,一直有自己独立的卧室。
对外,管家的说法是,安先生守规矩,体贴先生,知道没有主人的示意,不能擅自留宿主卧。但实际上,不过就是不够格。
想到安逸每天忙前忙后,为历云谏操碎了心,却连过夜得要看眼色,历琛的心情就更好了。
他换上一身剪裁张扬的黑色丝质衬衫,配上破洞牛仔裤,头发抓得凌乱不羁,将自己打扮成一个帅气又浪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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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模样,吹着口哨走向安宴的卧室。
他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阳台的门开着,夜风灌了进来。历琛皱着眉走过去,然后就看到了蜷缩在阳台藤编躺椅上的安宴。
安宴只穿着单薄的羊绒衫,就那么在微凉的夜风里睡着了。他整个人缩成一小团,月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孤单和脆弱。厉琛心头莫名地一紧,但随即,那股恨意又压倒了一切。
都是装出来的,博取同情的把戏。
历琛冷着脸走上前,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躺椅的支架上。
“砰”的一声,躺椅剧烈地晃动起来。安宴被惊醒,他茫然地睁开眼,视线涣散,一时无法聚焦。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身体却软得使不上力。
厉琛正准备开口嘲讽,却发现安宴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连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气。
他发烧了?
一种陌生的、类似于恐慌的情绪攫住了厉琛。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碰触安宴滚.烫的额头,但指尖在距离那片皮肤一厘米的地方,又猛地缩了回来。
为什么要在意他?
死了也无所谓……
历琛看着安宴虚弱无助的样子,最终只是咬了咬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两个小时后,历琛出现在Twilight。
他比约定的时间还要晚了半个小时才出现在市中那家最奢华的会所包厢里。
推开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和酒气扑面而来。
“哟,我们的厉大少爷可算来了!还以为你被你家那个管家婆给管住了呢!”一个穿着时尚的青年,也就是厉琛的发小,陆言诚,笑着打趣道。
“闭嘴。”厉琛烦躁地坐下,拿起一杯威士忌就给自己灌了一大口。
陆言诚凑过来,碰了碰他的杯子:“行了行了,知道你刚回来不痛快。这五年在国外,可苦了你了。别丧着个脸,今天是你重获新生的好日子,以后回来好好准备接手公司,可别再让某些不三不四的人,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了。来,哥们给你接风洗尘,你看那边那个,新来的头牌Omega,正点吧?送你了。”
厉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个Omega确实生得极美,五官精致,身段妖娆,甜腻的信息素不要钱似的往外放。可厉琛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安宴那张苍白却清秀的脸,以及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浅褐色眼眸。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Omega矫揉造作得令人反胃。
“俗气。”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看到Alpha就恨不得摇着屁.股贴上来,真他妈没劲。”
陆言诚一愣,随即暧昧地笑了起来:“懂了,现在不喜欢这种腻歪的了?也对,现在圈里流行睡Beta,干净,不惹事,还不用担心标记怀孕一大堆破事。怎么,有兴趣?我这正好认识一个,盘靓条顺,你要不要试试?”
“晦气!”厉琛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提高了音量,“老子最讨厌的就是Beta!”
陆言诚立刻明白了他在说谁,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拍了拍厉琛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行行行,不说这个。说起来,安宴在你家,这十几年也算是过足了当家‘主母’的瘾。不过我可听说,你爸最近跟那个周筝打得火热,啧啧,我看你家那位,年纪也大了,怕是离失宠不远咯。”
厉琛的脸色更沉了,他握着酒杯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他恶狠狠地开口,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活该。”
陆言诚笑眯眯地继续拱火:“就是不知道,他都这把年纪了,离了你爸还能做什么。一个被玩烂了的Beta,怕是都没人愿意接盘吧?”
“他不可能离开!”厉琛的反驳若口而出。他猛地站起身,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变调,“就算老头子不要他了,我也……”
“你也什么?”陆言诚笑得像只狐狸,拖长了声音,“难道,你想接盘?”
厉琛像是被雷劈中一样,瞬间愣住了。他看着陆言诚那张欠揍的笑脸,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一股巨大的羞耻感涌上心头。
“操!你他妈把嘴闭上,真恶心!”他一把将手中的酒杯砸在地上,低吼道,“我怎么可能对他有想法?!”
7. Chapter 7
包厢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和陆言诚的每一句调侃,都像尖锐的噪音,刺得厉琛头痛欲裂。他一把推开身边纠缠不休的Omega,将杯中剩下的烈酒一饮而尽,烦躁地起身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本能地想逃离这个糜烂又空虚的场合。
午夜三点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厉琛把车钥匙甩给会所的代驾,报出S市最寸土寸金的地址。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窗外的霓虹光怪陆离地掠过他年轻英俊的脸庞。
他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安宴那张烧得通红的脸,和陆言诚那些恶劣的调侃,像两部交错的电影,在他脑中反复播放。最终,车子还是把他带回那栋憎恶又无法割舍的老宅。
而另一边,安宴从冰冷的藤椅上醒来。
好冷……
他的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和寒意。他以为只是在阳台睡久了着了凉,强撑着站起来。
黑暗中,他扶着墙壁,脚步虚浮地挪动着。喉咙干得像要冒火,他晃晃悠悠地走向厨房,想找点水喝。
厨房的电子钟,显示着凌晨三点零七分。
玄关留的灯还在……
历云谏还没有回来。
安宴沉默的站了一会,还是决定先喝水。可他的手抖得厉害,直饮水从杯口撒了出来,冰凉的液体落在手上,他却毫无知觉。
就在这时,他听到门口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烧得模糊的视线里,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逆着走廊微弱的光走了进来。安宴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出于十二年养成的本能,他立刻站直了身体,迎了上去。
酒精与归家的烦躁在厉琛的脑海中交织。他看着眼前这个主动迎上来的人,因为发烧而双颊绯红,眼神迷.离湿.润,连站姿都带着一种顺从的脆弱。因为口渴而造成的沙哑嗓音,更像是一种欲拒还迎的邀请。
历琛眯了眯眼睛,瞬间就将眼前的人与陆言诚口中那个“盘靓条顺的Beta”对上了号。
操,陆言诚这小子的的动作真他妈的快……
“先生,您回来了,”安宴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些许自己都未曾觉察的脆弱,“您喝酒了?我去给您准备醒酒汤。”
见人没有反应,他伸出手想去接对方脱下的外套,指尖却触到了一片冰凉的丝质衬衫。
安宴愣住了,这不是他熟悉的羊绒大衣。
他努力地眨了眨眼,试图看清眼前的人。
不是历云谏……
如此相像的眉眼,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神情和气质。
回来的人是厉琛。
安宴向后撤步,“抱歉,我认错了……”
安宴还没后退几步,厉琛就已经向他靠了过来。
“谁让你走了?我同意了吗!”
少年Alpha霸道凛冽的信息素,不由分说地将安宴彻底包.裹。
beta是不受信息素影响的,可历琛信息素裹挟着强大的压迫感让安宴本就虚弱的身体一软。厉琛酒意未散,同样也没站稳,两人就这么四肢纠.缠着,重重地摔在了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撞.击的痛楚让安宴闷.哼一声。下一秒,他被一个滚.烫的身体翻转压.住。地面越冰冷,身上躯.体就越炙热……
安宴单薄的羊绒衫被磨.得向上卷起,露出一截清瘦的腰线,紧贴着厉琛火.热的小.腹。
空气中,凛冽的Alpha信息素与安宴身上因高烧而蒸腾出的干净松木气息混合在一起,发酵出一种危险又令人目眩神迷的味道。
“长得倒是真有点像,”厉琛的呼吸带着灼人的酒气,喷在安宴敏.感的耳廓上,他欣赏着身.下之人微微颤.抖的身.体,低声呢喃,“不过,我是不会搞替身这种恶心巴拉的事情的。”
他粗.暴地捏住beta的下巴,强.迫那张茫然的脸正对自己,语气里满是居高临下的嘲讽。
“你一个Beta,干嘛做这种事?我们这个社会,法律只保护柔弱的Omega,像你这样的Beta,被Alpha玩了就是玩了,连张伤害鉴定都开不出来。你就没想过,以后怎么办?”
也许是觉得beta天生就好欺负,又或者是天然觉得眼前人长了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厉琛絮絮叨叨地,将那些在清醒时压.抑的的复杂情绪,一股脑说给了这个“替身”听。
“历……”安宴想开口。
“嘘,别说话。”
历琛的手指带着滚.烫的温度,像是好奇的研究者,抚.上安宴修长的脖颈,在那片光滑细腻的皮肤上,笨.拙地寻找着那并不存在的柔软凸.起。
“beta为什么没有腺体?”
他想要找到一个可以被Alpha标记和征服的弱点,却只摸到平滑的皮肤和脆弱搏动着的颈动脉。
这种生理结构上的“不完整”,让他基因中的原始征服欲无处安放,反而激起一股更强烈的,想要留下点什么的破坏欲。
历琛刚成年,却已经发育成相当成熟,一米八五的身高加上成年男人的体重,把安宴压.得喘不过气。高烧与被冒犯的羞耻感让安宴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失去意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偏过头,沙哑地开口:“少爷,您喝多了。”
“少……爷?”
他猛地停下动作,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他看清了身.下的人,哪里是陆言诚送来的清秀beta,是安宴。
“操,怎么是你。”
一股复杂而强烈的厌恶感涌上心头。历琛四肢沉重,狼狈地从安宴身上爬起来,却发现对方已经烧得快要昏迷过去。
“干嘛,要装死?”厉琛的声音有些发抖,他踹了踹安宴的腿,“起来!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安宴毫无反应。
厉琛的心彻底乱了。他不能叫家庭医生,那等于是在历云谏面前亲口承认,自己差点对安宴做了什么。
被误会倒是没什么,但这会让安宴有机会在历云谏面前卖惨,博取同情的同时,也许就能从周筝身上分到历云谏的注意力……
历琛死也不能给安宴这个机会。
他咬着牙,粗.暴地将安宴从地上拖起来,扛着他冲出了别墅,直接打车去了最近的私立医院。
-
急诊室里,医生看着检查报告,神色凝重:“高烧引起的急性肺炎,再晚来一点就危险了。你是他什么人?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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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个字。”
厉琛被问住了。
他是什么人?仇人?继子?
历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吐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称呼。
“他是我小爸。呃……”他自己都觉得别扭,“但是他也没和我爸结婚。”
医生皱了皱眉:“那就是没法律关系?那你不能作为监护人签字,这不合规矩,得联系他直系亲属。”
“他哪来的直系亲属!”厉琛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拍着桌子,“现在救人要紧还是走程序要紧?出了事我担着!”
看着他那副焦急的样子,医生和护士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妥协了,让他以“家属”的名义办好了所有手续。
安宴被推进了普通的病房,挂上了点滴。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如纸的安宴,厉琛心里的烦躁不减反增。
他转身就走,可在医院冰冷的长廊里绕了一圈,最终还是黑着脸折了回来。
他直接冲到护士站,把自己的黑卡拍在桌上:“给他换最好的单人病房,钱不够直接用卡补上,别让他死这儿。”
他对值班的护士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好好照顾他,他年纪大了,别发烧再烧死了。”厉琛顿了顿,又恶狠狠地补充道,“留着他的命,我还要慢慢收拾他。”
-
安宴从一片混沌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纯白房间。消毒水的味道和手背上冰凉的刺痛感,让他意识到这里是医院。
一位正好查房的小护士见他醒了,立刻走过来,笑着说:“您醒啦?您儿子可真关心您,昨晚送您来的时候急得不行,还特意嘱咐我们好好照顾您呢。”
儿子?安宴还没从这个称呼中回过神来,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管家林伯提着保温桶走了进来,看到他醒了,松了口气:“安先生,我给您熬了些清淡的粥,您趁热喝点。”
他打开保温桶,一股带着米香和姜丝味道的热气散发出来。
安宴看着那碗粥,恍惚间想起了自己十八岁那年,刚被送到历家的时候。那时候的他,惶恐不安,像一只惊弓之鸟,是林伯端着这样一碗热粥,告诉他别怕。
十二年了,林伯待他,始终如一。他心头涌上一阵暖意,轻声道了句“谢谢”。
林伯顿了顿,又说,“先生已经在来看您的路上了。”
安宴的喉咙干涩得厉害,他张了张嘴,才发出嘶哑的声音。
“林伯,跟先生说不用麻烦他来,”他垂下眼帘,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通透的平静,“我没什么大事,别打扰他陪着周先生。”
林伯有些惊讶,还想再劝:“您不必这么为先生考虑”
安宴只是摇了摇头。他不是为历云谏考虑,他只是累了。在自己这么狼狈病弱的时候,他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历云谏那些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维系的规矩和体面。
他话音刚落,隔着病床边那道半透明的磨砂玻璃屏风,一个沉稳而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不打扰我?”历云谏从屏风后缓步走出,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神色平静地看着病床上的安宴,“那你还想打扰谁?”
8. Chapter 8
历云谏从屏风后缓步走出时,病房内的空气仿佛被他身上那股强势的信息素气场彻底抽干,变得凝滞而沉重。
比他本人亲自过来探病更让人意外的是,他手上提着一个食盒。
万人之上的历云谏何时用他的手拿过这种东西,林伯见状,连忙快步上前,躬身想要接过食盒,“先生,这种粗活怎么能让您来,我来就好。”
但历云谏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避开了林伯的手,径直走到床边,将食盒放在床头柜上。
他看了眼安宴,脸色和他想象的一样差,就连唇色都泛着白。
“医生说你现在肠胃弱,喝这个最养人,尝尝看。”历云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盒盖被打开,一股极为醇厚鲜美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不是寻常的粥品,而是用极为稀有的深海银鳕鱼胶精心炖煮的清汤。
林伯在一旁适轻声补充道:“安先生,这可是顶级的银鳕鱼胶,S市最娇贵的Omega养身子,也不过就是用这个了。先生是真心疼您。”
安宴看着那碗浓郁如琥珀的汤,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莫说食欲了,他现在首要要做的是忍住反胃的干呕。
若是从前,面对这份沉甸甸的“恩赐”,他一定会强忍着不适,一滴不剩地喝完,然后用最完美的微笑,去回应历云谏的垂青。可是现在,他只是觉得疲惫,一种从骨头缝里渗透出来的疲惫。
病房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安宴犹豫片刻,还是想要挣扎着坐起来,没成想,对方却先一步退让了。
“吃不下就算了。”历云谏将食盒的盖子重新盖上,没给安宴回旋的余地。
动作间,他袖口处沾染的一丝甜腻的白鸢尾花香,悄无声息地飘进了安宴的鼻子里。
只是若有似无的信息素味道,但安宴的眉头不受控制地蹙了起来。他平时绝不会流露出这种情绪,但高烧和虚弱让他卸下了所有的精力,无法去维护那些细枝末节的完美。
安宴这个细微变化的表情,被历云谏精准地捕捉到了。
“抱歉,先生。”安宴立刻垂下眼,为自己的失态道歉。
历云谏的目光落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难得地掠过一丝波澜,声音也放缓了些:“怎么会突然病得这么重?”
安宴心虚地沉默了。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在阳台上偷懒多睡了一会儿。
还是不说了吧。
只是他这副不言不语的模样,任谁见了,恐怕都会误会成是因为历云谏的彻夜未归,才忧思成疾。
林伯上前一步,满眼心疼地看着安宴,对历云谏说:“先生,安先生一向身体很好,怕不是身上有病,是心里有事放不下,才熬坏了身子。”
这句话让历云谏的眼神沉了沉。他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伸手替安宴掖了掖滑落到胸前的被角。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安宴的时候,安宴却像被烫到一般,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
这个闪躲的动作让历云谏的手停在了半空。也就在这一瞬间,他闻到了空气中那股尚未完全消散的凛冽气息,是属于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味道。那气息很熟悉,带着独属于他血脉的霸道,是厉琛的。饶是如此,一个顶级Alpha的本能,还是让历云谏对这种入侵了自己所有物的气味,产生了强烈的排斥。
“历琛来过?”历云谏眉头微蹙。
“少爷送我到医院。”安宴立刻解释。
“嗯。”
历云谏收回手,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平淡,但其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他出去五年,还是这么不长进,连信息素都控制不好。”
安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为那个少年辩解了一句:“少爷十三岁就一个人被送到瑞士,难免对国内的情况不了解。”
在这个对Alpha随意释放信息素有严苛惩罚条例的国家,厉琛的行为确实出格,但想到历琛在国外这么多年,回来之后有些不适应,也情有可原。
“少爷这次回来,倒是稳重了不少,想来在国外也历练出来了。”林伯温和地打着圆场,试图缓和气氛,“安先生也总是最关心少爷的。”
然而,这话落在历云谏耳中,却变了味道。安宴对厉琛的维护,林伯口中他们二人亲近的关系,都让他莫名地不悦起来。他看着安宴,忽然说:“我今晚会回来。”
安宴只是安静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历云谏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说些什么。但安宴只是茫然地回望他,高烧让他的思绪变得有些迟钝。
见他这副烧糊涂的样子,历云谏竟然罕见地、主动地解释了一句。
“昨晚,我留在公司处理一些比较紧急的事情。”
这句话一出口,林伯都微微愣住了。历云谏竟然会主动解释自己的行踪,这是十二年来从未有过的事。他看向安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但安宴像是没看见林伯的眼神,他看着历云谏,用沙哑的嗓音,清晰地说出了那句最不该说的话。
“您不用向我解释。”
历云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安宴却像是毫无所觉,勉强撑起一点精神,试图将话题引开:“少爷已经长大了,过去的事,我想……”
“我还有事。”历云谏没等他说完,直接站起身,他整理了一下西装的下摆,恢复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姿态,“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安宴明白,今晚,他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林伯看着安宴,重重地叹了口气,想劝说些什么,安宴却先开了口:“谢谢您,但我想自己休息一会儿。”
“安先生,”林伯忍不住说,“有些事情,您过去能忍,为何现在就不能忍了呢?”
