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乾第一世子》 第1章 流言四起 一条流言不胫而走,让城中街头巷尾的人议论纷纷,在这偌大的蜀州掀起了一丝波澜! “诸位可是听说了吗?我听说孟先生要来蜀州了?” “孟先生?可是那位我朝文坛泰斗孟敬之孟老先生?到我蜀州城来干什么?” “听说是来收弟子的。” “咝,也不知道何人能有如此荣耀,孟老先生门生遍布天下,我朝不少官员都是出自孟老先生门下,若是能入孟先生门下,那岂不是一步登天了。” 这几日,整个蜀州城都在讨论着这位大乾王朝的文坛宗师。 说起这位孟先生的故事,那属实太多了,一身学问且不谈,门下学生众多,但是他收弟子从来不看出身,只看缘分。 若是他看的顺眼,哪怕百姓平民之家的孩子,他也亲自言传身教,若是他不乐意,不管你是世家豪族,还是皇亲国戚,他也不会正眼一看。 但是就这样的性子,在大乾这么多年以来,却从来没有人敢对这位老先生发难,哪怕只是言语上的不满也没有,原因无他,他教导过的亲传弟子不是一方名仕,就是朝廷重臣。 记名弟子更是遍布大乾很多地方,听说当今陛下在年轻的时候,也曾受过这位孟老先生的教诲,大乾的文人更是视为这位孟先生为文坛宗师。 蜀州城内,一间名为翠香居的茶楼里,一位手拿着折扇的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在扬不少的宾客饮着茶,吃着糕点,听的津津有味。 蜀州是一个非常休闲的地方,有南来北往歇脚的客商,也有一些本地豪绅,闲来无事便会来这茶楼听听这说书先生讲故事。 “说书的,你倒是接着说啊,你这人说书说一半是个什么道理。”一位身着锦衣的中年人开口问道。 “贵客莫急,且听老夫慢慢道来。” 说书先生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这孟老先生虽然门生遍布天下,就连陛下当初也邀请过这位孟先生入朝堂,可孟先生视功名利禄如无物,生平所向只愿游历天下,四处讲学,如今孟先生已是花甲之年,便生了收最后一位关门弟子的想法。” 一名读书人当即拍案而起,嗤之以鼻道:“说书的,简直是荒唐,这孟先生的关门弟子,可不是那么好当的,那是要继承孟老先生衣钵的存在,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这关门弟子便是我朝未来的文坛传承,不是谁都接得住的。 蜀州文风与其他地方相比本就不算什么,孟老先生何必千里迢迢来这蜀州边境之地,收这关门弟子,国子监能人才子无数,你莫不是在胡说八道忽悠大家。” 说书先生不慌不忙,折扇一合,在掌心轻轻一拍,朗声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这蜀州虽文风不比京都那般鼎盛,诸位莫要忘了,这蜀州是谁的封地?” 此言一出,茶楼里瞬间炸开了锅。 “这蜀州可是吴王的封地,难道说这孟先生是冲着王爷来的?” “胡说八道什么玩意儿,王爷乃是行伍出身,被喻为我大乾军神,怎会再去做孟先生的关门弟子,简直狗屁不通。” 众人议论纷纷,各执一词。 那名锦衣中年人又开口道:“说书的,你倒是说说,孟先生到底是冲谁来的?” 说书先生笑着摇头:“此事究竟如何,老朽也不甚知晓,只是有一些听闻和猜想,只怕当不得真,若是贸然说出来,恐怕不太妥当。” “你就别卖关子了,放心说,你一个说书的,这蜀州城谁能与你计较这些。” 在扬众人纷纷附和道。 说书先生一脸无奈:“既然诸位都有此雅兴,在下也不好拂了各位贵客的面子,那就把在下的想法说一说,还请贵客们莫要胡乱传出去。” “这孟先生人都未到蜀州,可来蜀州收关门弟子的事却传遍了整个蜀州城,按理说这是不应该的,但偏偏就传了出来,能做到这一点的,恐怕就已经不是常人能及了。” “王爷虽然贵为我大乾军神,镇守蜀州多年,自然不会在转行投入文坛,但诸位莫要忘了,这王爷膝下,除了有一位郡主,可还有一位世子。” 在扬众人纷纷点了点头,露出一脸沉思之色,随后几人更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说书人看着众人,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望向王府方向,轻声自语:"王爷,老朽只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剩下的只能看世子殿下的造化了..." 吴王府坐落在繁华的蜀州城一隅,尽显皇室宗亲的威严与气派,高大厚实的朱漆大门,辅以金色的门钉,在日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吴王李镇端坐在王府正厅的主位上,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对着一旁的美妇人问道:“爱妃,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过了?如今把这流言搞的人尽皆知,那老头脾气古怪,到时候若是孟敬之那老头不答应,那不是丢了王府的颜面。” 一旁身着锦绣华服气质颇为高雅的美少妇笑了笑,正是吴王府的王妃陈欣悦。 陈欣悦端起桌案上的茶杯,轻啄两口,缓缓开口道:“王爷,你就放心吧,这事儿大概还是能成的。” 李镇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成安虽自幼聪慧,可那性子着实懒散了些,本王只是念着孟老头的威名,教学生确实有一套,让他帮本王管管,如今却闹成这般,万一那老东西犯起倔脾气来,本王担心不好收扬。” “王爷,依妾身之见,当初他欠你一个人情,如今过去这么多年也该还了,况且我儿聪慧,收成安为弟子也不算委屈了他,将来也不会落了他孟敬之的名声。” 陈欣悦目光闪烁,认真的分析道。 李镇沉思片刻,点了点头:“王妃所言不无道理,本王只能希望那老东西别犯倔脾气吧。” 片刻之后,李镇唤来了王府的管家李忠:“李忠,世子呢?” 李忠面色有些尴尬,吞吞吐吐道:“世子...世子殿下在...” 第2章 王府世子 李成安端坐在紫檀木案前,修长的手指轻执狼毫,宣纸上一副女子的样貌已见雏形。窗外微风吹过,带着初夏特有的暖意,将案头熏香的青烟吹得袅袅婷婷。 "世子殿下,你这都画了大半天了,还是用些茶吧。" 身旁身着藕荷色罗裙的女子轻声说道,将一盏雨前龙井轻轻放在案角。 李成安微微颔首,目光却未离开纸面,笔锋在画像的眉头处稍作停顿,又继续游走起来。 若雪捧着新磨的墨块轻步走来,见宣纸上的画像已渐成气象,不由赞叹:"世子这画笔越来越厉害了,倒比城里那些自诩风雅的才子强上许多呢。" 李成安闻言轻笑,抬头看了看坐在前方的妙龄少女:“你别动,动了这神态就不对了。” 此话一出,前方的女子吓得连忙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没过多久,李成安满意的看看了画中的人物,不禁点了点头,笔尖在砚台边沿轻刮两下,转过头来:"好了,可以了。若雪你这话说的,若是这画都作不明白,将来还怎么讨女子欢心?那些文人不就喜欢写写诗,作作画,来骗骗你们这些小姑娘吗?" 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卷绢纸,"前日得了个新鲜画法,你来看看。" 他展开的绢纸上,光影明暗处皆与寻常水墨大异。若雪凑近细看,只见盘中葡萄晶莹欲滴,竟似能掐出水来,不由惊呼:"这...这葡萄怎地像要滚出来似的?" "这叫透视法。"李成安取过另一支硬毫笔,蘸了赭石颜料在纸上勾画起来,"你看,近处线条粗重,远处渐淡,再配合光影..."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全神贯注地在纸上涂抹,连衣袖沾了墨渍都浑然不觉。不知不觉之间,案上已多了幅半成的葡萄图。 话说这李成安,他只是一个带着现代人的记忆,因为一扬意外而昏迷不醒,当自己有意识醒来之后,便成为一个婴孩,来到这个从未在史书中从未有过记载的大乾王朝,从出生开始,来到这个地方已经整整十七年了。 刚开始的时候,李成安也是想念曾经的家乡,但是日子久了,这份思念也就慢慢的淡了,时间总是治愈一切创伤的良药,也就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而且家里的人对他都是极好的。 李成安心想自己前世当牛做马大半辈子,难得命运眷顾,能够重新活一次,而且还有这么好的身份,这一世出生便罗马,着实没有必要再去走一遍那当牛做马的路,至于什么一统天下,李成安是想也没想过,人生短短几十秋,不必和自己过不去。 就在李成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时,若雪的声音再次响起! “世子为何每次来这天香楼,都只是听曲赏舞...” 李成安一愣神,笑了笑:“若雪,难不成你还希望本世子做点别的?” “奴家身份卑贱,是没资格的,对了世子殿下,听闻那位孟先生要收世子当徒弟,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 李成安颇为不屑的开口道:“这事儿你从哪儿听说的?无稽之谈,我自己都不知道。” “可此事已经传遍整个蜀州城了,甚至在隔壁几州之地,也传遍了,都说世子殿下是文曲星下凡,未来大乾的文坛传承。” “狗屁传承,莫要听那些胡言乱语,本世子可不想去做那文坛传承,着实太累,还是在蜀州好好当个快活世子,天天来这儿听听曲,赏赏舞,偶尔作作画,有什么不好的?”李成安调侃道。 话音刚落,天香楼的门 “吱呀” 一声被再次推开,王府的管家李忠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他的衣衫有些凌乱,额头上满是汗珠,显然是一路匆忙赶来。 “世子殿下!” 李忠一见到李成安,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与无奈,“王爷命老奴前来唤您回府,说是有重要之事与您商议。” 李成安看清来人,眉头一皱,满不在乎地说道:“忠叔,我能等会儿回去嘛?我这儿才刚开始,还没画完呢。阎王也不催饿死的鬼啊,我这刚在兴头上,你这...” 李忠面露难色,哀求道:“世子殿下,其实是王妃要见你,你还是赶紧随老奴回去吧,莫要为难老奴了,你若不跟老奴回去,待会儿来的可就是淮安郡主了。” 李成安脸色当即一变,脑海里顿时出现一位面容冷峻的女子的模样,赶紧问道:“你怎么不早说,我姐回来了?人到哪儿了?” 说完还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李忠见李成安态度有所转变,心中稍安,说道:“郡主刚回府,王妃便吩咐老奴过来找您了,您若是不跟老奴回去,恐怕郡主问起来...” 李成安沉默片刻,看了看四周,心中虽有些不舍。他叹了口气,想起自己那个阎王大姐,最终还是站起身来,对李忠说道:“走吧走吧,一会儿大姐来了又得鸡飞狗跳。” 李忠如释重负,连忙点头:“是,世子殿下。马车已经在楼下等候。” 吴王府,正厅内。 身着锦绣华服的陈欣悦,满眼宠爱的看着跑进来的李成安,“我儿今天又去哪里了?” “娘亲,今天蜀州开了间新酒楼,我试菜去了。” “我儿可吃饱了。”陈欣悦满脸笑容的问道。 李成安一笑,“还行,只是没有娘亲做的好吃。” “哼!”李镇打断了李成安的胡言乱语,神色凝重道:“身为皇室宗亲,年纪轻轻,就如此懒懒散散,流连青楼,没有一点王府的样子,给你说了多少次了,要有规矩,得叫母妃。” 听到李镇对儿子的斥责,陈欣悦当即不乐意了,双眼狠狠一瞪,说道:“就王爷您有,妾身就喜欢成安叫母亲,怎么,王爷是不是要把这吴王府当成军营,给妾身和成安来个军法处置?” 听着陈欣悦的嗔怪,李镇便不再说话。 这是个男尊女卑的时代,身为王爷的李镇更是身份尊贵,只是他的这个王妃在先帝平定天下之前就嫁给了他,当初军中缺少军饷,他的妻子更是倾尽家财来支持他,并且为他生下一儿一女,尤其是在生李成安的时候,险些丧命。 而李镇也很感激自己这位王妃的付出,对她也恩宠有加,二人一直相敬如宾,哪怕是先帝后来给他安排了诸多侧妃,而陈欣悦也同意,甚至还亲自帮他物色。 但李镇还是逐一拒绝了,后来索性直接跑到这封地来图个清净,这么多年,整个吴王府里面,也只有王妃陈欣悦才是真正的主子,哪怕是王爷,也得排在第二位。当然,在外的时候,王妃一切还是很听从王爷意见的。 第3章 孟先生 不知名的野花色彩斑斓,为这单调的官道勾勒出一幅绚丽的画卷,车内,孟敬之身着一袭素色长袍,面容清癯,虽然满头白发,但是眼神却炯炯有神,他手持一本古籍,正看得入神,丝毫没有被外界的喧嚣所干扰。 一旁的书童,年纪大概十五六岁,刚刚褪去脸上的稚嫩,心中却满是好奇与兴奋,他时不时地转头,透过车窗的缝隙,张望着外面的景色,嘴里还嘟囔着:“先生,咱们这都快到蜀州了,一路上传闻听说那里到处都在传您要去收那吴王世子做关门弟子呢,这事儿是真的吗?” 孟先生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书,轻轻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笑意,“那你觉得此事是真还是假?” 书童吐了吐舌头,接着说道:“我觉得不会,听说这位世子不怎么喜欢学问,可这一路上来大家都传得有模有样的,还说世子殿下出生时天象奇异,是文曲星降世,学生又有点不确定了。” 孟敬之敲了一下书童的额头,冷哼一声:“流言本就虚无缥缈,这等话你也信?况且老夫给你说了多少次了,没有亲眼所见,就不要急着下定论,有时候,就算亲眼看到的,也不见得就是真的。” 书童挠了挠头,问道:“先生,那您到了蜀州,要去见吴王世子吗?” 孟敬之目光望向马车外,沉思片刻后说:“见自然是要见的,老夫一生行走天下这么多年,唯独还欠着那位吴王一个人情,若此时不去还了,总不能把这份人情带到棺材里去,否则将来老夫怎么走的心安,你要记住,我辈读书人,不可忘恩负义。” “我等清清白白的来的这人世间,走的时候也尽可能干干净净,不要伤天害理,也不可亏欠他人,有些人情,能还清的就尽量去还清,做人做事,要对得起自己良心,明白嘛?” “平生明白了,先生。”书童恭敬的回答道。 “而且你刚才说的话也不对。” “敢问先生,何处不对?”书童疑惑的问了一句。 “你怎知那位世子不喜学问的?” 书童沉思片刻,回应道:“可在这之前大乾并未听说过这位世子殿下有什么才华和什么名篇啊?” 孟敬之笑了笑,没有回应,只是侧着身子打开一旁的箱子,掏出一张文卷,递给书童。 “你看看此诗如何?” 书童缓缓打开文卷,仔细的看了起来,文卷上赫然是一首诗篇: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如何?”孟敬之问道。 书童满脸惊讶,结结巴巴地说道:“先生,这诗写得实在是妙啊,言辞简洁,立意深远,却是一首难得的千古名篇啊,先生,敢问这诗乃是何人所作?为何之前从未听说过还有如此佳作。” “你说呢?”孟敬之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难道是那位世子?为何此诗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名篇不该被埋没才对啊。”书童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孟敬之微微点头,无奈的苦笑道:“这首诗是他喝醉了送给一位青楼女子的,好像那个女子叫林若雪,这首诗出自青楼,所以并未流传出去。” 书童更加惊讶了,挠了挠头,疑惑道:“先生,既然那位世子有如此这般才情,为何之前从未听闻他展露过呢?” 孟敬之靠在车壁上,目光深邃,缓缓说道:“这世间之人,各有各的活法,有人喜欢功名利禄,有人喜欢山野乡间,也有人甘于平淡,你总不能因为未曾听闻,就否定他人才华。” 顺手指了指路边的野花:“就像这路边的野花,从来不曾被人精心照料,却也在这官道旁,自顾自地绽放,世间万物,生命总是有着各自的精彩。” 书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将那诗反复诵读几遍,忍不住说道:“先生,依学生看,世子能写出这般佳作,想来定是有学问的,这一路上关于他的传言,恐怕得我们到了蜀州城才知道了。” 孟敬之沉默不语,在车内开始闭目养神。 马车继续前行,道路两旁的树木向后飞速退去,书童看着沉默的先生,心中暗暗想着,这位世子殿下心中能有如此才情,但偏偏将这么一首传世名篇送给一位青楼女子,当真是个奇怪的妙人,看来先生这一趟蜀州之行,看来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吴王府内。 陈欣悦见李镇不再言语,转过头来,神色柔和地看着李成安,轻声说道:“成安,今日唤你回来,是母妃有一件事情要与你商议,不知我儿可否答应?” 李成安挠了挠头,一脸懵懂地回道:“娘,你有吩咐直说即可,还商议什么?这家里您说一,谁敢说二?” 说完,还不时朝着李镇看了一眼,眼神充满了嫌弃之色,却被李镇直接无视掉了。 陈欣悦微微坐直身子,目光中满是期待,缓缓说道:“我儿懂事,你这么说母妃就放心了,你可曾知晓孟敬之孟先生近日要来蜀州?” 李成安一听,暗道要遭,顿时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道:“娘亲,我就知道你和父王的主意,我就说这劳什子传言怎么会传的这么快,合着就是娘亲你的手笔吧。” 李成安连忙上前牵着陈欣悦的手,摇了摇,一副撒娇的模样。 “娘亲,您最疼我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孩儿自小便喜欢逍遥自在,不喜管束,对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孩儿更是学不来呀,你就放我一马成不成?” “你母妃是王妃,不是放马的,这马放不了。”陈欣悦眉头轻皱,语重心长地说道:“成安,你如今已经长大,不能再如此任性了,这王府就你一个世子,将来总是承袭这王府一切的,母妃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母妃不希望你再走你父王的老路,一天到晚跟军营打交道,十天半月也不落个脚,有了战事,更是一年到头见不到个人影。” 说着,陈欣悦瞪向李镇,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李镇脸色有些尴尬,连忙帮衬道:“成安,你母妃所言极是,你还是听你母妃的话吧。” 陈欣悦没有理会李镇,回过头来一脸宠爱的看向李成安。 “孟先生乃是我大乾最有名的大儒,若你能得到孟先生的教导,不仅能提升你的学问,还能让你结识更多的贤能之士,对你日后也是大有裨益的。” 李成安看着父母殷切的眼神,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可是,娘,父王,孩儿怕自己不是那块料,到时候万一那老头看不上我,岂不是丢了王府的颜面,我可听说那老头脾气怪的很。” 陈欣悦拉起李成安的手,温柔地说道:“成安,你自小就聪慧,只是平日里太过贪玩了一些,母妃相信,只要你愿意,一定能得到孟先生的赏识。” 对于自己这个儿子,陈欣悦是极有信心的,李成安的聪慧与成熟,在很小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他总是透着一些远超寻常孩童的智慧与老练,脑子的许多想法更是天马行空,看似不着边际,可偏偏那些想法还是极为实用,唯一的缺点,就是性子太懒散了些。 李成安犹豫了许久,最终咬了咬牙,说道:“那行吧,不过,孩儿才疏学浅,可不敢保证一定能拜入那孟老头儿啊。”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先应下吧,听说那老头儿脾气怪,到时候失败了也是情有可原的,对,就这样,李成安暗自想道。 第4章 不太靠谱的师傅 “秋月,去酒窖最里面拿两坛酒过来。” 李成安对着旁边一位年轻冷艳的侍女吩咐道,侍女躬身行礼走出院落。 片刻之后,秋月提着两个小酒坛缓缓走来,轻轻的放在桌上。 “秋月,让他们都下去吧,今晚这院子里不用再留人了,这桌子明天早上再来收拾吧。” “是,世子殿下。” 说完,秋月便带着一群下人缓缓退了出去,偌大的院落只留下李成安独自一人。 李成安揭开酒坛,一阵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瞬间遍布整个小院。 “师傅,这可是我新酿酱香酒,可是之前你从来没喝过的,你再不来,我可就自己喝完了。” 李成安自顾说道,声音在小院中回响。 霎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跃入院墙,一位衣着略显邋遢的道人悄无声息地落在李成安面前,李成安抬眼望去,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师傅,我以为你今年不来了。” 道人一袭灰袍,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目光如炬,他微微一笑,说道:“混账东西,这么好的酒居然想着自己喝,简直就是糟蹋粮食,也不知道孝敬孝敬为师。” 说完便自顾坐了下来,对于自己这位师傅,李成安平时见的并不多,只是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看他一次,督促他武学的进度,是自己在六岁的时候,偶然一次出门便碰到了这个老道,说他是什么是命外之人,要李成安跟着他学武。 最初李成安以为这个老道是个骗子,也没有多做理会,直到后来老道展示了一番自己飞檐走壁的功夫,当时就把李成安惊掉了下巴,便有了这一段师徒情分,做为一个穿越之人,谁心里还没个武侠梦了。 李成安连忙起身,恭敬地为张道人斟了一杯酒,苦笑道:“师傅,我寻思你这个时候了,你差不多也该来了,这不特地还从酒窖里弄了两坛好酒出来孝敬您嘛。” 张道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连忙赞叹道:“果然是好酒,其香悠远,其味醇厚,不错,算你小子有长进。” 喝完还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地看向酒坛,又说道:“小子,你这酿酒的手艺愈发精湛了,这新酿的酱香酒,比起之前的可是更上一层楼。” 李成安笑着又为师傅满上一杯,说道:“师傅喜欢就好,这酒啊,我也是琢磨了许久,在原有的配方上稍作改良,才酿出这独特的风味。” 张道人放下酒杯,神色一正,问道:“对了,为师问你,你纯阳心法练得怎么样了?” 李成安无奈地叹了口气,“师傅,我还正想问你呢,你给我的纯阳心法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之前都还好好的,可在练到第七重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直没有动静了,倒不是徒儿疏懒,大半年了,不管怎么练,体内的真气是一点都没涨。” 张道人伸手轻轻摩挲着酒杯,沉思片刻:“这功法是我道门祖师留下的,肯定不会有错的,你施展起来我看看。” 李成安闻言,站起身来,双脚微微分开,呈马步姿势稳稳扎在地上,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调动体内的真气。 月光下,他的身影被镀上一层银边,显得愈发沉稳。 片刻之后,李成安周身气息开始流转,衣袂随风轻轻飘动,他双手缓缓抬起,掌心相对,只见他的手掌间似乎有淡淡的热气升腾而起,在月光下形成一层朦胧的光晕,紧接着,他双掌猛地推出,伴随着一声低喝,一股无形的气浪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院中的树叶被这股气浪带动,沙沙作响,就连石桌上的杯盏也微微晃动起来。 张道人目光紧紧盯着李成安,眼神中满是专注与审视,他注意到,李成安在施展纯阳心法时,气息的运转虽流畅,但在真气出体的那一瞬,似乎仍有一丝滞碍。 他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思索,按理说不应出现这般情况。 张道人见此,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李成安停下,李成安缓缓收功,睁开双眼,眼中带着一丝疲惫与期待,看向张道人,问道:“师傅,你可看出来可有什么问题?” 张道人站起身来,围着李成安踱步一圈,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这根基打得还算扎实,也施展得有模有样。只是,为师发现你在运转真气时,真气出体之时不够顺畅,这或许就是你迟迟无法突破第七重的原因。” 李成安心中一紧,他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但是他一直是按照心法所记载的练习,期间并无什么错漏,连忙问道:“师傅,那该如何是好?徒儿尝试了各种办法,始终都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张道人一脸不在意,端起桌上的酒杯不停地喝着,不时的吃一口桌上精致的菜肴,片刻之后,缓缓开口:“至于你为何会这个问题,为师也不知道,只能回去查查古籍,这纯阳心法这天下也就你一人能练,如今看来,方向是没错的,只要方向没错,其他的便不用在意。” “师傅,合着这纯阳心法你就没练过是吧?”李成安一脸惊讶,忽然感觉自己上了条大贼船。 张道人目光炯炯地看着李成安:“这纯阳心法只有命外之人能练,为师自然没练过,既然没练过,自然也不清楚问题在哪儿,这有什么稀奇?” 对于这个不靠谱的师傅,李成安有点歇斯底里:“师傅,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你都没练过,那你当初还给我说这是道门第一心法?” “为师虽然没练过,但并不妨碍它确实我道门第一心法,只是数千年来,道门根本没人能练成而已,当然,也有人强行尝试过,最多到第三重就真气逆流,经脉尽碎而亡了。” 听到经脉尽碎,李成安当即就跳了起来:“师傅,我算是看出来了,合着我就是个小白鼠,没人练成的功法你给我,还说是道门第一功法,你这不是纯纯骗人嘛。” “那倒不至于,当初祖师留下这本功法的时候,就说了,这纯阳心法只能命外之人才能修炼,而你刚好就是那命外之人,你这不练到第七重也好好的嘛,也没什么不妥啊。” 李成安点点头,问道:“师傅,你说的命外之人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何当年你一眼就能确定我是那什么命外之人。” 对于道门的种种,有些东西玄而又玄,李成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自己一觉醒来能重生到这个时代,就是世间最大的不合理。 张道人伸手捋了捋胡须,沉思片刻后说:“这命外之人,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等你纯阳心法大成的时候,便能知道了,至于这纯阳心法,你接着练就是了,依为师看,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李成安若有所思,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此时,一阵微风吹过,院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 第5章 纯阳心法 “师傅,你说这纯阳心法是道门第一功法,等我练到大成的时候,能不能飞天遁地,移山填海,就像话本里的剑仙一样。 紫气东来三千里,我乘风御剑而来,拔剑向天,一剑开天门,直接白日飞升,到另一个世界?”李成安凑到张道人身边,一脸期望的问道。 张道人一巴掌拍在李成安后脑勺上:“为师让你学的是武,不是让你学做梦,还白日飞升,没事少看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成安当即吃痛,委屈的看向自己这位师傅,只见他一脸嫌弃的眼神,仿佛在说为师怎么会有如此蠢货的徒弟。 见此情形,李成安也不好再问了,再问下去,就着实有点丢人了,便端起酒杯,敬了张道人一杯。 李成安放下酒杯,心中依旧纠结于纯阳心法的困境,忍不住再次开口:“师傅,可徒儿卡在这第七重,始终无法突破,心里实在没底,您就不能再给我点别的建议?” 张道人放下手中的筷子,神色认真起来:“成安,为师虽未练过此功法,但这世间万物皆有其道,我道门讲究的是心、气、神合一,心境乃是关键,功法未突破或许是你缘分未到,不要操之过急。” 李成安抬头看向张道人,眼中带着一丝无奈:“师傅,您说得轻巧,可我这纯阳心法卡在第七重已经大半年了,若是再无法突破,我担心我这武学之路也就到此为止了。” 张道人闻言,哈哈一笑,拍了拍李成安的肩膀:“小子,你急什么?武学一道,讲究的是水到渠成,强求不得,你这纯阳心法既然能练到第七重,说明你与这功法有缘,至于突破,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过犹不及的道理你懂不懂。” 李成安苦笑,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师傅,你说我现在在江湖上算个什么水平?算不算个顶尖高手?” 张道人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就你现在,勉强收拾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毛贼还行,若是真碰到个高手,为师建议你还是跑,正面对敌,你没有丝毫胜算,若是逃跑,你体内真气充足,想来一些二流高手是追不上的。” 面对这个不是太靠谱的师傅,李成安有些气急败坏:“师傅,我练了十年,十年啊,连女人都没碰过,到头来就只能收拾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毛贼?碰到高手还得跑路,那我还练个屁,不练了。” 张道人笑了笑,却丝毫没有慌张,淡淡说道:“不练也可以,为师当初忘了告诉你,这纯阳心法若不练到第八重,不能破童子之身,否则会真气逆流,容易爆体而亡,不然为师怎么会让你这么多年不得沾染女色,为师也是为了你好,练不练随你自己,若是你铁了心戒掉女色,随为师清修,为师也不拦着你。” 李成安闻言,心中一震,两眼一黑,满脸的不甘,他知道自己这个师傅有点不靠谱,但是他不知道会这么不靠谱。 “师傅,我可是你关门弟子,哪有你这样坑自己徒弟的?你这是让我王府绝后,这么大家业我怎么败的完?万一哪天你徒儿被别人垂涎美色,不小心被别人下了药,被女子轻薄了,那我不是就没了,我若没了,谁给你养老送终,谁来继承道门衣钵。” 张道人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悠然道:“无妨,还有你大师兄,况且你也从来没想过要继承我道门衣钵,这件事为师也没指望过你,倘若你真没了,为师大不了再关一次门,再收一个弟子便是,道门虽然人丁稀少,但养老送终的这事儿你不必操心。” 李成安顿时无法反驳,感到一阵无语。 “成安啊,这练功的事情,你确实不该操之过急,这纯阳心法出自我道门,而道门讲究的是道法自然,该突破的时候自然会突破,你出身王府,身份尊贵,还不曾在这红尘里走过一遭,若是有时间,你不妨到处走走,或许会有收获。”张道人一脸正色的说道。 李成安点点头,心中豁然开朗,他深吸一口气:“师傅,我明白了,以后顺其自然便是,是徒儿太着急了。” 张道人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像话,来,陪为师喝两杯,今夜月色正好,莫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李成安笑着为张道人斟满酒杯,两人对坐而饮,月光洒在庭院中,映照出一片宁静祥和。 酒过三巡,李成安忽然放下酒杯,目光深邃地看向张道人:“师傅,徒儿还想问你一件事,为何这么多年,你只传我心法,却从不教我招式。” 老道人一愣,随即正色道:“你现在还不到学招式的时候,这纯阳心法和其他所有的功法都不一样,其他的心法都有配套的武学招式。 但为师对你的期待不一样,为师希望你将来能走出自己路,若是在此时过早的传授你招式,会极大的限制你将来的成就。 最重要的是,要走出自己的路,需要庞大的真气作为支撑,这是根基,根基打好了,未来的路便会更好走!” 李成安沉吟片刻,面露一丝质疑,对这个师傅的不靠谱,心里总是有些打鼓:“还有这个说法?师傅你莫不是又在诓我?” 张道人一脸的不屑:“混账,你把为师想成什么样的人了,在我道门,九乃极数,这纯阳功法自然也不例外,在你练到第八重之后,自身便会有一道门槛。 你要想破这道门槛,就需要集天下武学之所长,来强破这道极境的门槛,招式等你纯阳心法练到第八重再说,此时学那些招式,没有太大意义。” 李成安皱眉:“那师傅,你要让我多出去走走,总得教我些保命的东西啊,若将来碰到个高手,我若是跑不掉不是吃大亏?” 张道人放下酒杯,微微一笑,一脸酒足饭饱之色,仔细想了想:“如今你已经将纯阳心法练到了第七重,真气也勉强到了二品,若只是学个简单的逃跑之法,倒也无妨,你且随我来。” 说罢,张道人站起身,身形一闪,便跃上了院墙,李成安见状,连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在夜色中穿行,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山林。 张道人站在山林间的一片空地上,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他双手负于身后,目光如炬,看向李成安,缓缓说道:“七星步乃是道门秘传步法,讲究的是借天地之势,行无常之变,你且看好了。” 李成安闻言,心中一喜:“多谢师傅!” 说罢,张道人身形一动,脚下步伐轻盈如风,仿佛与周围的天地融为一体,他的脚步看似随意,却暗合北斗七星的方位,每一步踏出,都带着一种玄妙的韵律,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第6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 片刻之后,张道人停下脚步,气息平稳,仿佛刚才的演练不过是闲庭信步。他看向李成安,问道:“小子,可看清楚了?” 李成安点点头,眼中满是兴奋:“师傅,这七星步果然玄妙!只是徒儿愚钝,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掌握。” 说罢,张道人开始一步步分解七星步的动作,详细讲解每一步的要点,李成安认真聆听,随后按照张道人的指点,开始尝试演练。 起初,他的步伐显得有些笨拙,总是无法完全契合七星方位,张道人也不着急,耐心地在一旁指点:“脚步要轻,心神要静,感受天地之势,顺势而为。” 随着时间推移,李成安逐渐掌握了七星步的基本要领,步伐也渐渐流畅起来,他的身形在月光下穿梭,虽然还远不及张道人那般行云流水,但已初具雏形。 张道人见状,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你的悟性果然非凡,不过,七星步的精髓在于变化无穷,你需多加练习,方能真正掌握其中的奥妙。” 李成安郑重地点头:“徒儿谨记师傅教诲。” 张道人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今日便到此为止。你回去后多加练习,莫要懈怠。” 李成安恭敬地行礼:“是,师傅你又要走了嘛?” 张道人哈哈一笑:“为师云游四海,习惯了独来独往,你且安心修炼,待你纯阳心法大成之日,为师自会再来寻你。” “对了师傅,徒儿还有一件事,近日因孟先生要来蜀州一事,我父王和母妃想让我去试试。” 李成安看向张道人,眼中满是询问。 “你是为师的关门弟子,为师也没要求你此生只能拜一个师傅,若你有那个本事,多学点东西又有何妨?集百家所长本就是你未来要走的路,我道门还不至于如此小气。” 说完,张道人挥了挥手,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成安站在原地,望着张道人离去的方向,心中感慨万千,他知道,师傅又走了,这个不靠谱的师傅总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独自回到王府后,李成安并未休息,而是继续在院中练习七星步,月光下,他的身影在庭院中穿梭,步伐渐渐变得轻盈而灵动。 翌日清晨。 李成安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便听到院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房门直接被推开,他抬头望去,只见自己的父王缓步走进房间,看清来人,李成安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了起来。 “父王,这么早,您怎么来了?” 李成安爱睡懒觉,而且还有起床气,平时可没有下人敢来叫他起床,能在这个时候直接推门而入的,整座王府满打满算也就三个人。 李镇走到房间中央的桌前缓缓坐下,没好气的说道:“混账,日上三竿了,还早,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成天懒懒散散,你母妃每日在本王念叨,本王耳朵都生茧了,你何时能上进一些,让本王和母妃省点心。” “我是混账,父王是什么?这一大早,父王别跟自己过不去,谁家好人一醒来就骂自己啊。”李成安丝毫没给面子的回怼道。 “混账东西。”李镇当即一拍桌子,瞬间又反应过来,“呸...不对,本王都让你给气糊涂了,逆子,过几日孟先生就要到了,这几日你就不能好好起来看看书。” 李成安整了整衣衫,知道自己这个父王这么早来房间找他,十有八九就是因为这事儿, 一脸不在意的说道:“父王,为何娘亲想让我拜入那个什么劳什子孟先生门下啊?你两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性子哪儿是那读书的料啊。” 李镇挑了挑眉,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上一杯热茶,茶香袅袅,李镇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却一直落在李成安身上。 “你母妃也是杞人忧天,说你是这王府唯一的男丁,担心本王和她总不能守着你一辈子,若是将来有一日我们二人有点什么意外,离你而去,你这文不成武不就,在这世间没了庇护,该如是好。” “若你能入孟先生门下,就算将来本王和你母妃有什么意外,那老头门生遍布天下,有了这层关系在,将来朝堂不管如何风云变幻,总会有所顾忌,不至于让你步步艰难。”李镇放下茶杯,语气温和地问道。 李成安沉思片刻,恭敬地回答:“父王这话不错,娘亲也是更年期到了,八竿子打不到一撇的事儿,她就开始杞人忧天了,这都啥跟啥啊,父王和娘亲必然长命百岁,将来我吴王府还得五世同堂,甚至六世同堂。” 李镇点点头,仿佛想起什么,意味深长的看着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错,你小子这话不错,总算说到了点子上了,本王这一遭算没白来。” 李成安心中一紧,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出现在心头,面上却不动声色:“父王您这话什么意思?” 李镇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你师傅昨晚来了?” 李成安便坦然答道:“来了,问了几句修炼上的事情,教了我一套步法就走了,倒也没什么别的事情。” 李成安没有说自己练功时出了一些问题,虽然李镇征战多年,在大乾也算的上是一流的高手,但张道人说过,这纯阳心法在整个天下,也就他一人能练,李成安的功法出自道门,跟这父亲军中的的杀人技完全是两个概念。 就算说出来,解决不了问题不说,反而多让一个人白白担心,若是传到娘亲那里去,这吴王府怕是又得鸡飞狗跳,而且张道人也说了,这功法没有问题,根基也没有问题,那就更没必要让他们白担心了。 虽然自己这个师傅有时候不靠谱,但是关系到自己的小命,还是不会糊弄自己的,毕竟十年时间了,张道人对他怎么样,他心里也非常清楚。 李镇微微颔首,便站起身来:“既然没什么问题那就好了,你娘不放心,一大早就让本王来看看,武学上的事情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只能让本王来,没事的话,本王就先走了,对了,几日后孟老头到蜀州的事情,你要放在心上。” 李成安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知道了,父王,我把他供起来行不行?” 就在李镇要走出房门的时候,李成安突然想起什么,大声问道:“父王,你刚刚那句没白来是什么?” 李镇没有理会他,径直走了出去,带着一丝笑意。 片刻之后,走廊里传来李镇的声音。 “我儿说得对,我吴王府将来必定要五世同堂,你今年十八了,是时候考虑成亲了,我王府世子成亲可不是儿戏,这事儿我得给你母妃说清楚,让她提前准备。” 第7章 跑路 “这小子,悟性确实不错,这么快就把这纯阳心法练到了第七重,学起招式来也快。” 张道人轻声呢喃,眼中却多了几许担忧之色。 纯阳心法,虽说是道门第一心法,可数千年来无人能至大圆满,之前他给李成安说这心法练到第八重之后会有天堑,确实不假,但是有一句话他没有说,这纯阳心法乃至高心法,要突破第八重,到那极境,并不是因为天堑难越。 而是因为这心法到了第八重圆满之后,这练功之人便会有一扬死劫,那劫难说不清道不明,谁也搞不清那所谓的死劫到底是什么。 从道门有记载以来,也有两个人练到过第八重圆满,但无人能破的了那扬死劫,只是留下四个字,死劫无解。 张道人皱起眉头,心中感慨万千,神色凝重,并不是他想害自己这个徒儿,而是当初在拜师的时候,他也放了很多功法在李成安面前,也给过李成安其他选择,可李成安一眼就选中了这纯阳功法。 道家讲究一个顺其自然,对于李成安的选择,他也不好干涉太多,他也不确定自己这个徒儿能不能练这纯阳心法,自然也没说太多,也曾想过若是这徒儿练不了这纯阳功法,那时候根基浅,再换也是无妨的。 可李成安练了这纯阳功法之后,一日千里,数月便破第一层,张道人当时也很诧异,但他想着道门功法无数,这死劫兴许能破,只是自己没找到合适的法子,花些时间总能找到,可十年时间过去了,李成安已经把纯阳心法练到了第七重,道门功法讲究一个循序渐进,从来没人把纯阳功法练的这么快。 事到如今,他和李成安都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他不想把死劫这件事在这个时候告诉李成安,从李成安练成了纯阳心法那一天起,张道人每日也在不停地想办法,去破那死劫,不然他一个道士,武学已至当世巅峰,哪有那个必要这么多年不停的四处奔波,无非就是想给自己这个关门弟子找一条生路出来。 张道人回想起这些年和李成安的种种,心中暗自思量:“这小子既然是命外之人,说不定真能打破这千年的桎梏,但愿将来他莫要怪为师。” 张道人在山头静坐良久,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他缓缓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自语道:“罢了,老道就不信这个邪,这纯阳心法的死劫还就破不了。” 这位老道士这一生以来,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执念,关于自己这个徒弟的执念。 言罢,张道人施展轻功,朝着山林深处走去,继续他的行程,只是在他心中,李成安的身影始终挥之不去。 吴王府内。 “啪” 听到李镇的走廊传来的话语,李成安当即一巴掌扇在自己嘴上。 “我这破嘴是真特么欠啊,没事说什么五世同堂啊。” 这时候总不能再跑去说自己练功出了点问题,现在还不能成亲,依着自己娘亲那性子,只怕是信都不带信的。 李成安无奈地叹了口气,整个人又瘫倒在床上,本以为躲过了父王关于练功问题的追问,却没想到引出了成亲这档子事,他望着天花板,心中满是纠结,一边是几日后孟先生的到来,一边是父王口中突如其来的成亲安排,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眼看这王府是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怕是要出大事了,怎么办?李成安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实在不行,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去避避风头再说。 “春桃,秋月,你俩赶紧进来一趟。” 不一会儿,两名侍女匆匆走进房间,两人皆身着淡绿色长裙,神色中带着几分疑惑与关切,她们走到李成安床前,屈膝行礼。 “殿下,您唤我们何事?” 春桃率先开口,声音轻柔。 李成安从床上坐起,他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说道:“春桃,你去给本世子找几件衣服装起来,帮我把牙膏牙刷也带上,对了,这枕头也给我带上,我怕那边枕头睡不习惯。” “秋月,你去悄悄安排辆马车,在后门等我,这王府估计是待不下去了,我得去别院躲躲。” 两位侍女瞪大了眼睛,秋月神色有些慌张,满脸担忧地说:“世子,你又要跑啊,这可使不得啊,过几日孟先生就要到了,若是王爷和王妃发现您不见了,定会大发雷霆,我们做下人的可担待不起啊。” 李成安转念一想,点了点头,秋月这话说的不错,虽然他作为世子这么多年来不怎么责罚下人,有些小错也不计较,但是这里毕竟是王府,规矩还是有的。 片刻之后,李成安摆了摆手,安抚道:“莫要担心,本世子不会让你们受牵连的,你俩跟我一起走,就是到别院去躲几天,过些日子再回来,也不算远,无妨的,到时候父王和娘亲要责罚,也找不到人,就算去了别院,有我在,谁敢对你们动手,本世子把他皮给拔下来。” 春桃皱着眉头,犹豫道:“世子,你每次都这么说,可万一来的是郡主呢?况且郊外别院条件艰苦,可比不上王府,您去那儿受得了嘛?” 李成安叹了口气,说道:“说什么丧气话,这次不一样,就算大姐来,我也不会怕她,本世子平日只是念在她一个女流之辈,让着她而已,放心,再苦的日子你家世子都尝试过,别怕。” 两名侍女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犹豫,别看自己这位主子这个时候话说的这么硬气,这话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但十多年里,每次真的碰到郡主了,那也是真的怂,在郡主面前,她们这位世子,从头到脚也就剩下嘴硬了。 李成安见状,继续说道:“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啊,你们若是不去,我就让夏禾跟冬雪陪我去了,你俩就老老实实在王府待着。” 听到这话,春桃和秋月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感到深深的无奈。 沉默片刻后,春桃咬了咬嘴唇,说道:“那世子殿下,回头忠叔要责罚奴婢的时候,你可得帮衬点儿啊。” 李成安满意地点点头,“你放心,有本世子在,这蜀州谁还动的了你们,你们是我得人,谁也不敢造次。” 二人可不敢当真,世子虽然身份尊贵,但是头上毕竟有王爷和王妃,不对,还得加个郡主,这三个可都是世子也惹不起的,但他们身为李成安的侍女,主子有安排,她们身为下人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更不敢去偷偷告诉王爷和王妃,若真是那样,就不是一些简单的责罚那么简单了,估计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秋月连忙应道:“殿下放心,奴婢们省得,我们这就去收拾东西。” 说罢,二人便退了下去,开始为李成安的跑路忙碌起来。 第8章 知子莫若母 三人快步走出后门,登上早已等候在那里的马车,马车缓缓启动,李成安透过车窗,看着渐渐远去的王府,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吴王府内。 正厅之中,李镇与王妃陈欣悦正坐在桌前,桌上摊开着几本世家名录,名录上详细记载着各家千金的信息。 李镇眉头紧皱,手指随意地在名录上点着,说道:“王妃,你看这几家,皆是蜀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世家,门第与咱们王府也算般配,依本王看,这几家的姑娘都可作为成安成亲的备选。” 陈欣悦微微点头,目光在名录上扫过,轻声说:“王爷所言极是。只是这成亲之事,还得考虑成安的想法,莫要让他心生抵触。” 正说着,管家李忠一脸急切之色走了进来,李镇脸色一沉,问道:“如此慌张,所为何事啊?” 李忠一脸急切,眉宇间带着几分焦虑,恭敬的站在吴王李镇和王妃陈欣悦面前,将李成安带着两名侍女逃离王府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二人稳坐正厅中央,脸上没有丝毫慌乱的神情,李镇还端起桌上的热茶轻啄两口,对着一旁的王妃说道:“王妃你赢了,此次又是本王输了。” “他是妾身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是妾身掉下来的肉,他要做什么,妾身还能不知道嘛?”陈欣悦微微一笑,转头对着李忠问道:“可知道他去了何处?” 见此扬景,李忠有些迷糊,愣在原地,目光在王爷和王妃之间来回游移,犹豫着开口:“回王妃,看门的说世子走的时候没有带什么行李,老奴想世子可能是去了郊外的别院。” 陈欣悦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既然是去了别院,就不用管他了,由得他去吧,找些人手到别院那边去,保护好他安全就行了。” 李忠挠了挠头说:“是,王妃。” 说完便退了下去,管家对王妃这一通操作整得有点迷糊,不是说孟先生要来了吗?不是说要拜师吗?不是还要选成亲对象吗?怎么如今人跑了,王爷和王妃没一个人着急的。 不过这是主子的家事,他一个管家也不好多问,主子怎么安排,他怎么做也就是了。 陈欣悦微微一笑,对着李镇说道:“这孩子,自小就爱往郊外别院跑,那里清净,他是觉得在那儿能躲开我们的唠叨,能躲的了孟先生。” 李镇将目光投向桌上的世家名录,神色有些忧虑:“王妃,还是你有先见之明,你说那孟老头在别院那边碰到成安,会打起来嘛?” 陈欣悦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李镇:“王爷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成安虽然自小顽皮了些,也懒散了些,但是这么多年何曾做出过欺负他人的事情来?别院周围那些农户,哪个不是对成安尊重有加,也难怪成安不喜与你亲近。” 李镇一脸歉意:“王妃所言极是,是本王的错,这些年心思都在军中,确实对成安的关心太少了些。” “王爷心思不在儿子身上,妾身这个母亲自然是心疼自己儿子的,既然王爷挂念军中,今晚就请王爷回军中过夜吧,也不用回房了。” 说完,陈欣悦缓缓起身,径直走了出去,丝毫没有给李镇一点颜面。 “王妃,本王不是那个意思。” “王妃,你等等本王,你听本王解释。” 李镇连忙追了上去,于是吴王府又出现了神奇的一幕,王妃头也不回往前走,王爷在后面一路小跑在后面追,不过王府的下人对此也都见怪不怪,多年以来这样的扬面已经上演过很多次了。 蜀州城外。 李成安的马车沿着蜿蜒的官道缓缓前行,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李成安靠在车壁上,为成功逃离王府而稍感放心,又开始琢磨自己这次跑路会如此顺利,眉宇之间又多了一丝不安。 他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心中默默盘算着接下来在别院的日子该如何度过。 春桃和秋月坐在他的对面,两人神色紧张,时不时透过车窗向外张望,生怕王府派人追来。车内的气氛略显压抑,许久,春桃忍不住开口:“世子,咱们真要在别院躲很久吗?王爷和王妃那边…” 李成安摆了摆手,说道:“先躲个几日,等风头过了我们再做打算,至于那孟老头的事情,我在好好想想。” 春桃和秋月面露担忧之色,秋月说道:“世子,奴婢觉得您这次有点过了。” 李成安对待下人向来和善,对自己几个贴身婢女,更是宠爱有加,从小到大都让她们对自己不必太过敬畏,有什么话都可以直接说,不必藏着掖着,刚开始的时候她们还不太适应,可时间久了,她们也习惯了,她们这位世子和其他主子真的不一样。 李成安转过头来,看向面若冰霜的秋月:“哟,小秋月今儿还说起我来了,胆子变大了嘛,不错不错,有长进,从小本世子就给你说了,你得多说话,长得这么好看,平日又不言不语,搞得像个冰山美人似的,这年代冰美人可不吃香,以后嫁不出去本世子可不养你。” 厢外的车夫,挥动马鞭,马车的速度加快了几分。 秋月对李成安的东拉西扯依旧面无表情:“世子,你知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只是觉得王爷和王妃是为了你好,你这样直接跑了,奴婢担心王爷和王妃下不来台,折了王府的颜面...” 李成安摆了摆手,打断了秋月的话。 “本世子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听过一句话没有,死要面子活受罪,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为了些许颜面,去做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这样会让自己活的很累,王府如今什么也不缺,为何要做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我知道父王和母妃是为了我好,可是有一点你要清楚,你给他人的关爱,是别人想要的吗?就好比我们出去吃饭,你本来就不喜欢吃鱼,可本世子一个劲儿向你碗里夹鱼,我自以为是关心你,可你并不喜欢吃,我是主子,你却不敢说,只能硬着头皮吃,这样的关心,你是要还是不要。” 秋月面无表情回应道:“奴婢自然是吃的,只要是世子给的,奴婢都没有意见,哪怕让奴婢去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李成安当即一愣,他是想给这个丫头讲道理,没想到这丫头已经魔怔了,他所谓的道理在秋月这里根本行不通,李成安当即无奈的摇了摇头。 正说着,突然马车慢了下来,渐渐停了下来,李成安心中一紧,连忙掀开帘子问道:“老吴,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追上来了?” 老吴从车上跳下来,苦着脸说道:“世子,那倒不是,你看看吧。” 第9章 路遇祭祀 官道一群百姓,只见那队伍绵延数十米,男女老少皆有,人人神色庄重,为首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身着素色长袍,手持一根雕刻着神秘符文的木杖,步伐沉稳却又带着几分急切。 他身后跟着几位壮实的汉子,抬着一头肥硕的整猪作为祭品,猪血已经凝固,在日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最后边儿是一群妇女,她们手捧着鲜花、糕点等供品,脸上满是虔诚与期待。孩子们跟在大人身后,虽然年幼,却也被这庄重的气氛感染,不敢大声喧哗。 李成安看着这一幕,神色微微一变。 “这帮刁民又在作什么妖,大白天就堵在这官道上,秋月,去把张老头那个老家伙给我叫过来。” “是,世子殿下。” 秋月微微颔首,面无表情的回应道。 片刻之后,人群中为首的老者和几名中年人在秋月的引领下,来到李成安面前。 老者慈眉善目,看着李成安,眼中带着无比的虔诚和尊重,当即就要带着众人下跪行礼。 李成安直接出言打断了他。 “张老头,本世子说了多少次了,又不是什么正式扬合,就不用跪了,你给我好好站着,我有话要问你。” 对于李成安的出言不逊,张老头并不在意,依然一脸笑意的,恭敬的回应道:“世子殿下请问,草民定当知无不言。” “你们今天这是闹哪出?这么多人聚集在官道是要干嘛?是不是想造我王府的反,不知道蜀州是我吴王府的封地啊?”李成安开口问道。 张老头脸色一变,急忙解释道:“世子殿下,我等就是死也不会造王爷的反啊,只是今年开春以后,蜀州便少雨,在春耕之后,更是滴雨未下,如今灌溉庄家的用水,都要走好远的路程,今日我等也是没有办法,想去龙王庙拜祭一番,若是再不下雨,不光地里的粮食,恐怕我等生计也要有问题了。” 闻言,李成安总算明白了这帮人是怎么回事,就是因为今年少雨水,这帮人走投无路,便把希望寄托在了虚无缥缈的祭祀之上。 李成安转头问了问一旁的春桃:“今年少雨水吗?” 春桃点了点头:“回世子,今年雨水确实比往年少上许多,虽然眼下还不至于到缺水的地步,但是若再不下雨,恐怕要不了多久,这蜀州城也会缺水了。” 在这个时代,没有人工降雨,没有水利工程,百姓的生计和地里的庄稼都是要看天的,经不起大旱,也扛不住洪水,在天灾面前,人显得异常渺小。 天灾这种事情,就算找到官府,他们也没有办法,最多就是朝廷提供一些粮食,让你一家老小活下去已经是极致,至于说收成,只能自认倒霉了。 李成安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若是这祭拜有用,你们这群刁民恐怕连庙门都进不去,一天到晚吃饱了撑得。” 一位中年汉子忍不住上前一步,说道:“世子,您有所不知,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现在村里的井水都已经快干了,也不敢拿来浇灌庄家了,若再无雨,今年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说罢,他眼中满是悲戚。 李成安看见中年汉子破旧衣衫下露出的伤痕,那是劳作时留下的痕迹,再看看周围百姓们疲惫又无奈的面容,心中那颗该死的圣母心又开始上来了。 前世他就是普通农户家庭出身,父母是农民,用劳作的双手供养他成长,他也没有辜负家里的希望,长大后也算有所成就,但是这一路上的艰辛,恐怕也只有自己的才清楚,哪怕重生来这个时代之后,他也见不得民间疾苦,淋过雨的人,也想着力所能及的时候帮他人撑一把伞。 李成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复杂的情绪,尽管他清楚,在这个时代对抗天灾困难重重,但前世身为农家子弟的他,明白百姓生活的艰辛,不想对他们的苦难视而不见。 “张老头,我且问你,这附近的庄子是不是都这样?” 李成安目光炯炯,看向张老头。 张老头微微一愣,思索片刻后回答道:“回世子殿下,确实如此,前两天还有两个村子因为水的问题打了起来,还伤了不少人,此事都闹到官府去了。” “刁民,如果打架能解决问题,都特么打架去了,谁还种田啊,简直是一群混账东西,本世子说了多少次了,要以和为贵。” 说完,李成安心中一动,他又转头对老者说:“张老头,明日你把附近那些缺水的庄子都召集起来,到别院里来找我,每个庄子来两个管事的人就行了,不必所有人都来,别院的位置你也知道,既然有问题,就解决问题,这事儿我来想想办法。” “多谢世子殿下。” 张老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点头应下,急忙安排身后几位中年人:“快给世子磕头。” 李成安脸色一黑,大声吼道:“行了行了,给我停下,给本世子站好了,跪个屁,本世子还不想那么早当升天。” 闻言,众人笔直的站在原地,不敢说话,李成安他很不喜欢磕头行礼这一套,刚开始的也试着去习惯。 但是越后来越不适应,见面说个话,没事儿先给你磕一个,他着实适应不了。这又不是皇宫大内,自己家封地,也就由着自己性子来。 “你这儿有没有熟悉地形的人,跟我走一趟。” 张老头连忙从人群中唤出一位身形精瘦的中年男子,介绍道:“世子殿下,这是李四,他从小就在这附近长大,对周边地形了如指掌,平日里也爱四处游走,山中的小路、水源位置,他都清楚得很。” 李四走上前,恭敬地向李成安行礼:“世子殿下。” 李成安打量了李四一番,说道:“李四,本世子要你带我去附近所有可能有水源的地方看看,不管是山间小溪、隐蔽水潭,还是地下暗流,只要你知道的,都带我去看看。” 李四点头应道:“是,殿下。只是这路途有些远,且多是崎岖山路,殿下怕是要受累了。” 李成安摆了摆手,“少废话,带路便是。” “那我等跟世子殿下一起去。”张老头开口说道。 李成安白了他一眼:“你这老胳膊老腿,这路上是你照顾我啊,还是我照顾你?你们爱干啥干啥去。” “对了,春桃你没学过武,先回别院去,给我把床铺好,记得弄软一些,秋月跟着我就行了。” 二人应声点头。 于是,李成安带着李四,秋月跟在身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朝着山林深处走去。 一路上,李四在前面健步如飞,李成安虽身为世子,平日里养尊处优,但自小习武,身体素质倒也不差,紧紧跟在李四身后。 在官道人群之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孟敬之带着书童把刚刚官道上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第10章 引水 “有点什么?” 书童恭敬的回答道:“有点不像皇家之人,和其他贵人相比,这位虽说世子粗鄙了些,但是却没什么架子。” 孟敬之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此子看似言语粗鄙,行为不羁,实则心怀怜悯,虽口出‘刁民’之言,可你没看到那些百姓看他的眼神。” 书童挠了挠头,说道:“先生,眼神有什么问题嘛?百姓对他很恭敬啊,只不过这位世子好像并不在意这些。” 孟敬之摇了摇头,解释道:“这恰恰是他的独特之处,他不愿百姓以磕头之礼折损自己,说明他心中没有那些迂腐的观念,至于这眼神,可不是恭敬那么简单,这是一人对他人极为信任和尊崇才会有的眼神,这小子,着实有趣。” 此时,李成安和李四的身影已渐渐消失在山林之中,孟敬之收回目光,对书童说道:“走吧,咱们也去附近转转,看看这蜀州的风土人情,明日我们再去瞧瞧这蜀州城。” 书童应了一声,跟在孟敬之身后,孟敬之带着书童在蜿蜒的乡间小道上踱步,天边的夕阳似被打翻的颜料盘,将天空晕染得一片橙红。 眼看暮色渐浓,他们恰好行至张老头所在的村子附近,孟敬之抬眸望了望四周错落的屋舍,转头对书童轻声说道:“天色已晚,咱们且寻处人家借宿一晚。” 二人恰好来到张老头家门前,孟敬之抬手轻叩柴门,“吱呀” 一声,门缓缓打开,张老头探出满是皱纹的脸,眼中透着疑惑。 孟敬之满脸笑意,拱手说道:“老人家,叨扰了,我与书童路过贵地,天色已晚,不知能否在您这儿借住一宿?我等可以给些银钱。” 张老头瞧着二人,见孟敬之虽身着朴素长袍,却难掩儒雅气质,书童也是规规矩矩,便连忙侧身,热情地招呼道:“进来吧,只要你们不嫌弃,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 走进屋内,狭小的堂屋布置得简单整洁,一张略显破旧的木桌摆在中央,周围几把木椅。墙上挂着几幅简单的农具,地上铺着青砖,虽不奢华,却透着一股质朴的气息。 张老头忙前忙后,端来粗茶,又从厨房端出几盘自家种的小菜,摆在桌上,略带歉意地说:“家里简陋,没什么好招待的,二位莫要嫌弃。” 孟敬之微笑着坐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赞道:“老人家客气了,能在这山野之间喝上如此清爽的茶,实乃幸事。” 书童也在一旁点头附和,三人围坐在桌旁,昏黄的灯光摇曳闪烁,好似随时都会熄灭,却又顽强地散发着微弱光芒,映照着他们的脸庞。 孟敬之放下茶杯,目光扫向窗外逐渐暗沉的天色,开口道:“今日在路上看到贵地百姓为求雨之事奔波,想必这旱情给大家带来了不少苦头。” 张老头叹了口气,神色忧虑,抬手挠了挠头,无奈地说:“是啊,这老天爷不开眼,我们这些庄稼汉可就遭罪了,不过,好在还有世子殿下,他心里还惦记着我们这些人。” 孟敬之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身子前倾,追问道:“老先生,听你的意思,这世子平日里没少为百姓做事?” 张老头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坐直身子,神色有些激动。 “老先生,我看你也是个学问的人,见过的人肯定不少,但你有所不知,咱们这位世子殿下和其他所有的贵人都不一样,别看着大大咧咧,说话也直来直去,可他的心肠比谁都好...” 书童在一旁听得入神,眼睛睁得大大的,孟敬之目光闪烁,轻轻点头,右手不自觉地抚着胡须,若有所思。 大半个时辰后。 孟敬之看着张老头,开口问道:“老先生,你觉得这位世子是个怎样的人?” 张老头挠了挠头,憨笑着说:“老汉没读过书,也不知道怎么说,别人我不知道,可世子在我们心里,就是个大好人,好了,天色不早了,二位早些休息吧。” 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孟敬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别院的庭院中,微风轻拂,带来丝丝凉意。 张老头带着附近各村的管事早早来到了别院,他们站在庭院里,神色中带着期待与忐忑,不时交头接耳,讨论着世子殿下是否真能想出解决缺水的办法。 李成安身着一袭简约的劲装,大步走出房间,他扫视了一圈众人,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来了,就说明大家都盼着解决缺水的难题。本世子昨日与李四去转了转,有了些想法。” 众人纷纷安静下来,目光紧紧盯着李成安,李成安走到庭院中的石桌旁,拿起桌上的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大家看,这是咱们附近的大致地形。李四告诉我,在东边的山谷有一处水源,虽然水量不大,但如果我们能合理利用,或许能缓解燃眉之急。” 他一边比划一边说道:“我们可以从山谷处挖掘一条沟渠,将水引到地势较低的农田附近。同时,在沟渠沿线,每隔一段距离修建一个蓄水池,用来储存雨水和引过来的水,这样,即使水源不足,也能保证农田有一定的用水。” 一位身形魁梧的管事皱着眉头问道:“世子殿下,这工程可不小啊,就凭我们这些人,能行吗?” 李成安自信地一笑,说道:“刁民,听没听过什么叫事在人为,这工程师不小,但是将来若再有个什么干旱,都用得上,本世子也不是神仙,给你们变不出雨水来,若是再过些日子还不下雨,今年的赋税我会让刺史府那边上道折子,让朝廷给你们免了。” 众人听到李成安提及免赋税之事,不禁交头接耳起来,眼中满是感激。 李成安继续比划道:“还有,今天本世子再给你们说说这干旱时节的耕种方式,在长条形土地上,开三条一尺宽一尺深的沟,将种子播种于沟中,等到苗发芽长叶以后,便在中耕除草的同时,将沟两边的垄土,耙下来埋在作物的根部,这便叫做代田法。” 就在这时,秋月匆匆走来,在李成安耳边低语了几句,李成安微微点头,然后对众人说道:“该说的都给你们说了,接下来让李四带着你们弄吧,该怎么做昨日都给他说清楚了,本世子警告你们,以后有什么事都给我商量着来,谁要再敢打架,看本世子怎么收拾你们这帮刁民。” 第11章 大姐 李成安交代完后,便随着秋月匆匆朝别院的偏厅走去。 众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敬意与期待,在李四的带领下,开始按照李成安的规划着手准备挖掘沟渠和搭建蓄水池的工作。 孟敬之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对李成安愈发赞赏。他对书童低语道:“走吧,进城吧。” 偏厅内,李成安一脸严肃地看着秋月,问道:“出什么事了?” 秋月微微欠身,轻声说道:“世子,昨天在附近村子里来了个陌生老头,奴婢去查了一下,结果...” 李成安皱了皱眉,若是普通的陌生人,秋月不会专程给自己说,这个老头的身份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是什么人?” 秋月有些犹豫道:“是孟敬之孟老先生。” 李成安顿时脸色一变,在厅内来回踱步,思索片刻后说:“我就说不正常,这次跑路父王和娘亲居然没派人追过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好,好,好,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老头人呢?” “刚刚也在别院,此刻应该是离开了,已经派人跟着了。” 李成安撇了撇嘴:“跟这他一老头干个屁啊,看来这别院也不安全了,春桃呢,赶紧收拾东西,我们走,这次我得跑远一点。” 秋月无奈的看了李成安一眼:“世子,我们还能去哪儿啊,这是蜀州,没有王爷和王妃点头,我们哪儿也去不了。” “胡说八道,本世子要走,谁还拦得住?” 李成安话没说完。 只听见砰的一声,偏厅的房门被一脚踹开。 一名身着紫色长裙,面容冷峻的女子手持三尺青锋冲进屋内,出现在李成安眼前。 秋月意一看来人,退到一旁,躬身行礼:“见过郡主。” 李成安顿时一身冷汗,浑身一僵,顿时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旁边的书案,鼓起勇气大声道:“李遇安,这已经是你踢坏我的第四十七扇门了,念在你是我姐姐的份上,不给你计较,我告诉你,你别太过分了。” 闻声而来的春桃眼看这个场景,一脸后怕之色,行礼之后赶紧退到一旁,不敢说话,心想世子殿下什么时候这么勇了,居然敢这么跟郡主说话了。 李遇安一脸铁青,气急而笑:“世子这是想去哪儿?这门我就是踢了,就是过分了,怎么?世子殿下今日要治我的罪?” 李成安心里发怵,可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强装镇定地梗着脖子,“哼,你当本世子不敢?若不是看在你是我姐姐的份上,本世子早就收拾你了,你莫要欺人太甚。” 说完,便眼神飘忽,悄悄往窗边挪了两步。 一旁的春桃此刻吓的赶紧闭上双眼,不敢睁开,世子这是失心疯了,居然敢这么跟郡主说话了,完了完了,世子这回又得好几天下不了床了。 而秋月此刻也皱了皱眉,对李成安今天的态度感到疑惑。 “好,不愧是我的好弟弟,如今人长大了,脾气也长了,今日姐姐就看看你拳脚功夫是不是也见长了。” 说完,李遇安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眼中寒芒一闪,手中长剑 “唰” 地一声抽出,那剑刃在偏厅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幽光,凛冽的剑气瞬间弥漫开来,让屋内温度骤降。 李遇安手腕一抖,长剑挽出几朵剑花,那剑花如同灵动的游蛇,带着嘶嘶的破风声,直刺李成安脸庞。 李成安脸色大变,心中暗叫不好,下意识地向后仰身躲避,那剑尖擦着他的衣领划过,险些就划破了肌肤。 “好你个李遇安,对你亲弟弟居然下这么重的手,若是把本世子这张盛世容颜给刮花了,以后娶不到媳妇儿,我看你怎么跟父王和娘亲交代,到时候我叫他们打烂你的屁股。” 闻言,李遇安眉头紧蹙,满不在乎的说道:“让父王和母妃来多费劲,不如你亲自来,这么多年,你就不想报仇雪恨?” 说完,脚尖一踏,向李成安冲去。 李成安深吸一口气,瞬间施展出看家本领七星步,他脚下轻点地面,每一次落脚都精准无比,发出轻微的 “笃笃” 声,身形瞬间虚化,化作一道道残影,让人眼花缭乱,眨眼间,他已鬼魅般闪到了房间角落。 李遇安眉头紧蹙,手中长剑猛地一顿,眼中满是惊讶之色,她没想到竟然学会这这般精妙的步伐,这等步伐自己从未见过,难怪今天敢和自己叫板了。 春桃此刻也是瞪大了眼睛,小嘴张开,目光有些呆滞的看向李成安,心中暗自思忖,看来世子这么多年被压迫的局面要结束了,要成为这王府的三号人物了。 “混账东西,何时习得这般精妙步法?” “姐,有句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你弟弟我,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李成安了,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站起来了,从此以后我命由我不由天...” 看着李成安的胡言乱语,李遇安怒气已经到达极点,怒目圆睁,手中长剑再度高高举起,剑身颤动,发出嗡嗡鸣响,恰似她此刻汹涌澎湃、难以遏制的愤怒。 “好,好一个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好一个我命由我不由天,今日非得让你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言罢,放下手中的长剑,她脚下轻点,整个人如同一道紫色的闪电,朝着李成安所在的角落疾射而去,指尖裹挟着凌厉的劲风,以排山倒海之势刺向李成安,所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割裂,发出刺耳的呼啸。 “姐,你来真的啊。” 李成安见状,心中一凛,不敢有丝毫懈怠,他脚下步伐愈发急促,七星步施展开来,身形如鬼魅般飘忽不定。 只见他向左前方疾冲两步,避开了李遇安直刺而来的一剑,随后猛地转身,右脚在地面用力一蹬,借助反作用力,身体如炮弹般朝着相反方向弹射出去。 李遇安一击落空,却并不气馁,手腕轻转,剑气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如同一轮弯月,朝着李成安新的位置横削过去。 李成安毕竟没学过完整的招式,说白了就是靠着体内的真气和七星步的精妙躲,而这步伐他也没学几天,尚不圆满,长此以往,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他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脚下步伐突然一变,原本看似杂乱无章的七星步,此刻竟如同星辰归位,变得有序而精妙。 “姐,我错了,今天就到这儿了,我先溜了,回头再给你赔罪。” 身形如鬼魅般一闪,右脚顺势一踏,带起一阵劲风,吹得屋内的纸张纷纷飞扬,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朝着门口冲去,瞬间便不见人影。 “这个臭小子,倒是长进了。” 李遇安冰冷的脸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第12章 不太一样的蜀州 李遇安收起脸上那一丝欣慰,转身对着呆立一旁的春桃与秋月吩咐道:“你们俩还愣在这儿干什么?你们主子没带护卫和下人一个人跑了吗?” 春桃吞吞吐吐的说道:“郡主...郡主,奴婢也不知道世子去哪儿了啊。” 李遇安笑了笑,缓缓开口道:“那个臭小子的德行,除了去舅舅家,还能去哪儿?” 春桃与秋月对视一眼,忙不迭点头,匆匆出门而去。 “你姐姐能帮你的就这些了,再被父王抓回来,你小子就自认倒霉吧。”李遇安喃喃自语道,说完,便离开了别院,径直向蜀州城走去。 与此同时,李成安凭借着七星步的精妙跑出了别院,他心中暗自庆幸,亏得是不靠谱的师傅教了他这一手,否则今日非得被这位大姐狠狠教训一顿不可,但此刻,他也犯了难,接下来要去哪里,蜀州城是万万不能回了,他才不想去读什么劳什子书,算了,去舅舅家躲一阵吧。 孟敬之带着书童离开了别院,沿着乡间小道朝着城中走去。一路上,他的脑海中还在回味着李成安处理事务时的果断与智慧,心中对这个世子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当他们路过一个村庄时,隐隐听到了一阵朗朗的读书声。孟敬之心中好奇,这偏僻的村庄里怎会有如此整齐的读书声?于是,他带着书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座简易的学堂,学堂的建筑十分朴素,由几间土坯房组成,周围用竹篱笆围着,门口一副对联赫然呈现在孟敬之眼前。 “日月两轮天地眼,读书万卷圣贤心。” 这让让孟敬之万分惊讶,忍不住走了进去,只见孩子们围坐在一起,还有不少女童,一名中年模样的先生站在中间,正用生动的语言讲述着知识,还不时地提出问题,让孩子们讨论回答,孩子们积极踊跃,脸上洋溢着对学识的渴望。 孟敬之走进学堂,老师和孩子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好奇地看着这位陌生的老者。 “敢问老先生是有事?”中年老师打量了一下孟敬之,缓缓走来,轻声问道。 孟敬之微笑着回应道:“老朽是一名读书人,偶然路过贵地,看到在这村中有此学堂,有些好奇,才贸然打扰,还请见谅。” “这学堂可是官府所建?先生如此教学,倒是颇为新奇。” 中年先生恭敬地回答道:“见过老先生,这学堂不是官府建的,乃是世子殿下出资所建,蜀州城附近,很多地方都有,世子殿下曾经说过说,孩子才是蜀州未来的希望,也是大乾未来的希望,便修建了学堂。” “要求到了年纪的孩子必须到学堂读书,无论男女皆是如此。” 孟敬之听后,心中大为震惊。他没想到,李成安不仅关心百姓的生计,还如此重视教育。他又问道:“女子也可入学堂?” 在这个时代,女子是不能入学堂,也不能做生意的,但是在这蜀州,孟敬之却看到了这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中年先生微微颔首:“是的老先生,在这蜀州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女子也是可以入学堂的,这也是世子殿下的要求,他说过,人生本就不易,女子也应该有一个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就算将来不能入朝堂,多学一些,终究是有好处的。” 孟敬之瞬间对这位看似纨绔的世子有了新的想法:“那这门口的对联也是那位世子留的?” 中年人回应道:“自然也是世子殿下所留下的,这样的对联很多,每个学堂都是不一样的,而且蜀州城的孩子读书,是不用花什么银子的,他们的花费都有世子殿下承担。” 孟敬之看着眼前的孩子们,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他对中年人说道:“那这位世子可有过什么别的要求?” 中年人摇了摇头,轻声回应道:“老先生多虑了,世子殿下对这些孩子并无什么要求,只是让我等告诉这些孩子,若是有朝一日入了朝堂,莫要忘了自己的家乡,也莫要忘了自己的出身,仅此而已。” 孟敬之抱拳一礼:“多谢解惑了,老朽就不打扰诸位了。” 中年人微微躬身,回了一礼。 走出学堂,孟敬之的笑容很灿烂,看来这蜀州此行,是没有来错的。 离开学堂后,孟敬之便朝着蜀州城走去。 当孟敬之二人行至蜀州城门口时,只见城门处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城门口的士兵们身着铠甲,手持长枪,威风凛凛地站岗值守。 孟敬之正准备随着人流进城,却见一名骑着快马的士兵朝着他们疾驰而来。 士兵在孟敬之面前猛地勒住缰绳,那骏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嘶鸣,士兵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孟敬之面前,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可是孟敬之孟先生?我家王爷听闻先生大驾光临蜀州,特命小人在此等候多时,恭请先生移步王府一叙。” 孟敬之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如此,便有劳了。” 说罢,便随着士兵来到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前,马车的车身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车窗上挂着丝绸窗帘,尽显奢华。 书童上前一步,打开车门,孟敬之弯腰坐进车内。 马车缓缓启动,在城中的街道上行驶,孟敬之透过车窗,看着蜀州城的繁华景象,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吆喝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街边的摊位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商品,有精美的瓷器、绚丽的丝绸,还有新鲜的蔬果和特色的小吃。 行人摩肩接踵,有身着锦衣华服的达官贵人,也有穿着朴素的平民百姓,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生活的气息。 不多时,马车便来到了王府门前,早已等候在门口的管家,见马车停下,急忙迎上前去。他身着灰色长袍,头发整齐地束在头顶,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管家来到车门前,微微躬身,说道:“孟先生,王爷已在府中恭候多时,请先生随小人入府。” 孟敬之走下马车,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在管家的引领下,朝着王府内走去。 正厅前,吴王早已带着一众家仆等候在此。吴王身着一袭黑色长袍,头戴紫金冠,面容威严却又不失和蔼。 见孟敬之到来,他连忙迎上前去,双手抱拳,热情地说道:“孟先生,多年未见,今日远道而来,实乃王府幸事!” 孟敬之同样抱拳还礼,微笑着说道:“王爷客气了,老朽不过是一介书生,何必劳王爷如此大驾。”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第13章 刺客 李成安走出别院,慢慢悠悠的朝着渝州城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暖融融的,道路两旁是一片片农田,此时虽因少雨,庄稼有些萎靡,但仍能看出曾经的生机。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李成安回头望去,只见秋月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风驰电掣般奔来,马蹄扬起的尘土在身后弥漫。 转眼间,秋月已来到李成安身前,她猛地一拉缰绳,骏马长嘶一声,秋月迅速翻身下马,几步走到李成安面前,微微喘息着,胸脯剧烈起伏。 “世子,可算追上您了。” 秋月声音带着一丝焦急。 李成安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不羁的笑:“秋月,你怎么知道我去哪儿?你派人跟着我了?” “世子误会了,是郡主告诉奴婢的,担心您独自上路,多有不便,怕世子遇到危险。” 李成安心中一暖,嘴角微微一扬。 “看来大姐也不想我跟朝堂扯上什么关系,不过你既然来了,就跟着吧,咱们去渝州舅舅家待些日子。” 说罢,李成安转身继续向前走去,秋月牵着马,紧紧跟在他身后。两人沿着蜿蜒的小路前行,路旁的野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偶尔有几只蝴蝶翩跹飞过。 “世子,为何郡主这次要故意放你走?” 李成安回头看了看秋月:“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大姐并不想我和朝堂扯上太多的关系,那孟老头门生太多,虽然是一种庇护,但也是一种牵绊,若是寻常家庭,这自然是好事,但王府不一样,后面或多或少会跟朝堂扯上关系,这对王府没什么好处。” “可这是王爷和王妃做的决定,他们不会害世子。” “我知道,爹娘的想法或许能猜到一些,但我并不想走他们安排好的路,当牛做马的日子,哪有自由自在来的舒坦,对了,春桃呢?” “她没学过武,还在后面,有人护着,世子放心。” 李成安点了点头。 正说着。 突然,十几道黑影从道路两旁的树林中飞速窜出,将他团团围住,这些人皆身着黑衣,面蒙黑巾,手中握着寒光闪闪的利刃,散发着冰冷的杀意。 为首的黑衣人发出一阵阴森的冷笑:“把银子交出来,这旁边这个小姑娘我看也挺好,带回山寨!” 李成安仿若未闻,扭头继续对秋月说道:“对了,到了渝州,通知一下夏禾跟冬雪,把手上的事情交出去,来渝州找我们。” 秋月也配合着李成安,回应道:“世子放心,奴婢到了下个城池就去安排。” “还有...”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络,全然将周围这群黑衣人当作了空气。 那为首的黑衣人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手中长刀狠狠一挥,怒喝道:“小子,你是聋了还是傻了?老子跟你说话呢!赶紧把银子交出来!” 李成安这才慢悠悠地转过头,上下打量了那为首的黑衣人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杀手就应该专业一点,装什么劫匪,蜀州已经有十年没人敢做劫匪了。” 倒不是李成安诓骗这些人,而是确实是事实,早在十年前,也是因为李成安,吴王对整个蜀州境内的劫匪统统清扫了一遍,并且李成安通过王府施压,发布一条悬赏,但凡在蜀州境内遇到劫匪的,只要通报官府或者王府,都重重有赏。 蜀州是吴王的封地,这里官员谁敢不把王府的话当回事?从那以后,便全面掀起了一场针对劫匪的剿灭行动,而李成安的初衷只是为了让蜀州往来的商旅有一个好的环境,所以这条规矩一直都在,从来不曾废除。 从那以后,蜀州的劫匪抓的抓,死的死,跑路的跑路,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哪里有劫匪的消息了,因为百姓也知道,劫匪就代表行走的银子,代表着富贵。 为首之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转瞬即逝,强装镇定道:“哼,少在这儿胡说八道,今日你若不交出钱财,休想从这儿离开!” 说着,他给身旁几个黑衣人使了个眼色,众人悄然挪动脚步,呈扇形将李成安和秋月围得更紧,手中利刃在日光下闪烁着寒光,杀意愈发浓烈。 李成安神色一冷,看了看这群所谓的劫匪。 “杀了吧。” “世子,要留活口吗?”秋月一脸正色问道。 “留个报信的人就行了,动作快些,晚了就赶不上下个城池了,咱俩都得睡路边。” 说完,秋月身形一动,抽出腰间的软剑,如鬼魅一般穿梭在黑衣杀手之间,每一次挥剑都带出一道凌厉的剑气,所到之处,黑衣人纷纷惨叫倒地。 寒光闪烁间,一个个身影缓缓倒下,秋月手腕一转,软剑如游丝般绕过长刀,直逼黑衣人的咽喉,黑衣人惊恐地瞪大双眼,只觉脖颈一凉,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惨叫一声,轰然倒地。 片刻之间,十几名黑衣人已经所剩无几。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又惊又怒,挥舞着手中长刀,亲自向秋月扑去,秋月脚尖轻点地面,身体如陀螺般飞速旋转,手中长剑顺势划出一道半圆,恰似一轮弯月,狠狠斩在黑衣人的手臂上。 黑衣人惨叫一声,长刀落地,捂着受伤的手臂连连后退。 其他黑衣人见状,也纷纷萌生退意,秋月哪肯放过,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身影向剩下的人群冲去,眨眼间,整个官道只剩下一片死寂,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黑衣人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土地。 秋月快步回到李成安身边,擦了擦软剑上的血迹。 李成安走到那受伤的黑衣首领面前,蹲下身子,手指轻轻抬起首领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此时的首领,眼神中满是惊恐与不甘,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与脸上的尘土混合在一起,显得狼狈不堪。 “放心吧,我说了,这次不杀你,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这是最后一次,别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要解决根源,就去杀我爹,杀我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他更愤怒。” “之前不说,是我觉得小打小闹无伤大雅,但现在,做的有点越界了,回去告诉那几个国主,我吴王府不灭他们,不代表我王府灭不了,只是不想,再有下次,我保证,我王府的边军定把他们杀的干干净净。” 李成安的声音低沉的说道。 黑衣首领咬着牙,一声不吭,眼中闪过一丝倔强。 李成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丝毫没有理会他的眼神。 “走吧,我们该赶路了。” 第14章 大乾皇帝 李成安再度踏上行程,马蹄声在蜿蜒的小路上回响,打破了短暂的静谧。 秋月牵马跟在李成安身旁,神色冷峻,忍不住开口问道:“世子,您当真觉得是那几位国主在背后捣鬼?他们怎敢如此大胆,在蜀州地界对您下手?” 李成安目光远眺,缓声道:“这些年西境这几个跳梁小丑,若真要杀,父亲早把他们杀绝了,哪儿还轮的到现在,大概是因为父亲没灭了他们,他们又觉得自己行了,有事儿没事儿搞这么一出,恶心人的东西。” 秋月柳眉紧蹙,握紧了缰绳:“王爷为何不把这些人都处理掉?” 李成安微微摇头,嘴角浮起一抹不羁的笑意,说道:“知道什么叫做养寇自重吗?这些年京都那位下了好几道诏书,都被父王以边关战事紧张给回绝了,若这些人都不在了,父亲还拿什么理由来拒绝?” “王爷不想回京都?” “谁知道呢,这事儿我问过他,但是他只是说大人的事情我不必过问,想必是他和京都那位有些什么不好说的秘密吧,耽误了些时间,咱们还是快些吧。” 说完,李成安利落地翻身上马,一个眼色看向秋月。 “上来啊。” 秋月脸色有些尴尬,还是伸出手,搭在李成安递来的胳膊上,借力跨上了马。 李成安感受到背后柔软的触感,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耳根也微微泛红,心中也埋怨道:这该死的纯阳心法,真特么的不靠谱。 马蹄扬起,骏马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一路上,风声呼啸,秋月的发丝随风飘舞,时不时扫过李成安的脖颈,痒痒的,让他心猿意马。 京都的夏日,骄阳似火。 整座城市仿若被放进了巨大的蒸笼,街道上弥漫着滚滚热浪,日光毫无遮拦地倾洒而下,烤得地面滚烫,行人的脚步匆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 慈宁宫内。 仿若一方宁静的世外桃源,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酷热,庭院内绿树成荫,茂密的枝叶相互交织,形成一片片清凉的绿荫。 一位满头白发浑身充满威严的老太太,正在打理着院内的花草,正是吴王和大乾皇帝的生母,当今太后。 这位老太太跟着先帝开辟大乾,自是吃了不少苦,后来到了宫里,也不太喜欢太多人伺候,身边就留了一个老太监和两个宫女,料理花花草草这些事也喜欢自己亲力亲为,不让下人插手。 一名年过半百的老太监走了进来,恭敬地行了一礼,轻声说道:“启禀太后,陛下来向太后请安了。” 太后站直了身子,看了一眼前来禀报的老太监,一旁的宫女连忙过去扶着。 “皇帝来了,大概是因为过些日子寿辰之事吧,都说了不必操办,哀家都是快入土的人了,还折腾什么啊。” 一旁的老太监恭敬说道:“陛下孝顺,自然是不愿意太后的寿辰冷冷清清就此了事。” “哀家这几个孩子啊,从小就孝顺,只是可惜了老大,走的早,半点福也没享到,让他进来吧,走,回屋里去。” 老太太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向屋内走去。 片刻之后。 一名身着龙袍,目光威严的中年人来到慈宁宫,太监宫女纷纷跪地行礼,一句平身之后,自己也向恭敬的向正坐中央的太后行了个大礼。 “儿臣向母后请安。” “免礼吧,哀家都说了,一家人,这慈宁宫没有外人,哪有那么多规矩和讲究。” “母后说的是,儿臣今天来是有些事想和母后商量商量。” 老太太见状,一个眼神看了看一旁的老太监,老太监行了一礼,立马带着宫女退了出去,转眼之间,偌大的慈宁宫就剩老太太和皇帝二人。 太后率先开口道:“说吧,你又想搞什么事情,从小到大你都这样,有什么心思就搞的这么神神秘秘,都当皇帝这么多年了,自己都儿女成群了,还是这副德行。” 太后终究是了解这个儿子的,此次前来,怕是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眼见下人都已退下,中年人笑了笑,径直走到太后身旁,轻声说道:“还是母后了解儿臣。儿臣此次前来,确实有事相商,母后,您的寿辰将至,儿臣想着,这是大日子,理应阖家团圆才是,咱们一家人许久未曾齐聚,儿臣思来想去,甚是想念二哥。” “儿臣想让二哥一家回一趟京都,自从大哥当年走后,父皇就只留下儿臣与二哥,但二哥去了封地十几年了,也不曾回京,儿臣数次下诏,他都以边关战事紧张回绝了,所以儿臣这次想麻烦母后。” 太后微微皱眉,目光望向窗外葱郁的绿树,轻叹一声:“你这孩子,哀家还不知你心思?不过你说的也是,当初你上位的时候,镇儿便去了封地,眼下都已经十几年了,也不知道成安和遇安两个孩子怎么样了。” 皇帝微微欠身,脸上带着诚恳的笑意,说道:“母后,儿臣对二哥一家也是十分挂念,但儿臣的话,在二哥那里不太好使,所以这才来麻烦母后,这天下能叫的动二哥的,怕是只有母后了。” 太后轻轻摇头,眼中满是无奈:“你这孩子,为了让你二哥回来,倒是费尽心思,镇儿这孩子性子洒脱,向来不喜欢这朝堂上的事情,大概你父皇也知道他的性子,才会在遗诏中传位给你,若他回来,西境怎么办?你可想好了?” 皇帝眼神闪动,缓缓说道:“母后,儿臣自然明白您的顾虑,二哥在蜀州经营那么多年,那些副将也都差不多了,抵挡几个西境小国,应当是绰绰有余的。” 太后沉默片刻,手指轻轻摩挲着座椅的扶手,思索良久后说道:“你既然心中已有计较,只要不耽误国事就好,哀家眼下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也确实想念镇儿一家了。” “也罢,此事哀家就答应你了,这旨意哀家会下的,这次寿宴,就不要太过铺张了,就一家一起聚一聚就行了。” 皇帝闻言,面露欣喜之色,连忙跪地,恭敬说道:“儿臣遵旨,多谢母后成全,儿臣定不会辜负母后期望。” 寒暄一阵之后,皇帝便以国事繁忙为由走了。 从慈宁宫走出来的皇帝的面色瞬间一变,喃喃自语道:朕的好二哥啊,骗了朕十几年,也是时候该回来给朕一个交代了,躲了十几年的清闲,也该够了吧。 第15章 永辉商行 李成安二人在一处城池买了一辆马车,每日慢慢悠悠,一路走走停停,看着沿途的风景,吃着路上买来的美食,跟春游一般好不惬意。 七八日后,渝州城的轮廓终于在视野中逐渐清晰起来,城门外,车水马龙,商贾行人往来不绝,一片热闹繁华之景。 李成安走下马车,伸了个懒腰,打量着眼前熟悉的渝州,阳光洒在城墙上,泛起一层金黄的光晕,城门上方 “渝州” 二字苍劲有力。 “终于到了。” 秋月站在他身后,神色带着一丝疲惫,这几日的长途跋涉,让她的发丝略显凌乱,几缕碎发贴在汗津津的脸颊上,但眼神依旧明亮。 “世子,我们直接去陈府?还是?” 李成安拍了拍衣服,转过头来,淡淡的说道:“不急,先去趟商行吧,看看你这样子,也该梳洗梳洗了,别到了舅舅家,别人以为本世子把你给怎么样了。” 说完,便径直走进了渝州城。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各色精致小吃的,香气四溢,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街边的茶馆里,坐满了喝茶聊天的百姓,说书人在厅中唾沫横飞,滔滔不绝的讲着话本,偶有一丝微风掠过,顿时茶香四溢。 这就是渝州独有的特色,一座极为清闲的城池,非常适合养老,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夏天太热了一些。 二人穿过渝州的街道,来到永辉商行门前,只见商行大门气派非凡,门楣上高悬着一块巨大的匾额,“永辉商行” 四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商行门口人来人往,搬运工们正忙碌地装卸着货物,吆喝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一片繁忙景象。 李成安刚踏入商行,原本嘈杂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商行的伙计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这位不速之客。 其中一位眼尖的老伙计,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随后激动的一路小跑来到李成安身边,就要下跪行礼,却被李成安一把拦了下来。 “都是自己人,不必行礼了。” 老伙计站直身子,恭敬的问道:“世子殿下,您怎么来渝州了?过些日子,渝州就要热起来了,往年您都春秋时节来的。” 李成安笑了笑,拍了拍伙计的肩膀:“我记得你,老吴对吧,在蜀州没什么事儿,就寻思来渝州看看舅舅,我看这商行怎么换了好多新人?” 老吴满脸惊喜,忙不迭点头:“世子殿下好记性,回世子殿下,倒不是换了许多新人,只是渝州下面有些地方开了好些分号,掌柜的不太放心,便把商行里的老手都派出去了,至于商行这边,就重新找了些人。” 李成安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原来如此。” 在场的伙计纷纷把目光投向李成安,眼中满是敬畏与好奇。 就在这时,一名微胖的中年人挺着个大肚子匆匆从内堂赶来,他身着一袭绸缎长袍,神色恭敬,见到李成安后,立刻躬身行礼,此人正是商行的掌柜,刘诚。 “见过世子殿下,属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李成安眯了眯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嫌弃。“我说刘掌柜,这渝州城的伙食是不是太好了些,你看看你这肚子,一年比一年大了,跟个孕妇一样。” 刘诚听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赔笑道:“世子殿下说笑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属下,属下这人生爱好不过就是嘴上那两口,自从世子发明了那个火锅的东西,属下这一时也停不下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试图化解这略显尴尬的气氛。 李成安摆了摆手,笑道:“行了,去楼上再说吧。” 刘诚神色一正,连忙上前领路。 “世子这边请。” 李成安点点头,对着身后的秋月说道:“你自己去后院梳洗一下,回头谈完了我们就去舅舅家。” “世子的安全。” “这是渝州,还是在商行,你怕个什么劲儿,去吧。” 说完便跟着刘诚上了阁楼,秋月也向后院走去。 李成安跟着刘诚登上阁楼,屋内布置简洁却不失雅致,一张红木圆桌摆在中央,周围环绕着几把雕花座椅。 刘诚快步上前,为李成安拉开椅子,待其入座后,才小心翼翼地在对面坐下。 李成安靠在椅背上,目光锐利地盯着刘诚,开门见山地问道:“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太寻常事情?” “世子是指哪方面?” “商贾。” 刘诚身子微微一颤,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犹豫片刻后说道:“世子殿下,有一批外来的商人,在渝州、黔州附近几个州大批收购粮食,起初他们购买的量并不大,而买卖粮食本来也是常事,也就没人报上来。” “但是后来没过多久,这批人又来了,按理说他们购买的粮食足够一个月口粮,才过去几天又来买,于是下面的人就把这件事报上来了,消息在几天前就送去了蜀州交给了冬雪姑娘,属下失职,请世子责罚。” 说完,刘诚便恭敬的跪伏在地。 李成安微微皱眉,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起来吧,这件事不怪你,但是往后多注意一些,难怪敢在这个时候动手,想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这一手瞒天过海,哼,看来这帮人开始长脑子了,跟我玩儿灯下黑。” “查过那些人的底细吗?是大乾之外的人还是本国商贾。” 刘诚缓缓起身,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道:“回世子,查过了,这帮人很小心,但还是查到些蛛丝马迹,若是大乾之外的人购买了,消息我等早就汇报上去了,可这批人皆是来自大乾。” 李成安眼神一凛,坐直了身子:“哪一家的?敢把手伸到这西境来?” “官家那边查过他们的文牒,上面显示的是湖州人,可他们的口音,却是云州。” “粮食的去处查过了吗?” “中途经过数次中转,最后一次,是在边境,之后便不在我等的探查范围里了。” 李成安冷笑一声,“看来有些人对如今这西境的格局不太满意了,想绕过蜀州,另寻出路了,看来当初下手还是太轻了。” 刘诚连忙点头,“世子,那我等可要有所应对?” 李成安摆了摆手:“这事儿我知道了,按规矩来吧,情报的事情交给冬雪,生意上的事情,去问夏禾,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坏了规矩,若是她们解决不了,自然会来找我,不要乱了规矩。” 第16章 舅舅 李成安挥了挥手:“你也不必传信回去了,我离开蜀州的时候让她们都来一趟渝州,算上她们交接的时间,大概这两日也能到了。” “属下明白。” 刘诚应道,脸上的紧张之色稍缓,带着一丝疑问。“世子,几位姑娘都来渝州这边,那以后我等的消息,还要不要往蜀州送?” “该送接着送,到时候跟冬雪说一声,多送一份到她手上就行了,对了,商行最近有什么新奇物件,一会儿我去舅舅家,空着手总是不太好。” 刘诚思索片刻,恭敬回道:“世子殿下,咱们商行最近从江南运来一批琉璃摆件,晶莹剔透,工艺精湛,听说是一些商贾从海外淘来的,十分稀罕。” 李成安黑着个脸,有些无语:“罕见个屁啊,不就是点玻璃,特么我也能造,只是现在还不到放出来的时候,以后别买那些玩意儿,纯属浪费银子,咱有钱也不能这么败。” “属下明白,那前两日送来一方上好的澄泥砚,世子以为如何?” 李成安眼珠一转,顿时灵机一动,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好,就把这澄泥砚准备好,另外,拿套上好的笔墨了,舅舅这人虽然出身世家,行商贾之事,但就喜欢舞文弄墨那一套,本世子亲手给他写首诗,想来应该不过分吧。” 刘诚连忙应下,匆匆出门安排,不一会儿,伙计们便将澄泥砚和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呈了上来。 “世子,属下为你磨墨。” 刘诚小心翼翼地拿起墨锭,在那方澄泥砚中缓缓研磨,动作轻柔而专注,片刻之后,墨香渐渐弥漫开来,萦绕在阁楼之中,为这略显紧张的氛围添了几分文雅之气。 “世子,墨磨好了。” 李成安点了点头,凝视着眼前的白纸,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提起笔,饱蘸浓墨,笔锋在纸面上稍作停顿,随后如龙蛇游走,行云流水般写下第一句:“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李成安的字迹刚劲有力,却又不失飘逸洒脱,笔走龙蛇,挥毫泼墨间,尽显大家风范,令人叹为观止。他前世便酷爱书法,从小就没少学毛笔字,来到这个世界,又练了十来年。 刘诚在一旁看着李成安写诗,眼中满是钦佩之色,他虽不懂诗词的精妙之处,但单从这字迹来看,便能感受颇为不凡,商行平日里也会购置一些古玩字画,在字画方面,他作为掌柜,还是有研究的。 这么多年来,能稳坐渝州这永辉商行头一把交椅,靠的可不是他一身的肥肉,商行内部的竞争很残酷,从来都是能者上,弱者下,到了降无可降的时候,那便是淘汰,但这商行的月钱,也高的离谱,是其他商行的好几倍。 而且永辉商行的福利相当之好,可以说是整个大乾没有哪个商行能有这么好的福利,逢年过节商行都会有礼物,每个月有固定的四天假期,每个员工生辰的时候都可以带薪休息。 最重要的是在西境这几州的主城之中,都有商行自己花钱修建的学堂,凡是商行员工的子女,都可以去学堂读书,不管男女都可以,还是免费的那种。 这个时代读书从来都是特权,并不是每个家庭都有那个本钱和资格,而且这些还只是每个员工都有的福利,层级越高,福利就越好,所以永辉商行的员工,忠诚度很高,而且他们很相当的努力,都想在自己的领域做出一番成绩,不断的向上走。 至于说离开商行,至今为止还没有人主动离开过。 “世子这书法,真是越发精湛了,这诗,也定是佳作。” 刘诚忍不住低声赞叹道。 李成安并未分心,继续书写着下一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写罢,他微微停顿,不禁点了点头。 “老刘,在渝州这么多年,你也学会拍马屁了。” “世子见笑了,正如世子所说,无论官场还是商场,都逃不过人情世故,属下若是一直不长进,怕是担不起世子殿下的重托了。” 放下笔,李成安轻轻吹了吹尚未干透的墨迹,看着自己写下的诗句,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世子殿下,这诗写得真好,陈家主见了,定会欢喜不已。” 李成安笑了笑,说道:“你少拍马屁了,有那功夫,好好减减肥吧,我可告诉你,人太胖了,最后都容易死的早,到时候你人没了,留下的银子都被你那些小妾给分了,在养几个野男人,气死你。” 刘诚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苦笑着说道:“世子殿下教训得是,属下也知道自己这体型不好,可这嘴巴总是管不住,属下一定想想办法,一定减下去,再为世子多效力几年。” 李成安笑着摇摇头,“你呀,这贪吃的毛病可得改改。” 随后,他小心地将写好的诗卷起来,连同澄泥砚与笔墨纸砚一并仔细收进礼盒之中,这才整了整衣衫,大步迈出阁楼。 秋月亭亭玉立在外等候,她刚梳洗完毕,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几缕碎发俏皮地垂落在白皙的脸颊旁,更衬得她双眸明亮动人。 秋月见李成安出来,立刻迎上前去,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礼盒上,轻声问道:“世子,都安排好了?” “安排个屁,我要是都安排了,冬雪和夏禾那两丫头不就清闲了?她俩的事情让她们自己来处理。”李成安神色间带着一丝狡黠,“走吧,先去舅舅家。” 二人来到商行门口,早已备好的马车停在那里,车夫见二人出来,连忙恭敬地拉开车门,李成安与秋月上了车,马车缓缓启动,沿着街道朝着陈府的方向驶去。 一刻钟后,马车缓缓停在陈府气派的大门前,大门两侧的石狮子威风凛凛,朱漆大门上的铜环在日光下闪烁着光芒。 李成安和秋月刚下车,便见大门 “吱呀” 一声缓缓打开,一位管家模样的老者快步走出,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在看清李成安后,立刻恭敬地行礼:“老奴见过世子殿下。” 李成安笑着扶起老者:“福伯,都自己人,行什么礼啊,你怎么知道我来渝州了?” 福伯直起身,眼中满是欣慰:“世子,这里可是渝州,陈家在这里待了上百年,从您踏入渝州的那一刻起,老奴和老爷就知道了。” 说话间,一名中年男子身着家常锦袍,大步迈出,腰间系着一块温润玉佩,正是陈家的当代家主陈天宇,只见他面容和蔼,眼神中透着对李成安的关切与喜爱:“成安,我的好外甥,怎么想起这个时节就跑到舅舅这儿来了。” 陈天宇非常喜欢李成安这个外甥,可以说把这个外甥都快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了,早些年的时候,李成安便给了这个舅舅一些新奇物件的工艺,让陈家在短短一两年的时间,上了一个新的台阶,更是让陈天宇一举坐上了家主的位子。 李成安连忙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舅舅,许久未见,外甥心中甚是挂念。” 陈天宇一把拉住李成安的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第17章 陈家 陈天宇拉着李成安的手,一路走进屋内,热情不减。 屋内布置典雅,古色古香的家具摆放得错落有致,墙壁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彰显着陈家的底蕴。 李成安从身后接过秋月手中的礼盒,双手递到陈天宇面前,笑着说道:“舅舅,这次来匆忙,也没带什么太贵重的东西,知道您喜欢文墨,特意准备了一方澄泥砚,外甥还从一位世外高人手中为舅舅求了一首诗,望舅舅莫要嫌弃。” 陈天宇眼中闪过惊喜,连忙接过礼盒,小心翼翼地打开,看到那方质地细腻、造型古朴的澄泥砚,脸上满是喜爱之色。 随后,他轻轻展开李成安为他求来的诗,不由大吃一惊,一边看一边点头,口中赞叹道:“好诗,好字,千古佳作啊。” “成安,这诗是你从何人手中得来的啊?” 李成安挠挠头,面不改色的说道:“舅舅过奖了,此诗乃传承于南海诗仙之手,此人在海外极富才华,但性子古怪,行事皆看缘法,很少在人前露面,不少富商文人找他求诗求诗求字,他都置若罔闻。” “此次也是因缘际会之下,恰好碰到此人,外甥也是费尽千辛万苦,花了不少功夫才打动此人,为舅舅求得一首妙笔,还望舅舅不要嫌弃。” 闻言,陈天宇此刻双手微微颤抖,再次看向手中的诗卷,眼中满是震撼与感动。 “成安啊,难为你如此有心,也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机缘,当真是难得啊,舅舅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高人,今日能得此佳作,实乃我陈家之幸。” 陈天宇放下诗卷,脸上笑意更浓:“福伯,去,找渝州最好的工匠装订,给老夫裱起来,就挂在这正堂中间。” “是,家主。” 说完,便小心翼翼的拿着手中的画卷匆匆走了下去,生怕弄坏了。 一旁的秋月见此场面,死死的咬着嘴唇,想笑又不敢笑,暗道自家的这世子也太荒唐了,连自家舅舅都骗,还扯什么南海诗仙,当真是不要脸。 正说着,一个丫鬟端着茶盘走进来,将香茗一一摆放在几案上,陈天宇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问道:“对了成安,刚刚在门口就问你,怎么这个时节就到渝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李成安也端起茶杯,微微沉吟后说道:“事倒没有,就是想来看看舅舅,左右在蜀州没什么事儿,舅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大姐的性子,成天到晚就想着收拾我,我不得来舅舅这儿躲个清净。” 陈天宇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笑:“你和遇安两个人啊,从小就来劲,都这么多年了,一点也没变过,既然来了,就好好在舅舅家待着。” “对了舅舅,今日怎么没看到舅母和表弟?” 陈天宇笑道:“盛儿和你舅母去黔州了,这里不是入夏了嘛,这渝州属实太热了,我就让她们娘俩去黔州那边了,过些日子再回来,舅舅也没想到你这个时节来渝州了。” 李成安放下茶杯,点了点头:“那也无妨,过些日子我去找他们也行,反正黔州也不远,只是有些事,我想跟舅舅商量商量。” 陈天宇靠在椅背上,挥了挥手,屏退了下人。 “你想问那帮收粮食的人?” “舅舅知道?” 陈天宇笑了笑:“这是渝州,这些事舅舅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老夫是商人,有些事做不得,不能太过界了,这些年陈家步子走的太快。” “正如你所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陈家这些年步子走的太快了,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虽然有你帮忙遮掩,但也应该学会韬光养晦,当然,你若开口,清理他们,也是无妨的。” 李成安微微皱眉,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抬起头,目光看向陈天宇:“一些跳梁小丑而已,觉得自己有了新的靠山,便想改改这西境的格局,简直是痴人说梦,这个时候陈家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这些事交给夏禾她们去处理吧。” “舅舅不必理会他们,若是经营十几年的西境被他们几个跳梁小丑给坏掉了,那外甥就真该好好在青楼待着不用出门了。” 陈天宇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成安,舅舅知道你自小就聪明,有想法,也有远见,跟其他人不一样,没有那个年轻人在这个年纪能像你一般聪明,但是舅舅还是希望你少一些心思,让自己莫要那么辛苦。” 李成安自然知道舅舅的心思,他是担心自己心思太重了,性子变得太阴翳,早过早熟的人总是会让自己过得很辛苦,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李成安嘴角微微一撇:“舅舅,你放心,你外甥你还不清楚,能偷懒就偷懒,若是事事都要我去操心,把秋月他们几个带出来还有什么意义?” 陈天宇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这就好,这就好,你舟车劳顿,先去休息一会儿,晚上舅舅准备点酒菜,好好陪舅舅喝一杯。” “还是那个院子嘛?” 陈天宇一脸正色:“臭小子,说什么胡话,你那院子谁敢动?老夫不抽死他,舅舅记得,你认床,房间东西都没动过,有人定期打扫,直接去就是了,左右是自己家,你缺什么让下人给你安排就是了。” “那就多谢舅舅了,赶了几天路,确实累坏了,我得先去睡一觉,晚上好好陪舅舅喝一杯,刚好舅母也不在,咱俩能敞开了喝,我就先去歇会儿了。” 李成安满脸笑意,说完,便径直走了出去,轻车熟路的来到自己的小院,简单的洗了个澡过后,躺在床上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陈府的庭院中摆满了精致的酒菜,暖黄的烛火将整个庭院映照得温馨而惬意。 李成安与陈天宇相对而坐,桌上的菜肴色香味俱全,酒香四溢。 陈天宇亲自为李成安斟满一杯酒,笑着说道:“成安,来,特意为你准备的这坛好酒,这可是按你的那法子弄出来的叫什么酱香酒,口感醇厚,回味悠长。” 李成安端起酒杯,轻嗅酒香,赞道:“舅舅你还真弄出来了,没错,是这个香味儿。”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却让他感到一阵畅快。 酒桌之上二人一阵寒暄,不时一阵开怀大笑,那清爽的笑声响彻整个小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二人的脸色微微泛红,没过多久,李成安便被下人抬回了房间。 第18章 祸从天上来 第二日,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纷纷扬扬地落在渝州的街道上,城中心的永辉商行前,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商行的招牌高高悬挂。 门口,一辆并不算奢华的马车停在商行门口。 两名极为清秀动人的女子结伴下车,一人身着一袭火红的罗裙,身姿婀娜,如同一团热烈的火焰,所到之处,引得众人侧目。 而另一人则身着素白长裙,清冷如霜,眉眼间透着一股沉静与睿智,两人并肩而行,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她们刚踏入商行,顿时吸引了商行内众多伙计的目光,掌柜刘诚瞧见二人,急忙迎了上来,满脸堆笑,躬身行礼:“见过夏禾姑娘、冬雪姑娘,楼上请!世子殿下昨日就来过了,说是二位姑娘们这两日会到渝州,属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夏禾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清爽的笑声:“刘掌柜,看来世子没有责罚你,你是认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来商行这么多年,规矩都忘了?” 刘诚一边在前头引路,一边恭敬回道:“属下不敢,世子殿下让属下把相关的文卷交给二位姑娘,一切皆由二位姑娘做主,若是二位姑娘要责罚,属下甘愿领罚。” 冬雪微微颔首,清冷的声音传来:“世子既然来过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世子没有说什么,我们也不会再追究,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因为你的失误,世子在来渝州的路上遇刺,这件事我希望你心里有数。” “你是老人了,不要忘了规矩,一将无能,累死千军,你的任何一个错误,都会为世子和王府带来巨大的麻烦,若是再有下次,你应当知道该怎么做,不是不允许你犯错,但是有的错,后果承担不起。” 刘诚眉头紧锁,微微一颤,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滑落,神色凝重回应道:“属下明白,属下保证,这等错误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三人说着,已经来到了楼上的雅间,屋内布置得古色古香,檀香袅袅,一张雕花红木桌置于中央,四周摆放着舒适的锦凳,刘诚待二人坐下后,亲自为她们斟上茶,随后递上一封文卷放在桌上。 “二位姑娘,这是属下整理好的文卷,世子说了,还是交给二位姑娘定夺。” 夏禾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翻了翻文卷,片刻之后,挑眉道:“有意思,当初放他们一条生路,没把他们赶尽杀绝,如今是想另起炉灶,跟咱们重新做过一场了,既然他们想玩,就陪他们玩。” 说罢,轻轻放下茶盏,目光落在刘诚头上,接着说道:“既然他们想买,就让他们买吧,从明日开始,无论他们买多少,都给,再告诉他们,若是他们大量需要,可以从其他地方调,让他们把所有的现银都放在这粮食上,我们价格低一些,也无妨。” 刘诚略做犹豫,轻声说道:“夏禾姑娘,这样一来的话,对我们可没有什么好处。” 夏禾缓缓起身,走到窗户旁,目光望向远方,意味深长的说道:“照办吧,世子说过,欲使人灭亡,必使其疯狂,他们既然喜欢粮食,咱们就给他们,就看他们有没有那么大的胃口了。” 刘诚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他们那些人已经在西境好几州购置了粮食,若是我等要动,恐怕要用粮库的存粮。” 夏禾转过身来,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该用就用,这些东西怎么卖出去的,将来会完整的送回来,你不用担心,照办即可。” 刘诚深吸一口气,拱手应道:“是,夏禾姑娘,属下这就去安排。” 说罢,他快步走出雅间,脚步匆匆,带着几分急切与凝重。 冬雪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此时她拿起桌上的文卷,细细翻阅,眉头微微皱起:“夏禾,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我劝你这事最好跟世子说了之后再决定,动存粮不是一件小事,眼下蜀州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 夏禾走回桌旁,重新坐下,端起茶盏,轻吹热气:“我自然是知道的,世子说了,若事事都要让他来决定,培养我们几个还有什么意义?” “存粮而已,他们难不成还能都吃了?终究还不是要拿来卖的,就看他们卖不卖的出去了,既然他们敢用山匪的名义刺杀世子,我们为何不能用山匪的名义去抢回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应该的,在西境,他们还抢的过咱们吴王府?” 陈府。 日上三竿,阳光洒在李成安的床榻上,他悠悠转醒,只觉脑袋还有些昏沉,宿醉的后劲尚未完全消散,揉了揉太阳穴。 “这身子,酒量还是差了些,舅舅这酒量也太好了些。” 李成安学武,喝酒这种事,他倒是能用真气逼出来,但跟自己家人喝酒都使诈,那着实也太不要脸了些。 李成安披上外衣,趿拉着鞋走向门口。 推开门,便看见福伯站在门口,褶皱的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见到他出来,瞬间躬下身说道:“恭喜世子殿下!贺喜世子殿下!” 李成安被这阵仗弄得一头雾水,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开口问道:“福伯你干嘛呢?这一大早的,是我没睡醒还是你老人家也喝多了?” 福伯满脸堆笑,声音都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世子殿下,天大的喜事啊,就在今日早上,蜀州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孟敬之孟先生已经决定收你为关门弟子,老爷特意吩咐,等您醒了,第一时间告知您。” 李成安闻言,眼睛瞬间瞪得滚圆,脸上的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不是,福伯你说什么?什么拜师?什么关门弟子?” 李成安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特么人都不在蜀州,去哪儿拜的师?怎么就成那老头的关门弟子了?我来渝州就是为了躲这事儿,人不在就拜师,何等荒唐,李成安颇有一种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感觉。 福伯不紧不慢的解释道:“起初老奴也不信,心想世子殿下人都在渝州,怎么会有这样的消息传来,可老奴反复核实过,这件事确实没错,说是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蜀州,最多三日,渝州这边也会有消息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李成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福伯都这么说了,那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问题我不在,谁去拜的师?难道是老姐?不对啊,我姐比我更讨厌的读书,更不可能了。 “福伯,你确定消息上是收我为徒?不是我大姐?” 他一边说着,一边进房穿自己的衣服,李成安练了纯阳心法之后,就再也没有让侍女伺候自己穿衣洗漱,毕竟男人早上醒来的时候,有的事都不太好控制,他生怕自己哪天把持不住,把自己小命儿给搭进去。 “世子殿下放心,这一点老奴是绝不会弄错的,消息确实是世子殿下。” 第19章 王妃的手段 李成安刚穿好外袍,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世子啊,刚刚下人说夏禾和冬雪姑娘到渝州了,估摸一会儿就到府里。"福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李成安眉头一挑,整理好衣衫,快步走到门前,轻声说道:"麻烦福伯给门房交代一声,她们到了,让她们直接来我院子里。" “老奴明白。” 阳光洒落在渝州城,陈府门口,一辆马车缓缓停下,夏禾和冬雪二人并肩朝府门走去。 门前的守卫看见来人,立刻上前去,躬身抱拳行礼:“见过二位姑娘。” 李成安往些年来豫州,都会带着几个侍女,好歹是个世子,出门连个端茶送水的都不带,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了,这几个女子府邸的老人几乎都见过,也并不感到奇怪。 “世子可在?”夏禾率先开口。 “世子殿下昨日就到了,昨晚还跟家主喝了一会儿酒。” 夏禾笑了笑:“看来世子又喝醉了。” “刚才福伯交代了,二位姑娘到了,就带二位去世子那里。” 说完便侧身,领着二人往府内走去。 穿过曲折回廊,路过精致花园,二人来到李成安所在的院子。 李成安正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悠闲地看着手中书卷,晨光洒在他身上,添了几分闲适。 片刻后,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穿过回廊,来到李成安的小院,夏禾依旧穿着那身火红罗裙,只是此刻脸上少了往日的笑意,多了几分凝重。冬雪则是一袭素白长裙,神色冷峻如常。 "世子。"两人同时行礼。 李成安放下书卷,挥了挥手:"坐吧,去过商行那边了?" 二人依言入座,夏禾缓缓开口:“回世子,去过了。” “怎么处理的?” 夏禾把自己处理的方式如实转告了李成安。 李成安唇角微扬,点了点头:"知道动脑子了,这很不错,但我有几个问题,第一,若是这批粮食他们不从西境这几州过,你该怎么办?大乾不是只有西境,王府的手没有长到遍布大乾三十二州。" “第二,他们不是傻子,不会蠢到一次性把全部就运到边境,这样目标太大,你能抢第一次,第二次怎么办?他们还会傻乎乎的让你抢?或者你冲到人家老巢里去抢?” “第三,若是他们狗急跳墙,在你抢的时候一把火把粮食烧了怎么办?你用的可是存粮,如果蜀州今年没有雨,便需要这批粮食来平衡粮价,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难不成向朝廷求救?” 李成安指尖轻敲石桌,眼神锐利如刀:"第四,若他们背后有了别的朝堂势力,用此机会来打探商行的虚实,到时候把你牵连进去,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你不要忘了,父王的封地在蜀州,可眼下几乎整个西境都遍布着王府的人,你让京都怎么想?父王已经拒绝回京很多次了,你不是不知道。” 夏禾脸色微变,红唇抿成一条直线,而冬雪的手指在袖中悄然收紧,指节泛白。 晨风拂过庭院,卷起几片落叶,在三人之间打了个旋儿。 "世子恕罪,奴婢无能,考虑不周。"夏禾声音低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李成安神色稍缓,摆了摆手:"别来这套,搞的好像我欺负你一样,动脑子是好事,我又没怪你,虽然计策拙劣了些,但大体思路还是没错的。" “和他们这帮人打交道,不能按常理来,给他们粮食的想法没错,但是过程不对,这件事要掌握绝对的主动权,就不能从他们入手,这些人几州都有,你一个一个去处理,费时费力,稍有不慎,还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换个思路,他们买这么多粮食,无非是为了银子,对家的价格肯定让他们满意,咱们不能吃这个亏,粮食也要,银子我们也要,俗话说见面分一半,我们不要一半,全部都要。” 冬雪眸光一闪:"世子的意思是从那些买家入手?" 李成安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聪明,搞情报的脑子是转的快,夏禾,看见没,好好学学。" 夏禾面色有些委屈,嘟囔道:“世子说的对,冬雪妹妹最聪明,夏禾最没用了。” 说着,眼睛微微泛红,看起来好生可怜。 李成安见状,面不改色的说道:"行了,别装了,你要演,多学学春桃,那丫头说哭就哭,都不带有过程的,你这还差点儿意思,去倒杯茶来,昨晚喝多了,头疼。" 夏禾撇了撇嘴:"世子你现在越来越没意思了,现在装的机会都不给了。" 说完便走向屋内,拿着一个精致的茶壶走了过来,为二人倒上一杯茶水。 李成安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孟老头那事儿是怎么回事?谁替我拜的师傅?” 夏禾放下茶壶,坐在李成安身旁。 “世子,拜师这种事可没人敢代替您,这是孟先生自己的决定。” 李成安面露疑惑之色:“什么叫他自己的决定?” “就是世子走后没多久,第二日孟先生就到了王府,到了王府之后,王爷只是说先请孟先生帮忙管教管教世子,就是王妃说了一句让孟先生收世子为徒,但是奴婢们没想到的是那位孟先生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夏禾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的继续说着。 “当时王爷还说了世子不在府上,可那老头,不对,是孟先生还是一口答应,收世子为徒,然后说什么虚礼不必在乎。” 李成安顿时好奇起来,皱了皱眉,喃喃自语道:“这孟老头是要走什么路子?这么邪门儿嘛?” 片刻之后,冬雪插嘴道:“世子,这是孟先生自己的想法,我等就不得而知。” “真是麻烦,他又不了解我,就直接答应?不是说他脾气怪嘛。” 冬雪解释道:“奴婢觉得这位先生人还是挺好的,不然...” 李成安当即打断了她,一副恍然大悟,猛的起身,一把拍在石桌上,怒冲冲的说道:“好一个王爷,好一个王妃,我说当日怎么会跑的那么顺利,跑了那么久都没人跟过来,原来是早就安排好了,这一手瞒天过海,玩的真够漂亮的。” “对了,这场戏,张老头他们几个是不是也参与了?才特地搞了一出祭祀恰好被我碰到?” “孟先生还在他家住过一晚。”冬雪点了点头,这一点头,让李成安更气了。 “好啊,好一个老张头,居然现在连我也敢骗了,我就说怎么那么巧,刚好被我给遇上了,说好的恩人呢?说好的民风淳朴呢?特么就这么对他们的恩人是吧,真是气死我了。” 如此一看来,想都不用想,这肯定是自己娘亲的主意,父王那脑子想不出这么坑儿子的办法,能把细节做的这么完美的,也只有自己那位娘亲了。 第20章 祸不单行 夏禾见状,连忙说道:“世子,王爷和王妃他们也是为了你好,你别生气了。” 李成安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过了良久,终于坐了下来,夏禾连忙上去给李成安拍拍胸口,顺顺气。 "对了,春桃那个死丫头呢?不是早就该到渝州了吗?怎么你俩晚出门那么久,还比她先到?那死丫头又跑哪儿偷懒去了?" 二人神情一滞,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 “那丫头被拐跑了?” 面对李成安的疑问,冬雪缓缓开口道:“回世子,春桃恐怕还得要两日,那丫头回去给世子收拾行李去了。” “收拾行李干嘛?我在渝州又住不了多久,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躲到什么时候,过些天就回蜀州去吧。”李成安无奈的说道。 “世子,您回不去了。”冬雪开口道。 李成安立马转过头来,看着冬雪。 “什么意思?什么叫回不去了?王府被抄家了?” 冬雪急忙解释道:“世子莫要胡说八道,在世子离开没过几日,王府就收到京都的旨意,太后寿诞,让王爷举家回京,王爷和王妃都已经同意了。” 李成安当即脸色一变,神情严肃起来:“真特么是祸不单行,是谁的旨意?” “太后懿旨。” 李成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眼神逐渐变得深邃:"太后懿旨...这就有意思了。" 夏禾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成安的神色:"世子,这有什么不妥吗?" "十多年了,皇祖母也没有召见过我们一家进京了。"李成安冷笑一声,"偏偏在这个时候下旨,还特意指明要''举家''回京。" 冬雪轻声道:"世子是怀疑..." "不是怀疑,是确定。"李成安站起身,在院中踱步,"父王这些年拒绝回京,这次皇祖母的旨意,恐怕是我那位叔父的意思了,他请不动,便让皇祖母用寿诞的名义来。" “父王离京多年,心里其实也是挂念皇祖母的,每年都送不少东西去京都,这大乾能一张旨意就让父王回京都的,此时也就剩那位皇祖母了,十几年了,皇祖母也老了,父王大概也是担心的,想回去看看。” 夏禾脸色微变:"世子的意思是陛下..." "父王不是傻子,既然接了旨,必然有所准备。"李成安停下脚步,突然问道,"春桃去收拾行李,是不是父王的意思?" 冬雪点头:"王爷特意交代,把世子平日用习惯的东西都带上,说免得世子回了京都以后闹腾。" 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如此,看来此次回京,一时半会是回不了蜀州了,蜀州那边城防可有变动?" 冬雪沉声道:"没有再调其他将领来,只是让王爷自行安排副将留守,朝廷那边并未干涉军队任命。" "看来父王和陛下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水火不容,或许二人只是因为一些别的事情,否则让我们一家回京,不可能不动边军。"李成安解释道,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他们是他们,我们得做两手准备。" 他招手让二人靠近,压低声音道:"冬雪,把京都近些年送来的消息全部拿来,我明日要看,安排一些人,先到京都去待着,京都那个地方,可不是人间天堂。" 冬雪会意点头:"奴婢明白。" "夏禾,你去把商行的事情安排好,西境这边是我们的大本营,不能出差错。"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另外,准备一份厚礼,此行我们要路过渝州,好久没有见大师兄了,这次顺路,得去看看他。" 夏禾轻声问道:“奴婢们也要一起去京都吗?” 李成安微微颔首:“去,自然要去,那个地方才是你们学东西的好地方,牛鬼蛇神,各路神仙,有些手段我也只是听说过,不曾见过,不趁机带你们去见识见识,以后我还得是劳苦命。” “况且你们不在,我哪儿去找那么顺手的人,西境这边经营多年,若是转眼就被人撬了根基,这十来年不是白过了,这边还有舅舅在,保持这边一切正常即可,其他的不必在意,有急事传信到京都就是了。” 李成安话音刚落,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福伯脸色凝重地快步走来。 “世子,家主请您去一趟书房。” 李成安眉头微蹙,说了一句:“看来舅舅的消息还真灵通啊。” 说完,挥手示意夏禾冬雪退下,便跟着福伯穿过回廊。 书房门前,他整了整衣襟,推门而入。 陈天宇背对着门站在窗前,手中握着一封拆开的信笺,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面色凝重。 "舅舅,你知道了?"李成安率先问道。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知道?十多年了,怎么就突然召你们一家回京,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李成安笑了笑,自顾坐下,轻声劝慰道:"舅舅莫要担心,陛下没动边军,此行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而且皇祖母毕竟年迈了,也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于情于理,我们这些做后辈的都应该回去看看。" "抛开其他人不谈,皇祖母对我们一家还是极好的,不管是我的生辰,还是大姐的生辰,皇祖母都记得,每年都会派人送东西来,这是情分,我们不能忘本。" “至于陛下和我爹的那些破事,这么多年他也从来没说过,我也不太清楚,但是父王既然有把握带着一家人回京,想来事情便没有那么严重。” 陈天宇也点了点头,只是眉宇间的担忧仍旧没有消散:“但愿如此吧,那西境这边?” "舅舅放心。"李成安压低声音,"走之前会把西境这边的事情安排好,到时候可能还要麻烦舅舅。" "胡说什么东西。"陈天宇厉声打断:"说什么麻烦不麻烦,都是一家人,说这么生分的话干什么?你是不是不把舅舅当成一家人了,如今两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放心,有舅舅在,你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回来的时候就一定还是什么样。" 陈天宇言辞狠厉,目光透露凶横之色:“不管是谁,要在这个时候捣乱,我定让他尸骨无存,不得好死。” 李成安深深看了舅舅一眼,不禁心生感慨,娘亲舅大,这话从来都不是没有道理的,从小这个舅舅就唯独对自己宠爱有加,这么多年从未改变过。 “此行去了京都,你要小心些,你自幼聪慧,做事老练,按理说我不该担心,可那是京都,心黑的人太多太多,若是有什么需要,就托人带信回来,陈家这边肯定义不容辞。” 李成安嬉笑着揉了揉眼睛,"舅舅放心,我会早些回来的,而且如今还不急,得过两日再走,眼下还有时间陪舅舅喝酒。" 陈天宇拍了拍李成安的肩膀:“好,好,好,这几日,把事情安排给那几个丫头,你哪儿都别去,就好好陪舅舅一醉方休。” 第21章 离别 第二日傍晚,残阳如血,官道尽头卷起漫天烟尘,忽见一队黑甲铁骑如狂风般席卷而来,玄色旌旗上"蜀"字金纹在夕阳下灼灼生辉。 铁骑转瞬即至,一辆马车内,一位女子掀开车帘,露出一张明媚娇颜,正是拖着一大堆的行李的春桃,只是此刻她眉宇间不见往日嬉笑,反带着几分沉重。 “你们在暂时先在城外安顿吧,这是渝州,你们也不方便进城,我先进城找世子。” 春桃熟悉的穿街过巷,最后来到陈府,刚踏入李成安的小院,就听见熟悉的谈笑声,她整了整衣衫,快步走向内院。 李成安正在亭中与夏禾、冬雪说着什么,见春桃进来,挑眉道:"你收拾了多少东西,怎么今天才到?你不会把王府搬空了吧?" 春桃一副委屈的模样:“世子你可别说风凉话了,可不是都快把王府给搬空了嘛,王妃说此去京都,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就让奴婢把世子所需要的都搬了。” “别急,过来坐下歇会儿,慢慢说,我书房的东西呢?”李成安招了招手。 春桃走到石桌前,夏禾为她倒上一杯茶水,春桃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王妃说你将来或许用得着,也就都给你搬了,行李都跟着车队,和王妃他们先走了,王爷还留了五百铁骑让奴婢带着,说是怕路上不太平。” 李成安满不在意的回应道,"父王也是杞人忧天,这是大乾,哪有那么多麻烦,对皇族动手,不要命了?" 春桃顿时涨红了脸:"王妃知道世子要这么说,她说了,其他地方不比蜀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当心点好。" "对了,世子,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李成安沉思片刻,开口道:“都在等你,既然你也到了,明日便出发吧,若是拖太久了,行程上会太赶,还得去湖州看看大师兄。” 朝阳初升,陈府门前已停着三辆青篷马车,春桃风尘仆仆地站在最前头的马车旁,正指挥着小厮们搬运箱笼,她身着鹅黄色衫子,发间一支金步摇随动作轻晃。 李成安跨出府门时,正看见舅舅陈天宇负手立在马车旁,阳光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往日总是笑呵呵的脸上此刻却带着几分肃穆。 "舅舅。"李成安快步上前,刚要行礼,就被陈天宇一把扶住。 "一家人,弄这些虚礼做什么。"陈天宇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上下打量着外甥,突然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拿着。" 李成安接过锦囊,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枚古朴的铜印,印纽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貔貅。 "这是..." "这是陈家的商印。"陈天宇压低声音,"凭此印可调动陈家在大乾所有商号资源,虽然陈家在比不得那些大世家,但是若是将来对上了,我们陈家也不怕。" 他拍了拍李成安的肩膀,"京都水深,不比在家里,就算你身为皇室宗亲,但有些事谁也说不清楚,舅舅在渝州,有时候传信未免太慢了些,索性你就把这玩意儿带上,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大可直接调配。" 李成安喉头滚动,他很明白这枚铜印,便代表着陈家百年积累的庞大人脉和财富,他刚要推辞,却被陈天宇瞪了一眼。 "怎么?一家人还要见外?你只要记得,我们是一家人,不管是你王府,还是陈家,将来的荣耀都在你一个人身上,王府倒了,陈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就莫要搞的那般见外了。" "外甥不敢。"李成安郑重地将锦囊收入怀中,"定当不负舅舅期望。" 他很明白,舅舅这话有些言过其实了,陈天宇这么说,无非是想让李成安心安理得收下信物。 见李成安没有再拒绝,陈天宇这才露出笑容,又从侍从手中接过一个长条木匣:"这个也带上。" 匣盖掀开,一柄通体乌黑的长剑静静躺在红绸上,剑身没有任何装饰,却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寒光。 李成安惊讶地抬头,"舅舅这是?" "听你母亲说你在学武,舅舅又不太懂这些,于是这些年便托人四处寻找名剑,便找到了这把,找过不少学武的人看过,都说是好剑,本想着等你今年生辰的时候在给你,眼下你要去京都,舅舅怕是赶不到你生辰了,只能提前给你了。" 李成安深吸一口气,双手接过木匣,心中不禁心声感慨,不管何时何地,何朝何代,亲情永远都如此的温暖人心。 此时春桃在一旁小声提醒:"世子,时辰不早了。" 陈天宇忽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住李成安,李成安感觉到舅舅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记住。"陈天宇在他耳边低语,声音哽咽,"无论发生什么,渝州永远是你的家,舅舅一直在家等你回来。" 李成安眼眶发热,重重地点头,当他转身登车时,晨光中传来陈天宇故作轻松的声音:"臭小子,到了京都记得多写信回来,舅舅还酿了很多好酒等着你回来!" 马车缓缓启动,李成安透过车窗,看见舅舅的身影在晨雾中渐渐模糊。他摩挲着怀中的铜印和剑匣,轻声自语:"一定...会回来的。" 车队渐行渐远,陈天宇仍站在原地,直到福伯轻声提醒:"家主,回吧。" 他才抬手抹了把脸,转身走进府门。 车队行至城门外,李成安忽然抬手示意停车,他掀开车帘,望向远处整齐列阵的五百铁骑,黑甲森然,旌旗猎猎,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世子!"为首的将领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末将严锋,奉王爷之命护送世子入京!" 李成安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这些精锐铁骑,他们大多三四十岁年纪,眼中透着久经沙场的锐利,其中不少人脸上带着伤疤,却更添几分悍勇之气。 这些铁骑都是蜀州精锐中的精锐,平时训练都是用的特种兵的方式的去训练的,成本也很高,但是他们对王府的忠心,也是独一无二的。 "严叔,没有外人,就不必多礼了,记得小时候你还抱过我呢。"李成安温声道,"这一路有劳严叔和诸位了。" 严锋顿时笑了起来,抱拳道:"能为世子效命,是我等的荣幸!" 他转身一挥手,铁骑立刻变换阵型,将三辆马车护在中央。 春桃在马车内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说:"世子,我们从哪条路去京都?" “先去湖州看看大师兄,还有那个小家伙,也不知道长高了没有。” 第22章 大师兄 三日后,车队行至湖州境内,青云山脚下,暮色四合,山间云雾缭绕,一条青石台阶蜿蜒向上,隐没在云深不知处。 "世子,前面马车过不去了。"严锋勒马禀报。 李成安掀开车帘,望着半山腰若隐若现的道观飞檐,眼中闪过一丝怀念:"无妨,我自己上山就行了。" 他转头吩咐:"严叔麻烦安排几个人帮我把车上那些东西搬上去,其余的人在山下扎营就行了。" 春桃抱着件月白披风追上来:"世子,山上风大..." "用不着,习武之人,不必在意。"李成安轻笑,手指在腰间剑上一弹,剑鸣清越。 自从舅舅送了李成安这把剑之后,就成天系在腰上,谁年轻的时候还没个侠客梦了。 山道崎岖,松涛阵阵,行至半山腰时,忽见一道幼小的身影立于石阶尽头,李成安连忙上前去,小道童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小师叔,您来了。” 李成安一脸笑意走到这个八九岁的小道童身边,捏了捏小道童的稚嫩又绯红的脸颊。 “小无尘长高了,你是知道我要来就刻意在这儿等我?” 这个小道童叫无尘,是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师傅捡来的,但是他说无尘这孩子没什么根骨,不太适合学武,便让他拜入了大师兄门下,平日就在道观帮忙打打杂,照顾大师兄的衣食住行,等他长大一些,不管是要下山还是留山上,也都随他。 “王妃前些日子派人送了不少东西来,说是世子这些日子可能要来一趟山上,师侄这些天每日都在这里等,你可终于来了。”无尘满心欢喜的说道。 李成安笑道:“哼,你怕是又嘴馋了,放心吧,这次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一会儿有人送上来,不必在这儿等了,对了,你师傅呢?” 无尘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却又故作老成地咳嗽一声:"师傅在山上练剑呢,说小师叔来了可以直接过去找他。" 李成安笑着揉了揉无尘的脑袋:"走,带路。" 两人沿着蜿蜒的山路继续向上攀登,转过一道山崖,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古朴的道观矗立在云雾缭绕的山巅,道观大门通体乌黑,门楣上悬挂着一块青玉匾额,上书"道门"二字龙飞凤舞的大字。 门两侧刻着一副对联: "一剑横空心无物,万法归宗天地宽。" 笔力遒劲,剑气纵横,据说是开山祖师亲笔所题,至于是真是假,谁知道呢。 无尘推开沉重的山门,门轴发出悠长的"吱呀"声。 穿过前院,李成安忽然听到后山传来阵阵剑鸣。 后院中,一道青色身影凌空而立,手中长剑化作一片银光,那人身形飘忽,时而如青松挺立,时而似流云漫卷。 他的剑势时而大开大合,气吞山河,时而细腻绵密,无孔不入,他每一剑刺出,三丈外的松枝便会应声而断,切口光滑如镜。 "小师弟来了。"那人突然收剑而立,转身笑道。 李成安这才看清大师兄明心的面容,剑眉星目,鼻若悬胆,虽说已经快三十了,却仍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潇洒不羁,只是那双眼睛,清澈如潭,又仿佛看透了世间沧桑。 "大师兄的剑法越发精进了。"李成安由衷赞叹,"宛如当世剑仙。" 明心将长剑随手一抛,那剑竟自行飞入三丈外的剑鞘中。 "少拍马屁,师傅说了,不能教你招式。" 李成安立刻垮下脸来:"大师兄,我大老远跑来,你就这么打发我?再说了,我需要你教?" 明心道长慢悠悠地掸了掸道袍:"师傅说了,你纯阳心法尚未大成,不能教你招式,等你心法大成,你想学什么,都可以。" 李成安一脸无奈,随即装模作样起来:“哼,我需要你教?你小师弟我,李成安,万古不出的绝世天才,天生剑体,注定要成为剑仙一样的存在,区区招式还需要学?” “不过是剑道而已,心中有剑,万物皆可是剑,万法同归,一招一式皆拘泥于形式,有招式,便会有破绽,大师兄可听说过什么叫做无招胜有招?” “在小师弟看来,大师兄的剑道还差了些,太拘泥于招式变化,还不到剑道的至高境界。” 李成安当即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点评起来,虽然李成安没学过招式,但是架不住这家伙脑子里看的小说的多啊,打架固然会差了点意思,可若是扯起理论来,这家伙可丝毫不落任何人,低端的武力值丝毫不影响他装高端的比。 闻言,明心眉头紧皱,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与思索,走到李成安身边,缓缓开口道:“无招胜有招?听起来玄之又玄,可若无招式,又该如何御敌?剑道传承数百年,各派皆有精妙剑招,若弃之不用,岂不是舍本逐末?” 说起理论,这可是李成安的绝对强项,什么武侠的,修仙的,哪怕来个系统,他都能给你编个一整套的逻辑。 李成安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昂首说道。 “整个天地万物皆为我所用,一花一草皆可化作克敌之剑,拘泥于招式,就如同给自己套上了枷锁,而打破这枷锁,方能踏入剑道的更高境界。” 明心微微颔首,显然被李成安给绕了进去,还不禁暗道:莫非自己这小师弟还真是剑仙转世?怎么听起来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其实这也不怪明心,老道士收了这个大弟子之后,便给他取名叫明心,也是希望他能明心见性,悟道求真。他是天生练武的材料,老道士不想让他在红尘中沾染太多世俗的东西,几乎很少让他下山,生怕沾染了红尘中的一些是非,让他的武道之心变得不纯粹。 若是招式无用,怎么可能各门各派的祖师会留下那么多秘籍招式?李成安说的厉害,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他没学过招式。 不是李成安他说的不对,而是他说的那个境界需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要把世间招式都融会贯通,任何招式的破绽都了熟于心,无论对方如何出招,飞花摘叶,直击破绽,才有他说的那种效果。 眼看大师兄被自己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心中不禁大有成就感,暗自琢磨:哼,我打不过你们还说不过你们?平日里把你们一个二个能耐坏了,总有我装比的时候吧。 “大师兄,别看平日师弟不怎么出手,那只是师弟在养剑,还不到出鞘的时候。” “养剑?”明心皱了皱眉。 李成安正了正衣领,开口说道:“没错,养剑,待我出剑之日,哼,你们就会知道什么叫做厉害。” “有多厉害?” 第23章 装比不成反被揍 听到大师兄的疑问,李成安那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从小到大,大师兄的武力值一直是个谜,就连大师兄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水平,他很少跟人交手。 老道士总是说什么时机未到,除了带大师兄偶尔去蜀州看看他,基本没去过别的地方,李成安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功法大成,一招把大师兄给干趴下,然后给他说一句:想学啊?我教你啊。 李成安迈出两步,浑身真气流转,大声说道。 “我李成安,唯有一剑,可搬山,断江,倒海......” 话没说完,李成安顿感后脑勺一阵疼痛,只见明心一巴掌呼在他头上。 “大师兄你干嘛?我还没说完呢。”李成安捂着后脑勺,疼得龇牙咧嘴。 明心一脸正色的说道:“师傅前些日子传信来,说你最近脑子不太好,喜欢说胡话,需要用巴掌拍后脑勺才管用,而且要及时打断你发病,如今看来,师傅说的果然没错。” “这世间武道传承数千年,也不曾听过谁能一剑断江的,看来你确实是病了,你放心,大师兄回头翻些古籍,定能医治好你,只是你那纯阳心法,不要练太快了,还是慢些好,不要病入膏肓,给大师兄一些时间。” 李成安脸色瞬间黑了起来,突然举起手右手指着明心:"大师兄,我警告你,你别太过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明心一脸严肃地掐指一算:"不对,看来一巴掌还不够,师傅说了,要连拍三下才能祛除邪祟。" 说着又要抬手。 "慢着慢着!"李成安连忙后退三步,"大师兄,错了,错了,错了...不必打了。" 明心的手顿时停在半空,嘴角微微上扬:"不搬山了?" 李成安趁机又退两步,连忙摇了摇头:"不搬了,不搬了。" "还断江嘛?"明心继续问道。 “不断了,谁爱断谁断去,这江断不了一点。” 明心放下了手,目光放在李成安腰间的利剑之上。 “你什么时候有剑了?” 李成安随即解释道,解下腰中的剑递给明心。 “这剑啊,舅舅送的,大师兄帮我看看,怎么样?” 明心突然伸手轻抚李成安递过来的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不错,可惜了。" 李成安立刻皱了皱眉,警惕道:"大师兄,这可是舅舅送的,难道这剑不行?太差了?" 明心摇了摇头,轻笑道:"这剑倒是极好的,哪怕师傅见了,也不能说此剑不好。" 李成安忽然正色道,"那你还说可惜?" 明心把剑扔到李成安手中,负手而立,缓缓道:"这剑在你手中,难道不可惜嘛?屁的招式不会,好好的一把剑却成了摆设,简直暴殄天物。" 一听此话,李成安浑身一颤,差点没原地晕过去。 "大师兄,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嘛?我可是你小师弟,什么叫在我手中就可惜了,什么叫暴殄天物,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你给我等着,我早晚成为剑仙,待我剑气纵横三万里之时,便是大师兄你求饶之日。" "我等着。"明心点头,"希望小师弟要努力一些,莫要让我等的太久。" 李成安突然觉胸口一闷,有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他了解自己这个大师兄,人情世故那一套,从来都不会,向来是实话实说,但也正因为如此,让李成安心里更是一阵难过。 “这次上山,纯特么找虐来的。”李成安感叹道。 “对了,听说师傅把七星步传给你了?”明心继续问道。 李成安点了点头:“对啊,怎么了?” “师傅让我帮你看看,到时候练错了,也是怕你懈怠了,从明日开始,我会盯着你练七星步。” “今日尚早,要不现在大师兄帮我看看?” 明心摇了摇头,一脸正色说道:“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更重要的事情?”李成安一脸疑惑。 “你该做饭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后院。 李成安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等等!大师兄,我是客人啊!" 明心的声音从后院远远飘来:"师傅说了,道门就这么几个人,没有客人这个说法,都是一家人。" "什么破规矩!"李成安气得直跺脚,转头看向角落一旁的无尘,"小无尘,平日里道门谁做饭?" 无尘眨巴着大眼睛:"小师叔,平日里是弟子做饭。" "那你师傅什么意思?"李成安脸色微变,"凭什么我来了就得我做饭,哪有这个道理,今天也你做了。" 无尘老实巴交的说道:“行,那饭菜煮熟就行了,小师叔不挑吧?” 李成安瞬间无语,这特么世道,哪怕平民百姓之家也不带这样玩儿的,人家大包小包拎着礼物来,不好吃好喝招待也就罢了,还让客人去做饭,这道门入的是当真不值得,这么多年了,剑仙没当成,厨子倒是多了一个。 看了看无尘,也难为这小子了,他不是想过给他们俩找几个下人伺候,只是被老道士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理由就是修行就是修行,若是让下人伺候,那还修什么? 片刻之后,厨房里顿时热闹起来,李成安对于吃还是很有研究的,他的人生理念就是要吃好喝好睡好,若是这最基础的这三点都弄不好,地位再高,权利再大,银子再多也没有意义。 所以他这十多年来,他花了很多时间研究这个时代的美食,外面的很多事情都交给了身边几位侍女,偶尔花点心思练练功,但是更多的时候,还是在研究吃。 明心也知道这点,所以很干脆的把做饭的事情交给了他这位小师弟。 第二天清晨,天色尚早,山间晨雾弥漫,整个道观还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李成安正沉浸在睡梦中。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这份宁静。“小师弟,快起来,今日开始练七星步。” 明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沉稳而有力。 李成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嘟囔着:“这么早啊,大师兄,再让我睡会儿。” 明心直接用真气推开房门,把李成安从被窝里拎了出来:“少废话,修炼之道,贵在勤勉,你若想早日有所成就,就别偷懒,我在后院等你,一刻钟后你还未到,莫怪师兄又要为你治治病了。” 无奈之下,李成安只得起身,匆匆洗漱后,来到道观的后院。 此时,明心已经在那里等候,他身着一袭道袍,身姿挺拔,手中握着一根细长的竹棍。 “过来,你先演示一遍七星步。” 李成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情不愿地走到院中青石板上,他深吸一口气,脚下真气流转,身形骤然变得飘忽起来。 第24章 二师兄陈静虚 "天枢、天璇、天玑..."李成安口中念念有词,脚下踏着玄妙步法。 晨雾中,他的身影时隐时现,竟在青石板上留下七个浅浅的脚印。 明心突然一棍子抽在他小腿上:"停!" "哎哟!"李成安一个踉跄,"大师兄你干嘛?" "天权位踏错了三寸。"明心用竹棍在地上画了个圈,"这里才是正位。" 李成安不服气地撇嘴:"咱又不是造原子弹,至于要那么精细嘛?师傅不是说了这步伐就是的变嘛。" 明心也不废话,突然身形一闪。只见七道残影同时出现在院中七个方位,每道残影都保持着不同的起手式。 "这..."李成安瞪大眼睛。 "师傅说的没错,七星步的确在于变。"明心收势而立,"但是你现在最基础的步伐都不对,你拿什么变?正如山下村民建房,根基错了,上面怎么补都不会结实,你明白吗?" 李成安咽了咽口水,突然正经起来:"请大师兄指点。" 明心满意地点头,从怀中取出七枚铜钱,随手一抛,铜钱精准地嵌入青石板,排列成北斗七星状。 "今日先练基础步。从开阳位到摇光位,来回百遍。" "百遍?!"李成安哀嚎。 明心已经优哉游哉地坐在石凳上,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小零嘴儿吃了起来:"开始吧。错了重来。" 日头渐高,李成安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一到饭点儿,还得去做饭,这里他可不是高高在上的世子,该摆谱是肯定要挨揍的。 到了第二日。 李成安忽然福至心灵,闭目凝神,当他再次睁眼时,脚下步法陡然一变,竟与自己大师兄所演示的有了七八分神似! 七步踏完,院中突然卷起一阵清风,七枚铜钱同时震颤,发出清越的嗡鸣。 "好!"明心难得露出赞许之色,"总算有点样子了。" 李成安这两日挨了不少竹棍,可他没有丝毫怨言,他身子虽说高贵,出身便是王府,但他灵魂却有着几十年底层挣扎的经历,他比谁都明白一句话,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哪怕是再如何的天才,还是得练,而且大师兄也是为了自己好。 明心笑而不语,只是将竹棍往肩上一扛,声音再度想起。 "明日你就该离开了,关于七星步,我能教你的都教了,以后去了京都,多练,不要懈怠。" 李成安一脸正色道:“大师兄,我要多待几日,等练的差不多了再走。” 明心回过头来:“明日你必须走,王妃前些日子派人来交代了,你这性子不会老老实实赶路,在路上肯定会耽搁,若是耽误了时间,对你不好,所以你明日若不走,我就把你踹下山去。” 说完飘然而去,留下李成安一人在院中,喃喃自语:“娘啊,你都干的什么个事儿啊,你又不是徐骁,安排那么多干嘛啊。” 