安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骨节分明,因为常年操劳而显得有力,却早已没有了少年时的纤细。
他偶尔会在浴室的镜子里审视自己,平坦的胸.膛,清瘦的腰.线,缺乏Omega那种能勾起顶级Alpha最原始欲.望的柔软曲线。
他刚跟着历云谏的时候,还是个身形单薄的少年,发育不全,甚至带着几分Omega的雌雄莫辨。
可现在他三十岁了,是个体态成熟的男人,与那些娇小可人的Omega截然不同。
在这个世界,顶级的Alpha最终都会寻找同样顶级的Omega结合,那是刻在基因里的法则,是社会地位与生理本能的双重匹配。而他,一个无法被标记的寡淡Beta,无论从哪方面看,都配不上站在历云谏的身边。
“刚到历家的时候,我还想着以后的事。”他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但现在我不想了。”
“您对先生而言,终究是不一样的。”
“不用安慰我的,这么多年了,我也早就想通了,有些事情我也只能随波逐流。”安宴说着,便缓缓躺下,拉起被子,“麻烦您了,我想睡一会儿。”
林伯只好把食盒收走,关上门,轻轻离开了。
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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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其实并不困,只是头疼欲裂。他维系这么多年的平衡,由于厉琛的归来,忽然被推出去一寸,然后因为这一寸的位移,不断不断地发生偏移……
此时此刻,安宴的身体和精神仿佛爆发了一般,都疲惫到了前所未有的极点。
他还没休息多久,病房的门又被打开了。他以为是护士,没想到一股甜腻馥郁的花香味信息素先一步涌了进来。
一个戴着墨镜和口罩的身影,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花束走了进来。即便捂得严严实实,那份夺目的艳光和出众的身材,也让人立刻认出了他的身份。
是周筝。
他见安宴看过来,便落落大方地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堪称完美的脸,主动地笑了笑。
“你好,安宴先生,我是周筝。想必你已经听过我的名字了,毕竟最近,我总是和厉先生一起出现在媒体上。”
安宴安静地听完,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敌意,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周筝反而有些坐不住了。他设想过无数种见面的场景,或剑拔弩张,或暗含机锋。他以为自己这样耀武扬威地过来,安宴最起码会给他点脸色。但安宴的淡定,让他有些拿不准了。
直觉告诉他,情敌找上门还能淡然自若的,要么完全不在意,要么胜券在握。
周筝很快判断出,这个能在历云谏身边十二年的beta,绝非善类。
于是,他收起了那份伪装的天真,直接摊牌。
周筝将那捧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的白鸢尾,有些粗暴地插.进床头柜上空着的花瓶里,浓郁的甜香瞬间霸道地占据了病房的每一寸空气。他拉开椅子,在安宴的床边坐下,双腿交叠,姿态优雅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病床上的安宴,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
眼前的男人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穿着一身宽大的病号服,看起来虚弱又憔悴,毫无攻击性。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能在历云谏身边待上整整十二年。
周筝心里的那点轻视瞬间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审慎。他知道,对付这种人,拐弯抹角只会浪费时间。
“你能在厉先生身边待这么久,想来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单纯角色。”周筝开门见山,声音里的甜美褪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坦诚,“我就敞开天窗说亮话,我的目标,就是你现在的位置。”
他以为这番话会激起安宴的情绪,至少会有一丝不甘或愤怒。
然而安宴只是静静地听着,然后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然后呢?”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让周筝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瞬间被堵在了喉咙里。
安宴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也不是不在意,他只是太累了。从十八岁到三十岁,他的人生就像一部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精准地围绕着历云谏运转。他曾以为这就是他一生的轨迹,但现在,他有些茫然了。
“周先生,”安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淡淡的疏离,“您想做什么,是您的事。您想成为谁,也是您的自由。这些,都与我无关。”
周筝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彻底激怒了,他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外放,带着浓烈的挑衅意味。
他俯下身,凑到安宴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恶意地笑着说:“你别以为自己真的赢了,你不过是熬得久一点罢了。你还不知道吧,厉先生已经开始给你物色下家了。那位柏燃先生,你应该不陌生吧?”
9. Chapter 9
周筝以为,只要他说出“柏燃”二字,安宴就会卸下表面那股让人烦的淡然。然而,他预想中的痛苦、震惊,甚至哪怕一丝的慌乱,都没有出现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安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的波澜甚至不如窗外偶尔拂过的微风。
什么啊。装的吧?
这种挫败感没有维持很久,但旋即又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人?不生气、没有情绪、面对任何事情都不为所动?
像一块被投入深海的顽石,无论你掀起多大的波浪,他都只是沉默地、固执地沉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安宴究竟是顽石,还是沉默伪装的捕食者,周筝无从得知。
本能告诉他,一定是后者。
这个世界不可能有人真正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人活在世上,贪嗔痴,总要占上一个。否则,不是白活了?
“安先生,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你果然沉得住气。”周筝重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叠起双腿,语气里的轻浮褪去,多了些许审慎,“即便知道厉先生是作为一件‘赠品’转手给柏燃,也能表现得这么淡然。”
他刻意停顿,观察着安宴的反应,见对方依旧无动于衷,便加重了语气:“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柏燃是著名的艺术品收藏家,眼光挑剔得很。这么多顶尖的Omega削尖了脑袋想往他身上扑,却都没有听说过谁得他青睐。你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Beta,他愿不愿意收你,你心里应该也有数。”
安宴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困惑。为什么,无论是眼前的周筝,还是青春期叛逆的厉琛,都如此执着地用“普通的Beta”来攻击他?这件事,还需要他们来提醒吗?这不是他们照照镜子,就能得出的结论吗。
安宴自己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缺点。这种众人皆知的、无法改变的事实,被他们当成武器反复挥舞,显得既可笑,又荒唐。
见安宴久久不语,周筝以为自己的话终于起了作用,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等待着对方崩溃或反击。
但安宴只是勉力撑起一点身体,对着周筝歉意地笑了笑。
“抱歉,周先生,我现在病着,实在招待不周。”他垂下眼帘,指了指床头柜,“渴了那边有水,饿了可以吃水果,您自便吧。”
周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感觉自己蓄满力的一拳,重重地打在了最柔软的云朵上,那种无处着力的感觉让他几乎要抓狂。他忽然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眼前这个beta,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真的愚不可及?
可安宴似乎根本不在乎他的想法,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副准备休息的姿态。
“你!”周筝猛地站起来,精心修饰过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你真的还能睡得着?还是说你自信到,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他俯下身,那股甜腻的白鸢尾信息素再次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压了下来。
“我跟之前那些哭哭啼啼的Omega可不一样。”周筝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野心与自信,“我想往上爬,我想要最好的。所以,关于厉先生,我绝对不会放弃。”
安宴的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只是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很好。那麻烦你,帮我把窗帘拉上,我想睡觉了。”
周筝气得磨了磨后槽牙。他真想不管不顾地掀开安宴的被子,看看这张平静的脸皮底下,到底藏着怎样的核。
果然够难缠!
“睡吧,恐怕接下来你都睡不着了。”周筝咬牙切齿地说。
“我年轻的时候,或许也会像你这样,为了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彻夜难眠。”安宴的声音透着疲惫的沙哑,明明是很沉重的内容,说起来却像是旁人的事情,他睁开眼睛,眼神除了平静,就是漠然,“可我已经三十岁了。”
周筝愣住了。
三十?
他再次审视着床上这个beta。
皮肤白皙,五官清秀,虽然病着,但眉眼间没有丝毫被岁月磋磨过的痕迹,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五六。
“三十?”他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安宴不再回答,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请求,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无奈:“周先生,窗帘,谢谢。”
周筝胸口一阵起伏,最终还是憋着一口气,转身走到窗边,“唰”地一声,用力将厚重的遮光窗帘拉上。病房瞬间陷入一片昏暗。等他再转过身时,安宴已经侧过身去,呼吸平稳,似乎真的睡着了。
周筝站在床边,像个斗败了的斗鸡——而对方甚至都没有接招!他在这里自顾自话的说了半天,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输了?!
周筝内心不爽,但看安宴这幅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只能咬碎了牙,悻悻地离开了病房。
走出病房,周筝重新戴上墨镜和口罩,可无论如何遮挡,都藏不住他身为顶流明星的光芒四射。走廊里护士和病人家属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被他吸引,那种混杂着惊艳与好奇的注视,让周筝立刻找回自信。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嘛!
他下意识地将自己与病房里那个苍白虚弱的安宴比较,无论是容貌、身材还是信息素,他都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可为什么?为什么历云谏会让那样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陪在身边十几年?
想着想着,一个荒唐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难道说……那个安宴,在床.上,其实特别勾人?
这个念头像野草般疯长,让他小.腹一热。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压低声音的惊呼,似乎有人快要认出他了。周筝立刻打消了所有旖旎的念头,拉了拉衣领,快步消失在走廊尽头。
-
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晃动的镭射灯光,将整个空间切割成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
厉琛独自坐在卡座的角落里,对周围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只是心不在焉地摇晃着杯中的龙舌兰。
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Alpha端着酒杯凑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历琛的狗友陆言诚如约前来。
“哟,厉大少爷,怎么回事啊这几天,天天跟丢了魂儿似的。”陆言诚笑着调侃,“难道是你那个小爸,终于出手收拾你了?”
“啧,”厉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别提他,烦。”
陆言诚了然地与他碰了碰杯,笑得一脸暧昧:“行行行,知道你跟他不对付。所以啊,我今天特地给你带了个好消息。”
厉琛抬了抬眼皮,没什么其他的情绪,除了烦,还是烦。
他没好气的说:“你能有什么好消息?我说了,别给我找那些乱七八糟的Beta,上次我差点……算了。”
陆言诚听到了某些重点八卦,但是为了自己的小命,他忍下自己的八卦心,夸张地叹了口气,搂着历琛的肩膀说:“哎,可惜了。原来你对beta不感冒啊。但我现在发现Beta也挺耐玩的,不像Omega那么娇气,不用小心翼翼地呵护,而是可以……”
“有完没完?”厉琛的眼神冷了下来,打断了他。
“好好好,不说了。”陆言诚哈哈一笑,立刻举手投降,然后神秘地凑近了些,“我说的那个好消息,可不是这个。而是……你那个讨人厌的小爸,恐怕很快就要被你爸送人了。”
厉琛晃动酒杯的动作猛地顿住,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荡开一圈危险的弧度。
“什么意思?”
-
同一时间的VIP病房。
两天来,安宴享受着难得的清净。
历云谏似乎把他忘了,厉琛也乐得不见踪影。除了林伯每天准时送来营养餐和补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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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乎像被这个世界遗忘。
但他很享受这种被遗忘的感觉,像一艘漂泊许久的船,终于找到了一个无人问津的港湾,可以安静的停泊,不被任何人驱使。
只是偶尔在深夜醒来,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医疗仪器微弱的滴答声,会让他觉得有些孤单。
理论上,Beta的腺体早已退化,既无法被标记,也不会被信息素影响。
可十二年的朝夕相处,历云谏用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将他的身体彻底驯化。安宴早已能清晰地分辨出那股独属于他的信息素,甚至身体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会在那股气息的笼罩下,不受控制地感到腿.软、心悸,生出最原始的臣服欲。
同床共枕的夜晚已经远不如最初几年那样频繁,但每周也总有三四夜,可现在,已经过去两天了,他的身体,似乎开始不受控制地怀念起那种被掌控的感觉。
安宴越是想自我压抑,却反弹得更厉害。
他有些犹豫……难道,真的要靠自己来解决吗?
就在他闭上眼,准备屈从于身体的本.能时,病房的门“咔哒”一声,被从外面打开了。
进来的不是查房的护士。
那股熟悉的、如同领域般霸道的信息素,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安宴几乎是在闻到那气息的同时,浑身的力气就被抽干了,身体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这是十二年来,被反复烙印在骨血里的、属于臣服者的本能。
历云谏深夜到访,似乎是一个不错的信号。安宴心里冒出这个念头,至少,他不用靠自己的手了。
他看着历云谏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便主动掀开被子,赤着脚走下床。他身上还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更显得身形单薄。
“先生,您来了怎么不叫我?”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还在和我赌气?”历云谏的声音很低。
“我没有。”安宴走到他面前,熟练地伸手为他解开领带,声音更低,“先生工作辛苦了。”
历云谏垂下眼眸,静静地看着他。成熟Alpha的轮廓深邃,眉骨高挺,那双黑沉沉的眼眸在病房昏暗的光线下,像能吞噬一切的漩涡,愈发深不见底。权力和财富常年累月的浸润,在他身上沉淀出一种不动声色的压迫感,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带着掌控者的优雅与从容。
在他的审视下,安宴喉咙有些发紧。
“周筝来找过你。”
“是的……”
历云谏看着他柔顺的侧脸,“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安宴伸手为历云谏脱下西装外套,挂在一旁的衣架上,手指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去解他衬衫的袖扣。
“那是您的私事,先生。”他抬起头,语气平静得像在汇报工作,“您不必向我报备。”
安宴说着,伸手解开了历云谏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男人线条分明的锁骨。这个暗示性的动作,让空气中的信息素浓度瞬间又提升了几分。
历云谏在等,等安宴像过去一样,哪怕只是隐晦地表露出一丝委屈。可安宴什么也没做,这让他感到一丝烦躁。他甚至在内心降低了底线,只要安宴暗示他,他就会和安宴解释几句,即便他的身份根本不用这样做,可是他愿意为安宴做些改变。
但安宴却像下定某种决心,始终表现得温顺淡然,也表现得那么……无动于衷。
历云谏的大手猛地握住了安宴的手腕,阻止了他进一步的动作。历云谏的拇指摩挲着安宴手腕内侧细腻的皮肤,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沙哑:“安宴,这里是医院。而且,你还在生病。”
安宴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强忍住那股想要立刻跪下的冲动,仰起头,对上那双深邃的眼。
“我知道。”他的声音在颤.抖,眼神却带着坦然,“但是,从闻到您信息素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想这么做了。”
10. Chapter 10
安宴的嗓音带着些许病后的喑哑,搭配他原本温润的声音,说出类似邀约的话语,仿佛一根轻柔的羽毛,飘飘然的在历云谏的心头挠了一下。
Alpha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握着安宴手腕的力度却不减反增。
“先生……”
历云谏不回答,只用目光将安宴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那目光带着绝对的侵略性,仿佛要剥开他身上那层宽大的病号服,看穿他颤抖的灵魂。
安宴忽然有些退缩。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么迫切,不过是本能趋势,现在冷静下来,他只觉得刚才的所作所为有些过于唐突和……饥渴?
还是说,他其实也想和历云谏有些肢体上的接触?
具体的答案,着实太模糊,安宴有些茫然了。
下一秒,历云谏猛地一拉,反手将他按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唔……”
安宴闷.哼一声,后背撞上墙面的凉意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但随即就被男人铺天盖地的信息素彻底淹没。历云谏用自己的信息素编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安宴牢牢困住,掠夺着beta的呼吸与神智。
比起温柔的安抚,历云谏更习惯给于安宴粗暴的围剿。
病号服的布料因两人紧贴的身体而起了褶皱,每一次细微的摩擦,都像电流般窜过安宴的四肢百骸,让他的身体软成一滩水,只能靠着历云谏的支撑才不至于顺着墙壁无力滑坐。
“先生,求你……”
“现在知道求我了?”他低笑一声,手指隔着布料,在那因主人意志而颤栗的后颈上不轻不重地揉搓了一下,“求我什么?”
安宴浑身一.颤,双腿发.软,几乎要跪下去。他咬着下唇,偏过头去,一副不肯回答的倔强模样。
“又不说话。”历云谏的耐心似乎即将告罄,他的另一只手掐住安宴的下巴,强迫beta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安宴,别让我再问第三遍。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安宴的眼眶红了,生理性的泪水在眼角积聚,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音节。
“说什么?”该说什么,实在不知道,历云谏到底想听什么?
“说你真正想和我说的话。”
安宴的五感都被历云谏强势的信息素味道侵占,连带着头脑都变得昏昏沉沉。
内心想说的话?安宴非常用力的想了想,答案是没有。
可历云谏正在等他的回答……
又过了几秒,安宴终于给出自己辛苦想到的话:“我不喜欢…周筝先生……”
这个答案,终于让历云谏的攻势停了下来,他稍稍松开了对安宴的钳制,问到:“为什么?”
为什么?
安宴大口地喘.息着,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看着近在咫尺的Alpha,用尽全力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的信息素……太浓了,我不喜欢。”
历云谏脸上还没完全浮现的柔和瞬间凝固,就在他即将发怒的瞬间,安宴仿佛福至心灵,仰起头,凑到他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补充了出带着潮.湿水汽的话。
“我只喜欢……先生的味道。”
又一根羽毛落下,搔在了猛兽最柔软的腹.部。历云谏积蓄的怒意,被两根轻飘飘的羽毛扑灭。他看着怀里这个面色潮.红、眼角含泪,却依旧懂得如何取悦自己的男人,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既满足,又不满,如此矛盾,却又如此平衡……如此维系十二年,历云谏并不认为这平衡需要改变。
只要安宴还听话,一切都能恢复如初。
历云谏的手指滑过安宴的脸侧,染上病色的面容,透着淡淡的憔悴和脆弱。
“这两天,想我了吗?”
安宴点了点头,“但是……”
没有任何但是,历云谏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这场交锋,以安宴的巧妙讨好与历云谏的最终餍.足而告终……
-
窗外的夜色愈发浓重,病房内的空气却在极致的纠.缠后,沉淀出一种情.事过后的慵懒。
历云谏将安宴抱回床上,用被子裹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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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湿的身体。他靠在床头,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安宴柔软的黑发,动作里带着难得的温.存。
“这段时间,委屈你了。”他低声说。
安宴闭着眼,没有说话。历云谏的手顺势滑.下,覆在他的后背上,缓慢而轻柔地安抚着。
这个温存的动作,让安宴的身体瞬间僵硬。
那是一种,像在安抚一只受惊小动物的动作。他十八岁那年,历云谏总是这样抱着他。可不知从何时起,这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欲.望的安抚,就再也没有过了。或许,就是从他第一次见到那个眼神倔强的少年开始。那一年,历琛被从国外接回,站在他面前,用一种混合着审视与敌意的目光,叫了他一声“安叔叔”。
“明天出院吧。”历云谏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我会接你回家。”
安宴睁开眼,有些怔愣。
“放心,”历云谏以为他有所顾虑,补充道:“不会有人再敢对你说三道四。”
安宴这才明白,历云谏以为他待在医院不肯走,是因为在和自己赌气,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抗议。他不想解释,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历云谏应该对他这种乖顺很满意,又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怎么还是这个表情,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安宴立刻调整好情绪,用一种温和的语气说,“我只是没想到,先生会对这么我好。”
好听的话总是悦耳的,历云谏却开始刨根问底:“哦?我对你好吗?”