第三天清晨,李成安早早地起了床,将行李收拾好。 他来到道观的院子里,经过这两天大师兄的指点,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步伐有了很大的精进,若是现在躲大姐,便不会那么吃力了。 明心走了过来,看着李成安,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小师弟,你进步很大,你比师兄更适合练武,但是奈何你却出身在皇家,你要记住,修炼之路没有尽头,回去之后,不要懈怠。” 李成安走到明心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大师兄,师弟明白。” 明心拍了拍李成安的肩膀:“好了,别婆婆妈妈的,下山去吧,我就不送你了,让无尘送你吧,切记,遇事莫逞强,自己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李成安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山下走去,心中还想着师兄为什么会说如此莫名其妙的话。 无尘蹦蹦跳跳地跟在李成安身后,手里还攥着李成安给他带的糖人,走到半山腰时,李成安停住了脚步开口问道。 "小无尘,这次回来没看见二师兄,二师兄今年可曾回来过?" "回来过,年初的时候二师叔和祖师都回来过一趟。"无尘歪着头回忆道,"但二师叔这次回来脸色很不好看,有一天晚上还和师祖大吵了一架,吵架之后的第二天就走了。" “知道二师兄去哪儿了嘛?” 无尘乖巧的摇了摇头:“师侄问过,他只是说去打架了,打完了再回来。” 李成安点了点头,也没多问,当他走到山脚下时,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明心依然站在道观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千里之外的辽州。 山间的薄雾还未散去,一道矫健的身影在崎岖的山路上疾驰,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一袭深蓝色劲装,腰间悬着一柄长剑,长剑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突然,陈静虚脚步一顿,右手死死握在了剑柄上,前方雾气中,一个身着灰袍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鬓角已见斑白,眼神却锐利如鹰。 "陈静虚,老夫在此等候多时了。"中年人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有力,"《玄天剑谱》乃我派镇派之宝,今日必须物归原主。" 陈静虚冷笑一声:"之前比武说的很清楚,输了的人,就得把剑谱拿出来,你输了不想给,我自然自己来拿,有什么问题?" 中年人面色一沉:"你道门功法无数,为何偏偏盯着我派的剑谱不放,此乃我派镇派之宝,今日若不交出剑谱..." "怎样?"陈静虚右手已握上剑柄微微一拔,眼中战意渐浓,"不服就再打。" "狂妄!"中年人怒喝一声,腰间长剑已然出鞘,剑光如虹,直取陈静虚咽喉,这一剑快若闪电。 陈静虚身形急退,长剑横挡,"铛"的一声脆响,火花四溅。他借力后翻,稳稳落在三丈外的巨石上。 陈静虚见中年人仍不死心,眼中寒光一闪,他缓缓将长剑横在胸前,剑身映着晨光,泛起一层淡淡的青芒。 "既然你执意要打,那就让我再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话音未落,陈静虚身形骤然暴起,这一次,他不再保留,七星步全力施展,整个人化作七道残影,从不同方位攻向中年男子。 "铛!铛!铛!"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中年男子连连后退,额头已见汗珠,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的实力竟如此强横,突然,陈静虚剑势一变,由快转慢,长剑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看似缓慢,却让中年人生出避无可避之感。 转瞬之间,剑势已成,长剑带着开天辟地之势,直劈而下,剑锋在中年人咽喉前三寸处戛然而止,陈静虚收剑而立,气息平稳如初。 "承让。" 说完便匆匆离去。 中年男子呆立原地,手中断剑"当啷"一声落地。 良久,他才苦笑道:"这道门果然名不虚传。" 一处山头,陈静虚缓缓停住脚步,眼神落在西南方向,轻声自语:“小师弟,你要慢一些,再等等师兄。” 第25章 北凉使团 李成安躺在马车内,嘴里百无聊赖的叼着根狗尾巴草,悠哉悠哉地晃着腿,春桃坐在一旁忍不住催促道:"世子,咱们还是快点吧,您这一路走走停停,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 "急什么?我娘不是会算嘛,看她算不算的到我踩着点儿到京都。"李成安吐掉草茎,满不在意的说道,"听说前面有个镇子的醉鹅是一绝,咱们去尝尝,这个时代的美食都是纯天然无污染,你不懂,多吃有益身体健康。" 马车外的严锋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忍不住开口:"世子,如今咱们这般赶路的脚程,怕是王爷和王妃该等急了。" "慌什么,只要不耽误皇祖母寿诞就行了。"李成安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父王和娘亲到了京都,估计也不少事要做,我去那么早干嘛,去早了大姐在京都,怕是不太好出门的。" “而且夏禾不是先去了嘛,她会给父王和娘亲说清楚的,一会儿去镇子上吃点好的。” 不多久,一行人来到一个热闹非凡的小城镇。 李成安掀开车帘,突然眼睛一亮:"春桃,你看那边集市多热闹,走,咱们去逛逛!" 春桃还未来得及劝阻,李成安已经一个翻身跳下马车,春桃连忙下车追了上去:"世子,您慢点!" 集市上人声鼎沸,各色摊贩沿街叫卖,李成安像个好奇宝宝似的,一会儿停在糖人摊前,一会儿又蹲在杂耍班子旁叫好。 正当李成安蹲在一个摊前挑挑拣拣时,一道火红的身影突然闯入视线。 "哟,想不到在这儿碰到了你?" 清脆的女声让李成安浑身一僵,他缓缓抬头,只见一位身着绯红劲装的少女正抱臂而立,少女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腰间悬着一柄赤鞘长剑,乌黑的长发用红绳高高束起,衬得肌肤如雪。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灵动的杏眼,此刻正带着戏谑的笑意盯着李成安。 "苏...苏红叶?"李成安反复看到了鬼一样,一把拽住身边的春桃,头也不回的往马车方向跑去。 李成安拽着春桃,一路跌跌撞撞地往马车方向狂奔,嘴里还不住地嚷嚷:“严叔!咱们走!快!” 严锋看到李成安这般慌张的模样,心中一惊,也顾不上询问缘由,立刻翻身上马,马夫也扬起马鞭,大喝一声:“驾!” 马车顿时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 春桃被李成安拽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忍不住问道:“世子,这苏姑娘怎么会在这儿啊?” 李成安面色惨白,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一眼,确定苏红叶没有追上来,才稍稍松了口气:“谁知道这个女魔头怎么会在这儿阴魂不散啊,真特么的晦气,赶紧走吧,早点去京都。” “世子,其实咱们也不用怕,有秋月姐姐在,还有五百骑兵,我就不信她难不成还能把世子怎么样。”春桃理直气壮的说道。 李成安当即手指在春桃额头轻轻一弹:“你想什么呢,这死丫头也不知道搞什么鬼,跟吃了药一样,这几年功力突飞猛进,都能跟大师兄打的有来有回,秋月还差点意思,况且,用铁骑冲杀,咱们跟人也没那么大的仇恨,不至于,躲躲吧。” 春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为何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不放过世子,一见面就要找世子打架。” 李成安脸色一黑:“还不是那个缺心眼的老道士,自己不想打架,就把事情扔到徒弟头上,这娘们也是缺心眼,就知道追着我打,待我神功大成之日,一定要狠狠地揍她。” 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李成安,你跑什么呀,你就这么怕见我?放心,这次不揍你。” 李成安心中一紧,转头望去,只见苏红叶正脚踏着街边的屋檐,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般朝着马车追来。她的身法轻盈灵动,几个起落间,便已经逼近了马车。 “再快点,别让这个死丫头追上。” 李成安大声吼道,眼中满是惊恐。 就在这时,苏红叶突然脚下一点,身形猛地向前飞跃,站在房顶,看着远去的马车,微微一笑,自言自语说道:“若不是你娘给的太多,本姑娘才懒得追你这个弱鸡。” 马车在土路上颠簸飞驰,车轮扬起的尘土如雾霭般弥漫,驾车的车夫额头青筋暴起,手中马鞭几乎要挥出残影。 就这样,李成安赶路的速度快上了许多,再也不似往常一般走走停停。 一连好几天的赶路,京都的城墙已经依稀可见。 京都城墙巍峨高耸,青灰色的砖石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城门楼上旌旗猎猎,守城士兵的铠甲反射出森寒的光芒。 李成安掀开车帘,望着那熟悉的城墙轮廓,不由得松了口气。 "总算到了。"他拍了拍胸口,"好在那疯丫头没追来。"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一个急停,李成安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春桃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车外传来严锋凝重的声音:"世子,前面有北凉的使团,把城门堵住了。" "北凉使团?"李成安眉头一挑,掀开车帘探出头去。 只见城门前,一支约百余人的队伍正与自己的铁骑对峙,队伍中央是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车帘低垂,看不清里面坐着何人。 马车周围是身着北凉服饰的护卫,个个腰挎弯刀,神情倨傲,一位身着大乾礼部官服的中年男子正在与北凉使团交涉,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位大人,按照惯例,这是王府的马车,您看..."礼部官员拱手说道,语气恭敬中带着几分无奈。 北凉护卫中走出一名络腮胡大汉,大声回应道:"我们三皇子殿下身份尊贵,早已舟车劳顿,岂能等候?速速让开!" 礼部官员擦了擦汗:"这...这...这不合规矩啊..." "规矩?"马车内突然传出一个慵懒而傲慢的声音,"那是你大乾的规矩,用你大乾的规矩来约束我北凉皇族?你不觉得可笑吗?" 车帘微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帘子,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年轻面孔。 那人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眉目如刀削般锋利,薄唇微抿,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本皇子远道而来参加你们太后的寿诞,这就是大乾的待客之道?"北凉三皇子段开炎冷笑道,"还是说,你们大乾已经虚弱到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了?" 第26章 你是徐骁安排的嘛 闻言,礼部官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出言反驳。周围的百姓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不少人脸上露出愤慨之色。 李成安眯起眼睛,轻声道:"好大的口气。" 春桃紧张地拉住他的袖子:"世子,咱们才刚到京都,这怕这事儿..." "我知道。"李成安嗤笑一声,"既然有人想试试咱们王府,不妨就让他们看看,不敢从老的下手,就从小的下手,这手段也太低能了些。" 说罢,他整了整衣冠,下了马车,大步走向前方。 严锋见状连忙跟上,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这位大人。"李成安走到礼部官员身旁,朗声道,"你先退下吧,人家是冲着我来的,你不必为难了。" 礼部官员如见救星般转过头来,待看清李成安的面容后,恭敬的行了一礼:"下官礼部于野见过世子殿下,还请世子殿下恕罪。" 听到于野的话,城门口顿时一片哗然,如今的大乾,只有一个王爷,而这位王爷的名号在整个大乾都如雷贯耳,北凉对吴王的名号更是刻骨铭心。 段开炎的目光立刻锁定了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李成安摆摆手:"于大人不必多礼,不知这位是..." 他故意将目光转向段开炎,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段开炎冷哼一声:"北凉三皇子段开炎,你就是李镇的儿子?" 李成安眼中寒光一闪,面上却依旧带着微笑:"我先问殿下一句,你是徐骁安排的吗?" 段开炎眉头微微一皱:“徐骁是何人?我乃奉父王之命,来的大乾,徐骁算什么东西?” 李成安顿时放了心,点了点头。 “不是徐骁派来的就好,我寻思你能这么猖狂,搞半天也不过是当年我父王的手下败将,今日倒是失敬了,怎么?北凉过不去了?来我大乾蹭吃蹭喝来了?” "手下败将?"段开炎脸色瞬间铁青,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李成安,你找死!" 他身后数名北凉护卫齐刷刷按住刀柄,眼中凶光毕露。 李成安却只是轻蔑一笑,双手负在身后,连腰间佩剑都未碰一下:"这里是大乾京都城,怎么?三皇子这是要在我大乾京都的城门口动手?" 他故意将"大乾"二字咬得极重,"本世子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胆量,你今天敢动手,我敬你是条汉子,不敢动手,你自己想想回去怎么跟你父皇交代。" 段开炎顿时陷入两难境地,面对李成安的逼迫,他紧握双拳,手指关节处微微泛白,李成安说的没错,这里是京都,他一个他国皇子,绝对不可能在京都对李成安动手。 "放肆!"段开炎身旁一名鹰钩鼻使臣厉声喝道,"区区南蛮世子,也敢对我朝皇子殿下无礼!" "南蛮?"李成安眼神骤然转冷,声音却平静得可怕,"主子说话,当狗的就在一边就老老实实听着,主子没发话,你也敢站出来叫?" 严锋"锵"地一声拔出腰间长刀,刀尖直指说话那使臣:"不懂规矩,你可以再说话试试。" "铮——"数十名西蜀铁骑同时拔刀出鞘,寒光映日。 周围百姓惊呼着退开,却又不愿错过这场好戏,只在远处围成一个大圈。 礼部于野急得满头大汗,连连作揖:"两位贵人息怒!这...这可是在城门口啊..." 段开炎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却突然冷笑一声:"李成安,你就只会躲在护卫身后逞口舌之快?吴王怎么生个儿子却像个缩头乌龟?" 李成安闻言不怒反笑,抬手示意严锋等人稍安勿躁:"段开炎,就凭你也配提我父王?说句实话,本世子真不知道你哪儿来那么高的优越感,跑到来大乾装比,你是缺心眼儿呢还是脑子进水了?" 他缓步上前,距离段开炎仅三步之遥,"你就不怕走不出大乾?" 段开炎脸色瞬间变得狰狞,眼神死死的盯着李成安,虽然他听不懂装比是什么意思,但是看李成安的脸色就不是什么好话。 “哼,我就不信你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我,你就不怕北凉三十万铁骑南下?到时候你李成安就是大乾的千古罪人。”段开炎讽刺道。 李成安见状,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我是不敢杀你,但你觉得我敢不敢打你?让你颜面扫地?你说你带着一身伤回去,北凉的皇储还和你有关系吗?边角料东西。" 他忽然抬高音量继续说道,"你北凉有三十万铁骑,我怎么就不信呢?要不今天这京都咱们都别进了,你直接回你的北凉,带着你的铁骑南下,而我回我的西蜀,带着西蜀儿郎北上跟你一战,我敢代表吴王府接战,你敢代表你北凉开战吗?" "你敢代表北凉开战吗?" 李成安这最后一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段开炎心头,他只是个皇子,还是不太受重视的皇子,两国开战,莫说是他,就连他父皇也要和朝中大臣商议数日才能决定,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段开炎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身后的北凉护卫们面面相觑,按在刀柄上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几分。 李成安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大吼道:"我李成安除了徐骁,谁也不怕,就凭你一个段开炎,还想来试我大乾的底,也不知道谁给你的勇气,奉劝你一句,没有那个本事,别出来装那个比,容易丢人现眼。"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城门内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二皇子到!" 随着一声高喝,两队金甲禁军鱼贯而出,分列两侧,阳光照在他们锃亮的铠甲上,反射出令人目眩的光芒。紧接着,一位身着靛青色四爪蟒袍的年轻男子缓步走出,面容俊朗,眉宇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李成安眉头微挑,挥了挥右手,严锋立刻会意,铁骑齐刷刷收刀入鞘,动作整齐划一。 李显走到两方中间站定,目光先是在李成安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随后转向段开炎,拱手道:"段皇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段开炎脸色阴晴不定,勉强回礼:"二殿下客气了。" 李显微微一笑,声音不疾不徐:"方才在城楼上,我瞧见这里好生热闹,不知发生了何事?"他目光扫过四周,"可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段开炎刚要开口,李成安却抢先一步:"殿下来得正好,这位北凉三皇子非要与我争个入城先后,臣不得已,只好与他讲讲道理。" 李显看了看李成安,一脸正色说道:“成安,你也太胡闹了,来者是客,你怎可如此无礼?” 李成安撇撇嘴,装模作样地拱手:"皇兄说的是,臣知错了。" 李显微微颔首,看向段开炎,"段皇子,世子年幼,又是初次入京,若有冒犯之处,我代他赔个不是,还希望你莫要计较。" 段开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话听着客气,也只是给他个台阶而已,今天的事情,属实丢脸丢大了。 第27章 入京都 段开炎喉结上下滚动,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二殿下这话说的,倒显得本皇子不通情理了,只是贵国世子口出狂言,辱没北凉皇室,此事若传回去…” 李显看了看满不在乎的李成安,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头对段开炎道:“段皇子有所不知,蜀州民风淳朴,世子自小在蜀州长大,虽不通礼数,却是一片赤诚,还望段皇子给个我一个面子,带着使团先去驿馆休息,事后我定当给使团一个交代。” 段开炎脸色阴晴不定,他余光瞥见周围百姓指指点点,又想到身后使团的目光,心中暗自权衡利弊。 片刻后,他缓缓说道:“既然二殿下如此盛情,本皇子若再推辞,倒显得不识抬举了。” 他转身走向马车,却又猛地回头,看了李成安一眼,眼神凶狠:“我们会再见的,李成安,我记住你了。” 说罢,他甩了甩手,利落地钻进马车。 随着马车车轮转动,北凉使团缓缓入城,段开炎透过车窗,望着李成安远去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马车内,段开炎狰狞的面孔瞬间舒展开来,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鹰钩鼻使臣无奈的说道:"殿下,您这是何必呢?" 段开炎嘴角微微一翘,无奈的摇了摇头,"没办法,这条路必须要走,虽说此次来大乾,一时断了太子之位的希望,但这样一来,我的两位皇兄,他们也就放心了。" 使臣急切道:"就算如此,殿下也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啊," 段开炎胸膛剧烈起伏,半晌才勉强压下怒火:"若这个时候不找个由头彻底断了自己的太子之路,凭二位皇兄和他背后那些家族的手段,恐怕我真就活不了多久,当年母妃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才让本宫活下来,本宫就一定不能死。" “这些年他们欠我的,我早晚会拿回来,这件事你不必多想,回了北凉之后,你也如实禀报,我手下的人本就不多,你也莫要这个时候暴露了自己。” "是,殿下,老臣明白,就是着实有些委屈殿下了。"使臣一脸担忧的说道,"不过...此行那大乾二皇子李显的态度..." 段开炎冷笑:"哼,徒有其表,让本宫试探的王府是他,出来当和事佬的也是他,无非就是又想试探王府,又想给那李成安留个好印象,好人他当了,坏人我这个外人来做罢了。" “不过抛开其他不谈,这人出手还是很大方的,这大乾果然处处财富,难怪父王这么多年一直对大乾念念不忘,如今看来,这吴王府的确不简单。” "殿下,这此言何意?依属下看,那李成安也就逞口舌之利,此次是在大乾,他也只是占了局势的上风罢了。"使臣压低声音,"若是在北凉,他还敢如此嚣张?" 段开炎眼神一凛,嘴角微微上扬:"这你就想错了,你以为大乾被视为战神的王爷,会有一个废物儿子吗?这位世子很聪明,而且相当聪明,此行也不算全无收获,将来说不定还有合作的时候。" 使臣没有接话,只是深深低下头,显然在思索这什么。 段开炎沉默良久,忽然开口说道:"对了,你回头查一查徐骁这个人的底细,我很好奇,能让大乾吴王府忌惮的人可不多,去查查这个人,看看有没有可能拉拢过来。" 使臣点了点头:"殿下放心,下官随后就去办。" 因为李成安的一句话,一时之间,无论是大乾还是北凉,但凡背后有些背景势力的人,都开始调查徐骁这个人,徐骁之名,虽未名满天下,却也成了各个势力情报部门关注的重点,纷纷想找出这个人。 这件事持续了很久,甚至数年时间,这些情报部门都不曾停下寻找徐骁的脚步,到头来徐骁倒是找到不少,但是却和吴王府没有半点关系。 反观李成安这边,车帘刚落下,他就长舒一口气,整个人瘫在软垫上:"可算把这出戏唱完了。" 春桃连忙递上温热的帕子,小声道:"世子刚才好生威风,那段开炎脸都气绿了。" 李成安接过帕子擦了擦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威风?这段开炎也算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想把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个年纪有这个脑子,不错了。" “世子你这话说的也太过分了,你还比人家小上不少呢。”春桃鼓着小嘴嘟囔道。 李成安从暗格摸出个橘子慢条斯理地剥着,"我年纪是比他小一些,但是你家世子可是未来的剑仙,那是区区凡人能比的嘛?" 春桃瞪大眼睛,疑惑道:"世子的意思是说...那段开炎是装的,故意来刺激世子的?" "十成里有八成。"李成安掰了瓣橘子塞进春桃嘴里,"北凉四位皇子,就数这位小子底子最弱,要想韬光养晦,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橘子汁水在李成安口中爆开,甜中带酸。 “只是今天这二皇子来的太巧了些,看来本世子这帮亲戚,没一个省油的灯,若是真要长留京都,只怕以后的日子不清净了,等皇祖母寿诞结束,我们还是找个理由早些回蜀州吧。” 春桃一怔:"世子是说今天这出是二殿下安排的?" 李成安眼神渐冷,"谁知道呢,他国使臣入京,礼部的官员都会妥善安排,不管行程,迎接都有自己的流程,怎么刚好我到京都,就能碰上北凉师团,若是说没有人刻意插手,是绝不可能得。" 春桃倒吸一口凉气:"那我们把这事儿告诉王爷,让王爷做主。" "李成安笑了笑,另一只手轻轻掀起车帘一角,窗外,京都城内人来人往的,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 "小孩子过家家,哪有动不动就找家长的道理,在他们看来,这些都是小孩子嬉笑,只要不出人命,不碰底线,上一辈没人会下场的,在京都,都是要脸的人。" 春桃小心翼翼地问:"那这事儿就这么过了?那以后还有人来找世子麻烦怎么办?" 李成安忽又展颜一笑,戳了戳春桃的额头,意味深长说了一句。 "那是他们的底线,但不是你家世子的,他们有规矩,可不代表你家世子也要按照他们的规矩做事,明白吗?" 春桃挠了挠后脑勺:“对了世子,那徐骁是何人?为何在蜀州十多年,从来不曾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李成安摆了摆手,脸上浮现一抹难掩的笑意:“我只能告诉你徐骁这个人是一个传奇,他的大局和做法我很佩服,但学不来,也做不到,至于其他的,你不必多问了,你也不懂。” 春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马车突然减速。 外面传来严锋的声音:"世子,王府到了。" 第28章 父子 马车缓缓停稳,李成安整了整衣袍,掀开帘子迈步而下,王府朱漆大门上的铜钉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门前两个守卫挺胸而立,见到世子归来,立刻躬身行礼。 “世子,您可算到了,王妃已派人来问过几次。” 管家李忠匆匆迎上,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李成安微微颔首,便抬脚往府内走去。 “忠叔,娘在哪儿?” “王妃在偏厅,不过王爷让您先去一趟书房。” “我知道了,我大姐呢?她不在吗?”李成安轻声问道。 “郡主出去了,去了郊外,说是有事,得过两日回来。” 李成安穿过九曲回廊,花园里的牡丹开得正艳,却无心欣赏,书房门虚掩着,他直接推门而入。 李镇坐在书桌后,手中握着一卷文书,见到儿子,目光上下打量一番。 “一点规矩都没有,进书房也不知道敲门,从小礼仪都白学了。” 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的威严。 李成安毫不在意说道:“我见我爹还讲什么礼仪,自己家里讲礼,那不是吃饱了撑得,老爹,你和我娘什么时候到的京都啊。” 李镇放下文书,摇了摇头,神色严肃:“这是京都,凡事还是要遵循礼节,父王是为了你好,将来也少吃些亏,父王跟你娘已经到了好几日了,倒是你,这次怎么来的这么快,依你的性子,不一路游山玩水耽搁些时日。” 李成安没好气的说道:“父王你可别提了,还不是全拜我娘所赐,不知道她给了苏红叶那女魔头多少好处,一路追着我来京都,对了父王,孟老头那事儿是怎么回事。” 闻言,李镇笑了笑,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事儿我不知道,你自己问你娘去,王府这些小事,为父向来不过问。” 李成安拿着桌上的茶壶,给李镇倒上一杯热茶,眼睛轻轻一眯:“父王,我王府的世子拜师,什么时候在你眼中就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了?惹不起我娘就明说,莫要说敷衍孩儿,孩儿可不是小孩子。” 李镇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目光透过氤氲热气落在儿子身上,突然重重放下茶盏,震得桌面墨砚微微晃动:“你这逆子,敢编排起你老子来了?” 话虽严厉,眼角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李成安冷哼一声:“两个姓李的,被一个姓陈的收拾的服服帖帖,当你儿子真是草率了,父王不是我说你,这么多年了,你就没干过一件硬气的事,将来我有这身份,恐怕也不见得安生。” “这些事你娘自有考量。” 李镇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城门口的事情,怎么回事?” 李成安随手抓起桌上的蜜饯扔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不敢来试探您,自然要从我这个小的入手了,无妨的。" "哦?"李镇剑眉微挑,"你看出来了?" "那小子演技太差,有脑子的人都看的出来。"李成安嗤笑一声,"堂堂北凉皇子,出身皇室若真这般沉不住气,早该死透了。"他凑近父亲,"那小子没什么底子,背景差了些,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倒也算有魄力。" 李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那你为何..." "为何顺着他演?"李成安咧嘴一笑,"孩儿这不是给王府长脸嘛,再说了..." 他眼中精光一闪,"这小子确实对自己够狠,孩儿索性就卖他个人情,说不定将来用得上,孩儿觉得一个人对自己都能这么狠,将来未必不能成事。" “今日送他个顺水人情,将来总是要还的,兴许哪天就用得上了,反正这事儿帮不帮,对王府都没什么坏处。”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闻窗外竹叶沙沙作响。 李镇突然大笑,震得案上文书微微颤动:"好小子,长大了。" 笑罢,他神色一肃:"不过你当众提及的徐骁,那是何人?父王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李成安笑容渐盛:"孩儿编的,哪有这么个人,让他们慢慢查去吧。." 李镇无奈的摇了摇头,"但是父王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这是京都,一些小事倒是无妨,但是有的事,你千万碰不的。" 李成安眉头渐渐紧锁:"父王是说争储之事?" 李成安这句话让书房内的空气骤然凝固,窗外一阵风吹过,竹影在青石地上摇曳出诡谲的图案。 李镇缓缓放下茶盏,瓷底与檀木桌面相触,发出"咔"的一声轻响:"成安,朝堂如棋盘,做事需谨慎,平日里你有时候荒唐些都无妨,只是这件事,你万万碰不得。" 李成安突然嗤笑,"父王,孩儿这懒散性子,你觉得孩儿对这些会有兴趣吗?只是父王,你听说过一句话没有,树欲静而风不止。" 李镇瞳孔微缩:"接着说。" 李成安自顾坐下,脸色却无半分笑意。 “如今的大乾,兵权三分,一部分防着的北凉,还有一部分防着南边的大康,剩下的便是父王的封地蜀州,防着西境那些小国,孩儿那三个堂哥可不是省油的灯,孩儿都还没京都,就开始在落子了。” “这些都是麻烦事,孩儿也不想掺和,但是这里是京都,人家都是有无数的手段让王府下场,无论表态或者不表态,都是麻烦。” 李镇目光扫过窗外晃动的树影,"臭小子,长本事了,想来套你老子的话了。" 自己父王和那位陛下到底有什么秘密,十多年李成安一直不得而知,便想从侧面打听一下,也没想到自己这父王这么机警,还防着自己儿子。 “父王和陛下的事情你小子不用管,也不用来套父王的话,都是些陈年往事,过去已久,根本无伤大雅,也不影响王府,这是他们几个争储的事情,还是尽量不要去掺和,若是太过分了,为父自然会为你做主。”李镇说道。 "行吧。"李成安轻叩桌面,"既然父王都这么说了,那孩儿就不多问了,等皇祖母寿诞一过,咱们还是早些回蜀州去吧,这京都的心眼子太多,着实不自在。" "回蜀州?"李镇轻哼一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你以为为父不想?前两日为父去了一趟慈宁宫,你皇祖母年纪确实大了,身子也不复之前了,恐怕..." 李成安直接打断了李镇,言词恳切道:“父王,孩儿明白,孩儿不是那个意思,孩儿只是想一家人回蜀州过些简单的日子而已,没有别的意思,若是皇祖母身子不好,我们在京都多待几年也是无妨的,蜀州那边都是些跳梁小丑,父亲那几个副将想必是能应付的。” 话音未落,书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李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王爷,宫里来人传旨,陛下召您入宫!” 第29章 请帖 李镇眉头微蹙,与李成安交换了一个眼神,窗外夕阳渐沉,将书房内的影子拉得老长。 "知道了。" 李镇沉声应道,随即起身整了整衣袍,"成安,你且先去见你娘,父王去一趟宫里,去去就回。" 李成安点点头,目送父亲大步离去,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他缓步走出书房,沿着回廊向偏厅行去,脚步却比平时要沉重许多,喃喃自语道:“该来的始终还是要来。” 偏厅内,李成安的母亲陈氏正低头绣着一方帕子,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她眉目如画,虽已不再年轻,却仍能看出当年的风华绝代。 "娘亲,我回来了。"李成安唤了一声,脸上已换上轻松的笑容。 "还知道回来?"陈氏放下绣绷,眼中带着几分嗔怪,"若为娘不叫人催着你,是不是打算你皇祖母大寿的当日才到京都啊。" 李成安在母亲身旁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娘,您这话说的,孩儿不是那不分轻重的人,只是到了京都,麻烦事情多,孩儿这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麻烦能少些便少些。" 陈氏轻哼一声:"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人,也该收收心了,莫要总是懒懒散散,将来王府还是要放在你头上的,到了京都麻烦是不少,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出身皇家,又有几人能独善其身?" 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意味深长的说道:"所以娘就找了那孟老头当我老师?" "孟先生乃当世大儒,能拜入他门下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你说话要尊重一些莫要胡言乱语,如今你应当称他一声老师才对。"陈氏给了李成安一个白眼,随即一脸正色的说道:"如今咱们一家进了京都,前两日你父王去看了看你皇祖母,何时能回蜀州还是两说,有时候你想独善其身,总是要找个过得去的由头。" 李成安神色一滞,随即苦笑道:"原来如此,所以这孟先生便是孩儿将来的由头。" 陈氏点了点头:“你有了这一层身份在,不管是宫里哪一位,都不会把你逼的太紧,毕竟朝中有那么多重臣都是孟先生的弟子,至少明面让得让大家脸面上过得去。” “娘,话虽如此,你想没想过孩儿这身份,将来恐怕也难逃和朝堂的千丝万缕。”李成安一脸正色说道。 “世间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朝堂那边,好歹还有王府的名头在,他们毕竟是臣子,主意不敢打到你头上,但是宫里那几位的事情,沾上了对你就没好处。” 母子二人正说话间,忽听外面一阵脚步声,李成安眉头一皱,起身走到窗边,就见李忠匆匆赶来,手里捧着三份烫金拜帖,神色有些古怪。 "世子殿下,三位皇子殿下都派人送了帖子来。"李忠躬身递上拜帖,"大殿下邀您明日午时在醉仙楼用膳;二殿下请您后日去参加诗会;三殿下则定了三日后在府上设宴。" 李成安接过拜帖,指尖在烫金的纹路上轻轻摩挲,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娘,你看,我前脚刚到王府不到半个时辰,孩儿这三位堂兄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这么快就急着要请孩儿吃饭了。" 陈氏放下绣绷,眉头微蹙:"这些麻烦,你躲是躲不掉的,娘希望你早些来京都,便是想让你早日有个心里有个准备。" 李成安随手翻开这些的拜帖,只见上面字迹工整,措辞恭敬,末尾还特意提及"多年未见,甚是挂念"。 "孩儿记得我们一家离开京都的时候,我还不曾记事吧。"他轻笑一声,“也不知这几位在挂念我什么东西。” "不想去就不去,有事往你父王头上推也就是了。" 李成安将帖子轻轻放在桌上,笑道:"既然三位堂兄都这么热情,孩儿自然要赴约的,但是这规矩得改改,也省的以后更多的麻烦。" 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忠叔,麻烦你帮我备三份拜帖。" 陈王妃眉头微挑:"你这是要..." "一个一个去太过麻烦。"李成安嘴角噙着笑意,"不如孩儿一起请过来,跟他们好好讲讲道理。" 李忠闻言面露难色:"世子,这...三位殿下素来..." "素来不和?"李成安接过话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正因如此,才更要一起来,我这人性子懒,一家一家去太麻烦,难免到时候扯些是非出来,干脆就一起来吧。" "也省得日后三天两头应付这些邀约。"李成安笑着继续说道,"一次把话说清楚,大家都省心。" 李忠躬身应下:"老奴这就去办。" 他犹豫片刻,"若三位殿下不肯同席..." 李成安轻笑一声:"无妨。你只管把拜帖送过去,他们会来的,毕竟他们都是想当太子的,若有人不来,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王府的礼数到了就行。" 待李忠退下,陈氏意味深长地看着儿子:"倒是难为你了。" 李成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娘亲不必担忧,这算什么难为,孩儿出身王府,本身就比常人高了许多,人在高处,自然要承担出身高位带来的麻烦。" "你自幼聪慧,懂得比寻常家的孩子都要多,许多事情不需要娘和你父王多操心,你也明白,这些年娘和你父王也不曾要求过你什么,只要你平安就好,若在京都有什么推不过的麻烦,往你父王头上推就是了,他身子骨好,扛得住。"陈氏一脸慈爱的说道。 "娘,这么多年,除了大姐和那个小泼妇,孩儿何曾吃过亏?"李成安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锋芒,"况且是他们几个要当太子,又不是孩儿要当。" "你倒是胆大。"陈氏摇头,"算了,你自己有主意就行,红叶这个孩子还是不错的,在你嘴里怎就成了泼妇,以后莫要如此说人家。" “孩儿明白了,娘,被那个女魔头追了好几日,孩儿先去睡会儿了,回头让厨房留点儿吃的,我睡醒了再吃。” 说完便走了出去。 看着儿子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往日里嬉笑怒骂的少年,也许会踏上一条自己预想之外的道路。 第30章 当年的真相 夕阳已沉,宫灯初上。 李镇一身锦袍随着引路的老太监穿过重重宫门,向着御花园深处走去,夜风微凉,卷着御花园里特有的花香,却掩不住那股深宫独有的肃穆与压抑。 老太监佝偻着背,脚步轻缓,声音低哑:"王爷,陛下今夜特意吩咐,只召您一人,连侍卫都不让跟着。" 李镇叹了口气,神色平静,只淡淡道:"本王知道。" 老太监微微侧首,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王爷,老奴还记得,当年您离京时,也是在夏天。" 李镇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即继续前行:"都是些陈年旧事,也难为你还记得。" 老太监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御花园深处,一方凉亭隐在花木之间,亭内灯火通明,却无侍卫宫女伺候,只有一道身影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望着亭外一池静水。 老太监在亭外止步,躬身道:"陛下,王爷到了。" 那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与李镇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只是眉宇间更多了几分威严与沧桑,正是这个王朝当代的主人,大乾的皇帝李玄。 他挥了挥手,待老太监退出御花园后,缓缓开了口。 "二哥,回京也有好几日了,你也不知道来看看朕这个弟弟,怎么?在二哥眼里如今便只有母后,已经没有朕的位置了?"李玄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李镇看着眼前的三弟,十多年未见,那么熟悉,却又感到一丝陌生,兄弟二人竟一时无言。 良久,李镇才微微颔首,抱拳一礼:"陛下。" 乾皇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抬手示意:"坐吧,今夜只有你我兄弟二人,不必拘礼了,若是朕不召见,二哥是不是打算一直躲着朕?是不是打算一直躲在蜀州再也不回来?" 李镇顿时无言以对,只是迈步入亭,在石桌旁坐了下来,桌上摆着几样精致小菜,一壶温酒,两只玉杯。 乾皇亲自执壶,为李镇斟了一杯酒:"二哥,你可还记得这张桌子。" 李镇接过酒杯,指尖微凉:"记得,当初大哥还在,我们三人总是喜欢在这里喝酒。" 乾皇低笑一声,眼中浮现一丝怀念:"难为二哥还记得,从小到大,大哥对我们二人都极好,那时无论在战场,还是在家里,万事总是有大哥护着,自从大哥走后,朕便再也没有在这里喝过酒。" “朕还记得大哥说会一辈子护着我们二人,可是他终究没有做到,当年北凉一战,大哥伤重,最终还是倒在了辽州,二哥你也因为此事带着兵马杀入北凉,屠城十万,让北凉恨了你这么年,若不是父皇下旨强行把你带回来,怕是二哥你也不会回来了,朕上位以后,也不敢再让你去北境,把你放在了蜀州。” “二哥去北境那些时候,朕一个人在京都,方寸大乱,生怕二哥你也回不来,这大乾的江山该怎么办,好在万幸,你回来了,可千算万算,没算到朕的二哥此次回来之后,变的和从前很不一样了。” 话音落下,亭内忽然安静下来。 李镇垂眸看着杯中酒液,缓缓道:"陛下今夜召臣来,不只是为了说大哥的吧?" 乾皇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好,既然二哥不想再提大哥,朕就不说,那二哥可还记得你当年在父皇身前答应过他什么?" 李镇看向一旁的荷塘,不敢直视乾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提那些干什么?" 乾皇苦笑一声,冷声道:"好,既然二哥记不起来,那朕帮你回忆回忆,当年二哥答应过父皇,会守好大乾的江山,会照顾好母后和朕,朕今天就想问问二哥,这话你到底说没说过,当年..." "陛下!"李镇突然打断,声音微冷,大声说道:"够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乾皇盯着李镇,眼中情绪翻涌:"怎么,二哥不敢提了?"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这御花园又陷入了沉寂,二人自顾自的喝着酒。 良久之后,李镇脸色微红,打破了这份沉默。 "陛下知道了什么?" 乾皇一声冷哼:"二哥不演了?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李镇神色有些愧疚,开口道:"你都知道了?" 乾皇点头:"朕当然知道,朕八年前就知道,所以朕这些年一直召你回京,朕想要一个答案,朕想亲口问问你,可你倒好,对朕的旨意不闻不问,总是找借口留在蜀州,若是不是此次母后亲自下旨,怕是二哥还要躲着朕吧。" 李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怎么知道的?" 乾皇深深看了李镇一眼:"二哥可还记得父皇身边那个老太监?父皇在临终的时候还特意向你交代了,此人不必陪葬,要给他一条生路。" 李镇微微点头:“我自然是记得,这件事是他告诉你的?” “当年父皇的病来的急,走的也急,当时寝宫外的人确实不少,但是能碰到父皇遗诏的只有你和他,当时宫外的臣子还没来及进宫,朕当时也不在宫中,回宫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已尘埃落定,二哥你就已经拿出遗诏当众宣读了。” “朕当时还纳闷了,无论是领军作战,还是治国理政,朕都差上二哥不少,父皇怎么会突然传位给朕,但是朕当时要面对的事情着实太多了,实在没有那个精力去想这些。” “但是之后,朕怎么也想不明白,父皇为什么会选择朕,这个时候,二哥你倒是跑的够快,趁着朕没反应过来,便直接去了蜀州。” 乾皇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后来朕找到了那个老太监,那个老太监对此却闭口不言,直到他临终前,把一切都告诉了朕,当年你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但是让他看见了,到头来他偏偏还让朕莫要怪你,你觉得可笑不可笑?" “你把皇位都让给了朕,那个老东西却让朕不要怪你,这何等的荒唐?何等的滑稽?这皇位谁不想坐?谁不想要?父皇当年为了这个位子,死了那么多人,终于才带着我们一家来到这京都,二哥你看看朕那几个儿子,为了一个太子,争的是头破血流,哪有半点兄弟情义?” “再看看朕后宫佳丽无数,想要什么样的美色没有?就算朕每日批阅奏折到深更半夜,可她们依旧对朕笑脸相迎,生怕朕不去宠信她们;朕如今身为这大乾之主,除了母后,谁看到朕不是毕恭毕敬,小心翼翼。” “这一切都是二哥带给朕的,朕怎么会怪你,感激你还来不及,怪罪二字何曾说起,谁会舍得把唾手可得的皇位让出去呢?就连史书也不敢这么写,你说朕说的对不对啊,朕的好二哥。哈哈哈...” 乾皇越说越激动,说完,便摊开双手,放肆的笑了起来,笑声在这偌大的御花园中回荡不绝,只是这笑声中,却充满了无奈和孤寂。 第31章 御花园的争论 听到李玄的笑声,李镇满脸愧色,右手微微颤抖,酒杯中的酒液泛起细小的波纹。 "二哥你这是怎么了?"乾皇的笑声戛然而止,眼中闪烁着无奈的光芒,"朕说的不对吗?朕就是想问问你,你凭什么帮朕做决定?你凭什么把属于你的责任推给朕?" “你知道朕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嘛?父皇留下的大乾千疮百孔,朝堂党争不断,以前父皇在,还有你和大哥,打仗从来都是把朕保护的很好,危险的事情从来不让朕碰,朕贪玩,你和大哥也由着朕,一夜之间,就要让朕去当皇帝。” “这么大个江山,你就留给了朕,朕什么都要开始慢慢学,要跟臣子斗,要跟世家斗,为了权衡各方,朕要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还要跟她们生育子嗣,朕是什么性子,二哥不会不知道,但是这一切,朕都改变不了,为了大乾,朕只能去接受,强迫让自己去做自己并不喜欢的事。” 李玄拿起桌上的酒壶,直接狂饮起来,酒水顺着嘴角滴落在衣衫,他却毫不在意,继续对着李镇吼道。 “不知道有多少次,朕都想放弃,可这是父皇和大哥用命换来的江山啊,朕怎么敢懈怠啊,有时候夜里睡着了,大哥和父皇就到朕的梦里来质问朕,为什么没有把他们留下来的江山守好?朕不敢回答,朕生怕做错了什么,让父皇和大哥失望。” “自从坐上这皇位,朕没睡过一个好觉,这一切,都是二哥赐给朕的,当初你把皇位给朕的时候,可曾开口问过朕一句,问问朕想不想要这江山,这皇位,朕想不想坐?可你没有,你独自去了蜀州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京都,这皇位一坐就是十几年。” “十几年啊,二哥,你告诉朕,你答应过父皇要照顾好母后,要照顾好朕,可你有什么资格代替朕来决定自己的人生,凭什么?” “说话,回答朕。” 这位平日里一脸肃穆的君王,此刻却像个委屈的孩子,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李镇,手中的酒壶"砰"地砸在地上,碎瓷片四溅。 夜风骤起,吹得亭边的宫灯剧烈摇晃,这位大乾的君王上位以来,第一次如此失态,喊的如此歇斯底里,十几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出来。 地位越高,责任越大,做个荒唐的皇帝容易,但要守住一个千疮百孔的江山,让大乾越来越好,却要花费无数的时间和精力,这对一个少年来说,谈何容易。 平衡朝堂,周旋世家,休养生息,还有那么多繁重的国事,统统都要压在一个少年头上,他的每一步都走的那么艰难,李玄恨不是二哥把责任交给他,毕竟都是李家血脉,守住这片父王和大哥留下的江山,谁都有责任。 他恨的是在自己最无力的时候,自己最信任的二哥弃自己而去,徒留他一个人在这偌大的京都,他就想亲自问问自己这位二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镇看着弟弟龙袍上洇开的酒渍,喉头滚动了几下,水池的蛙声突然大作,衬得亭中愈发寂静。 他缓缓抬头,眼中已是一片清明:"这件事,是二哥的错,是二哥对不住你。" "对不住?朕十几年的时间,就换来二哥一句简简单单的对不住。"乾皇冷笑一声,"朕倒要问问二哥,你当年为何要这么做?" 亭中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照在兄弟二人的脸上。 李镇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当年与北凉大战,大哥重伤死后的事情你也知道,后来虽说父皇把我绑了回来,但大哥的事情,在我心里一直过不去,没过多久,父皇也走了,在那个时候,朝中需要一位能镇得住场面的君主。" “那时若是我来执掌大乾,怕是要不顾一切对北凉动兵,但那个大乾已经打不起了,所以父皇临终的时候千叮万嘱,让我等一等,不要操之过急,徐徐图之,当时无奈之下,我只能先答应父皇。” “可是我姓李,叫李镇,我不姓徐,没法徐徐图之,我若执掌朝政,势必要和北凉打个鱼死网破,正如你所说,这是父皇和大哥用命留下来的江山,我不能那么自私,那个时候的大乾需要的是一位休养生息的君王,而不是一位好战的君王。” "所以你宁愿违背父皇的遗愿?"乾皇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 李镇直视李玄的眼睛:"三弟,你比谁都清楚,当年若是真的按父皇的遗诏行事,大乾会是什么局面?我常年从军,让我在当时那个状态之下去执掌朝政。" “朝堂的官员和大乾的世家,怕是要死很多人的,到时候整个大乾都会人心惶惶,顷刻间分崩离析,我知道那个时候的自己,并不是大乾需要的君王...” "所以你就可以擅自篡改遗诏?"乾皇猛地拍案而起,桌上的杯盏叮当作响,"那你可曾想过朕的感受。" 李镇神色平静:"我知道,你从小性子懒散,喜欢自由,学什么总是三分喜爱,后来父皇夺了天下,你也不愿在这深宫中久居,总是变着法的让大哥想办法弄你出去,这件事,是二哥对不住你。" “把属于自己的责任丢给了年幼的你,我不该强行为你的人生做主,你应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都怪我...” “你闭嘴。”李玄一时语塞,眼中怒火更盛,"李镇,你根本就不明白,也不懂朕为何恨你。" “就算你不想当皇帝,可朕终究是李家血脉,为何不肯给朕明说,这么多年偏偏要一直把朕蒙在鼓里,是不是天下就你李镇一个聪明人,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 "你可知道...这些年朕最恨你的不是你让朕当皇帝,也不是恨你篡改遗诏,而是恨你这么多年从不回京都,你知道朕上位以后,身边多想有个人可以商量,多想有个人帮我,可是没有。" “不管文武百官,还是后宫,哪怕是宫女太监,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每个人都在朕面前装模作样,朕一个人都不敢信,心里不管有什么话,都不敢说,生怕被人抓住软肋。” “就这样的日子,朕过了十几年,十几年啊,我的二哥,哪怕你回来陪朕说说话也好,可是你呢,不但不回,连朕的旨意都置若罔闻,你告诉朕,为什么?你就不怕朕守不好这江山?就不怕朕被那些世家算计的尸骨无存?” “若是要朕当皇帝,当年为何又要放纵朕?” “若是要朕当皇帝,当年你和大哥为何不教朕?” “二哥,你说话...” 面对这位君王的质问,李镇无言以对,他回答不了。 夜风卷着荷香拂过亭中,烛火摇曳间,李镇看见身为君王的弟弟,眼角闪烁的泪光,这个潜藏了十几年的秘密终于浮出了水面。 “这件事,都是二哥的错,是二哥害了你一生,没脸回京都见你。”沉默半晌,李镇轻声说道。 第32章 兄弟之间 李玄突然暴起,一把揪住李镇的衣领,将他从石凳上拽了起来。 "错?一句错了就完了?"乾皇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右手握拳狠狠砸向李镇的面门。 李镇不躲不闪,硬生生挨了这一拳,嘴角顿时渗出血丝,他却笑了:"臭小子长大了,有力气了..." "你笑什么!"李玄又是一拳挥来,这次砸在腹部。 李镇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撞翻了身后的烛台。 烛火"嗤"地熄灭,亭中顿时暗了下来,月光透过纱幔,照在兄弟二人身上。 "还手啊!"乾皇扑上来,拳头如雨点般落下,"你不是能征善战吗?不是武功盖世吗?你倒是还手啊,当年屠城十万的李镇呢?" “你在蜀州一家和睦,把朕留在这勾心斗角的京都...” “朕这十几年连京都都没出过...就在这牢笼里,你看也不曾看一眼。” “当初答应父皇的事情,却做不到...” 每说一句,李玄就打一拳,从头李镇始终没有运功抵抗,任由李玄的拳头落在身上,直到一记重拳击中眼眶,他才猛地抓住李玄的手腕:"够了..." "闭嘴!"乾皇挣脱开来,一脚踹向李镇膝盖,两人同时摔倒在地,滚作一团。 瓷片扎进皮肉,酒水浸透衣衫,他们像市井泼皮般扭打着,撕扯着,全无半点皇家威仪。 李镇终于反击,一个翻身将乾皇压在身下:"我说够了..." "不够!"乾皇猛地抬头,额头狠狠撞向李镇鼻梁。 鲜血顿时涌出,滴在乾皇的龙袍上,晕开一片暗红。 李镇吃痛松手,被李玄反压在地。 "你知道朕有多恨你吗?"李玄揪着李镇的衣领,声音哽咽,"每次朕撑不下去的时候...都想杀了你..." 李镇望着弟弟通红的双眼,突然伸手,像十几年前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 乾皇的拳头悬在半空,最终无力地垂下,兄弟二人就这样躺在满地狼藉中,精疲力竭,月光静静地洒在他们身上,李玄的龙冠早已不知去向,发丝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前。 "二哥..."他静静的躺在地上,声音轻得像叹息,"朕真的好累..." “朕连母后都不敢说。” 李镇轻轻拍着弟弟的后背:"二哥回来了,别怕..." 二人就这样安静的躺在御花园冰冷的地上,谁也没有在说话,享受这短暂的平静,事到如今木已成舟,所有的错误都将不可纠正,待天一亮,李玄依然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乾君王,李镇也依然是战不胜的王爷。 十几年的压抑,十几年的委屈,在这一晚悄然逝去,无论曾经如何,明日的朝阳依然升起,世人的脚步也不会停歇,李玄的眼皮渐渐沉重,十几年来第一次,他在这深宫中感到了安心。 东方既白,第一缕晨光透过亭檐,照在躺在地上的二人身上,御花园的露珠在朝阳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李玄缓缓坐起身,龙袍上沾满了酒渍和尘土,却掩不住眉宇间久违的轻松。 "二哥,"他声音沙哑,"这次恐怕你得留下来帮朕了,在蜀州躲了十几年,也该差不多了,这次就别想着跑了。" 李镇支起身子,抹去嘴角的血迹:"陛下...这..." "别急着拒绝。"乾皇抬手打断,"当年北凉的事,你我心知肚明,大哥的仇,你没放下过,朕也没放下过,总是要有个了结的。" 李镇的眼神骤然锐利,他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如今的朝堂,臣恐怕不适合掺和进来,若是要与北凉开战,臣愿身先士卒。" 乾皇露出一丝笑意:"二哥你放心,朕既然接下了这个烂摊子,朕自然不会再把这个包袱给你扔回来,事已至此,都已无法挽回,朕不会给你安排官职,只要你留在京都,好歹有个人陪朕喝喝酒,说说话。" “至于北凉那边,二哥你再给朕两年时间,这些年往北凉的探子没有断过,只是如今朝堂那帮子人好日子过太久了,有点怕打仗了,若是此刻开启国战,这大乾,除了你我二人,怕是有很多人不会同意,朕需要一些时间。” 李玄的笑容瞬间凝固:"这些年世家往朕的后宫塞了不少人,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他们做的有些过分了。" 李镇皱眉:"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乾皇冷笑,"这些年朝堂的事情让朕心力交瘁,朕这几个儿子,也没什么时间去管教,二哥你也清楚,他们往朕的后宫塞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将来..." 他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李镇若有所思:"他们要干涉陛下立储?" "不然他们费那么大的心思干什么?"乾皇苦笑,"都是朕的儿子,他们也是笃定朕不敢动他们。" 李镇缓缓站起身,随手拍去衣袍上的尘土。晨光中,他脸上的淤青格外明显,却掩不住眼中的锐利。 "陛下。"他沉声道,"这些年,难为你了。" 乾皇挑眉:"哼?你还知道为难?你在蜀州倒是轻松,一儿一女,儿女双全了,一家人与世无争过得倒是惬意,区区几个弹丸小国,你一个堂堂大乾战神,十几年没打下来,若是父皇在,定是要抽你的。" “倒是朕这家啊,被搞得一团乱麻。”乾皇感叹了一句。 "陛下见谅。"李镇苦笑一声,脸色有些尴尬,"这是臣的错,臣留着那几个地方,也是想将来若是去了北境,蜀州那边也有个余地,毕竟这几个小国之外,还有一只老虎,那个地方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与之辈。" “就算如今大乾国力有所恢复,但是也禁不起三面开战。” 乾皇目光一凝:"看来二哥这些年的日子也没白费,当年父皇为了成事,和世家那边牵扯太深,这些年这帮狗东西越来越贪得无厌,朝堂不是边关,不是杀人就能解决问题的。" “这些年为了平衡世家,拉一批,杀一批,朕也算勉强在朝堂站稳了脚跟,朕也是后来才明白,要守住这大乾的江山,比当年父皇打江山更加困难,这帮老东西,一个比一个心思重。” "陛下。"李镇随手捡起地上瓷片掷入池中,激起一圈涟漪,"若是有这个必要,臣可以来做这个恶人。" 乾皇摇了摇头:“不必,朝堂上的事,就交给朕来吧,二哥好好留在京都,闲暇之余,帮朕盯着一点那几个逆子,虽说他们几人的母亲都是来自世家,但他们终究是李家血脉。” 第33章 王府的智慧担当 “朕这些年,确实没有那个精力去管教他们几个,被那帮文官和世家教的一塌糊涂,明明是一家人,一个个心思比谁都重,小小年纪,有事没事在朕这里演来演去,朕当真是看着都烦,这皇位要是真有那么好坐,二哥你当年又何必非要让给朕。” “若将来要对世家动手,总是要把这几个混账摘出来的,也就麻烦二哥在京都帮我盯着点儿,小打小闹不必管他们,只要莫让他们做些万劫不复的事情也就是了。” 李镇点了点头,他明白李玄的意思,明面上就是让自己这个二哥帮自己看看孩子, 乾皇整了整凌乱的衣冠,瞬间恢复了帝王威仪。 "好了,二哥你先回去吧,再过些日子," "陛下,那臣先告退了。" 晨光中,兄弟二人的身影被拉的很长,多年的爱恨情仇,在这一刻也有了新的开始。 李镇回到王府。 "王爷这是怎么了?!"陈氏惊呼一声,手中的绣绷"啪"地掉在地上。 李镇摆摆手,一瘸一拐地走进内室:"无妨,与陛下切磋了一番。" "切磋?"陈王妃快步上前,指尖轻触丈夫脸上的淤青,心疼道:"当年的事情陛下知道了?" 李镇点了点头:“知道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能和你有这么多年的安静日子,这顿打也不亏了,还能看着成安和遇安长大,莫说一顿打了,再大的代价也值得。” 陈氏抿着唇,取来药箱为李镇上药:"那陛下可消气了?" "夫人莫急,当年我们离京的时候,他还是个半大的小子,这么多年了,这京都不容易,心里有气也是应该的。"李镇握住她的手,"心里有气发泄出来也好,陛下终究是念着兄弟情分的。" 随即把御花园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自己这个相伴多年的妻子。 陈氏仔细为丈夫包扎伤口,轻声道:"依妾身来看,王爷你这脑子也就这样了,除了打仗,什么用也没有,是不是陛下这么一说,王爷这心里一愧疚,就答应了陛下一些事情。" 李镇苦笑一声:"夫人说得是,这次我答应陛下暂时留在京都,先不回蜀州了。" 陈氏手上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王爷,不是妾身说你,说了你多少次了,你答应别人的时候,你那脑子能不能多想想。" "夫人,你这话什么意思?"李镇眉头微皱,“你是说陛下是骗本王的?” 陈氏摇了摇头,对自己丈夫这个脑子,着实有些担忧,轻声道,"王爷可曾想过,陛下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告诉你真相?他都知道那么久了,为何今日才跟你说。" “且不说陛下这些年有多少难处,但是你莫要忘了,太后还在京都,你不是不知道太后的脾气和手段,刚开始的时候,或许陛下会吃些苦头,但是朝堂和世家那帮人绝对不敢太过分,太后护短,怎么可能容忍那帮宵小来欺负自己的儿子?” 李镇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茶杯:"王妃的意思是说陛下故意想把本王留在京都?" "陛下恐怕是在为将来做打算了。"陈氏叹了口气,"现在世家的手伸的越来越长,太后也不可能一直插手朝堂上的事情,若是陛下对世家动手,就必须要以防万一,若是世家被逼急了,总是要狗急跳墙的,京都需要有一颗定海神针,让那帮人不敢随便乱动。" 窗外一阵风吹过,竹影婆娑。 李镇沉默良久,笑了起来:"这小子长脑子了,学会算计了,倒是对他二哥开始动小心思了。" “陛下不想用动武,想用软刀子慢慢去处理世家,王爷在京都为陛下站台,至少明面上,世家不敢随便掀桌子,只能按规矩来。” 陈氏忧心忡忡的继续说道:"只是昨日你前脚进了宫,后脚成安就收到三位皇子的请帖,成安性子跳脱,留在这京都,怕是难免会卷入皇子们的纷争。" 李镇眼中寒光一闪:"谁敢动我儿子。" "我的王爷。"陈氏再次摇了摇头,按住他的手。"成安那性子,什么时候吃过亏,就连遇安揍他,都得被他惦记好久,臣妾给你说这件事,不是怕成安吃亏,而是怕成安那跳脱的性子,在京都把事情闹的太大,到时候乱了陛下那边的布局,你也不好向陛下交代。" 夫妻二人相对无言。 李镇沉思良久,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夫人说得有理,成安这孩子性子太野,留在京都确实容易惹出乱子。" 陈氏将药箱收拾妥当,轻声道:"不如等太后寿诞过后,就找个由头让他回蜀州去吧?" "嗯。"李镇点点头,"正好那小子也不想在京都待着。" 日上三竿,李成安才懒洋洋地从睡梦中睁开眼来,春桃早已捧着铜盆候在床边,见他醒了,连忙上前伺候。 "世子昨夜又熬夜了?"春桃拧了热毛巾递过去,眼中带着几分嗔怪。 李成安接过毛巾敷在脸上,舒服地叹了口气:"昨晚闲来无事,写了些东西,结过没注意到时辰,整的太晚了。"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夏禾来了吗?" "在外间候着了。"春桃熟练地为他更衣,"还有冬雪姐姐也来了,说是世子要的东西给带来了。" 李成安挑了挑眉:"让她们进来把。" 不一会儿,两个少女走了进来,夏禾一身素雅衣裙,冬雪则穿着劲装。 "见过世子。"二人齐声行礼。 李成安摆摆手,接过春桃递来的茶盏,"冬雪先说吧,什么事?" 冬雪从袖中取出两本文卷:"世子,这是北凉那边一些消息,商行那边能打探到的,都在这里了,只是人手有限,北凉那边的消息并不算多。" “另外这一本是三位皇子背后一些家族和官员的消息,但这些消息都是明面上的,私下几位还有多少,我们还没有消息。” 李成安接过文卷,快速浏览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北凉倒是有点意思,那段开炎能在这种条件活到今天,也算有本事了。" 他敲了敲桌面,"安排些人,去查查那位北凉的国师,不要用自己人,北境那边不是有些喜欢走私的世家吗,让点利益出去,让他们帮忙查。" "是。"冬雪领命,犹豫片刻,随即又开口说道,"世子殿下,奴婢觉得几位皇子的事情,咱们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第34章 听雨轩 李成安嘴角微扬:"冬雪,有的事咱们不碰,不代表咱们不需要知道,我教过你,刀子这种东西我们可以不用,但是必须要有。" 冬雪点了点头:“奴婢明白,那些官员和世家的消息,咱们还要继续派人查吗?” 李成安摇了摇头:“不必了,等过些日子再说,眼下没必要把精力放在这帮内斗的家伙身上,一个个的从小跟戏精一样,不当演员简直可惜了,几个不成器的小子。” “这几日传信回蜀州,把上次那几只老鼠处理了,眼下我们一家都来了京都,西境那边不能乱,免得他们搞些小动作。” 春桃忍不住插嘴:"世子,演员是什么东西?" "你可以理解为台上唱戏的。"李成安摆摆手,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父王回来了吗?" 春桃回道:"王爷今天早上才回的王府,只是回来的时候,身上有些伤。" 李成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走到窗前,望着院中盛开的桃花,轻轻一笑,喃喃自语:"看来父王当年怕是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把咱们这位陛下给坑惨了,难怪这么多年一直不敢回京都。" “世子要不要去看看王爷?”春桃问道。 李成安轻轻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不必了,有娘在,父王吃不了亏的,只怕是免不了要被娘亲念叨几句了。" 他转身走向书案,从暗格中取出一封密信:"冬雪,把这封信派人送去渝州,交给舅舅,西境那边官面上的事情,得让他帮帮忙,顺便也给他报个平安。" “是。” 冬雪接过信,便退了出去。 "夏禾,咱们在京都这边有哪些产业?。"李成安转过头来对着夏禾问道。 夏禾翻开随身携带的账册,声音清脆地汇报道:"回世子,咱们在京都共有十二处产业。城东的酒楼,城南有两间绸缎庄和一间当铺,城西有一处青楼..." 李成安突然抬手打断:"等等,青楼?咱们什么时候把青楼开到京都来了?" 夏禾抿嘴一笑:"世子,当年你说青楼和酒楼是最好打探消息的地方,奴婢和冬雪就京都开了一间青楼。" 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了然:"难怪,原来我说的。" 他敲了敲桌面,"把蜀州那些东西,拿一部分拿到京都来,像酒水,香皂这些日常的小玩意儿,慢慢放一些出去,若是有人要合作,先不要答应,等皇祖母寿诞之后再说。" “到时候咱们若是要回蜀州,一切都不谈,若是暂时回不去了,再谈别的,父王昨天进了宫,怕是那位陛下不会让父王轻易回去了。” "奴婢明白。"夏禾轻声道,"那两日后三位皇子那边,奴婢可要做别的准备?" 李成安不以为意,"不必了,京都这场大棋才刚刚开始,无论是谁,都不会那么快落子,也不会轻易落子,但也是这个时候,是你发育最好的时机,先把生意铺开吧。" 他转向夏禾,"虽说王府初来乍到,但毕竟是王府,父王那老脸还是值点儿银子的,局势不明的时候,只要你做的不是太过,没有人会为难你,反而会对你尊敬有加,这些日子你辛苦些,亲自盯着吧。" 夏禾继续道:"奴婢明白。" “好了,晚上咱们去趟青楼,去看看这京都姑娘的风情。” 李成安话音刚落,春桃就急得直跺脚:"世子,您这才到京都,又去那种地方,要是让郡主知道了..." "放心。"李成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大姐这两日不在家,你且放心,况且我若不出门,他们也不好落子。" 夏禾忍不住插嘴:"世子,咱们的青楼叫''听雨轩'',表面上是个雅致的茶楼,后院才是...您懂的,您说过,身份越高的人,越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地方,也喜欢做些掩耳盗铃的事情。" 李成安挑眉,拍了拍夏禾的肩膀:"小丫头聪明了,平日里也算没有白教你,不错不错,深得本世子真传。" 夏禾翻开账本补充道:"按照您的意思,听雨轩那边咱们走的高端路线,接待的都是些文人雅士和官员及其家眷,姑娘也是个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一些西域那边的女子。" "没错,让他们学学西域文化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李成安点了点头:“有句话说的好,活到老,学到老,曾经有一位老人,五六十岁了还经常孜孜不倦的学习外文,本世子对于这样的人才,向来是很佩服的。” “晚上我去看看,你不必知会她们。” “奴婢明白。” 只有春桃在一旁露出焦急的神情:"世子,您还真要去啊。" 夜幕降临。 李成安换了身藏青绸缎长衫,腰间随意系着块羊脂玉佩,便带着秋月、春桃悄然出了王府。京都的夜色渐浓,街上车水马龙,三人穿过几条街巷,拐进一条幽静的小巷,前方一座飞檐翘角的楼阁映入眼帘,匾额上 “听雨轩” 三个鎏金大字在灯笼映照下泛着微光。 刚到门口,一位身着淡紫色纱衣的女子盈盈上前,眉眼含笑:“贵客里面请,不知是想听曲儿,还是品茶?” 李成安微微颔首:“听闻贵轩的茶别具风味,自然是来品茶的,我要品些京都特有的好茶。” 这是暗语,若是寻常人士,大多会安排在大厅或者楼上的雅间,但是一些懂行的人,女子便会把他们带入后院。 虽说李成安带着两个女子,但见他衣卓华贵,气度不凡,女子也没有多问,在这里不管是谁,客人的身份不能随便打听,除非客人主动告诉你,她莲步轻移,将三人引入后院。 女子领着三人穿过曲折的回廊,推开一扇雕花木门,眼前豁然开朗,后院竟是一处精巧的江南园林,假山流水间点缀着几座雅致的小楼,檐角挂着琉璃风铃,在夜风中叮当作响。 "贵客请随我来。"女子柔声道,引着他们走向最深处的一座二层小楼。 刚到楼下,一位约莫三十出头的美妇人已迎了出来。她身着绛紫色锦袍,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端庄中透着几分精明。 美妇人目光在李成安身上转了一圈,突然瞳孔微缩,面露惊讶之色。 "咳。"李成安轻咳一声打断她,"本公子就是来品茶的。" 美妇人会意,立刻改口:"公子请随奴家上楼,刚到了一批上好的''云雾茶''。" 二楼雅间内,沉香袅袅。美妇人亲自奉上茶点后,挥了挥手,屏退了下人后,连忙福身行礼:"属下见过世子。" “免礼吧,你见过我?” 第35章 风波 李成安环顾四周,这雅间布置得极为考究,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多宝阁上摆着珍玩,连茶具都是上等的青瓷。 美妇站起身来,一脸恭敬的说道:“属下柳三娘,来自蜀州,自然是见过世子殿下的。” "三娘。"李成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你这听雨轩倒是不错,比本世子想象的还要精致些,来京都多久了?" 三娘低声回道:"都是按夏禾姑娘的吩咐,专做达官贵人的生意,属下来京都八年了。" "八年。"李成安挑眉,"不容易啊,倒是辛苦你了。" "属下应该的。"三娘一脸的恭敬。"若当年不是王府,属下早就死了,哪里还有今日的体面。" 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深意:"你是清河村出来的?" "正是,当年的事情,属下还没有当面谢过世子殿下。" 李成安挥了挥手,满不在意的说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这些年帮本世子做事,有什么恩情也都报了,今日难得有时间,去安排些酒菜,找几个会弹曲跳舞的姑娘来就行了。” 三娘连忙应下,转身去安排。 不一会儿,几名身着轻纱的姑娘端着精致酒菜鱼贯而入,为首的姑娘怀抱琵琶,眉眼如画,盈盈一拜。 随后轻拨琴弦,悠扬的乐声顿时在雅间内流淌。 酒过三巡,李成安正听得入神,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片刻之后。 三娘匆匆走了进来,脸色微变,低声道:"世子,是礼部侍郎催明德的嫡长子催宇,非要见清荷姑娘。" 说完便看了那弹琵琶的女子一眼。 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么巧?就连吃个饭都不让安生,这帮不安分的主这么快就来了?那就请他上来一趟吧。" 三娘犹豫道:"这崔家公子..." "无妨。"李成安放下酒杯,"让他来就是了。" 三娘见李成安坚持,只得转身去请。 不一会儿,雅间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抢本公子的清荷姑娘!"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哥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家丁。 崔宇一进门,目光就死死盯住了正在弹琵琶的清荷,随即才注意到主位上的李成安,他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陌生面孔:"你是哪家的?不知道清荷姑娘是本公子的人吗?" 李成安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崔公子好大的威风。" "放肆!"崔宇身后的家丁厉声喝道,"见到我家公子还不行礼!" 李成安眼中寒光一闪,手中的茶杯"啪"地砸在地上。 “主子说话,当狗的也敢叫,扔出去。”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秋月突然出手,一脚把让那位家丁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接当场晕了过去。 "崔宇对吧,"李成安终于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崔宇面前,"今天这事,我不怪你,但也仅限这一次,明白吗?你想要的体面,我会给你。" 崔宇脸色一变:"你...你什么意思..." 李成安没有理会他,直接开口说道:“秋月,给他一巴掌,让他滚出去。” 秋月闻言,身形一闪便来到崔宇面前。她素手轻扬,"啪"的一声脆响,崔宇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鲜红的掌印。 崔宇被打得踉跄后退,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李成安:"你...你敢打我?" 李成安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崔公子,这是给你的体面。" 他抬眼直视崔宇,眼神锐利如刀,"在京都,活着都不容易,你可以滚了,若是再闹,就是不给面子了,我想安安稳稳吃个饭,明白吗?" 崔宇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李成安,径直走了出去,连那个昏迷的家丁都顾不上管了。 待崔宇走后,屏退了屋内的下人,春桃开口问道:"世子就这样放过他吗?" 李成安摇摇头:"动脑子这事儿不太适合你,给你说也说不明白,若是夏禾和冬雪在这里,就不会问这么笨的问题。" 春桃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奴婢就是因为不懂才要问嘛,世子不是说过有什么不懂,都可以问嘛。" 李成安轻笑一声:"在京都没有傻子,在这个时候来跟我闹这出,他一个侍郎的儿子敢吗?" 春桃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世子是说别人故意让这崔家的公子来试探殿下的?那跟你放过他有什么关系,他也太无理了些,不收拾他也太可惜了些。" “象棋我教过你吧,别人喂你个小兵,你就吃,万一别人盯着你别的棋子呢?咱们如今刚到京都,自己的事情都还没做好,就随随便便去吃别人的棋子,也不怕把自己噎着。” “况且他人的不要的棋子,若是将来,未必不能成为我们的棋子,你没事还是多看看书吧。” 春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三娘此时匆匆返回,神色凝重:"世子,刚收到消息,崔宇出门就回崔府去了。" 李成安不慌不忙地给自己斟了杯酒:"不急,让他去。" 崔府。 书房内,烛火摇曳,崔宇捂着红肿的脸颊,安静的站在催明德身边。 "父亲,孩儿回来了。" 崔明德缓缓抬头,看了看崔宇的脸庞,这位礼部侍郎年约五旬,面容清瘦,眼中却透着精明的光芒。 崔明德起身踱步到儿子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难为你了,孩子。" "为了崔家,身为长子,这些都是应该的,总不能让弟弟妹妹去受这委屈。"崔宇一脸正色的说道。 崔明德沉声说道,"如今三位殿下你争我夺,寸步不让,而那位远在蜀州十几年的王爷也在这个时候回了京都,这京都的水,越来越浑浊了。" “也是怪为父没用,这官职不上不下,入了这京都朝堂,从来没有独善其身这个说法,崔家没有那个底蕴,若不站队,崔家这京都的生涯,怕也就到头了。” 崔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孩儿脸上这个巴掌,也算能给三殿下一个交代了。" 崔明德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你觉得这位世子怎么样?” 说完,从抽屉中拿出上好的金疮药,亲自给自己这位长子开始上药。 崔宇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父亲,这位世子...很不简单。" "哦?"崔明德挑了挑眉,"怎么说?" "看似嚣张跋扈,实则处处留有余地。"崔宇轻抚着红肿的脸颊,"这一巴掌打得响亮,却未伤筋骨,像是故意做给外人看的,还让护卫一脚把孩儿身边的眼线给踢晕了。" 崔明德微微颔首:"看来这位世子也是个聪明人,不愿胡乱落子,却又给了你一份体面。" 他踱步到窗前,望着月色下的崔府花园:"宇儿,你觉得咱们该站在哪一边?" 崔宇沉思片刻:“父亲,孩儿以为不妨在等等,既然大家都不想落子,咱们也不必着急,虽说我崔家底蕴浅,这是坏事,但也是好事,如今顶着三殿下的名头在夹缝中求存,没人会在意我们,或许这位吴王府,能给京都带来不一样的风景。” 崔明德转头看了看崔宇:“你对这位世子就这么有信心?” 第36章 套老爹的话 烛火摇曳下的崔家父子身影照耀在冰冷的墙壁。 崔宇轻轻摇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父亲,孩儿不是对世子有信心,而是眼下的京都只有这一个变数。" 他走到窗前与父亲并肩而立:"三位皇子明争暗斗多年,朝堂势力早已划分殆尽,我们崔家底子差了些,即便投靠任何一方,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艰难求存。"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更夫的梆子声。 崔宇压低声音继续道:"但吴王府不同,那位王爷手握西境重兵,却远离朝堂多年,偏偏在这个回了京都,若是陛下有意要做些事情,这位王爷恐怕不会短时间内不会回西境了。" “朝堂有朝堂的规矩,下一代有下一代的规则,几位殿下争了这么多年,陛下却冷眼旁观,丝毫不以理会,陛下可是正值盛年,那太子的位子,恐怕不会这么快定下来。” 崔明德瞳孔微缩:"你是说..." "孩儿觉得陛下是故意的。"崔宇轻声道,"有意让这些世家和官员去闹腾,毕竟做的越多,错的越多,只是在等一个时机而已,而吴王便是这个契机。" “有这位在京都,谁也别想掀桌子,都得按规矩来,若是不按规矩来,谁掀的过那位一怒之下屠城十万的吴王,所以他们都急了,也怕了,一个个都想去试试这位吴王的态度,但他们不敢啊,只能让我们这些弃子从那位世子下手。” 崔明德沉思良久,突然轻笑一声:"看来这一巴掌,倒是把你打的越来越聪慧了,将来这崔家为父也放心交给你了。" 他拍了拍崔宇的肩膀,"你觉得那位世子能改变这京都的格局嘛?" "不知道。"崔宇接口道,"只是孩儿觉得那位世子,恐怕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若是将来有人把他惹恼了,估计这京都,会很热闹。" "好!"崔明德欣慰地点头,"你先下去歇着吧,明日到三殿下那边,为父会亲自去一趟。" 夜色深沉,吴王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李镇正在翻阅一些文卷,听到门外脚步和敲门声,头也不抬道:"进来吧。" 李成安推门而入,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父王这么晚还不歇息?" "舍得回来了?"李镇放下毛笔,抬眼打量儿子,"混账东西一到京都就到处乱跑,让你消停几天就是不听。" 李成安走进一看:“父王,你跟谁动手了?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莫不是王府有刺客?” 李镇神色一滞,下意识抬手碰了碰脸上的淤青,随即皱眉道:"胡说什么?不过是练功时不小心碰到的。" 李成安眯起眼睛,明显不信:"父王的武艺孩儿还是知道的,你说你这话你自己信吗?" 他凑近了些,"当世一品高手,不说凤毛麟角,但也并不算多,孩儿这些年只听说过练功的时候真气出了问题,还没听说过谁练功把自己练出了外伤,父王如今是改修外功了?还是孩儿这叔父,下手太狠..." 说完,还撇了撇嘴。 "放肆,那是陛下,到了京都要有规矩。"李镇一拍桌案,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哼,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听得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李成安忽然笑了:"父王不演了?" 他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要不你给孩儿说说,让孩儿给你评评理?当初你是怎么坑陛下的...让你连真气都不敢用。" "闭嘴!"李镇猛地站起身,衣袖带起的风差点掀翻了烛台,"父王的事情你少管,倒反天罡的混账玩意儿。" 李成安却不慌不忙地后退一步,拱手道:"行行行,孩儿不管,你两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只是你两的事情能不能别牵连到孩儿。" “今日出去碰到麻烦了?”李镇缓缓坐下,开口问道。 李成安自顾自的坐了下来,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父王消息倒是灵通,麻烦倒不是麻烦,就是有些恶心人,坏人心情。" “咱们一家前脚刚到京都,就一帮人接二连三的来试探我王府,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孩儿回来就想问问你,你又不肯说,过两日还得请几位堂兄吃饭,你总得让孩儿心里有点底才是。” 李镇微微颔首:“他们三个的事情,你不必掺和,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什么也别答应就行了,其他的不必理会,有什么事往为父头上推就行了。” “行,有您老这句就行了,孩儿就知道这次让您回京都,准没好事情,不过我先说好,我不惹他们,他们也别来惹我,若是这帮人做的太过,我可不惯着他们,到时候坏了你俩的大事,也别怪我,孩儿回去休息了,父王你也早些歇着吧。” 说完,李成安便缓缓起身,走到门口时,他又回头补了一句,"父王你这伤...明日出门怕是不太好看啊。" 李镇气得胡子直抖,抓起桌上的砚台就要砸过去,李成安连忙关上门溜之大吉,夜风吹动烛火,李镇的影子在墙上摇曳。 听着门外远去的脚步声,李镇放下砚台,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走到铜镜前,看着脸上明显的淤青,低声咒骂:"当真是大意了,还是该用真气挡一挡的,没想到这个混小子下手还真狠,一点情面不留..." 与此同时,皇宫御书房内。 皇帝李玄正对着铜镜查看自己嘴角的伤痕,身旁的老太监小心翼翼地递上药膏:"陛下,您这伤..." "闭嘴!" 老太监吓得一哆嗦,连忙退到一旁。 李成安回到自己的院落时,冬雪和夏禾早已在廊下等候,见他回来,两人立刻迎上前。 李成安摆摆手,径直走向内室,边走边道:“进来再说。”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跟上。 进了内室,李成安随手解开外袍丢在一旁,往软榻上一靠,懒洋洋道:“刚刚从父王那里出来,蜀州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老头子跟那位打了一架,还没用真气。” “和父王聊了一会儿,言谈之间神色并无什么异常,他两那件事大概已经处理了,只是让我不要掺和那三位的事情,什么也别答应,按父王的态度,那位怕是清理京都了,只是时间的问题了,但我们怕也是短时间回不了蜀州了。” 第37章 皇子齐聚 听到李成安的话,夏禾眉头一皱,显然在思考着什么。 冬雪则默默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柔声道:“世子不必担忧,王爷心里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李成安接过茶,轻啜一口,没好气的说道:“我担心他个屁,就凭他那身份和身手,需要我来担忧嘛?更何况还有老娘在,我特么担心的是我自己。” “以后出门怕是只会越来越多麻烦了,一个二个没完没了,老的不敢碰,就来碰小的,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大姐倒是跑的快,直接去城外躲着了。” 夏禾轻笑:“世子也可以去城外躲着,只怕世子不乐意。” 李成安当即坐了起来:“拉倒吧,我又不是我大姐,若是舍弃了这花花世界,这世子身份还有个屁用,这些年你挣的银子,我去哪儿花,人生最大的悲哀你知道什么嘛?那便是钱没花完,人没了。” 夏禾微微一笑,对于自家世子是个财迷的事情,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虽然如今的王府很富有,但是他依然对敛财这件事丝毫不懈怠。 冬雪却若有所思:“世子,这京都龙蛇混杂,以后怕还是当心一些好。” 李成安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咱又不是平头百姓,当心个屁,他们不是想试探王府嘛,过两天咱就给他们表个态就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既然宫里要收拾他们,想来肯定是让他们蹦的越欢实越好,那些人盘踞京都多年,不知道存了多少财富和银子,若是都给抄了,能管的上夏禾辛苦奋斗好些年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夏禾立刻会意,压低声音道:“世子,奴婢要提醒你一句,你现在的想法很危险,那是陛下的东西,咱们碰不得。” 李成安手指轻轻敲着茶杯:"谁说我要碰陛下的东西了?我就这么一说,又不是真要抢。"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对了,过两日要请几位堂兄吃饭,你俩帮我准备三份厚礼。" 冬雪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声道:"世子是想..." "礼尚往来嘛,咱们给的越重,人家自然回的越重。"李成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咱们吴王府初来乍到,总得表示表示,夏禾你去把那个不值钱的琉璃给我弄几件出来,不对,是千辛万苦从西域花重金买来的琉璃,一定要挑尊贵,大气的,别让我丢人。" 夏禾眼珠一转:"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安排,一定让几位殿下印象深刻。" 冬雪却微微蹙眉:"世子,这样子会不会不太好?毕竟这玩意儿在王府根本就不值钱。" "怕什么?"李成安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老头子让我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又没说不让收礼,王府这么多人,吃喝拉撒都得管,我不挣点钱,这家还怎么办?" "再说了,那东西虽然弄出来了,但是并没有大范围出售,物依稀为贵,这买卖,稳赚不赔,他们一个二个老想着试探王府,给点儿咨询费也是应该的吧。" 说着自己先绷不住笑了。 "行了,记住一点,礼物要华而不实,看着唬人就行,别真把好东西送出去。" 夏禾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去查查那个礼部的崔家,特别是那个崔宇,那小子是个人才。”李成安对着冬雪说道。 冬雪展颜一笑:"奴婢这就去办。" 三日后。 京都有名的醉仙楼被整个包下,李成安特意选了这处临河的酒楼,说好听的是景色好,说句不好听的,李成安就是为了省银子,自己开的酒楼吃起来不心疼,若是去了别处,指不定要被宰上一刀。 最先到的是大皇子李霄云,一身玄色蟠龙锦袍,腰间悬着一块的九龙玉佩,方脸阔额,浓眉如剑,行走间龙行虎步,身后跟着两名侍卫,排场十足。 "见过大殿下。"李成安站在雅阁门口相迎,目光扫过身后的侍卫,躬身抱拳。 李霄云爽朗大笑,拍了拍李成安肩膀:"不必多礼,今日没有外人,都是一家人,不来那套虚的。" 正说着,楼下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之声,二皇子李显乘着一顶鎏金轿辇翩然而至。 他身着月白色云纹锦袍,面如冠玉,手握折扇,和之前城门口相见之时比起来,今日的李显看起来更阴柔了一些。 "见过二殿下。"李成安抱拳说道。 李显轻笑:"一家人,行什么礼,我是个实在人,一个人就来了,可不像有的人,出门吃个饭还带几个侍卫,生怕堂弟你为他摆下的是鸿门宴。" 他眼波流转,扫过李霄云身后的侍卫。 就在李霄云剑眉一挑,要反唇相讥时,一辆素雅的青帷马车缓缓停在醉仙楼前。 车帘轻启,三皇子李沧瑞一袭天青色云纹长衫,从容步下马车。 "三弟倒是会挑时候。"李霄云冷哼一声。 李沧瑞拾级而上,步履行云流水。他面容清俊,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书卷气,与这两位兄长显得格格不入。 "大哥、二哥。"李沧瑞在楼梯口站定,拱手行礼,声音不疾不徐,转头看向李成安。"方才在国子监与几位学士论经,来得迟了,还望成安见谅。" 李成安刚要行礼。 李显折扇轻摇,似笑非笑道:"三弟这般勤勉,倒显得我们这些做兄长的游手好闲了。" "二哥说笑了。"李沧瑞目光澄澈,"毕竟身为皇子,成天游手好闲,不识书本,终将是担不起大任的,你说对吗,二哥。" 李霄云突然嗤笑一声:"三弟说的有道理,身为皇室,成天跟个姑娘一样,实在有失体统,这样的人若是生在皇家,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李显"啪"地合上折扇,双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二位这是这话里有话啊,怎么,一个武夫和一个书呆子就能助我大乾开辟盛世了?" 眼见气氛剑拔弩张,李成安连忙笑着打圆场:"三位殿下能来就是给小弟面子,今日咱们只谈风月,不论其他。" 他侧身让路,"酒菜已备好,还请入席。" 李沧瑞经过李霄云身边时,忽然驻足轻声道:"大哥腰间玉佩的络子有些松了。" 说着伸手替他整理,动作自然得仿佛真是兄友弟恭。 雅阁内早已摆好宴席,李成安特意将主位让给三位皇子,自己坐在下首。 他拍了拍手:"把给三位堂兄准备的薄礼呈上来。" 夏禾领着醉仙楼的小厮捧上三个紫檀木匣,打开后,里面是三尊流光溢彩的琉璃,一尊麒麟,一尊玄武还有一尊白虎,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三位皇子眼中顿时闪过诧异,李霄云最先伸手拿起一尊,粗粝的手指在琉璃上摩挲:"这雕工...可不像大乾的手艺。" 李显也直接问道:"不知堂弟你这宝贝是从何处寻来的?" 第38章 李成安的忽悠 李成安眼睛一眯,露出几分神秘之色:"说起这宝贝,那就说来话长了..." “今日左右也是无事,你不妨好好说说。我也好奇你这物件是从哪里来的。”李显轻声说道。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故意压低声音:"三位兄长都知道我父王常年驻守西境,西境那几个地方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可不少。" "就这?"李霄云不屑地哼了一声,"不过是些弹丸小国,能有什么奇珍异宝。" "大殿下莫急,你且听我说完。"李成安不慌不忙地又倒了杯酒,"那些地方虽说贫瘠了些,但他们皇室的宝贝可不少,我也是偶然之间,在战场上抓了一个他们皇室亲信,这才打听到,在他们的国库之中有这么一个宝物。" 他突然住口,左右张望一番,装成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 李显的折扇"啪"地合上,眼中精光一闪:"成安你这话说一半,可不太厚道。" 李沧瑞却轻轻摇头,温声道:"堂弟,虽说此物稀有,但终究也就是琉璃,只是色彩上和其他的琉璃有些不同,这也并没什么稀奇的。" 李成安神秘一笑,缓缓开口道,"几位兄长此言差矣,这可不是简单的琉璃,而是关系的一个传说,只是这传说的是真是假,小弟就不得而知了。" 三位皇子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 李霄云一脸着急之色,粗声问道:"哦?是什么传说。" 李成安沉默片刻,皱了皱眉,犹豫的说道,"既然几位兄长都想听听,那小弟就如实告知,几位兄长权当闲聊,切莫当真,据说此琉璃乃是万年前天外陨石落入人间,后来有人刨开陨石的时候,便发现了五尊琉璃和一块带着字的石碑。" "竟然有五尊之多?"李显急声问道。 李沧瑞也好奇了起来:“还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的什么?” 李成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点了点头:"没错,石碑上说这五尊琉璃乃上古仙人炼制,集天地之灵气,吸收日月之精华,随天外陨石而落入凡尘,一分为五,乃是来寻这天下共主的。" 李成安一脸正色,说的煞有其事。 见三人脸色骤变,他赶紧举杯:"当然,这只是小弟听来的,诸位兄长当不得真,权当笑话听听得了,来喝酒。" 众人纷纷举杯,放下酒杯。 李沧瑞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尊琉璃白虎,轻声道:"成安,你说这个东西一共有五尊?" 李成安已经喝得满脸通红:"没错,石碑上说这玩意儿一共五尊,上面还写字,小弟记得上面写的是: 龙飞凤舞出玄武,虎啸麟腾迎白虎。 日月星辰今安在,人间何处觅共主。" “我记得没错的话,就是这几句,话说是谁得了这五尊琉璃,便能承上天之气运,得人间传承,成为这天下共主,还说是这玩意儿有灵,就连晚上也能发出神光,护佑其主人,震慑宵小。当然这些话诸位兄长听听就得了,不必当真。”李成安神秘兮兮地说道。 “当时为了这几件玩意儿,小弟可花了不少功夫,折损了王府不少高手,只是可惜没有找到那尊龙和凤凰,我虽说出身王府。” “可这辈子着实胸无大志,也没什么可想的,能衣食无忧的过完此生也就是了,就寻思把这几个宝贝送给几位兄长,未来小弟在京都,恐怕还少不了有些事情要给几位添麻烦。” “刚好这几尊小物件儿也不是龙,也不是什么凤凰,送给诸位兄长想来也不违礼制,全当我这个当堂弟的一番心意,还望几位千万不要嫌弃。” 几人各怀心思,看了看几尊精美的琉璃,这个时代人很讲究这些,气运之说向来缥缈,但对于位高权重的人来说,他们对这些却是深信不疑的,他们始终相信自己便是那天命之人,后世不也流传着一句话:科学的尽头是玄学,玄学的尽头是神学。 纵然是信息大爆炸的后世,唯物主义者遍地皆是,但也许多人为了这句话依然争论不休。 李霄云率先大笑,粗犷的手掌重重拍在李成安肩上:"成安有心了,这麒麟威武霸气,正合我心意,日后在京城若有人为难你,尽管来找我,只不过你这礼属实也太重了些。" “大殿下此言差矣,所谓宝剑配英雄,红粉赠佳人,几位兄长都是人中龙凤,有此物庇佑,想来我大乾将来必定开创前所有未的盛世,若是盛世,将来小弟在王府的日子自然也能好过一些。”李成安回应道。 他说着,目光却紧盯着李成安的眼睛:"只是不知...那尊龙形和凤形琉璃..." "大哥未免太贪心了。"李显轻摇折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成安能将如此重宝相赠,已是情谊深厚,那龙形和凤型岂是你能染指的。" 他优雅地抚摸着玄武琉璃,"这尊玄武,我也甚是喜欢,成安若有闲暇,常来我府上品茶。" 李沧瑞温润一笑,将白虎琉璃小心收起:"成安的厚赠,为兄愧领了,为兄不像某些人话说的好听,却成天一副虚情假意,今日就对你说一句,以后在京都,谁跟你过不去,就是跟我李沧瑞过不去。" 李成安闻言,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又给三位皇子斟满酒:"几位兄长太客气了。来来来,再饮一杯!" 酒过三巡,李显突然用折扇轻敲桌面:"成安啊,你说这五尊琉璃...除了麒麟、玄武、白虎,剩下两尊..." "二弟这是何意?"李霄云立即打断,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成安方才不是说了,那龙形和凤形尚未寻得。" 李沧瑞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菜:"大哥二哥何必着急?成安既然能寻得这三尊,想必对剩下两尊的去向..." "哎呀!"李成安突然一拍脑门,若有其事地说道:"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事..." 三位皇子不约而同地凑近。 李成安打了个酒嗝:"那上一任小国国主离世的时候,告知了他儿子那龙凤琉璃好像...说是一尊在南,一尊在北。" "什么?!"李显手中折扇"啪"地掉在地上。 李沧瑞眼中精光一闪:"成安此话当真?" "反正那小国的国主是就是这么说的..."李成安醉眼朦胧地摆手,"不过也可能是胡言乱语...毕竟都快断气了..." 雅间内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三位皇子各怀心思,目光闪烁。 突然,李霄云哈哈大笑:"这等胡话也信?来,喝酒!" "对对对,喝酒!"李显也强笑着举杯,但握着酒杯的手指却微微发白。 李沧瑞若有所思地抿了口酒,他话锋一转,"只是不知...父皇此次召吴王回京,可是为了何事?可是西境那边有所变故?" 第39章 实话实说李成安 三人顿时一脸凝重之色,今天这个饭局,最重要的一步便来了,他们能一起到这来吃饭,为的便是打听这个消息。 李成安也收起了嬉笑之色,严肃起来道:"诸位兄长的意思呢,小弟明白,眼下我父王回了京都,前两日还进宫面了圣,诸位兄长有些担心,也情有可原。" 李成安环顾四周,确认门窗紧闭后,压低声音道:"诸位兄长今日既然问起,小弟也不敢隐瞒。但此事关系重大,还请三位兄长先应我一事,今日所言,出我之口,入诸位之耳,绝不可让第四人知晓是从我这里听去的。" 三位皇子对视一眼,神色各异。 李霄云率先拍案而起,声如洪钟:"这点你放心,今日所言若从我这里泄露半分,叫我万箭穿心而死!" 李显轻摇折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堂弟多虑了,我向来最重承诺,成安是给我等行方便,若违此诺,叫我身败名裂,永失圣心。" 李沧瑞温润一笑:"今日你给了我等这么重的礼,还给了我等这么大的方便,若是反手还将你给卖了,那岂不是不当人子,若是我泄露成安所言,愿受天谴,并且向你承诺,谁人胆敢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我定当与他不死不休。" 李成安笑了笑,果然不愧出身皇室,演的是一个比一个真切,话说的是一个比一个漂亮,特么的就算没有我,你们几个也是不死不休,还没听说过谁能在夺嫡争储中全身而退的。 演戏嘛,谁不会啊,李成安见状,面露感动之色:"三位兄长如此重诺,小弟就放心了。" 他压低声音继续道:"父王此次回京,确实是见了一次陛下,回府以后,小弟也专程找过父王,问了一些事情,毕竟才到京都不久,就碰到不少糟心的事儿,小弟不太喜欢这些麻烦,几位兄长在京都长大,也认识些人脉,还望诸位日后帮小弟挡挡这些麻烦。" 片刻之后。 李霄云当即豪气干云道:"成安放心,为兄是个实在人,可不会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若是在这京城地界,谁敢给你添堵,本宫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李显优雅地摇着折扇,眼中精光闪烁:"成安初来乍到,难免有些不长眼的宵小之辈,过了今日,本宫定会好好教教他们..." 李沧瑞温润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李成安:"这是本宫的贴身信物,成安若遇麻烦,只管持此物来寻,为兄定当全力相助。" 李成安连忙起身,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三位兄长如此厚爱,小弟实在...实在..." 他话未说完,李霄云已经大笑着打断:"堂弟太见外了!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说着拍了拍李成安的肩膀。 李成安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目光在三位皇子脸上扫过:"小弟前两日找过父王,并说了今日要请三位兄长吃饭的事情,小弟初到京都,怕坏了事,便想要问问他的意思。" “父王并没有告知我太多有用的消息,但是他提醒了小弟一句,关于几位兄长的事情,莫要掺和,该吃的就吃,该喝的就喝,什么也别答应,其他的都不必理会,若是诸位兄长有什么别的事情,让小弟往他头上推。” 李成安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目光在三位皇子脸上扫过:"父王还特意嘱咐,说最近朝堂上不太平,让小弟在京城行事要格外谨慎,说是等皇祖母大寿之后,就让小弟尽快回蜀州去。" 李霄云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你父王这话里有话啊...成安可知具体所指何事?" 李成安做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这个...父王确实没明说,事关朝堂,小弟也不敢多问,剩下的着实没法给各位兄长提供有些有用的消息了。" 他左右张望一番,声音压得更低:"前日父王从宫里回来后,我隐约听到他在书房提到崔家..." "崔家?!"三位皇子异口同声,脸色各异。 李霄云猛地灌下一杯酒,粗声道:"难怪最近崔家那个老东西总往老三府上跑!" 李沧瑞脸色一变,急忙辩解:"大哥慎言!崔大人不过是来商议诗会之事..." 李显示适时打断:"你俩先别急着吵,堂弟方才不是说,你父王不是让你什么都别答应吗?"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李成安,"既然如此,你今日与我们说的这些..." 李成安连忙摆手:"二殿下明鉴,小弟今日所言,父王只是让我什么都别答应,没说这件事不可以向各位兄长说。" 李显微微一笑:"成安果然是个明白人!放心,今日这些话,绝不会传出去半个字!" 李沧瑞则意味深长地补充:"没错,你大可放心,有我们在,京城没人敢为难你,不过..."他话锋一转,"若是你父王那边有什么新消息,恐怕还要..." 李成安会意,连忙举杯:"那是自然!三位兄长如此关照,小弟感激不尽。来,小弟敬三位兄长一杯!" 四人举杯共饮,雅阁内一时其乐融融。 暮色渐浓,宴席散场,三位皇子各自登上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也在诉说着他们内心的波澜。 李沧瑞回到府邸,脸上带着一丝忧虑,径直来到正厅,屏退了下人,身边站着一位身着锦绣的中年男子,他把今日的事如实告知了身旁那位中年人。 他神色凝重地说道:“舅舅,今日大哥在宴席上直指崔家与我来往。李成安透露的消息,不知是真是假,我们接下来怎么做?要不要把崔家...” 中年人捋了捋胡须,轻声说道:“殿下,莫要急,平日让你多读些书,就是希望你把性子静下来,不要操之过急,胡乱落子只会自乱阵脚。” “舅舅说的是,是外甥太急了些。”李沧瑞抱拳说道。 中年人点了点头:“崔家只是一步可有可无的闲棋,他知道的事情并不多,你一个皇子,偶尔跟一两个没有实权的文官交好,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这个时候动手,反而让人觉得我们心中有鬼,不必理会他。” “不过这李成安,倒是颇为有趣,也算有点意思,应对三位皇子,他却能走上这么一步妙棋,不仅谁也不得罪,还能左右逢源,当真是个妙人,以后啊,你就别去试探他了。” 李沧瑞眉头微微一皱:“舅舅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中年人自顾坐下,缓缓开口道:“今日他给了你们那么重的礼,若是日后再去为难人家,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而且这小子今日看似什么都说了,其实什么也没说,有用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大家都是聪明人,聪明人都有个缺点,就是多疑,所以他不管说什么,我们都不会全信。” “而且今天人家当面把崔家说出来,就是让你以后不要再去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了,面对王府,老夫给你说了多少次了,没有意义的事情尽量不要去做。” 李沧瑞脸色有些尴尬,点头道:“知道了,舅舅,这件事是外甥想的不够周全,走的急了些,没和舅舅商量,往后一定当心些,只是那李成安的话...” 第40章 气运之争 夜风拂过,一丝清凉袭来。 中年人微微颔首:“不管真假,咱们都得当心一些,但十有八九,那李成安的话是真的,王爷常年边境领军,十几年不回京都,不想掺和朝堂这些事也是说得过去的。” “正是因为那位十几年未回京都,偏偏在这个时候回了京,若是说父皇没有别的安排,恐怕谁也不会信。”李沧瑞一本正经的回应道。 中年人放下茶盏,指尖轻叩案几:"殿下,王爷回京这事,咱们得换个思路看。" 李沧瑞神色一凛:"舅舅的意思是..." "陛下让吴王回京,未必是要用这位王爷来动谁。"中年人眼中精光闪烁,"或许只是要借这柄''利剑'',来敲打敲打这些不安分的人。" 窗外树影婆娑,映得中年人面容忽明忽暗:"这些年我们做了那么多事,对朝堂插手越来越多,你还真当陛下看不见?你那父皇比你想象中更有手段,陛下在这个时候让王爷进京,王爷也用那位世子的嘴来给你们几个提个醒。" 李沧瑞后背渗出冷汗:"那依舅舅之见..." "断吧。"中年人斩钉截铁,"这些日子,把该断的就断了,若是你父皇铁了心要清洗朝堂,那位王爷,恐怕就是用来镇场子的,这个时候的大乾,谁掀桌子还掀的过你那位皇叔,手握重兵,还是一品高手,当年更是杀人如麻,让先帝都不得不派出数十位大内高手强行把他带回来。" “这次回京,你父皇恐怕也是看准了这个机会,想表达一下心中的不满了,与君对弈,自古如是,既然你父皇想进一步,咱们退一步也就是了。” 见李沧瑞面露迟疑,中年人叹道:"殿下可是舍不得?" "不是..."李沧瑞急忙否认。 "糊涂!"中年人突然拍案,"壁虎断尾,总好过折戟沉沙,你父皇都有意要放你们几个一马,你还想着执迷不悟,只要咱们根基还在,不过是些官员人脉,归根到底也就是些银子,重来也就是了,你还年轻,陛下也还是盛年,你连这点都看不清楚,将来还怎么跟他们两个争?" 李沧瑞如遭雷击:"舅舅说的是,是我想岔了,只是这么多年的心血就这样...着实有些不甘心,觉得可惜了。" "那位世子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们几个若不趁机把自己摘出来,怕是真的要失去争夺那个位子的资格了。"中年人冷笑,"今日这宴,你也算不虚此行了,陛下肯定是向王爷交代了什么,王爷才会让李成安说那样的话。" “如今在这京都,陛下还能交代什么?你们几个在京都闹腾了这么久,他都不管,自然是要把那些不太听话的人一举清理掉,没什么不甘心的,树长的高了,总是要定期修剪一些枝丫的。” “更何况,最难受的,可不一定是咱们,只是这李成安此番给了这么重的礼,你回头得好好想想,给人家回一份重礼回去,莫要丢了皇子的颜面,别让人说堂堂京都的皇子,还不及一个常年在边境长大的世子,这脸面,咱们丢不起。” 李沧瑞恭敬一礼:“舅舅放心,我明白,明日我会亲自挑选一些重礼物给他送过去,不会在这件事上落人口实。” 中年人转头对李沧瑞说道:“对了,派人去查查那琉璃的来历,若那李成安说的是真的,恐怕咱们还要想办法把剩下那两尊琉璃给弄过来。” 李沧瑞眉头微皱:"舅舅,那琉璃传说..." "宁可信其有。"中年人捻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李成安看似无心之言,却句句暗藏玄机,他出身王府,这些话他可不太可能编出来,若是真如他所言,五尊琉璃齐聚可得天下气运,那这几尊琉璃,我们就必须要夺过来..." 李沧瑞瞳孔微缩:"可咱们也并不确定这话到底是真是假,若贸然行事..." 窗外一阵夜风袭来,烛火摇曳间,中年人的面容忽明忽暗:"殿下可曾想过,史书上有很多人距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硬生生的倒在那个位置前面,这便是因为那些人气运不够,承载不了那个位置。" "虽说你出身皇室,身份尊贵。"中年人轻叹,"但气运之说自古就有,如今这琉璃出现,未必就不是预示这天下将有共主现世。"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这天下纷纷扰扰几百年,到了今朝,或许也该有个定数了,这个共主未尝不能是你,希望你能把握好这个机会。” "舅舅放心,我会即刻派人去寻找这剩下两尊琉璃。"李沧瑞郑重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可如今还有两尊还在本宫那两位兄长手中..." "这一点你不必着急,按李成安的说法,这万千年来,无人能同时有用五尊琉璃。"中年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就算他们拥有一时,也不过只是代为保管罢了,一个武夫,一个阴险之辈,不成大器,有何资格承载这万古气运..." 李沧瑞犹豫道:"舅舅,话虽如此,可毕竟他们..." "你放心。"中年人直接打断了李沧瑞,"若是我们能找到剩下两尊琉璃,他们手中的两尊,我自会办法为你夺来。" 正说着,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匆匆进来,低声道:"殿下,刚收到消息,二皇子府连夜派人出了京都,有两队人马,一南一北。" 李沧瑞与中年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看来老二也坐不住了。"中年人眯起眼睛,"殿下,事不宜迟,我们也不能就这样坐着干等,他既然动了,咱们也不能就这样干等着。" 李沧瑞立即起身:"我这就去安排。" "等等。"中年人叫住他,"明日别忘了给吴王世子准备回礼。" 中年人意味深长地补充:"记住,送礼时要大方一些,也不要避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三皇子与吴王世子,交情匪浅。" 李沧瑞嘴角微扬:"我这就去准备,明日一早就送过去。" 夜色更深了。 三皇子府的后门悄然打开,几道黑影无声无息地融入黑暗之中。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大皇子的人马也随即出了京都。 另一边。 李成安回到王府,径直来到书房。 冬雪早已在此等候,见他进门,连忙问道:“世子,今日您把王爷的话都如实告知了三位殿下,王爷那边...” 李成安坐下,倒了一杯茶,缓缓说道:“这有什么,父王只说了让我别掺和,也没说不能把实话告诉他们,你不懂,想来那位陛下还是心疼自己儿子的,借我的嘴来告诉他们,让那几位趁早把自己给摘出来,给他们时间把自己屁股擦干净。” 第41章 不讲道理李遇安 窗外夏夜的凉风穿堂而过,带来庭院里盛放的茉莉花香。池塘里的蛙鸣此起彼伏,与树梢间的蝉声交织成夏夜特有的韵律。 李成安感叹道:“只是这帮家伙一个个的心眼子是真多,没有我王府的人实在,也不知道那皇位有什么好争的,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 冬雪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世子,您今天编的这故事,会不会太冒险了?若将来被发现了,只怕不好收场。” 李成安摆摆手,笑道:“你是说那琉璃的故事?放心,他们那脑子,还有大乾如今这工艺水平,他们一时半会儿察觉不了,而且气运之说一直都有,当人们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便会归为气运不够。”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更何况我事先就说明了,那只是我道听途说听来的,让他们不要当真,若是他们非要当真,我能有什么办法,把剩下那两尊琉璃找个机会放一尊出去吧。” “世子为何只放一尊出去?”冬雪疑惑道。 “如此难得的东西,一下就被找齐全了,你真把人当成傻子了?况且现在还不到时候,陛下要保他们,不伤他们根基,咱们也留一手,或许将来这一尊小琉璃,会帮我们大忙,平日里我让你做事多留一寸余地,也就是这个原因。” 冬雪应了一声,正要退下,李成安又叫住她:“还有,帮我找一些功法,就是只用真气的功法。” “世子练功出问题了?”冬雪一脸急切道。 李成安摇了摇头:“倒不是功法出问题了,只是最近练功一直没什么效果,我想用别家的功法来参考参考,我不练,就是看看,不然我什么时候才能当剑仙。” “老道士常年在外,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在跑什么,都那个岁数了,也不安安心心养老,大师兄他们也没修过这功法,也没法问。你回头你看看有没有,有的话,帮我找几本来。” 冬雪点头,匆匆离去。 第二日清晨,吴王府门前车马喧嚣。 李成安刚用过早膳,管家李忠就急匆匆跑来禀报:"世子,三位殿下都派人送来了厚礼!" "哦?"李成安眼睛一亮,连外袍都来不及穿好就往外跑,"快带我去看看!" 王府前院已摆满了各色礼盒。 夏禾缓缓开口道:“世子,大皇子府送来的是一整套鎏金马具,还有金银珠宝一箱;二皇子府送来的是十二扇紫檀屏风和...”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直接告诉本世子值多少银两...” "发财了发财了!"李成安搓着手,围着礼物转来转去,活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 夏禾无奈地看着自家世子:"世子,注意仪态..." "自家府里要什么仪态!"李成安一把抱住那套鎏金马具,"这可是纯金的!纯金的!" 他突然压低声音,"夏禾,你说这玩意儿能熔了换多少银子?" "世子!"夏禾急得直跺脚,"这是皇子们送的礼,怎么能..." "开个玩笑嘛。"李成安笑嘻嘻地放下马具,又去翻看那些锦盒,"这京都这趟算是回本了,回本了啊。" 就在李成安抱着那箱金银珠宝眉开眼笑时,小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哟,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我这好弟弟这是又发财了?" 李成安浑身一僵,缓缓转过头,只见一位身着素白劲装的女子正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见过郡主。”周围的下人纷纷行礼。 "大、大姐..."李成安结结巴巴地开口,下意识把珠宝箱往身后藏,"你怎么回来了..." 李遇安慢悠悠地走进院子,随手掀开一个礼盒:"啧啧,这么多金银珠宝,还有龙纹砚台...看来你到京城混得不错啊。" “这鎏金马具也不错,你说的不错,捞银子,你是专业的,不错,很好。” 李成安当即说道:“李遇安,你要干嘛,都是我的,我的,你想都别想。” 李遇安缓缓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脸蛋,"见面分一半,这是你小时候就教我的,怎么?不记得了?" "什么?分一半?"李成安如遭雷击,"李遇安你是土匪啊,来抢钱啊,什么见面分一半,我从来没说过,这都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你给我走开。" 李遇安眯起眼睛:"嗯?" 李成安顿时有些怂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最多一成,多了绝对不行。” “你是皮痒了?” 李成安理直气壮说道:“今天这银子谁也别想带走,我说的,就算你李遇安也不行。” “好,很好,非常好,李成安,今天你别求饶,我算你爷们儿。” 话音一落,李遇安周身突然爆发出一股凌厉的真气波动,素白衣袖无风自动。 李成安脸色一变,脚下七星步法瞬间展开,身形如鬼魅般在院中七处方位连续闪动。 李遇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指尖凝出一道半透明的真气刃,寒光一闪便朝着李成安方才站立的位置斩落,青砖应声炸裂,碎石飞溅间。 “李遇安,你来真的啊。”李成安感叹自己幸好跑的快,不然这一下就够他喝一壶了。 “就这点儿本事可守不住你这些银子。” 说罢,李遇安右手猛地向地面一拍,顿时,整个院子的青石板地面剧烈震动,七道真气从地下喷涌而出,正好封住李成安的所有走位,李成安脚尖一点,腾空而起跑到房顶之上。 就这样,一个跑,一个追,你来我往,一时间院中盆景尽碎,花瓣混着木屑漫天飞舞。 “你们俩这是要把王府给拆了是不是。”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淡紫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院中。 “娘,你看看大姐,一个女子成天到晚舞刀弄枪,成何体统,传出去太丢我王府的颜面了。” 就在李成安走神之际,李遇安旋身踢出,劲风裹着破空声直取他小腹。李成安仓促间双臂交叉格挡,却被这一掌直接轰飞出去。 "砰!" 李成安后背重重撞在院中的老槐树上,震得满树槐花簌簌落下。 "卧槽!李遇安你丫的不讲武德。"李成安怪叫一声。 李遇安拍拍手,对夏禾道:"去,把那套鎏金马具、还有那两箱珠宝送到我院子里去。" 夏禾战战兢兢地看向李成安,后者急得直瞪眼:"不许去!" "嗯?"李遇安一个眼神扫过去,夏禾立刻低头应道:"是,郡主。" 看着夏禾带人搬走礼物,李成安欲哭无泪:"李遇安!你这是明抢!你是土匪,娘,你倒是管管她啊,她抢孩儿东西,我的银子啊。" 第42章 五大极境 陈氏看着两个儿女闹腾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俩就消停消停吧,一见面就闹腾,不是掐就是打,就不能让为娘安静安静,当初给你们俩名字取个安,就是希望你俩能安分些,现在倒好,一见面就不消停,现在一个二个是长大了,要来拆家了不成?” 李成安委屈巴巴地指着被搬走的礼物:"娘啊,那可是孩儿的血汗钱,大姐她..." "王府又不差你银钱花,你天天惦记那些银子干什么?传出去丢不丢人。"陈氏轻叹一声,转过头来看了李遇安一眼,“还有你,成天抢他那些东西干什么?没个女孩儿的样,你就让娘消停一会儿,我现在是看着你俩头都疼。” “娘,女儿知错了,大不了下次就不抢他了,女儿先去找父王了。” 李遇安说完,便行了一礼,一溜烟的跑向王府的书房。 "娘!"李成安瞪大眼睛,"你看看他,我的银子啊..." "行了行了,别吵吵了,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干什么,你大姐拿你些银子,又不是要你命,你急什么。"陈氏无奈的说道。 李成安眼见银子要不回来,便大声说道:“李遇安,你给我等着,待我成剑仙之日,到时候别怪我不留情面。” “我等着你...”远处传来李遇安的声音。 李遇安来到书房门口,她脚步一顿,轻轻推开半掩的房门,只见李镇正负手站在窗前,眉头紧锁。 "父王。"李遇安轻唤一声。 李镇转过身,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为何一回来就要跟他打一架,让你娘消停一会儿吧,如今咱们一家回了京都,是非多,里里外外的都是你娘在操持,她也累。" 李遇安神色一凝,一脸正色说道:"父王,倒不是女儿有意想跟他动手,只是觉得他最近真气有些不太对劲。" 李镇闻言眉头一皱,沉声问道:"有什么不对?" 李遇安走近几步,压低声音道:"之前在蜀州的时候,我觉得成安用真气的时候很不流畅,当时女儿只是以为他练功出现了瓶颈,但是过去这么久,刚才女儿又试过了,还是有那样的问题,女儿就觉得不太对。" “他体内真气浑厚如江河,底子很好,若是只拼真气,女儿不一定能赢的了他,如此雄厚的真气,按理说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她犹豫片刻,"女儿开始以为是自己见识浅薄,对天下功法不太了解,所以这些天女儿去城外找了几位江湖的朋友,很多门派都问过,但是他们练功都没有出现过这种问题。" 书房内烛火微微摇曳,映照出李镇凝重的面容。他负手在窗前踱了几步,窗外夜色渐浓,几片落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所以一回来就找他打了一架?"李镇终于开口。 李遇安点了点头。 李镇声音低沉:"这小子练的是道家功法,只是他的功法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人大成过,他师父当初说过,这本功法到后面就会有些问题,但这本功法是你弟弟自己选的,为父和他师父当初阻拦过,但你弟弟的性子,你也清楚..." “道门功法那么多,他为什么一定要选这本功法?”李遇安皱了皱眉,急切的问道。 李镇笑了笑:“因为他师父说这本功法练到最高境界,便可当世无敌。” “这话也能信?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什么无敌的功法。”李遇安不屑的说道。 李镇摆了摆手:“他师父没骗他,那本功法练成了,的确可以当世无敌,就算天下五大极境加起来,也不会是他的对手,若是诓骗,你觉得父王会不拦着嘛?” 李遇安瞳孔微缩,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父王,这...这怎么可能?天下武学讲究循序渐进,从未听说有功法能强到如此地步。" 李镇走到书案前缓缓坐下。 “这天下武学已知的终点在哪里?你可知道。” “这个女儿自然知道,如今天下武学最高的便是五大极境,小成安他师父,大康国师,北凉刀宗,西域天龙寺,还有一个便是那最神秘的叶青。” 李镇微微颔首:“你说的没错,这些人都是当世武学的巅峰,但是你弟弟的路跟我们都不太一样,按他师父的说法,他练了那本功法,而他便是最有可能破极境的那个人。” 李遇安当即陷入了呆滞,手指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指节泛白。 她想起三年前随父王拜访西域天龙寺那位老方丈时,那位老和尚随手一掌,便将几十丈的瀑布一分为二的场景。 "父王..."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您可还记得当初我们去天龙寺老方丈那一掌?" 李镇的目光变得深远:"一掌断瀑,掌气凝三日不散。" "那个老和尚还只是极境小成。"李镇轻声说道,"真正的极境强者,怕是比这更可怕些,而你弟弟,便是最有希望破那极境之人。" 窗外突然狂风大作,吹得窗棂咯咯作响,李遇安脸色变的有些苍白。 "成安能破极境?"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那岂不是..." 李镇缓缓起身,从书架暗格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竹简。 "这是数千年前道门前辈的手札。"李镇的手指轻轻抚过竹简上那些仿佛要跃出的文字,"极境之上,其实还有一重境界,谓之''问道'',但是从来没有人走到过这个境界,就算有人达到过,这条路也没了记载,后人也找不到了,只能一步一步再去走一次。" “所以关于你弟弟的武学之路,你帮不了他,父王也帮不了他,就连他师父也帮不了他,只能靠他自己走,他的终点和我们不一样。” 李遇安咬了咬牙:“可这本功法没有人练成过吗?若就靠他自己,这样下去很危险。” “当初选择的时候就给他说过,那本功法后面可能会有问题,需要他自己去走,但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你让父王能怎么办?是废了他?还是拦的住他?”李镇沉声道。 “母妃知道吗?” 李镇摇了摇头:“这件事别告诉你母妃,成安也不希望他母妃知道这件事,你且放心吧,有他师父在,想来不会有大碍的。” 李遇安什么也没说,转头走了出去。 “遇安,你要去哪儿?” “练功,若是那小子有朝一日真破了极境,依着他那性子,不得倒反天罡来打我,我得让他明白,他大姐永远是他大姐,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面对这个女儿,李镇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知道遇安想在武学上走的快一些,希望日后能给弟弟蹚一条路出来,但是嘴上又不好意思说。 这一家子,上上下下全都是个倔驴脾气,也不知道是随了谁,明明心里谁都放不下谁,见面不是掐就是打,一不见,又得念叨。 第43章 三缺一 是夜。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乾皇李玄将朱砂笔重重掷在案上,奏折上的墨迹未干,在跳跃的烛火下泛着暗红。 “朕那几个儿子最近在干什么?” 大太监王全躬身向前,声音压得极低:"回陛下,前两日三位殿下和王府的世子一起吃了顿饭,当晚二殿下和三殿下就派人出了京都,第二日大殿下也派人跟了去,几位殿下都向世子送了一份厚礼。" 乾皇眼神中闪过一丝差异:“哦?是成安那孩子吧。看来朕这几个儿子都迫不及待要试探试探他们那位皇叔了,他们饭桌上说了什么?” “陛下稍等,老奴这就去拿。” 片刻之后,王全拿着一叠文卷缓缓走来,恭敬的递给乾皇。 乾皇打开文卷,上面详细的记录了几人的在酒桌上的一言一行,仿佛亲临现场一般,看完文卷,他微微一笑:"成安这孩子,倒是有点意思,聪明,一点就透,反观这几个蠢货,被成安忽悠的像个傻子一样,身边也没一个有脑子的东西。" “若是世上真有这种东西,还轮得到他们去寻?历朝历代的君王都是傻子不成,简直不知所谓,一点不成大器,太子都没当上,就开始想着天下共主了,这梦做的比朕还美。” 王全轻声说道:“几位殿下聪慧,心怀大志,我大乾后继有人。” 乾皇手指轻叩龙案,发出沉闷的声响:"你懂什么,一群眼高手低的东西,若真把江山交给他们,能守的住都算他们能耐,还天下共主,异想天开,他们明白朕的意思了嘛?" 王全恭敬的回道:“明白,大殿下和三殿下已经开始撇清和朝堂一些官员的关系,有些东西,也通过各种手段拿了回去,只是有些还需要些时日。”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忽然冷笑出声:“这两小子倒是学得快,这断尾求生的本事,倒比朕当年果断,还算有点脑子。” “老二呢?”乾皇沉声问道。 "二殿下......"王全额上渗出细汗,"二殿下这几日倒是如常,每日在府中读书作画。" "哦?"乾皇眼中寒光一闪,突然冷笑出声,"这个蠢货就没有一点动作?" “倒不是没有,一些不太重要的官员,二殿下还是断了往来,只是在六部之中还有些要职,二殿下...” “愚蠢,朕怎么会有如此蠢笨的儿子。”乾皇当即怒道。 王全不敢接话,只将身子躬得更低。 他起身踱到窗前,望着夜色中沉寂的宫城:"他李显是把天下人当成傻子不成,这大乾就剩他李显一个聪明人了,常年在京都,眼界还不如在边境长大的成安,当真是个..."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乾皇沉默良久,突然转身走向御案,手指轻轻抚过案上那方九龙玉玺。烛火映照下,他的面容阴晴不定。 "王全。" "老奴在。" "去把御膳房新做的桂花糕装一盒,给老二送去。"乾皇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记住,要三块,其中一块...掰去一角。" 王全浑身一颤,立即明白了主子的深意:"老奴这就去办。" ...... 二皇子府内,李显正在书房品茶赏画。他手持一卷名画,看似悠闲,眼神却不时瞟向窗外。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墙上投下一道扭曲的阴影。 "殿下,宫里来人了!"管家急匆匆地推门而入。 李显手中的画卷"啪"地掉在地上:"这么晚了?是谁来找我?" "是王公公亲自来了,说是陛下赏赐的桂花糕。" 李显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强自镇定地整理衣冠,快步走向正厅,却在门槛处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正厅内,王全手捧一个精致的紫檀木食盒,恭敬地站着。见李显进来,他躬身行礼:"二殿下,陛下说您最爱吃这桂花糕,特意让御膳房现做的。" 李显的双手微微发抖,接过食盒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王全的手。老太监的手冰凉如铁,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多谢父皇挂念。"李显的声音略显干涩,"王公公,父皇...可还说了什么?" 王全垂着眼帘:"陛下只说,让殿下好好品尝,莫要辜负了这点心意。"说完,又意味深长地补充道:"陛下特意嘱咐,要殿下...数清楚了。" 李显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有劳王公公了。来人,看赏!" 待王全退下后,李显死死盯着手中的食盒,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他的脸色泛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殿下?"管家担忧地唤道。 李显恍若未闻,颤抖着打开食盒。三块金黄的桂花糕整齐排列,散发着甜腻的香气。但其中一块明显被掰去了一角,残缺的切口显得格外刺目。 "三...缺一..."李显喃喃自语,突然双腿一软,跌坐在太师椅上。食盒从手中滑落,桂花糕散落一地。 管家慌忙上前:"殿下!您这是..." "滚出去!"李显突然暴喝,吓得管家连连后退,"所有人都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待众人退下后,李显瘫坐在椅子上,盯着地上散落的糕点,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他太了解自己的父皇了,这分明是在警告他:若不断干净,他将永远退出这一场权力之争! "父皇...儿臣知错了..."他痛苦地闭上双眼。 六部的要员,军中的将领,还有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每一桩都是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李显惨白的脸。雷声轰鸣中,他猛地站起身。 "来人!"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立刻去请唐先生过来。" 李显话音刚落,管家便急匆匆地退了出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位身着青衫的中年文士快步走入书房。 此人面容清癯,双目炯炯有神,正是二皇子府上的谋士唐毅。 "殿下深夜相召,可是出了什么变故?"唐毅一眼就注意到地上散落的桂花糕,眉头微皱。 李显颤抖着指向那些糕点:"先生你看看吧,父皇刚送来的..." 唐毅俯身拾起一块残缺的桂花糕,仔细端详片刻,脸色骤变:"三缺其一...陛下这是在警告殿下了!" "我该如何是好?"李显眉头紧皱,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父皇什么都知道..." 唐毅沉吟片刻:"殿下,陛下如今能送这份礼来,便是还惦记着父子之情,恐怕殿下还需要早做决断了,若此时不断干净,等到陛下出手,怕就不好收场了。" 第44章 新的道路 见李显不为所动。 唐毅继续说道:"尤其是这几位六部要员,必须立即撇清关系,咱们该拿的东西必须拿回来,陛下给了我等时间和机会,再抓不住,就真要出大事了。" 李显脸色阴晴不定:"可这些都是我在朝堂多年经营的心腹..." "殿下!"唐毅突然提高声调,"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个时候再不收手,就没有机会了,虽然这一局我们损失最大,但那两位也好不到哪儿去..." 话未说完,窗外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李显惨白的脸色。他死死盯着一旁的烛台,将名册点燃,显然还是心有不甘。 良久,李显缓缓开口:"断吧,父皇当真好手段,此事就麻烦先生了...只是这次,咱们损失也太大了..." 唐毅闻言,随即露出赞许之色:"殿下英明,如今我们的确难受,但未必不是殿下新的机会。" 李显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先生此话怎讲?" “如今殿下虽说失了朝堂,但那两位一样如此,大家都不好过,他们并不会比殿下就好上多少。”唐毅压低声音道:"殿下,既然朝堂上大家都没了,我们不妨另谋出路。" 李显眉头紧锁:"你是说..." "不错。"唐毅轻抚胡须,"王爷入京。他手握重兵,又素来不涉党争,若得他支持..." 李显突然冷笑:"你都说了,皇叔那人不涉党争,怎么可能拉的过来,更何况,父皇怎么可能眼睁睁我等去拉皇叔下场?" "殿下,王爷虽然不能拉下场。"唐毅眼中精光闪烁,"可殿下不要忘了,王府还有个世子,而且他还是王爷的独子,未来王府只会落在那位世子头上。" “虽说拉拢王爷并不可取,但和世子相交,乃是同辈之交,而且还是亲戚,无论是谁,也挑不出这个理来,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窗外雨声渐密,李显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恐怕这李成安,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拉拢过来的。" “殿下,属下认为,这拉不拉的过来并不重要,只要外人以为殿下和那位世子关系很好也就可以了。”唐毅轻声说道。 李显眉头一皱:“先生的意思是...” 唐毅缓缓起身,一脸正色说道:“若是单凭出身和底蕴,三位殿下都差不多,谁也奈何不了谁,可此时京都多了一个王府,咱们未必能借到力,但借势未尝不可,只要外人以为咱们和王府走得近,也就够了。” “就算陛下清理朝堂,但是那些空缺总是会补上的,在京都这个地方,可没有独善其身这个说法,见风使舵的本事大家都有,就看风往哪里吹罢了,若是有王府这股东风,殿下将来必能事半功倍。” “可若是补缺,他们都是父皇的亲信,见风使舵,他们敢?”李显问道。 唐毅点了点头:“一时半会儿自然是不敢,可时间久了,他们自然会知道,陛下也不是万能的,管不了他们的一切,人活在这个京都,总是要有衣食住行,朝堂讲的是忠君爱国,京都讲的是人情世故。” “这是人心,是个人都避免不了,他们若不选一方势力栖身,寸步难行的滋味可不好受,既然要选,为何不选风向最好的地方呢?” 李显眼中精光闪烁,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先生此言有理。不过..." 他忽然想起昨日酒宴上李成安那双看似天真却深不见底的眼睛,不由得眉头微蹙:"那李成安能在我们兄弟三人之间游刃有余,恐怕也不是好相与的。" 唐毅微微一笑:"殿下多虑了。世子再聪明,终究是个初入京都的少年郎。况且..."他压低声音,"咱们又不是真要拉拢他,只需做个样子给外人看便是。" 李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问道:"依先生之见,该如何着手?" "臣有三策。"唐毅胸有成竹地竖起三根手指,"其一,明日殿下可亲自登门拜访,带些稀罕物件,贵重一些也无妨,定要表显心意。其二,可借太后寿辰之机,在众人面前与世子多亲近。其三..." 唐毅凑近李显耳边,声音几不可闻:"可派人放出风声,就说世子对殿下颇为欣赏..." 李显闻言大笑:"妙!如此一来,就算那小子想撇清关系也难了!" "正是此理。"唐毅躬身道,"不过殿下切记,表面上一定要以诚相待,世子若真如传闻中那般聪慧,定能看出殿下的用意。但只要大家面子上过得去,毕竟是亲戚,他也不好直接拒绝。" 李显起身踱到窗前,望着渐小的雨势:"好,就依先生之计,备一份礼单来,本王要好好想想送什么合适。" 唐毅正要退下,李显突然又叫住他:"等等。那剩下''两尊琉璃''的事,查得如何了?" "回殿下,已派人去查了。不过..."唐毅面露难色,"世子所言若是属实,恐怕另外两尊..." 李显冷笑一声:"不管真假,都要查个水落石出。加派人手,一南一北,务必赶在老大老三之前找到线索!" "属下遵命。" 待唐毅退下,李显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雨后天边泛起的鱼肚白。他摩挲着手中残缺的桂花糕,突然狠狠捏碎。 "李霄云、李沧瑞...咱们就看看,到底谁棋高一着..." 与此同时,吴王府内。 李成安正在房内刚刚练完功,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自言自语道:“这功法怎么回事,这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一直没有动静,老道士该不会在忽悠我吧。” 李成安刚嘀咕完,就听见冬雪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世子,能进来吗?” “进来吧。”李成安应道。 冬雪拿着两本泛黄的古籍缓缓走来,最上面那本《流云诀》边角还沾着草屑。 “世子,这是您要的功法,这只炼真气的功法并不多,奴婢把库房都翻遍了,就这两本,不过世子,您为何执着于只用真气的功法?” 李成安接过古籍,随手翻了翻,苦笑道:"还不是被那老道士坑了,说什么天下无敌,可破极境,结果这么久了,真气倒是练出来了,这都大半年了,一直都没动静。" 冬雪一脸正色说道:"世子何必着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问王爷啊。" "那不一样。"李成安撇撇嘴,"父王和大姐走的路,我走不了,我的武学只能靠自己。" 冬雪神色一正:"世子,但你自己琢磨也不是个办法啊。" "行了行了。"李成安摆摆手,"你别管了,你又不懂,这世上本就没有路,走的人多了才有了路,如今这功法,怕是只有我自己去蹚一条路出来了。" 冬雪犹豫道:"世子,虽然奴婢不懂武学,但你同时看别的功法,会不会..." "放心,我有分寸。"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就随便看看,不练的。" 李成安没想到的是,他这一看,便真的走上了一条前人不曾走过的武学道路。 第45章 邀请 李成安翻开《流云诀》,泛黄的纸页间飘出一股陈旧的墨香。 他的目光被开篇第一句 “气随意走,意随心动” 牢牢吸引,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指尖无意识地在书页上摩挲。 良久之后。 李成安缓缓站起身,将两本古籍轻轻的放在桌上,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都特么是些什么功法,气我倒是知道,这个意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李成安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师傅只说了不让我练外功招式,也没说不能碰内功心法,反正他说了,道家功法,海纳百川,日后要学的更多,要不试试?不行的话就停了,反正他也没练过,只能靠自己来。” 他越想越激动,脚步也越来越快,在房间里犹豫了很久,吩咐了一下门外的秋月不要让人来打扰,便直接在房间里演练起来。 只见他屏气凝神,双眼微闭,周身气息开始缓缓流动,原本安静的空气似乎也被搅动,案上的纸张轻轻颤动。 而李成安体内大半年没有动静的真气,此刻也终于有了动静,开始缓缓增长了起来,李成安为此兴奋不已,终于自己离剑仙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次日清晨,吴王府外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 李成安刚刚睁眼,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世子!二殿下亲自登门拜访,车驾已经到了府门外!"春桃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王爷让您赶紧更衣见客。" 李成安挑了挑眉:"怎么这么早?"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带礼物来了吗?" "世子,皇子来访,带不带礼您都该去迎接,这是礼数..."春桃说道。 "礼数也是靠银子。"李成安露出标志性的笑容,"再说了,昨天大姐抢了我那么多银子,还没处找补回来呢,他带礼来了吗?" “门房说是带了好几个箱子。” 闻言,李成安顿时来了精神,连忙从床上跳了下来,慌慌张张的穿起衣服。 “你早说啊,下次说话记得把重点放在前面,这是大客户,怎么能让人久等呢。” 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前门跑去。 府门前,李显一袭月白色锦袍,身后八名家仆抬着四个朱漆礼箱,在晨光中泛着富贵的光泽。 "二殿下!"李成安人未至声先到,小跑着迎出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李显转身,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今日为兄冒昧来访,倒是打扰了。" "哪里哪里!"李成安热情地拉着李显的衣袖往里走,"二殿下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两人穿过回廊时,李显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这是刚刚起来?" 李成安挠挠头,憨笑道:"殿下见笑了,你也知道,小弟性子懒散了些,不像二殿下那般勤勉。所以..." “明白,理解,年轻人,是该多休息。” 正厅内,李显示意家仆将礼箱一一打开:"前两日收了堂弟那么重的厚礼,回府后总觉得礼数不周。这些薄礼,还望成安收下。" 第一个箱子里满是金银珠宝;第二个箱子里装着上等绫罗绸缎;第三个箱子打开,是文房四宝,看上去颇为珍贵;最后一个箱子中,则是一些字画。 李成安眼睛一亮,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二殿下你这也太客气了!这...这怎么好意思..." "堂弟喜欢就好。"李显抿了口茶,目光扫过李成安,"你初来京都,我这个堂兄,怎么也要有所表示才对。" 李成安当即一阵道谢:“二殿下今日来这里是为了...” 李显放下茶盏,笑容和煦:"今日前来,一是为表谢意,二是..."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想请你帮个小忙。" 李成安眨了眨眼,一脸天真:"二殿下请讲,只要小弟能帮上忙的..." 李显轻摇折扇,温声道:"三日后我在府上设宴,邀请京都才子佳人共赏牡丹。你初来京城,正好借此机会多结识些朋友。" 李成安眼睛一亮,随即又露出为难之色:"这...小弟怕是不懂京城的规矩,万一出了差错..." "你多虑了。"李显笑道,"不过是些赏赏花,聊聊天,一起喝喝酒吃个饭,没什么别的,来的也都不是什么外人,都是些京都的文人雅士。"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份烫金请帖:"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李成安接过请帖,只见上面用金粉写着几个大字,落款处盖着二皇子的私印。 "届时还会有一些有趣的客人。"李显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还有不少京都的佳人,若是你能聊得来..." 李成安手指微微一滞,脸上却堆满惊喜:"哦?还有不少佳人?" "那是自然。"李显观察着李成安的反应,"赏花若无佳人,我等还赏什么花?" 这皇室玩的就是高端,咱这听雨轩还得改进改进,以后不能再搞会所那套了,按时代的潮流来,得搞点风雅的玩意儿,李成安暗自想到。 他笑着点了点头:"那小弟一定准时赴约!" 李显眼中闪过一丝得色:"既如此,那为兄就恭候了。" 两人又寒暄片刻,李显起身告辞。李成安亲自送到府门外,目送车驾远去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回到书房,李成安展开请帖仔细端详,指尖在请贴上轻轻摩挲,唤来了春桃。 "春桃。"他转身吩咐,"让冬雪去查查二殿下这请帖都有哪些人收到了。" “世子是觉得二殿下这次邀请有问题?” 李成安摇了摇头:“这个没问题,他不过是想借势罢了,既然他想借,咱们王府也不能小气,我也想看看京都有哪些人如此看好这位。” 说完,从抽屉中拿出一封信件递给春桃,补充道。 “对了,安排个信得过的人把这封信送到大师兄那儿去,让他从大师兄那儿带些功法回来,大师兄看到信他会明白的。” "我的这些堂兄啊,真是没一个省油的灯..."他喃喃自语,"但王府的势可不是那么好借的。" 夜晚。 "世子,查清楚了。"冬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递上一份名单,"二殿下这次邀请了好些宾客,都是些京都的文人才子和京都的名门闺秀..." 李成安接过名单,目光在几个名字上停留:"果然如此。老二这是打算把朝堂切割干净,又把眼睛放在京都下一代的身上了,个个都是科举有望的人。" "最奇怪的是,"冬雪压低声音,"奴婢发现大皇子和三殿下那边也收到了请帖。" 李成安眉毛一挑:"他自然是要请的,若是这戏没人看,这唱戏的还怎么唱啊。" 他合上名册。 "对了,世子,奴婢刚刚进来的时候碰到春桃,她让奴婢把这个转交给世子。" 冬雪从袖中取出一封烫金请帖,封面上赫然印着北凉皇室的狼头徽记。 李成安接过请帖,眉头微皱:"北凉三皇子?" "有意思。"李成安指尖轻叩桌面,"王府跟北凉那么大仇,他居然邀请我。" 冬雪面露忧色:"世子,北凉与我朝素来不睦,王爷当初..." "无妨。"李成安将请帖放在桌上。“这是京都,那位三皇子是个有意思的人,去见见也是不错的。” 第46章 北凉邀约 次日,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李成安站在吴王府门前,整了整衣襟。他今日特意选了一袭墨蓝色锦袍,腰间系着一条银丝纹龙腰带,看上去颇有一股少年才子的气度。 "世子,马车备好了。"秋月轻声道,面色冷若冰霜。“不带些护卫吗?” 李成安嘴角微扬:"这里是京都,出个门还带什么护卫?谁敢在京都对皇室动手,全家老小不要命了,你当皇城的高手都是吃干饭的?" “何况还有你在,一般的宵小怕什么,若是你都打不过的,那些护卫就打得过了?让你一天天别只知道练功,多放松放松,这样对脑子好。” 秋月冰冷的回应道:“奴婢不需要动脑子,动脑子是冬雪跟夏禾的事,与我无关。”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李成安顿时感到一阵无语,不知如何该回应,他转身看向冬雪,"昨晚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冬雪压低声音:"北凉使团这次来了三十余人,那位三皇子段开炎是个会武的人,应该身手还不错,没有交过手,到底几品,无从得知,咱们到京都时日太短,情报网还没有那么快展开。" “至于使团其他的人,按名册来看,护卫二十人,大多是五品和六品,但是那位三皇子身边还有两个人,名单上并无此二人,我等也无从得知,京都这边我们的三品以上的高手有限,无法查探。” "我知道了,眼下咱们一时半会儿还回不了蜀州,写封信回去,把天一和老酒鬼叫过到京都来,不来就把他们的酒给我断了。" 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段开炎倒是又给了我一个惊喜,一个不得宠的皇子,身手还不错,看来这孩子小时候没少吃苦。" "奴婢明白,世子当真不带人?" "不必。"李成安摆手打断,"人家光明正大下帖子,我若带太多人反而显得小家子气,我若有什么事,他出不了京都。" 马车缓缓驶向北城驿馆。李成安靠在软垫上,指尖轻轻敲击着请帖上的狼头徽记。 北凉与大乾交战多年,边境血仇累累。父亲吴王当年更是在北凉屠城十万,后来也是因为两国实在都打不起了,才渐渐停战,开放互市,休养生息,但谁也说不清楚,这一战什么时候会再度开启。 抛开两国恩怨不谈,城门口的事情刚刚过去没几天,就收到这位三皇子段开炎就邀约,恐怕绝非赏月饮酒那么简单。 "世子,到了。"车夫的声音打断了李成安的思绪。 掀开车帘,一座灯火通明的宅院映入眼帘。北凉驿馆门前立着六名侍卫,个个身形挺拔,目光如炬。李成安下车时,敏锐地察觉到这些侍卫呼吸绵长,显然都是带着些功夫的。 "吴王世子到!"一名侍卫高声通报。 李成安整了整衣袖,脸上挂起那副人畜无害的憨厚笑容,带着秋月迈步走入驿馆。 "世子终于来了,可让在下好等啊!"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正厅传来。 李成安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玄色锦袍的年轻男子立于厅前,身旁站着一名中年护卫。今日段开炎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凌厉之气,与那日城门口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三皇子殿下。"李成安拱手行礼,笑容可掬,"路上耽搁了些时辰,还望见谅。" 既然人家光明正大下帖宴请,满是诚意,李成安也没必要那么小气,再去念叨城门口那些破事儿,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还是在京都,也算自己的主场。 段开炎大笑:"无妨无妨!我还以为世子会因为城门口的一些不愉快,不肯赏脸前来,今日能来已是给足了我面子。来,里面请!" 李成安目光扫了一眼,厅内陈设极尽奢华,西域地毯,南海珍珠帘,琉璃酒具。 段开炎引李成安入座,自己则坐在主位。 "早闻世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段开炎亲自为李成安斟酒,"这''一品红''是我北凉特产,世子尝尝。" 李成安看着杯中猩红如血的酒液,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殿下好大的手笔,这酒可不是一般人能喝的,你这礼未免也太重了些。" 一品红在北凉也是异常的珍贵,它珍贵不是因为它味道好,而是因为这酒出自刀宗,用了很多名贵的药材,加上北凉特有的雪莲酿制而成,对练武之人有极大的好处,哪怕是对一品高手,也是大有裨益,产量极少,可谓是有价无市,千金难求。 "哈哈哈,世子过谦了。"段开炎眼中精光一闪,"就当为了城门的事情给世子赔个罪,来,先饮了这杯!" 两人举杯对饮。酒液入喉,如烈火灼烧,丹田也开始灼热起来,李成安却面不改色,暗中运转真气,体内的真气又开始增长一丝。 段开炎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李成安也在心中感叹这玩意儿当真是个好东西。 "好酒!"李成安放下酒杯,赞叹道,"果然不愧一品红之名。" 段开炎大笑:"世子好酒量!来人,上菜!" 席间,段开炎谈笑风生,从北凉风物谈到京都趣事,绝口不提其他之事,李成安也配合着闲聊,时不时露出笑容,二人像个戏精一般颇有默契。 酒过三巡,段开炎突然话锋一转:"世子可知,我此次出使大乾,除了朝贺之事外,还有一桩私心?" 李成安夹了一筷子菜,含糊道:"哦?殿下请讲。" "在下想跟世子谈一桩合作。"段开炎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成安,"听闻世子在西境那边有不少好东西。" 李成安端起酒杯的手微微一滞,缓缓放下:"看来殿下这些天来京都,功课没少做,特别是对在下,连蜀州的事情都打听到了。" "世子过誉了。"段开炎笑道,"只是对世子比较感兴趣,认为世子这个人很有趣,所以就多问了一些朋友,还请世子不要见怪。" "殿下消息灵通啊。"李成安笑容不变,"但是你可知若在下与殿下合作,这意味什么?" “自然明白,大乾和北凉素来不睦。”段开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若是在这个时候合作,传出去怕是对王府的名声有损。” 李成安一阵大笑:“殿下说的可真简单,这么大的事就被殿下这么一句名声有损一笔带过了,殿下是觉得我吴王府能在大乾只手遮天不成?” 第47章 杀局现 听到李成安所言,段开炎点了点头。 “世子说的不错,但两国的事情岂是你我二人能左右的,天下之人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如果我记得不错,这句话是世子说的吧。” “殿下是把我查了个底朝天?这都知道?”李成安问道。 “并非是在下想查世子,若是要跟世子合作,不知根知底,在下怕也是不敢的,世子也不必绕弯子,对于合作之事,是否可行?还望给个话。” 李成安在脑海中反复衡量,西境的市场就那么大,若是开了借用这三皇子的渠道,打开北凉的市场,不管是对自己对王府都大有裨益,而且西境那些东西并不是什么违禁物品,但唯一担心的就是宫里那位,他不知道自己父王和那位到底什么态度。 沉默良久,李成安缓缓开口问道:“不知殿下想怎么合作?” 李成安这句话问出口,厅内烛火似乎都为之一滞。 "世子果然爽快。"段开炎亲自为李成安斟满酒杯,"听闻世子这些年在西境经营有方,买卖做得风生水起。" 李成安憨厚一笑:"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糊口罢了。" 段开炎身体前倾,声音压低:"北凉市场可远远大于西境。若世子愿意,我可为世子打开这条商路。" 北凉相比大乾而言,确实物产匮乏不少,对大乾的一些东西需求极大。若那些东西能进入北凉市场,利润确实惊人。 "殿下说笑了。"李成安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段开炎一眼,"殿下身为皇子,也缺银子花?" "银子这种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这天下谁会嫌弃银子多?"段开炎大笑,"我为世子打开北凉的商路,利润世子六,我四。如何?" 李成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借机整理思绪,段开炎所言非虚,这确实是笔难得的好买卖,唯一需要处理的就是宫里那位,他衡量再三,看来只能让老爹去宫里卖卖自己的老脸了,毕竟他身为一家之主,挣银子的事儿,他责无旁贷。 李成安中精光一闪:"殿下,虽然你的提议很有诚意,但合作的方式要改一改。" 段开炎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愿闻世子高见。” 李成安将酒杯轻轻搁在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利润六四分成虽好,但在下也不想占殿下这个便宜,殿下不妨考虑考虑在下的提议。” “由在下提供商品,送到边境互市之地,比市场价高出三成给殿下,到时候钱货两清,至于殿下在北凉赚多少银子,在下一概不管,分文不取;每次交货的时候,殿下的人提供下一次需求货物的清单数量。” 按段开炎的说法,东西在北凉卖出去的,到底卖了多少钱,赚了多少银子,根本说不出清楚,还不如直接一次性钱货两清,也省的日后麻烦。 段开炎沉思片刻,开口说道:“可以。” 李成安缓缓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袖,"殿下,事关合作,我希望能长久一些,在下还有三个条件。" 段开炎挑眉:"世子请讲。" "其一,不涉军需。刀剑弓弩,一概不碰。" "自然。" "其二,不碰盐铁。这两样是朝廷专营,碰了要掉脑袋。" 段开炎轻笑:"可以。" "其三,"李成安直视段开炎双眼,"咱们的合作只限于生意,仅此而已。" 厅内一时寂静。段开炎把玩着酒杯,良久才道:"世子这是信不过我?" "殿下言重了。"