“当然好。”
“说说看,哪里好?”
安宴愣住了。他看着男人那双不容搪塞的眼睛,一时语塞,只能干巴巴地吐出几个字:“任何方面……都很好。”
历云谏脸上的温情瞬间褪去。他俯下身,阴影将安宴完全笼罩,声音冷了下来:“看来是我对你太好了,让你连说几句好听的话都这么敷衍。”
被子下的手被男人抓.住,十指相扣,按在了头顶。新一轮的纠.缠,在安宴无声的承.受中,以一种更为彻底的方式,再次开始。
11. Chapter 11
第二天早上,历家别墅门口。
黑色的宾利轿车平稳地停下。
二楼的卧室内,厉琛站在阳台上,正不耐烦地接着电话。
这段时间,他内心烦的要命——虽然他之前也总是处于烦躁状态,但这几天就连呼吸都觉得不顺心——有股无名火,在他内心烧个不停,可偏偏也找不到灭火的方式,就这么灼烧着他的理智,把他变成一个到处喷火的霸王龙。
“……说了不去,我又不缺那点钱,既然是他们求着合作,那就给老子好好等着,你也别过来接我,我今天不会出去。”
他对着电话那头的陆言诚低吼,目光无意间一瞥,看到了楼下的一幕。
他的父亲,那个老头子历云谏,下车后绕到另一边,亲自为安宴打开了车门。
成熟Alpha的动作极为自然,可在厉琛的眼中,却自动解读成了一种无声的宣告和占有。
-
安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抬头向上看去。厉琛立刻转身,只留给安宴一个决绝的背影。
“怎么了?”历云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到空无一人的阳台。
“没什么,”安宴收回目光,轻声说,“可能眼花了。”
-
卧室内,厉琛猛地挂断电话,心头那股无名火“蹭”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一场不疼不痒的病,非但没有让那个Beta失宠,反而让他和父亲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历云谏这种钱掉地上都不会捡的人,居然会主动为他开车门?
历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安宴,手段越来越他妈高明了。
他越想越气,直接摔门而出。
陆言诚的车还等在外面。厉琛二话不说,直接上车,脸色阴沉得可怕,陆言诚“哎呦”一声,差点以为有人花钱买凶,要他的狗命。
历琛咬牙切齿的瞪着他,“看什么?!没看过活人啊?”
“谁又惹到我们厉大少了?感觉你现在恨不得一拳打爆地球。”
陆言诚发动车子,笑着调侃,“不是说不去了吗?怎么又下来了,难不成是因为哥们感情深厚,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
他嘴上调侃,手上也利落,直接发车把历琛带走。
反正这位十天有十一天都处于干爆世界的状态,陆言诚习以为常。
厉琛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懒得说。”
但火又发不出来,把脸色憋得更加难看。
“得,我猜猜,”陆言诚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得,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他断言:“肯定又是因为你那个小爸吧?”
“他今天从医院回来了,跟熹妃回宫似的,真够风光的。”
“行啊你,在国外待了那么久,国内优秀的文娱行业倒是挺上心。”陆言诚失笑,“不过你爸不是准备把他送给柏燃吗?”
“闭嘴!”厉琛一拳砸在座椅上。
陆言诚见他真动了气,收起了调侃的语气:“这事也值得你动这么大的火气?我看那姓柏的,要真把你那个不安分的小爸收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厉琛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他。
“为民除害?”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那个姓柏的,除了年纪大点,家世、样貌、品味,哪点差了?安宴那个Beta要是真被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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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吃亏吗?!他那是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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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市,私人古物典藏馆。
这座不对外开放的典藏馆隐于市中心一栋不起眼的建筑内,恒温恒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时间沉淀下来的静谧气息。
柏燃穿着一身素色的中式盘扣常服,领口和袖口用同色丝线绣着暗纹,低调而矜贵。
他并未佩戴任何多余的饰品,唯有腕间一串深色的沉香木佛珠,衬得他手腕的皮肤愈发白皙。他的五官并非锋芒毕露的类型,而是温润清雅,眼型是好看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看人时目光沉静,仿佛能洞悉一切,却又带着一丝悲悯的疏离。
他正戴着白手套,在一座修复台前,小心翼翼地修复着一尊刚从海外追回的宋代瓷器。他的神情专注,动作优雅而精准,仿佛不是在修复文物,而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先生,”助理轻步走近,压低声音汇报,“历氏那边刚刚回了消息。”
柏燃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哦?”
“历先生他……确认出席了。”助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惊讶,“而且,特别注明了,会携带一位beta同行,就是那位安先生。”
柏燃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印象里,他从来没出席过。”
助理点点头,补充道:“是的。这可是历先生第一次亲自出席,圈子里恐怕要震动了。”
柏燃轻笑一声,目光重新落回那尊精美的瓷器上,眼神却已经变得深不见底,“有客人愿意赏光,是好事。总是一成不变,未免太过无趣了些。”
12. Chapter 12
回到历家别墅,安宴觉得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一切似乎都和过去十二年一样,但那些与他朝夕相处的人,眼神却变了。他默默观察着,直到那天下午,平时总爱与他开几句玩笑的张阿姨,在浇花时不小心打碎了他常用的那个骨瓷杯。
杯子清脆的碎裂声后,是张阿姨瞬间煞白的脸和几乎要跪下的惶恐。她语无伦次地道歉,那种毕恭毕敬的恐惧,远远超出了打碎一个杯子应有的反应。
安宴安抚了她,心里却沉了下去。这段时间,除了厉琛依旧像个不定时炸弹,神出鬼没地冲他发泄着无处安放的怒火,一切都看似风平浪静。可为什么所有人的态度都变了?
终于,他借着核对菜单的机会,状似不经意地问了林伯。
林伯握着笔的手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用一种安宴从未见过的、混杂着同情与一丝敬畏的复杂眼神看着他。
“安先生,”林伯的声音放得很低,“您就放宽心吧,先生现在,可是把您放在心尖上疼呢。”
心尖上?安宴感到一阵荒谬。这突如其来的“恩宠”,带来的并不是喜悦,而是不安。
十二年来,他早已习惯了自己作为一件功能性物品的存在,这种反常的“珍视”,背后往往意味着更难以预测的代价。
日子照常继续,安宴依旧无微不至地打理着历云谏的生活起居。很快,他察觉到了反常的根源。
一直以来,他们的相处模式曾像一部精准的钟表,安宴为历云谏打理一切,在固定的时间,以一种近乎履行义务的方式与他发生关.系,事.后便会回到各自的房间,界限分明。
可自从出院后,历云谏留在他房里过夜的频.率高得惊人。
有时甚至什么都不做,只是将他圈在怀里,不许他回自己的卧室。这让习惯了独处的安宴感到一丝无所适从的头疼。
今晚,时钟已经指向午夜,历云谏还没有回来。安宴以为终于能得到一个喘息的夜晚,便早早睡下。
睡得正沉,他感觉床垫一侧微微下陷,随即,一股熟悉的气息将他包裹。那属于顶级Alpha的信息素,因混入了酒精而褪去了平日的锋利,变得像浓重的雾气,带着酒液的甘醇,蛮横又温柔地侵.占了他周围的每一寸空气。历云谏推门而入,没有开灯,径直从背后抱住了他。
“怎么不等我就睡了?”男人温热的唇贴着他的耳垂,声音因酒精而显得有些沙哑。
安宴在睡意朦胧中挣扎着清醒,含糊地应着:“我以为先生…今晚不回来了。”
历云谏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看着怀里的人。安宴刚睡醒的样子,头发有些凌乱地贴在脸颊,肤色在月光下显得愈发白皙通透,因为困倦而微蹙的眉头,让他看起来比平日里少了些克制,多了几分柔软。
虽然已经三十岁,但岁月似乎格外优待他,此刻的他,看起来竟与十八岁初见时别无二致。历云谏的目光滑过他的眼角,看到了一丝极浅的细纹,那非但没有减损他的样貌,反而像是在温润的玉石上添了一笔工笔,沉淀出别样的风情。
“怎么会,”历云谏收紧手臂,将他更深地揉进怀里,“说了要回来陪你,就一定会回来。”
他似乎真的喝多了,那些平日里绝不会说出口的情话,一句句地往安宴耳朵里灌。
安宴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只是顺从地、嗯嗯啊啊地应着。
忽然,男人不说话了。
安宴以为他睡着了,刚想放松身体,却感觉背后那道目光变得专注而滚烫。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欲望的审视,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件属于自己的所有物是否还完好无损。这个眼神,让他沉寂已久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他记得,上一次被这样看着,还是在很久以前。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之间只剩下程式化的亲密,这样纯粹的凝视,早已消失了。
安宴下意识地想转开脸,躲避那过分灼热的视线。
“别躲,”历云谏扳过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声音低沉,“我好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你了。”
“我……不好看。”安宴垂下眼睫,声音很轻。
“谁说的?”
“所有人都知道,我也知道。”这是他早已接受的现实。他没有那些年轻Omega精致的容貌和诱人的信息素,他只是一件平平无奇,被用习惯了的旧物。
“你和他们不一样。”历云谏打断他,“不用和他们比。”
安宴点点头。他当然不会,他已经三十岁了,早就过了那个敏感又好胜的年纪。或者说,他从未动过要和别人比较的念头。
被遗弃在南方小镇的童年,教会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沉默和不被注意,因为不被注意,才不会被欺负。
他的人生是一座孤岛,他早已习惯了在岛上与自己的卑微和平共处。
历云谏的吻落了下来,安宴却偏了偏头。
“先生,我体力不行……”他深呼一口气,用一种近乎请求的语气说,“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频繁?”
历云谏的动作停住了。
“那我今晚抱着你睡。”
“我是说……”安宴咬了咬牙,把话说完,“以后这个月……都……”
“安宴。”男人的声音不容置喙。
安宴立刻闭上了嘴。过了一会儿,他终究没忍住,想着历云谏今晚喝多了,或许可以碰碰运气。他用更低的声音,又问了一遍:“真的……不可以吗?”
历云谏沉默了片刻,终于低低地吐出一个字:“好。”
安宴愣住了,随即,一抹不掺任何表演成分的笑意,从他唇边漾开。那笑容很浅,却干净纯粹,带着一点宛若少年般的羞赧。这个瞬间,历云谏仿佛看到了十二年前,那个刚刚被送到他身边的青年beta。
历云谏吻了吻安宴的嘴角,这个吻不带情欲,更像是一种奖赏。
“还有什么想要的?”
“您今天很开心吗?”安宴反问。
“只要你乖,我就开心。”历云谏的手指摩挲着他的脸颊,“哄你,需要理由吗?”
安宴听到这句仿佛哄骗少年人的话,内心掠过一丝恍惚。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三十岁,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对身边一切都感到惶恐的少年,可历云谏似乎忘记了这一点,依旧用这种方式对待他,仿佛时间从未流逝,过去那些事情也从没发生……
可安宴全都记得,记得一清二楚。
他立刻收敛了那丝真实,变回那个懂进退的完美情人:“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只要先生过得好,我就很开心了。”
历云谏果然很受用。
安宴趁热打铁,用一种体贴的语气补充道:“其实……我觉得也许我再适应一段时间,就能接受周先生的信息素了,先生不必为了我……”
话没说完,历云谏的眉就皱了起来。他捏住安宴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眼神冷了下来:“为什么要提起他?故意激怒我,还是有别的想法?”
安宴沉默着,他无法回答。承认了,是谎言;不承认,是火上浇油。他的沉默在历云谏看来,就是默认。男人的耐心终于告罄,他喝了酒,带着几分蛮不讲理的惩罚欲。
“你最近,胆子越来越大了。”他翻身压.住安宴,声音危险,“去窗边等着,让我看看你有多大胆。”
安宴的身体僵住了,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泛白。
“还是说,”历云谏的唇擦过他的耳廓,吐出更让他难堪的字眼,“你想脱.光了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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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一辆跑车疾驰而来,停在别墅门口。
厉琛带着一身疲惫和怒火回到家。他刚刚在城中的私人俱乐部结束了一场应酬,席间每个人都在恭维他的商业天赋,却又总在不经意间提起他父亲的名字,所有人的虚伪笑容,都带着明晃晃的目的。
真他妈的烦,每个人,都那么又蠢又贪!
历琛走进别墅,抬头的一瞬间,脚步猛地顿住。
他感觉二楼父亲卧室的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有些不对劲。等他眯起眼想看清时,只捕捉到一片白色的窗帘,被风吹起,又缓缓落下,像一只惊慌失措的蝴蝶翅膀。
与此同时,主卧内。历云谏带着酒意的信息素,如同一张温柔的网,将整个房间彻底包裹。
历云谏将安宴的脸按进自己怀里,遮住他暴露在窗外的身体,声音低沉地安抚着。
“别怕,他没看见。”
安宴浑身颤.抖,面红耳赤,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带着哭腔的控诉:“先生……您太过分了。”
-
厉琛的卧室里。
他躺在床上,熄了灯,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那惊鸿一瞥的窗帘。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暗自磨着后槽牙,低声骂了一句:“三十岁的男人,还玩这么骚。”
话音落下,他却感觉身体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燥.热,那片飞扬的窗帘,连同它背后可能隐藏的景象,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
第二天一早,安宴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历云谏已经穿戴整齐,正在落地镜前,一丝不苟地整理着领口。晨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他挺拔的身影上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轮廓,显得疏离而强大。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他从镜中看了安宴一眼,然后转过身,缓步走到床边,俯身替安宴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与他平日的冷硬截然不同。
“醒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再睡一会儿。”
安宴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却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听话。”历云谏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权威。他直起身,理了理领带,仿用通知的口吻说道:“今晚有个晚宴,你陪我一起去。”
安宴沉默了片刻,顺从地问:“是什么类型的晚宴?”
历云谏的动作顿了一下,他重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也看着镜子里那个只露出半张脸、眼神里带着探寻的安宴。他淡淡地开口,并未觉得有解释的必要:“一个慈善晚会,具体的,你不必知晓。”
这个回答简洁到近乎冷淡,却又理所当然。安宴的心头掠过一丝困惑,但他没有再问。
历云谏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映着安宴的身影。
他似乎察觉到了安宴的些许不安,声音放缓了一些:“你在担心什么?”
他垂下眼眸,掩去所有的情绪,轻声问出了自己唯一的底线:“周先生他会去吗?”
历云谏俯身,用指尖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他的语气里带着些安抚的以为,但更多的还是不容置疑的陈述:
“安宴,今晚我选了你,那就只有你。至于其他人,那不重要。”
安宴的呼吸一窒,最终,只能缓缓地点了点头。
历云谏似乎很满意他的顺从,在他额上印下一个冰冷的,如同确认所有权的吻。
他直起身,最后理了理自己完美无瑕的着装,转身走向门口。在手搭上门把的那一刻,他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留下了一句话。
“除了我,你不用在意任何人。”
安宴的世界,他要是唯一,也要是主宰。
权利的天平,只能他来操控,没有例外。
13. Chapter 13
无论历云谏说了什么,但既然已经下了通知,安宴也只有执行的资格。
在他的记忆里,他有很多年没有陪历云谏出席过的公开场合了。
他来到自己的衣帽间,里面的衣物整齐地悬挂着,里面大多是质地优良的棉质衬衫、羊绒衫和休闲裤。
安宴一直追求的是舒适,而非漂亮的外观。他习惯了将自己包裹在柔软而宽松的衣料里,就像被温暖的茧包裹那般,获得舒适的安全感。
不过好在,最初几年,历云谏给他选了那么几件上档次的衣服。幸运的是,安宴的身材还没走样,那些老衣服还能穿的合身。
安宴试着换了几件,对着镜中的自己,他自己都品出了格格不入。精心熨烫出的体面,反而衬得他愈发像一个误入高档领地的,还不知所措的不速之客。
安宴的脸忽而就红了。
难道之前他也是用这样的姿态,陪着历云谏出席那么多场合吗……
他索性脱掉了上衣,赤裸着上半身,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镜子里的人,皮肤依旧白皙,但似乎缺少了年轻时那种紧致的光泽。他抬手抚过自己的腰腹,那里很平坦,却没有属于年轻身体的,那种充满力量感的线条。这些年规律作息养出的健康,更像是一种精心维护下的脆弱。他忽然发觉,自己真得像个三十岁的beta了。
他对着镜子坐了一会儿,周筝那张年轻又鲜活的脸,毫无预兆地浮现在脑海里。
那张脸像一捧刚刚摘下的、还带着露珠的玫瑰,每一个表情都充满了生命力。而自己,像一株被养在恒温花房里的植物,无风无雨,也无悲无喜,最终在日复一日的静止中,耗尽了所有的生气。
十二年,没有朋友,没有事业,没有长进,他的人生轨道,在十八岁那年就已经停摆。
一股深切的茫然与无力感攫住了他。他放弃了挑选,转身离开衣帽间。
那个晚宴,还是不去了吧。
装病也好,找个别的借口也好,总能躲过去的。
只要历云谏想,什么样的陪同找不到……
安宴刚一开门,就看到管家林伯正端着一杯温蜂蜜水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贯恰到好处的微笑。
“安先生,看您脸色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安宴定了定神,顺势扶住门框,声音放得有些虚弱:“头有些疼,今晚的宴会,我可能去不成了。”
“安先生,您确定吗?”林伯脸上的笑容不变,他将水杯递过去,语气温和,但眼神里透露的笃定却表现出他的真实想法。“今晚是柏燃先生主办的慈善晚会,城中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到场。您知道的,历先生往年从不出席这种场合。”
安宴的心沉了下去,他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林伯像是没看到他的犹豫,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先生是为了您,才破例答应的。这个消息,现在恐怕整个圈子都知道了。”
为我破例?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这不过是林伯为了让他安心出席,编出一句让他听着舒服的漂亮话罢了。
历云谏是怎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这个凉薄的Alpha,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必然出于最精准的利益考量,绝不会掺杂任何无用的私人情感。
这所谓的“破例”,背后一定有历云谏自己的考量,不过是安宴自己还不知道。或许是为了某个商业合作,或许是为了敲打某个对手。而自己,不过是被推到台前的那枚最方便也最合情合理的棋子。
想通了这一点,安宴心里那点短暂的慌乱迅速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他很清楚,无论历云谏的真实目的为何,自己都没有拒绝的余地。一旦他表现出抗拒,只会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与其如此,不如顺从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他抬起头,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温顺,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犹豫从未存在过。
“多谢林伯关心,只是一点小问题。”他语气平静无波,淡然笑了笑,“我休息一下就好,不会耽误晚上的事。”
林伯立刻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安先生您总是最懂事的,绝不会让先生难做。”
他对着安宴微微欠身,继而转身离开了。
安宴手中还握着林伯送来的蜂蜜水,杯中的温度源源不断得传至掌心,这份夹杂着凉意的温暖,他接受了很多次。明知漂亮话里包裹着何种目的,可他就是没办法拒绝。
他不配,也做不到……
-
位于顶层、视野开阔的私人化妆间内,空气却冷凝如冰。
江晚,周筝的经纪人,一个气场强大的女性Alpha,将一份解约通知单拍在桌上。苦橙与皮革味道的信息素因愤怒不受控制的爆发出来,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紧绷。
她锐利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镜子前的周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公司捧你,不是让你做自己的!”