李成安笑容可掬,"做生意讲究诚信,丑话说在前头对我们大家都好,毕竟两国明面上的关系仍旧是你死我活。" 段开炎突然大笑:"好!就依世子所言!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殿下急什么,这件事我现在给不你答复,过两日殿下派人去永辉商行找一个叫夏禾的姑娘,她会负责我们将来的生意之事,至于什么什么开始,殿下离京之前,自然会有好消息。” 两人对视良久,段开炎突然大笑:"好一个王府世子,既然如此,那便依世子所言。来,喝酒!"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李成安便起身告辞,段开炎也亲自把他送到了驿馆大门。 夜色如墨,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李成安靠在车厢内,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回想着方才与段开炎的每一句对话,那位三皇子明明断了自己皇位的希望,却要来找自己合作,想办法大肆敛财,那位皇子的消息他知道一些,这才是他答应段开炎最根本的原因,北凉内乱,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突然,他手指一顿,耳朵微微动了动,"停车。" 车夫勒住缰绳:"世子?" 李成安掀开车帘一角,目光扫过街道两侧的屋顶,月光下,几只夜鸦惊飞而起,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一切如常。他练的纯阳心法,感知比寻常人都要强上不少,他分明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 "世子?"秋月疑惑地望向他。 "没什么。"李成安放下帘子,脸上重新挂起那副醉醺醺的表情,"继续走吧,小秋月,本世子这次怕是失算了。" 马车再次启动,秋月却已经悄然将手按在了剑柄上。 拐过两条街,马车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接着猛地停住,外面传来车夫一声闷哼,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来了。"李成安眼中醉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 几乎在同一时刻,十二道黑影从四面八方扑来。秋月娇叱一声,腰间软剑如银蛇出洞,"铮"的一声刺穿车厢顶部,将一名正要破顶而入的黑衣人当胸贯穿。 "世子小心!" 秋月一把拉住李成安的手臂,带着他撞开车厢侧面滚落在地,就在他们离开车厢的刹那,三支淬毒弩箭钉在了李成安刚才所坐的位置。 "二品三个,三品九个。"秋月护在李成安身前,声音冷静,"世子小心些,奴婢这个时候可护不住你。" 黑衣人已经围了上来,月光下,他们手中的兵刃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都淬了剧毒。为首的黑衣人一挥手,余下八名三品杀手同时扑上,刀光剑影瞬间笼罩了李成安二人。 秋月手中软剑化作一片银光,剑气纵横间,竟将八人的攻势全部挡下,她身形如鬼魅般穿梭,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敌人要害,转眼间已有两名黑衣人捂着喉咙倒地。 "没想到区区一个侍女,还是个二品高手!"杀手头目冷哼一声,亲自出手,一柄弯刀如新月般斩向秋月脖颈。 秋月侧身避过,却被另外两名二品杀手抓住破绽,一刀一剑同时攻向她左右两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成安突然"踉跄"着撞向秋月,看似无意的一撞,却恰好让秋月避过了那致命合击。 "世子你先走!"秋月急声道,手中剑势更急,一时间竟将三名二品高手逼退数步。 李成安却仿佛像没听见一样,站在原地不动。 “秋月,记下他们的招式,回头一个一个清算,既然想让本世子入局,就看你们是不是承担的起那个后果。” 第48章 一品现身 几名三品杀手见状,立刻挥刀向他砍来。眼看刀锋及体,李成安突然脚下一滑,以一个极其微妙的姿势躲避着刀锋,恰好避过了三把刀的斩击。 "七星步?"黑衣头目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喃喃自语道,"道门的人?该死,这等事情也敢隐瞒。" 李成安充耳不闻,继续以七星步在刀光剑影中穿梭,每一次都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致命攻击。 秋月见状,心中稍安,手中剑招更加凌厉,径直冲向那群蒙面杀手,几十个呼吸之间,四周黑衣人已经倒下一半,但剩下的都是硬茬子,尤其是那三名二品杀手,配合默契,招招致命。 为首的黑衣人看着李成安,心中反复衡量,道门虽然人不多,但是那位老道士的名声着实太大了,毕竟偌大的天下,也只有五个极境,他们是杀手不假,但是也没有蠢到自己找死的地步。 他们敢在京都对皇室动手,背后自然也有所倚仗,可极境高手,非人力可抗衡,在他们这行,都有个规矩,刺杀的对象不能涉及到五大极境,这种生意不能接,但雇主隐瞒了这个消息,偏偏自家那些探子也没查到这件事,这让他此刻有些骑虎难下。 无论杀不杀,都会给自己带来巨大的麻烦,眼下自己这方死去的人越来越多,李成安却毫发无损,最多再有半炷香的时间,皇城的高手赶到,他们这些人都会死在这里。 几个呼吸之间,为首之人咬了咬牙,直接开口道:“他今天若是不死,大家都得死,你也别想好过,到时候你便自己去面对那老道士的怒火吧。” 声音回荡在空荡的街道。 话音刚落,街角阴影处突然传来一声冷哼。一道灰色身影如鬼魅般闪现,速度快到在场所有人都只看到一串残影。 "废物。" 灰衣人声音沙哑,抬手便是一道刀气激射而出。那刀气凝如实质,在月光下泛着森冷寒光,直取李成安咽喉! "世子!" 秋月目眦欲裂,想要回身救援却已来不及。那道刀气实在太快,快到连二品巅峰的她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刺向李成安。 生死关头,李成安体内的真气急速运转,他脚下七星步连踏,身形如流云般飘忽不定,在千钧一发之际侧身避过那道致命刀气。 "嗤啦——" 刀气擦着李成安脖颈划过,将他衣领撕开一道口子,余势不减地没入身后墙壁,在青石上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小洞。 "咦?"灰衣人显然没料到李成安能避开这一击。 李成安没有说话,也没有力气再去开口,此刻他后背已被冷汗浸透,这一招之威,远超方才所有杀手的攻击,眼前这个人至少是一品高手,而且绝非初入一品那么简单! "这个年纪能有这等身手,倒是个奇才。"灰衣人眼中精光暴涨,声音中带着些诧异,"可惜你这七星步学的还不到家。" 不等李成安细想,灰衣人已再次出手。灰衣人眼中寒光一闪,周身突然爆发出一股恐怖的真气威压,如泰山压顶般笼罩在李成安身上! "送你上路。" 李成安只觉得浑身骨骼咔咔作响,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整个人竟被这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压制,连一根手指都难以动弹! "世子!"秋月见状,想要冲过来救援,却被那三名二品杀手死死缠住,一时间脱身不得。 灰衣人冷笑一声,缓步逼近,掌心凝聚着一团幽暗的真气,隐隐有风雷之声。 "能死在我这一掌之下,也算你的造化。" 话音未落,他猛然一掌拍出,掌气直取李成安心口! "轰——" 掌风未至,李成安胸前的衣衫已被劲气撕裂,皮肤上甚至浮现出一道道血痕。危急时刻,李成安眼中精光一闪,他体内蛰伏的真气终于彻底爆发,一股炽热如岩浆般的力量从丹田深处狂涌而出,硬生生冲破了灰衣人的真气压制! "砰!" 两掌相撞,气浪炸开! 李成安闷哼一声,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而灰衣人竟也被震的微微退了一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怎么可能..."他死死盯着李成安,声音沙哑,"你的真气怎么可能挡的住..." 李成安勉强站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心中同样震惊,他不会招式,也很少跟人动手,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水平,家里一大堆高手,打架这种事几乎用不上自己,唯一能和自己动手的也就是大姐,自家人打闹肯定不会动真格。 这也是他的运气,这灰衣人若是以招式相逼,李成安绝对撑不过三个呼吸,但偏偏这灰衣人不想暴露自己的路数,选择用真气来和李成安硬撼。 老道士没有骗他,纯阳心法的确是道门第一功法,多年的苦修没有白费,在最关键的时刻保住了他的命! 灰衣人眼神阴鸷,缓缓抬起手掌,显然准备再次出手。 就在灰衣人杀意再起,打算彻底了结李成安性命之时。 “轰!” 一道赤红刀芒骤然撕裂夜空,如怒龙般咆哮而至,直斩灰衣人后心,灰衣人面色骤变,顾不得再对李成安出手,身形急转,双掌猛然推出,硬接这一刀! “铛——!” 金铁交鸣之声响彻长街,灰衣人被这一刀震得连退数步,脚下青石寸寸碎裂。他猛地抬头,只见一道高大身影踏空而来,手中长刀在月光下泛着森冷寒光。 “吴王?!”灰衣人瞳孔一缩,声音中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惊惧。 “在京都杀本王的儿子,你算什么东西。” 李镇身披玄色战袍,面容冷峻如铁,周身杀气如渊似海,仅仅站在那里,便让整条街道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他目光扫过重伤的李成安,眼中寒芒暴涨。 “你是在找死!” 话音未落,李镇直接欺身而上,赤红长刀划破夜空,刀势如狂涛怒浪,瞬间将灰衣人逼入绝境! 与此同时,街道两侧的,数十名黑甲禁卫弯弓搭箭,冰冷的箭矢对准了剩余的黑衣杀手。 还有大批铁甲的身影不断往这个方向靠来,为首的禁军统领冷声喝道:“皇城禁卫在此,逆贼束手就擒!” “撤!”灰衣人咬牙低喝,灰衣人身形一闪,已然消失无踪。剩下的几名黑衣人则被禁军团团围住。 李镇冷哼一声,并未追击,而是迅速转身来到李成安身旁。 此时的李成安已是强弩之末,方才强行冲破真气压制,又硬接灰衣人一掌,此刻早已力竭。他勉强抬头,看着李镇熟悉的面容,嘴角扯出一丝苦笑:“父王…这京都真没意思...” 话未说完,他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向前栽倒。 “成安!”李镇一把扶住他,掌心贴在他后背,浑厚真气源源不断渡入他体内,可这些真气却像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丝毫反应。 “王爷。”禁军统领快步上前,浑身上下冷汗涔涔,京都之内,皇室遇刺,他难辞其咎。 “告诉陛下,若是这京都不安全,本王就带着一家回蜀州去。” 说完,便抱着李成安,径直向王府方向疾驰而去。秋月见状,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咬牙跟上。 第49章 乱之始 夜风呼啸,月光如水。 吴王府内灯火通明,李镇抱着昏迷的李成安刚踏入正院,一袭绛紫罗裙的陈王妃便踉跄着扑了过来。她发间的金步摇叮当作响,手上的指甲深深掐进李镇的手臂:"王爷!成安他..." "别慌,成安真气雄厚,没有性命之危。"李镇侧身避开妻子颤抖的手,大步流星走向内室。 侍女们慌忙掀开锦帘,李镇将儿子平放在紫檀木榻上时,才发现他胸前的衣料早已被鲜血浸透。陈氏见状浑身颤抖,多年以来性子温和的她,此刻眼神中散发出冰冷的杀意。 "李忠,"陈王妃突然厉声喝道,"去把那两个丫头给我叫到偏厅来!" 说完,便独自走向偏厅。 管家躬身领命,不过片刻便带着冬雪和秋月匆匆赶来。两个丫头刚踏入偏厅,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冬雪脸上带着一丝畏惧之色,秋月的伤口仍在渗血。两人伏在地上,身子不住地发抖。 "起来。"陈王妃的声音冷得像冰。 秋月咬着嘴唇抬头,正对上陈王妃那双含煞的凤眼。她从未见过向来温婉的王妃露出这般神情。 "世子今日为何出府?"陈氏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着帕子。 秋月重重磕了个头,缓缓起身:"回王妃,世子今日是受了北凉三皇子的邀请,去的驿馆..." 随着秋月哽咽的叙述,陈氏的脸上越发冰冷。 她在厅中来回踱步,金线绣花的裙摆在地上划出凌厉的弧线:“北凉...三皇子...” “本以为此次回京,是非不会来的这么快,倒是我小看了他们,三件事,第一,去趟禁军,去见见那帮杀手,那些人的底细,冬雪你亲自去查。” “其二,写封信回道门,今日之事据实以说;第三,把成安在蜀州的能动的人全部调来京都。至于其他的,等成安醒了再说,他自己的仇,他是想自己报的。” “奴婢遵命。” 二人领命,行礼后急忙退出偏厅。 一个时辰后。 李镇收回按在李成安背心的手掌,额头上已布满细密的汗珠。他轻轻将李成安放平在床榻上,掖好锦被,这才转身走出内室。 陈王妃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见丈夫出来,立即迎上前去:"王爷,成安怎么样了?" "无碍的,放心吧。"李镇沉声道,随手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你别急,就是看上去吓人,伤的不重,给他输了真气,他底子不差,恢复只是时间的问题。” 陈氏闻言,紧绷的身子这才稍稍放松,但眼中的寒意却丝毫未减:"王爷跟那人交过手?" “让成安好好休息,去书房说吧。”李镇示意左右退下,带着妻子走向书房。待房门紧闭,开口说道:"其他的刺客没交过手,尚不清楚,陛下那边会查的,但是跟为夫交手的那一个,只怕不是大乾的人。" “虽然那人跟为夫交手的时候一味闪躲,不愿过招,但是他向成安出手的时候,在墙上留了一股刀气,他真气雄厚,为夫赶到的时候,那刀气仍未消散,恐怕...” "刀气?"陈王妃瞳孔微缩,"莫不是..." "没错,北凉...刀宗..."李镇冷笑一声,"普天之下,一品高手可不是大白菜随处都是,能大摇大摆的入了京都,却无人知晓,若是没有内鬼,绝无可能..." 陈氏缓缓抬头,"王爷,看来有人想彻底打乱京都的局势..." "是啊。"李镇在太师椅上坐下,手指轻叩扶手,"他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连一品都动了,不就是想让借此事浑水摸鱼...也不想让本王留在京都。" 陈王妃沉吟片刻:"王爷打算怎么办?" 虽然她现在很愤怒,但是终究事关朝堂,大事上,她还是要尊重这个丈夫决定的。 李镇咬了咬牙,目光一凝:"回来的时候本王已经让禁军把这事告知陛下了,想来陛下会给成安一个交代的...若是没有这个交代,为夫就只能再去一次北境了。" 李镇的声音在书房内回荡,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在墙上投下一道如刀削般的剪影。陈王妃看着丈夫刚毅的侧脸,也知道他这番话绝非戏言。 "王爷..."陈王妃轻声道,"若真要动兵,陛下那边..." 李镇摇摇头:"本王就成安这么一个儿子,不管是谁想让我李镇绝后,本王都会要他的命,哪怕他是极境,谁也拦不住。" 特别是李成安昏迷前的那句话,像是捅在李镇心脏的一把刀子一般,在蜀州十几年相安无事,到京都半月不到,就碰到这样的事情,这让李镇心里很愧疚,有些后悔把自己的儿子拖入了京都这个大漩涡。 陈氏劝慰道:“王爷,既然成安没有性命之忧,一切还是等成安醒了再说吧。” 这一夜,整个吴王府注定无眠。 宫墙之内。 整个皇宫的气氛显得异常压抑,所有人都挂着一副沉重的面容,李成安遇刺的事情毫无疑问为这座宫廷笼罩上一层阴云。 禁军统领赵无锋、京都城防卫统领李征二人恭敬跪在御书房外,额头抵着冰冷的青砖,冷汗已经浸透了内衫,御书房内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脆响。 "废物,都是废物。"乾皇李玄的怒吼震得殿外梧桐簌簌作响,"堂堂京都,天子脚下,皇室遇刺,就连有一品混入京都,你们却一无所知,是不是哪天朕脑袋被挂在皇城了,你们才知道!" 二人浑身一颤,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臣罪该万死!" 御书房的门突然打开,老太监王全佝偻着身子走出来,浑浊的眼珠盯着二人,"二位统领,进去吧。" 走进御书房,看见御书房内那张百年紫檀木书案已经碎成齑粉,乾皇负手立在窗前,明黄色龙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二人连忙下跪。 乾皇的声音冷得像冰,“这些年,你们要什么,朕给你们什么,硬生生让你们踏入了一品的门槛,你们二人就是这样回报朕的?” 乾皇缓缓转身,眼中寒芒如刀。赵无锋和李征只觉得一股无形威压笼罩全身,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陛下..."赵无锋艰难开口,"臣愿以性命担保,七日之内必将凶手..." "七日?"乾皇突然冷笑,袖袍一挥,"朕只给你们三天。查不出幕后主使,你们就提着脑袋来见朕!" 乾皇负手走到窗前,望着吴王府的方向:"这京都确实该清理了,朕是不是太久没杀人了,让你们觉得朕不会杀人了。" 他突然转身,"传朕口谕,即刻起封闭九门,所有官员不得离京。另外..."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把''影卫''调回来。" 第50章 皇帝的抉择 赵无锋闻言浑身一震。影卫是眼前乾皇的秘密力量,据说个个都是二品以上高手,专门为陛下处理朝堂上见不得光的事,几年前,因为处理一个二品刺客,碰到过这群人。 "从今夜开始,京都所有北凉暗桩,一个不留。"乾皇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王全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轻飘飘地扔在赵无锋面前:"这上面二十七处,天亮前必须清理干净。" 赵无锋双手接过名单,瞳孔骤缩。 这上面不仅有北凉谍子的藏身处,更有几位朝中大臣的府邸。 "陛下,这...上面还有些朝中大臣...若是..." "哼,大臣?"乾皇突然转身,眼中闪过一丝血色,"他们既然想来试探朕的底线,就应该承受试探的后果,他们的眼线不是遍布京都吗?他们不是天天都盯着吴王府吗?" “朕就看他们能不能盯得住朕,既然他们递给了朕这把刀子,朕若不砍下去,怎么对得起他们?不用抓,也不用审,一个不留,大局为重这四个字,朕已经听了十几年了,他们若是想掀桌子,朕就陪他们掀。” 赵无锋和李征二人浑身冷汗,陛下这个话说的很重,可以说是自陛下上位以来,从来没有如此龙颜震怒过,面对乾皇的滔天怒火,此刻他们二人当真是恨透了那帮人,恨不得立马把他们凌迟处死。 恐怕不止今晚,接下来几天,整个京都怕都要血海滔天了,没想到十几年不曾回京的吴王府,在陛下眼中仍旧会看的这么重,竟然不惜和世家开战,但是他们没想到是,乾皇的报复可远远不止于此。 二人重重叩首:"臣等这就去办!" "慢着。"乾皇突然抬手,从腰间解下一枚青铜虎符扔给他,"调三千玄甲军入城,记住,朕不要活口,朕不想在明日的朝堂上见他们。" 待赵无锋二人退下,乾皇脸上的怒意渐渐化作深思,他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突然开口:"老狗,你说他们是真的想找死,还是觉得他们手里还有别的底牌?" 王全躬着身子:"事关朝堂,老奴只是个废人,不敢妄自猜测..." "这御书房就你我二人,不妨事的,你是看着朕长大的,除了母后和二哥,你陪朕是最久的,在这宫里,你若都不跟朕说实话,朕就真的没有人能说了。" "是。"老太监缩了缩脖子,"老奴觉得怕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无论陛下怎么做,对北凉来说都不是坏事,若是陛下追究到底,陛下和世家那边只怕会势如水火。" “但陛下若不追究到底,只杀名册上那些人,王爷那边心里可能不会好受,毕竟世子殿下是王府唯一的男丁,王爷的性子陛下也清楚,到时候王爷只怕会像当年一样...” “到那时又是一场乱局,所以这件事就是在将陛下的军,让陛下在王府和世家那边做一个选择,这件事不管怎么样,总是要有一方妥协的,否则...” 乾皇眼中精光暴涨,猛地攥紧扳指:"否则容易大乾内乱,根基不稳,对吧?北凉这落子之人当真下得一手好棋,一场刺杀,就把朕逼的进退两难。" "陛下..."王全欲言又止。 "怎么?" 老太监王全恭敬一礼,轻声说道:"眼下唯一的解法,只怕还是在王爷那里..." 乾皇脸色阴晴不定,突然一掌拍在窗棂上,整扇雕花木窗轰然碎裂:"闭嘴,就凭名册上那些人的狗命,朕有何颜面去见二哥?" “朕见了他,该怎么说?还是那句大局为重吗?朕前两日才说了不会把这烂摊子给他,今天就要让他放下杀子之仇?这话若是说了,朕百年之后还怎么面对父皇和大哥,杀我李家后人都能忍气吞声?” “让父皇和大哥觉得朕这个皇帝足够能忍?到时候母后和二哥又该怎么想?十几年的皇帝就当成这样?你觉得朕有那个脸吗?” 乾皇此刻有些歇斯底里,心中无尽的愤怒无处发泄,径直坐在御书房的地毯上,王全也是面不改色,静静的站在那里,二人沉默良久。 “成安那孩子的伤怎么样了?”乾皇说道。 “回宫前老奴亲自去王府问过了,王爷说休养几日,应当就无碍了。”王全回应道。 乾皇点了点头:“好在这孩子练功的底子好,竟能在这种杀局中活下来,看来二哥这些年教的还是不错的,不像朕那个几个逆子,成天阴谋诡计,毫无半点武道之心。” “若是真被他们得逞了,整个大乾的脸面就真丢尽了,朕也没脸去见二哥和母后了,朕想过了,若是这件事朕不追究到底,二哥怕是等不到母后寿诞就要回蜀州了。” “既然大乾早晚都要乱一场,那就乱吧,朕委曲求全了十几年了,总是去想着平衡这里,权衡那里,处处忍让,总想着有一天能把这大乾缝缝补补给修正回来,但这些年朕真的太累了,这一次,朕不想再去补了。”乾皇轻声叹道,脸上尽显疲惫之色。 “陛下...”王全刚想劝说。 乾皇就直接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轻声说道:“好了,朕知道你要说什么,老狗,朕知道大乾这个时候还经不起这场风波,但是这么多年朕已经忍够了,朕想试试,当年父皇能杀出一条路了,朕未必就不行。” “虽然很多事还没准备好,不过可以边打边准备嘛,父皇当年那么难都挺过来了,大哥的仇朕也拖了十几年了,若是再拖下去,朕怕自己也没那个胆量了,趁着二哥还在京都,想来他也不会看着不管,既然北凉和世家想跟朕来一场,朕就陪他们做过一场,看看谁才能站到最后...” “老奴并不是要劝陛下,而是希望陛下能问问王爷,毕竟王爷是苦主,不管陛下做任何决定,老奴都会在陛下身边支持陛下。”王全轻声回应道。 “老狗,你要多活几年,再多陪陪朕。” 说完,乾皇看向远方的宫殿,微微一笑,既然做了决定,就没必要再有顾虑,让二哥陪自己疯一场,想来他也是愿意的。 与此同时,京都城南一处宅院内。 灰衣人扯下面巾,露出一张刀疤脸。他单膝跪地,对着阴影中的身影低声道:"主上,对不起,属下失手了。" "废物。"阴影中的人声音嘶哑,"连个少年都杀不了?本座留着你还有什么作用?" 灰衣人额头渗出冷汗:"主上,那小子出自道门...邪门的很,明明就是个二品,但真气却能硬接属下一掌,属下怀疑..." "怀疑什么?" "属下怀疑那老道士让他练了那本功法..." 阴影中的人突然站起,月光照出一袭素袍:"荒唐,天下人都知晓道门确实有一本无上心法,但是几千年来从来就没有人练成过,也有不少人都曾得到过,结果都是死路一条,那老道士自己都不练,你还在为你的失败找借口..." 灰衣人刚要解释,阴影中人突然一掌拍出,狂暴的真气如怒涛般席卷整个院落! "轰!" 灰衣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院墙上,整面青砖墙轰然倒塌。他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却不敢擦拭,立刻挣扎着重新跪好。 "主上息怒!"灰衣人声音发颤。 第51章 血色京都 听到灰袍人之言。 "息怒?" 素袍人缓步走来,月光下露出一张阴鸷的面容,"当年为了救你,老夫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你可知道,因为你这一败,我们多年的布局全毁了!" 他抬手又是一掌,灰衣人再次被击飞数丈,撞断了一棵碗口粗的槐树。 "咳咳...属下知错..."灰衣人艰难爬起,胸口已凹陷下去。 "这是给你的教训。"素袍人冷冷道,"现在,立刻滚回北凉,老夫告诉你,没有下次了。" 灰衣人捂着胸口,颤声道:"那主上您..." "我?"素袍人阴森一笑,"京都还有这么大一出好戏,老夫怎么也要看完。" 他说完转身要走,却听灰衣人突然道:"主上...还有一事...吴王他..." 素袍人脚步一顿:"李镇怎么了?" "他...他似乎认出了属下的刀气..."灰衣人低声。 素袍人突然大笑,"猜到了又怎么样?这不正好,让他自己去刀宗找那极境报仇去,就看他敢不敢了。" 他笑声戛然而止,眼中寒光乍现:"滚吧。别让人发现了你。" 灰衣人不敢再多言,踉跄着消失在夜色中。 素袍人站在原地,望着吴王府的方向,喃喃自语:"李成安...有点意思..." 驿馆内。 北凉三皇子段开炎正在灯下品茶,突然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一名侍卫慌张闯入,"出大事了!吴王世子李成安在回府途中遇刺,身受重伤,眼下大乾的禁军已经把整座驿馆都围住了。" "什么?"段开炎手中茶盏"啪"地摔碎在地,茶水溅湿了锦袍下摆。他猛地站起身,俊朗的面容瞬间变得煞白:"谁干的?" 侍卫低声道:"不清楚,但听说刺客中有一品高手..." 段开炎瞳孔骤缩,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玉佩。他今日确实邀李成安赴宴,但只是为了试探这位世子的深浅,也确实想跟李成安合作,可绝无加害之意。 "备马!"他突然喝道,"本王要去吴王府解释清楚!" "殿下不可!"一直站在阴影中的白衣老者突然出声,"眼下禁军围了驿馆,你出不去的,而且人也确实是从你这里出去的,你的解释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段开炎转头看向这位老者:"老师,此事绝非我所为!若不解释清楚..." "殿下你冷静点。"老者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您想想,谁会在这时候对李成安下手?又为何偏偏选在您邀约之后?" 段开炎闻言一怔,随即脸色更加难看:"有人要栽赃我北凉?" 老者微微颔首:"或许不是栽赃呢?若大乾没有任何证据,殿下觉得他们会围了驿馆吗?毕竟明面上殿下是北凉使团,就算两国交战,也不斩来使,但他们偏偏把驿馆围了。" 听闻此言,段开炎当即楞在原地纹丝不动,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脑海中闪过无数想法,有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他脑之海中。 "不...不会的...不会的..." 老者摇了摇头,无奈的叹道:“殿下,排除掉一切不可能,剩下的那一个,就是真相,只是你自己不敢相信罢了。” 段开炎踉跄后退两步,扶住桌角才勉强站稳。他的手指深深陷入红木桌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老师的意思是..."他的声音有些发抖,"是父皇派来的刺客?" 老者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殿下你想想,此次出使大乾,陛下为何突然派您来?而朝堂上几乎没有几个人反对,就连平日里跟殿下作对的那两位,都闭口不言。" 段开炎如遭雷击。 "父皇...父皇要杀我..."段开炎声音嘶哑,"杀了我,对北凉有何好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者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禁军的火把:"也许不是陛下要这么做,而是有人想让陛下这么做,也未可知。" 段开炎猛地抬头:"老师是说...那两位..." "老臣猜测,若是二位殿下联手做了这个局,而这一局势必会把大乾那位皇帝逼上一条两难的路,此举能给北凉带来巨大的好处,就算陛下不想同意,为了北凉,他也得同意,毕竟他是北凉的王,为了大局,没什么不能牺牲的。" 老者转身,眼中精光闪烁,"而殿下您...就是枚弃子。" 这句话如同一柄利剑,直刺段开炎心口。 他想起临行前父皇意味深长的话:"此去大乾,千万要保重好自己。" "原来如此..."段开炎惨笑一声,"父皇是要借大乾之手除掉我,既能给北凉带来莫大的好处,还能给那两个畜生让路..." 段开炎突然一掌拍碎桌案:"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父皇...好手段..." "殿下息怒。"老者低声道,"眼下当务之急是脱身,只有活着才有报仇的资本。" 段开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房中来回踱步。良久,他停下脚步:"老师,李成安当真重伤昏迷?" 老者点头:"据探子报,是吴王亲自抱回府的。" "也就是说他没死..."段开炎眯起眼睛。 “他只要没死,所有的事情都有转机。”段开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突然压低声音道:"老师,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老者神色一动:"殿下是说..." "父皇他们做这件事的前提就是李成安必须要死。"段开炎快步走到案前,"若是李成安,不死,这件事恐怕要功败垂成。" 老者犹豫道:"就算李成安不死...大乾的皇帝怕是也要给王府一个交代,几条无足轻重的性命,可不敷衍不了那位王爷。" "那我们眼下就只能赌一把。"段开炎微微一笑,"我就赌这位世子殿下是个好棋手。" 就在此时,驿馆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段开炎走到窗前,只见一队玄甲禁军正朝驿馆大门走来,接替了门口的禁军,显然,这座驿馆已经彻底成为了他们的牢笼。 今夜的京都注定不太安宁。 赵无锋带着玄甲铁骑如黑潮般涌入京都九门,铁甲碰撞声惊醒了沉睡的城池。 无数从睡梦中惊醒的人,透过窗户看见满大街的军队,心中生出莫名的惧怕之意。 兵部侍郎府外,赵无锋一脚踹开朱漆大门。院内灯火骤亮,一名官员披着外袍惊慌而出:"赵统领,你这是..." "杀。" 说完,赵无锋刀光一闪,人头已滚落在地,身后的铁甲纷纷扑向其他人,一时间,豪华的府邸四处哀嚎,人头滚滚,无数声音交织在一起。 第52章 朝会震怒 与此同时,李征率兵围住了城南一座不起眼的茶楼。二楼窗口,一个黑影正欲跳窗逃走。 "放箭!" 百支弩箭破空而出,将那黑影钉在墙上。李征上前扯下刺客面巾,竟是兵部主事周焕。 "周大人好雅兴,半夜扮刺客玩?"李征冷笑着一刀刺入其心口,"下辈子记得别乱做错事。" 这样的场景在这座城池很多地方上演,整座京都陷入一场无情的杀戮之中。 玄甲军挨家踹门,名单上的府邸接连燃起大火。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二十七处目标已化作血海。赵无锋站在最后一座宅院前,正是那灰衣人之前藏身的别院。 此时院门大开,满地尸骸中,唯独不见灰衣人踪影。 杀戮之后,玄甲军沉默撤离,只余满城血腥气,和那些尚未熄灭的余火。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洒落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杀戮的京都。 皇宫大殿前已聚集了满朝文武。但与往日不同,今日的朝堂格外寂静,连脚步声都显得小心翼翼。 百官们低着头,目光闪烁间互相打量,也不再像往常一般交头接耳聊聊家常,身为朝臣,在京都生活消息都灵通着,昨夜的血腥清洗早已传遍京都各家府邸,众多官员府邸被屠,今天没有来上朝的那些官员,背后都有世家大族的影子。 "陛下驾到!" 随着太监尖利的唱喝,乾皇李玄身着明黄龙袍,缓步登上玉阶。他的目光如刀,扫过殿中群臣,在那些空出来的位置上停留片刻。 "诸位爱卿。"乾皇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昨夜吴王世子遇刺,不知诸位怎么想?" 乾皇省去了往常的流程,没有再让朝中的臣子先奏请国事,而是直接率先发难,他想看看这群朝臣会有什么反应。 殿中一片死寂,站在前排的几位尚书更是额头渗出冷汗,却无人敢抬头。右侧武官队列中,几位将领握紧了拳头,也没有出声。 乾皇冷笑一声,从龙椅上站起,缓步走下玉阶。他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百官心头。 "怎么?平日里不是都很能说吗?"乾皇停在前排几位尚书的面前,"大乾京都,天子脚下,皇室遇刺,你们如今却半天憋不出来个屁。" 这种话没人敢接,也接不了,不管怎么说都会是错,就算没错,顺着乾皇的话说下去也是错。他们心想着皇室遇刺,陛下心中有怒火也是正常的,只要发出来了也就好了。 “好,既然你们不说,那就朕来说,你们有些人不太想让吴王留在京都,毕竟他这人脾气不太好,怕朕这个二哥不讲道理,变数太大,所以兵行险招,居然勾结北凉,在京都用这场刺杀来逼迫王府,也想让朕两难。” “今日没来的官员就是你们给出的交代,但是朕想说的是,你们给出的这个交代,朕很不满意,朕上位十几年,跟你们做交易也做了十几年,向来是大家点到即止,各退一步。” “朕想说的是,朕今天对这个交代很不满意,这些人的狗命,还不够。”乾皇的声音突然拔高,龙袍袖中的双手微微颤抖:"你们以为杀几个替死鬼就能了事?你们以为死无对证朕就不能把你们怎么样?对吗?" 他回到龙椅,缓缓坐下:“那些人是朕杀的,一个活口也没留,就连你们为那些人准备好的证据,都随着那一把大火给烧了,朕一眼都没看过,朕今天只想告诉你们一件事。” “朕,李玄,太祖膝下第三子,大乾第二任君主。朕要是想杀人不需要证据,也不需要理由,什么大局为重,江山社稷为重...这些话朕已经听了十几年了,你们是不是以为朕已经软弱到不会掀桌子了。” “朕知道闹翻了什么后果,朕今天就告诉你们,大乾这口锅若是坏了,朕一定先把你们的碗给砸碎,朕的确怕江山不稳,但不代表朕就不敢。” 他猛地一拍龙案,震得案上笔墨跳起:"既然你们给不了朕一个交代,那这个交代,朕就自己来讨!" "传旨!即日起,断掉与北凉所有往来,北凉使团暂扣京都,不得离开驿馆,传令北境二十万边军向北凉推进百里。北境三州兵马统一由霍云节制,另,户部即刻开始筹集粮草,十日内送往北境,调西境十万边军即刻北上,下朝之后,兵部、户部和三品以上军中将领到御书房议事。" 这道旨意如同惊雷,震得满朝文武面色大变,扣押使团,边军推进与北凉彻底断交,就意味着边境战事将起,两国将再次陷入战火。朝堂的文官慌了,世家的人也慌了。 乾皇这是打算掀桌子了,一旦战乱开启,那所有的事都将成为不确定因素,无论谁输谁赢,世家的人都会被清算,大乾赢了,世家的人怕是要死很多人,北凉的人赢了,世家的人怕是全部都要死,毕竟打仗不死人不抢财富,那还打什么仗?北凉惦记大乾的财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少的官员此时开始咒骂暗恨那些世家之人,本来好好的局面,非要走上这么一步臭棋,现在好了,把陛下逼急了,这日子大家都别过了。而世家官员也在心中开始埋怨家族这件事做的实在太不理智。 终于,左都御史忍不住出列:"陛下,此事还需彻查,若贸然与北凉开战...对我大乾不利啊..." 户部尚书张谦突然跪爬几步,重重叩首:"陛下!若真要开战,至少容臣等筹措粮饷,眼下尚未秋收,一旦打起来,恐怕后续..." 一时间朝堂内劝谏的官员纷纷站了出来,全部恭敬的跪伏在地,请求乾皇收回成命。 乾皇冷冷注视着跪伏在地的群臣,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他缓缓起身,龙袍上的金线在晨光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朕告诉你们,这件事,朕不想忍了,你们敢拿着身家性命来试探朕,朕就不敢拿着江山陪你们疯一场?这都是你们逼出来的。" 就在朝堂气氛剑拔弩张之际,白发苍苍的宰相徐安缓步出列。 "陛下。"老宰相的声音沉稳有力,"老臣斗胆进言。" 乾皇眯起眼睛:"徐相也要劝朕忍气吞声?" 徐世勋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衣冠:"老臣以为,陛下雷霆之怒理所应当。只是这苦主毕竟是王府..." 他抬眼环视满朝文武,"与其玉石俱焚,陛下不妨再给他们一个的机会。" 乾皇冷笑:"朕这些年给他们的机会还不够多吗?" 第53章 密谋 面对乾皇的质问。 徐安躬身道,"老臣的提议是给世家三日时间,若他们能给王爷一个满意的交代,这件事就暂且作罢,毕竟此刻与北凉开战,对大乾而言,的确不是最好的时机,用那么多军士和百姓的命来为他们的昏庸承担代价,这并不划算。" 老宰相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若是他们三日之内给出的交代不能让王爷满意,陛下再起兵讨伐也不迟,这件事苦主毕竟是王府,臣以为这件事还是要问问王爷的意思。" “是啊陛下...” “用那么多无辜的性命,怎能为那帮乱臣贼子承担代价,不可啊...” 不少官员也纷纷站出来附和。 世家官员们额头渗出冷汗,却无人敢出声反驳。 乾皇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昨夜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吴王今日也告了假。” “让他们自己去找王爷谈,谈的下来,大家还能好好过日子,若谈不下来,也是他们自作自受。”徐安回应道。 “你们怎么想?”乾皇把目光落在那群世家官员身上。 世家官员们面面相觑,最终以王氏为首的几位重臣纷纷出列,跪伏在地:"臣等谨遵圣命,三日内必定给王爷一个满意交代。" 乾皇冷哼一声:"记住你们今日说的话。退朝!" 说完便径直走出大殿,没有丝毫停留。 殿中百官仍不敢动,直到太监高喊"退朝",众人才如梦初醒,却仍不敢交谈,只是沉默地退出大殿。 殿外,阳光正好,却照不散笼罩在京都上方的阴云。这一日的朝会,注定将被载入史册,大乾皇权与世家之间的平衡,从此刻起,皇权与世家必将势如水火。 掀桌子这种事情,只能有一次,皇帝如此,世家也是如此,世家看到了皇帝的底线,为了一个世子就要跟他们彻底翻脸,他们会认为当今的陛下已经不可控,就算短暂的妥协,他们日后肯定会想别的办法,把目光放在别的地方,进一步向朝堂和这位陛下施压。 而在大殿角落,老太监王全望着百官离去的背影,轻声自语:"王爷,陛下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朝会的消息不胫而走,转瞬之间传遍整个京都,京都城内,一股压抑已久的怒火正在街头巷尾蔓延。 "听说了吗?那些世家大族竟敢勾结北凉刺杀吴王世子!" "嘘...小点声。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胡说,就连陛下不也没证据吗?不过他们这次确实做的太过了。" 西市茶楼里,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拍案而起:"诸位!那些世家子弟平日里欺男霸女也就罢了,如今竟敢对皇室下手,他们这是要把大乾再度推向战火,当真可恶。" "可不是!"一个满脸风霜的老者一脸担忧,"你们这群娃娃没有经历过当年战乱,若是跟北凉打起来,怕是又要死好多人咯。" 特别是有亲人在军中的,对世家的恨意已经到达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 世家在京都的商铺都一时间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闹事的、断供应的、砸铺子的等等,还有趁着人多下黑手打黑拳的。 官府巡查的时候,看到那些世家的商铺,带队的人也只是对手下说一句:"去别处看看。" 京都府衙的大小官员也告了假,就一个态度,今天不营业。 这也直接导致世家关停了京都所有的商铺。 入夜,周府一间小密室内。 五大家族的家主围坐在一张檀木圆桌旁,屋内只点着几盏昏暗的油灯,将众人的脸色映得阴晴不定。 "王公,此事该如何是好?"周氏的家主周远率先开口,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桌面,"陛下这次是铁了心要掀桌子了,老夫当初说过,这件事未必行得通,你们偏偏不信,现在好了,吴王还没离京,大家这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王的家主王震缓缓捋着胡须:"陛下倒是好手段,前脚开完朝会,后脚消息就传遍京都,想让天下人来恨我等,但我等可以少赚银子,就看京都那些刁民受不受得了,诸位稍安勿躁。依老夫看,此事未必没有转圜余地。" "转圜?"姜氏的姜焕冷笑一声,"昨夜被杀的人中,有我们各家多少子弟?培养那么多年的官员,说没就没了,现在倒好,反而还将了自己我们一军。" "好了,别说了。"郑氏的郑宇抬高声音,"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初北凉送来的东西你姜家拿没拿?当初决定的时候也不见你反对,此时再提这个事,莫非你是三岁孩童不成..." 一直沉默的吴氏家主吴升突然开口:"诸位别吵了,大家都是第一条船上的人,好处大家都拿了,如今有了事,就没必要再去推卸责任,今日五家聚在一起,不就是为了商量此事的嘛?莫要伤了几家多年以来的和气。" "陛下虽然给了我等台阶,但问题是,吴王到底要什么?"周远皱眉道,"金银财宝?田产宅院?这些我们都能给,可那位王爷对咱们这些怕是没有丝毫兴趣。" 就在众人苦思冥想,一脸忧愁之时,王震的声音再度响起。 “当年太祖有三子,当时的大皇子最为优秀,可谓是文武全才,百年难遇之人,当初若不是死在北凉,如今的帝位恐怕还轮不到当今这位。” “这件事我等自然清楚,先帝也是为此心神受损,埋下了病根。”众人回应道。 王震突然轻笑一声:"那诸位可还记得,当年那一位出了事,咱们这位王爷率着五万兵马北上,到北凉屠城十万,后来强行被先帝派出的数名大内高手打晕了强行带回京都的,从此咱们这位王爷便恨透了北凉,陛下才把他的封地改在了蜀州,不敢让他北上。" 众人闻言皆是满脸疑惑。 “这和我等这次的事情有何关系?”郑宇轻声一问。 王震一脸淡然,故作神秘道:“这关系到一个秘密,其实当年那位并不是死在北凉手上,真正的凶手而是另有其人,那人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阴差阳错之下,被我族的一位小人物给知道了,事后报给了家族。” “但当时那一位人都已经死了,而且这件事跟我王家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所以这件事就一直隐瞒了下来,没想到今日倒是用的上,凭若是王爷知道这么多年自己报错了仇,那场面定当十分有趣。” “凭王爷跟那位的感情,这个秘密怕是很管用的,比起任何金银财宝都要金贵。” 第54章 苏醒 周远猛地站起身:"王公的意思是...用那个秘密?" "不错。"王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吴王这些年一直想为他那兄长报仇,当年更是敢带着数万兵马闯北凉,若我等以这个秘密去给他换,想来他应该不会不同意,刺杀这件事毕竟我等也不是主谋,只是帮忙带了几个人进京都而已。" "若是那位王爷不同意呢?"郑宇一脸正色,"这毕竟是杀子之仇!" 姜焕却若有所思:"我看未必,凭王爷和他那位兄长的感情,这件事大有可为,虽说是杀子之仇,但那李成安并未死去,听说只是重伤昏迷,这个秘密,咱们再加上些金银珠宝,名贵药材,这事也算能说的过去了。" “如此看来,我等还得庆幸他们没有得手,让那位世子活下来了,这才让我等有了回旋的余地,若宫里那位真的打算鱼死网破,恐怕在座的诸位都要另谋出路了。”吴升随即感叹了一句。 正说话间,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周远的嫡子匆匆进来,附耳低语几句。 周远脸色骤变,轻声道:"吴王府那边刚刚传来消息,那位世子醒了。" 众人面面相觑。 郑宇苦笑:"我们的时间可不多,陛下只给了我等三日时间。" 王震站起身,沉声道:"不错,事不宜迟,各家都去准备吧,我王家提供消息,而且王府那边也由我王家出面,银钱这些,你们四家平摊,诸位可有异议?" “理应如此。”众人齐声道。 夜半三更,吴王府内一片寂静。 李成安突然从噩梦中惊醒,胸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猛地睁开眼,入目的是熟悉的青纱帐顶。冷汗浸透了里衣,黏腻地贴在背上。 "世子醒了!"守在一旁的春桃惊喜地喊道,连忙端来温水。 李成安艰难地撑起身子,喉咙干涩得像是吞了一把沙子:"我昏迷了多久?" "整整一天一夜。"春桃红着眼眶,"世子这次可把奴婢给吓坏了。" 话音未落,房门被猛地推开。李镇披着外袍大步走来,身后跟着眼眶通红的陈王妃。 "父王...娘..."李成安刚要起身,却被李镇一把按住。 "别动!"李镇声音严厉,却掩饰不住颤抖,"伤得这么重还乱动!" 陈氏眼眶通红,握着儿子的手不肯松开:"成安,你这次可吓死为娘了..." 李成安虚弱地笑了笑:"孩儿没事,死不了,王府还有那么多银子没花完,孩儿可舍不得死。那刺客的掌力虽重,但孩儿体内的真气护住了心脉,老道士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教的。" 李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刚入二品的真气就能硬接一品高手的掌力,也算是你小子的造化了。" "老道士好歹也是个极境,教的东西自然不会太差。"李成安轻描淡写地带过,随即正色道,"父王,那刺客..." "该死的都死了,底细已经在查了,杀你的那个是北凉刀宗的人,为父担心你伤势,让他跑了。"李镇冷笑。 李成安微微一笑:“那么多高手,轻描淡写的进入皇城,没内鬼,他们是办不到的。陛下那边怎么说?” 陈王妃咬牙切齿,"陛下已经圈禁使团...下旨备战了,但是被徐相给劝住了..." 随即陈氏把朝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李成安。 李成安嘴角一撇:"父王,看来陛下对咱们家还是不错的,不惜把桌子掀了,这件事最后无论怎么样,陛下和世家算是彻底翻脸了。" 李镇瞳孔骤缩:"哼,本王没亲手杀了他们算他们命大。" “父王,陛下对咱们家不错,你杀和陛下杀是两回事,你就别给陛下添乱了。”李成安回应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王爷!"管家在门外低声道,"王家派人来递帖子,说是...有要事相商。" 李镇冷笑:"陛下给了他们三天,没想到他们来得倒快。"转头对李成安道,"你好好休息,这事父王为你做主。" 李成安却抓住父亲的手:"父王,孩儿的意思给他们一个台阶。" "胡闹!若不是为父及时赶到,你命都没了..." "父王。"李成安坚持道,"孩儿虽然不知道你和陛下之间有什么,但这是祖父打下来的江山,皇祖母还在,如今大寿在即,再起兵祸实属不智。来日方长,人什么时候能杀,仇什么时候都能报,没必要急于一时。" “父王,若是对方的价码合适,这件事就算了,至少明面上咱们不追究了,别让陛下太为难,真打起来,对大乾不是一件好事,而且这是孩儿自己的仇,孩儿想自己来,皇祖母大寿,陛下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暂时别再见血了。” “孩儿知道父王心里有气,当年大伯父的事情,孩儿也听说过一些,孩儿希望父王能暂时忍一忍...” 李镇沉吟片刻,终于点头:"此事父王心里有数,你就不要管了,你尚未痊愈,就先好好歇着吧,其他的事,等你痊愈再说。" 闲聊片刻,李镇便带着陈氏走出房间。 “春桃,去吧秋月和冬雪叫来。” “世子你还是歇着吧,您饿不饿,奴婢给你弄点吃的?其他的还是等您好了再说吧。”春桃一脸急切的说道。 “去叫吧,我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数,没什么大碍的,都躺了一天一夜了,差不多了。” 春桃见李成安坚持,只得叹了口气,转身去唤秋月。不多时,二人匆匆赶来,秋月右臂上还缠着绷带。 "世子,您不该这么早起身的。"冬雪眉头紧蹙,声音里满是担忧。 李成安示意她坐下:"有几件事情要安排一下,秋月,让你记下那些刺客的招式你记下了吗?" 秋月咬了咬唇:"世子昏迷后,王妃已经安排奴婢已经把那晚刺客的招式已经记下来了,冬雪整理好以后今天早上已经送去道门了。" "我娘?"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温暖,"我娘还说了什么?" 春桃递上一杯参茶:"世子,王妃让冬雪姐姐去禁卫查那些刺客的底细,然后送信回蜀州,把世子的人全部调到京都来,说你伤好了用的上,其他的便没有多说什么了。" 李成安接过茶盏,若有所思:"看来最了解我的,还是我娘,既然娘安排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江湖的事情最好江湖来解决,毕竟刀宗那一位,可不是什么善茬,想来那个老道士也不会不管,至于其他的,等人到了再说吧。" 第55章 世家来人 李成安看向冬雪:"夏禾呢?" 冬雪说道:"她也在安排人,说是把西境那些成熟的掌柜暂时调来京都,西境那边留些后备的人员就行了,他说世家这件事,世子不会这么算了。" 李成安手指轻叩床沿:"看来这丫头也长大了,能猜到本世子的一些想法了。" 春桃忧心忡忡:"世子打算怎么做?" "先看看那几家能给出什么价码吧,想来他们不会太过寒酸,毕竟世家底蕴,富裕的不是一点半点。" 春桃顿时无语:"世子你还是好好养伤吧,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银子..." "无妨。"李成安掀开锦被,"老道士教的功法最重修心养气,这点伤不算什么,对了,段开炎他们被圈禁了?" "回世子,"秋月接过话头,"北凉使团被软禁在驿馆,由禁军严密看守。不过..."她犹豫了一下,"今天早上的时候,段开炎托看守的禁军递来了一封信。" 李成安挑眉:"哦?信呢?" 秋月从袖中取出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说是给世子的。" 李成安接过信,指尖在火漆上摩挲片刻,突然笑了:"看来这位三皇子是真急了。" 他轻轻拆开信封,快速浏览内容,眼神渐渐变得深邃。 "世子,信上说什么?"春桃忍不住问道。 李成安将信纸递给秋月:"烧了。" 待信纸化为灰烬,他才缓缓道:"段开炎声称刺杀与他无关..." 冬雪倒吸一口凉气:"但王爷都说了,那位高手是来自刀宗,难道..." "不错,"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这位三皇子,就是一颗弃子,看来北凉内斗比起我大乾也不遑多让啊,等世家这边谈妥了,就去见见他吧。" “见他做什么?世子打算放过他?” 李成安摇了摇头:“你不懂,一般这样人,面对如此大的逆境,这样的人逃出生天以后都有主角光环,若是能让他回了北凉,可能比二十万大军还管用。” “世子,什么叫主角光环?”春桃疑惑道。 “以后再给你解释,你那脑子,一时半会儿给你解释不清楚,都下去吧,我得再睡会,又犯困了。”李成安打了哈欠,一阵困意缓缓袭来。 次日清晨,王府正厅。 王家家主王震带着厚礼登门,身后跟着几个抬着沉香木箱的仆从。一进门,他就深深拜下:"王爷,老朽代王家上下,向王爷赔罪了。" 李镇端坐主位,面无表情:"王公这是何意?" 王震直起身,示意仆从打开箱子。几个箱中满是金银珠宝,其中一个箱里则整齐码放着数十个锦盒,都是疗伤圣品。 李镇看都不看:"王公觉得,我王府穷的揭不开锅了?本王缺这些?" 王震苦笑:"王爷自然不缺。但老朽此来,还带了另一样东西,此事还请允许老朽单独向王爷说。"他压低声音,"关于...当年大皇子的事情。" 李镇随即呼吸一滞,瞬间绷紧了身体。大手一挥,屏退了正厅所有下人。 李镇手中的茶盏"啪"地碎裂:"王震!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老朽自然不敢妄言,若是无凭无据,老朽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在王爷面前提起这件事,其实当年大皇子并不是死在北凉手中的。" 李镇猛地站起身,周身真气激荡,整个正厅的桌椅都开始震颤:"你说什么?!" 王震额头渗出冷汗,却仍坚持道:"王爷息怒...当年大皇子之死虽然另有隐情,但和我世家并没有任何关系,这一点,老朽可以拿整个家族的性命做担保。" “你还知道什么?”李镇神色略微舒展。 王震脸色犹豫:“关于凶手老朽自然知道一些,但京都这件事...” “你在跟本王讨价还价?” 王震开口解释道:“还请王爷恕罪,只是在下身上也背着那么多人的身家性命,虽说京都此事是我世家的错,但这并不是我等起初的本意。” “王爷当前,我也不藏着掖着,我等确实不希望王爷留在京都,毕竟王爷威名太重,若是常留京都,不符合我等的利益,但是他们刺杀世子这件事确实是我等未曾想到的,也并非我世家的本意,这一点,还请王爷明鉴。” “而且他们还派出了一品高手,这但确实是我等没有想到的,而且北凉在交给我等的人员中并没有一品高手,只是些二品三品,当初我等的想法是让他们试探一下王府,毕竟王爷对北凉的人向来恨之入骨,能为此离开京都自然是最好的。” 李镇眼中寒光闪烁,手指在扶手上敲击出沉闷的声响:"你倒是坦白。不过..."他忽然冷笑一声,"你凭什么认为,本王会相信这番说辞?" 王震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纸,只是放在手中,并未递给李镇:"王爷,这是当初一位王家的小人物,在北凉那边送回来的消息,只是消息送回来的时候,那一位已经死了,而王家也并不想沾染这个麻烦。" 李镇瞳孔骤然收缩:"这里面有当年害我大哥的真凶?" "八九不离十。"王震低声道,"这个毕竟没有亲眼所见,若是肯定,那就有欺瞒的嫌疑了,但是信上所说的那个人,在那个时候,绝对不应该出现在北凉,这一点,老朽可以向王爷保证,所以老朽希望王爷大人大量,放过我等这一次。"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轻响。 李成安缓步走了进来,虽然面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刀:"王公,你想用这个消息,抹掉这件事,未免有点异想天开了吧,难道本世子的命,就值一个消息?虽然这个消息对我王府很重要,但要抵本世子的命,恐怕不太妥当吧。" 王震见到李成安,明显一怔:"世子您的伤..." "托王公的福,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李成安似笑非笑,"王公,你觉得的我这话说得对不对?" 王震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个...此事确实是我世家的错,若是有其他要求,还请世子殿下明言,若是我等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李成安慢条斯理地走到主座旁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王公倒是爽快。那本世子就直说了,我的条件只有两个。" "第一,这个消息我王府要了,当初传信的那个人,我王府也要了,放心,只是让他来京都,不杀他。"他竖起一根手指。 “可以。”王震点头道。 "第二..."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们今日送来的金银珠宝本世子一概不要,你们需要在济州、湖州、豫州、江州和定州这五个地方给我一个大商铺,那是你们五家的地盘,我要在你们的地盘做生意。如何?" 王震脸色瞬间煞白:"世子!这..." 王震犹豫也是正常的,王府在西境那边的生意可谓是风生水起,他们不是傻子,对于王府在西境的事情也是知道一些的,只是在这个时代世家在地方上的控制力太强,外来的商人很难插足进去。而且西境本来就不是他们的地盘,他们也管不了。 若是开了这个口子,世家能不能面对得了王府那些生意的冲击,这还是个未知数。而且这是王府,其他人他们可以私下做些小动作,驱逐出去不过是时间问题,但是对李成安却行不通,只能按规矩来。这让王震很难抉择。 第56章 世家妥协 "怎么?舍不得?"李成安冷笑,"还是说,王公觉得本世子的命不值这个价?" 王震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半晌才艰难开口:"世子...只是这第二条..." "王公,"李成安突然开口,声音冰冷,"五大世家这么多年,该赚的也赚的差不多了,本世子只是要个铺子,有那么难嘛?说句不好听的,若是这桌子翻了,大家都别吃,只要桌子还在,虽说能少吃一口,但大家这日子都还能过,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王震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袍,指节泛白。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世子此言...确实有理。只是..." "只是什么?"李镇突然开口,"王公莫非觉得,我儿的要求过分了?我王府世子的性命还比不上你几间破商铺?" 此刻王震在心里已经把李镇骂了八百遍,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大方,你王府那么有钱还要这几间铺子干嘛?你倒是要京都的商铺啊,给你二十间都不是问题,这哪儿是要铺子,根本就是看上了这几州的商路。 王震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王爷明鉴,这五州商铺...涉及各家根基。老朽一人实在难以做主...要不老朽做主,给世子殿下京都的旺铺二十间,当做赔礼?" 李成安突然轻笑一声:"王公。本世子要的,不过是五个铺面而已。还不至于让你如此这般,而且世家底蕴积攒依旧,我一个少年,做生意定然是比不上诸位先辈的,也就给自己长长见识,仅此而已。" “可此事事关五家...老朽一人...恐怕...”王震说道。 李成安的话王震可不敢信,也不会信,西境几州之地全数被拿下,那些世家一点像样的反抗都没有,虽说五大世家底蕴深厚,但是他们同样不会小瞧任何一个敌人。 那些终日看不上天下人的都是些小暴发户,而不是世家,他们尊重每一位对手,也全力对付每一个敌人,只要是敌人,他们就不会给对手任何翻盘的机会,到头来给自己找麻烦,更不会因为李成安年纪小就小看他。 李成安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王震面前,"这样吧,王家的铜器和茶,周家的粮食,郑家的铁,姜家的瓷器和吴家的丝绸,在下绝对不碰,也不会坏了商场上的规矩,如何?" 沉思片刻,王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世子此言当真?" 李成安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王公若是不放心,可以在契约上加一条,若我违反约定,五家有权收回铺面。" 王震眼中精光一闪:"好!就依世子所言。" 他最担心的就是李成安用他们的根基来冲击他们,一旦价格战打起来,虽说王府不会好过,但世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那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但只要不涉及根基,其他方面他们让一些也是无妨的,毕竟这么多年来,谈判就是个你让一步我让一步。只要大家过得去也就行了。 王震终于松了口气:"世子既然如此爽快。老朽这就回去与其他几家商议,两日内必定给世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急。"李成安突然话锋一转,"王公方才说,当年那个送信之人..." "老朽这就派人去接。"王震连忙保证,"最迟五日,必定将人送到王府。" 李镇冷哼一声:"记住你说的话。若是耍什么花样..." "不敢不敢!"王震连连摆手,"王爷放心,此事关乎朝廷安定,世家存亡,老朽绝不敢在此事上怠慢。" 待王震离去,桌上放在一封泛黄的信纸,李镇皱眉看向儿子:"成安,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些铺子..." "父王放心。"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件事孩儿不会这么算了,既然他们想让我王府下场,那不妨走着瞧,看谁能笑到最后,温水煮青蛙,他们世家会,孩儿也会。" 李镇恍然大悟:"你是打算..." "不错。"李成安望向窗外。“我要让他们最自以为是的东西,最终成为一桩笑话,京都这件事,将会是他们这辈子最错的决定。” 李镇缓缓展开那封泛黄的信纸,手指微微颤抖。 当看清上面的内容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拍案而起:"大康国师?!" 信纸上赫然写着:"大康国师宇文拓现身北凉边境,次日,大皇子身死。" 李成安连忙接过信纸,快速浏览后也是面色大变:"父王,这...这怎么可能?老道士不是说极境高手,若无因果不能随意出手嘛?" "极境若真要出手,谁能拦得住,好一个大康,好一个宇文拓!"李镇冷笑一声,眼中杀意翻涌,"看来这么多年,本王都被人耍了。" 他猛地转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可宇文拓为什么要杀你大伯?对大康有什么好处?" 李成安沉思片刻,突然问道:"父王,当年那位大康国师与我大乾皇室可有恩怨?" "并无恩怨。"李镇声音冰冷,"就连交集几乎都没有,就算当初大乾和北凉拼个你死我活,大康也不可能坐收渔翁之利,毕竟你大伯身死的时候,他们正在跟西边那个地方开战,根本抽不开身。" “也正是因为他们在打,你祖父才有机会成事,但为父想不明白的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成安眼中寒光闪烁,"人毕竟是死在北凉,若真是大康那一位出手,刀宗的那一位身为极境,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问一问就知道了..." 李镇一拳砸在桌上,实木桌案应声而碎:"毕竟是极境,哪有那么容易..." "父王,别忘了还有老道士。"李成安按住父亲的手,"反正这次京都的事情,有刀宗的人出手,他这个当师傅不出面,总是说不过去的,左右他喜欢到处跑,让他帮孩儿跑一趟,想来也是无碍的。" 李镇强压怒火:"你的意思是..." "事关极境,咱们没法问,但是老道士可以去问。"李成安低声道,"这么多年喝了孩儿那么多酒,忽悠了孩儿那么多年,跑跑腿还是没问题的。" 李镇眉头紧锁:"你知道你师父在何处?" "我自然不知道。"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是大师兄肯定知道,这事儿找大师兄就好了。" "这恐怕不妥吧。"李镇断然拒绝,"这江湖中人向来不插手朝堂,让道门下场..." 李成安却笑了:"父王放心,孩儿自有分寸,老道士不会拒绝的。" 第57章 道门的报复 道门,云雾缭绕。 明心正在后院前打坐,忽见小无尘拿着几封信件缓缓走来。 “师傅,小师叔派人送来了几封信交给您。”无尘微微一礼说道。 "小师弟的信?还是几封?这小子怕是碰到什么麻烦了。"明心眉头微皱,接过信件,缓缓打开。 李成安很少写信回道门,平日里倒是经常派人送些东西回来,除非是功法上有什么问题,他才会偶尔写个信回来,一连送了好几封,肯定是碰到事情了。 片刻之后,明心眼中寒光一闪,信纸在他手中化为齑粉。明心缓缓起身,周身气息骤然变得凌厉如剑。他指尖轻颤,一道无形剑气自袖中迸发而出。 "现在是什么东西都想要踩到我道门头上了..."明心声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冰。 刹那间,满山桃花簌簌而落。 无尘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剑气所至,树木在一瞬间被拦腰斩断,千万朵桃花在空中碎成齑粉,如同下了一场血雨。整个后山的桃林,竟在明心一念之间尽数凋零! "师、师父..."无尘有些害怕,他从未见过温润如玉的师父如此动怒。 “你小师叔碰到些麻烦,差点让人给宰了。” 说完便径直走向了屋内,留下一脸茫然的小无心。 半个时辰后,拿着两封信件从屋内走了出来。 "无尘,把上面这封信给你二师叔。"明心声音冰冷,"就给他说一句,小师弟差点被宰了,这里面是那些人的来历,让他自己看着办。" “下面这封,给你师公,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他知道怎么办。” 无尘迟疑道:"师父不下山嘛?" “还不到时候...”回头让送信的人把屋内那个箱子给你小师叔送到京都去。 无尘浑身一颤,连忙应下:"是,师傅,弟子这就去办!" 待无尘离去,明心望向京都方向,喃喃自语:"小师弟,本以为还能有几年,没想到这么快你的劫数就要开始了,当初让你练功慢一些,你却偏偏不听..." 数日后,北境,风雪客栈。 陈静虚独坐角落,一壶烈酒,一柄长剑。客栈里其他客人都不自觉地远离这个角落,连跑堂的小二送酒时都手抖得厉害。 "客官...您要的...烧刀子..."小二战战兢兢地放下酒壶。 陈静虚眼皮都没抬,只是屈指一弹,一粒碎银稳稳落在柜台。 突然,客栈大门被狂风吹开。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踏雪而来,径直走向角落,递上一封信件。 "陈先生,道门那边送来的消息,让我等给先生带个话。" “说!” “小师弟在京都,差点被江湖上的人给宰了,让您看着办。” 说完便匆匆离去,不肯久留,陈静虚缓缓打开信件。 片刻之后,信纸在无尘手中化为齑粉。陈静虚缓缓起身,桌上的长剑自动跃入他手中。喃喃自语:“既然你们要找死,你们就去死吧...” 说完他迈步向门外走去,当他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时,整间客栈的人才敢喘气。 下一刻,身影已出现在百丈之外。 天煞门。 "结阵!快结七杀阵!"天煞门长老声嘶力竭地吼道。 七名黑衣人瞬间组成北斗阵型,每人手中弯刀泛起血色光芒。这是天煞门镇派大阵,曾困杀过三位一品高手。 陈静虚看都不看,随手划出一道圆弧剑气。 "噗噗噗!" 七颗人头同时飞起,鲜血喷涌如泉。那道圆弧剑气去势不减,将整座山门一分为二! "陈静虚!你别欺人太甚!"天煞门主站在毒沼中央,周身环绕着墨绿色毒雾,"我这万毒大阵,就是极境来了也要..." 一道剑气如长虹贯日,将毒雾连同沼泽一并劈开!天煞门主还没反应过来,双腿已与身体分离。 “皆靠外力,不成大器。” 七日之内,一连数个杀手组织和一些有关的宗门被连根拔起,所有现场均无活口,当中不乏几个一品高手,瞬间江湖震动,一时间闹的沸沸扬扬。 最后一日,陈静虚面前是瑟瑟发抖的"血影楼"楼主。 "陈静虚...这件事是我们的错...可我们事先并不知道他是你道门的人,你这样做未免太过分了些,我等可以拿出足够的赔偿,况且这些日子你要杀也杀了,也差不多够了吧。" “你既然敢做,就要承担做的后果,不知道你们的事,杀不杀,是我的事,我道门讲究的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说完,一道剑气一闪而逝。 陈静虚看着雪地上的无头尸体,大声道:"我不找你们不代表这件事就算了,你们洗干净脖子等着,江湖的事情江湖了,朝堂上的,小师弟自会亲自找你们。" 说完,身影便消失在原地。一道黑色身影从角落中一闪而过。 夜色如墨,京都城郊一座隐秘宅院内,檐角铜铃在风中发出细碎的声响。一名黑衣人单膝跪在青石板上,冷汗顺着铁面具边缘滴落。 "主上,血影楼...没了,凡是和我等有关的门派都没了。"黑衣人声音嘶哑,"道门陈静虚七日连屠十三家,临走时放话说...要让李成安亲自来取我们的命。" 屏风后传来茶盏轻叩的声响,一只苍白的手缓缓拨开垂落的珠帘。走下台阶,靴尖停在黑衣人眼前三寸。 "哦?"被称作主上的男子轻笑,声音像淬了冰的丝绸,"看来这小子在道门里地位不低,倒是比想象中更受宠,那陈静虚身手如何?" 黑衣人喉结滚动:"天煞门主被腰斩时...属下就在三里外的山岗上。那道剑气...只怕已经到了一品上境。" "一品上境..."他忽然将玉牌捏得粉碎,"道门人不多,倒个个都是武学奇才,这老道士倒是会挑徒弟,那明心下山了吗?" “不曾下山。” 墙角阴影里传来阴恻恻的女声:"早说过不该去碰道门的人。现在好了,白白损失了那么多好手..." "无妨,江湖中人本就是拿来卖命的,他们死再多也无所谓,只是没想到道门这次反应这么大,只是那个老道士,倒是个麻烦,不过他也出不了手,眼下那小皇帝已经急眼了,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做了,等过了这阵子,再做安排,这些日子,咱们就安心看戏吧。" 黑衣人低头领命:“是,主上,只是那位世子...” “当年那一位能死在北凉,那李成安也是早晚的事情,不用管他,更何况他修的是纯阳心法,若是他机缘够,等他一品圆满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老道士也别想保住他。世家那边有什么反应?” “王府那边,同意了世家的赔偿...” “什么代价?” “如今知道的事,那位世子要插手五大世家的商路,让五家给在自己的地盘给王府一个商铺,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条件,还在查...” 第58章 极境之威 京都王府。 李成安站在庭院中,望着刚刚送到的檀木箱。箱子上刻着道门特有的纹路,锁扣处还残留着明心特有的剑气。 "世子,这箱子..."冬雪欲言又止。 李成安轻抚箱盖,苦笑道:"师兄这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生怕我懒惰,死在别人手上。" 他缓缓掀开檀木箱盖,一阵清冽的道门檀香扑面而来。箱中整齐码放着许多书籍,每一卷都用金丝缠绕,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秋月当即一楞,声音微微颤动,"《太虚真解》《紫阳心经》《玄天罡气》..." “这么多功法,足够我练一阵子了,大师兄还有别的话吗?” 冬雪轻声说道:“道长让世子练功的事情不要急,可以慢一些,说江湖上的事二师兄会为你处理,朝堂上的你自己来。” 李成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说完便径直拿着盒子回了房间,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忧愁。不管是老道士还是师兄,都让他慢一点,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的武道之路肯定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走。 但他李成安是一个立志要做剑仙的人,而且这是自己选择的路,无论如何,也没有中途放弃的道理。反正这一世的性命都是白捡的,虽然更加珍惜,但对死亡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畏惧,大不了再投胎一次。 北凉,刀宗。 北风卷着碎雪拍打在玄铁大门上,刀宗七十二盏长明灯突然同时熄灭。守门弟子刚要喝问,喉间突然多了一道血线。 "老道士来访,何须通传?" 白发老道踏雪而来,每走一步,脚下就绽开一朵真气化成的青莲。莲开十二步,正好停在霜天阁前的"斩龙台"上。这座由万把残刀垒成的高台,此刻竟发出呜咽般的颤鸣。 "道兄倒是好雅兴,没想到还亲自来一趟北凉。" 高台尽头,刀宗宗主负手而立。此人身材魁梧如铁塔,披着件暗红色大氅,脸上挂着一丝岁月的风霜。 老道士轻轻一笑:"顾云流,你北凉刀客刺杀我徒儿的时候,就应该算到今天,我道门人丁少,可禁不起你们这么杀,欺负小的,我这当师傅的,若是不出面,自然是不太合适的。" "哈哈哈!"顾云流突然大笑,笑声震得四周刀剑齐鸣,"道兄不远千里而来,若是不打一场,未免辜负了你此次远行,至于其他的,不妨打过之后再说。" 话音未落,他手臂猛地一挥。斩龙台上万把残刀同时飞起,在空中结成一条狰狞刀龙!直接扑向老道士。 老道士不避不闪,只是轻轻吐出四个字:"正合我意。" 拂尘白丝突然暴涨,如银河倒卷般扫过刀龙。漫天刀锋瞬间凝滞,竟在老道士身前三尺再也无法前进半寸,片刻之后,无数刀刃簌簌落下。顾云流瞳孔骤缩。 "好!好!好!道兄这些年倒是没有落下。"顾云流连道三声好,旁边的石块突然炸裂,露出藏在其中的血色长刀,"还请道兄再赐教,接下此招,我们再谈。" 刀出刹那,整座刀宗山脉都微微一颤。刀锋过处,空气中竟出现细密裂纹! 老道士终于动了。他左手掐诀,右手并指成剑,一道青蒙蒙的剑气自指尖迸发。这剑气初看平平无奇,却在触及刀锋时突然分化万千! "轰——" 两股极境之力相撞,方圆十里的积雪瞬间炸起。刀宗三十六座楼阁都出现裂痕,那些在数里外观战的弟子纷纷再次后退,不少一品高手纷纷铺开真气,护着身后的弟子,抵挡两大极境真气对碰的余波。只是看上去也颇为吃力,不少人的嘴角都渗出一丝血迹。 烟尘渐渐散去,顾云流拄着血色长刀站在废墟之中,嘴角渗出一丝鲜血。老道士的道袍也被刀气割裂数处,但神色依旧从容。 "道兄的真气,比数年前更精纯了。"顾云流抹去嘴角血迹,忽然笑道:"不过,就为了一个小徒弟,值得你亲自走这一趟?" 老道士拂尘轻扫,周围的刀气残余顿时消散:"老夫的关门弟子你觉得呢?" 顾云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应当知道,大乾京都这件事并不是我的意思,那个人不过是我刀宗的弃徒,没想到阴差阳错,闹成了今天的局面,听说你把那本功法给那小子了?" "不错。"老道士目光如电,"不过这是我道门自己的事情,与你何干?" 顾云流面色微变:"道兄,你应该很清楚,这天下不能再出极境,哪怕叶青,当年也被我等硬生生打落极境,更何况那小子还是修的那本功法,你觉得你护得住他吗?" “如今这天下平衡由来已久,若是你大乾再出一个极境,就算老夫不出手,那两位恐怕不会坐视不理,你这样做,在我看来,恐怕并不明智。” 老道士冷哼一声:"那是老夫的事情,这是他自己选的路,老夫能做的就是尽一个师傅的责任,至于其他的,尽人事,听天命。" 顾云流沉默良久,血色长刀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周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道兄。"顾云流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闷雷,"我不希望你与你为敌,虽然那本功法无人能破极境,但若是你那小徒弟真要入极境,恐怕在下也不得不下山了,希望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劝劝那小子,莫要执迷不悟。" “若是寻常的极境,老夫可以给你一个面子,未必会对他出手,但那小子练的是纯阳心法,一入极境,便是无敌,老夫不可能让把北凉这么多性命交给大乾。” 老道士眉头微皱:"老道以为你只是个武夫,没想到你还担心北凉那么多性命?" 顾云流抬头望天,"练武若是练到人性都没了,还练个狗屁的武,我可不是西域那个老秃驴,成天一副救世主的模样,装模作样的东西。" 老道士拂尘突然无风自动:"老夫这弟子,护不护的住是老夫的事情,他能不能入极境是他自己的事情,现在一切都是未知,何必定论太早。" 顾云流苦笑一声:“我知道你是想拖时间,那两位也知道,你想将来让明心和陈静虚将来能拖住一位极境,你再拖一个,可是你那两个徒弟虽然是个练武奇才,但是要破极境,凭他们二人的资质,根本不够,要想挡住极境,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这么多年,我们也不曾管,你也是极境,应当明白这其中的差距,就他两算挡住了,可还有一位,你拿什么来挡?你就算把叶青找来,他已经废了,能挡得住吗?在下不得不用那老秃驴的话来劝道兄,回头是岸。” 老道士缓缓将拂尘搭在臂弯,目光越过顾云流,望向远处连绵的雪山:"顾云流,当初你们围攻叶青,老夫是不赞同的,虽然你们把叶青打落极境,但是当年叶青最后一剑,也让西域那位二十年没有下过山。" 顾云流眉头一皱:"所有你就觉得有机会了?" 第59章 再见段开炎 面对顾云流的质问。 老道士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有没有机会不是老夫说了算,也不是你们说了算,将来的事情会如何,我们都不得而知,但是成安没到极境之前,你们不能坏了规矩。" 雪地上,顾云流的影子微微晃动:"你这道士就是固执,既然如此,那就到时候走着瞧吧。" "今日来还有一件事帮我那小徒弟问问你。"老道士的声音忽然压低。 “说吧,什么事,给你老东西一个面子。” 老道士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如剑,声音压得极低:"当年大乾大皇子身死北凉时,宇文拓可在北凉?" 顾云流握刀的手猛地一紧,刀锋在雪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眯起眼睛,缓缓道:"道兄为何突然问起这桩旧事?" "你只需回答我在还是不在。" 顾云流沉默片刻,突然发出一声冷笑:"看来你那小徒弟查到些什么了。"他抬头直视老道士,"不错,那年宇文拓确实来过北凉,但只停留了三日便离去。" 老道士听完顾云流的话,白眉微不可察地抖了抖。他缓缓收起拂尘,语气忽然变得平和:"北凉的雪,还是这么冷啊。" 顾云流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将长刀收回刀鞘:"道兄若是不急,不妨喝杯热茶再走。" “该走了,老夫年纪大了,受不得风雪,这茶你还是你自己慢慢喝吧。” 说完,老道士身形一闪。消失在顾云流眼前。 老道士的身影刚刚消失,顾云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雪地上,将洁白的积雪染得猩红刺目。他单膝跪地,右手死死按住胸口,指缝间渗出缕缕血丝。 "宗主!"几位刀宗长老急忙上前搀扶。 顾云流摆摆手,喘息着道:"无妨...这老道士...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他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袍,只见胸前不知何时已多了三个细如针眼的血洞,正缓缓渗出鲜血。 与此同时,百里外的雪松林中,老道士他踉跄几步扶住一棵古松,"哇"地吐出一口黑血。道袍下摆已被鲜血浸透,右腿上一道微微的刀伤正汩汩流血。 老道士撕下袖袍包扎伤口,苦笑道,"这顾云流的刀意更纯粹了...这些年倒是没有白费..." 极境过招从来没有点到为止,若不全力,永远不知自己与对手的差距。他们都想知道彼此的底线,若李成安将来真能入极境,他们几人势必要死战一场。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倒出三粒碧绿丹药服下。丹药入腹,他面色才稍稍好转。 三日后,京都吴王府。 李成安握着刚收到的道门送来的信件,指节发白。 信纸上只有寥寥数字:"宇文拓曾至北凉,停留三日。" "父王。"他推开书房门,见吴王李镇正在擦拭一柄青铜古剑,"师傅那边回消息了。" 李镇接过纸条的手指微微发颤,青铜古剑"当啷"一声掉在案几上。烛火摇曳间,他额角的青筋清晰可见。 "父王?"李成安连忙扶住父亲。 李镇深吸一口气,将纸条凑近烛火烧成灰烬:"你师父还说了什么?" "只此一句。"李成安压低声音,"世家那个人,恐怕要明日才能送过来。"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 李镇猛地推开窗,看着窗外的暴雨:“看来这么多年,为父还是被他们耍的团团转。” 李成安发现父亲按在窗棂上的手背青筋暴起:"父王,话也不是这么说的,这件事当年闹的那么大,而北凉那边并没有说什么,恐怕这件事和北凉也脱不开关系..." 李镇转身时,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寒光,"成安,这件事你暂且就不要管了,这是父王和陛下的事情,这件事你心里明白就行了,其他自会有父王和陛下。你先下去吧。" “父王可是要进宫?” “怎么?你可是有事?”李镇问道。 “孩儿想去一趟北凉使团,去见见那三皇子段开炎,因为孩儿遇刺的事情,如今整个驿馆被圈禁,没有陛下的旨意,孩儿恐怕不太好进去。”李成安解释道。 李镇眉头紧锁,手中青铜古剑在烛光下泛着寒芒:"你要见段开炎?此人身份敏感,眼下又牵涉刺杀案..." "正因如此,孩儿才想要去见他。"李成安目光坚定,"段开炎若真与刺杀有关,岂会选在自己邀约后动手?他不过是北凉留下来的弃子。" 窗外雷声轰鸣,一道闪电照亮李镇凝重的面容。他沉默片刻,突然从腰间解下一枚龙纹令牌:"拿着这个,可自由进出驿馆。" “父王,这是什么东西?”李成安问道。 “陛下给的,有这个东西,除了后宫,京都哪里都去得。” “从质地上来看,这玩意儿还挺值钱的,那父王给孩儿了,你用什么?” “这令牌你要慎用,你父王这张老脸就是比令牌管用。”李镇一把按住李成安的肩膀:"有些事不要操之过急。不管是京都还是北凉,这水比你想象的深得多。" "孩儿明白。" 次日清晨,雨过天晴。 李成安换上一袭月白锦袍,带着秋月便来到驿馆,身后跟着几个护卫。 禁军统领赵无锋见到龙纹令牌,脸色微变,却不敢阻拦。 "世子请随我来。"赵无锋低声道,"那段开炎被单独关在西厢房。" 驿馆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显然禁军搜查时并不客气。廊柱上还留着打斗的痕迹,地上隐约可见未擦净的血迹。 推开西厢房的雕花木门,只见段开炎正坐在窗边看书。他身着素白衣,右腕上缠着绷带,听到动静头也不抬。 "殿下好雅兴。"李成安轻笑一声。 段开炎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世子?"他放下书卷,苦笑道,"没想到第一个来看我的,竟是差点死在我手上的苦主,如今看来,世子倒是无恙了。" 李成安示意秋月二人在门外等候,自顾自地在桌前坐下:"还死不了,阎王还不太想收我。" 段开炎提起茶壶斟茶:"世子此来,是想知道什么?"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也没什么要问的了。"李成安接过茶盏却不饮,"今日来,是想问问殿下,想不想回北凉?" "啪!"段开炎手中的茶盏突然跌落,滚烫的茶水溅在两人衣袍上。他脸色瞬间煞白:"世子开玩笑了,在下如今只是个阶下囚,何谈回北凉。" "殿下不必如此悲观。"李成安轻声道。“虽然殿下如今是颗弃子,但未尝不能有翻盘的机会。” 段开炎深吸一口气:"世子能给我这个机会?" 窗外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第60章 条件 "这要看殿下的诚意。"李成安眯起眼睛,“若殿下诚意足够,在下未尝不能帮殿下想想办法,毕竟这件事,我才是苦主,我若是不追究,陛下那边也能说的过去。” "如今身在大乾。"段开炎声音压得极低,"恐怕给不了世子需要的东西。" 李成安沉思片刻,开口说道:"我需要知道,此次殿下若能度过此劫,我能得到什么,殿下回了北凉之后,你的底牌是什么?我不想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一个死人身上,殿下明白我的意思嘛?" 段开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低声道:"世子想要什么?在下力所能及的范围,绝不推辞。" "三个条件。"李成安放下茶盏,目光陡然锐利,"第一,殿下若能回到北凉,我需要殿下帮我查当年我大伯之死的真相,北凉皇室到底有哪些人涉及此事。" 段开炎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实不相瞒,这件事过去了那么多年,恐怕本宫就算想帮你,恐怕也不一定能帮你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殿下坦诚,若是殿下真的允诺,在下恐怕还要担心是否诚心合作了,这件事殿下只管尽心尽力帮我查,不管能不能有结果,此事都不会怪罪殿下。"李成安的语气平静。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听得窗外风吹落叶的沙沙声。 段开炎忽然苦笑一声:"可以,若在下能回北凉,必当竭尽全力帮你查探此事。" "第二件事,之前的你我合作照旧,同时我需要北凉的铁矿,价格就按市面上的来,如何?"李成安身体微微前倾。 "铁矿?那可是违禁之物,我恐怕..."段开炎压低声音,"而且如今的铁矿,都在我那两个兄长手上。" 李成安眼中精光一闪:"一年时间,若殿下回北凉一年都毫无作为,我想我们也没有必要继续合作,纯属浪费你我时间,殿下以为如何?" "可以!"段开炎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但我需要借力...。" "这也是要给殿下说的第三个条件。"李成安轻声说道。“殿下在北凉需要任何帮助,都可以让商队的人送来,我王府能帮的,都会帮忙,但唯一的条件,我需要殿下在将来的某个时候,帮我牵制一个人。” “谁?” “刀宗...顾云流!” 段开炎明显一惊,当即拍案而起:"世子莫不是脑子受伤糊涂了?那刀宗宗主可是极境,本就凌驾于皇权之上..." 他深吸一口气,"世子若是换个人,我还有可能,至于那顾云流,就连父皇都对他礼遇有加,更封为北凉的护国宗门,我有什么资本来牵制他..." 李成安瞳孔微缩,手中的茶盏无声地裂开一道细纹。 “那是殿下需要考虑的事情,而不是在下,我只能给殿下说,只要是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无论他是什么人,哪怕一国之君,亦或者高不可攀的极境。” 茶盏的裂纹在寂静中发出细微的"咔"声,段开炎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道蜿蜒的细纹,窗外突然刮进一阵穿堂风,吹得烛火剧烈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墙上。 “极境高手,我不可能拦太久...” “最多三天。而且我可以保证此事对你没有坏处。我需要殿下上位,只有殿下上位,你我未来才会有更多的合作。”李成安回应道。 “世子就不怕我回了北凉之后反悔?”段开炎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 “殿下是聪明人,在你那个境地,若无外力,你绝无翻盘的可能性,眼下你唯一的外力,只能是大乾。” “可大乾还有三位皇子,找他们合作岂不是更好?” 李成安轻声一笑:“你若真要跟他们合作,就没城门口那回事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做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让你跟他们合作,你敢吗?” 沉思片刻,段开炎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世子是聪明人,你的条件,我都答应了,可要立文书?” “所谓的文书不过是废纸一张,没有什么意义,我信殿下这个人,也认可自己的眼光,若是殿下违约,大不了就算在下看错了人,人生在世,总会有看走眼的时候,不妨事。” 从如今的场面看来,这段开炎在北凉皇室中并不受宠,不然也不会被人送到大乾来成为一颗弃子,就算他回去了,要想翻盘几乎不可能,生在皇室,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他那两个兄长可不会让他好过。 要想绝境求生,杀出一条血路,若他不像自己一般带着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要想翻盘,仅靠自己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能寻求外力,而自己,就是他最好的希望,能够短时间为他提供巨大的财富,支撑他做很多事情。 只要这三皇子不是什么脑残,就不会断自己的财路,放弃吴王府这么大一个助力。 段开炎微微一楞:“世子好魄力,既然世子信得过,在下自然也不会让世子失望,我以我母后的名义起誓,若世子能助我坐上那个位置,我今日答应世子的,一定做到,若违此誓,死无葬身之地,敢问世子,我等何时可以回北凉?” 李成安立即收敛神色,站起身来:"关于你们回北凉的事,我会想办法。既然来都来了,明面上你们依然是使团,等过几日皇祖母大寿之后,自然会让你们回去。" “明日我会进趟宫,看能不能让陛下解除掉门口那些守卫,不再限制你们自由,你在北凉什么安排,都可以开始了,好了,今天该说的也都说了,我该回去了。” 段开炎也迅速恢复平静,高声道:"世子慢走,恕不远送。" 李成安刚走到门口,忽又转身:"对了,殿下可知那刀宗的刺客是谁?" 段开炎摇头:"此事我确实不知。不过有一个消息..."他犹豫了一下,"刀宗在五年前有一个弃徒,刚好是一位一品,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不知所踪了,这个消息或许能帮上世子。" 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拱手告辞。 走出驿馆,秋月立即迎上来:"世子,可还顺利?" 李成安点点头,低声道:"让冬雪去查查刀宗五年前的弃徒,把这个人的消息找出来。" “是。”秋月领命,又补充道:"方才宫里来人传话,说陛下召您即刻入宫。" 李成安眉头一皱:"这个时候?"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看来午饭是赶不上了,算了,走吧,别让陛下久等。" 第61章 见乾皇 皇宫。 李成安随着引路太监穿过重重宫门,脚下青砖平整如镜,两侧朱红宫墙高耸,琉璃瓦在夕阳下泛着金红色的光泽。远处钟楼的铜钟敲响,浑厚的钟声在宫墙间回荡,惊起几只栖息的乌鸦。 李成安整理了一下衣袍,他的面容清俊,眉目间透着几分书卷气,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如潭,隐隐透着一丝锐利。 太监轻轻推开御书房的门,低声道:"陛下,世子到了。" "进来吧。"里面传来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 李成安迈步入内,御书房内檀香袅袅,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各类典籍,案几上堆着几份奏折,一支狼毫笔搁在砚台旁,墨迹未干。 乾皇李玄正在批阅奏折,见李成安进来,放下朱笔:"成安来了,坐吧,赐茶。" "谢陛下。"李成安行礼后坐下,看了看眼前的乾皇。 只见他身形高大,肩宽背阔,一袭明黄色龙袍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和自己父王有四五分相似,脊背挺直,毫无佝偻之态,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内敛却依旧摄人心魄。 "听说你去了驿馆?"乾皇开门见山。 李成安心中一凛,面上不显:“是,臣去见了一下那位三皇子段开炎。” 乾皇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忽然开口:"你倒是像极了你父王年轻时候,不错,有我李家儿郎的样子。" 李成安微微一怔,随即低头道:"陛下谬赞,臣不敢当。" 乾皇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目光依旧审视着李成安:"前几日遇刺,如今伤好些了吗?" "托陛下洪福,所幸伤势不重,已无大碍。"李成安回答得滴水不漏。 乾皇放下茶盏,笑了笑,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了两下:"你小子来了京都不久,说话倒是比朝堂那些老狐狸还圆滑,才到京都不久,就让你碰上这样的事情,这件事,倒是朕疏忽了,你不要怪朕。" 李成安微微欠身:"陛下言重了,这件事也是臣行事不够谨慎,想着他们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在京都对皇室动手。" “他们的胆子,的确够大,朕都以为这京都,都快成他们的后花园了。”乾皇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突然话锋一转:"对了,你去见那段开炎,可问出什么了?" 书房内的烛火微微摇曳,映照在李成安沉静的面容上。他略作沉吟,道:"一颗北凉的弃子,自然是问不出太多有用的消息,正好臣有件事想麻烦陛下。" 乾皇手指一顿,"都是一家人,没什么麻烦或者不麻烦的,你说吧,只要朕能办到,无不应允。" "陛下,臣...臣想陛下放过北凉师团,待皇祖母大寿之后,让他们回北凉。"李成安有些犹豫的说道。 乾皇微微一笑,看了看李成安,耐人寻味的说道:"北凉对你动手,你还要放过他们?你是苦主,你都不追究,朕自然也可以不追究,但是朕想知道为什么?" 李成安深吸一口气,目光坦然迎向乾皇:"回陛下,臣确实有臣的一些想法。" "那段开炎不过是个弃子,杀之无益,还不如放他回去,既然北凉不想让我大乾安生,那我大乾不妨把这个麻烦给他送回去。" “你就那么信得过那位段开炎?就能笃定他能在北凉有所作为?”乾皇问道。 “人在绝境,总是能做出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而且他回了北凉,若是想翻盘,只能借助外力,刚好臣能够他这个外力,就算他回去之后没什么作用,也是无妨的,毕竟这只是一步闲棋,用来恶心北凉,也是足够的。” 乾皇眼中精光一闪,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玉玺:"接着说。" “最重要的是他能为我们拖一些时间,如今的大乾,并不适合跟北凉开战,胜算太低,毕竟,南边还有一个大康,想来有些事情,父王也向陛下说过了。” 乾皇眉头渐渐紧锁。殿内烛火突然噼啪作响,映得他面色阴晴不定。 "朕当然知道,好一个大康,这笔账,朕早晚要找他们清算的,听说世家那边你们也给他们台阶了?" "臣不是给他们台阶..."李成安直视乾皇,"他们不是会做生意嘛,臣只是想看看,臣和他们比起来,谁更会做生意。" 乾皇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案上茶盏微微颤动:"你小子跟你父王一个德行,有仇必报,你倒是对自己有信心,不过凭你在西境这些年的动静,想来也是能应付他们的,朕对你很有信心。" 一阵穿堂风突然卷入,吹得案上奏折哗啦作响。 他踱步到李成安身前,突然压低声音:"朕可以放人,但朕有一个条件。" "请陛下明示。" 乾皇缓缓从龙案后踱步而出,明黄龙袍在烛光下流转着威严的光晕。他停在李成安面前三尺处,突然伸手拍了拍这位年轻世子的肩膀。 "朕希望你能入朝堂。"乾皇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以朝官的身份。" "陛下,臣..." 他走到窗前负手而立。月光透过窗棂,在他龙袍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成安。"乾皇的声音忽然低沉,"你可知道,这些年你父王为何一直不敢回京?不敢面对朕,就连你皇祖母都不曾回来看过。" 李成安心头一紧,却不动声色:"臣愚钝。" 乾皇转过身,眼中竟带着几分疲惫:"因为朕的这个位子当年本来就是应该是你父王的,是你父王擅自篡改了遗诏,才让朕坐上了这个位置。" 李成安闻言如遭雷击,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跌落在地,碎瓷片四溅。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微微颤抖。 到了今天,他总算明白自己那个父王和这位陛下这么多年的恩怨了,难怪自己老爹这么多年不敢回京,难怪那天晚上挨了揍也不敢说话,这一切终于真相大白。 “你本来可以做皇子的,甚至是太子,但你现在却成了世子,这一点,你心中可有怨念?”乾皇的声音再度响起。 李成安缓缓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陛下,"他声音低沉却坚定,"臣不知道这些事情,但是臣觉得父王当年这么做,肯定有这么做的理由,能生在王府,臣已经很庆幸了,臣着实不想做什么皇子,更不想做太子,臣这性子惫懒了些,日子能简单些就好。" "好...好一个李成安!"乾皇突然大笑,"你父王说的果然没错,你小子这性子,就算给你皇位你也不愿坐,想不到朕那几个儿子争得头破血流的东西,在你王府一家人眼中,就那么不屑一顾。" 第62章 苦口婆心 听闻乾皇此言,李成安缓缓起身,恭敬一礼。 “陛下,恕臣僭越,臣以为这些年来,陛下把大乾治理的很好,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更何况要守住一个千疮百孔的江山,臣虽然自幼在蜀州长大,但这些年来百姓的日子一天天的好起来,这些臣都是看在眼中的。” “若是让父王来,臣以为他不一定有那个耐心,也不一定能为这大乾的江山做出那么大的牺牲,陛下在臣眼中,是一个很好君王,未来也定能把大乾带向一个新的高度。” "成安啊,你小子倒是会说话..."乾皇的神色显得万分疲惫,"朕刚刚上位的时候,很多东西都不会,每日寅时起身,子时才敢合眼。北境雪灾要管,江南水患要顾,世家那边要平衡,朝堂的官场要平衡,这么多年以来,已经让朕心力交瘁!" “朕自幼其实也不太喜欢朝堂上的这些事情,当时的志向也是做一个闲散的王爷,但是突然有一天,朕就要担起这大乾的江山,朕也不敢懈怠啊,只能一步一步来学啊。”他猛地转身:"你可知朕为何要和你父王打一架?" 李成安愣神的看着乾皇,他知道当皇帝不容易,却没想到眼前这位陛下还有这么个故事,若是放在自己身上,接手一个千疮百孔的江山,恐怕也不会比乾皇做的更好,他虽然有很多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 但实际运用起来,会天差地别,你有再好的政策,在庞大的利益群体面前,也不一定能实现的下去,封建王朝虽然生产力和思想相对落后,可若是单论政治权谋这一方面,却是时代的巅峰,阴谋诡计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这也是很多后世的官员依然喜欢看古代历史人物的传记,从他们身上去学习很多自己不具备的东西,李成安也不由感叹,幸好当年父王把皇位甩给了眼前这位,不然自己还潇洒个屁,怕是比后世的高三学生还累。 "陛下,此事的确是父王做的不地道,但父王想必也是慧眼识人,看准了陛下是我大乾的明君,才有此决定,臣以为,君子论迹不论心,如今看来,父王是当年是没错的,陛下却是比父王更适合当这大乾之主。"李成安急忙解释道。 乾皇闻言,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凄凉:"好一个君子论迹不论心!成安啊成安,你比你父王会说话多了。" 他踉跄着走到御案前,颤抖着手指向堆积如山的奏折:"你看看这些堆积如山的奏折,朕这十几年,没有一日敢懈怠。"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乾皇布满血丝的眼睛:"当年你父王把皇位塞给朕时,朕并不知道,过了好几年,朕一直想不通,便去找了当年传旨的老太监,禁不住朕再三念叨,他终于把真相告诉了朕。" “朕知道真相的时候,朕心里对你父王是很不满的,不是因为他把江山留给了朕,毕竟都是李家后裔,父皇和大哥离去,这守江山的责任自然落在了我们二人头上,这是责无旁贷的事情,成安,你觉得呢?” 李成安思虑片刻,开口回应道:“臣以为陛下说的有道理,确实如此,我们改变不了自己的出身,但可以试着改变未来,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朕今日跟你说这些..."乾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李成安连忙上前搀扶,乾皇却摆了摆手:"无妨,这些年留下来的老毛病了,朕今天把你叫来,是要告诉你,这江山是我李家子孙抹不掉的责任。" “朕恨的不是你父王把江山抛给朕,而是在朕最需要他的时候,弃朕而去,都是李家人,为何这这一切就偏偏要让朕来承担,你父王这么多年,就连回京看一眼都舍不得。成安,你觉得朕打他有错吗?” "陛下..."李成安喉头滚动,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若是在太平盛世,这事儿倒是无所谓,但是当初大乾成立没多久,就把这么重的担子放到这位陛下头上,而且自己老爹还一走了之,不闻不问,这事儿,自己老爹做的确实差点儿意思。 他猛地抓住李成安的肩膀:"朕那几个儿子,你也看到了,成天勾心斗角,为了这大乾的江山,朕也没功夫去管他们几个,如今你身为李家子嗣,也要学你父王当年一样?放弃这份自己的责任?" “臣...臣不是那个意思...”李成安吞吞吐吐说道。 乾皇继续追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你父王当初不愿做,你也不愿做,合着这大乾的江山就是朕一个人的,跟你王府没什么关系,是这个意思吗?” 李成安有些为难,但皇帝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若是自己再拒绝,就有点太不识抬举了,毕竟人家乾皇说的一点儿没错,大家都是姓李的,人家都已经奋斗了这么多年,好歹你王府也享受着大乾的红利,不能一点儿力不出,光拿钱不办事儿,道理上也说不过去。 "臣..."李成安深吸一口气,"愿为陛下分忧。但臣有个请求。" “你且说来听听。”乾皇眉头舒展,露出一丝笑意。 李成安挺直腰杆道:"臣愿为陛下效力,但求陛下许臣一个闲职。臣年纪尚幼,没做过官,恐怕还得慢慢学,而且臣生性散漫,实在受不得日日点卯、案牍劳形的苦,还请陛下见谅。" 乾皇眉头一皱,思虑片刻,微微颔首:“这倒是实话,你小子没做过什么官,若是贸然给你高位,怕是朝堂那帮人又要说三道四。” “既如此,成安,你暂且到户部做个主事,先到户部去学一学,学好了,过两年朕再给你升官,这主事平日里不必上朝,不必点卯,你意下如何?” 李成安恭敬地叩首谢恩:"臣谢陛下体恤,若陛下没有别的事情,那臣就先告退了。" 乾皇满意的点了点头:“无妨,都是一家人,如今有成安入朝堂帮助朕,想来朕日后也能轻松一些,你伤势尚未痊愈,就先回去好好休息。王全,替朕送送成安。” “遵旨。” 李成安缓缓走出御书房,乾皇看了看李成安的背影:“二哥,这一局,又是朕赢了,今日高兴,去皇后那儿,哈哈哈...” 乾皇的笑声在御书房内回荡。 第63章 演戏也能传承 兴高采烈的乾皇也没有再看奏折,便径直回了后宫,去了张皇后那里。 乾皇踏入凤仪宫时,张皇后正倚在软榻上绣着一方丝帕。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来,烛光映照下,那张雍容华贵的面容顿时鲜活起来,柳叶眉下是一双含情凤目,朱唇不点而红。虽已年过三旬,肌肤却仍如二八少女般细腻光洁,唯有眼角几道细纹透露出岁月的痕迹。 "陛下今日气色甚好。"张皇后起身相迎。她身着一袭绛红色凤纹常服,腰间玉带轻束,更显得身段婀娜。发间一支金凤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乾皇大笑着握住她柔软的双手:"皇后,你是不知道,朕今日可算是扳回一城,摆了朕那二哥一道!" 张皇后抿嘴轻笑,眼波流转间自有一番风情:"陛下身为大乾之主,怎么还如此孩子气,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可算计的?" 她亲手为乾皇斟了杯茶,纤纤玉指上的翡翠戒指泛着温润的光泽。 "皇后,这你就不懂了!"乾皇接过茶盏,得意道,"二哥这一家子跟别人不太一样,他们一家没一个想待在京都的,也没一个想位高权重的,朕若是不用点手段,母后大寿过后,怕是第二天就得跑回蜀州去了,他们躲了十几年清闲,也该回京都来帮帮朕了。" “朕那几个不成器的皇子,一天到晚在京都不成体统,若没个人来压压他们,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斤两,只是可惜...” 张皇后闻言,眉头微蹙:"是臣妾不好,没能给陛下诞下龙子..." "皇后莫要这么说,你知道朕不是那个意思。"乾皇眼中精光闪烁,"这些年你执掌后宫,已经很不容易了,世家送进来的女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张皇后轻叹一声,玉指轻抚乾皇的眉心:"陛下..." “皇后还年轻,不妨再试试,说不定下一个就是皇子了。” 说完,乾皇紧紧抱住她,龙袍与凤服交织在一起。 张皇后眉宇间带着一丝羞意:“那臣妾伺候陛下沐浴。” “...” 走出宫门时,天色已晚。王府的马车早已在宫门外等候。李成安登上马车,随着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世子,回府吗?"车夫隔着帘子问道。 "嗯,先回府吧,这宫里也不管饭,快饿得我前胸贴后背了。"李成安随口应了一声,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马车缓缓行驶在京城街道上,李成安一直在回想今天和皇帝的谈话。他突然睁开眼睛,眉头紧锁,当即拍了一下自己大腿。 "卧槽..."他自言自语道,"上了鬼子的大当了,我就说那三个堂兄一个比一个会演戏,搞了半天,这事儿是有传承的。" 正在沏茶的秋月手一抖,差点打翻茶盏:"世子怎么了?" 李成安坐直身子,压低声音道:"陛下今日跟我演了一出苦肉计。先是诉苦,再是责怪我父王,最后轻描淡写让我去户部,很显然,我就是中计的那个二傻子,恐怕父王那边..." 秋月递过茶盏,蹙眉道:"世子是说...您要去做官了?陛下还是故意的?" "何止是故意。"李成安接过茶盏,指尖轻轻敲击杯壁,"恐怕陛下是想要我去捅马蜂窝,户部是什么地方,掌管天下钱粮,整个大乾的钱袋子,就算我不去捅这马蜂窝,也想借此把父王留在京都..." 马车刚在王府门前停稳,李成安就听见院内传来父亲爽朗的笑声。他掀开车帘,只见王府正厅灯火通明,父亲李镇正与母亲陈氏在庭院中对弈。 "父王,娘。"李成安快步上前行礼,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孩儿回来了。" 李镇头也不抬,手中黑子"啪"地落在棋盘上:"听说你今日进宫?" 李成安一怔:"父王怎么..." 陈氏温柔地笑着,缓缓摇了摇头,"王爷,你看他这模样,也知道他定是被陛下给套住了,现在倒好,一个搭进去不够,还搭进去两个,这下咱们家,可真没清闲日子了。" “娘,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陈氏解释道:“早上你父王就进了宫,跟陛下赌了一局,说若是陛下能让你入朝堂,他就留在京都,若没能把你留在朝堂,就让我们一家回蜀州去,你父王笃定你这性子不愿入朝为官,就跟陛下赌了,结果你也看到了。” 李镇这才抬头,剑眉下的眼睛闪着精光:"这个李玄,倒是越来越有手段了。" 他拍拍身旁的石凳,"坐下说吧。" 李成安刚坐下,就见侍女端来几样精致小菜。陈氏亲手盛了碗热汤递给他:"先垫垫肚子。" “父王,孩儿也是出宫了才反应过来,这事儿啊,主要是还得怨你。”李成安黑着脸埋怨道,“你说你当初把那事儿给孩儿说了,孩儿也不至于被陛下打个措手不及。” 李镇也是黑着脸:“混账,本王当初也是想着上一代的恩怨自有上一代了结,没必要再牵连到你和你姐。” 李成安两手一摊:“结果呢?还不是被陛下拿来做文章了,不过要我说,父王你当年确实不地道,把你留在京都,也是应该的,但是如今把孩儿也搭上了,这就属实不应该了。” "你这混账小子..."他眯起眼睛,忽然又气笑了,"倒是学会跟为父顶嘴了?" 陈氏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父子俩就别互相埋怨了。"她给两人各倒了杯茶,"事已至此,人都搭进去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李成安接过茶盏,眼珠一转:"父王,要不...咱们连夜跑路?" "胡闹!"李镇瞪了他一眼,"本王既然输了赌约,自当信守承诺。这些年本王是亏欠他的,留下也是应当,倒是你..."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儿子,"既然入了朝堂,怎么想的?" 李成安撇撇嘴:"陛下让孩儿去户部做个主事,孩儿就想当个闲散主事,其他的事情不想多管..." “唉...”李镇叹了口气,“这是京都朝堂,有时候不是你想置身事外就能置身事外的。” 李成安不懈的说道:“怕什么,陛下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他们也没把陛下怎么样,王府又不是吃素的,他们在京都闹这么大的动静,不就想让王府下场吗,既然他们想让王府下场,不妨就看看他们能不能承担王府下场的后果。” “为父的话是希望你不要操之过急,做事稳重些。”李镇解释道。 李成安一边吃一边说道:“父王,他们就是知道陛下这么多年来,是个守规矩的人,所以胆子才会越来越大,孩儿这人不吃他们那套,他们的规矩是他们的,不是我的,而且孩儿觉得他们这些年的底线太高了,应该帮他们往下边儿挪一挪了。” 第64章 蜀州来人 三人正用着饭,管家匆匆而来,捧着一件崭新的官服。 “世子,刚刚宫里把您的官服给送来了。” 李成安看了一眼,便一脸的嫌弃:“陛下这办事效率未免也太快了,这官服真丑,反正我又不上朝,忠叔帮我放房里去吧。”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户部?”李镇问道。 “明日先去看看吧,若是没什么事,这几天就不去了,若是有事,就弄回家来看。反正是个闲职,陛下要留的是您,我就是添头,先吃饭吧,对了,这几日怎么没看到我姐?”李成安问道。 陈氏解释道:“你姐出去了,说是给你弄什么功法去了。” 李成安点了点头,轻声道:“看来老姐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不枉费我那么大一箱银子。” 用过晚饭过后,李成安便径直回了自己的住处,刚踏进自己的小院,一股熟悉的酒香便扑面而来,能在他院子里喝酒的可没几个人,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老酒鬼,你这酒的味道,我隔着三条街都能闻到,你从蜀州过来到底偷我多少酒了?"李成安推开房门,果然看见一个邋里邋遢的老者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窗边,手里拎着个酒葫芦。 "哎哟,你小子回来啦,什么偷不偷的,你这酒不给老夫喝,纯属糟蹋!"老酒鬼眯着醉眼,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听说你小子差点死在京都,如今看来,你小子不仅没死,真气还精进了不少!" 李成安笑骂一声:"你少来这套,我死了,谁来管你的酒。"他环顾四周,"天一那小子呢?" "在这儿呢。"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只见一个黑衣少年悄无声息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属下见过世子。" 李成安上下打量着天一:"你小子跟这老家伙到处跑,大半年不见,倒是长高了不少。"他忽然出手如电,一掌拍向天一肩头。 天一不闪不避,同样一掌迎上。两掌相接,竟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李成安后退半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好小子,真气精进不少,看来这老家伙没白教!" 老酒鬼灌了口酒,得意道:"那是自然,喝了你的酒,拿了你的银子,这小子交给老头子我亲自调教,能差到哪去?"他突然凑近李成安,醉眼闪过一丝精光,"倒是你小子...死没死成,这真气怎么会涨这么快...都二品了吧..." 李成安微微一笑,右手轻抬,掌心泛起一层淡淡的青色光晕:"天一不也差不多嘛?我真气练的快些有什么区别?这真气都快卡了我大半年了。" "这可不一样。"老酒鬼微微摇头,"天一这小子,虽说有些天赋,但是这些年耗费了多少药材来给他打磨根基,若不是你王府财大气粗,他能有今天?但你小子的真气却是自己练出来的,恐怕那老道士也是始料未及吧,那老道士给你说过什么吗?" 天一也难得露出惊讶之色,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成安。 李成安收起真气,苦笑道:"没说什么,师父就是让我练慢一些,说道门的功法讲究个顺其自然,不要操之过急。" 老酒鬼闻言,醉意顿时消了大半。他一把抓过李成安的手腕,三指搭在脉门上,眉头越皱越紧。 "你没听老道士的话..."老酒鬼看了看李成安,喃喃道,"你小子练的别的功法?" "练了啊,有什么问题嘛?"李成安一愣,"我练了别的功法以后感觉没什么不对的,反而真气增长的越来越快,运转也越来越流畅,这有什么问题嘛?" "若是别人,肯定有大问题!"老酒鬼脸色凝重,"但是你小子练的功法和寻常不太一样,老头子我也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只要你自己觉得没问题,那应该就没什么问题,这事儿恐怕那老道士也给不了你一个准确的答复,前几日在京都,是谁对你动的手?" 李成安仔细回想:"那刺客没怎么用招式,只是用了真气,但父王说是北凉刀宗的人,想来父王的判断是不会错的。" "这可不对!"老酒鬼突然打断,"顾云流那老东西虽然脾气古怪,但身为极境,应当不会对晚辈下黑手,更何况他应该知道你的背景,他若杀了你,老道士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个时候杀你,莫说刀宗,北凉也承担不起那个后果。" 李成安点了点头:“所以为了这件事,我今日又去了驿馆一趟,见了见那位北凉的三皇子,他告诉的消息是刀宗五年前有一个弃徒,也是一品,其他的便没有消息了。” 老酒鬼突然开口:"这些事,你小子自己去查,但老夫觉得那老道士说的没错,你如今练武的进度,有些太快了,这不是一件好事。" 李成安一脸严肃,神色有些凝重:“为何你们都让我练的慢一点,练太快了,会有大麻烦,对吗?” 老酒鬼摆了摆手:“你小子聪慧,早晚会知道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以你现在的真气水平,最多就算二品,就能硬抗一品全力一掌,这一点,这世间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也没有哪本功法能够做到,但你偏偏做到了,若是有一天你踏入了极境呢?” 屋内一时寂静。李成安走到窗边,望着院中的月色:"所以我若踏入极境,这世间绝顶高手的平衡瞬间就会打破,他们也不会让我踏入极境,但是我现在毕竟只是个二品,他们不愿承担得罪我师父的后果,所以没有对我动手,对吗?" 老酒鬼捡起酒葫芦,又灌了一大口:"没错,他们不想现在让老道士发疯,所以才没对你动手,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李成安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我如今不是还没到那个地步吗?若到真到了那个地步,到时候再说呗,现在忧心这些,着实有点为时尚早,什么时候能踏入一品我都还不知道,而且我觉得,未来若是真到了那一步,我也不一定会输,你觉得呢?" 老酒鬼转念一想,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你想用蜀州山里研制的那些东西?" "那些玩意儿研制了那么多年,花了那么多银子,还死了不少人,想必将来也能排上用场。"李成安轻笑道,"老酒鬼,觉得那玩意儿能杀极境嘛?" "你...你小子疯了?"老酒鬼压低声音,胡子都微微一抖,"那玩意儿动静太大,若是..." 李成安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给老酒鬼倒上一杯热茶:"老酒鬼,我就问你那些东西能不能对极境造成伤害。" 老酒鬼思虑片刻:“极境也是人,也是肉体凡胎,你那玩意儿自然是能对极境产生威胁的,但是极境不是傻子,站在那里不动让你炸,老夫还是劝你死了这条心,这行不通的,别做梦了。” "所以需要诱饵。"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而且要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手。" 天一突然开口:"世子是想...用自己做诱饵?" 第65章 天一 面对天一的疑问,李成安笑而不答,转而问道:"老酒鬼,你觉得怎么样?" 老酒鬼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老夫觉得不怎么样?极境的感知超乎你的想象,你小子确实是在蜀州鼓捣了不少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但那些都没用,你小子还是另寻他法吧,老夫担心的是人家没事,你先没了,要不你拿你师父来试试?” 李成安顿时泄了气:“算了吧,这些年老道士对我还不错,没必要,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吧,我如今才入二品,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些,什么时候破极境怕得等到猴年马月,眼下时间也多,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转头对老酒鬼道,"我今日已经让冬雪去查那位刀宗弃徒的底细了,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恐怕还要你和天一帮忙跑一趟,毕竟是一品,眼下王府的也高手不多。" 老酒鬼叹了口气:"老夫就喝了你几坛酒,有必要让老夫去北凉那么远的地方?" 李成安笑了笑:"北凉虽远,但是代价定会让你满意,你可还记得去年过年的时候你喝的那个叫酱香酒人间醉?我还有十年珍藏的,当初我还年幼的时候,刚研制出来就存下的。" 老酒鬼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但随即又板起脸:"少来这套!老头子我可不是几坛酒就能打发的!" 天一在一旁默默补充:"师父上个月还念叨,很久没有喝过好酒了..." "臭小子!"老酒鬼恼羞成怒,“你是我徒弟还是他徒弟,混账玩意儿。” 李成安轻声一笑:"这样,事成之后,我给你五坛,如何?毕竟存了十年,你想想那个酒香,你想想那个口感,入口柔,一线喉,再给整上几个下酒菜,那滋味儿可比神仙还美,正所谓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老酒鬼的胡子翘了翘,故作勉强地点头:"罢了罢了,看在你小子的份上..."他突然压低声音,"回头让冬雪那丫头有消息了,就让她直接来找天一吧,五坛,少一坛都不行。" "这点你大可放心,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老酒鬼摆了摆手:“行了,老夫也奔波一路了,睡觉去咯...” 老酒鬼晃晃悠悠地推门离去,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李成安走到窗前,望着院中洒落的月光,若有所思。 天一默默站在阴影处,如同一尊雕塑。 "天一。"李成安突然开口,"这些年,苦了你了,当初我说过,你其实不必走学武这条路。" 天一沉默片刻:"世子,这条路是天一自己选的,和世子没有关系,当年是世子救了天一,这么多年,王府对我也很好,能为王府做点事情,这也是应该的。" 李成安转过身,烛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这世间有很多事情都可以做,你并非一定要走这条路!" 天一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世子,我觉得您当年有句话说的很对。" "哦?"李成安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每个人生来就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自己的路,然后走下去。"天一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找到了自己的路,虽然这条路很辛苦,但是我想走下去。" 李成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行,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也希望你莫要忘了,整个王府都是你的后盾,不管将来如何,让自己开心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属下明白,听冬雪说,京都这件事,还有世家的人..."天一犹豫了一下,"要不要..." 李成安眼神闪烁:"天一,杀人确实能解决很多问题,但是却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不要总想着靠杀人来解决我们面对的问题,你的想法别被老酒鬼带歪了。" “你杀了一个世家,还会有另外一个世家,你是杀不完的,世家的事情交给我处理就行了,这几日到了京都,就不要成天练功了,多出门走走,多看看这座京都,这里比蜀州更繁华。” 李成安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块令牌递给天一:"你拿着它,想去哪都行,只要是王府的产业,干什么都不用给银子,缺钱了还能取银子。" 天一接过令牌,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微微一怔:"世子..." "别整天属下属下的,当初你进了王府的大门,就是一家人。"李成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人生不是只有练武,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山的顶峰我们要去,但路上的风景,我希望你也不要错过。" 窗外,一轮明月悄然爬上树梢。夜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 "对了,"李成安突然想起什么,"明日我要去户部报到,这些日子你和老酒鬼就自便了。" 天一点了点头:"世子放心,我会照顾好师傅的..." “我记得你今年该十七岁了吧?”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你没有练纯阳心法吧?" 天一难得露出一丝疑惑:"纯阳心法是什么?是世子修炼的功法吗?" 李成安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望向窗外的夜色:"没有就好,天一,回头你让夏禾带你去一趟听雨轩,就说我安排的,你去见识见识,其实人生还有很多美妙的事情。" “听雨轩是什么地方?”天一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开口问道。 "放心。"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那是一个好地方,一个能让男孩子蜕变的地方,你去了就知道了。" 天一自小练武,后来跟了老酒鬼以后,又帮着王府处理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李成安也是担心他脑子里都是打打杀杀,将来不是什么好事,让他去见见那些纸醉灯迷也好。 他伸了个懒腰,"时候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天一点头告退,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世子。" "嗯?" "谢谢。"简单的两个字,却包含了太多情绪。 李成安笑了笑,没有回头。直到听见房门轻轻关上的声音,他才长舒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不禁想起这小子若是去了听雨轩,那场面只怕是很美妙! 第66章 户部履职 翌日,日上三竿。 李成安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洗漱更衣,他特意选了一身青色锦袍,腰间系着一条银丝玉带,整个人显得既贵气又不失儒雅,他不太喜欢大乾的官服,显得太老成了些,所以也就没穿。 "世子,您可算起来了。"春桃端着早膳进来,无奈道,"这都巳时三刻了,户部那边..." "急什么。"李成安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粥,"我一个闲职,哪有那么多的事情。" 用过早膳,李成安这才不紧不慢地出了府门。王府门前,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早已备好,车前站着四个腰佩长刀的侍卫。 "世子。"侍卫统领上前行礼,"王爷吩咐,让属下等护送您去户部。" 李成安挑眉:"父王还是不太放心?光天化日之下,不至于吧!" 侍卫统领尴尬地笑了笑:"王爷说...安全第一,毕竟那件事才过去没几日,让我等不能让世子出了岔子。" 李成安失笑摇头,登上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掀开车帘,望着街道两旁的商铺行人,嘴角含笑。 "世子,前面就是户部衙门了。"侍卫在车外提醒道。 李成安探头望去,只见一座气派的官衙矗立在街角,朱漆大门前站着几个身着官服的差役。门前立着一块石碑,上书"户部"两个鎏金大字。 马车刚停稳,一个身着六品官服的中年男子就小跑着迎了上来。 "下官户部主事赵明德,恭迎世子,听说世子今日要来户部履职,在下已经恭候已久了,都以为世子今日不会来了。"那官员满脸堆笑,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李成安慢悠悠地下了马车,掸了掸衣袖:"赵大人客气了。这几日本世子伤还没好透彻,所以起的晚了些,虽说是个闲职,但毕竟是陛下安排的差事,今日就来露个面,只是初来乍到,还望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赵明德连连摆手,"世子能来户部,是我等的福气。尚书大人特意吩咐,让下官带世子熟悉衙门。" 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哦?裴大人今日在衙门?" "在的在的。"赵明德擦了擦汗,"尚书大人一早就来了,说是要亲自见见世子。" "那就有劳赵大人带路了。" 穿过重重院落,李成安被引到了一间宽敞的厅堂。厅内陈设简朴,正中摆着一张红木案几,案后坐着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正是户部尚书裴世川。 "下官参见尚书大人。"赵明德恭敬行礼。 裴世川抬起头,一双鹰目锐利如刀:"你就是李成安?" 李成安不卑不亢地拱手:"下官李成安,见过尚书大人。" "世子就不必多礼了。"裴世川淡淡道,"世子初入朝堂,陛下就安排到户部,可见对世子的重视。" "大人过誉了。"李成安微笑,"下官不过是领了个闲职,来户部也只是来学习的,尚书大人统领户部多年,想来是深的陛下信任,下官就来看看,仅此而已。" 李成安的态度很明确了,他不想插手户部的事情,也不想管,来户部也是单纯来当个吉祥物,希望这位老尚书不要给自己安排具体的差事。 裴世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户部掌管天下钱粮,责任确实是大了些。但世子既然来了,哪有随便看看的道理,到时候陛下又得说老夫没有好好教导世子,都是差事,还望世子不要让本官为难。" “世子初来乍到,不妨先从漕运学起,先看看这些年漕运的账本?不知世子意下如何?” 说着,拍了拍案几上厚厚一摞账册。 李成安面不改色:"下官遵命。" 但心里却在暗骂这个老狐狸,谁特么才来户部就开始看漕运账本的,这么重要的东西是一个刚入户部的主事能碰的吗?只是这话,他也不好明说,毕竟人家把陛下都抬出来了,面子上总是要过得去的。 "赵主事,你先带世子去他的值房吧。"裴世川挥了挥手,"好生伺候着。" 出了厅堂,赵明德低声道:"世子勿怪,尚书大人一向如此..." "无妨。"李成安笑道,"看看账本而已,本世子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咱们这位尚书大人,很有意思。" 到了值房,李成安环顾四周。这间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靠窗摆着一张书案,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世子先歇着,下官去取账册。"赵明德告退。 李成安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窗外正对着一片竹林,清风徐来,竹叶沙沙作响。 不多时,赵明德带着两个书吏回来,每人抱着厚厚一摞账册。 "世子,这是近三年的漕运账目。"赵明德气喘吁吁道,"尚书大人说,让世子先熟悉熟悉。" 李成安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这么多?" "这只是江南三州的..."赵明德擦了擦汗,"整个大乾的总账更多..." "有意思。"李成安突然笑了,"赵大人,既然账本更多,就索性一起抱过来的吧,我这人看的快,你说陛下让我来看账本,是信不过户部呢,还是信不过裴大人?" 赵明德脸色大变:"世子慎言!这..." "开个玩笑罢了。"李成安摆摆手,"这些账册我能带回家看吗?毕竟我这几日伤还没好,若是每日来这里,恐怕..." “若是别人,自然是不行的,但世子若是需要,自然也是可以带回去的。”赵明德回应道。 李成安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麻烦赵主事帮我把所有的账册放在马车上,我带回家去看,你看如何?” “世子你这才来,就要走?” “我回去养伤,难道赵主事觉得不行?” 赵明德犹豫片刻,无奈说道:“行,我这就安排人给世子装车,还请世子莫要损毁,虽说这些都是抄本,但有时候查账的时候,也需要和原册比对。” “这个你大可放心,在我手里,这账册坏不了。” 待众人退下,李成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走马观花的翻阅了几本账册,指尖在某些数字上轻轻划过。 "果然有问题..."他喃喃自语,"这漕运的损耗,高的可够离谱的,这老狐狸,才来就给我挖这么大的坑,也不怕我掉坑里爬不来嘛。" 说完便向门口走去,便看着赵明德带着几个小吏正在把账册装车,不多时,便装车完成,赵明德满头大汗的跑过来。 “世子,你要的账册,都给你装好了。” 第67章 裴世安的想法 见状,李成安点了点头,轻描淡写的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今日就麻烦赵主事了,一点心意,请几位去喝喝茶。” 赵明德连忙推辞:“世子,这可使不得。都是我等分内的事...” “京都为官,讲究的是人情世故。莫不是赵主事看不上我吴王府?”李成安回应道。 “如此,就多谢世子了。”赵明德不动声色的把银票揣入怀中。 而李成安,也登上了马车。待李成安的马车远去,赵明德匆匆返回尚书值房。裴世川正坐在书案前,认真的看着桌上的文卷。 "大人,那些账册都被世子带走了。"赵明德低声道,"下官总觉得...这事怕是不妥。" 裴世川缓缓抬头,轻笑一声:"有何不妥?" "那些账册里..."赵明德欲言又止。 "本官就是要让他看。"裴世川转身,眼中精光闪烁,"你以为陛下为何突然派他来户部?" 赵明德额头渗出冷汗:"大人的意思是..." "江南漕运的账目,早就有问题,老夫向陛下说了好几次。"裴世川抚须道,"但陛下一直犹豫不决,眼下让这位世子来户部,未必不是想动一批人了,有些人,老夫得罪不起,这位世子的身份,可没有那么多顾虑,毕竟他也是皇室..." “若是世子不接招呢?”赵明德问道。 裴世川眯起眼睛:"他不接招也是陛下的事情,老夫只管把这个麻烦扔出去,而且老夫听说这位世子,做生意很有一套,不着急,再往后看看吧。" 李成安刚回府,便命人将这几箱账册搬进了小院。他唤来夏禾。 "夏禾,把蜀州带过来的账房找来。"李成安拍了拍账册,"看看这些账册,有问题的地方汇总起来,单独整理一本册子交给我。" 夏禾眉头微皱,轻声问道:"世子,这些账本是?" "户部拿回来的,我不是领了个户部的闲差嘛,那裴老头儿想坑我,第一天就让我看漕运的账册,我大致看了一眼,问题不少!" "既然世子觉得问题不少为何还要接?"夏禾随手拿起一本账册翻阅起来。 “人家把陛下都抬出来了,不接总是不太好的,看看也好,这些东西知道了对我们也没什么坏处,只是京都这地方水深,咱们来的时间短,只能一步一步来,动作不能太大了,敢动户部主意的没几个人,你这两天就看看是哪路神仙收了这笔过路费吧。”李成安解释道。 “世子要蹚这浑水?”夏禾问道。 李成安眼中精光一闪:"夏禾,户部是大乾的银袋子,这尚书的位置,只能是陛下的人,你以为陛下不知道这些事情?他知道这些事情,却没有动作,说明这幕后之人不能轻易去动,但现在却把这包袱甩到我头上,你觉得是为什么?" 夏禾神色一凛,压低声音道:"世子是说...陛下这是要借您的手..." 李成安轻轻叩击着案几,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陛下登基这么多年,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有些事陛下不太好做决定,裴世川这个老狐狸,就想把我当枪使。"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院中摇曳的翠竹:"但反过来想,这何尝不是我们的机会,借这个窗户,看看那些神仙们的手段,日后咱们心里也好有个数?" 夏禾若有所思:"世子是说..." "去查吧。"李成安突然转身,声音低沉而坚定,"不仅要查账面上的问题,更要查这些钱最后流进了谁的腰包,这些事都不必藏着掖着,放心去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咱们只查又不追责,东西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奴婢明白,三日内,定当给世子一个答复。” 待夏禾离去,李成安重新坐回案前,手指轻轻抚过账册上的数字。他忽然轻笑一声:"果然这当官的都是八百个心眼子,裴尚书啊裴尚书,你老人家不敢碰的事情,我一个晚辈怎么敢碰啊。" 李成安本想就做做样子,人家不得罪人,自己也没必要得罪人,做个样子看一看,自己知道是什么人伸手也就行了。然而,想法和现实总是有些差距,事情的走向往往超出自己的预料。 次日中午,李成安刚刚练完功,管家李忠便来寻他,说是父王有事找他。 李成安直接来到了书房。吴王李镇正背对着门,站在一幅巨大的疆域图前。 "父王,听忠叔说你找我?"李成安行礼道。 李慎缓缓转身,面色凝重:"今日早朝,陛下突然问起了漕运之事。" 李成安心中一凛:"裴世川这个老狐狸,动作这么快,我刚把账本拿到手,陛下就问漕运,他不想得罪人,偏偏让孩儿来,这事儿,孩儿也不接,初到户部,就看了几本账册,能看出什么问题,什么问题也没有..." "你小子啊怕是想多了..."李镇点头,"这位裴尚书,看来是铁了心要把你拖下水的。今天朝堂上就说了,你已经在查阅账册了,陛下也认可了这件事,成安,你可知这漕运背后的水有多深?" 李成安沉思片刻:"孩儿觉得,能让陛下犹豫不决的,至少牵扯到皇子,否则不至于这么久都没有动作,眼下那几位刚刚把朝堂那些人切割掉,陛下就要开始动手了。" 李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可不就是,一动手,就打算从漕运开始,你想过怎么应对?" 李成安瞳孔微缩:"孩儿是老实人,自然老实应对,就算那几位切割了朝堂那些人,但这事儿终究得罪人,我不能开这个头,开了这个头,后面没完没了的麻烦,早晚要成孤臣..." "陛下把你父王我留在京都,不就是为了让本王当一个孤臣。"李镇冷笑,"让本王来震慑世家朝堂,不至于让场面太难看。"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李成安说道:"这孤臣,父王可以当,毕竟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但是孩儿却不能开这个头,开了这个头,以后我们也一家在京都的麻烦会越来越多。" "但眼下你也看到了。"李镇低声道,"裴世川已经在朝堂上把这个差事放在你头上了,你总不能什么也不表示,若你真的什么都查不出来,陛下那边该不高兴了。" 李成安沉思良久,突然笑道:"父王,孩儿有个想法..." “说说。” “过犹不及,点到为止...能给陛下一个交代,也让陛下知道孩儿能力确实差了些。少些后面的麻烦,父王觉得如何?” “你自己的差事,你自己决定,本王又不兼户部的差事,现在,你父王我要去吃饭了,你爱怎么搞就怎么搞吧!”说完,便走出了书房。 “我捅破天了父王你管不管...”李成安顿时一阵无语,随即大吼道。 “捅破了自己去补,关本王什么事。” 吴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第68章 敷衍了事 当晚,吴王府西侧的小院内灯火通明。 李成安坐在书房主位,面前摊开着几本账册,指尖轻轻点着桌案,神色沉静。窗外风声簌簌,屋内却只听得见算盘珠子噼啪作响的声音。 夏禾领着三名从蜀州带来的账房先生,正伏案疾书,时不时低声交谈几句。其中一名年约五十的老账房眉头紧锁,手指在账册上划了几道,忽然抬头道:"世子,这账目不对。" 李成安抬眼:"哪里不对?" 老账房指着账册上的数字:"江南三州的漕粮损耗,按照蜀州那边的惯例,最多不过一成半,可这账上却仍然记着三成有余。而且,损耗高的月份,恰好都是漕船经过扬州一带的时候。" 李成安眸光微动:"扬州一带?" 夏禾低声道:"这两处,都是二皇子的母族的势力范围。" 李成安唇角微勾:"有意思。"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摇曳的灯笼,沉吟片刻,忽然道:"把这些账目有问题的部分,全部抄录一份,但不要标注是谁家的地盘。" 夏禾一怔:"世子是想......" "既然裴尚书想让我当这把刀,那我就当。"李成安淡淡道,"只不过,这把刀砍谁,得由我自己来定。" 老账房迟疑道:"世子,若是不点明这些损耗出在何处,恐怕查不出幕后之人..." 李成安轻笑一声:"谁说我要查幕后之人?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还查个屁,漕运出了问题,自然要河道衙门来负责,至于其他的,谁想查自己查去。" 众人一愣。 李成安转身,眸光深邃:"陛下说的是漕运账目有问题,那我就给他问题。至于这问题背后是谁,陛下心里清楚,裴尚书心里也清楚,但他们都不说,那我为什么要说?合着好人他们当完了,就我来当坏人。 而且前几日才收了堂兄那么大的礼,转头就把人家卖了,这也不合适,这河道衙门也干净不到哪儿去,上面吃肉,下面怎么也要喝口汤,最后出了事,喝汤的去把罪顶了,吃肉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才是京都的朝堂。" "世子是想......只查账,不查人?"夏禾瞬间明白过来,"只是这样一来,其他两位皇子会不会多想?" "不会的,都明白这是陛下的意思。"李成安点头,"账目虽然有问题,那是他们自己吃相太难看,陛下看不过去了,但若直接牵扯到皇子,陛下当初就不会借用我的嘴告诉他们那么多。" 老账房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世子高明!这样一来,既给了陛下交代,又不至于得罪人。" 夏禾一脸忧虑道:“但这样还是断了二殿下的财路,他那边?” 李成安笑了笑,重新坐回案前:“身为皇子,还有世家支撑,若就这一条财路,他还争什么太子?不如早点去封地就封,当个闲散王爷来的实在。 河道衙门是他的人,挣钱的门路多了去了,莫要小瞧世家的脑子,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赚银子的机会,这点银子对他们来说,就是少点零花钱罢了,连伤筋动骨都谈不上。 夏禾,不要用蜀州的眼光来看待我那些世家和皇子,流水的朝堂,铁打的世家,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夏禾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世子明日还去户部吗?” 李成安微微摇头:“不去,查账这事儿,哪有那么快,等几天吧,朝堂做官是一门艺术,有的事不能完成的太快,你要知道,能力越大,做的事情越多。 你不能把商行的效率用在朝堂上,朝堂上盯着你的人很多,到头来苦的还是你自己,在官场,陛下若是给了你七天,你就不能六天完成,就算你做完了,也要等到第七天再去复命。” “这是为何?”夏禾百思不得其解。 李成安微微一笑,看了看夏禾:“这是官场的人情世故,别人用七天,你用两天就做完了,你说用七天那个人会不会在心里记恨你?埋怨你?陛下觉得你有能力,会不会再给你安排别的事? 做官嘛,办差用的时间越久,才能彰显事情的困难,表现自己做事的不容易,如此,上官才会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虽说咱们王府不需要这些,但也没必要去坏了这个规矩,官场上若不是生死大敌,凡事都要给他人留有余地。” “奴婢明白,不过世子怎么懂这些,世子在蜀州也没做过官啊?” “这你就别管了,这两日清闲清闲,我也练练功,那么多功法,还有好些没看过呢!” 三日后。 一份详实的漕运账目分析被李成安派人送进了皇宫。 又过了五日,早朝之上,御史大夫突然弹劾河道总督贪腐渎职。更令人震惊的是,弹劾奏章中附带的证据,赫然是详尽的漕运账目分析。 龙椅上的乾皇面沉如水,当庭下令彻查,而站在朝臣中的裴世川,却不由自主地看了李镇一眼。 李镇神色平静,仿佛这一切与他毫无关系。只有离得近的人才能看到,他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退朝后,裴世川在宫门外拦住了李镇。 "老臣裴世川见过王爷。"裴世川行礼低声道。 “免礼,裴尚书你是专程在这儿等着本王?” "有些事老臣不明白,所以想当面请教一下王爷,漕运这么大一个事情,到头来就处理一个河道衙门,陛下那边恐怕有些不太好交差,而且这对大乾也不是一件好事,还请王爷明鉴!" 李镇微微一笑:"裴尚书说笑了,这是孩子自己的差事,也是孩子自己的主意,跟本王可没什么关系,本王可不兼任户部的职位,裴尚书莫不是以为本王在后面出谋划策?本王可以告诉你,这件事和本王,压根儿没有任何关系。" 裴世川眯起眼睛:"那世子就不怕陛下那边..." "怕什么?"李镇直视老尚书的眼睛,"孩子年轻,做事自然考虑的不太周全,犬子能力有限,若是尚书大人觉得不妥,尚书大人可以派人接着查,本王是没什么意见的。" 裴世川脸色微变,终于明白了这位年轻世子的厉害——他不仅看穿了漕运背后的势力,更巧妙地将矛头转向了河道衙门,既完成了陛下的暗示,又不愿去得罪背后的皇子,看来这位世子,并不想去当这个孤臣。 朝堂势力错综复杂,谁也说不好谁到底是谁的人,但是出了事,总要有人出来背锅,而河道衙门,就是李成安选出来背锅的人。 更绝的是,这一手还反将了裴世川一军。若陛下还要把这件事继续追究下去,裴世川这个户部尚书一定是首当其冲,毕竟历年的账册都是户部在管,挖不出后面的人,只能说这位尚书无能,李成安可以用年轻来甩锅,但他肯定是不行的。 看着裴世川复杂的表情,李镇微微一笑:"若是老尚书没有别的事情,本王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裴世川一人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69章 人心与人性 三日后的中午,李成安在房间刚练完功,就听到府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世子!宫里来人了!"管家李忠匆匆跑来,额头上还带着汗珠,"说是陛下召您入宫觐见。" 李成安缓缓起身,眉头微挑:"这么早?"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我记得今日有早朝啊,这应该刚下朝不久吧,父王回来了吗?" “王爷还没有回来,想来是在路上了。”李忠压低声音:"来传旨的是一位公公,看上去神色有些严肃。" 李成安眸光一闪,立即吩咐道:"春桃,备点热水,我要沐浴更衣。然后去把我书房里那个紫檀木匣取来。" 半个时辰后,李成安身着世子朝服,乘着王府马车向皇宫驶去。路过户部衙门时,他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世子,到了。"侍卫在车外轻声提醒。 御书房外,大太监王全早已候在阶前。见李成安到来,他快步迎上:"世子可算来了,陛下等您多时了。" 李成安拱手行礼:"有劳王公公久候了。不知陛下今日找我一个六品小官是为了..." 王全微微摇头,低声道:"世子慎言,陛下的心思,我们做奴才的可猜不得,只是今日陛下心情...不甚愉悦。" 李成安会意,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悄悄塞过去:"多谢公公提点。" 王全做为乾皇贴身大太监,十几年都能在乾皇身边伺候,稳坐内侍的头把交椅,靠的可不是情分,更多的,是因为他的能力,什么钱能收,什么钱不能收,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步入御书房,李成安立刻感受到一股压抑的气氛。乾皇正背对着殿门,站在御案前翻阅奏折。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道:"来了?" 李成安恭敬地行大礼:"臣李成安,叩见陛下。" "起来吧小滑头。"乾皇这才转过身来。他今日未着龙袍,刚下朝就换了一件素色常服,但眉宇间的威严却丝毫不减。"可知道朕为何召你来吗?" 李成安垂首而立:"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你小子偷奸耍滑,跟朕玩儿心眼子。”乾皇冷哼一声,将一本奏折扔在案上:"你查的漕运账目,就查出这么点东西?一个河道衙门就交代了?" 殿内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李成安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那紫檀木匣双手奉上:"陛下容禀,这是臣整理的完整账册分析,其中详细记录了所有漕运损耗异常之处。" 乾皇示意王全接过木匣,却不急着打开:"前几日不交出来,今日才给朕,你小子着实够狡猾,朕听说,你在户部只待了半天,就把账册全搬回王府了?" "回陛下,臣初入户部,对衙门规矩不甚熟悉。裴尚书让臣查阅漕运账册,臣想着仔细研读,这才..."李成安语气诚恳。 "呵,"乾皇冷笑一声,"你父王那么实在一个人,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小滑头。"他忽然话锋一转,"知道为何朕特意调你入户部吗?" 李成安抬头,正对上乾皇锐利的目光:"臣...不敢妄测圣意。" "才入朝堂几天,你这装疯卖傻的本事,跟朝堂上那些老东西也不遑多让。"乾皇踱步到窗前,"你小子是个聪明人,可是还在惦记着朕坑你的事?" “这...臣不敢...” 乾皇一脸笑意:“还有你小子不敢的?朕今天找你来,是想听听你说实话,这大乾不是朕一个的大乾,你小子聪明,比朕那几个不成器儿子脑子好使,若是你都跟朕装糊涂,你让朕去相信谁?去相信那帮姓张的还是姓徐的? 朕的确想让你把这水搅浑,收拾一些人,除了你,别人没那个底子,怕是棍子刚放进去,就得折掉,你不想做孤臣,朕也理解,但你也不至于就拿一个河道衙门来敷衍朕。 你毕竟出身王府,这件事裴世川也不好说什么,所以也只能朕亲自来问问你了。” 殿内一片寂静,沉默良久,李成安深吸一口气,思虑片刻:"既如此,臣斗胆直言了,陛下是想借臣之手,换掉朝堂一些人。" 乾皇眼中精光一闪:"继续说。" "漕运账目问题由来已久,陛下心知肚明。之所以让臣去查,是想借用此事把朝堂上世家的人清理一遍。"李成安声音平稳,"但臣觉得,这有些治标不治本,而且..." "而且怎样?" "而且会让陛下为难。"李成安抬起头,"也会让后面的情况不太受控制..." “为何觉得会不受控制?”乾皇问道。 李成安咬了咬牙:"陛下应该知道,漕运背后的官员都是二殿下的人,若是臣这次把这些人连根拔起,二殿下势必不会让大殿下和三殿下他们好过,朝堂上一大批官员都会因为这场政斗,被陛下杀一批,换一批。 虽然这件事看起来受益的是陛下,但其实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要不了多久,朝堂只会掀起新一轮的党争,几位殿下也罢,世家也罢,都不会放过那些新上任的官员。 他们纵然是陛下的人,可他们毕竟生活在京都,京都官场,讲究的就是个人情世故,面对世家和几位殿下,他们一时半会儿挺得住,可时间久了,他们又该如何?衣食住行陛下不可能样样都管,凭世家和几位殿下的手段,有一万个方法让他们在京都寸步难行。 到时候陛下是接着杀?还是接着换?" 乾皇沉思片刻,忽然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朕倒是小瞧你了。" 他缓步走回御案前,手指轻轻敲击着那本紫檀木匣:"你说的不错,这些年来,朕杀了一批又一批,换了一茬又一茬,可这朝堂上的风气..." 李成安见乾皇神色松动,继续道:"陛下,治大国如烹小鲜。若是火候太急,反倒容易煮烂。臣只是觉得就算把这朝堂搅的天翻地覆,用不了多久,又会变得差不多,毕竟人心向上,人性向下。" 乾皇目光如电:“好一个人心向上,人性向下,你小子年纪轻轻,看的比他们透彻,贪得无厌,历来皆是如此,但是朕总不能因为治标不治本,就放过他们。” 李成安深吸一口气,便沉默不语。 乾皇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李成安,突然开口:"你小子可有什么好法子来改变如今的朝堂?" 他相信李成安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而且这小子在蜀州那边那么多奇思妙想,回京都虽说遭遇刺杀,但却能在一品手中活下来,而且事后还敢去和五大世家对弈,再想想自己那几个逆子,不禁化为一声叹息! “臣也没有好主意,陛下不妨问问朝中别的大臣?”李成安回应道。 乾皇眯了眯眼:“果真没有好主意?” “请陛下恕臣年幼,对朝堂知之甚少,也没有做过官,确实一时半会儿没有什么太好的主意。” “若是你帮朕解决这个问题,朕便允诺你回蜀州呢?”乾皇轻声道。 闻言,李成安猛地抬头:“陛下,此话当真?” 乾皇看着李成安骤然明亮的眼神,嘴角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君无戏言。不过..." 他踱步到窗前,望着殿外飘落的梧桐叶:"朕要的不是小修小补,而是能真正改变朝堂风气的良方,若是没用,那可不行。" 第70章 讨价还价 面对乾皇的承诺,李成安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片刻后,他拱手道:"陛下,若要根治贪腐和党争,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就算再过一千年,此事也绝无可能办到。这一点臣需要向陛下说清楚。 哪怕是让极境来,除了杀人,他也改变不了什么,人心难测,贪婪无度这是人的本性,也是他们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动力,这根源磨灭不掉的。 而且大乾已经很多年没有战事了,陛下,越是和平,贪官越多,他们尝到权利带来的滋味,金钱、女人、地位和名声接踵而至,让他们一步一步无法自拔,而世家最擅长的,不就是这些,这让陛下多年以来一次又一次的清洗,依然收效甚微的根本。" 李成安清了清嗓子:“所以臣想知道,陛下是要单纯治贪腐,还是想借机清理世家?” 殿内气氛骤然紧张,一旁的王全额头也开始渗出了一些细汗,从来没有人在陛下面前说过这个,也没有人敢在陛下面前说。 乾皇思虑片刻,缓缓开口:“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吗?这么多年以来,贪腐之辈,几乎都出自他们世家。” “治贪腐这件事事,本就是君王和臣子们长期斗智斗勇的过程,就看谁应对的快,应对的得体,话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历朝历代皆是如此,但若是动世家...”李成安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却仍挺直腰背:"怕是要触动很多人的利益,这意味着..." "意味着不仅要与那些官员为敌,就连那些世家也不会放过你!"乾皇声音如雷,"当初朕就试过!结果如何?三个月内,漕运瘫痪,江南米价飞涨,险些酿成民变!" “所以臣想知道,陛下是什么选择?” “你觉得朕该怎么选?”乾皇意味深长的问道。 “陛下自有圣裁,臣不敢妄言。” “你小子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你自己就是出身皇室,跟朕还斤斤计较,你父王性子向来爽利大方,你小子就不能跟你父王学学?” 李成安大方的回应道:“陛下,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天下也没有相同的一片叶子,王府人多,开支大,凭父王那个败家的性子,平日里在蜀州大手大脚的花钱也不管这些,臣若再不斤斤计较一些,这家臣可怎么养得活啊?” 这话倒是不假,在蜀州,王府虽然有李成安凭着自己的生意头脑,赚的很多,但是开销也非常的大,抛开自己一大堆开支不谈,在西境这些年,吴王对军中的将士非常好,军士中若是有个什么伤亡,除了朝廷的抚恤以外,吴王还会以王府的名义单独发放一份极为丰厚的抚恤。 有银子,在这个时代往往能解决很多问题,论忠心和战力,西境的边军忠诚和勇猛,在整个大乾来说也是最高的,因为他们有最好的训练,最优厚的伙食,并且就算死了,也有极为丰厚的抚恤,这都是这么多年以来花了无数银子砸出来的。 至于说猜忌,当年吴王皇位都不要,还猜忌个屁,若不是大乾的财政不支持,乾皇也想对军中的军士好一些。 “你父王知道你这么说他吗?寻常家都是老子挣钱儿子花,你们家倒好,儿子挣钱老子花,这倒是有点意思,说吧,你小子想要什么?”乾皇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 “臣想要西境的铁矿,不白要,按市价给银子。” 乾皇皱了皱眉,他倒不是担心造反,而是不太明白李成安无缘无故要铁矿干嘛,铁矿在这个时代大多是用来打造军需用品,并且是不允许民间开采的。 “你要那玩意儿干嘛?” “臣想鼓捣一些东西,看能不能研制更坚硬的铁甲和兵刃,臣虽然没有见过大伯和皇祖父,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而且这件事在父王心中憋了这么多年,臣想着,当年的事情,总是要有个交代的。 北凉也罢,大康也罢,这个交代他们既然不给,若是将来大乾的条件允许了,臣想着不如咱们自己去要,父王总是想亲自报这个仇的,所以臣想请陛下应允。” 其实李成安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鼓捣大炮,那玩意儿对材料的要求很高,需要大量的铁炼制,这么多年他也向李镇提过,向朝廷要一些铁矿,但李镇对此都置若罔闻,也让李成安一直没研制出来,毕竟炼制那种程度的钢材,一般市面上那些铁可远远不够。 “可以。朕稍后会给你一个条子,自己去工部,蜀州的铁矿先都给你,若是以后不够了,可以再来找朕,能满足边军的情况下,朕都会给你通融,但是朕不需要你的银子,但是你弄出来的东西,要算朕的一份。” 乾皇心里也生出感慨,二哥家的孩子都已经开始养爹了,甚至还在为以后的事情做打算,而自己还在盛年,自己家那几个还在为一个太子之位争的不可开交,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果然优秀的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还是陛下会做生意,可以,若是那玩意儿弄出来了,臣一定给陛下一份。” “好了,言归正传,你觉得朕应该先动世家,还是先治贪腐。” “贪腐治标,世家治本,既然大乾病了,就没必要一直拖着,若世家的威胁不在,再大的贪官,也只是陛下池子中的鱼,想吃了,随时打上来一条便是。” 乾皇微微颔首:“你说的不错,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是世家可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若是好对付,朕就不会一直忍让他们了。” 李成安不卑不亢:"那是因为陛下太过心急。世家和皇权的争斗经历这么多年也没改变,臣以为,陛下要想彻底掌控朝堂,削弱世家的影响力,当如春雨,润物无声。" "哦?"乾皇眯起眼睛,"继续说。" "世家之所以让陛下为难,是因为他们手上掌握人才,不停地往朝堂输送官员,从而控制地方,让朝堂很多政令根本无法实施,还能给他们带来巨额的财富,他们如此强势的根本,还是在官场。 虽然陛下实行了这么多年的科举,但不管是在京都朝堂,还是地方官吏,大多依然是世家的人,就算不是世家的人,也和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不切断这个,恐怕陛下杀再多的人也没有用。" 第71章 翻脸不认账 “那个...臣有些口渴,陛下能不能讨杯茶喝?”李成安吞吞吐吐说道。 乾皇当即看了一旁的王全一眼:“你这老东西,不知道成安是朕的好侄子?还不赐座看茶,跟着朕这么多年了,没点眼力劲的东西,朕看你也懈怠了。” 王全嘴角微微一撇,急忙拿了一张圆凳,随后递上一杯茶水,只是眼神中充满了一丝无奈。 