“晚姐,”周筝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对着镜子,懒洋洋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语气里还带着玩味的笑意,“你快把你的信息素收敛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算在这里标记我。对于一个娇弱的omega来说,你这样可是犯法的。”
江晚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继续质问:“周筝,不觉得你应该个我一个解释吗?”
在娱乐圈里杀出重围的omega,周筝有自己骄傲的资本,但过去那些,江晚就当自己没看到,忍忍就过去了。
但今天,她真是忍无可忍!
“你什么时候开始,可以越过我,私自决定拒绝路易威登的全球续约?你是在拿自己的星途开玩笑,还是在挑战我的底线?”
周筝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来,那张美得毫无瑕疵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深沉算计:“拒绝它,是因为我找到了一个更好的代言。”
江晚一掌拍在桌面上,英气面孔上透着狰狞,“更好的代言?!你是说那个成立不到半年的‘ECHO’……周筝,你脑子坏掉了?”
“它现在名不见经传,不代表以后也是。”周筝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重点是,这个品牌背后的资本是谁。”
“是,它背后的资本是历氏集团,”江晚的眉头皱了起来,“虽然圈子里都在传,这是历云谏扔给他儿子练手的试验田。但是厉琛那个小混蛋,一个除了脸和家世一无是处的、恃才傲物的年轻Alpha,他配得上你自降身价去给他抬轿?”
周筝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他当然也听过这种说法。但他不信,或者说,他不在乎。
“就算是给厉琛的,又怎么样?”他端着水杯,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什么品牌,也不是什么小少爷。我要配的,就必须是最好的那一个。除了历云谏,没有人能入我的眼。”
江晚终于明白了,但她仍旧无法认同周筝这种赌博式的行为:“你就算见了他又能怎么样?周筝,别天真了,历云谏那种人,什么漂亮的omega没见过?”
“当然不是。”周筝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和那条细细的铂金项链。镜中的自己,美得像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他满意地端详了片刻,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安宴那张寡淡却干净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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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皱了皱眉,那种寡淡的面容,在历云谏身边待了十二年,一定有其过人之处。
他按下了内线电话的通话键,声音恢复了平日里对外的温和:“麻烦请Cici老师再过来一趟。”
片刻后,首席化妆师Cici敲门而入。
周筝指着自己的脸,淡然吩咐道:“卸掉,重画。”
Cici面露难色:“可是周老师,我们已经根据您的要求改了三次了,现在这个妆容已经非常完美了。”
“谁说我要追求完美了。”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字一顿地说,“我现在要的,是他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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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品牌发布会现场。
媒体记者早已将舞台围得水泄不通。当周筝作为神秘代言人,穿着那件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走上台时,台下先是诡异地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骚动和疯狂闪烁的镁光灯。
“天哪,是周筝!他怎么会代言一个新品牌?”
“他不是非LV这种顶奢不接的吗?这是什么路数?”
“我的妈,他今天这个样子也太好看了吧,干净得像个天使,比他平时那些华丽的造型更绝!不愧是顶级的Omega!”
所有人都习惯了他恃靓行凶的华丽与张扬,却没想到,洗尽铅华的他,反而美得更加惊心动魄,像一尊不染尘埃的希腊神祇。
面对主持人的提问,他只是淡淡地笑着,目光却状似不经意地,飘向了会场二楼那个最隐蔽的贵宾室。
“为什么会选择‘ECHO’?”他拿起话筒,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整个会场,清晰而真诚,“因为我相信。我相信它的未来,更相信创造了它的那位先生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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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会一结束,喧嚣便被厚重的隔音玻璃彻底关在门外。
二楼的贵宾室内,光线微暗。历云谏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翻阅着一份文件,对刚才台上的那场表演没有表露出一丝兴趣。
他的首席助理陈默,一个总是带着金丝边眼镜,气质温文尔雅的Beta,正站在一旁低声汇报。
“先生,今晚柏燃先生那边的慈善晚宴,我们已经回复确认出席。”
历云谏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陈默见他没有别的指示,便合上了手中的记事本,转身为他倒了一杯威士忌,冰块在水晶杯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历云谏合上手中的文件,放回茶几上,端起那杯酒,却没有喝,只是漫不经心地晃动着,看着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划出痕迹。他忽然开口问道:“安宴那边,都安排好了?”
“是的先生,”陈默立刻回答,语气笃定,“刚刚林伯来过消息,安先生已经准备好了,不会有任何问题。”
历云谏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这才将杯子送到唇边,浅酌了一口。
陈默见状,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汇报道:“还有一件事。周筝先生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个小时了。”
历云谏眼皮都没抬一下:“让他回去。”
陈默有些意外:“不让他进来吗?ECHO项目毕竟……”
历云谏终于抬起头,黑沉沉的眼眸看向自己的助理,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你很希望他进来?”
陈默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他立刻低下头:“抱歉先生,是我多嘴了。”
他说完,立刻转身,准备去回绝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Omega。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时,身后传来了历云谏平静无波的声音。
“等等。”
14.Chapter 14
夜幕早已降临,将整个历家老宅都笼罩在一片深沉的静谧之中,唯有庭院里的地灯,在草坪上投下温柔而孤独的光晕。
安宴已经准备妥当,独自一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安静地等待着。造型师精心打理过的发型,让他感觉后颈有些发凉。
身上那套价值不菲、剪裁贴身的黑色丝绒西装,像一层陌生的皮肤,紧紧包裹着他,让他感觉有些陌生和束缚。
他已经太久没有这样刻意地装扮自己了。
约定的时间早已过去,但历云谏还没有回来。
安宴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出干净的桌面。这部最新款的手机,是历云谏上个月让人送来的。这些年,他的通讯设备总是换得很快,永远是市面上最好的那一款。可安宴对外界的讯息并不关心,这台功能强大的机器,对他而言,唯一的用途就是与历云谏联系。
但今天,那个他唯一会等待的对话框,始终一片沉寂。
这不符合历云谏的习惯。他是一个时间观念极强的人,任何事情都必须在预定的轨道上运行。迟到,意味着出现了计划之外的变故。
这个念头让安宴的心猛地一紧,他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泛白。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犹豫着要不要打过去。就在这时,管家林伯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他的面前。
“安先生。”林伯走了进来,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而熨帖的微笑。
“先生在路上遇到了一点状况,可能要晚一些才能到。他让您先过去,不用等他。”
安宴立刻站了起来,那过于迅速的动作牵动了紧身的西装,他的声音都有些发紧:“出什么事了?”
林伯的目光落在他紧握着手机的手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一步上前,用一种安抚的语气说:“您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些需要先生亲自处理的私事。”
林伯的解释让安宴紧绷的神经松了一些,但那份不安依旧盘踞在心头。
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看着林伯,还是追问了一句:“真的没事吗?”
林伯又极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真的没事,安先生,请您放心。”
林伯一向比他更加沉得住气,更何况,林伯才更明白历云谏的情况。对比林伯这份淡然,安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有些羞赧地低下头:“抱歉,林伯,是我多嘴了,我……我只是有点紧张。”
“我明白。”林伯笑了笑,轻声说,“看到您这么担心先生,说实话,我很高兴。这证明,您是在意先生的。”
林伯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不经意间,替不在场的那位alpha提前铺好台阶。
“先生也和您一样。安先生,无论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最终,都只会把您留在身边,带回家里。”
林伯说话的音调很轻,但话语里有一种坚定的力量,让人不得不信服。安宴纷乱的心绪被安抚下来,便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宴会那边已经安排了专车过来,还有十分钟就到。您直接过去就好,门口会有人迎接您,一切都在计划中,您不用担心。”林伯微微欠身,就要离开。
安宴道了谢,独自下楼。
在二楼通往一楼的楼梯转角处,那巨大到如同瀑布般垂落的水晶吊灯之下,他毫无预兆地,撞上了一个正气冲冲往楼上走的身影。
是厉琛。
少年似乎心情极差,但在抬头看到安宴的那一刻,他所有的怒火都瞬间凝固在了脸上。他愣住了,连带着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此刻都直勾勾地盯着安宴,一眨不眨。
安宴身上那件黑色的丝绒西装,在水晶灯下泛着碎钻般低调而华丽的光泽,完美地勾勒出他清瘦却挺拔的腰线。精心打理过的发型,让他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总是温和的浅褐色眼眸。
这张脸,厉琛觉得自己已经看了许多年。哪怕隔着重洋,这张beta的面庞,也总是在梦里与他纠缠不休。
历琛熟悉他的每一寸,也厌恶他的每一分。可此刻,在这身盛装之下,那份熟悉的温顺被一种陌生的清冷感所取代,竟让他感到一阵心跳错乱。
厉琛很快意识到自己竟然看呆了,一股巨大的羞耻感瞬间化为恼怒,冲上了他的头顶。
“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干什么?”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了,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轻蔑,“一把年纪了,还学omega卖弄风骚?”
安宴已经习惯了他的恶语相向,只是平静地解释:“是先生让我陪他去参加一个晚宴。”
“呵,带你去?”厉琛嗤笑一声,那充满恶意的目光像锋利的小刀,将安宴从头到脚刮了一遍,“那看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场合。”
安宴没有接话,只是想绕过他下楼。厉琛却一步拦在他面前,张开手臂,像个守着自己领地,不许任何人侵犯的头狼,挡住了安宴的去路。
“我跟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
安宴看着他,有些无奈。来接他的车就快到了,可是历琛又这么执着。
他只能开口商量:“厉琛,我快迟到了。”
“迟到就迟到!”少年不依不饶,反而因为安宴的退让而更加得寸进尺。
安宴知道他在无理取闹,再纠缠下去只会没完没了。他放软了语气,像过去无数次哄那个还是孩子的他一样,轻声说:“好了,别闹了。等我回来,你想怎么样都行。”
这句带着安抚意味的话,让厉琛的脸颊不受控制地一热。他没想到安宴会突然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趁着历琛发愣的瞬间,安宴立刻侧身,快步从他身边走过。
“谁准你走了!”厉琛猛地反应过来,想也不想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安宴的手腕。
那只属于少年的手,带着灼人的温度,紧紧地箍住了他。安宴下意识地想挣脱,脚下却是一个踉跄,身体一歪,脚踝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不得不扶住了楼梯冰冷的雕花扶手。
“碰瓷啊?”厉琛看到他苍白的脸色,气焰顿时消了一半,“笨手笨脚的,扭了就别去了!一瘸一拐的,去了也是给历家丢人,在家待着吧!”
“我没事。”安宴甩开他的手,声音冷了下来。他试着走了两步,虽然有些疼,但还能忍受。
看到安宴那张冷下来的脸,厉琛反而有些心虚了。他追上去,别扭地说:“我送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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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行了吧!”
“不需要。”
“安宴你别不识好歹!你对着那老头子就温顺得像只猫,到我这儿就又冷又硬,跟块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厉琛气急败坏地跟在他身后,一直纠.缠到了门口。
一辆黑色的轿车,正静静地停在大门外,车灯在夜色中划出一片明亮的光束。
厉琛再一次拉住安宴:“你跟我犟什么!我送你过去能怎么样!”
安宴真的有些疲惫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恶人先告状的少年,却发现自己连一句教育他的立场都没有。他只能耐着性子,一字一句地说:“厉琛,我没有生气。我现在,只想快点动身。”
厉琛死死地瞪着他,那眼神里有不甘,有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最终,他还是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安宴转身走向那辆车,身后却传来了少年压抑着什么的、微微发颤的声音。
“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待在一起?急着走是吧!”厉琛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的冷意,“反正你就是不待见我!从过去到现在,你就是表面装作照顾我,实际上你特别讨厌我,特别烦我!恭喜你,只要你在这儿一天,我就会让你不舒服一天,你别想摆脱我!”
安宴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看向夜色中的少年。
记忆里那个总是抱着乐高,长得像天使一样可爱的小男孩,不知不觉,已经长成了现在这副带刺的模样。可那双看着他的、偏执又倔强的眼睛,却和当年一模一样。
夜风吹过,厉琛的眼眶有些泛红,像是藏着未落的泪光。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厉琛。”安宴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声叹息。
“你说什么?”厉琛没听清,或者说,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安宴没有重复,只是看着他单薄的衣衫,转移了话题:“回去吧,外面冷。”
“谁要你关心!假惺惺!”少年像是被戳中了心事,立刻又竖起了满身的尖刺。
安宴在心里无奈地摇了摇头,最终还是转身上了车。车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内心五味杂陈。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安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那段他刻意尘封了很久的、关于初见的记忆,却不受控制地,清晰地浮现在了脑海里。
那是他二十岁的生日,也是他来到历家的第二年。
那时的他还很青涩,天真地以为,自己是历云谏漫长生命里,一个独一的例外。历云谏说,为他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藏在了二楼的房间里,让他自己去打开。
他怀着满心的期待与欢喜,推开了那扇门。
房间里没有他想象中的任何东西,只有一个穿着小西装、长得像洋娃娃一样精致的小男孩,正坐在一堆散落的乐高玩具里。
那个男孩,就是八岁的厉琛。
他听到开门声,抬起头,用那双清澈又傲慢的眼睛,像盘踞在珍宝堆上的幼龙一样,审视着门口的安宴。然后,他用一种稚嫩却不容置疑的、仿佛在宣告所有权的语气,对安宴说了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
“他们说,你就是爸爸花很多很多钱,买回来只陪我一个人玩的,那个新玩具。对吗?”
15.Chapter 15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安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与厉琛的争吵和脚踝处隐隐的刺痛,让他感到一阵身心俱疲。
但他心里最不安的,还是那个始终沉寂的对话框。
按照历云谏的习惯,即便行程有变,也总会提前知会他一声。
这种打破常规的沉默,像根看不见的线,勒得他的心阵阵发紧。
就在这时,司机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看了一眼信息,随即在下一个路口转动方向盘,将车停在了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下。
“安先生,”司机回过头,语气平稳而恭敬,“主办方那边出了点状况,好像是有媒体收到了风声。为了安全,我们得在这里等一下,他们会安排别的车过来接您。”
安宴睁开眼,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他只是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影,等待着未知的安排。
没过多久,一辆线条优雅的黑色宾利无声地滑到他们车旁停下,车身在路灯下反射着如黑曜石般深沉的光泽。
车门被推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走了下来。安宴的目光,最先被他的一双手所吸引。那双手极为漂亮,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皮肤是近乎冷感的白。
他没有立刻走向车门,而是抬起手,极其自然地看了一眼腕间的腕表,指尖在表盘上轻轻一点,像是在确认某个早已预知的时间点。
随着这个动作,安宴的视线才缓缓上移,落在了他的穿着上。他身上穿着一件改良过的中式长衫,面料是极有质感的墨绿色盘金丝绒,在夜色中泛着内敛而深沉的光泽。
立领的设计,衬得他脖颈修长,气质清冷禁欲。
这种带着浓重东方风骨的打扮,与周围现代的都市夜景格格不入,却又因他本人强大的气场而显得无比和谐,仿佛他自成一个世界。
他这才迈开长腿,不急不缓地走到安宴所在的车旁,屈起那双透着书卷气的手指,在车窗上轻轻叩了两下。
司机连忙降下车窗。
安宴愣了一下,隔着车窗,他觉得男人的面容似乎有几分模糊的熟悉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但对方既然是主办方安排的人,他没有抗拒的理由。他忍着脚踝的痛,礼貌地点了点头,推门下车。
当他站稳,真正看清那个男人的瞬间,安宴的呼吸不由得停滞了一瞬。
男人极有风度地为他拉开宾利的车门,一股清冽又沉静的香气扑面而来。那不是单纯的木质香,更像是一支上好的冷檀,在幽静的古刹里燃尽后,余下的那一缕若有似无的的余韵。
可在这慈悲之下,又藏着一丝乌木的沉郁,像是被镇在佛龛之下的野兽,温顺只是表象,那股不动声色的侵略感,正悄无声息侵占着你的所有感官。
安宴坐进去后,下意识地往车门边靠了靠,与这个陌生又极具存在感的Alpha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车子重新启动,平稳得让人感觉不到任何颠簸。
“你还好吗?”男人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安宴以为对方是看到了他下车时那有些不自然的姿态,便轻声解释道:“不小心扭了一下,没什么大碍,谢谢您的关心。”
男人看了他一会儿,那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伪装。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问的,不是这个。”
安宴彻底愣住了。可当对方说出这句话时,安宴的视线,才不受控制地,真正落在了他的脸上。
这是一张很难用“英俊”来简单形容的脸。
他的五官轮廓并不像西方人那般立体锋利,而是带着东方独有的温润与留白,眉骨修长,鼻梁高挺,如同出自名家之手的山水画。
最特别的是那双眼睛,眼型是狭长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风流多情的模样,偏偏瞳色是极深的墨色,看人时沉静如古井,那份多情便被压了下去,化作了一种悲悯的、近乎神性的疏离感。
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将所有锋芒与情绪都遮掩得恰到好处。
男人轻易便捕捉到了他眼神里的那片茫然。
“很多年前见过一面,”柏燃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你记不清我,也正常。”
很多年前……见过一面?