李成安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继续说道:“陛下,要断他们的官场,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陛下可知道臣在蜀州附近的村子建了许多学堂。” “朕自然知道,虽然这对朝廷是好事,但如今大乾可没那么多银子拿来办学堂,朕可不如你小子有钱。”乾皇说道。 乾皇这话说的不错,这么多年平衡朝堂各方利益,国库的银子不能动,自己的内敛存银也不算多,虽然他贵为一国之君,但银子也不是那么好挣的,别人让你一分利,就会在别的地方拿回来两分,甚至更多,就算你是君王,也没有白吃的。 李成安缓缓摇头:“陛下,臣想说的是,学堂而已,根本没花几个钱,那些笔墨纸砚成本相当低,低到普通百姓都完全负担的起,而且书籍也不需要人去抄,而是用印刷,一个普通人一天就能印刷一百本。 而且臣还有一套独特的识字法,外加一本叫做字典的东西,专程对字的含义做解读,若是天下读书人多了,世家无法再确保稳定的向朝堂输送官吏,那场面会是如何? 就算他们想拉拢,用手段,陛下自然也可以用别的手段去反制,拉拢人心,扶持官吏,世家的发言权恐怕还是比不过陛下的。” 乾皇沉思片刻,精光越盛,良久,他抬头凝视李成安:"你小子,够记仇的,难怪你父王说你就要了世家几间商铺,你早就打算好了?" 李成安坦然道,"这件事是他们先动的手,他们做初一,还不让臣做十五了?这天下哪里都没有这个道理,陛下觉得呢?" 乾皇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在御书房内回荡:"好!好一个做十五,但是他们可不傻,恐怕不会让你如此轻易得逞。" “臣可以把纸张制作和书籍印刷的工艺无偿献给陛下,他们自然不傻,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自然不会同意,而且肯定会从中作梗,但臣要说的是,他们没法拦,也拦不住。” “为何?” “朝廷关心百姓,重视读书人,以朝廷的名义推出廉价纸张和书籍,他们虽然不乐意,但是百姓和读书人乐意,入朝堂做官,是全天下所有百姓和读书人唯一出人头地的机会,陛下什么都不用做,派人盯着那些世家就行了,让他们去拦,把他们做的都记下来。 然后把他们从中作梗的所作所为昭告天下,陛下觉得天下的百姓和读书人会怎么办?他们会让那些世家好过吗?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而世家要灭掉他们唯一出人头地的希望,他们自然会为陛下出头,陛下到时候负责收尾也就行了。 而且陛下的声望在这件事以后,会在民间达到一个很高的地步,到了那个时候,陛下不管有什么动作,大义都会站在陛下这边。” 此刻乾皇的心中更多的则是震撼,初次听闻李成安在蜀州的所作所为的时候,应该还是六七年前,那个时候的李成安差不多才十岁,在十岁的年纪就盯上了世家,还有这般心机和手段,着实让人很诧异,哪怕他是极境的弟子,这也太过天纵奇才了一些。 而反观自己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被世家当猴耍还甘之若饴,成天盯着那个太子的位置,是时候要敲打敲打那几个混账东西了。 这件事,也坚定了他绝不可放此子回蜀州的决心,什么君无戏言,什么驷马难追,那简直就是在放屁,朕从来没听说过此话。若是真让这小子回去了,自己才是真对不起大乾,没想到为了留住二哥的一步闲棋,却让自己捡到了一个大宝贝。 这小子心机之深沉,手段之老辣,比朝堂那些狐狸心思还要周密不少,这件事无论如何皇权都不会吃亏。 “你小子想用天下大势去逼迫世家,让他们不得不默认此事,时间一长,他们便会彻底失去朝堂的把控。”乾皇看了看李成安,“不过,你小子还有后手,这话你只说了一半,若是世家再用影响市场那一套,那时候该怎么办?” 李成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陛下圣明。臣确实还留了一手。按照他们的惯例,无非就是想用自己的资源,操控市场,影响粮价这些手段。 但大乾已经十多年没有经历过大的战事了,朝廷的粮食储备,几个月想必是扛得住的吧?哪里缺粮就给,朝廷就去平价,他们要用那些乱七八糟的手段,就让他们用,陛下只需把他们做的事情,公之于众,那个时候,就要看谁先沉不住气了。 虽然陛下压力很大,但是他们的压力同样很大,到时候事情闹的那么大,读书人和百姓不会放过他们。陛下只要稳住官场,别让官府去插手,输的一定是他们。 这么多年他们的确是站在高处,从来不曾低头看过任他们宰割的百姓,但在大乾,最多的也就是这群百姓,朝廷给他们出人头地的机会,给他们发粮赈济,但世家势大,从中作梗,不让他们活下去,陛下觉得他们是反朝廷,还是反世家? 若是世家扛得住,那正好,直接用百姓和读书人的手来个世家大清洗,民变嘛,百姓嘛,谁让他们活不下去,他们自然也会让谁不好过,世家高高在上太久了,臣就赌他们不敢用那么厚的家底来和陛下鱼死网破。" 乾皇眼中精光一闪:"你小子,这样一来,就和他们彻底撕破脸了,他们的确不敢,这件事到最后,他们怕是会暂时妥协,以图后来。" “他们没有未来,既然都撕破脸动手了,臣便不会给他们未来,臣看过户部的账册,记账的法子太过古老,臣整理了一下,臣那个盒子里,最下面一本红色册子,有一些新的记账法子,借贷记账法、收付记账法、增减记账法... 用这些记账法,会在一定程度上避免贪官污吏在账册上做手脚,最主要的是查起来很方便,至于其他的,等这件事过去以后,陛下可以再试试整顿吏治,换一种方式去考核官员,臣也有些想法,只是今日来匆忙,没来得及。” 乾皇凝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这般环环相扣的谋划,哪里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倒像是一个混迹朝堂无数年的老狐狸,难道那位老真人不光教武学,还教治国理政?这让他感到疑惑。 “那回头你把那个法子呈给朕看看。” “行,过两日皇祖母大寿之后,臣离京之前一定把那册子呈给陛下。”李成安缓缓起身,恭敬一礼。 “离京?离什么京?成安啊,你这才任了户部的官职,怎么突然就要离京了?虽说是个闲职,但离开京都,总是不好的啊。”乾皇一脸诧异的问道。 第72章 乾皇的心思 李成安闻言一愣,随即苦笑道:"陛下,您方才不是答应过,若臣献上解决之法,便允臣回蜀州吗?" 乾皇捋须大笑:"朕何时说过这话?王全,你可听见了?" 一旁的大太监王全眼观鼻鼻观心:"老奴年迈耳背,什么都没听见。" "陛下!"李成安急得直跺脚,"君无戏言啊!" "朕自然君无戏言。"乾皇忽然正色道,"虽然朕答应了让你回蜀州,但是并没说什么时候回啊,如今你刚刚任职户部,这个时间就回蜀州,着实不太妥当,要不再等等?至少你得让朕把这件事办妥了之后才能走吧。" 李成安顿时傻了眼。陛下这么说,分明是要把他拴在京都! "陛下,臣...可是你的亲侄子啊..." "朕当然知道你是朕的好侄子,不然你以为谁都能在御书房坐着喝茶呢?"乾皇眯起眼睛,"不过话说回来,朕还是你父王的亲弟弟,当年你父王坑朕的时候,不也没有眨眼吗?而且十多年都不回京都。这么大的难题朕都接下了,你身为朕的侄子,帮朕出出主意,就如此为难?你不也说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 “这...”李成安张了张嘴,陛下刚才的确没有说让自己回去的时间,确实也是老头子开了坑自家人的头,这个恶果如今又轮回自己头上,他也没法反驳,最终只能垂头丧气地拱手:"臣...遵旨。" 乾皇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像话,放心,朕不会让你为难的,朕知你性子懒散,户部那边,不用让你天天去,也不必来上朝,偶尔帮朕动动脑子,出出主意,这不过分吧。" “那陛下,这件事虽然是臣提出来的,但是...”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是朕的主意。”说着拍了拍李成安的肩膀,"安心在京都待些时日,回头朕给你一个大礼,你要知道,这样的日子,朕过了十几年,好了,你先回去吧。" 李成安领命告退,离开御书房时,他一脸郁闷,感觉是被坑了,虽然陛下说的头头是道,但是他自己也有儿子,还有那么多大臣帮衬,可自己偏偏没法拿这些去反驳,毕竟老爹不地道在先,这才是让李成安最难受的。 李成安刚离开御书房,乾皇脸上的笑意便渐渐敛去。他负手走到窗前,望着李成安远去的背影,沉声道:"王全。" 大太监王全立刻躬身向前:"老奴在。" “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过两日,去办吧,这孩子今天才见过朕,若是太急了,那帮人难免会怀疑到这孩子头上,他说的对,他是朕的侄子,来京都的时候朕没护好他,朝堂上的事情,不能再让他牵扯进来了,他还年轻。” “老奴明白。” "还有一件事。"乾皇声音低沉,"回头你把暗卫的令牌给他,这孩子估计要对世家那边布局了,他才从蜀州来京都不久,虽说王府不缺人手,但是消息这种事情,就不要让他再费神了,往后他想查谁的文卷,就给他吧。" 王全心头一凛,陛下上位十多年,从来没有人能有这么大的权限,哪怕是自己,那些文卷也不是想看就能看的,暗卫可是陛下的耳目,十几年时间耗费了陛下大量钱财,用来监察天下,无论是百官还是世家,可是收集到不少消息。把这么大的权限交给李成安,有点让他匪夷所思。 "老奴这就去安排。只是..."他犹豫了一下,"陛下既然要留世子在京,为何不直接下旨?" 乾皇冷笑一声:"你当朕看不出来?这小子滑头得很,和别人不一样,若真把这小子逼急了,指不定能想出什么金蝉脱壳的法子。"说着从案头取出一份密报扔给王全,"看看这个。" 王全展开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小子在蜀州的时候,只要自己不乐意,就跑了无数次。"乾皇眯起眼睛,"若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留下来,他早晚是要跑的,这小子天纵之才,手段老辣,世家盘踞多年,没有这么简单就把他们打垮的,以后怕是少不了这小子帮朕出出主意。 这小子的想法和常人都不一样,总是能从其他角度去想事情,如今大乾这池子,无论是朝堂还是世家,他们都老了,将来,总是要靠这些年轻人的。” "那陛下的意思是..." "这小子最是重情重义,朕得用点别的法子。"乾皇敲了敲桌案,"好了,成安的事情朕亲自想办法,你不用管了,去把刚才的事情抓紧安排下去吧。" 王全躬身应是,正要退下,又被乾皇叫住:"等等。太后寿宴准备得如何了?" "回陛下,这件事皇后娘娘亲自盯着,一切都安排的极好,并无什么差错,几位殿下也很早就精心准备了寿礼。"王全轻声回应道。 “母后这些年很不容易,把朕一步一步扶持到今天,如今难得一家人真正的团聚,让她高兴些吧。当年大哥和父皇相继离世,母后心神重创,若不是年幼的朕要接手大乾,怕是当年她就撑不住了。”乾皇一脸忧愁,轻声说道。 阳光明媚。李成安却阴沉着脸回到王府,一进书房就静静地坐在桌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世子这是怎么了?"春桃连忙奉上热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主子的脸色。 "被陛下摆了一道。"李成安揉了揉太阳穴,将御书房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春桃掩嘴轻笑:"世子也有被人算计的时候?" "少贫嘴了。"李成安瞪了她一眼,随即压低声音,"眼下一时半会儿回不了蜀州,去把夏禾叫来。" 春桃神色一凛:"奴婢明白..." 片刻之后,一身青色薄纱的夏禾来到李成安书房,微微一礼。 “奴婢见过世子。” “世家送来的商铺都接手了嘛?”李成安轻声问道。 “已经派人过去了,按世子的吩咐,就做些寻常的生意,弄点蜀州那边的新奇小物件售卖,并没有做其他安排。” 李成安点了点头,走到窗前,望着院中的梧桐树,"陛下那边过些日子可能要对世家那边动手了,世家怕是又要玩操控市场那一套了,先做准备吧。" "世子是想..." 第73章 布局 "既然暂时走不了,那就陪他们好好玩玩,除了那几家的根基之物,咱们都卖。"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之前教过你大型商场那个运作模式,你拿出来用用,把附近的铺子都收购了,虽然只能开一个铺子,但本世子可没说这个铺子有多大,不用打价格战,到时候他们又会找借口说咱们坏了规矩。 之前在蜀州,是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蜀州本就边境之地,商业还很脆弱,总是要给其他的商贾留一条活路,所以没让你用,但是对付这些人,你要是规矩之内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尝试,哪怕失败了,你也不必担心。” 夏禾眼睛一亮:“世子的意思是用软服务来提升竞争力?加上咱们蜀州新奇的物件,去抢占他们市场?若是不打价格战的话,他们也不傻,咱们怎么做,他们也能学。” 李成安微微一笑:“方法他们是可以学,但是很快他们顾不上咱们咯,陛下的书店一旦铺开,他们肯定会有动作的,这个时期,他们僵持的时期,就是我们最好的发育时间。人心这个东西是很微妙的。 人一旦在一个店铺上过一次当,被坑一次,很长时间或者说一辈子都不会再去,我们要做的就是等他们做些荒唐事,他们不是喜欢操控市场哄抬物价嘛,就让他们抬,就算后面他们调回来,他们失去了民心,市场也争不过我们。” “可涉及那些世家根基的东西,咱们不能卖。”夏禾问道。 李成安摇头:“能在这个时代有威胁的,只有粮食,粮食这个东西陛下那边会想办法,我们不用管,而且我等的就是他们这样做,他们若真敢这么做,以后这个规矩就形同虚设了,前提必须要他们要先坏规矩,朝廷才能名正言顺的鼓励商贾的流动,我这世子身份才有用,身为皇室,陛下直接下旨让王府的商铺平衡粮价,我等总不能抗旨吧。” “所以世子的意思是不怕他们坏规矩,就怕他们不乱来,只要他们和朝廷对着干,不管是世子还是朝廷,都可以用这个借口,名正言顺的解除这个限制,所以咱们如今要做的,就是最大程度的去抢他们的市场。” “聪明,就是这个意思。” “奴婢这就去安排。” 夏禾刚要退下,忽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春桃匆匆进来:"世子,宫里来人了,说是奉陛下之命..." “我不是才出宫没多久吗?怎么又来人了。”李成安自言自语道。 话音未落,王全已经带着两个小太监走了进来。他笑眯眯地行了一礼:"世子,老奴奉陛下之命,给您送样东西。" 李成安挑眉:"我不是才出宫吗?能有什么东西值得王公公亲自跑一趟?春桃,上茶。" 王全从怀中取出一个紫檀木匣,双手奉上:"这是陛下让老奴交给世子的。" 李成安接过木匣,刚一打开,瞳孔微缩——匣中静静躺着一块玄铁令牌,上面刻着一些莫名的纹路。 "王公公,敢问这是何物啊?"李成安手指微微发抖。 王全看了旁边两名小太监一眼:“你们两先下去吧。” “春桃、夏禾你们二人也在外面等等吧。” 待一行人退出房门后,王全这才压低声音道:"世子,这是陛下交给世子的暗卫令牌。" "暗卫?"李成安手指一颤,一听这名字就是高大上,肯定是陛下独有的势力。 “这是陛下多年以来的心血,陛下的耳目,监察百官,掌管暗探,也帮陛下处理一些特殊的事情。”王全解释道。 李成安微微颔首,类似锦衣卫的东西,历代君王都会有这种,虽然陛下在宫里的时候说会有所表示,却万万没想到给自己这么大份礼,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不由的令他倒吸一口凉气:“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臣可没能耐掌管这种地方,公公不如交给我父王?” 巨大的权力也就意味庞大的责任,而且掌管暗卫的人,一定是孤臣,也只能是孤臣,对自己而言并不合适触碰这个东西。 王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陛下说了,世子既然来了京都,为了做事方便,把这个东西给世子,若是世子想要查阅谁的文卷,都可以查,世子放心,并不是让世子来接管暗卫。" 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份薄册,"这是暗卫在各处的联络方式,世子若有需要,随时可以拿着令牌去调阅相关的文卷,希望世子能慎用。" 原来陛下也知道自己的短板,自己初来京都,情报是自己最缺乏的东西,陛下送来这个,刚好弥补了自己的短板,他也知晓这块牌子的份量,陛下让自己慎用,也是让自己不要急着出手,凡事多稳一稳。 李成安深吸一口气,将木匣轻轻合上:"请公公转告陛下,臣...多谢陛下。" 王全微微躬身,"陛下还让老奴带句话——韬光养晦,将来才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年轻人初掌大权的时候,总是会不太稳重,容易急着跳出来让自己有所作为,这是年轻人的通病,所以还特地让王全亲自来一趟,提醒一下自己。 李成安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他起身郑重一礼:"臣做事向来不爱出风头。" 王全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世子是明白人,老奴就不多嘴了,对了,陛下特意嘱咐,这令牌只能调阅文卷,世子若要有什么要紧的..." "臣明白。"李成安会意地打断道,"机密要事自当亲自向陛下请示。" “那老奴就先告辞了。” 李成安将王全送至府门处,从夏禾手中接过一个锦盒:"王公公且慢。" 王全脚步一顿,只见李成安将那锦盒双手奉上。 王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未立即接过:"世子这是..." "公公别误会。"李成安压低声音笑道,"不过是个小玩意,这是做晚辈的一点心意,还请公公不要推辞,算不得什么。" 王全这才接过锦盒,轻轻掀开一条缝隙。只见盒中一颗鸽卵大小的明珠正泛着莹莹青光,即使在白日也清晰可见。他连忙合上盖子,脸上笑意更浓:"世子有心了。这心意也着实太重了些,老奴在宫中多年,这般成色的夜明珠也还是头回见。" "公公多虑了。"李成安微微一笑,"公公伺候陛下多年,也算李家晚辈对公公的一番谢意,这玩意儿不能吃也不能喝,就是个摆件,公公不收下,就是看不上晚辈了。" 说完还拱手一礼。 王全闻言,一脸的慈眉善目,看李成安是越看越顺眼,跟那几位皇子比起啦,世子这格局,这语言,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世子重礼明德,既然世子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若是老奴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了。"王全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成安一眼,将锦盒放到身后小太监手中,"不过老奴记下这份情了。" 李成安拱手作别:"公公慢走。" 第74章 避之不见 待王全的轿子远去,夏禾才从门后转出:"世子,那夜明珠可是..." "一颗珠子而已。"李成安转身回府,"比起暗卫的情报,算不得什么,而且他跟随陛下多年,跟他打好关系,些许身外之物,不妨事的,而且过几天,自然会有人送礼来。" 送走王全后,李成安回到书房,一时寂静无声。夏禾小心翼翼地开口:"世子,这令牌..." "陛下这是在给我加筹码啊。"李成安摩挲着令牌,若有所思,"也让我不要急于求成,先把这些人的底细摸清楚,看来陛下当年是吃过亏的。" 春桃忧心忡忡:"可这样一来,世子岂不是更走不了了?" "走?"李成安突然笑了,"陛下说的对,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当年有些事是父王做的不太妥当,力所能及,帮帮陛下也是无妨的。" 他举起令牌看了看,随手连着小册子递给了夏禾,"有了这个,很多事就好办多了,把这个给冬雪,让她去查查那位刀宗的刺客,顺便把那几家的文卷给抄一份回来。" 夏禾接过令牌和册子,手指微微发颤:"世子,这...这么重要的东西..." "冬雪办事稳妥,放她那儿吧,总不能打听个消息都得我自己去。"李成安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飘落的梧桐叶,"你们几个跟着我十多年了,还有什么你们不知道的,去办吧。" "奴婢明白。"夏禾将令牌禾册子贴身收好,犹豫片刻又道,"世子,那刀宗刺客的事..." 李成安眼中寒光一闪:"查他的身份和来历,其他的事情不用管了。" 正说着,春桃匆匆进来:"世子,二殿下派人送来请帖,说你前几日受伤了,未能赴约,邀您明日在松鹤楼用饭。" 李成安接过烫金请帖,冷笑一声:"我才从宫里出来,这就迫不及待来打听消息了。" 他随手将请帖扔在案上,"去回话,就说我染了风寒,不便外出,改日再登门赔罪。" 春桃迟疑道:"这...会不会太不给二殿下面子?" "无妨。"李成安从书架上取下一卷功法,"你去准备些蜀州特产,随回帖一起送去,就说是我特意从蜀州带来孝敬殿下的。" 夏禾眼睛一亮:"世子这是..." "礼数要做足,人却不必去。"李成安翻开账册,"二皇子此时邀我,无非是想探听陛下的态度。这个时候见他,会有些不必要的麻烦,见了他,其他两位也要见,我懒得去应付,给他带句话吧,就说泥擦的干净,鞋就不会脏。" “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办!” 李成安却神色却丝毫没有轻松多少,幕后之人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在京都来刺杀自己,结果这件事就这样虎头蛇尾没有后续,虽说后面朝堂上死了很多人,世家也付出了一些代价,那些人看上去品级不低,但是根本影响不大,那些所谓的代价对世家而言也不值一提。 想了许久,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通,也只能作罢,若是要真正把幕后黑手给揪出来,那就只能等他们再有所动作才行了,至于世家那边,只不过是一群收钱办事儿的。 二皇子府邸内。 李显阴沉着脸将李成安的回帖重重拍在案几上。 "殿下息怒。"一旁的谋士唐先生轻抚长须,捡起那张被揉皱的帖子,"这位世子倒是有点意思,做事倒是有分寸。" 李显冷哼一声:"什么染了风寒,分明是推托之词!才从宫里出来,就感染风寒,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唐先生仔细端详着随帖送来的蜀州蜜饯,忽然笑了:"殿下,这位世子的诚意已经很足了。" 李显皱眉,"虽说他的话说的清楚,但是找借口不来,就是摆明不想站在我这边。" 唐先生将蜜饯轻轻放回锦盒:"殿下,这才是他最聪明的地方,他刚从宫里出来,第二天就去见了殿下,你让陛下怎么想?殿下也要理解那位世子的难处。若是他不看好殿下,为何又要多说最后这句话,让殿下把尾巴清理干净。" 李显瞳孔微缩:"先生的意思是说..." "不错。"唐先生压低声音,"陛下的意思是想让王爷在京都做一个孤臣,那位世子毕竟是出身王府,若是贸然来见了殿下,那两位那里,他怎么办?见还是不见。 若是见了,王爷那里他没法交代,若是不见,又得罪两位殿下,殿下也当体谅他的难处的才是。" "这倒也是!"李显思虑片刻,缓缓起身,"看来我不仅不能怪他,还得给他备上一份厚礼才是,如今想来,这么多年的漕运,他就拿了一个河道衙门出来,确实也是给足我面子了..." "殿下慎言。"唐先生急忙制止,眼神示意四周。待侍女退下后,他才继续道:"李成安虽说给殿下留了余地,但殿下也不可操之过急啊,凡事过犹不及,容易落人口实。 若是急于求成,一旦那位世子真的站在殿下这边了,那两位怕是不会让殿下好过的,如今的平衡只是在三位殿下势力都差距不大的情况下,一旦失了平衡,对殿下不是一件好事。" 李显脸色阴晴不定,在厅中来回踱步。突然,他停下脚步:"先生说的不错,那两个东西虽然不成器,但背后的底子还是不错的,人可以不见,但是礼数还是要有的,好了,先生麻烦帮我去看看皇祖母大寿的礼物怎么样了,这件事是重中之重,不可出丝毫差错..." “老朽明白,这就去盯着。” 说完便退了下去,看着唐毅的背影,李显眯起眼睛,待人远去后,他喃喃自语:"唐先生,你到底是谁的人,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点都查不到你的消息,你若是再没动作,我快没心思再陪你演下去了..." “来人。” “属下见过殿下。” 一道黑色身影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恭敬的单膝跪在李显身旁。 第75章 刀宗弃徒 李显负手立于窗前,他头也不回地开口:"河道衙门那边,处理干净了吗?" 黑衣人声音嘶哑:"回殿下,东西已经送进去了,不出三日,他会因为畏罪自杀,死在刑部大牢中。" "这件事做的不错。"李显转过身来,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那位唐先生的根底还没查到吗?" "属下无能,还请殿下恕罪。"黑衣人声音微微有一丝畏惧。 李显摆了摆手:"无妨,能把这个人送到我身边来,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颗棋子很重要,将来也许会有大用,盯紧一点。还有,如今父皇把吴王调回京都,这京都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京都了。 虽然漕运的事情如此草草收尾,但父皇那边肯定会有动作的,给家里说一声,这个时候悠着点,别去引火烧身,做些蠢事给自己带来麻烦。" “属下明白,殿下既然知道陛下要清理朝堂,当初...”黑衣人开口道。 李显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是母妃让你的问的吧?" “属下僭越了,贵妃娘娘只是担心殿下...” 李显走到正厅中央,缓缓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啄一口。 “我明白,母妃是担心我因此失去了圣心,但是唐先生有句话说的很不错,如今我跟他们二人势力差不多,都趋于平衡,吴王回京都,乱局将起,这平衡,恐怕要不了多久就快保不住了。 你以为王公公之前来我这里,那两位不知道?他们比谁都清楚,恐怕他们二人为了此事高兴的一晚上没睡着吧。” "殿下既然明白。"黑衣人低声道,"为何..." "你以为父皇会觉得他们聪明吗?"李显笑了笑,"虽然这台阶是父皇给的,但他们两个说下就下,也不考虑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显放下茶杯,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父皇最厌恶的,就是世家。那两个蠢货自以为聪明,一个当好侄子,一个当好外孙,若是让他们上位,这大乾将来是李家的天下,还是世家的天下,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都想不明白。 我们在朝堂有多少人,势力有多大,你以为父皇真不知道?那些暗卫可不是吃素的,我不断朝堂,也是向父皇表达一个意思,我不是世家的傀儡,你以为那三块桂花糕是什么意思?当真是要断我争夺太子的路吗?" 黑衣人若有所思:"属下愚钝..." "若是要断我争夺太子之路,就不会其中一块缺一个角。"李显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而是三块糕点,其中一块会碎掉,这些事你不会明白的,圣心如渊,没那么好猜的。" 天色渐晚,窗外一阵风吹过,烛火摇曳。李显的影子在墙上晃动,忽明忽暗。 "去告诉母妃,不必担忧。"李显站起身,走到窗前,"漕运之事,我已经处置妥当。至于那两位..."他冷笑一声,"他们越得意,摔得就会越惨,走着瞧吧。" 黑衣人迟疑道:"那属下就如实向贵妃娘娘了复命了..." 李显意味深长地说道:"吴王回京,然后世子遇刺,父皇准备清理朝堂,乱局已起,大乾这盘棋,才刚刚开始,就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除了家里以外,还有地方上的人也挨个告知一句,没有我的命令,什么都别做,安心办好自己的差事,就算他们两再如何闹腾,都不要管,该舍弃就舍弃,该吃亏就吃亏,手脚干净些,咱们不争这一时,只要人在,就能找补回来。" 黑衣人明显一怔:"殿下,这..." "照做就是。"李显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京都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简单,巨浪拍过来,若是不把那些身外之物扔掉,咱们这船,怕是活不下来几个人,要跟这群老狐狸较劲,争的可不是一朝一夕。" "属下领命。"黑衣人抱拳领命后,便径直消失在夜色之中。 待黑衣人走后,李显独自站在厅中,望着天空中的点点繁星,喃喃自语:"这京都的夜空,真美,李成安,别让我失望啊..." 当夜,李成安正在书房研读大师兄送来的那些功法,窗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他头也不抬:"进来吧。" 冬雪推门而入,快步来到李成安身边,双手呈上一叠文书:"世子,这是关于那位刀宗弃徒的消息。那个刀宗弃徒名叫薛无泪,曾在刀宗地位不低,五年前因为一件事,被逐出了刀宗。" “哦?”李成安接过文书,借着烛光仔细翻阅,片刻之后:"这文卷上为何没有记载是因为什么事情被逐出的刀宗?" 冬雪压低声音:"不清楚,应该涉及到一些隐秘,没有查到,虽说是暗卫,但那毕竟是北凉的地盘,而且刀宗还有极境坐镇,查不到也是正常的。" 李成安手指一顿,停在一页情报上:"文卷上说他本来是该死的,却在处决的当天被人救走了,还有人能在极境手中救人?" "这件事我问过。"冬雪凑近了些,"暗卫那边给的消息是当时的顾云流并不在刀宗,而去了北凉国都,这才被人给救走了,后来刀宗找了好久,也没找到此人的踪迹,因为事关极境,极境的文卷都在宫中,他们需要去宫中调阅。" “不必了,一个弃徒而已,不用这么大动静,有这些,就够了!”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映得李成安眼中精光闪烁,他合上文书。"因为什么事姑且咱们不论,至少救他这个人,一定对北凉皇室了如指掌,敢在刀宗手里去救人,没有顾云流的行踪,他们怎么敢?" 冬雪犹豫道:"世子的意思是这次刺杀就是北凉皇室?" "不好说。"李成安站起身,在书房内踱步,"若是北凉皇室,为何要救薛无泪?刀宗可是北凉护国宗门,和皇室关系一直要好,谁会为了一个一品得罪一个极境?北凉皇室没人会傻到做这笔买卖。 但若不是皇室的人,怎么能对顾云流的行踪了如指掌?选在最合适的时候救这个人,而且这薛无泪一个北凉人,身为一品,越过边境来到京都,一路上总是要吃喝拉撒的,却不为人知,就连陛下的暗卫都没有消息。 这天下谁能对北凉皇室了如指掌,还在大乾京都只手遮天?而且我才入京都多久?根本不认识这位薛无泪,他就来杀我,这些都太过不合理了。" "世子是怀疑..."冬雪面露疑惑,也想不通这件事。 "若是想让这件事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可能。"李成安冷笑,"在京都有一位位高权重的人,勾结北凉皇室一起做了这件事,若是论一个人,谁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第76章 太后寿宴 李成安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但若是两方联手,这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冬雪倒吸一口凉气:"世子的意思是...朝中有人勾结北凉?" "不错。"李成安将文书投入烛火,看着纸张在火焰中蜷曲成灰,"而且这个人,地位绝不会低,而且这件事发生在五年前,也就说这个人跟北凉合作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从现在看来,至少五年前就开始了,或许还更久。" “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做?” 李成安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道:“既然这个人在京都,肯定是盯着咱们的,那咱们不管做什么,他都会有所察觉,既然如此,咱们在京都就什么都不做,等两日吧。 等段开炎回北凉的时候,让天一和老酒鬼跟着一起去一趟北凉,借一下北凉三皇子的势,在北凉找找这个人,那位三皇子在北凉也不是个简单的货色,日后他有需要,咱们帮他就是了。” “这薛无泪不是刀宗的弃徒吗?世子怎么就猜测他在北凉?万一是在大乾或者大康呢?”冬雪问道。 "他只能在北凉。"李成安眯起眼睛,"大乾没有他容身的地方,我才被刺杀没多久,他不敢留在大乾的,他可是一品,玩不了普通人灯下黑那一套,一堆人中,你要找一个的矮子不容易,但是你要找一个高个儿,还是很容易的。 能让人不惜在刀宗手中去救人的,这薛无泪怕是也不简单,不会简单的拿来做一个杀手,而且他虽是刀宗弃徒,但他被救走以后,不管是北凉皇室还是刀宗,都没有再追杀他,就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你觉得,是为什么?" 冬雪睁大双眼,陷入了沉思,良久:"奴婢觉得是有人给北凉皇室和刀宗开出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码,不追究这件事!" “聪明,看来你这丫头到京都之后也长进了。”李成安笑了笑,指尖在冬雪的额头轻轻一点,“要让刀宗和皇室都满意的价码,这代价可不小,就算我王府,也是会心疼的,一个薛无泪而已,值得那么大的代价吗?他完全可以跑到大康或者西边那个地方。” 冬雪接过话来:“也就是说这个薛无泪有更重要的作用,而不是用来做一场刺杀而已,要把这个薛无泪留在北凉,但这些年没有半点他的消息,那这个人一定是在北凉,为当初救他那个人做更重要的事情。” "没错。"李成安回应道,"所以让天一和老酒鬼去一趟北凉,让那位三皇子帮帮忙,一定能找到这个人的,若是京都那人就不再出手,我们只能跟着这条线了。" "奴婢明白,这就去办..."刚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头问道:“对了世子,咱们现在有了暗卫的情报,那咱们这边...” 李成安回应道:“继续...这是陛下的耳目,不是咱们自己的,等咱们的商路和情报完善以后,尽量就不要暗卫的情报了,而且陛下的情报在官场,这不够,三教九流有时候打听的消息更多。 毕竟大人物从来不亲自出面办事儿,跑腿的永远是小人物的事情,别小瞧这群人,能被人视为心腹的,能力都不会太差。” “奴婢知道了...” 说完便走出了书房,留下李成安一人在屋内喃喃自语:“这京都的水,可真够深的!” 三日后,太后寿辰。 皇宫内外张灯结彩,红毯铺地,金丝帷幔垂落,处处彰显皇家威仪。宫娥太监往来穿梭,手捧珍馐美馔,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回荡。 李成安和大姐李遇安随父母吴王李镇、王妃陈氏一同入宫赴宴。他今日换了一身月白色锦袍,腰间系着一条暗金纹饰的玉带,整个人清贵雅致,又不失王府世子的气度。 "父王,皇祖母这次大寿好热闹,比咱们蜀州过年还热闹。"李成安低声笑道。 李镇斜睨他一眼:"都是陛下的心思,这么多年了,陛下上位的时候,你皇祖母为陛下做了不少事情,如今年岁大了,太冷清了总是说不过去的,今天你小子可别乱来。" "哪能啊!"李成安一脸无辜,"这点轻重孩儿还能分不清楚?。" 陈氏掩嘴轻笑:"王爷不必担心,成安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李遇安一身青色深衣,不再是往常一般的常服,再结合她清冷的面容,看上去异常的美丽,轻声说道:"娘,他若是有分寸,人家就不会来宰了他,可惜了,没成功。" 李成安冷哼了一声:"李遇安,你放心,你还活着,我就死不了,等我成剑仙的,你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了。" 李遇安:"就你这副德行,还剑仙?你不是会写话本吗,我看你跟话本里那个游坦之差不多,侥幸得了点功夫,最终不成大器。" “李遇安,你别太过分,不带你这么侮辱人,那是舔狗,我是剑仙...”一时间把李成安急的跳脚。 别看李成安脑子好,但是不管是打架还是玩儿嘴,从小到大碰到大姐李遇安就从来没赢过,但是偏偏他又菜又爱玩儿,整不过,还次次都要主动挑衅。这在王府,都是很寻常的事情,李镇和陈氏也拿这对儿女没什么办法。 一家四口说笑间,已至慈宁宫外。 宫门前,早有太监高声唱名。 "吴王殿下、王妃娘娘、世子殿下、淮安郡主到到!" 殿内众人纷纷侧目,不少朝臣、世家家主起身行礼。李镇虽多年不在京都,但威名犹在,无人敢怠慢。 太后高坐主位,虽已年过六旬,但精神矍铄,眉眼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华。见李镇一家进来,她眼中顿时浮现慈爱之色,招手道:"镇儿,快过来让母后瞧瞧!" 李镇快步上前,恭敬行礼:"儿臣拜见母后,恭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笑着扶起他:"你这孩子,这次回了京,就在京都多待些日子吧,母后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李镇眼眶微红:"儿臣不孝,让母后挂念了。" 太后拍了拍他的手,目光又落在李成安和李遇安身上,笑意更深:"成安和遇安也来了?快过来,让皇祖母好好看看!" 二人上前,恭敬叩首:"拜见皇祖母,愿皇祖母松鹤长春,春秋不老!" 太后拉着二人起身,上下打量,满意地点头:"好孩子,有精神,长的也俊,比你父王小时候好看,遇安也已经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 第77章 苏红叶往事 一旁的大皇子李霄云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掩饰过去,上前笑道:"皇祖母,孙儿也给您准备了寿礼,您可要瞧瞧?" 太后笑着点头:"好,好,都拿上来让哀家看看。" 李霄云拍了拍手,立刻有侍从抬上一座巨大的红木屏风。屏风上绣着百鸟朝凤图,金线银丝交织,栩栩如生,奢华至极。 "皇祖母,这是孙儿特意命江南最好的绣娘耗时很长时间绣制的,祝皇祖母福寿绵长,凤仪永驻!" 太后满意地点头:"霄云有心了,哀家很喜欢。" 二皇子李显见状,不甘示弱,上前拱手道:"皇祖母,孙儿的寿礼虽不及大哥的贵重,却也是一番心意。" 说着,他命人呈上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盒中是一尊白玉观音像,通体莹润,雕工精湛,观音面容慈悲,手持净瓶,栩栩如生。 "此乃西域进贡的羊脂白玉,孙儿请了京都最好的玉匠雕刻而成,愿皇祖母平安喜乐,福寿安康。" 太后笑着接过:"好好好,都是好孩子,哀家很喜欢。" 三皇子李沧瑞此时也上前,恭敬道:"皇祖母,孙儿的寿礼虽不贵重,却是孙儿亲手所制。" 他命人捧上一个锦盒,盒中是一本手抄的佛经,字迹工整清秀,每一笔都透着虔诚。 "孙儿知道皇祖母信佛,便亲手抄写了《金刚经》,愿皇祖母身心康泰,福寿无量。" 太后接过佛经,细细翻看,眼中满是欣慰:"瑞儿你自小喜欢读书写字,如今这字越发好了,这份心意,哀家很欢喜。" 几位公主也纷纷献上寿礼,有绣品、字画、珠宝,琳琅满目,太后一一笑着收下。 一旁的李霄云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但很快掩饰过去,笑道:"三弟的寿礼倒是别致,只是不知你这手抄的疼不疼?" 李沧瑞淡然一笑:"大哥若是想知道,不妨可以自己去试试。" 李霄云正要说话,乾皇突然开口:"好了,今日是母后寿辰,你们兄弟就别争了。" 众人连忙噤声。 乾皇笑着看向太后:"母后,儿臣也有一份寿礼要献上。" 太后笑道:"皇帝有心了,今日能一大家子团聚在一起,哀家已经很开心了。" 乾皇拍了拍手,殿外立刻有侍卫抬进一座巨大的红木箱。箱子打开,里面竟是一座微缩的山水景观,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精致绝伦,最妙的是,其中还有活水流动,宛如真实的山水画卷。 "这是儿臣命工匠耗时三年打造的''万寿图'',愿母后福寿绵长,永享安康。" 太后惊喜地看着这座微缩景观,连连点头:"哀家很喜欢。" 李遇安拉了拉李成安的衣角,二人对视一眼,偷偷摸摸的离开人群,来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小院落,二人坐在凉亭,吃着石桌上的水果。 “姐,你想什么呢?” “就觉得都是一家人,别人家跟咱们家好像不太一样。” “身在皇家,住在这宫墙之内,要活着就不容易,要更好的活着,就更不容易了,他们都有自己的心思,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咱们一家在蜀州,就爹娘最大,平日要啥有啥,自然没这些烦恼。”李成安解释道。 “对了,你要的功法,我给让人放你书房了。但是那玩意儿不好找,就三本!” “什么?就三本?”李成安当即惊讶道,“老姐,那么大箱银子,你就买了三本,果然你不是做生意的料,败家娘们儿,你弟弟我得花多少精力才能赚回来啊?” 李遇安瞪了他一眼:“别逼我在这么喜庆的日子抽你,对了,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一声,皇祖母大寿以后,我要回一趟师门,自己在京都悠着点儿,别死了。” “爹娘知道吗?这时候回寒月宗干嘛?。”李成安问道。 “跟父王和母妃已经说过了,过两日就走,功法上有些问题,回去找师傅问问,这次走的时间有些久,估计得大半年。” “哦。”李成安自顾吃着桌上的糕点,“回去碰到苏红叶那个疯女人了,你得帮我揍揍她,当初回京的时候,这疯女人给我追得够呛。” “要揍自己去揍,你姐我可打不过她,她是师傅的关门弟子,也是练武的奇才。” 李成安抬起头:“大姐,我一直有个事儿想问问你,苏红叶这丫头为什么从小到大一看到我就想揍我?难道是当年老道士始乱终弃,你师傅不甘心,就让这丫头来报复他徒弟?” 李遇安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耐人寻味的问了一句:“你不知道?” 李成安一脸茫然:“我应该知道?我也没干啥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练的纯阳心法,我还能干嘛?问题不在我,自然在老道士身上了,他成天说跟你师傅是好友,万一是初恋那啥呢?对吧!” “少用你那龌龊心思去想别人,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件事的问题在你身上。”李遇安解释道。 “我?”李成安用手指了指自己,他反复思考,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苏红叶那个女魔头。“我什么时候得罪她了?” 李遇安笑了笑:“真想知道?” “能说吗?” “自然是可以的,刚好这次回去,差点儿银子给师门带点儿礼物。”李遇安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你懂我意思吧..." 李成安立刻会意,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拍在桌上:"够不够?" 李遇安瞥了一眼,挑眉道:"就这点?" "姐,你这是敲诈!"李成安瞪大眼睛,"这可是五千两!" "那算了。"李遇安作势要起身,"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等等!"李成安咬牙切齿说道,"一万两,身上不够,回头你找夏禾去拿,这次不能再多了,弟弟我养家糊口不容易。" 李遇安这才满意地收起银票,压低声音道:"其实很简单,你记得当年你七岁的时候,你说你好奇,非要跟着我去一趟寒月宗见识见识,期间你做了什么还记得吗?" 李成安一脸茫然:"七岁?我记得啊,那时候她不是还没入门吗,我见都没见过她,怎么就得罪她了,而且当时在宗门我也没惹事啊。" "没错,那时候小师妹确实还没入门,你在宗门也确实没惹事。"李遇安忍着笑,"但是回去的路上呢?你还记得发生过什么吗?" 李成安一副回忆之色,陷入沉思之中,片刻之后,仿佛想起了什么,当即拍案而起:"卧槽,那个小屁孩儿该不会是她吧,我当时也没看的真切。" "不错,就是她,那个女孩后来被师傅收成了关门弟子,成了我小师妹苏红叶。"李遇安意味深长地说,"当初从寒月宗回来的路上,你说你尿急,还非要避着人,结果人家还在河塘下游洗澡,你就敢尿下去,别说人家揍你,宰了你都不过分,我就很好奇,你当时不长眼睛的吗?" 李成安嘴角抽搐,一脸尴尬:“这个...这个...当时着实是真没仔细看,我那时候尿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睛的,习惯了,后来她叫起来的时候,给我吓坏了,就顾着跑路了,也没看清长相...” 第78章 告别 "停停停!"面对这不堪回首的往事,李成安连忙摆手扶额,"我错了还不行吗?姐,这事儿没别人知道吧?" 李遇安摇了摇头,幸灾乐祸地笑道:"女人的八卦你不是不知道,虽然表面大家都不知道,但是实际上这寒月宗上下,几乎都知道了,只是没人提及罢了,现在知道为什么她一见你就想揍你了吧?" 李成安长叹一口气:"难怪老道士总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都是命啊。" “行了,回头见到人家的时候,好好给人道个歉吧,小师妹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她还是很不错的,走吧,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今天皇祖母大寿,出来太久总是不好的。” 二人回去之后不久,寿宴正式开始,珍馐美馔如流水般呈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一派喜庆祥和。 李成安坐在席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几位皇子,发现他们虽表面和睦,但眼神交锋间暗流涌动。时不时地瞥向自己,点头示意,眼中带着虚伪的善意。 寿宴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太后年岁大了,没过久就回去休息了,全程都是乾皇在主持着,不过李成安也不在乎这些,全程只顾埋头享用御膳房精心准备的美味佳肴。当宴会终于结束时,他满足地揉了揉肚子,跟着父母和大姐向乾皇行礼告退。 刚走出宫门,夜风拂面,李成安正想伸个懒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 "世子殿下..." 李成安转身,只见一名身着北凉贵族服饰的年轻男子正含笑而立,正是北凉三皇子段开炎,“父王、母后,大姐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回来。” 李镇点了点头,便带着一家三口上了马车。 空旷的宫门前就剩二人,李成安径直走向段开炎的方向,二人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 “你怎么还没回驿馆?打算什么时候回北凉?” "明日一早就走。"段开炎微微拱手,"我想着明日走的早,就不专程来给你道别了,趁着今日,给你说一声。你救了我一命,当面道个谢还是应该的。" 李成安眯起眼睛:"行了,大家都是合作,不必搞这些虚的,我该做的都做完了,该安排的都安排了,想必你回去之后的准备也做好了,对了,昨日我托人给你带的消息收到了吗?" 段开炎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收到了,回去之后,我会尽力帮你找到这个人,但是其他的..." 李成安心中一凛,面上却不露分毫:"放心吧,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我自己心里有数,帮我把他找出来就行了,回去以后若有什么需要,托人带消息过来,能帮你的我会尽力帮你。" "如此,就多谢了。"段开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走之前,还有个消息要送给你。" "哦?"李成安挑眉,"什么消息?" "关于北凉皇室的,我那大哥,他府上每个月都会有人去一趟天和商行买东西,而这天和商行的根底,是来自你大乾,只是借了我大哥的手,套上了一个北凉的伪装。" 李成安瞳孔微缩,但很快恢复如常:"你是说跟这次刺杀有关?" "不知道。"段开炎摇了摇头,"这恐怕要世子自己去查了,毕竟在北凉,我不能动作太多,否则第一个死的就是我..." 李成安轻笑一声:"我劝你这次回去,还是尽快找个靠谱的靠山,不然咱两的合作怕是长久不了,我可不想浪费那么大的精力,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不过这个消息,还是多谢你了。" 段开炎不以为意:"世子说笑了。我相信自己死不了,也请世子好好修炼,莫要再被人给刺杀了,毕竟你现在可是我的大财神。" "你放心吧,你只要不死,我就不会死,你就算死了,我依然死不了,自己保重吧..." 李成安说完,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段开炎:"这个你带着,若是你斗输了,就来大乾,交给任意一家永辉商行的掌柜,他们会把你带到我这儿来,我保你一命。" 段开炎接过锦囊,神色复杂地看了李成安一眼:"世子倒是大方,不过世子放心,这东西,我这辈子用不了,我不会输,也不能输,不过这东西,我收下了。" "互利互惠罢了。"李成安淡淡道,"你活着,对我更有价值,一个死了的段开炎,连一条路边的野狗都不如,有时候别太执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段开炎将锦囊贴身收好,拱手道,"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世子保重了,若有再见日,定不会让世子失望。" 目送段开炎离去,李成安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你小子,哪儿来那么大的底气不会输。” 秋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世子,要派人盯着他吗?" "人家回北凉,盯着人家干嘛?"李成安摇头,"不必了,如今也算合作伙伴了,北凉还有有事的让他帮忙,回去吧..." 他转身走向马车,声音渐冷:"对了,让冬雪去查查天和商行的底细,先看看暗卫那边有没有记载,若是没有,咱们再自己查。" 马车缓缓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李成安靠在窗边,望着月色下的皇城轮廓,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框。 马车缓缓停在吴王府门前,李成安下了马车,刚踏进自己的小院,就闻到一股酒香。 李成安眉头一挑:"这老家伙又偷我酒喝。" 推开门,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坐在石桌旁自斟自饮,桌上摆着几碟小菜,一坛陈年好酒已经见了底。 "老酒鬼,你倒是会挑地方。"李成安没好气地坐下,"这可是我珍藏的陈酿。" 老酒鬼嘿嘿一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世子爷家大业大,还在乎这一坛酒?"说着又给李成安也倒了一杯,"来,陪老头子喝一杯。" “才从宫里喝完酒回来,又得陪你喝。”李成安还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说吧,什么事?" 老酒鬼收敛了笑容,压低声音道:"明天我会带着天一去一趟北凉。" 李成安眼神一凝:"我知道啊,不是你让我安排你们去的,那个人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 "明天就要走了,有些事,我要交代你几句。" “你说。” “在你没有想好如何应对极境的时候,练功不要练那么快,别急着入一品,虽说你入一品,极境不会对你出手,但下面的人就不好说了,他们对你动手,老道士也没理由拦,他们的手段千奇百怪,你自己当心一些。” 第79章 风起 李成安若有所思:"这个你放心,我没那么快,虽说本世子是万中无一的奇才,但是老道士那功法确实不好练。" 老酒鬼一脸嫌弃的看了看他,撇了撇嘴:“莫要小看天下人,江湖之大,千奇百怪的什么功法的人都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小子从小就不安分,到处惹是生非。” “别太过分,我怎么就惹是生非了,少在那儿胡说八道,去了北凉,把天一照顾好,那小子这些年杀气越来越重,你别教歪了。” “他是我徒弟,你死了他都死不了。”老酒鬼又给自己满上一杯,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还有一事,别小瞧了那些世家..." 李成安眉头一皱:"世家?" "他们有的可不仅仅是朝堂。"老酒鬼压低声音,"在江湖,依然有不小的影响力,你小子在京都莫要太出风头了。" 李成安手中的酒杯一顿:"世家的事情,由陛下出面,跟我没什么关系。" "天下不是只有你李成安一个聪明人。"老酒鬼捋着胡须,"世家里有脑子的人多的是,你既然掺和进去了,想藏是藏不了多久的,这一点,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李成安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你就这么不看好我?" 老酒鬼摇了摇头:"你这十多年做事都太顺了,西境那几个地方,几乎没人能逃脱你的算计,老夫是担心你到了京都还是那个样子,这是要吃亏的,你若死了,老夫以后得酒怎么办?" 李成安顿时头疼:"放心,死不了,你的酒,我管你一辈子,回头我和天一还得给你这个老家伙送终。" “行了,该说的都说了。老夫回去睡觉了,你小子自己保重吧!” 天刚蒙蒙亮,京都城门处还笼罩着一层雾气。守城的士兵打着哈欠,刚刚开启城门,却见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已经等在城门口。 老酒鬼腰间挂着个破旧的酒葫芦,手里拄着根歪歪扭扭的竹杖,回头看了眼身后沉默的少年:"怎么,舍不得?" 天一紧抿着嘴唇,目光越过城门,望向吴王府的方向。少年清秀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握着剑柄的手指却微微发白。 "放心吧。"老酒鬼拍了拍徒弟的肩膀,"这么多年,他都走过来了,那小子命硬得很,死不了的,你的剑还不够锋利,留在京都是帮不了他的,他还有时间,你也还有时间,要想帮他,你只能让的剑更纯粹。 有一天,你的剑能斩向极境了,也许那小子还能有一线生机,老夫的路已经走到头了,帮不了他了,但你还可以,剑道和他们的路都不一样,真气差一些也是无妨的,若是你有一天能有自己的剑意,或许你能帮他拦一拦!" 天一沉默地点点头,却仍站在原地不动。 老酒鬼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喏,临走前从王府厨房顺的桂花糕,你最爱吃的。" 天一接过油纸包,终于迈开步子。师徒二人穿过缓缓开启的城门,身影渐渐消失在晨雾中。 走出约莫一里地,老酒鬼突然停下脚步:"行了,小丫头出来吧。" 路旁的树丛一阵晃动,秋月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世子让我来送件东西过来。"秋月递上一个盒子,"给天一的。" 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把崭新的长剑,剑鞘上刻着"天一"二字。 天一接过盒子剑,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那小子...这回当真下血本了,这剑可真不错。"老酒鬼摇摇头,"行了,回去告诉他,我会把这小子好好带回来的。" 秋月躬身行礼:"世子还说,让您二位早去早回,人找不找得到都不重要,你们的事情办完了,就不要老在外面晃悠,家里还有人等着的。" 老酒鬼眼睛一亮,随即又板起脸:"知道了...狗东西...一天到晚拉拢人心的本事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话没说完,自己先灌了一口葫芦里的酒。 目送师徒二人远去,秋月转身回城。路过城门时,他无意间抬头,看见城楼上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李成安一袭白衣,正静静地望着远方。 晨光中,李成安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他望着已经变成小黑点的师徒二人,轻声自语:"这家里的人,越来越少了,你们都走了。" 让天一去北凉,是老酒鬼主动找李成安的,他也没有问缘由,他知道老酒鬼不会害天一,于是向天一编了这个找人的理由。 至于大姐,十几年时间,每年都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回一次宗门,偏偏挑了这个时候要回去一趟,而且这一次走,就是好几个月,恐怕这几个月,已经是很保守的估计了,这个时间只会更久。 他们要走,他也没有留,都是一家人,若是让他们什么都不做,只是这个家待得也不舒服,但是李成安,他也有着自己的盘算,不管朝堂,亦或者武道,他都相信自己不会输。 片刻之后,他的身影消失在城楼之上。 半个月后,京都朱雀大街上,第一家官办书铺前早已排起长龙。一些书生们捧着崭新的书籍,激动得双手发抖,这些书册不仅字迹清晰,价格更是只有世家书铺的十分之一! "当真能有如此便宜的书籍啊。"一位白发老儒生热泪盈眶。 他身后排队的年轻学子们个个伸长脖子,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一个穿着打满补丁长衫的少年死死攥着怀里的铜钱:"爹,咱们家也能买得起书了..." 队伍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只见书铺伙计抬出一块新牌子,上面用朱砂写着:"今日特供《经义》全本,限一百册!" 一个月后,同样的一幕在大乾各州上演。 江南水乡,孩童们捧着新课本在乌篷船上嬉笑诵读;西北边陲,牧民们用卖羊的钱给儿子买来人生第一支毛笔;就连最偏远的岭南山区,也有官差背着书箱翻山越岭... 京都城内,一间不太起眼的小院。 "混账!"周家家主周远一掌拍碎案几,"陛下这是要干什么?这是要断我等根基,简直是岂有此理!" 房间中,几位家主齐聚。郑宇阴恻恻道:"这是皇帝的意思。那书铺还是官办的,怎么,你打算跑去给砸了?现在说这种话,有什么意义?" “王公,这件事,你拿个主意吧,我就说陛下怎么轻而易举就把事情揭过去了,原来是这儿等着我等!”姜焕看了看王震,轻声说道。 第80章 王砚川 房间内烛火摇曳。 "再等等看吧!"王震一声冷笑,"这书铺我看他能卖多久,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咱们现在没必要做别的,陛下可不是傻子,他敢这么做,肯定是有自己后手的,如今情况不明,盯着咱们得人,可不是只有陛下一个人。无需贸然动手,到时候反而自乱阵脚。 这些年,咱们得罪的人可不少,皇室遇刺的事情刚刚过去,陛下就来这出,若是没点底气,他敢吗?先静观其变吧,培养官吏这事,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给他一年半载又能怎么样?我等世家培养一个官员,要花费了多少代价各位心知肚明,他就凭一个书铺就想翻盘,哪有那么容易。" 见几人有些不为所动,他的手指在案几上轻叩三下,继续说道。 "陛下这一手,虽说高明。"王震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诸位别忘了,我们世家立足数百年,靠的可不仅仅是几本破书。" 郑宇皱眉:"王公的意思是?" "只要我们的产业不出问题,这一时半会儿,陛下是翻不起多大的浪的。" 周远急道:"可那些寒门学子一旦..." "急什么?"王公冷笑一声,"读书容易,做官难。科举的考官是谁?吏部的铨选又是谁在把持?" 屋内众人神色稍霁。 "这事虽然可以放一放...但是..."王震话锋一转,"户部的裴世川最近鼓捣了一个什么新式记账法,你们可知道?" 众人摇了摇头,他们身为一家之主,各自平日里的事情都很多,而且户部改动只涉及朝堂,跟他们世家关系并不大,这些时日也没人汇报过,哪有心思专程去管一个什么记账法。 “好了,今日先到这儿吧,我劝诸位回去看看户部那个记账法,以后要在账本上动手脚,就没那么容易了,以前你们谁动过的,自己想想办法吧,陛下未必不会以惩贪的借口在这上面做文章。” 说完,王震缓缓起身,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没商议多久,也纷纷离开了。 王震前脚刚踏进自家府邸,便召来了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 “王福,你回亲自一趟江南,把京都这边的情况给他说一声,如今大乾是多事之秋,老夫一个人哪儿忙的过来那么多事情,让他来一趟京都。” 管家拱手一礼:“是,家主,可若是三少爷...” 王震摆了摆手:“给他说清楚,他若是不来,老夫即刻就把家主之位给他,老夫早就不想干了,混账东西。” “老奴领命。” 说完便退了下去。 盛夏的江南,暑气蒸腾。管家王福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站在一座临水而建的雅致院落前。院墙上爬满了碧绿的藤蔓,几朵淡紫色的牵牛花在烈日下倔强地绽放。 "三少爷可在?"王福低声询问门口的仆役。 仆役面露难色:"回福伯,少爷正在午睡..." 王福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的玉佩:"去告诉少爷,家主那边有点急事。" 仆役见到玉佩,脸色一变,连忙小跑进去通报。 不多时,里面传来一阵慵懒的声音: "进来吧。" 穿过曲折的回廊,水榭中凉风习习。一位身着月白长衫的年轻男子正倚在竹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把象牙折扇。他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清俊如画,眉目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节分明,宛若玉雕,此刻正轻轻敲击着扇骨。 "福伯大老远跑回来干嘛?莫不是父亲还担心江南出什么变故?"王砚川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里带着江南特有的绵软腔调。 “见过少爷。”王福躬身行礼,随后将京都近况一一道来。说到最后,王砚川手中的扇子突然一顿。 "哦?"他微微抬眼,眸中闪过一丝异彩,"这些时日京都竟然如此精彩?可惜没能亲眼所见,不过父亲他们这手也太荒唐了,北凉的事也敢掺和进去,这银子拿得有些亏本!好了,这事儿我知道了,福伯你回去吧。" “那少爷何时启程?”王福问道。 王砚川摊了摊手:“启程?启什么程?福伯,你讲讲良心,这么热的天,你让我去京都?你不如给我一把刀杀了我得了,不去,你就给老头子说,江南这边生了变故,我得守家,京都去不了一点。” 王福继续道:"家主说,若三少爷不去,他便...他便把家主之位传给你...到时候换你去京都,他回江南。" 王砚川轻笑一声,终于坐直了身子。这一动,整个人气质陡然一变,方才的慵懒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锋芒。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福伯,你说的这些都不是大事,至于让父亲这么急吗?" 微风拂过,掀起他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阳光透过窗棂,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毕竟事关宫里那位,陛下最近这些手段处处针对咱们世家,家主难免有些忧虑也是应当的。" 王砚川摇了摇头:"这可不是陛下的手段...陛下上位这十多年,不管对朝堂还是对世家,要么以雷霆手段扫清一切,要么利益置换,让人哑口无言。如今这般草蛇灰线的做法,不是陛下的作风,这朝堂是另外有人给陛下出主意了。" “会不会是裴世川?刚开书铺没几日他就在户部开了新的记账法。”王福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开口说道。 "裴世川?"王砚川嗤笑一声,"就凭他那个老古板,能想出这等精妙的法子?他若有这个本事,他这些年就不会把户部管的乱七八糟了,他这人,虽然对陛下忠心,但若说能力,也就那样。 如今这朝堂,有能力又会做官的,除了徐相,其他的都资质平平,要么会只会做官,要么只有能力。" 他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账册,随手翻开一页,"你看这''借贷记账法'',左右分列,收支分明,环环相扣,这等心思,日后谁想做手脚是难上加难。 裴世川没那么好的脑子,而且陛下完全可以以此为机,让很多贪官把吃进去的吐出来,只不过还没动罢了。" "那会不会是徐相?"王福问道。 第81章 徐相 "徐相确实有那个本事。"王砚川唇角微扬,"但是这么多年以来,对于皇权和世家,徐相这个人向来没有明确的偏颇,诸般行事都是以稳为主,做事都很稳,京都眼下已经够乱了,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对世家来发难。 他是聪明人,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去查查,吴王进京都之后,到陛下书谱开张这个时间里,有哪些人见过陛下,京都官场就那么多人,不是谁都能见陛下的,作为一个棋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棋风,这是很难改变,把这个人找出来。" 说完,身边的侍女行了一礼,转身退出了房间。 “少爷,那京都那边...”王福有些为难道。 王砚川合上账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先把人找出来吧,人都没找到,跟谁下棋都不清楚,到了京都也没什么用,胡乱落子只能自寻死路。" 王福有些为难:"那家主那边..." 王砚川摇着折扇,笑容意味深长:"你先回去吧,过几日我会去一趟的京都,但告诉父亲,先不要胡乱应对,往年那些手段,就不要再用了,做的多,会错的多。" “家主也是这么想,可这件事不能一直不管,家主那边暂时倒稳得住,就怕其他几家那边,万一谁坐不住跳了出来,怕是会坏事的。”王福解释道。 王砚川冷笑一声:“谁说什么也不做,既然陛下已经落子,咱们自然也是要有反应的,若是没反应,陛下怕是又要得寸进尺了,他要民心,自古百姓都痛恨世家,那些读书人又是一帮倔驴,这个咱们不占优势,这个地方,咱们不要管了。 咱们要的是,官场。让咱们的官员,该生病就生病,该告假就告假,各家平时里养了那么多江湖上的人,毒药解药都有,做的真实些,不要留下把柄,看看这个朝廷离了官场,陛下一个人能不能搞的转,有徐相那个和事佬在,也不怕陛下过激。” “老奴明白,少爷,那老奴先告退了,还请少爷莫要耽搁太久...家主还在京都等着呢。” 王砚川摆了摆手:“知道了,福伯你赶紧走吧。” 王福叹了口气,轻轻的退出庭院,当晚便踏上了回京的路! 几日后,京都。 早朝的晨钟响彻皇城。 乾皇端坐在龙椅上,眉头紧锁地望着殿内稀稀拉拉的官员。六部尚书只来了四位,侍郎缺了七人,就连平日最勤勉的御史台也空了大半。 "诸位爱卿,今日这是..."乾皇声音平静,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裴世川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回陛下,近日天气多变,不少同僚都染了病,所以今日告假的人有些多..."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那他们看过太医了吗?” 王全凑到乾皇身边:“太医都去看过了,有些是重病,有些还是中毒...” “哼,做戏做全套,为了应付朕,江湖的手段都用上了,不愧是朕的好臣子。” 乾皇猛地一拍龙案,震得案上茶盏叮当作响。他阴沉着脸扫视殿内,目光如刀般刮过每一个低垂的脑袋。 "好,很好。"乾皇冷笑一声,拂袖而起,"既然诸位爱卿身子骨这么弱,那就好好将养着。退朝!" 随着太监尖锐的唱喏声,乾皇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金銮殿。王全连忙小跑着跟上,只见皇帝的龙袍后襟都被怒气震得微微颤动。 "把徐安给朕叫到御书房来。"乾皇头也不回地扔下几个字。 御书房内,一缕檀香袅袅升起。 徐安坐在一把椅子上,身形挺拔如松。他已年过五旬,两鬓斑白,但面容却不见多少皱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如古井,平静得仿佛能照见人心。此刻他正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等待着皇帝开口。 "徐相,"乾皇突然打破沉默,"你说说,这些''病患'',朕该如何处置?" 徐安不急不缓地放下茶盏。他今日穿着一袭深紫色官袍,腰间玉带上悬着一枚古朴的铜印,整个人透着一股沉稳如山的气质。 "陛下,"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从书铺开张已经过去不少日子了,他们今天才有动作,已经比我等的预料晚上不少时日了,只是这一次,他们学聪明了。" 乾皇眯起眼睛:"哦?" 徐安继续说道:"他们放弃了民间,没有再插手市场,而是把这局棋摆在了官场,论官员,谁还比的过他们世家,这点优势在他们。" "那这件事徐相以为该如何应对?这大乾的朝堂,总是要运转的。" "陛下,咱们手里的确有一部分候补的官员,空缺倒是能补上一些。"徐安意味深长地说,"但是他们若长久如此,早晚也是要出问题的,备用的官员能弥补京都,而且还要花一定的时间熟悉政务,但是地方上,确实个大难题,世家在地方上的把持陛下心知肚明,他们要谁生病,谁敢不生病?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乾皇眼中寒光一闪:"朕自然知道,朕想知道,徐相该如何解决,朕找你来,是要答案的。" "陛下息怒。"徐安轻轻叩了叩案几,"陛下若是想今日就平息此事,那就是暂时关掉书铺,以图来日,他们也会见好就收的。" "关掉?"乾皇眉头一皱,"那朕这些日子做的一切不是白费了?让朕认输?" 徐安摇头:"陛下,你这一步确实走得太急了些,一上来就动他们朝堂的根基,他们若是没什么反应,过几年,他们就真要失去朝堂的话语权了。 京都的空缺,臣尚能想想办法,但是地方上,请恕老臣无能,确实无能为力!" 乾皇盯着徐安看了半晌,无奈笑道:"徐相啊,你这官做的,还当真是滴水不漏,这么多年以来,不管是朕还是世家,对你都讨厌不起来,谁也不得罪,事情能解决,但是只解决一半,给谁都留有余地。" 徐安不置可否,轻声回应道:"陛下慧眼,老臣不敢欺瞒陛下,若是老臣彻底倒向哪一方,这朝堂若是有个什么变故,陛下便再也没有缓冲的余地了,况且地方空缺这件事,老臣确实无能为力。" 乾皇神色微动,"那徐相的意思,就是让朕在这一局里暂且认输,是这个意思吗?" "这..."徐安轻轻抚过花白的胡须,"陛下,恕臣直言,这一局臣虽然没有办法,但是不代表别人没有办法..." 乾皇先是一愣,随即开口问道:"这京都百官,还有人能比徐相更有主意?说出来给朕听听,朕看看是什么绝世大才,能让徐相如此刮目相看。" 徐安微微一笑,眼角浮现出几道细纹:"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谁让陛下开的这个书铺,他必定会有自己后手的。" 第82章 浮出水面 乾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警觉,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徐相说笑了,这书铺之事本就是朕的意思,有些事,还不到时候,过些年再说吧。" 徐安那双如古井般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地拱手:"是臣失言了。陛下雄才大略,自然早有谋划。" 御书房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檀香袅袅升起。乾皇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忽然笑道:"徐相为朕分忧多年,朕自然信得过。这样吧,书铺的事朕自有安排,至于那些病患..." "老臣明白。"徐安缓缓起身,紫色官袍纹丝不乱,"臣这就去安排人手,暂代那些告病同僚的职务。" 乾皇满意地点点头:"有劳徐相了。" 待徐安退出御书房,乾皇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猛地将茶盏摔在地上,瓷片四溅。 "老狐狸!"乾皇一声冷哼,"装模作样就来探朕的底!" 乾皇走到窗前,望着徐安远去的身影,眼中寒光闪烁:"想探朕的底?徐安啊徐安,你未免太心急了,这么多年,你到底想做什么..." 此时,走出皇宫的徐安正坐在轿中闭目养神。突然,他睁开眼,对随从低声吩咐:"去查查,最近陛下见过哪些年轻臣子。" 随从一愣:"年轻的臣子?" 徐安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片枯叶把玩着:"没错,能若是一个成熟的臣子,陛下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把他藏着,肯定会拿出来的用的,能让陛下等几年的,只能是这个臣子很年轻,暴露太早对他不好..." “是,小人明白,这就去。” 说完,便向另一个方向一路小跑,消失在街道。 江南,夜色渐沉。 王砚川正倚在临湖的凉亭里,指尖把玩着一枚黑玉棋子。晚风拂过,吹动他月白色的衣袂,衬得整个人如谪仙般飘逸。 "三少爷。"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回廊处传来。 只见一位身着淡青色罗裙的少女款款走来。她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却又清亮得仿佛能映出人心。腰间系着一柄短剑,行走时却不发出一丝声响。 "青瓷回来了。"王砚川头也不抬地回应道。 名叫青瓷的侍女福了福身,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回少爷,这是您要的名单。" 王砚川终于抬起眼,接过名单,缓缓看了起来。 月光下,青瓷的侧脸如同上好的白瓷般莹润,鼻梁高挺,唇色淡粉。若不是那双过于冷静的眼睛,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少女。 "吴王世子李成安、户部侍郎裴世川、吴王李镇..."王砚川看着纸上的名字。 青瓷轻声道:"少爷,这么多人,咱们恐怕没法一个一个去查。" 王砚川眼中精光一闪,手中的棋子"啪"地落在石桌上:"不需要一个一个去查,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敢对我们世家出手的,而且还有这个脑子的,能做到这些的,这名单就所剩无几了。 再加上这个人一定是才到京都没多久,还需要浪费那个时间刻意去查吗?青瓷,你那脑子也该动动了。" 青瓷坐在王砚川身旁,端起石桌上的茶壶,给他倒上一杯热茶递了过去。 “有少爷在,我动那个脑子干嘛?奴婢伺候好保护好少爷就行了,若是少爷都想不通的,奴婢自然也想不通,少爷能想通的,奴婢为什么还要去想?” 他忽然伸手挑起青瓷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青瓷,我觉得你说的好有道理。" 青瓷神色不变,任由主人打量:"奴婢跟着少爷这么多年,说话自然是有道理的,少爷为什么说这个人才来京都没多久?" 王砚川轻笑一声松开手,摇了摇头:"因为这个人若是一直在京都,不可能声名不显,也不可能没有任何消息,京都那个地方,有些人可以藏一时,但是藏不了太久。 若是这人早就在京都,陛下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才做这件事,以陛下的性子,能让我等不痛快,他早就动手了,还等得到今天?所以这个人不会是京都的老人。" 说完,便将名单放入一旁的香炉,瞬间化为灰烬,他站起身,走到栏杆边望着湖面:"从这名单上来看,能让陛下出这个主意的,只有三个人..." 话音未落,一片落叶飘入湖中,激起细微的涟漪。 “哪三个?”青瓷轻声问道。夜风吹起她鬓边一缕青丝,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吴王父子,和那位北凉的三皇子,那位三皇子自然不太可能,那只能是吴王父子了,也只有他们二人的主意,陛下才会那么信任,而且执行下去。” 青瓷恍然大悟:“那蜀州那位王爷?” "不,不是吴王,而是李成安。"王砚川突然转身,"去准备一下吧,明日启程去京都。" 青瓷微微蹙眉:"世子?可消息上说那位世子才十七岁啊?而且他是个练武的,身手还很不错的,能在一品手中活下来。 奴婢觉得,应该是那位王爷,学武之人讲究专心,若是三心二意,心理装的太多,是练不好武艺的,能在那个年纪有如此身手,奴婢也是做不到的。" "学武的事情,我不太懂。"王砚川轻声回应道,"但是出主意的这个人,一定不是这位王爷,我之前说过,每个人下棋都有自己的棋风,这绝不是吴王的手笔,若是吴王的手笔,陛下也不需要遮遮掩掩。" “王府可不止那位王爷一个人。”青瓷补充道。 王砚川微微颔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位陈王妃在西蜀的手段确实了得,但那是生意,和朝堂是两回事,也有可能是她,但是女子向来不参与朝堂,而且吴王身为皇室,自然知道女子不得干政的规矩,所以我更倾向那位世子...” 青瓷接过他递过来的茶盏,指尖不经意擦过王砚川的手背,冰凉如玉:"若当真如少爷所料,这位世子怕有些过于厉害了,武道能有如此成就,还这么聪明..." "哦?"王砚川眯起眼睛,"有多聪明?" 青瓷将茶盏放在石桌上,乖巧的说道:"很聪明,就比我们家少爷差一点点。" 王砚川折扇一展,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好了,你这丫头也别安慰我了,这天下聪明人无数,人人都想做那执棋之人,可这执棋人,哪有那么好当,这位世子,怕是能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第83章 坑侄子? 见青瓷面露疑惑,催砚川用扇尖轻点青瓷眉心:"傻丫头,读书容易,做官难。这也是我一直不想去京都的原因,若是论银子,王家已经够了,去了那京都,怕是成天都得在算计中过日子了,哪有江南这么自在。 但是父亲和那些族老沉迷于此,已经不能回头了,我既出身世家,总不能真放任不管,既然京都的有人想和我们世家玩一场,那就去京都看看吧,去会一会这天下的英才,这局下完,就让老头子再扛几年,咱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青瓷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随即又恢复平静:"去别的地方?" "是啊。"