安宴的心猛地一跳。
眼前这个男人的气场太过强势,让他有种只会是自己出错的认知。
他努力在记忆中搜索,却是一片模糊,只能诚实地道歉:“非常抱歉,请问您是……”
像眼前这样出众的男人,无论容貌还是气质,都应该是让人过目不忘的。
可自己这个普通到会被所有人轻易忘记的人,却偏偏忘记了他。
“没关系。”柏燃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如果你不记得了,我就重新向你介绍一下,我姓柏——柏燃。”
柏燃。
安宴轻轻在口中过了这两个字,几乎是瞬间,他就回忆起这个名字背后的那段过往。
十二年前那沉闷到粘稠的阴雨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羞耻感,瞬间就撞回了眼前。
那是十八岁的安宴。他像一件待售的商品,在经历了一系列严苛的“打磨”后,被安家送到了S市,去见一位“重要的贵人”。
当时的安宴,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具体要去做什么。他只是懵懵懂懂地猜测,或许是因为安家家道中落,要把他送给有钱人家做佣人,又或者,是去做个永远见不得光的继子。
他问过,但没有人回答他。他就这样,带着一丝好奇与忐忑,被送到了那栋传统风格的庄园里。
他被要求站在客厅中央,不能说话,不能有多余的动作,等待着那位柏先生的审视。
他不敢抬头,目光所及,只有脚下那光可鉴人的黑胡桃木地板,每一寸都泛着昂贵的油光。他能听见墙上古董挂钟沉稳的滴答声,每一次摆动,都像是在敲打他紧张的神经。
一双擦得锃亮的、手工定制的皮鞋,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来了多久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一股清冽又沉静的冷檀香气,随着男人的靠近而弥漫开来。那是长在小地方的安宴从未闻过的味道,干净、高级,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让他紧张得心脏快要跳出喉咙。
安宴紧紧抿着唇,没敢抬头,也没敢说话。
那个人似乎是叹了口气。
“这么小,成年了吗?”
“上、上个月已经过完十八岁生日了。”安宴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像是在尽力维持着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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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的体面。
不知哪来发勇气,他猛地抬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愣住了。那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一个这样好看、这样有气质的Alpha。对方的眼中没有轻蔑,只有一种复杂的、类似审视和惋惜的情绪。
他想起了自己对“有钱人”的粗鄙想象,一阵热意涌上脸颊,也许在对方眼里,自己才是那个来自小地方的。
可笑又难堪的“土小子”。他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和处境,慌忙地、狼狈地垂下了头。
“虎毒不食子,安家真是……”那人的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安宴忽然想起了家人千叮万嘱的话,他脱口而出,像是在为自己辩解,又像是在推销自己。他紧张地攥紧了衣角,指节都有些发白:“我是Beta,您、您不用担心其他的。”
柏燃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情绪翻涌,最终只化为一声更沉的叹息。
“谁教你这些的?”
“是……是我、我自己想的”
“太小了,”柏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安宴当时无法理解的疲惫和怜悯,“让你家人把你接走吧。”
他转身离开了。
留下安宴一个人,在那个空旷华丽的客厅里,像一个被当场宣告了不合格的、被退回的次品,无地自容。
也正是在那之后,当他被家族的人用最恶毒的言语咒骂“不争气”、“没用的东西”时,他才第一次,真正明白了自己被送来S市的“用途”。
不是佣人,也不是继子,而是一件用来讨好贵人、换取利益的、有生命的“礼物”。
那扇名为天真的门,在他十八岁那年,被柏燃亲手关上,又被安家人用最残忍的方式,钉上了封条。
回忆的潮水退去,车内静谧如初,可安宴中的海面始终无法平静。
原来是他。
就是当年那个,把他“退货”的Alpha。是那个,在他还懵懂无知时,第一个审视他并最终定义了他“不合格”命运的Alpha……
可他依旧是个,不清不楚的,低端卑微的存在,甚至可能随时就被替代。
强烈羞耻感袭来,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血液的流速都在加快,四肢却冰冷得像是失去了知觉。
就在这时,另一段更为尖锐的的记忆,突然从脑海中浮现而出。
是周筝。是他那张美艳又刻薄的脸,和那句含着笑意又满是残忍的话语——
“历先生打算把你送给柏燃,你知道吗?”
那么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所有安宴觉得不合理的地方,都能找到最根源的原因。
历云谏反常的沉默。
司机接到的那个神秘电话。
主办方口中那“为了安全”的换车安排。
以及柏燃“恰到好处”的出现。
所有看似偶然的碎片,在这一刻,被周筝那句恶毒的提醒,串联成了一个完整又可怖的真相。
这次见面,并非是偶然的重逢。
而是一场精心安排的……交接。
安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依旧挂着浅淡的笑意,金丝眼镜后的那双深邃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16.Chapter 16
车内静得可怕,只有空调系统在发出细微冰冷的风声。
安宴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双眼平视着前方,姿态沉稳得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灵魂已经提前抽离了这具躯壳。
但他贴身的黑色衬衫,背后的布料早已被冷汗无声地浸湿,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冰凉的触感。
对于他内心的惊涛骇浪,柏燃一无所知,又或者是装作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姿态依旧那般随意优雅,甚至还能淡然的询问安宴,“还好吗?”
安宴摇了摇头,但他自己判断,可能这个回应的动作,轻到几乎等于没回应。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像一台被强行拔掉电源的机器,无法思考,也无法做出什么反应,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无序地跳动。
忽然,车子在巨大的喧嚣中停了下来。
会场外被各路媒体和激动的粉丝围得水泄不通,闪光灯汇成一片刺眼的银色海洋,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司机看了一眼混乱的场面,对后座的柏燃低声报告:“先生,媒体提前收到了周筝先生会出席的消息,把会场外堵得水泄不通。”
柏燃对此似乎毫不意外,他甚至没有朝窗外看一眼,只是拿出手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拨通了一个号码。他用温和而平缓的语调,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几句。
片刻后,原本混乱拥堵的交通,竟奇迹般地开始恢复正常,柏燃和安宴所在的车辆前方,开出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通道。
柏燃挂断电话,目光转向身边始终沉默的安宴。
“别担心,马上就到了。”柏燃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他那双金丝眼镜后的深邃眼眸,静静地落在安宴苍白的脸上,“你的脸色很差,是脚踝还疼吗?如果不舒服,我们可以先进去休息一下,不必急于到场。”
那份恰到好处的关心,对于旁人,应该如沐春风,可对于安宴来说,这些温声细语,仿若一张透明的网,密不透风地笼罩下来。
他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向窗外,躲开了柏燃那探究的目光。他的手在身侧悄悄捏紧了西装裤的布料,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我没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平静得仿佛什么都不知情,什么都不在意。
这种事情,他早就做好演练……
周筝说出口的那时候,他表面如同不甚在意,实则在内心,他已经演练过很多情况。和历云谏相处的十二年,即便大部分时间,他都被历云谏所支配,可被当做礼物转赠,也是第一次……
历云谏的不会允许自己的所有物染上他人的气味,可若是历云谏已经放弃了这个东西呢?
十二年,也该腻了……
安宴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转过头,迎向了柏燃的目光。
“柏先生,是他亲口和你说的,要把我送给你吗?”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
柏燃脸上的温和笑意,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固,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流露出混杂着惊讶与玩味的审视。
-
同一片夜空下,历云谏的座驾也被死死地堵在了车流中。
他皱着眉,结束了无人接听的通话。
车内的低气压再度下降至冰点。
陈默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汇报方式:“根据门口的车辆记录,接走安先生的……是柏燃先生的座驾。”
“嗒。”
那规律的敲击声,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停顿。
仅仅一瞬,又恢复了原状。
历云谏没有再问,而是向后靠去,阖上了双眼。他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安宴的去向对他而言,只是行程表上一项无关紧要的注脚,翻过便翻过了。
车厢内陷入了更加令人窒息的沉默。
陈默的手中还捏着一份刚刚收到的文件,见状,他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便开始汇报下一项工作。
“关于ECHO项目,周筝先生的团队提出了新的宣传联动方案,他们希望……”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历云谏甚至没有睁开眼睛,“把Beta线最新的用户反馈报告给我。其他的,无关紧要。”
“好的,稍等。”
陈默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立刻在平板电脑上调出了另一份文件。
ECHO。一个由历云谏亲自督导、倾注了海量资源、却又极其低调的神秘项目。在外界看来,这是一家野心勃勃、想要通吃整个ABO市场的生物科技新贵。
只有陈默这种最核心的执行者才明白,整个ECHO的存在,真正目的只有一个……
“Beta线的‘共鸣’系列,第一批临床反馈已回收。三百名测试者中,有百分之九十三的人在注射后,对高阶Alpha信息素的耐受性提高了百分之五十以上。其中有三十七人,提及体验到了微弱的、类似于‘标记共鸣’的生理反应。”
陈默的话音落下,历云谏终于缓缓睁开了眼,车窗外的流光划过他英挺的侧脸,落在那双比夜色更沉的眼眸里,映不出一点光。
“不够。”
陈默作为最顶级的助理,自然能捕捉到历云谏话语背后的目的,但历云谏想要的,并非用金钱可以堆起来的……
陈默稍作停顿,说:“先生,‘共鸣’项目涉及底层基因序列的诱导,医疗团队已经投入了最大的资源,但这种级别的研发,短期内很难有突破性进展。”
他停顿了一下,转向了更“悦耳”的话题:“不过,Alpha线的‘掌控’系列和Omega线的‘纯净’系列,本季度的全球销售额已经超出了预期百分之三十七。根据市场反馈,我们很快就能彻底垄断高端信息素产品市场。”
这是一份足以让任何掌权者满意的答卷。
但历云谏没有。
“我在意的不是这些。”
车厢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
陈默立刻噤声,不再提那庞大的商业利润。在生理和医学面前,金钱也并非全能。助理垂下眼,等待着新的指令。
历云谏的目光穿透了车窗,望向远处那片灯火辉煌的名利场。他的指节在膝盖上无声地敲击着,那节奏,似乎比刚才快了一丝。
前方拥堵的车流终于开始松动。
“去晚宴。”
陈默立刻应道:“是。”
黑色的座驾,如同一支离弦的箭,汇入车流,朝着那片喧嚣之地疾驰而去。
-
与此同时,历家老宅。厉琛的卧室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台超大尺寸的电竞显示器亮着,无声地播放着一场乏味的游戏直播。
他烦躁地将自己摔进那张宽大的电竞椅里,银灰色的发尾在椅背上蹭出凌乱的弧度,alpha敏感的嗅觉,让他的鼻腔里还残留着安宴身上那股淡淡的清冽味道。
那个该死的Beta,明明脚踝被他弄伤了,居然还敢跑出去参加什么晚宴。
“叩叩。”
敲门声响起,但厉琛懒得理会。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林伯端着一盅温热的汤走了进来,恭敬地放在他堆满外设的桌面上:“少爷,这是安先生临走前特意为您炖的雪梨汤,说您最近火气大。”
“谁要喝他做的东西。”厉琛眼睛盯着屏幕,语气里满是不屑与厌烦。他抓起鼠标,胡乱地在屏幕上点着,却没有一个操作是过脑子的。
林伯没有再劝,只是默默地将汤盅的盖子揭开,然后退到了一旁。
雪梨被炖得烂熟的清甜香气,便不管不顾地在房间里弥散开来。
厉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盯着屏幕上那个喋喋不休的主播,喉结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谁要喝这种东西啊,还提前做好,谁知道是不是从哪里买的,假惺惺的……
他这么想着,端起那碗雪梨汤,温度刚好,他一饮而尽。
温润的汤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奇异地抚平了一丝心底的燥火。
他把空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一抬头,正对上林伯那双眼睛。
“草,”历琛表情有些恼怒,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你怎么还在?!”
在历家服务多年,林伯早已见惯了各种大风大浪,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可此刻,他总是古井无波的脸上,竟罕见地带着些许凝重与忧虑。
厉琛的脑子飞速转动起来。他眯起眼,脑海里瞬间闪过安宴那张清冷的脸。他猛地逼近林伯一步,压低了声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跟安宴有关?”
林伯叹了口气:“少爷,这是先生的私事,您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厉琛的火气瞬间被点燃,“别拿这套来敷衍我!快说!”
在少年咄咄逼人的追问下,也可能是出于其他考量,林伯还是道出了真相:“周筝先生今晚也会出席晚宴,这个消息被媒体提前知道了。按照时间来看,安宴先生已经快到现场了,而周先生和历先生,还在路上……”
厉琛的拳头猛地攥紧。他虽然性格冲动,经常表现得毛毛躁躁,但那份来自于历家的基因,让他几乎是瞬间就理清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历云谏和周筝被拍到,顶多是一段风流韵事。但今晚,安宴那个蠢货也去了!
设想一下,安宴一个人孤零零地到场,而历云谏却带着风头正劲的Omega新欢姗姗来迟,那群嘴像从粪坑里捞出来的媒体,还有那些闲的没事干、成天就忙着聊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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卦传隐私的傻帽高端人士,哪一个能放过安宴?
厉琛本以为自己会幸灾乐祸,可是一股说不清的烦躁和怒意涌上心头。
这比他回来没看到安宴,还有让他恼火一百倍!
这股情绪,促使着他猛地站了起来。
“少爷!”林伯叫住他。
“那种晚会老头子能去!安宴能去!我凭什么不能去?!”厉琛头也不回地吼道,“不让老子去,老子偏要去!你别他妈拦着我!”
林伯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有些无奈,最终还是提醒道。
“如果您一定要去,记得多看顾着安先生一些。您不在的这些年,他一个人在历家,也不容易。”
“你是想让我去安慰他?”厉琛嗤笑一声,“我就是去看他哭鼻子的!”
没错,这种精彩的场面,他绝对不能错过。
历琛趾高气昂地冲出大门,跳上自己的跑车。
车子驶入夜色,他烦躁地打开车载广播,里面恰好在播放娱乐八卦。
周筝那甜腻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正在谈论下午的ECHO发布会:“我和这个品牌,大概是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缘分吧,就好像,冥冥之中注定要有些关联。”
厉琛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刺耳的喇叭声划破夜空。
“什么他妈的货色,嗓子里塞了袜子吗,说话拿腔拿调的,恶心死了!”
一想到安宴会输给这样手段低级的Omega,厉琛就觉得可笑。可转念又想到安宴那副委屈可怜的表情,他又忍不住兴奋起来。
他一边想象着安宴今晚会如何伤心落魄,一边拨通了陆言诚的电话,连晚宴的地点都还没搞清楚,就先吼了起来。
“陆言诚!给我弄张今晚晚宴的邀请函,立刻!马上!”
“哎哟我的琛哥,S市可大着呢,您老说的是哪一场啊?”电话那头的陆言诚拖长了调子,一副故意看好戏的模样,“是你俩爸一起出席的那场慈善晚宴吗?”
“别他妈废话,直接开价吧!”厉琛咬着牙,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
陆言诚“嘿嘿”两声,“我不图你的钱,我就想着你下次谈生意的时候,稍微穿得正式点,别打扮得发廊开业剪彩似的就行。”
“你找死是不是!”
“行行行,我帮你弄!”陆言诚立刻求饶,语气里却全是笑意,“不过你这么着急去干嘛,也去看热闹?”
“对,老子去看安宴哭。”
“那的确值得去看看,今晚你老子带着你老子的新傍家出席。”
历琛闷闷的“嗯”了一声,又听陆言诚说起柏燃这个名字,立刻坐直了身体,“你刚刚说什么?”
“哦,我说,今晚估计你那个小爸要成过去式了,柏燃已经要接盘了。”
厉琛的大脑嗡的一声,脚下猛地踩住刹车,轮胎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尖啸。
“你再说一遍?!”
电话那头的陆言诚眨了眨眼,有些茫然的问:“这慈善晚会是柏燃办的,你不知道啊?”
“操!这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说!”历琛一脚油门,一脚油门踩到底,跑车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我现在就去找你,你最好立刻把邀请函准备好!”
厉琛挂断电话,飞驰的跑车在夜色里留下一道残影。
-
晚宴现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顶级的Alpha们释放着经过良好教养抑制后的信息素,与娇艳的Omega们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名为上流社会的网。
香槟塔闪烁着金色的光,悠扬的弦乐在空气中流淌。但是在这些优雅的谈笑声背后,窃窃私语从未停止。
“奇怪,历先生怎么还没到?”
“你不知道?我听说他今晚会带周筝一起来!那个安宴,怕是已经成过去式了。”
“也正常,一个Beta而已,能被历先生留在身边十二年,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花无百日红,更何况本来就没什么姿色,总有看腻的一天。”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入口处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被吸引了过去。
柏燃来了。
今晚的主办人,那个如同从古典画卷中走出的男人,正微笑着出现在众人面前,独特的东方风骨让他从一众西装革履的宾客中脱颖而出
在柏燃的身边,一个穿着黑色丝绒西装的身影,与他并肩而行。
那人身形清瘦,黑色西装的面料泛着低调而华丽的光泽,衬得他肤色近乎透明,颈侧的线条脆弱而优美。
在璀璨的水晶灯光下,他那张干净清秀的脸庞,清晰地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他的嘴唇没什么血色,微微抿着,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是那个beta?!
17.Chapter 17
宴会厅入口处那片短暂的死寂,很快被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和交头接耳的嗡鸣所取代。水晶灯的光芒倾泻而下,将并肩而立的两个人勾勒成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卷。
S市的上流社会,如同一座等级森严的金字塔,而塔尖之上,始终只有两个名字——历云谏和柏燃。
如果说历云谏是手握权杖、开疆拓土的商业帝王,他的存在霸道、强势,花边新闻和商业铁腕一样广为人知;
那么柏燃,就是隐于幕后的神秘贵族,他掌握着足以与历家分庭抗礼的财富,却低调得近乎诡异。
因此,在S市的Omega圈子里,私下里流传着一句不成文的共识:要么爬上历云谏的床,要么想办法嫁给柏燃,否则生为Omega,都是一场浪费。
而今晚,站在柏燃身边的,不是任何一位人们可以想象中的,样貌出众、家世显赫的Omega。
是一个beta。甚至是很多人提到名字就会嗤笑的存在。
安宴在所有人面前,他身上没有Alpha的压迫感,也没有Omega的柔媚,就像一汪在喧嚣中保持着自身澄澈的清泉。
当他安静地站在柏燃身边时,一个清冷如古刹里的檀香,一个温润如雨后的竹林,竟奇异地生出一种和谐感,仿佛他们本就该站在一起。
刚才还在热烈讨论安宴如何失势的几位出身良好的Omega,差点咬碎了牙齿,他们交换着眼神,里面充满了嫉妒、震惊与不可思议。
整个宴会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无数道探究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安宴身上,仿佛这样就能窥探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怎么会是他。
凭什么是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这一切,安宴自己也并不是很清楚。
他就是这么随波逐流的,来到了这里。
他清晰感觉到了那些几乎要将他烧穿的注视。他很不适应,却也无处遁形,只能垂下眼帘,盯着自己擦得锃亮的皮鞋尖,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这么走下去吧,走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里去。
不过他也清楚,如果现在丢下柏燃离开,难堪的就会是柏燃。
还是算了……忍一忍就过去了。安宴安慰自己。
“不舒服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开。”柏燃的声音忽然在身侧响起,他仿佛对周围的暗流涌动毫无所觉,语气依旧温和,“我让人来接你。”
安宴惊讶地抬起头,对上柏燃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下意识地拒绝:“不、不用了,谢谢您。”
柏燃笑了笑,“不用勉强。”
他说完,视线越过人群,与某个隐藏在暗处的身影极快地对视了一眼。几乎是立刻,便有一位穿着黑色制服、身形干练的男人穿过人群,悄无声息地来到他们面前,恭敬地躬身。
柏燃对那人吩咐道,“安先生脚踝有伤,带他去休息室处理一下。”随即他又将目光转回安宴身上,补充了一句,“之后安先生想做什么,都随他。只要确保,不要让任何人去打扰他。”
安宴彻底愣住了,他没想到柏燃会安排得如此周到。
柏燃看着他有些怔愣的表情,眼底的笑意似乎又深了一分,他微微倾身,用一种很轻,却足够清晰的声音说。
“去吧,他们会保护你的。”
保护我?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对安宴说过这句话了。他今年已经三十岁,理应不再需要被庇护,可当这三个字钻进耳朵里时,他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悸动了一下。紧随而来的,却是一股更强烈的感情,铺天盖地的自我厌恶把他淹没。
太可耻了。
为什么会因为别人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轻易地动摇。
他这样,显得多么缺爱,多么可悲。
他早该长大了,早该习惯一个人面对所有风雨,这种不合时宜的脆弱情绪,是一种软弱又难堪的羞耻。
在这股矛盾交错的情绪撕扯下,安宴最终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他没有道谢,甚至没有再看柏燃一眼,就这么在全场复杂的注视下,跟着那个黑衣男人,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向了宴会厅深处的休息室。
-
休息室里很安静,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安宴刚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便有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提着药箱走了进来,显然是拍卖会里早就安排好的医务人员。
“先生,请让我看看您的脚踝。”医生礼貌地说。
“已经没事了,谢谢。”安宴有些不好意思地蜷了蜷脚趾,“我年纪很大,很清楚自己的情况。”
医生见他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留下一些消肿止痛的喷雾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休息室里只剩下安宴一个人。
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那股一直强撑着的劲头散去,脚踝处钻心的疼痛立刻席卷而来。
他悄悄脱下鞋袜,只看了一眼,心就沉了下去。脚腕处已经高高地肿起,皮肤泛着青紫,只是轻轻一碰,就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看来,哪里也去不了了。
安宴苦笑了一下。
这样也好,不用出去碍眼,更不用看到那些不想看到的人和事。如果他不在场,那位风头正劲的周先生,想必会更满意吧。
他忽然觉得,刚才或许应该对柏燃说声谢谢。毕竟,柏燃并没有做错什么,一切的安排都体贴周到,是他的自尊心在作祟,迁怒了唯一向他释放善意的人。
他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发呆,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手机。从口袋里摸出来一看,屏幕一片漆黑,是彻底没电了。
这下好了,彻底与世隔绝了。
休息室厚重的门板,将所有的光影与喧嚣隔绝在外。而门外,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周筝的出现,瞬间在现场激起千层浪。他微笑着走上红毯,闪光灯追逐着他的每一个步伐。所有媒体的镜头,都在下意识地向他身后张望,搜寻着另一个人的身影。
可是没有。只有周筝一个人。
主办方为今晚挑选的主持人,是央视出身的资深前辈,说话做事一板一眼,字正腔圆,绝不会问出任何出格的问题。
“周筝先生,对于今晚的慈善拍卖,有特别心仪的拍品吗?”
周筝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
“我个人对那对蓝宝石对戒很感兴趣。”他顿了顿,眼神瞟向某个方向,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我听说历先生对这件藏品很有兴趣,所以,想拍下来送给他。”
话音刚落,现场的快门声响成一片。所有人都知道,那枚戒指,是今晚的主人柏燃的藏品。而周筝这番操作,无疑是借着柏燃的场子,向历云谏隔空示爱。
他低调地微笑着,眼底的野心和势在必得,却在镜头下闪闪发光。
十几分钟后,卫生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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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间里。
刚刚在红毯上光彩照人的大明星,此刻正一脸阴沉地靠在门板上,指尖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
手机听筒里,传来经纪人江晚压抑着怒火的咆哮:“周筝你是不是疯了?!历云谏没跟你一起来,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在看你的笑话?现在全网都在说你为了上位,自己的脸都不要了!”
周筝对着缭绕的烟雾,嗤笑一声。
“他们说得对啊。”
“……”江晚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啧!”周筝不耐烦地想打断她,隔间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保洁阿姨愤怒的声音传来:“谁在里面抽烟!这里不准抽烟!”
周筝烦躁地将烟丢进马桶,按下了冲水键。他打开门,脸上瞬间切换成一副无辜又抱歉的表情,那张美艳的脸在灯光下,足以让任何人心软。
“阿姨,对不起,是刚才有位Omega在这里抽的,我也觉得很难闻。”
保洁阿姨愣住了,她看看周筝的脸,又看看空无一人的隔间,迟疑地问:“你、你……是不是那个大明星?”
周筝对她露出一个营业式的微笑。
“真的是你啊!我家闺女可喜欢你演的戏了,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不好意思,”周筝眨了眨眼,笑容里带了点狡黠,“下次吧。”
保洁阿姨一脸惋惜的离开,而周筝他走到洗手台前,重新拨通了江晚的电话。
江晚在那头继续念叨,他专注地看着镜子。
几分钟过去,江晚终于抒发完自己的想法,深呼吸后,和周筝说:“你是不是非历云谏不可?”
“那当然,”周筝轻轻挑眉,“我要配,就只能是最好的。”
江晚带了周筝三年,早就清楚他的性格,也明白周筝并非池中物,寻常道德观念在周筝眼里,只有傻子才会信服。可她身为经纪人,必然要对当前的经济条约负责。
“周筝,如果是其他alpha,我倒是很有信心,只是历云谏……”
“行了,别说了。历云谏的拒绝只是暂时的。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东西,但你要相信我的脸。”他对着镜中完美的自己,笃定地说,“我想要的,就一定会拿到。”
挂断电话,周筝将手机随意地塞回裤兜,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刘海。
他推开洗手间的门,正准备往宴会厅走,不远处一间休息室的门恰好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道清瘦的身影从门内探出……
周筝的脚步下意识地停住了。
还真是“巧”。
走廊里灯光明亮,安宴的身影却显得格外狼狈。他扶着门框,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额角沁着细密的冷汗,连站稳似乎都有些费力。
周筝的眉头微微挑起,一丝兴味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如果是Omega摆出这幅模样,那多半是易敏期虚弱,又或者是其他什么病症,可安宴一个Beta,还能出什么事?
他双手插兜,好整以暇地倚着墙壁,并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
安宴似乎确认了走廊无人,这才咬着牙,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他的动作很急,每一步都牵动着脚踝的伤处,紧缩的眉头看着十分困难。
周筝看着他前进的方向——走廊尽头,正是洗手间。
一个念头在周筝的脑海里迅速成型。
他有个想法,有点变态,但也很有意思……
18.Chapter 18
安宴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
他没有察觉到,一道身影正悄无声息地跟在身后。
就在他离洗手间只有几步之遥,那道身影忽然从侧面斜插过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安宴猛地抬头,正对上周筝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安先生,”周筝懒洋洋地开口,漂亮的桃花眼在他脸上一寸寸地逡巡,“这么急着去哪儿啊?”
安宴早就知道周筝会出席,现在遇到倒也不觉得多惊讶。
如果换做平时,他兴许还能和这位难缠的大明星聊几句,可他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解决,只能和客气的让周筝让开。
但周筝不依不饶,笑着说:“安先生这是在躲着我吗?难道说,我拍下那枚戒指,让你生气了?”
闻言,安宴思索了一会儿,“我不太清楚……先生想做什么都和我无关。”
他轻轻换了个站姿,“可以让开了吗,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哦——什么事情呀?”周筝笑眯眯的,“你似乎有些不舒服,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吗?”
“不需要……”
“别这么生疏嘛,也许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周筝向前逼近一步。属于顶级Omega的白鸢尾信息素,带着试探的意味,丝丝缕缕地散开,将安宴笼罩其中。
“真得不需要。”安宴攥紧了手指,狼狈地别开脸。身体内部传来的急迫感,让他无法长时间地与人对峙。
周筝像是完全没看到他的局促,反而弯下腰,那张美艳的脸凑近安宴的耳廓,温热的气息几乎要喷洒其上。
“怎么走路一瘸一拐的?难道说……”周筝顿了顿,打量着安宴的表情,“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安宴的身体因为他的靠近而瞬间绷紧,他侧过身,强行拉开距离,声音里透出毫不掩饰的排斥:“不劳您费心,我没事。”
周筝的目光顺着安宴紧绷的身体线条往下,最后落在他微微颤抖的腿上。
从一开始他就在想,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是怎么获得历云谏的青睐。甚至现在还让柏燃为他走下神坛……
倘若安宴不是beta呢?
安宴面色泛红,向左躲开一步,“不好意……”
周筝一只手握住他的胳膊,桃花眼蓦地弯起一个极尽嘲讽的弧度,脸上的表情却瞬间变得热情又真诚。
“我看安先生你脸色很不好,腿又受了伤,一个人去洗手间太危险了。”他上前一步,语气充满了关切,“不如,我扶你过去吧?”
安宴皱眉,正要拒绝,周筝却已经不由分说地架起了他的胳膊,几乎是将他半拖半抱地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毕竟,我可是残疾人协会的关爱大使,”周筝一边走,一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帮助有需要的人,是我的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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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所在。尤其是像你这样特殊的‘Beta’。”
“特殊”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周筝扶着他的手看似规矩,实则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他的鼻尖在安宴的颈侧和发间若有似无地轻嗅着,像是在寻找某种期待中的气味。
“你们Beta的皮肤也这么白净吗?”他手指有意无意地擦过安宴手腕内侧的皮肤,“你和我见过的beta都不一样,是因为被睡多了,还是说你天生就这么……”
“够了!”
安宴的胸口起伏,那张一向温和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如此鲜明的愤怒。
“哦?真生气了?”周筝不怒反笑,他终于确认,安宴身上确实没有一丝一毫Omega信息素的味道。
真不是……
还是藏得太深了?
他将安宴带进一个宽敞的隔间,反手锁上了门。他将安宴困在自己和门板之间,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告诉我,安宴,你是怎么做到,让历云谏十二年都没厌烦你的?用你这副一碰就红的身体吗?”
他伸出手,眼看就要碰到安宴的脸,却忽然停了下来,视线向下移动。
一个更直接的,也更快验证他猜想的恶劣念头成型了。
“既然来了洗手间,那就别浪费。”周筝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让我看看,历云谏的宝贝Beta,到底和Omega,有什么不一样。”
19.Chapter 19
狭小的空间里,白鸢尾的甜香与安宴身上清冷的皂感交织。
安宴的后背靠在冰冷的隔板上,脚踝时不时传来的锐痛,与身体的紧绷让他脸色愈发苍白。
他抬起头,对上周筝那双含笑的桃花眼。
周筝打量着安宴,目光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扫描。
“安宴,”周筝忽然开口,“你知道吗?历先生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提起过你。”
安宴的呼吸一滞。
他想说什么?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周筝时不时展现出来的恶意和好奇,总是这么让安宴无所适从。
周筝没给安宴多想的机会,强势的向前一步,俯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安宴的耳廓,压低的声线,带着分享秘密的亲昵与恶意。
周筝笑了笑,“他说,你很好用。比他用过的任何一个助理、任何一个轻柔,都好用。”周筝的语调带着一种夸张的赞叹,每个字却都像在剥安宴的皮。
“他说你连他皱一下眉都知道他是在烦躁还是胃不舒服,能立刻备好他要的文件或者一杯温热的蜂蜜水。他说你会记得他所有西装的材质和熨烫温度,甚至会因为他随口一句‘天气不好’,就提前在他的车里放上一把伞。”
这些都是安宴用十二年的时间,靠着极致的观察和体贴,一点一滴渗透进历云谏生活的证明,此刻在周筝口中,却被轻飘飘地总结为两个字——好用。
安宴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他别过头,不想再听。
周筝却轻笑一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转回来。
“别害羞啊。”周筝的指腹若有若无地摩挲着安宴的下颌,眼神却变得幽深,“他还说了些……更有趣的,你不想听听吗?”
“我不……”
周筝“嘘”了一声,“他说,你在床上也一样‘乖’。”
安宴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说你像一块温吞的玉,怎么摆弄都不会反抗。他还说……”
周筝顿了顿,目光缓缓下移,最终停留在安宴的腰腹之间,那笑容甜美又恶毒。
“他说你很干净,干净到……让他觉得无论怎么弄脏,都很有成就感。”
周筝的声音一转,带上了一丝故作惋惜的腔调。
“不过,历先生也说了。”他微微叹了口气,像是在替安宴感到遗憾,“你毕竟三十岁了。再怎么听话,再怎么干净,身体总归是不如年轻时候那么好用了。”
安宴感觉胃里一阵翻搅,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口,让他无法呼吸。
他猛地推开周筝,胸口剧烈地起伏,眼前的景象都开始发虚。
“出去。”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压抑而沙哑,带着轻微的颤抖。
周筝被推得后退一步,却毫不在意地耸耸肩,脸上的笑容反而更深了。
“这就受不了了?”他好笑地看着安宴,“我们还没说到重点呢。再说,你不是急着要上厕所吗?怎么,现在又想避开我了?”
他再次逼近,目光向下,肆无忌惮地扫过安宴的裤子,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布料。
“还是说……你有什么不敢让我看的吗?”
安宴因为愤怒和屈辱而不住地颤抖。他想后退,却是退无可退。
周筝欣赏着他这副濒临崩溃的样子,眼中闪动着残忍的快意和兴奋。
“别怕,”他轻声安抚,语气却像毒蛇的信子,“历先生都跟我说过了,托他的福,我对你的身体……了如指掌。让我看看,是不是和他描述的一样‘可爱’又‘干净’。”
就在周筝的手即将触碰到安宴腰带的瞬间——
门外,一个冷静而克制的声音,清晰地响了起来。
“安先生,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安宴的身体猛地一僵,他几乎瞬间就听出来了,这是柏燃派来带他去休息室的那个黑衣保镖的声音。
他可能在外面观察了许久,也许刚才安宴和周筝的对话,他也全部听见。
可他没有时间多想了。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推开周筝,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的衣物,高声回应:
“我的脚扭了,周先生正在帮我!”
周筝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眼神中满是戏谑,轻声说:“诶,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很像偷情被抓了?”
见安宴不理会他,周筝转身对着门外朗声说道:“安先生的脚扭伤了,我正在扶他小解,结果他不小心弄湿了裤子。”
他一边说,一边揶揄地看向安宴,成功地收获了对方一个恼羞成怒的眼神,心情大好地补充道:“我现在就帮安先生把裤子整理好。”
说着,他的手真的摸上了安宴的裤腰,隔着布料捏了捏,低声道:
“腰很细,屁股倒是挺有肉。”
安宴气得脸颊通红,却只能咬紧牙关不发一言,板着脸不理人。这种克制的怒意反而让周筝觉得更加有趣,像是看到了一只炸毛却无处可逃的小猫。
“别生气,我马上就要走了,等下次有机会,我再好好研究一下,你到底有什么秘密,不愿意让我看……”
不等安宴有所反应,周筝已经拉开了隔间的门,对着门外神色专业的保镖露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安先生我完好无损地交给你们了,可要好好照顾他。”
说完,他甚至还对着满脸羞愤的安宴眨了眨眼,那双桃花眼中满是戏谑。
“再见了,带痣的小粉红。”
胡编乱造……安宴内心非常无语,可他却也不能自证。
黑衣保镖看着周筝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面色通红、不发一言的安宴,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出于职业责任询问道:
“安先生,您没事吧?他有没有对您做什么不恰当的事?”
安宴摇了摇头,声音恢复了平静。
上次安宴让周筝吃德哑巴亏,这次都报复回来了。
可是,至于吗?安宴真的不明白,周筝何至于这么记恨他。历云谏什么事情都告诉他的话,他就更不用这么在意了。
反正,他也是要离开的……
安宴对保镖说:“没什么,谢谢你及时出现。”
“不用客气,”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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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柏先生让我来找您的。他担心您的脚伤。”
安宴愣了一下:“替我谢谢柏先生。”
“柏先生已经为您安排了酒店的住处,如果您需要休息的话。”保镖平静地说道。
安宴犹豫了片刻,轻轻摇头:“也许是时候回去了。”
“需要派车送您吗?”保镖立刻说道。
安宴怔了怔,随即又摇了摇头:“不需要,我自己回去就好。”
无论他是什么方式来到这里的,又为何没有和历云谏一同离开,他都不能被看到与其他Alpha有过多接触。
“您没有司机接送吗?”保镖的语气依然平静,但安宴明白他话里的同情。一个在历云谏身边十二年的人,理应得到数不清的财富和特权,但安宴似乎什么都没有。
“多谢今晚你们的照顾。”安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礼貌地道谢,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您的脚还不是很方便,我送您吧。”
理由充分,安宴无法拒绝。
等到已经被送到会场外,安宴这才发现自己不仅手机没电,而且钱包也落在了历云谏的车上,种种事实说明,他确实无法靠自己离开了。
“抱歉,我的手机没电了,钱包也没带,可能还是需要您的帮助。”安宴有些尴尬地说道。
保镖点头,立刻安排了车过来。在等待的过程中,他问道:“您需要联系什么人吗?可以用我的手机。”
安宴思考了片刻,本不想给历云谏添麻烦,但还是觉得应该知会一下,便借用保镖的手机给陈默发了短信:
“陈默,我没事,准备先回去了。请转告历先生,我已经离开会场。——安宴”
间隔不到一分钟,陈默打来了电话。
“您好,”保镖接起电话。
“你是谁?”陈默的声音透着紧张和迟疑,“安先生在哪里?”
保镖将电话递给安宴,安宴接过来,平静地解释了情况。
“安先生先留步,厉先生让我过去接您。”
“我有点累了,想提前回去。”安宴轻声说道,却在说完后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保镖安排的车已经到了,他为安宴打开了车门。安宴狠下心,对着电话那头说道:“送我回去的车到了,我要走了。”
电话那端忽然传来了一个低沉冷静的声音,那是历云谏的声音。安宴的心跳漏了一拍,差点想挂断电话,但已经来不及了。
“谁的车?”历云谏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安宴的嗓子突然发紧,一时说不出话来。
“外面很冷,您要不要先上车暖和一下?”保镖善意地提醒道。
“谁的车?”历云谏又问了一遍,语气更加冷峻。
安宴的身体瞬间僵硬,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是主办方提供的车,我想先回去,您和周先生在这里可以慢慢——”
历云谏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像是一块坠入深海的冰。
“我允许你离开了吗?我允许你坐别人的车了吗?”
“安宴,你不听话。”
20.Chapter 20
安宴站在酒店大堂,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刚刚结束的通话。历云谏的声音依然回荡在他耳边,冷静而不容置疑:“来2088房间。”
电话挂断得太快,安宴甚至没来得及回应。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身后,柏氏的保镖再次轻声提醒:“安先生,车已经等了很久了。”
两条路摆在他面前。
坐上柏燃安排的车离开,或者听从历云谏的指令,前往那个房间。
夜风从自动门开启的缝隙灌入,吹得他单薄的黑色西装轻轻晃动,勾勒出过于清瘦的肩线,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这城市的寒意吞没。
就在这时,一个优雅的身影从酒店大门走出。
“安先生。”
柏燃的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温润如玉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安宴有一瞬的茫然。柏燃竟会亲自出来送他?
或许……是因为历云谏。安宴苦涩地想,柏燃大概是看在历云谏的面子上,才会如此客气。可惜将来站在历云谏身边的,只会是周筝那样顶尖的omega,而不是他这样的替代品。
“外面很冷,请收下这个。”柏燃微笑着,递上一条燕麦色的羊绒围巾。柔软的质地和温暖的色调,与这冰冷的夜晚格格不入。
安宴犹豫了一下,礼貌地摇头:“多谢柏先生好意,但不必了。”
“我知道您可能有些急事,但我暂时走不开。”柏燃的声音依然温和,“只能让保镖送您了。”
“不必这么用心,已经很感谢了。”安宴轻声说道。
“没什么的,这都是我该做的。”柏燃的目光掠过安宴身后,看向那辆已经等候多时的黑色轿车,然后又回到安宴脸上,“还有什么问题没解决吗?”
安宴顿了顿,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不远处站着的陈默。他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那里,这个如影随形的助理,历云谏的眼睛和耳朵。安宴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同步给历云谏,包括现在……
“再次感谢您的好意,柏先生。”安宴轻声说道,将围巾递回去,“但我现在不准备离开了。”
柏燃愣了愣,但安宴已经与他擦肩而过,朝着陈默的方向走去。
柏燃站在原地,看着安宴的背影被陈默引着,最终消失在电梯门后。
他脸上的笑意未减,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光线似乎暗淡了几分。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那条没能送出去的围巾。
“还跟吗?”保镖低声询问。
“低调点,别惹麻烦。”柏燃轻声道:“去查查‘ECHO’项目,尤其是Beta线。我想看看,历云谏亲力亲为的项目,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
历云谏站在落地窗前,房间的灯光昏暗。窗外的城市灯火如繁星坠入凡间,映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冷峻的光影线条。
门开了,走廊的光劈开黑暗,在地毯上投下一道长长的金色光带,安宴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像一个影子从光明融入黑暗。
历云谏没有转身,只是通过玻璃的反光观察着安宴的一举一动。
两人都沉默着,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压抑得令人窒息。
最终,安宴还是走到了历云谏身后,轻声说道:“我以为您会和周先生在一起。”
历云谏没有回应,只有窗外的灯光在他眼中闪烁,如同冰冷的星辰。
“您叫我来,是需要我做什么?”安宴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夜色吞没。
历云谏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安宴脸上,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但依然没有说话。
安宴抿了抿唇,内心的不安如潮水般蔓延。他伸手扯了扯历云谏的袖子,但很快又收回了手,“您要惩罚我吗?”
“我为什么要惩罚你?”历云谏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惊。
安宴低下头:“因为我没有听您的话。”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因为我……”安宴犹豫了一下,“接过了其他Alpha的围巾。”
历云谏依然没有回应,只有呼吸声略微加重。
“我还让周先生生气了。”安宴继续说道,眼睛小心地观察着历云谏的表情变化。
历云谏的眉头微微皱起,安宴以为自己说对了,连忙补充:“我明白了,我以后面对周先生,会像对您一样——”
“安宴,”历云谏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聪明到足够了解我?”
“我没有,”安宴立刻摇头,眼神清澈而无辜,“我一直都很笨,不明白您的想法。”
“既然你知道你不明白我的想法,”历云谏向前一步,逼近安宴,迫使他不自觉地后退,“为什么要猜测我和周筝的关系?”
安宴有些紧张,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微微起伏:“对不起……我实在是猜不明白,麻烦先生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历云谏突然伸手捏住安宴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你不想猜,那就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安宴的唇角,动作看似温柔,眼神却冷得可怕。安宴不敢与他对视,只能垂下眼帘,睫毛微微颤抖。
“你身上为什么有两种信息素的味道?一个Alpha,一个Omega。”历云谏的声音危险地低沉,带着些许咬牙切齿的意味,“告诉我,为什么会把自己弄脏?”
“是他们……”安宴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的,词句在舌尖打转,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是他们主动靠近你,而你也没有闪躲,是吗?”历云谏的手指收紧了,几乎要在安宴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痕迹,“和周筝进了卫生间,做了什么?和柏燃单独见面,又做了什么?安宴,你想背着我做多少事情?”
历云谏的声音越来越冷,“你还想直接回历家。你觉得,回去之后,你还能从我的卧室离开吗?”
安宴的腿瞬间有些发软,他明白历云谏的手段,更知道历云谏有得是办法让他臣服。他想解释,但却不知从何说起。
无论怎么想,柏燃和周筝都不该对他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有兴趣。这些顶级Alpha和Omega为何会对他青睐有加?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无法回答。
既然百口莫辩,那么只有一种解决方案——这也是历云谏叫他来的最直接目的。
安宴慢慢跪了下来,仰起头看着历云谏,眼中带着一丝认命:“对不起,是我做错了。您惩罚我吧。”
历云谏低头看着他,安宴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那笑容却未达眼底,眼神依然是空洞的。
历云谏弯下腰,伸手抚摸安宴的脸,指尖微凉:“每次不想解释,都让我惩罚你。你在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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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发现了。”
安宴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没有的,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到椅子上去。”历云谏命令道,声音不容置疑。
安宴顺从地站起身,走向那张宽大的扶手椅。他的步伐有些不稳,但眼神已经变得顺从而温驯。当他坐下时,历云谏已经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房间的灯光更加昏暗了,只有窗外的城市灯火透过玻璃,在历云谏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勾勒出他如刀削般的轮廓。
安宴抬头看着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已经无力反抗,只能闭上眼睛,接受即将到来的“惩罚”。
-
不知过了多久,安宴已经精疲力竭,坐在历云谏的腿上,下巴枕在历云谏的肩膀上。历云谏伸手抚摸着安宴的后颈,那里布满了他咬出来的痕迹,有些地方还渗着血,在灯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
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信息素味道,强势而霸道,几乎凝成实质。如果有低等的Omega路过,风一吹,就会诱发易敏期。
但安宴是个Beta,他感觉不到历云谏散发了多少信息素,也感觉不到历云谏有多想要彻底标记他。
他只能感受到那些实质性的痕迹——脖颈上的咬痕,嘴唇的刺痛,还有酸软的身体……
“你是谁的?”历云谏的声音在安宴耳边响起,低沉而沙哑。
“是你的。”安宴无力地回答。
“可是你是个Beta。”历云谏的手指轻轻划过安宴后颈上的咬痕,引得他一阵轻.颤。
安宴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该怎么让别人知道,你是我的呢?”历云谏的声音变得若有所思,带着一丝病态的占有欲,“不如在你身上,留个我的名字。如果有人靠近你,都会看到我的名字。”
安宴的身体明显紧张起来,肌肉瞬间绷紧。
“不想要?”
“多谢厉先生赏赐,”安宴的声音有些颤抖,“可是我……”
“不会疼的。”历云谏的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温柔,如同毒蛇吐信前的嘶嘶声。
安宴依然没有说好,只是低着头,睫毛微微颤抖。
“这个时候,你和我撒娇,我就会放弃这个想法。”历云谏的手指抚过安宴的脸颊,动作出奇地温柔,“可是现在撒娇也没有,我还在生气……周筝对你做了什么?”
安宴没有回答,只是简单地摇了摇头,眼神闪烁。
“柏燃呢?”
“那更没什么了。”安宴轻声解释,“他只是提供了休息的地方。”
历云谏没有说话,只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安宴,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
安宴主动凑上前,轻轻亲了亲历云谏的嘴角,动作小心翼翼:“没有您,我只想快点回家。可是我的手机没电,也没有带钱包,只能找保镖帮我。”
历云谏没有制止,安宴便又亲了亲他的唇,这次停留的时间长了一些。历云谏的双手扶住了安宴的腰,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又升高了几分。
就在两人即将开始第二轮时,历云谏突然说道:“一会还有晚宴,和我出去,见见老朋友。”
安宴点了点头,虽然疲惫,但他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他只是历云谏的所有物,而所有物没有说“不”的资格。
21.Chapter 21
拍卖槌落下,喧嚣归于平静,晚宴进入了更为私密的社交环节。
柏燃端着香槟,站在二楼的环形回廊上。这个位置能将楼下宴会厅的全貌尽收眼底,又不至于被过多的社交辞令所打扰。他像一个欣赏戏剧的观众,冷静地看着下方流光溢彩的人间。
然后,他看见了历云谏。
历云谏的出现,仿佛君王莅临统治的领地。所到之处,原本喧闹的人群会自动分开一条通路。那些原本在窃窃私语的人们,看见他的身影,便立刻噤声,不再多言语。
但柏燃的目光,穿过了历云谏那道由权势构筑的气场,落在了安宴身上。
安宴的嘴唇微微泛白,每走一步,姿势都有些别扭,却又用尽全力在维持表面的平稳。
楼下不远处,靠近楼梯拐角阴影里的声音,顺着空旷的穹顶,断断续续地飘了上来。
“啧,你刚刚闻到没有,他身上那股子Alpha信息素的味……这么大摇大摆的到处走,脸皮真够厚的。”
“还是当Beta好啊,没有生殖.腔,也没有腺.体。想跟谁睡就跟谁睡,今天睡历先生的床,明天睡柏先生的床,多自由。”那话语里的酸意和鄙夷,几乎要溢出来。
柏燃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他看着历云谏带着安宴,正在与一位议员寒暄。安宴像一个精致的人偶,安静地站在一旁,姿态得体,只是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他的手指正无意识地蜷缩着。
历云谏似乎并未察觉。
柏燃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随手放在路过侍者的托盘上。他整理了一下袖扣,迈开长腿,缓步走下楼梯。
他不紧不慢地穿过人群,最终停在了历云谏和安宴的面前。
“历先生,”柏燃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像是偶遇一般打着招呼。
他先是礼节性地与历云谏对视,随即目光便转向了安宴,语气里带着作为主人的关切,“安先生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他的视线在安宴苍白的脸上稍作停顿,随即落在了刻意保持着正常姿态的脚上。
“脚伤好点了吗?”
历云谏看了眼安宴,而安宴微微错开眼神,表现得像是有些心虚。一股混杂着被冒犯和后知后觉的烦躁涌上心头。历云谏抬起头,对上柏燃那双含笑的眼眸。
“不劳柏先生费心。”历云谏的声音冷了三分。
柏燃笑了笑,“我想听听安先生的回答,毕竟伤在他身上。”
安宴自认不会开口,历云谏理所当然的替安宴说:“他如果哪里不舒服,自然会和我说。”
柏燃挑眉,“……是吗?”
“他只是有些怕生,不习惯这种场合。跟在我身边久了,倒是越来越依赖我。”
柏燃闻言,只是笑而不语,目光转向安宴。
“柏先生,正式介绍一下。”历云谏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恰好挡住了柏燃的视线,“安宴,我的——未婚夫。”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云淡风轻。安宴看向历云谏,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惊诧。
柏燃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改变,从容地接话:“我还以为您的未婚夫是周筝先生。”
“安宴怕生,不爱出来,所以外界对他有些误解。”历云谏淡然回应,搂着安宴腰的手臂却收得更紧,“媒体捕风捉影的东西,做不得数。”
“原来如此。”柏燃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最后落在安宴脸上,语气温和地说:“之前和安先生相处的时候,言谈举止间,我还以为您二位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看来是我误会了。”
两道同样具有压迫感的视线,再次聚焦在安宴身上。
安宴有些恍惚,从一开始,他就不太明白他们在聊什么。
有些话,他可以听懂字面意思,可是未婚夫……又是什么意思?
安宴的嘴唇微微翕动,最终还是化为一片沉默。
历云谏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依旧是那副掌控全局的优雅模样,他低下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先回去。”
“看来安先生确实是累了,”柏燃像是没有看到两人之间汹涌的暗流,恰到好处地插话,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遗憾,“那就不打扰二位了。希望下次,还能有机会和安先生好好聊聊。”
历云谏最后一丝耐性终于告罄。他甚至懒得再维持表面的客套,只是冲柏燃冷淡地点了下头,说了句“失陪”,便不再看他一眼,半强迫半搀扶地带着安宴,转身快步离开。
-
地下停车场。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脚什么时候扭的?”历云谏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安宴嘴唇动了动,撒了第一个谎:“刚才上车的时候,不小心。”
历云谏的目光落在他那只微微肿起的脚踝上,他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安宴移开视线,声音低了下去:“没什么,不要紧的。”
“不要紧。”历云谏重复这三个字,声音平淡得可怕,“那什么是要紧的?”
安宴愣住了。他抬起头,试图从历云谏毫无波澜的脸上读出些什么,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黑。他只能顺着自己的思路去回答:“您明天的行程安排……还有公司重要的文件……”
“还有呢?”
“天气预报说后天会降温,您的羊绒大衣需要提前拿出来熨烫准备好……”安宴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觉得历云谏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这些都要紧,所以你自己的事情,就不要紧了。是吗?”
他倾身向前,强大的信息素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
“还是说,”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有些事情,在我这里不要紧,但是可以和外人说?”
安宴终于明白了症结所在。
“不是的,”他急忙解释,“那时候您和周筝先生在一起,我不想打扰您……而且,当时我正好和柏先生在一起……”
历云谏的表情微微变了变,如果是旁人,必然看不出,可安宴能觉察到……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所以,你在用这种方式报复我。因为我跟别的Omega在一起?”
历云谏微微倾身,那股强大的、不容抗拒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你不说话,是默认了?”
安宴的喉咙发紧,他别过脸,试图逃避历云谏的审视。
“看着我,”历云谏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他鼓起所有的勇气,说出了那句话:“先生,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离开了?”
车内的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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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陷入死寂。安宴甚至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他看见历云谏脸上浮现出某种他看不懂的情绪,那情绪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随即,只剩下山雨欲来的阴沉。
“离开,你要去哪。”历云谏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让安宴的每一个毛孔都感到战栗。
“……回老家。”
“然后呢。”
“然后继续上班、工作、攒钱,”安宴的声音越来越小,“过普通、正常地过日子。”
“普通?正常?”历云谏重复着这两个词,声音里带着一丝危险的探究,“什么是你眼中的''普通''和''正常''?”
安宴没有回答,但他微微颤抖的睫毛暴露了他的不安。
“让我猜猜,”历云谏的声音愈发冰冷,“是那种可以随意和别人搭话,随意接受别人好意的日子?像今天和柏燃那样?”
这个名字再次被提起,空气中的温度似乎又降低了几分。
“不是的,我只是——”
“你以为离开我,就能找到你想要的‘正常’?”历云谏打断他,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却蕴含着无尽的威压,“你以为,我会允许你带常着我的味道,去做别人的‘普通人’?”
历云谏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没有一丝温度。他伸手捏住安宴的下巴,强迫安宴抬起头,“安宴,你安排得很好。”
下一秒,一个粗暴且不带任何情欲的吻狠狠地压了下来。
直到安宴快要窒息,历云谏才稍稍离开。他的拇指缓慢地抚过安宴被吻得红肿的嘴唇。
“我该在你身上纹上我的名字,”他的声音沙哑而专制,“就算去任何地方,别人都会知道,你是谁的东西。”
-
当历云谏抱着安宴回到别墅时,已是深夜。
玄关处的感应灯自动亮起,照亮了管家林伯那张写满担忧的脸。
“先生,”林伯压低声音,“您的易敏期就快到了。往年这个时候,您和安宴先生都已经去别院了。”
顶级Alpha的易敏期,是生理与心理的双重折磨。没有契合的Omega信息素进行安抚,就只能靠最原始的方式发泄。而Beta的身体,并不能完全承载Alpha的能量,每一次,对双方都是一场消耗。
“需要为您多准备一些强效抑制剂吗?”
“不用。”历云谏脚步未停,径直上了楼。
主卧的门被推开,安宴挣扎了一下,想回自己的客房。
“今晚就睡在这里。以后,都睡在这里。”
他抱起安宴走进浴室,将他放入早已准备好的温水中。
历云谏察觉到了安宴的僵硬,伸出手,用干燥温暖的手掌,轻轻覆盖住安宴紧闭的双眼,另一只手,则安抚性地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后背。
安宴紧绷的神经,在这偶然的温柔中,一点点地松懈下来。
历云谏拿来医药箱,坐在浴缸边,用棉签沾了药膏,涂抹在安宴后颈那些青紫交错的齿痕上。他的动作很轻,与车上那个粗暴的掠食者判若两人。
整个过程,两人都没有说话。
当一切归于黑暗之后,一声几乎被夜色融化的叹息,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安宴,”那个总是掌控一切的男人,声音里竟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及的疲敝与茫然,“我该拿你怎么办。”
22.Chapter 22
巨大的水晶吊灯如同一轮冰冷的太阳,光芒倾泻而下,将大厅映照得恍若白昼。
厉琛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闯入了这片虚伪的社交丛林。
他一身黑色休闲装,领口被不耐烦地扯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胸膛。他无视了那些投向他的、混杂着惊艳与探究的目光,像一架失控的无人机,粗鲁地挤开挡路的人群。
一个不慎被他撞到、险些洒掉手中红酒的富商皱眉正欲发作,但在看清他那张与历云谏有七分相似却更为桀骜的脸后,又识趣地闭上了嘴。
“操,跑哪去了。”厉琛低声咒骂。
“找到了吗?”陆言诚端着两杯酒,好不容易才挤到他身边,将其中一杯递过去,脸上写满了无奈,“你这动静也太大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历家大少爷回来了。”
厉琛接过酒杯,却没喝,目光依旧像雷达一样扫视着人群。
陆言诚靠在雕花廊柱上,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火急火燎地给你弄这张邀请函就是个错误。你说你,五年不回,一回还没怎么露面,直接杀到这种地方来,别人看到了,会怎么想?”
厉琛冷哼一声,懒得理会他的调侃。他的目光忽然定格在一楼靠窗的位置,瞳孔微微收缩。
那里,历云谏最忠诚的走狗——陈默,正像一尊尽职的雕像般站着。
“逮到了。”厉琛直接把酒杯塞回陆言诚手中,大步流星地朝一楼走去。
“喂!厉琛!别冲动!”陆言诚连忙跟上,“这里人多嘴杂的,你现在闹起来,明天历氏集团的股价都得跟着你抖三抖!”
厉琛充耳不闻,三步并作两步冲下一楼,径直走到陈默面前,他身上那股戾气让周围的宾客都下意识地退开了几步。
“喂。”厉琛声音冷得像冰。
陈默转过身,看到厉琛那张阴沉的脸时,眼中闪过一丝训练有素也无法完全掩盖的惊讶,“厉少爷?您怎么会在这里?”
“安宴在哪?”厉琛开门见山,根本无意与其他人说废话。
陈默微微欠身,语气滴水不漏:“安先生?我不确定他的具体位置。厉少爷,今晚的场合并不适合您和安先生谈事情,如您有需要,我可以帮您预约……”
“磨磨唧唧说什么呢。我只问你,安宴、现在、在哪里。”厉琛向前逼近一步,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让陈默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陈默的目光微微闪烁,显然在脑中飞速权衡着利弊,历琛心急如焚,正要发作,大厅入口处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厉琛下意识地转过头——只一眼,足够让他全身血液都开始逆流。
历云谏正拥着安宴,缓步走入大厅。所有目光追随着他们,仿佛他们是今夜唯一的主角。
历云谏身着手工定制的深灰色西装,一如既往地冷峻优雅,是权力的化身。
而安宴——
厉琛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安宴身上。还是那件黑色丝绒西装,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嘴唇却带着一种异样的、饱满的红润。
五年。厉琛以为五年时间,足以让父亲厌倦这个温顺的玩物,将他弃之如敝履。
可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安宴不仅没有被甩,反而被历云谏直接带到了这万人瞩目的名利场。
厉琛脑袋里一片空白,可大脑却让他更快做出反应。
他直接迈开腿——
“冷静点!”陆言诚死死抓住厉琛的手臂,“你现在过去能干什么?你看看他那个样子!你爸摆明了是做给所有人看的!”
“放开我!”
陆言诚把他往旁边的阴影里拽,压低了声音,“你现在冲过去,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跟你爸抢人吗?”
“什么……?”
厉琛如遭雷劈。
抢人?
是啊,自己这副要吃人的样子,冲过去,不就像一个求而不得、嫉妒发疯的败犬吗?
陆言诚看历琛不说话,以为历琛是快气晕了,正想继续劝,没想到历琛猛地甩开陆言诚,大步流星地走向出口。
“我操,怎么又走了?”陆言诚看了看历云谏和安宴,又看了看历琛仿佛逃走的背影,“这也是我能看的吗?!”
-
夜色如墨,海风凛冽。
一辆血红色的跑车在沿海公路上疾驰,引擎的轰鸣声撕裂了夜的寂静。
疯狂的速度中,厉琛的思绪被强行带回了七岁那年。
那天早上,七岁的他在翻看母亲遗留的相册时,发现了一张她在花房中的照片。那是一个种满了红玫瑰的巨大温室,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美得不像真人。
“我想去花房看看,”厉琛找到正在书房帮父亲整理文件的安宴,用一种别扭的语气开口,“带我去好吗?”
安宴有些意外,但看到他眼中的期盼,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温和地点头:“好,但不能待太久,那里夏天很热。”
他们一起去了花房。当安宴弯下腰查看一朵开得正盛的玫瑰时,厉琛悄悄退了出去,然后——“咔嗒”一声,他从外面锁上了门。
透过巨大的玻璃墙,他看到安宴惊讶地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和不安。安宴走到门前,轻轻推了推,发现门已经被锁上了。
“小琛?”安宴声音朦胧,带着一丝不确定,“门好像锁住了,能帮我开一下吗?”
厉琛没有回答,而是躲到了一棵大树后,心脏因为恶作剧得逞而怦怦直跳。
他看着安宴的表情从困惑变成了恐慌。花房内的温度在夏日阳光的直射下迅速升高,玻璃墙壁将热量死死困在里面,像一个巨大的蒸笼。安宴的额头很快渗出汗珠,白皙的脸颊因为高温而泛起不自然的潮.红。
“厉琛,别闹了,”安宴的声音开始变得急促,“这里面太热了。”
厉琛躲在树后,看着安宴在花房内焦急地来回走动,试图找到别的出口。随着时间的推移,安宴的动作变得越来越缓慢,最后只能靠在长椅上,大口喘息。他的衬衫被汗水完全浸透,紧紧贴在身上,脸色变得像纸一样苍白,唇色几乎消失。
历琛有些害怕了。
他会死吗?
他转身离开,一整天,他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傍晚,历云谏发现安宴不见了,才开始全屋搜寻。
厉琛正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透过窗户,他看到父亲抱着那个像破布娃娃一样了无生气的安宴,快步走向主屋。
“叫医生来!”父亲的声音里带着他从未听过的威严和紧张。
他已经死了吗?
巨大的恐惧让厉琛躲进了衣柜,蜷缩在黑暗中,整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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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没有出来,即使饿得肚子咕咕叫也不敢面对。
第二天下午,是安宴打开了衣柜门。他的脸色还很苍白,眼睛下面有深深的阴影,但那双眼睛依然像记忆中一样温柔。
“是不是害怕了?没事的,我没事。”
那一刻,厉琛再也控制不住,扑进他怀里大哭。安宴只是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背。
可是后来呢?那个会温柔包容他所有的人,为什么会背叛他?为什么在他最需要信任的时候,选择了站在父亲那边?
手机再次震动,厉琛猛地回神,接通了电话。
“厉琛!停下来!前面是悬崖!!!”陆言诚恐惧的警告,从扬声器里炸开。
尖锐的刹车声划破夜空,跑车在距离悬崖边缘不到几厘米的地方堪堪停住。
陆言诚的银灰色轿车紧随其后停下。
他冲下车,跑到厉琛的车旁,用力敲打着车窗。
“厉琛!你他妈开门!你嗑.药了是不是!”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厉琛那张布满寒霜的脸。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历琛站在悬崖边。
远处被夜色吞噬的大海。东方的天际线,已经开始泛起一丝鱼肚白。
“你能不能告诉我,”陆言诚的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有些飘忽,“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他?他到底哪一点招惹你了?”
厉琛咬着牙,眼中闪烁着痛苦与不甘交织的光芒,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他背叛我。”
“你出国的时候才十二岁,”陆言诚无法理解,“他能怎么背叛你?”
厉琛绷着脸,不再说话。
有些恨,是刻在骨头里的。拔不掉,也忘不了。
-
历家,清晨。
当厉琛回到家时,已经是早上七点多。
管家林伯看到他这副像是刚从战场上回来的样子,眼皮一跳,连忙上前,“少爷,您回来了。厨房备了您爱吃的蟹黄包,现在还是热的,需要给您端上来吗?”
“安宴在哪?”厉琛的声音沙哑,径直问道。
林伯的表情僵了一下,眼神躲闪:“安先生……可能还在休息。”
“休息?”厉琛冷笑一声。现在已经七点多了,安宴那个比闹钟还准时的生物钟,除非……
除非他昨晚根本没回自己的房间。
厉琛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不再理会林伯,转身大步走向历云谏的主卧,一把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房间里光线昏暗,厚重的窗帘将晨光完全隔绝。
床上的人影动了动,似乎被这粗暴的开门声惊扰。
被子从他身上滑落了一半。
历琛大步走过去,俯身,伸手粗暴地抓住安宴的肩膀,用力将他摇醒。
安宴在剧烈的晃动中惊醒,迷茫地睁开眼睛,正对上厉琛那双血红的眼睛
“厉琛?”安宴的声音因为刚睡醒而沙哑,带着明显的困惑和不安。
厉琛看着他这副样子,看着他眼中下意识的戒备,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他的声音也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压抑的痛苦和愤怒。
“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走了五年,你有没有哪怕一天,是觉得对不起我和我妈的?”
23.Chapter 23
冰冷的空气突然袭来,安宴从混沌的睡梦中惊醒。昨夜历云谏的索取让他身体酸痛不已,当他看清眼前站着的是厉琛时,一种本能的羞耻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慌乱地想要拉回被子,遮掩自己的狼狈。即便厉琛和他没有实质上的血缘关系,但三十岁的他面对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仍本能地想要闪躲那审视的目光。
“厉琛,你怎么……”安宴的声音因为昨夜而沙哑,他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厉琛的眼中只有厌恶。
厉琛一把抓住安宴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那纤细的骨头。他将安宴从床上拖起,不顾他的挣扎和痛呼,直接拽向浴室。
“放开我!厉琛!”
“你简直脏得让我恶心。”厉琛将安宴推进浴室,反手锁上门。
林伯一直在走廊里徘徊,担心着少爷归国后的情绪状态。听到房间里的动静,他立刻赶到门外,焦急地敲门:“小琛少爷!请您冷静!”
厉琛充耳不闻,直接打开了花洒。冰冷的水流瞬间浇在安宴身上,浸透了他单薄的睡衣。安宴被冻得浑身发抖,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透过水帘,安宴仰头看向厉琛。他恍然发现,眼前的厉琛已经不再是那个扯着他裤脚的小男孩了。时间将当年那个脆弱的孩子包裹,痛苦与仇恨滋养着他,直到今天,破茧而出的是一个陌生且充满敌意的成年Alpha。
厉琛居高临下地看着安宴,释放出强大的信息素压制着他。
历琛俯身,冰冷的手指掐住安宴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毫不掩饰的恨意。
“安宴,我妈妈在精神病院里,死前喊着我的名字,你为什么不让我去见她?为什么!”
安宴的瞳孔骤然紧缩,那端被他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的罪孽,被厉琛血淋淋地挖了出来。冰冷的水流也冲刷不掉他深入骨髓的愧疚。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发现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厉琛看着安宴惨白的脸,发出一声扭曲痛苦的低笑。
“你无话可说了?也是,你这种人,又怎么会在意。”
门外传来一声巨响,林伯带着人撞开了浴室门。
厉琛冷笑一声,松开了安宴,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
安宴挣扎着站起身,差点摔倒,被林伯及时扶住。他全身冰凉,声音颤抖:“厉琛,当年的事……”
但厉琛连回头都没有,大步离开了浴室,留下安宴湿透的身体和破碎的尊严。
安宴拒绝林伯的帮助,自己颤抖着双手脱下湿透的衣服,强撑着为自己换上干净的睡衣。每一个动作都让他感到头晕目眩,但他仍然坚持着,不愿在任何人面前露出更多的狼狈。
他坐在床边,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过去的片段。
那是厉琛十岁的生日。
安宴记得那天下午,他亲手为厉琛做了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奶油不够完美,装饰也很简陋,但厉琛的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
“安宴,你陪我许愿好不好?”十岁的厉琛拉着他的手,眼中满是依赖和信任。
“好。”安宴温柔地笑着,“许什么愿望?”
厉琛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认真地许愿:“我希望安宴能和我永远在一起。”
安宴的心被什么轻柔的东西触动了,他轻抚着孩子的头发:“愿望会实现的。”
“我能不能再许一个愿望?”厉琛睁开眼,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可以。”
厉琛又闭上眼睛,这次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怕被什么人听到:“我希望我能见一见妈妈。”
那一刻,安宴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看着眼前这个天真的孩子,心中涌起一阵巨大的痛楚。他想说“会的”,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愧疚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的胸口开始发闷,呼吸变得急促。安宴试图站起身,却感到眼前一黑,身体失去了支撑,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林伯听到房间里的响声,急忙推门而入,看到安宴昏倒在地,立刻叫来了医生。
-
傍晚,历云谏的车刚驶入府邸,林伯就迎了上去,在他耳边低声汇报了早上发生的事情。历云谏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只说了一句:
“叫厉琛到卧室来。”
林伯犹豫道:“恐怕少爷不会配合……”
“不配合就用绑的。”历云谏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却让林伯不寒而栗。他加快步伐,直奔楼上主卧。
卧室里,私人医生正在为安宴检查。看到历云谏进来,医生立刻放下手中的听诊器,上前汇报:
“安宴先生的情况不太好,免疫力严重下降,以及您和他行房的次数过于频繁……”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历先生,您这么多年的易感期都没有与Omega结合,总靠抑制剂也不是长久之计——”
历云谏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历云谏沉默地点头,走到床边。安宴的眼睛紧闭,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而不稳。历云谏握住他的手,那只手冰凉得像没有生命。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猛地踹开。
厉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光而立,轮廓被走廊灯勾勒出一道冷硬的边缘。他大步跨入房间,每一步都昂首挺胸。
历云谏背对着门口,没有回头,只是从那刻意放重的脚步声中辨认出了来人。
“跪下。”他的声音平静而冷酷。
厉琛嗤笑一声,权当回应。
“要我重复一遍吗?”历云谏依然没有回头,但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危险的意味。
“你说多少次,我也不会做。”厉琛嗤笑道,“就为了一个这种玩意儿,你还要发多大的火气,至于吗?”
历云谏缓缓转身,释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那股绝对王权般的气息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与厉琛的烈酒松木味在空气中激烈碰撞。两股强大的Alpha信息素对峙着,让房间里的空气变得凝重而窒息。
历云谏解开领带,语气冰冷:“在国外这些年,你丝毫没有长进。既然外人教育不了你,那就让我亲自来。”
“老头子,你以为你是谁啊?”厉琛不甘示弱,“你现在想教训我,未免太想当然了。”
历云谏上前一步,一记耳光重重地落在厉琛脸上。厉琛的脸偏向一边,嘴角渗出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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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迹。他用舌头顶了顶口腔内壁,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历云谏的第二记耳光又落了下来。
“这两个巴掌,一个是我的,”历云谏平静地说,“一个是替他的。”
厉琛冷笑着擦去嘴角的血迹:“你还真是宠着他。可是既然这样,怎么还计划把他送人呢?”他的眼神变得阴鸷,“爸,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可是我是你的种啊,我就是你,你又何必这么嫌弃我?”
“闭嘴。”
“我偏要说!”厉琛提高了声音。
就在这父子对峙的紧张时刻,床上的安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一般。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安宴,只见他面色潮红,全身颤抖,似乎正在经历一场高热引起的惊厥。
医生急忙上前:“请两位不要在这里释放信息素!虽然Beta闻不到,但过于强烈的Alpha信息素对Beta的自主神经系统仍有显著影响,尤其是在病患状态下!”
争端被迫中止,安宴的情况急转直下,不得不立即送往医院。
在救护车上,历云谏握着安宴滚烫的手,轻声安抚着他。高烧让安宴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历云谏模糊的轮廓。
“我到天堂了吗?”安宴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历云谏轻轻摇头:“别胡说,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先生,”安宴艰难地开口,历云谏俯下身,凑过去听他说话:“不要责备厉琛……他还是个孩子……”
“不要为他找借口。”历云谏的声音有些生硬。
安宴的嘴角勾起一个虚弱的微笑:“可是也没有其他人需要我来担心了。”
历云谏握着安宴的手微微收紧,视线落在安宴苍白的脸上,没有说话。
沉默片刻后,安宴突然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我送走?”
历云谏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会养好身体,”安宴的声音平静得不像是在谈论自己的命运,“但是我不确定,我这幅样子,能不能让柏先生满意。”
“你不反抗?”历云谏的眉头紧锁。
安宴闭上眼睛,轻声道:“如果这是先生的意思,我会照做。”
“你就这么想离开?”
“不是想离开,”安宴睁开眼,看着救护车顶部的白炽灯,“是没有选择。”
“你有选择。”
“我的选择从来都不重要。”安宴轻笑,“先生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这不是一直以来的规则吗?”
历云谏沉默了许久,他的手指在安宴的手背上轻抚,仿佛在思考什么重要的决定。
“如果我说,我不让你离开呢?”
“那我就不离开。”安宴的回答依然平静。
“如果我要和你结婚呢?”他突然说。
安宴的眼睛猛地睁开,他的声音出奇地坚定:“不行。”
历云谏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他重复道:“不行?”
安宴挣扎着坐起一些,看着历云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先生,不行,结婚不行。”
历云谏的表情凝固了,他从未想过,这个十二年来对他言听计从的人,会在这个问题上如此坚决地拒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