王砚川望向北方,"听说最北边常年下雪,在江南这么多年,还没去看过漫天的大雪,人生匆匆几十载,若是成天都沉迷于算计,那这日子也太无趣了,自然是要带你们去看看那些不曾看过的风景。 好了,这些事等到了京都再说,你下去安排吧,我们明日就走,早些解决了麻烦,也好早点抽身,这个老头子啊,当爹这么多年了,也不让儿子省心,这么些事情还得让我跑一趟,也不知道他这爹是怎么当的。 人家都是爹给儿子兜底,他倒好,有事先让儿子上,我娘若在天有灵,非得收拾他。" 青瓷只是抿嘴一笑,便下去收拾行李去了。 次日清晨,一艘精致的大船缓缓驶离码头。王砚川站在船头,一袭青衣随风飘动。岸上,几个年轻女子红着脸朝他挥手告别。 大船顺流而下,很快将莺声燕语抛在身后。王砚川负手而立,青瓷站在他身后,望着逐渐开阔的江面,轻声自语:"李成安...有意思,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京都,御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乾皇紧锁的眉头。 “老东西,你说世家这手,朕该如何回应。” "陛下,老奴是阉人,不懂朝政。"王全躬身站在案前,声音压得极低。 乾皇放下手中的奏折,抬眼道:"你不懂,那跟着朕在御书房待了十几年,就算是头猪也该会写字了吧,少跟朕打马虎眼,说。" "既然陛下有旨,那老奴就说两句。"王全小心翼翼地措辞,"这大乾都是陛下的,当然也包括国子监,老奴觉得,国子监不少教习,还是很有本事的..." "哼。你以为朕没想过。"乾皇冷笑一声,"范静山那个老顽固,连朕的面子都不给,会轻易掺和朝堂之事?那些教习,他会放人?" 王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陛下明鉴。但这件事也许有一个人能做到..." "谁?" "自然是世子殿下。" 乾皇手指一顿,眼中闪过思索之色:"你是说...成安?" "正是。"王全凑近一步,"世子殿下福缘深厚,不仅仅是道门的关门弟子,但陛下别忘了,世子殿下入京都前,又多了一位老师。" 乾皇眼中精光一闪:"孟敬之?" "正是。"王全点头,"范大人和孟老先生师出同门,想来这个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乾皇若有所思地站起身,踱步到窗前。 "范静山那老顽固...可不太好说话,脾气跟他那位师兄差不多。"乾皇喃喃自语,"而且若真的让成安出面,那朕就藏不住他了..." 王全轻声道:"陛下,这是京都,想藏一个人可藏不住太久,虽说前几日世子遇刺,但归根究底还是北凉的手笔,在大乾,世家那些人就算想动手,谁能扛得住道门那位极境。那位可不是傻子,几个替死鬼就能了事的。" 乾皇转身,目光锐利:"你的意思不用再藏了,大大方方的亮出来?" "老奴不敢妄言。"王全恭敬道,"只是觉得就算世子殿下走到台前来,他们也不能把世子怎么样,只能按朝堂的规矩来,朝堂这边有陛下在,他们恐怕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徐相有句话老奴觉得说的没错,解铃还须系铃人,世子殿下既然敢如此落子,必然会有自己的后手,陛下和老奴在这儿想半天,还不如把他找来问问。" 乾皇嘴角微微上扬,看了看王全:"你个老东西,这些年跟着朕倒是没有白待,倒是朕糊涂了,总想着他是二哥家的孩子,忽略了这小子还有别的身份。 你说的没错,这小子的有这些身份,不管文臣还是武将,都不会太过为难他,而世家那边,也只能按规矩来。 只是这小子性子太懒散了些,朕才坑了他一次,若是要让他出力,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王全沉思片刻,犹豫道:"陛下,世子殿下是一位合格的生意人..." 乾皇双眼一转,无奈的叹道:"是啊,那小子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对他没好处的事,他怕是不肯出力的,也不知道二哥是怎么教出来的,若是朕那几个混账,怕是恨不得马上就去替朕办了,这一点,朕倒是希望成安能像他们一样。 倒是你个老东西,看来这小子的夜明珠没白送。" “老奴知罪,老奴该死。”王全拱手说道。 乾皇摆了摆手:“行了,朕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那小子家里有钱,以后挑点儿贵重的拿,毕竟是朕的大总管,三瓜两枣就让人打发了,丢的是朕的脸,上不得台面。 明日早朝过后,你把那小子叫到御书房来,朕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坑他,不对,是怎么奖励他。” 次日,日头已经爬上了三竿,吴王府西跨院内依然一片静谧。春桃端着早膳站在世子卧房外,轻轻叩门:"世子,该起了。" 屋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是李成安慵懒的声音:"急什么...又不当差,起来干嘛,今天早餐免了,我再睡会儿..." 春桃无奈的摇了摇头,早上早些起来吃早饭,是李成安自己安排的,说什么早睡早起身体好,按时吃饭养胃,虽然春桃不懂,但还是每天按时叫他,这才第五天,又这样了。 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管家李忠慌慌张张地跑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世子啊,你还是快起来吧!王公公传陛下旨意来了!" 屋内顿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从床上摔了下来。紧接着房门被猛地拉开,李成安披头散发地探出脑袋:"王公公说了什么事吗?" "回世子,说是陛下召见..."李忠擦了擦汗。 "你说陛下没事儿找我干什么啊,这才消停几天啊,上个月坑我还没找他算账呢,又开始琢磨坑我呢?"李成安手忙脚乱地系着衣带。 正说着,院门处已经传来王全标志性的尖细嗓音:"世子爷,老奴奉陛下口谕,请您即刻入宫觐见。" 只见王全带着两个小太监,笑眯眯地站在院门口。李成安僵在原地,衣衫不整的模样一览无余。"王公公..."李成安尴尬地笑了笑,"你等会儿啊..." 第84章 给他们脸了? 王全见状,强忍笑意,目光在李成安身上转了一圈:"世子不必着急,您慢慢收拾。" 一阵鸡飞狗跳后,李成安总算穿戴整齐,看着桌上的早点,看了看王全:“王公公,要不一起吃点儿?” “这...” “进了宫,陛下又不管饭,你总不能让我饿着肚子吧?你来都来了,干脆一起吃点儿,不然一会儿还不知道要和陛下谈到什么时候,你也得跟着陛下挨饿了。”李成安劝说道。 就这样,一个陛下的贴身大太监,一个王府世子,二人坐在一起,开始慢慢悠悠吃起了早点,至于圣旨什么的,王全也没办法,这位祖宗不走,他也没法一个人回去交差,而且李成安说的对,他这一进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饭。 半刻钟后,二人用过早饭,便坐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王公公,陛下今天找我是什么事儿啊?” 王全看着李成安仍然有些凌乱的鬓角,开口说道:"这个老奴倒是不清楚,世子莫急,只是陛下今儿心情还是不错的,老奴离宫的时候没见有什么怒容。" 李成安一边整理衣领,一边苦着脸道:"哎,没有怒容就糟了...笑面虎笑面虎,人啊,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最可怕。" 王全只是无奈摇了摇头,不敢接话。 御书房内,乾皇正在批阅奏折。听到脚步声,就抬头看到王全带着李成安缓步走了进来:"哟,朕的好侄子来了?" 李成安讪笑着行礼:"臣李成安参见陛下..." "快快免礼。"乾皇放下朱笔,双眼看着他,上下打量着李成安,"好啊,看来京都这水土还是不错的,你小子这几日又精神了不少。" “托陛下洪福,这些日子,还可以。”李成安回应道。 乾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成安啊,朕今日特意让御厨在偏殿准备了一桌蜀州菜,免得你总说宫里不管饭,咱们边吃边聊,如何?" 李成安顿时一脸苦色,心中暗道你要请我吃饭你早说啊,我这前脚刚吃完,又让我吃,我得多大个肚子啊。其实这也不怪乾皇,也是王全离宫之后,他才想来这事儿,吩咐的御膳房。 一旁的王全只是抿了抿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臣谢陛下恩典,要不这饭咱们先别吃了?陛下有什么事,您先直说。" “那成何体统,你今日来都来了,又不是外人,一家人吃个便饭也是无妨的,你总不能让朕饿着肚子跟你谈吧?”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李成安还能说啥,硬着头皮再吃一顿呗,只得无奈的叹息一声,看了一旁角落的王全,王全也是一脸委屈,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事儿。 偏殿内,一桌精致的菜肴早已备好,乾皇在主位坐下,指了指旁边的座位:"来,坐吧。" 李成安刚刚坐下,就听乾皇慢悠悠道:"来,先吃点东西。" 他尴尬的看着桌上的菜肴,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说没什么胃口,还是咬着牙拿起了筷子,慢吞吞的吃了起来,片刻之后,乾皇缓缓开了口。 "知道朕为何召你来吗?" 李成安眨眨眼,一脸无辜:"陛下的意思,臣哪儿知道,路上我问了王公公,他也没说。" "少装傻。"乾皇哼了一声,"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 李成安立刻苦着脸:"陛下,什么大事?是谁出事了吗?北凉打过来了?臣当真不知道啊。" “你父王没给你说?” “这几日我院门都没出,好几日没见父王了,北凉打过来,父王若要出征也应该给我说一声才是啊,要不回去之后我去问问父王?” 李成安的这个反问,让乾皇一下子僵住了,顿时有些无语,怎么就碰上这么个浑不吝的主,他当皇帝这么多年,也是着实没想到的,在京都生活,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哪怕是个衙门的小吏,那消息情报,也不是一般的多,生怕自己漏了点什么。 这就像后世生活在大城市,不是什么外国元首要来,就是要召开什么重大的会议,成天这里封路,那里整改的,你出门都得绕着走,就算不关注也不行。 李成安倒好,京都那么多官员集体罢朝,他却听都没听过,他的理由让你还没法去接嘴,乾皇深吸一口气,连忙端起一旁的热茶喝了一口,顺了顺心中的气。 “王全,你给他说说吧,朕现在就想安安心心吃个饭。” 王全见状,连忙把近日朝中的一五一十的向李成安说了一遍。李成安听完王全的讲述,不禁也是微微一愣神,他也没想到这一次世家居然不按常理出牌,放弃了自己的劣势,直接把战场放在了官场之上。 乾皇放下碗筷,接过宫女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 "此事你怎么看?" 李成安沉思片刻,轻声说道:"陛下,这事儿...臣坐着看..." "什么?你坐着看?朕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他们要生病,要休假,臣能有什么办法,那么多大臣,总能为陛下分忧啊,虽然这个主意是臣给陛下提出来的,但是臣也没想到他们要罢朝啊,他们不按臣给的路子走,你总不能让臣去劝他们闹事吧。" 乾皇眯起眼:“这件事是你提出来,你不负责收尾?你让朕找谁?” "臣就不信陛下没有一点后手,不过是些官员罢了,陛下手上还能缺了候补的官员?"李成安辩解道。 闻言,乾皇反而放心了下来,他怕的是李成安没有办法,但是看他这态度,就肯定是有主意的,接下来,不过就是一个讨价还价的过程罢了。 “候补的官员倒是有,但是只够京都,地方上怎么办?” 李成安不屑的看了乾皇一眼,摇了摇头,一副嫌弃之色。 “你小子这是什么眼神。” “臣是觉得陛下这么多年当真不容易,十几年了,竟然就培养了这么多官员,当真劳苦功高,看来以前世家的书本卖的还是太贵了。” 面对李成安的话,乾皇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他哪儿能听不出来李成安的意思?表面说他劳苦功高,其实就是贴脸开大,挖苦他当皇帝十多年了,还和世家打交道这么久,才培养这么点儿自己的官员出来,怎么敢向世家动手的。 “朕让你来是给朕出主意的,不是说这个的。”乾皇当即拍了拍桌子,一脸正色说道。 “没辙,臣确实没辙。”李成安摇了摇头。 “朕可以再给你一个州的铁矿,不要你银子。” 李成安眼睛一亮,不过眼中的兴奋之色转瞬即逝:"有点办法,但不多,怕是最终还是得靠陛下。" “那两州的铁矿呢?” 李成安当即拍案而起:“特么的那帮狗东西居然敢给陛下甩脸子,我是给他们脸了,臣必定苦思冥想,一定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三日内,让那帮有病的人全都好起来。” 第85章 八百个心眼 乾皇看着李成安瞬间转变的态度,忍不住笑骂:"你这小子,翻脸比翻书还快!两州铁矿就至于让你正面去和世家对上?你说你父王沙场上出来的人,怎么有你这么个生意精的儿子?你母妃也不似你这般斤斤计较。" 李成安搓着手,笑得谄媚,满脸无奈的说道:"陛下此言差矣,臣这是为君分忧,为国尽忠乃是臣的本分。铁矿什么的,不过是锦上添花,陛下完全不必在意,就算我不出手,陛下觉得世家就能和王府做朋友吗? 至于臣现在这般,也是实属无奈,王府人多,个个都得张嘴吃饭,父王也只管花钱不管挣钱,还多了个败家的姐姐,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臣不得不年纪轻轻就得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臣也是为了这个家,着实没有办法。 蜀州那地方又穷,父王那个败家老爷们儿又到处花钱,就如陛下当年刚刚上位那般,说是千疮百孔也不为过,臣若再不攒点银子,以后臣娶媳妇怕是彩礼都给不起了。" 若不是这么多年蜀州那边的情报没断过,他差点还真就相信李成安的话了。 "行了行了,别在朕这里演了。"乾皇摆摆手,"说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李成安收起嬉笑神色,正襟危坐道:"陛下,对于这些罢朝的人几乎都是世家的人,其实他们是什么人也不重要,官场最讲究的是什么?那就是与光同尘啊,到了一定的位置,若是不同流合污,那他这辈子的官场路也就到头了,还容易被上司穿小鞋。" 乾皇挑了挑眉:"你想说什么?" "臣想说的是,不管在京都,还是地方上,只要当官的,没几个屁股是干净的。"李成安指尖轻叩桌面,"既然他们如今都生病了,他们的差事总是不能停的,朝廷总是要派人去接手的。 前些日子臣不是给了陛下一个新的记账法吗?接手的人,上任第一件事,那就是查账,用臣给的那个法子查,保证一查一个准,做假账这个事情,是很消耗时间和精力的,只要有一个数字不对,其他很多地方都要推倒重来,臣就不信他们的假账个个都经得起推敲,而且有些人他们自己都记不清从哪里拿了多少银子了。 陛下,你觉得这大乾的官场,能有几个人经得起查?他们敢让别人来查吗?一听到要查账,他们还敢一直病着吗?陛下要整顿吏治,这一点,朝堂上谁也没有理由来反对吧?" 乾皇若有所思:"你小子早就想好了今天,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就把那个记账的法子给了朕,你就知道他们会直接在朝堂上找朕麻烦?" “陛下多虑了,臣也不是万能的,不过世家他们左右不就那几招,扰市场搞垄断,动朝堂开党争,然后就是拉拢人心,再不行就杀人,这么些年,他们的招数不过也就这些了,也没见他们有什么新鲜花样。”李成安解释道。 乾皇摆了摆手,身边的宫女太监连忙将桌上的残羹收走,片刻之后,王全拿了一壶热茶,给二人分别满上。 “这样一来,确实能让他们回朝堂,但朕的意思...” "我明白陛下的意思。"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陛下是想趁这个机会,让那些人离开官场的人就别回来了,陛下想赚一笔大的,对吧?” 乾皇缓缓起身,缓步走到门前,看了看偌大的皇城:“你说的没错,上次刺杀你的那些人,对于他们来说,都无足轻重,这次罢朝的官员,才是他们真正的心腹,既然之前因为你的事情向他们翻了脸。 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是想让他们伤筋动骨的。但是朕现在手上没有那么多的官员来补充,这才是朕最为难的。” 李成安端起茶盏轻啄一口:“陛下一口气想吃这么大,就不怕他们反应太大?” “朕之前在朝堂已经跟他们翻过一次脸了,你以为他们就不会有反应了?只不过在等机会罢了,既然早晚要撕破脸,不如先发制人,占得先机,至于后面的事情,只能再走一步看一步了。”乾皇解释道。“走吧,去陪朕走走,消消食。” 盛夏的御花园中,蝉鸣阵阵,荷香浮动。乾皇与李成安并肩走在青石小径上,两侧的垂柳在微风中轻拂,为炎热的午后带来一丝清凉。 "这荷花开得倒是比往年更盛。"乾皇随手折下一片荷叶把玩,"记得朕刚登基那年,这片荷塘还只是个小水池。" 李成安望着满池粉白相间的荷花,笑道:"陛下治国有方,连荷花都开得更艳了。" "少拍马屁。"乾皇笑骂一声,随即正色道,"说说吧,关于京都之外的官员替补,你有什么想法?" 李成安停下脚步,摘下一朵半开的荷花:"陛下,两个办法。 其一,陛下可还记得这些年贬谪的那些官员?其中不乏能臣干吏,只是因得罪世家才被排挤出京。他们可是世家的死对头,他们的能力想必还是不错的。" 乾皇若有所思:"可那些人不是被贬就是下狱,世家动手的时候,证据做的很足,朕总不能平白无故用他们...御史言官那边是说不过去的。" "被贬的,自然也能提拔,政绩这个东西,朝廷说有就有,朝廷说没有,那就没有。"李成安轻轻转动花茎,"至于说那些下狱的,陛下不妨大赦天下,除了十恶不赦之罪,都可以给他们一次机会,若是陛下这个时候对世家动手,陛下也需要民心。 这些人对世家恨之入骨,若陛下让他们去地方,不仅能感恩戴德,还绝对不会更世家沆瀣一气,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更重要的是,他们熟悉政务,无需适应便可上任。" "办法倒是不错。"乾皇点了点头,随即又皱眉,"不过大赦天下可不是那么好赦的,若没有一个合理的由头,朕也绝不可能随便就赦。" 李成安微微一笑:"臣既然这么说,自然能给陛下一个大赦天下的理由,而且这个由头,让天下人都没话说。" “哦?你能给朕一个理由?这可是大赦天下,不是寻常的事情。”乾皇眼睛越一亮,他很好奇李成安这个侄子能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理由。 李成安补充道:"若是陛下需要,给臣十天时间,十日内必定能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乾皇满意地点头:"但加上这些人恐怕还是不够。" 李成安神色一凝:"臣还有第二个想法,陛下不是还有国子监吗?抽一部分人出来,应该不难吧。" 乾皇眯起眼睛,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确实不难,既然如此,你就代朕跑一趟吧,给那国子监的祭酒说一声,就说朕的意思。" 李成安讪笑道:"传个口谕也要臣去嘛?这不是还有王公公吗?" 乾皇顿时露出不满之色:"朕花了两州的铁矿...就是跑个腿你就不乐意了?那朕就把东西收回来,不要你去了。" "别别别,陛下,君无戏言,左右就是跑个路传个话,臣出宫的时候顺路去一趟也就是了。"李成安也没多想,急忙说道。 第86章 吏治改革 乾皇现在可谓是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这个好侄子,果然是自己的福星,转眼之间,自己的大难题全都扔出去了,能不能完成,就看这个好侄子的本事了,至于铁矿什么,虽然答应了给他两州的铁矿,但并没有说是哪两州,给的那两个地方有没有铁矿,有多少,那就不管他的事了,反正他给了。 倒不是乾皇抠搜舍不得给,而是这个时代铁矿探测工艺还不是那么先进,铁矿作为战略物资,朝廷也很紧缺,不敢一下子给李成安太多,若是李成安真的缺了,他也会想办法给这个侄子匀一些。 毕竟刚刚给了他蜀州的铁矿,一时半会儿,也够李成安折腾一阵了。没过多久,乾皇的声音再度响起。 “成安,你刚才说做了官就必须要贪,否则就没法往上走,其实朕也知道,几年前也想过去改变,但是朕也改变不了,这大乾若是长此以往,怕是又要走前朝的老路了。” 李成安将手中的荷花轻轻放入池中,看着它在水面上打着转儿:"陛下,这没什么,为官嘛,人情世故这些都是跑不掉的,若是能做事的贪官还好一点,若是不做事的贪官,就是苦点百姓罢了,对陛下没什么影响。" 乾皇意味深长的一笑:“混账东西,你这是在嘲讽朕?” “臣哪儿敢啊,不过臣说的好像也没毛病吧,确实对陛下没啥影响啊,百姓苦一点罢了,他们的底线可比世家低太多,只要他们能活下去,这大乾就走不了前朝的老路,若是陛下想解决这件事,现在还不是时候。”李成安解释道。 “而且贪官嘛,都是陛下养的,以后缺银子了,拿来杀一批,总比税收来的快,这也是陛下暗卫存在的意义的,不是嘛?” 一旁的王全额头开始渗出了细汗,这个小祖宗,当真是什么都敢说啊,虽说是和陛下是一家人,但好歹君臣有别,别说现在了,就算纵观史书,能有几个臣子敢对君王这么说话,有些事是不能放在台面上来说的,若是别人,只怕是刚开了个头,脑袋就得搬家了。 乾皇却丝毫没有介意,这些话哪怕是太后,也不曾对他说过,他很喜欢李成安的性子,一家人就应该有一家人的样子,若是什么都藏着掖着,还算什么一家人?哪怕是他是皇帝,但他依然是个人。 他饶有兴趣地挑眉:"哦?你小子倒是什么都敢说,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陛下要治罪早治了,还会守着这个烂摊子这么多年,并且放任我们一家在蜀州逍遥快活?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历代君王都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没人放在台面上说而已。”李成安解释道。 “朕若是不想走这条老路呢?你不妨给朕说说,你小子难得进一次宫,朝堂上的事你父王手握兵权,也不好插手太多。” 李成安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动的时候,陛下还是再等等吧,若要渐渐改变这些,给那些有能力有抱负的官员一个好的环境,归根结底还是要从吏治入手。 陛下可曾想过,为何每次吏治整顿都收效甚微?因为咱们大乾的官员考评,大多全凭自己上官的一纸文书而来,也就是说,世家只要占住了一个位置,那这个位置以下的官员,都得听他的,否则一辈子前路无望。" 乾皇若有所思地点头:"没错,那你的意思是..." "要改变这个,就只能把他们这个权力无限削弱。"李成安眼中精光闪烁,"在官员的考核上略微做些改变,把这个权力给它分出去。" "分出去?"乾皇面露疑惑,"大乾官员不知凡几,你想怎么分?" "做官既然是为民做主,自然把这个权力分给百姓了,臣的想法是把官员考核分为四大类:政绩、能力、廉洁、风评。 政绩这个东西,他们每年在地方上做了什么,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这个让自己去写,然后呈报朝廷,朝廷对他们做的事情进行核实,然后给出一个评价,不再由上官进行评写。 而且让他们呈上来的东西必须要有来年治理的计划,这样一来,地方治理上若有偏差,朝廷也可以及时纠正,但是臣建议除非是重大错误,否则不要去指手画脚,容易出问题,毕竟京都的人,不可能那么了解那个地方的情况。” 李成安说的这个,就类似于后世的一个年终总结和一个来年工作计划,毕竟自己也是淋过雨的人,来到这个时代,也想让别人淋淋雨,在商行,他依然沿用的这一套,总之就是一句话,自己吃过的苦,总要让这个时代的人再吃一遍。 “至于能力,这个可以交给他们的上官,毕竟自己属下办事怎么样,他们心里清楚,也不能完全把他们的权力给没收了,不然他们也不好管自己的下属。 风评嘛,陛下的那么多暗卫可不是白养的,让他们去百姓中询问这个官吏平日做的怎么样,让暗卫记录下来呈报给朝廷,但是这个问的对象,要全面一些,商贾、农夫、学子甚至是当地豪绅,每个群体都取一部分,尽可能全面些。 毕竟有的官员重教育,有的官员重商业,只有全面的的东西才有参考价值,这样一来,一个官员的强项是什么,弱项是什么,一目了然,日后提拔、平调或者下放,都能有个合理的安排。" “那廉洁呢?” “廉洁这个没法查,也查不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而且也不能做的太狠,水至清则无鱼,只要能做事,拿点儿就拿点儿吧,一棒子敲死了,没人干活了,朝廷单设一个廉政司吧,用来巡查天下,给他们头上挂一把刀子就行了,廉政司的权力不能太大,只能查,不能抓,不然要出问题的,人员两年一轮换。” 乾皇沉默良久,在脑海中反复衡量李成安的所说的东西,直到一阵微风吹过,他才缓缓开口:“你说的没错,办法是个好办法,但若是现在实行,阻力太大。” “陛下回头还可以让他们政绩公示。” "政绩公示?" "正是。"李成安解释道,"各州县需在衙门外立牌,公示钱粮收支、案件审理等要务,让百姓都能看见。若有虚假,百姓可直接向朝廷廉洁司举报。" 乾皇眼前一亮:"好一个阳谋!如此一来,那些没能力的贪官污吏就很难做了,几年以后,大乾也不会似这般官员紧缺了。" 第87章 师叔 二人走到一处葡萄架下,斑驳的阳光透过藤蔓洒在地上。李成安摘下一颗青葡萄把玩:"不过这些都需要时间,至少要等陛下在朝堂有绝对的话语权,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先把那些装病的官员处理掉。" 乾皇冷笑一声:"他们若是不按常理出牌,你可想过?" "陛下。"李成安笑道,"臣不是神仙,算不到他们将来要做什么,但是与世家博弈,本就是步步为营,没人能算到他们会做什么,陛下如今已经把臣放在台面上来了,还担心臣和世家联合在一起坑你不成?。" "朕也不想这么早把你拖进来,但是朕也是没办法,朝堂上那些老狐狸,谁也不想把世家得罪狠了。"乾皇满意地点头。 李成安神秘一笑:"陛下,都是李家人,臣身为皇室,这件事迟早也是躲不过去的,陛下说的老狐狸可是徐相?" “你小子比你父王聪明,如此年纪就懂手段,懂人心,比其朕那几个不成器的逆子,要好上太多,要不朕将来把这位子给你?”乾皇耐人寻味的说了一句。 李成安一听这话,脸色骤变,一只手捂着肚子,一个手摸着脑袋就弯下腰去:"哎哟...陛下恕罪,臣这肚子突然疼得厉害,脑子也开始疼了,怕是旧伤未愈,又开始犯病了,臣着实扛不住了,先告退了..." 乾皇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李成安已经一溜烟往宫门方向跑去,那速度简直比受惊的兔子还快。 "这混账东西,跟他父王一个德行,遇到事就跑。"乾皇又好气又好笑,不过还是有些担心,转头对王全道,"去,派个太医跟着去看看。" 王全笑着应道:"老奴看世子这身手,怕是没什么大碍的..." ...... 李成安一出宫门就恢复了正常,直接坐上马车,对等候在外的秋月摆摆手:"我先回府,秋月你帮我跑一趟,让冬雪去一趟暗卫,把国子监祭酒范静山的文卷带回来。" 秋月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李成安可不信陛下就是让他跑个腿那么简单,传旨这种事情,哪怕是口谕,也轮不到他一个世子来做,根本就不合规矩,但陛下却偏偏让他来做,肯定是没有那么简单的,自己若真的傻傻去了,十有八九怕是要吃闭门羹的。 但是两州的铁矿,这诱惑,他着实也没能抵挡的住,若是蜀州那边真把大炮的材料给弄出来了,他还奋斗个屁啊,什么世家不世家,直接一路平推过去,从此过上无忧无虑的摆烂生活。 但想法总是美好的,现实却很非常骨感。 御书房内。 “那小子出宫后去国子监了嘛?” 王全恭敬回应道:“回陛下,世子一出宫就直接回府了,让侍女在暗卫调了范大人的文卷。” 乾皇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本以为能看看这小子的好戏,倒是可惜了,这小子脑子也太好使了些。” “世子聪慧,必能为陛下分忧。” 乾皇苦笑道:“那小子,让他为朕分忧,怕是还要费朕不少心思。” 李成安回到王府的小院,刚换了衣服,一脸冷峻的冬雪就已经候在门外了,二人径直去了书房。 "坐吧,拿到范静山的文卷了?"李成安率先开口。 冬雪从怀中递过一份文卷,轻声道:"拿到了,这位范大人和世子还关系匪浅。" "哦?"李成安挑眉,并没有看文卷。"说来听听。" "范静山,字守拙,先帝十八年进士及第。曾任翰林院修撰..." 李成安打断道:"说重点。" 冬雪清了清嗓门,郑重说道:"范大人和孟先生师出同门,按道理来说,世子应该叫他一声师叔,只是后来孟先生选择了行走天下,而这位范大人,则留在了国子监。 范大人性子刚直,比那些御史言官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一个非常的纯粹读书人,从来不掺和朝堂的党争,国子监那边,从来都是范大人说了算,只要是影响国子监正常运转的,陛下的面子他也不给。" “老师都还没见着,如今又来了个师叔。”李成安恍然大悟,噗嗤一笑,"难怪陛下要让我去传口谕,合着是他自己没那个面子,怕丢人,让我去走后门的是吧。" 冬雪微微一笑,却没有接话。 李成安摸着下巴沉思片刻,突然叹了一口气:"读书人啊,这最麻烦的就是读书人了,哎。" ...... 次日清晨,李成安换了一身素雅儒衫,腰间配了块青玉,手持折扇,活脱脱一个翩翩公子。他特意绕道城南,在清心斋买了一方上好的松烟墨,这才往国子监而去。 国子监的朱漆大门在晨光中显得庄严肃穆,门前两尊石狮历经风雨却依旧威严肃穆。李成安抬头望着门楣上"国子监"三个鎏金大字,不禁心生感慨:好家伙,师傅都没拜,就得先来拜访这位师叔了。 门前,李成安整了整衣冠,对门房道:"劳烦通禀,户部主事李成安求见范大人。" 不多时,一位中年学士引着他穿过重重院落。时值盛夏,国子监内古柏森森,蝉鸣阵阵,倒是比外头凉爽许多。 明伦堂前,一位白发老者正在修剪一盆兰草。他身形清瘦,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袍,腰间系着一条普通的布带。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 "下官李成安拜见范大人。"李成安恭敬行礼。 范静山头也不抬:"这里没有范大人,这里也不是朝堂,叫师叔。" “弟子见过师叔。” 范静山这才抬头。他的面容清癯,皱纹如刀刻般深邃,但一双眼睛却明亮如星,透着看透世事的睿智。目光在李成安脸上停留片刻,淡淡道:"进来说话吧。" 明伦堂内书香扑鼻,四壁书架上堆满了竹简和线装书。李成安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这是弟子偶然在一位隐士大儒那里求来的一首诗,还有城南的松烟墨,师叔是文人,初次拜访,弟子也不知道送些什么好,让师叔见笑了。" “来京都这么久了才来拜访老夫,恐怕你今天也不是特意来拜访老夫的吧。”范静山在案前坐下,打开锦盒,取出里面的诗笺。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良久之后,范静山缓缓抬头:"这诗确实是千古好诗...这字也是好字,你小子,抛开其他的不谈,你这诗才,莫说年轻一辈,怕是整个大乾,也无人能出其右了。" 李成安恭敬道:"师叔说笑了,这是弟子在蜀州的时候偶一位大儒得来的。" 范静山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李成安:"哦,是吗?" 说完便转身从一旁的书架上拿过一卷纸,递给李成安:“你看看这位大儒和你的字迹是不是差不多?” 李成安接过一看,正是自己在蜀州偶然写的几首闲作,可这玩意儿怎么会在这位师叔手里?他也没去过蜀州啊,李成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师叔,您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弟子没记错的话,您没去过蜀州吧。" 第88章 希望 面对李成安的疑问,范静山微微一笑,拿起一旁的茶壶给李成安倒上一杯热茶,李成安拱手还礼。 “老夫的确没去过蜀州,这些东西,是你老师派人送过来的,他不仅去过蜀州,还去了王府,你说这些东西是哪儿来的?” 李成安恍然大悟,能在蜀州吴王府随便进他书房翻东西的除了自己只有三个,他父王和大姐学武的,自然不可能对这些诗词感兴趣,除了他们,也只有自己那个娘亲了,当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大意了,当真是大意了,日防夜防,娘亲难防,早在蜀州的时候,原来这才是娘亲让自己拜师得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在京都文官中少些阻力,他着实没想到在蜀州的时候,娘亲就已经在为自己的将来落子了,不禁暗自思忖,若娘亲是个男儿身,这脑子怕是不比诸葛亮差多少。 “让师叔见笑了。”李成安尴尬的摸了摸头。 “无妨,这个礼物,老夫还是很满意,这千古佳作,可不是谁都能写的出来的,也算是无价之宝了,只是老夫要提醒你一句。” 李成安恭敬回应道:“师叔请讲。” “你虽出身皇室,身份高贵,但身为读书人,没必要藏拙,是你的终究是你的,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没有必要自欺欺人,有才华不是一件什么坏事,不遭人妒,那是庸才。就像你在蜀州那些学堂门前写的,心之所向,虽千万人吾往矣。” “师叔这也知道?”李成安连忙拱手行礼,“弟子受教了,多谢师叔提点。” 范静山点了点头,盯着他看了半晌,缓缓开口道:"说吧,你小子这次来,有什么事?" 李成安心中一紧,临到事了,他反而不好开口了,虽然没见过那位便宜师傅,但是这位师叔,看起来人还是不错的,他这一开口,师叔若是答应了,就意味着将来把这位多年不参与党争的师叔拉下了水,李成安是坑人,但是不想坑自己人。 范静山看他面露犹豫,直接开口:“莫要有什么犹豫,该说就说,老夫能帮你就帮你,帮不了的老夫也没办法,如此扭扭捏捏,你父王可不是你这个性子。” 李成安一脸正色道:"不敢欺瞒师叔,弟子此来是为陛下当说客的。" 范静山冷笑一声:"是为了那些装病的官员?" "师叔明鉴。"李成安恭敬道,"若是将来那些官员一直罢朝,陛下想从国子监借些教习暂代官职。师叔可以拒绝,弟子已经向陛下提了别的解决法子,将来想必也不会到这一步,陛下让弟子来,也就是留个后手。" 范静山沉默片刻,突然说道:"可以!" 李成安还没反应过来,正要继续解释,便听到了这位师叔的回答:“什么???” 他没想到他的这位师叔会答应的这么爽快,而且李成安已经给了他拒绝的台阶,他反而还就答应了,甚至多的一句话都没有,这让李成安很是诧异,读书人脑子向来比较固执,要让一位纯粹的读书人去掺和朝堂的党争,这可不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 范静山起身走到窗前:"这件事老夫可以应下,明日会主动递一道折子上去,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国子监可以为陛下补上那些空缺,若是国子监的人不够,老夫可以想办法再找些地方上的门生旧故。 只要不是整个大乾的官员全部都换了,老夫都会想办法为你补上这个空缺,老夫的人脉不够还有你老师,不管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畏首畏尾,有什么差错,老夫也会想办法为你补上。" 李成安怔住了,他放下茶盏,有些不明白,这位师叔为何要对他这么好,他相信这世上除了父母之外,不可能会有人对你无缘无故的好,于是他开了口:"师叔...您这...让弟子有些惶恐了。" 范静山转过身来,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直视着李成安:"想不明白?" 李成安点了点头。 "其实在很多年前,你师公就看到了这个世道的症结。"范静山走回桌前,手指轻叩桌面,"世家垄断仕途,寒门难有出路,朝堂之上结党营私,地方官员鱼肉百姓。历朝历代皆是如此,不过千百年来一个又一个轮回罢了。" 李成安沉默不语。 "你老师走遍天下,老夫一心教书,就是想看看有一天能不能打破这个轮回,但这个轮回哪有那么好破,能和世家针锋相对的君王本就不多,难得陛下有那个敢和世家掀桌子的魄力,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说着,范静山从书架一个抽屉中取出一封信件。 "这是你老师给我的,看看吧,虽然你小子还没行过拜师礼,但是我那师兄既然认可你,老夫自然也会认可,一开始我觉得师兄有些夸大其词,但陛下那个官办书铺一出来,老夫就知道是你小子手笔。 毕竟除了你蜀州,谁敢把书籍纸张弄的那么便宜,师兄说的没错,也许你小子将来会让这大乾变的很不一样,你在蜀州做的很多事情,你师公没有做到,你师父和我也没做到,偏偏你在蜀州做到了。" 李成安接过书信缓缓打开,只见上面详细记录孟敬之在蜀州的所见所闻,事无大小,都极为详尽,最后那句更是让李成安感慨万千:“这孩子若是到了京都,还请师弟代为照拂一些,为兄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将来,相信他或许能让这大乾走上一条新的道路。” 李成安沉默良久,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范静山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夫也不问你具体要做什么,但求将来若真有机会,你能给天下读书人一条公平的出路,百姓能有一个些许清明的世道,就像你自己说的那般,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师叔...弟子...” 范静山直接打断了他:“你且听我把话说完,老夫不是刻意要求你去做什么?只是将来你力所能及的时候,顺手能帮他们一把,我和你老师两个都是读书人,这也是我们的缺陷。 懂读书,却不懂朝堂,性子脾气都不太适合官场,那些弟子虽说很多做了官,但你也知道,官场就是一座大染缸,再清白的人跳了进去,出来也都变了颜色,你既修武道,也入朝堂,但你的身份和他们官员都不一样,老夫只希望你将来莫要像他们那般,可好?” 第89章 世道 窗外蝉鸣渐歇,一阵清风穿堂而过,吹动案上的书页沙沙作响。李成安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整了整衣冠,向范静山深深一揖:"弟子...明白..." 范静山一脸的笑意,柔和目光深深的打量眼前这个少年:"其他的老夫便没什么要说的了,如今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凡事不必操之过急,慢慢来。 我跟你老师都还健在,能帮你的定然会帮你,只是我等能力有限,大的事情可能无能为力,但些许小麻烦,还是无碍的,教导了那么多学生,总是有点用处的,好了,如今你已从陛下背后走到了台前,想必是有很多事要做的。 老夫就不留你了,回去吧,若是有事,派人来告诉老夫一声就行了。" 李成安起身告辞,恭敬的行了一礼,范静山慈眉善目的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自语:师兄啊,希望这一次,你没看错人吧。 走出明伦堂时,阳光正洒在国子监的青石板上。他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处鳞次栉比的屋檐,心中百感交集,无论何时何地,世间总会有一些方正的读书人,坚持自己的信念,虽然他们能力有限,但却一代又一代的把这些星星之火传承后世。 "世子,我们直接回府吗?"秋月轻声问道。 "不急着回去。陪我随便走走吧。" 李成安和秋月漫步在国子监外的林荫道上,路边的梧桐树上,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为这静谧的傍晚增添了几分生气。 "说起来,你们四个跟着我也有十多年了吧?"李成安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怀念。 秋月微微一怔,随即轻声道:"回世子,已经整整十二年了。" "这么快,都已经十二年了..."李成安的目光投向远方,"你们都是清河村出来的,当年劫匪肆虐,整个村子也没活下来几个人,这么多年了,你们平常会想家吗?" 秋月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世子,我们已经没有家了,王府就是我们的家,当年我们四人的家都在那一晚就彻底没了,那日若不是王爷路过,我们姐妹怕是已经..." "你们四个,就你年纪最大,也选择了一条最苦的路,你的武学天赋并不算高,却最终还是选择了习武。"李成安笑了笑,"我想知道为什么?王府没人逼你们,哪怕不学武,安安心心做个小侍女,你们依然可以在王府过的很好。" “世子,不一样的。”秋月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虽然王府待我们极好,但世子不明白,失去过一次东西,就不想失去第二次,我们并不想再体会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所以你们选了另一条路。"李成安转头看向秋月,"春桃最小,就把伺候我的活让给她,你习武,夏荷精于商业,冬雪负责情报。我记得母妃当时为此还把我狠狠地说了一顿,说好好的姑娘家非要让你们学这些。" 秋月难得露出一丝俏皮的笑意:"这是我们自愿的,好在王妃最后还是拧不过我们,同意了,还找到了最好的先生教导我们,王妃人很好,我们能进王府,也是我们此生最大的幸运。" "当时娘亲不同意,你们四个跪在院子里一直跪着不肯起来。"李成安摇头失笑,"娘那个人对自家人最是心软,也最见不得这个。" 两人走到一处石桥边停下。桥下流水潺潺,几尾红鲤悠闲地游过。秋月望着水中的倒影,声音轻了几分:"是的,王妃跟我们亲娘一样,一手把我们带大,虽然有时候苦了些,但也体会到了寻常女子一辈子也享受不到的生活。" 李成安捡起一颗石子,轻轻投入水中:"你说当年若是没有清河村那件事,你们的日子会不会更好一些。" 涟漪一圈圈荡开,惊散了水中的鱼群。秋月望着那些四散的红鲤:"奴婢不知道,若是没有当年的事情,我们大概会像寻常女子那般,到了该嫁人的年纪,找个本分的老实人嫁出去。 或许能平平淡淡过此一生,也可能会有点什么别的意外,毕竟这个世道,对于百姓而言,总会有太多意外。" 李成安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啊,这个世道如此,弱肉强食,上位者视百姓如无物,意外总是会多上一些的,凭你们几个的样貌,若是被人盯上,大概也是一桩麻烦事,若是这个世道更好一些,你说当年清河村的事情会不会少一些?" "这个奴婢不知道。"秋月轻声道,"但若是世道好一些,多一些王爷、王妃和世子这样的人,想来百姓的日子会好过很多,王爷来蜀州这些年,蜀州的百姓日子好了很多。" "好很多..."李成安轻声道。 两人沉默地站在桥头,任由晚风拂过面庞。 李成安转过头来,"秋月,你觉得我能改变这个世道嘛?" 秋月望着眼前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出半头的少年,突然郑重地行了一礼:"能不能改变这个世道,奴婢不知道,奴婢心里就知道一点,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们姐妹都会跟着世子。" 李成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郑重弄得有些无措,摇了摇头:“秋月,我这位师叔和老师希望我将来有一天能改变这个世道,能给天下读书人和百姓一条新的出路,这条路太难了,会动太多人的利益,我并不想走这条路。” “世子不想走那就不走。”秋月说道。 “虽然我这人性子懒散了,但我还是希望将来清河村的事情,能少一些,所以我现在脑子有些乱,而且世家的事情,我也没打算就此了结,我这人心眼小,谁欺负我,我就不太想让谁好过,哪怕他们最初本意并非如此。这世间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道歉都有用。”李成安解释道。 秋月没有多想,直接开口道:“世子若是在对付世家的时候,能顺手做一些也是无妨的,而且王府这么大,不是谁都能来得罪的,更何况朝廷不是还有陛下嘛。” 李成安当即眼睛一亮,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秋月:“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了?” “奴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李成安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秋月聪明和不聪明都没关系,反正是王府的人,他笑了笑,转身向前走去:“走吧,回家,过几日还得请京都的人看一场他们不曾见过的烟火,再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科学。” 第90章 查账 五更鼓响,乾皇端坐在金銮殿上,目光如炬地扫过殿中文武百官。那些"告病"的官员今日依旧没有上朝。 "看来很多爱卿的身子都还没好利索啊?"乾皇似笑非笑地问道。 殿中一片寂静,只有几道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既然都没好利索,但这朝廷上的事情总不能就这样空缺。"乾皇一挥手,王全立刻捧着一道圣旨上前,洋洋洒洒念了好一阵,大体意思就是病了的官员,对于手上的公务暂时交由新的官员来代替,其他的,等这帮人病好了再说。 起初朝堂上的官员还不以为意,这是很多人都能想到的,毕竟官员可以病,朝廷不能瘫痪,必须要保持运转,但念到后面,味道就越来越不对劲。 王全尖细的嗓音在金銮殿内回荡:"...着新任左督御史张良即刻核查各部近年账目,凡有亏空,限期补足;凡有贪墨,严惩不贷!" 话音未落,殿中已是一片哗然。御史中丞张谦第一个站出来:"陛下!此举恐会引起朝堂动荡..." "张爱卿多虑了。"乾皇慢条斯理地打断,"朕只是例行查账,清者自清,何来动荡?"说着从龙案上拿起一本蓝皮册子,"这是户部新呈上来的查账法子,张良,好好办差,不要让朕失望。" 张良上前接过册子,恭敬的回应道:"臣一定竭尽全力,惩治贪腐,还我大乾官场一个海晏河清。" 不少官员此时脸色瞬间煞白,千算万算,着实没想到陛下会来这么一手,京都官场,谁禁得起查?哪个敢说自己是干净的,难道陛下就不怕这样做的后果嘛。 "陛下!"户部侍郎郑明突然出列,"臣以为此事..." "朕作为一国之君,就是个简单的例行查账罢了,难道整顿吏治,诸位也要拦着?"乾皇似笑非笑,"还是说诸位有一些见不得的东西,不能然朕知道?" 郑明额头顿时渗出豆大汗珠,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臣...臣..." 此时很多臣子都把目光投向了宰相徐安,只见他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也看不出喜怒。 “徐相以为如何?”乾皇开口问道。 徐安躬身抱拳:“陛下整顿吏治,这本就无可厚非,只是眼下众多臣子都因病告假,是不是暂缓两日,等他们病好了再查?毕竟有的账,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若是贸然查账,怕是有些事说不太清楚。”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希望乾皇能再给这些世家官员一个机会,不要把事情闹的太僵了,也是奉劝世家的官员见好就收,这次是真把陛下惹毛了,莫要不识好歹。 此时他心中也在感叹这李成安年纪轻轻,手段却如此老辣,谁都知道这些官员禁不起查,这一手查账查得恰到好处,就是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像往年那般就此妥协,但是他心中却多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陛下如今占了先机,他虽然贵为宰相,台阶他可以给,可插手太过,就有点触及君王的底线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大殿内不少臣子纷纷站出来附和徐安,徐相这是在给他们台阶下,他们哪儿有不下的道理,但是乾皇却没有打算将这件事就此揭过。 乾皇目光如电,缓缓扫过跪了一地的臣子,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殿中鸦雀无声,只听得那"笃笃"的敲击声,每一下都像敲在众臣心上。 "徐相此言差矣。"乾皇突然开口,声音不疾不徐,"账是死的,人是活的,查账有账本就行了,至于那些病了的爱卿,就不打扰他们了,让他们好好养病吧。" 在场的官员们当即傻了眼,徐安整个人也微微一滞,他也着实没想到陛下这次居然寸步不让,打算跟那些世家死磕到底,他作为宰相统领六部,大乾有多少储备官员,心里非常清楚。 虽然京都的空缺可以补,可地方上若是再有空缺,到时候又该怎么办?李成安去国子监的消息他也知道,但地方上官员的空缺,可不是国子监那些人就能够补上的,人数需求量非常大,而且范静山也不可能把人全部把人派出去,让国子监成为一个空壳子。 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位名不见经传的世子到底又还有什么后手,这是官员可不会凭空变出来,人好找,一个成熟的官员可就很难了,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培养,一个狗屁不通的官员,只会让地方大乱。 显然陛下不会那么昏庸,那只有一个解释,那位世子给了这位陛下底气,难道那位王爷在蜀州培养了不少官吏?乾皇的这个做法,让这位徐相脑子里不断猜测。 跪伏在地的那些官员,后背的官袍已被冷汗浸透。他知道,陛下这次是铁了心不会放过这些人了,心中也开始埋怨王家的馊主意,把战场摆在民间不就行了,非要放到官场上来,这下让他们如此被动。 朝会散去,徐安快步穿过宫道,在宫门前拦住了正要上马车的范静山。 "范大人留步。"徐安拱手一礼,紫袍玉带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范静山转身,白发在风中轻扬:"徐相有何指教?" 徐安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请范大人喝杯茶,不知道范大人可否赏脸?" “徐相言重了,徐相有请,范某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二人来到宫墙外一处僻静的茶肆。徐安亲自为范静山斟茶,茶香氤氲中,他开门见山:"范大人是读书人,本相也不拐弯抹角了,我知道李成安找过你,只是你多年以来从来不掺和朝堂上的纷争,为何要在这个时候下场卷入这场风波?" 范静山轻啜一口茶:"徐相倒是消息灵通,那徐相也应该知道,李成安是我那师兄的关门弟子,作为师叔,那孩子第一次来求老夫,老夫总不能视而不见,自家后辈,力所能及,总是要照拂一些的。" "就这么简单?"徐安轻笑,"你可曾想过,你这一句照拂后辈,会让你范家卷入这场皇权和世家的争斗,你难道就没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 第91章 读书人的谋算 阳光透过茶肆的缝隙映照在茶桌上。 面对徐安的问题,范静山手中茶盏微微一顿,继而笑了起来:"徐相啊,这话就言重了,范家没有诸位那么家大业大,自然心里也没那么重的负担,人生在世,人总是要死的,若能死得有意义一些,也是无妨的。" "为了一个李成安,把自己陷入这等泥潭,值得吗?"徐安盯着范静山,"掺和皇权和世家的争斗,最后大多都成了替死鬼,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窗外槐花飘落,范静山目光追随着一片花瓣:"下官不是说了嘛,人总是要死的,这天下每天都在死人,他们能死,范某自然也能死,没什么好稀奇的,多谢徐相提点了。" 徐安突然倾身向前,"在京都能让本相看得上眼的不多,你算半个,今天我也不想跟你探讨什么死不死,我想知道,为什么?一个王府世子而已,至于让你这个年纪了还来掺和这些事。" 范静山用手摸了摸桌上那一缕透过缝隙照射在桌面的阳光,不紧不慢回应道:"徐相,世家就像这茶肆的天花板一样,遮住了世间所有的阳光,只有你们这样的大人物,才能享受到这茶肆之外的风景,老夫就是想看看,大乾若是没有了这个天花板,这大乾会是什么样的。" 面对范静山的回答,徐安倒没有嗤之以鼻,反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本相一直以为你和你那师兄明哲保身,不掺和朝堂,是一种智慧,但没想到你都到这个年纪了,竟还有如此天真的想法。 本相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就算没了世家,用不了多久,还会有新的世家,世家上面还有皇权,他们永远不可能看不到天花板之外的风景,哪怕再过一千年一万年也是一样,绝不会变。 这世间的最好的风景本就是留给少数人的,这个道理你都看不明白,莫不是这些年看书看傻了不成。” "我知道徐相的苦心,也明白徐相说的没错。"范静山淡淡道,"可老夫是个读书人,读书人有时候比较固执,有些认死理,所以这么多年不太讨同僚的喜欢,有的事就算明知不可为,但还是想去试试。" 徐安的眼神闪过一丝异样:"说的好听,你不就想护着那小子些,你觉得世家是傻子,本相都能知道的事,他们能看不出来是李成安的主意?迂腐之辈,他出身王府,还有陛下撑着,还需要你来管?" "非也。"范静山摇头,"老夫只是想让那些还念着老夫恩情的人,将来莫要为难他,让那孩子少走些弯路罢了。" 闻言,徐安猛地站起身,茶盏被打翻,茶水在案几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你想在大乾读书人心里埋一颗种子,你们想造圣,想把李成安推向圣人之位?你可知这么多年文坛出过宗师,也出过领袖,但是圣人已经两千多年不曾有过... 没想到你十几年不曾出手,一出手便是这么大的手笔,范大人好大的魄力,倒是本相小瞧你了,李成安何德何能?你就不怕那小子担不起吗?" 范静山突然提高声调,眼中精光暴射,"徐相,我只是个迂腐的读书人,只做自己该的事情,也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至于将来如何,未来自会见分晓,或许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但我和师兄都老了,有些事再不做,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再有人做了。" “为什么选他?” 范静山缓缓起身,缓缓向茶肆外走去:"老夫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看他顺眼吧,世间的很多事情总是没有答案的,就像徐相一样,这么多年身居高位却无欲无求一个道理。 国子监事多,下官就不陪徐相品茶了,希望徐相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将来在朝堂上莫要为难那小子,多谢徐相了。" 徐安脸色当即一变,猛地抬头,只见范静山已转身走向门外。阳光透过槐树枝叶,在那袭青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意味深长的看着范静山的背影,轻声自语:"老东西知道的还不少,这么多年书,倒也没白读,也罢,老夫也想看看那小子到底能走多远。" 槐花纷飞中,徐安静坐良久,从袖中取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信件,缓缓撕成碎片。纸屑随风飘散,随后便走出茶肆,对着一旁的下人吩咐道:“安排下去,这是陛下和世家之间的事情,其他人不要掺和,也不要把那位世子牵扯进来,至少不能由咱们的人牵扯进来。” 一旁的仆人恭敬一礼,便消失在街角。 当晚。 王震的书房内,烛火摇曳。数十余位世家官员挤在房中,个个议论纷纷,面色惶急。户部侍郎郑明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王公,新任的左督御史已经上任了,怕是要不了几日就要开始查账了,到时候恐怕...当初这主意是你们王家出的,我们几家也是配合,现在陛下要跟咱们死磕...您可得拿个主意啊..." "慌什么!"王震一拍桌案,茶盏震得叮当作响,"我世家几百年来屹立不倒,陛下一个查账就能把我们查倒了?简直是荒唐,你们也是在官场混迹多年的老人了,在各家的地位也不低,如今就这点小事都沉不住气了?" 一名官员站了出来,恭敬道:“王公还请见谅,倒不是我等沉不住气,陛下显然是想借这个机会让我等再也回不去朝堂,我等能走到今天,都是各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陛下这次对我们世家下狠手,我等若真的回不去朝堂了,个人事小,但对于家族来说,都是莫大的损失,说是伤筋动骨也不为过,由不得我等不担心,还请王公明鉴。” 王震阴沉着脸,手指在桌案上敲击着,他也没想到陛下这一次反应会如此的激烈,虽说之前因为李成安刺杀的事情,陛下已经撕破脸一次,但毕竟还是给了转圜的余地。 可这一次,却没有给他们留丝毫余地,就连徐相的请求都被他当朝驳回,就给了两条路,要么补亏空,要么卷铺盖滚蛋,对于世家,吃进去的怎么可能吐出来,那和资敌有什么区别,他们绝不会做这种傻事。 王震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好了,我王家的官员都还在,你们急什么?若真的有事,也是我王家首当其冲,论朝堂,你们几家的人还多的过我王家?你们先回去吧,最迟三日,王家会让这件事有个结果的。” 话音一落,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也没别的办法,如今王家愿意牵这个头,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毕竟面前的人是王家之主,他们也不能逼的太狠。 第92章 王家反应 待众人离去后不久,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袭月白长衫的王砚川踏着夜色而来,腰间玉佩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面容清俊,眉眼间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温润,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刀。 "父亲。"王砚川拱手一礼,随后目光在王震的全身上下一扫而过,眯着眼撇了撇嘴。 "混账东西,你这是什么眼神。"王震开口道。 王砚川笑了笑:"福伯回江南的时候,说父亲在京都终日都忙碌的很,孩儿也不知道你在忙什么,今日到了京都,我看您这肚子也没瘦多少,看来父亲也不是很忙。" 王震气得胡子直颤,抓起桌上的茶盏就要砸过去:"你个逆子!老子在京城忙的团团转,你倒好,一见面就埋汰你老子..." "爹,你别急眼啊,孩儿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看你这个人怎么还急眼了!"王砚川轻巧地接过茶盏,慢条斯理地斟上新茶,"儿子这不是关心您嘛。" "少来这套!"王震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你信不信老子明天就把这家主的位置传给你,看你这个混账怎么躲。” 王砚川连忙摆手:“爹,一个玩笑而已,你不至于玩儿真的吧。” "行了,混账东西,说说吧,这事怎么该解决?" 王砚川收敛笑意,轻声回应道:"这是那位世子的手笔,世家和皇权这么多年都没出问题,自从他进了京都,一切都变了,所以问题的源头还是出现在那位世子的头上,那位世子想报复世家,也是情有可原,但孩儿想知道,父亲和几位家主,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北凉替他们送人入京都? 以您老的智慧,不应该会在这个时候做这么荒唐的事情,这笔买卖对咱们来说,怎么做怎么亏本,可你们偏偏都答应了,所以父亲能否为孩儿解惑,知道根源,才好应对。" 片刻之后,王震无奈的叹了口气,眉头渐渐紧缩:"当初要答应北凉,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件事的根源不在他们,而是我们自己,那些金银虽说不少,但为父还是分得清楚轻重的,若是平常,为父自然不会答应,可大乾有人让我们不得不应下这件事..." "在大乾,还有人能同时让你们几位不得不答应?就算陛下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吧。"王砚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爹,这件事能说吗?"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为父只能说,我们几家都有自己的过不去的把柄在那个人手上,而那个把柄现在绝对不能暴露出来。"王震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最骄傲的儿子,"这就是代价,但现在,之前所有的往事都烟消云散了。" "爹,你确定那个人不会再因为当初的把柄再找上我们?"王砚川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王震点了点头:"放心吧,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世家也不是好惹的,一个把柄换一个条件,如今交易已经做完,该销毁的都毁了,也不会再有人过问了,毕竟这船翻了,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看来那位世子的报复,咱们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了。"王砚川冷笑。 王震捋须沉思:"没错,这件事我们只能接下...但为父可以告诉你,将来为父交给你的王家,一定是一个干干净净的王家...无论王家之前有过什么,到为父这里,都会为你抹平。" 王砚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看来当年五大世家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大秘密,就连自己父亲也没肯松口。 沉默片刻,王砚川不慌不忙地开了口:"爹,既然陛下和那位世子要查账,就让他们查吧,安安心心的查..." 王震脸色一楞:"什么意思?" "三个法子,看爹你想用哪个?" “都说说。” 王砚川轻声道,"其一,和往年一样,找替死鬼,虽说陛下要查账,但是账本没了,他该怎么查?大乾各地盗匪横行,胆大包天偷点东西应该没什么吧,再走点水,被烧了也正常,回头抓几个杀几个交给陛下,不就行了。 但这样一来有个弊端,就是人保的住,官职不一定保得住,陛下不是傻子,若不拿一部分官员去交差,他不会善罢甘休。地方上还好一些,京都这边不好运作,毕竟眼下盯着账本的人太多了。" “这样做的确要付出一些代价,陛下那边也不好交代,那第二呢?” 王砚川不紧不慢的走到窗前,望着夜色中的皇城:“第二个简单啊,做假账。” “做假账?按照李成安给户部的那个法子,那个假账可不好做。”王震回应道。 王砚川转过头来:“爹,你误会了,孩儿说的假账不是数字上作假,该拿的还是拿,该亏空的还是亏空,只是银子的去向咱们要改一改,若是大笔的银子最后都流到了皇子手中,你说陛下还会把这件事秉公处理吗?虽然陛下提前让那三位就切割了朝堂,但真就那么容易切的干净吗? 账面的东西不好改,但是银子的去向总是可以改的,而且这些那三位从朝廷拿的银子还少吗?他们自己怕都不记得拿了多少,这件事若是有那三位来背,最后大概是不了了之,缺陷也很明显,那三位以后,怕是不会对世家有半点信任了,而且他们当中若是有人上位,对我们也不是一件好事。” 王震沉思良久,一时间也有些犹豫不决:"那第三呢?" 王砚川挑眉:"第三那就更简单了,既然陛下想和咱们世家硬刚,那就刚到底,陛下不肯退步,咱们也不退,就看谁的底气更足,孩儿大概算了一下,若是世家官员集体退场,京都加上地方的空缺,如今的大乾绝对没有这么多补缺的官员。 就算那位世子去了国子监,让那范老头下场再加上他们的门生也不行,成熟的官员可不是一群书呆子就能弥补的,而且就算陛下东拼西凑,勉强凑够人数,可那些地方大多是咱们世家的地盘,手段多的是,没有咱们开口,那些新到任的官员,怕也是安稳不了几天的。 到时候各地都会乱起来,就看陛下这局认不认输了,若是不认输,那就继续乱,反正对我世家也没什么影响。" 王震听完第三个法子,眉头皱得更紧:"这些法子有些太过激进了,若真闹到那一步,就是与陛下彻底撕破脸了。" 王砚川轻笑一声:"父亲,历朝历代,世家和皇权本就如此,之前大家各退一步,相安无事,但现在那李成安为了报复,要蛊惑皇帝对我们下狠手,我们能怎么办?总不能伸着脖子让陛下砍吧。 若是父亲要温和,那就把吃进去的银子吐出来,陛下一样追究不了这件事,若是别的法子,孩儿可没那个脑子。" 第93章 针锋相对 面对催砚川的回答,王震沉默良久,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砚川,你可知道我们为何能屹立数百年不倒?" 王砚川挑眉:"愿闻其详。" "因为我们懂得审时度势。"王震沉声道,"陛下既然敢动手,必然有所依仗。他的底气在哪里?李成安那小子鼓动陛下的根基是什么?范静山和孟敬之是师兄弟,他们又能出多大的力?为父担心的是他们底牌都还没亮出来,若是贸然动手..." 王砚川点了点头:"孩儿明白父亲的担忧,他们没亮底牌,我等不也没亮吗?若是我们没有反应,一来会失了先机,后面的棋局怕是会一直被李成安和陛下牵着鼻子走,步步紧逼,他想用我们的手段来对付我们。 其二,若没有任何动作,那几家的怨气可不是一般的大,世家内部一定会出现问题,一旦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陛下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各个击破皇室最是擅长,毕竟那三位皇子,将来能上位的,可只有一个,到时候陛下随便放一个足够诱人的饵出来,谁能保证大家都稳得住? 其三,虽然如今不知道他们底牌是什么,但这一局我们未必会输,就算输了,还是那句话,地方才是世家的地盘,只要家里根基不出问题,一切都会有翻盘的机会。 而且这件事毕竟是我们代他人受过,我们替他接下了吴王府的恩怨,他总不能什么都不管,让我们和陛下斗个你死我活,他却坐在一旁看戏,就算是交易,也没有这么做的。 父亲您觉得呢?" 王震眼中精光一闪,"你说的没错,不能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而且那一位也别想坐山观虎斗,这京都若是要乱,就彻底的乱,谁也别想好过。" 王砚川若有所思:"孩儿能知道那个人是谁嘛..." "可以。"王震站起身,踱步到窗前,"只要你接下家主之位,不管你想知道什么,为父都可以告诉你,怎么样?" 王砚川轻笑:"父亲多虑了,孩儿不是那么好奇的人,也并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您老还是留着给大哥二哥吧..." "砚川..."王震突然转身,"为父老了,这位子迟早要交出来的..." 王砚川直接打断了他:“爹,我是你什么人?” 说完还用手指了指自己。 “你是我儿子啊。” 王砚川不屑的说道,径直走出书房:"在你儿子面前你都演,有你这么当爹的吗?我娘当初离世,十有八九不是难产,而是被你气死的..." “混账东西...逆子...你给老夫滚回来...” 书房内不时传来王震的咆哮和茶盏碎裂的声响。 翌日清晨,王震依旧在京都那个不起眼的小院见到了其他几位世家的的家主。房间四壁挂着名家字画,檀香袅袅,却掩不住空气中的凝重。 王震将王砚川的三个想法娓娓道来。"诸位,"王震环视众人,"都说说吧,如何应对。" 房间内内的气氛骤然一变。 郑宇拍案而起:"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等也没必要一味的妥协,就该让陛下知道,没有我们世家,这天下转不动!" "不妥。"周远皱眉,"若真闹到那一步,就是与陛下彻底撕破脸了。万一..." "周兄多虑了。"姜焕冷笑,"若我等一再退让,陛下怕是会得寸进尺,而且王公说的也没错,我等已经失了先机,再让,若是将来陛下要我等身家性命,也让了不成?"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商议了一个多时辰,最终还是决定,这一次,不再向皇室让步,既然陛下想看看世家的底蕴,那就让他看一看,这天下不是只有他李玄一个执棋人。 查账令下达的第七日,一场前所未有的官场风暴席卷了整个大乾。 乾皇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王全慌慌张张地捧着一摞文书跑了进来:"陛下...大事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乾皇皱眉放下朱笔。 王全将文书呈上,声音发颤:"陛下,今早收到的辞呈...地方上和京都的足足有八百二十七份!" "什么?!"乾皇猛地站起,龙案上的茶盏被掀翻,茶水浸湿了奏折。他快速翻阅着那些辞呈——户部侍郎、兵部郎中、工部主事...几乎涵盖了六部所有要害职位。 更可怕的是,各地州府的急报也如雪片般飞来: "江州知府告病请辞..." "青州通判携印信离衙..." "凉州转运使挂冠而去..." 今天收到的还就是京都和附近一些地方的,还有一些折子因为路途遥远,正在路上,乾皇的手微微发抖,他虽然心里有准备,但着实没想到这第一批的官员就会有如此之多。 他终究还是小看了世家的底蕴,这些辞呈背后,分明是世家赤裸裸的威胁,他们也在表达一个态度,这一次,他们也不退让,世家和皇权,这一次总是要有人低头的。 "好一个世家!好一个以退为进!"乾皇怒极反笑,"他们这是要逼朕就范啊!" 王全小心翼翼道:"陛下,如今六部近乎瘫痪,各地政务停滞...是否暂缓查账..." "不!"乾皇一掌拍在案上,"传旨:所有辞呈,一律照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范静山匆匆入内,手中捧着一份名册:"陛下,国子监第一批替补官员名单已拟定,共三百六十八人,随时可以上任。" 乾皇接过名册,眉头紧锁:"人数还是不够..." "陛下勿忧。"范静山沉声道,"老臣已派人联络各地的门生旧吏,三日内还能再集结五百余人。至于地方空缺..."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密信,"师兄那边也在帮忙了。" 乾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孟先生?他也卷进此事来了?" 范静山轻声道:"陛下,毕竟成安是师兄的关门弟子,关门弟子被世家做局摆了一道,师兄他作为当老师的,自然是不能不闻不问的。" 正当二人商议时,徐安突然求见。这位宰相面色凝重地呈上一份奏折:"陛下,刚收到消息,各地胥吏集体怠工,税赋征收陷入停滞。更严重的是..."他顿了顿,"三大皇商宣布暂停与官府的买卖往来。" 乾皇脸色铁青。这分明是世家的全面反扑——朝堂上辞官示威,地方上瘫痪政务,经济上切断供给! "好!好得很!"乾皇怒极反笑,"他们这是要看看,到底是谁离不开谁,王全,你去一趟王府,让那小子开始吧,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第94章 新的皇商 徐安走出御书房时,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这位当朝宰相眉头紧锁,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方才的场景。 "范静山竟能如此迅速凑出这么多官员...那孟老头也下了场..."徐安喃喃自语,"陛下眼下寸步不让,李成安,你到底是给了陛下多大的底气,敢让陛下冒这么大的险,拿着大乾的江山社稷陪你下这一局..." 突然,他脚步一顿,徐安眯起眼睛,对陛下这次的应对百思不得其解。 "相爷?"随从轻声唤道。 徐安回过神,低声道:"去查查,那李成安最近在做什么?" “回相爷,王府那边每天都有人盯着,那位世子门都没出过,身边的侍女倒是有出入,但也是去的也是他们商行一些寻常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随从回应道。 第三日清晨,乾皇在百官惊诧的目光中,从容步入金銮殿。殿内原本空了大半的朝班,此刻竟已站满了陌生面孔。 "诸位爱卿。"乾皇环视众人,嘴角微扬,"近日诸多爱卿主动向朕递上了辞呈,朕念在他们都已年迈,这些年为我大乾鞠躬尽瘁,也不忍他们再操劳,所以但凡递上来的折子朕都一概应允了,将来若是还有爱卿要告老的,也不用再亲自向朕递折子了,直接给徐相吧,徐相会安排替补的官员..." 听到乾皇的话,世家官员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话说的好听,有的官员才三四十岁,就年迈是几个意思?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乾皇的声音在大殿中再次响起:"传朕旨意,即日起,永辉商行为朝廷特设皇商。" 殿中顿时一片哗然。这等于给了永辉商行官方身份,徐安站在文官首位,眼中精光闪烁。他终于也开始明白了陛下的底气何在——果然是李成安,那小子想用商行的架构去勉强支撑起朝廷一时的运转,至少在物资和经济上不能被世家牵制。 虽然李成安那个商行,有很多新奇的物件,哪怕他还有不少东西,能一时半会儿满足地方上的物资,但官员这个空缺毕竟还是早晚要补,这部分的人,陛下从哪里来?孟老头和范静山就算门生再多,也没这么多成熟的官员,而且世家的地盘,官员可不是那么好补的。 当晚,王府西跨院的书房内,烛火通明。 李成安正俯身在巨大的大乾地图上勾画着什么,夏荷一袭劲装站在一旁,手中捧着厚厚的账册。 "夏禾,从今日起,你就是永辉皇商的大掌柜了。"李成安头也不抬地说道,手中毛笔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 "除了这几个世家势力根深蒂固的地方,其他的商路,三个月内必须保持畅通,现在有了皇商的身份,事情好办了很多,但盘子有些大了,好在陛下那边还有一些人,蜀州那边培养的人先放在蜀州上上手,等他们熟练了再调出来。" 夏禾眉头微蹙:"世子,如今这么大的局面,奴婢怕..." "怕什么?"李成安轻笑一声,"人生总有第一次,我告诉你,陛下当年也不会当皇帝,也是一步一步学的,放心,有我在,出了错也不要怕,以后你接手的只会更多。" 夏禾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还有,不管是陛下的人,还是咱们商行自己的人,既然来了商行,就要按咱们商行的规矩办,没有人可以搞特殊,明白吗?" “奴婢明白,只是世子,为何我们不对世家那个地盘动手?” 李成安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还不到时候,如今皇权和世家之争才刚刚开始,最难啃的骨头没必要一开始就去咬,再熬一熬吧,这第一局他们已经失了先机,只要我们后面不出大的差错,这一次,他们要吃大亏的,当初我就说了,既然想让王府下场,就要承担我们下场的后果。" 李成安走到窗前,望着月色,"还有,既然咱们成了新的皇商,那商行的待遇也是时候再提一提了。" 夏禾瞪大了眼睛:“世子,还提啊?” 按照如今的情况来说,永辉商行已经是整个大乾,不,应该说是整个天下,福利待遇最好的商行了,而且没有之一,如今待遇还要往上提,这让夏禾有点不明所以,搞不懂世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银子嘛,总是能赚回来的,我给你说了,做生意不仅是要赚银子,还要赚口碑,让咱们自己的人明白,他们不仅是在为我工作,也是在为自己工作。”李成安微微一笑,他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册子:"这是皇商运营细则,你回头拿去看看。" "不仅商行的待遇要涨,咱们还要给大乾带来一些改变,不然怎么对得起皇商这个称号,把蜀州那些新奇的商品,包括那些世家所涉及的产业,全部都给我铺开来,除了那几个世家的地方,就按蜀州的价格来,渝州附近的几州咱们不动,拿给舅舅,让他挂个咱们商行的牌匾就行了。 人不够就招人,用流水线,最核心的工艺放在京都来,哪怕耽误些时间也是无妨的,凡事跟那几家不对付的,未来想合作,可以跟咱们合作,把分销权给他们。" 夏荷倒吸一口凉气:"这...会不会太招摇了?" "就是要招摇。"李成安冷笑,"皇权和世家的争斗已经开启,至少得让天下人知道,跟着陛下干是有好处的,而且也让世家明白,盯着他们的,可不止是皇权,用天下大势压过去,让他们自乱阵脚,才有机会各个击破。" "还有,我们研制出来的新式农具也放出去,并且可以免费租借,但必须登记造册。"他意味深长地说,"我要知道大乾的土地上都种了什么,产量多少。" 夏禾迅速领会:"这是要摸清世家田产的底细?" 李成安赞许地点头:"聪明,但不是完全是,这个以后你就知道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他压低声音,"现在摊子铺的大了,但是学堂的事情不要落下,未来咱们会很缺人,自己的商行,需要什么样的人咱们自己培养,也省以后在外面招人。" 夏禾眼中闪过明悟:"世子是要..." "世家垄断仕途,虽然如今书籍和字典已经推广了出去,但这个周期很长,而且简单的识字也改变不了太多,我们开一个学堂,只是在天下人心里埋一颗种子。 以商养学,以学培才,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我们开了这个先例,后面自然会有大把的人相仿,而且现在纸张和书籍这么便宜,世家知识的垄断,要不了多久,就会荡然无存。" 夏禾担忧道:"世子,如果这样一来,世家那边只怕..." "只怕会疯狂反扑,对吗?"李成安眨眨眼。 夏禾只是默默地点了头,没有回应。 李成安解释道,"听过一句话吗?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他们若不疯狂,这场战争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第95章 京都的第一场烟火 话音未落,秋月匆匆进来:"世子,冬雪刚收到蜀州来的消息,最近蜀州出现不少生面孔,家里的人查了,是世家那边派过去,冬雪想问问世子怎么处理?要不要..." 李成安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让他们去查吧,只要不捣乱,就不必管他们,盯着就行了,但是绝对不能让他们进山,哪怕靠近也不行,一旦靠近山里,不用犹豫,杀,出了任何事我扛着,那是我们未来的根基。" “奴婢明白。” 说完便走了出去。 夏禾担忧道:"世子,若将来世家反扑,我们扛得住吗..." "放心。"李成安走到窗前,望着皇城方向,"既然敢和世家开这一局,自然准备好了后手的。若是以前,恐怕我们的步子还不会走的这么急,但有个老师和师叔顶着,再加上陛下也不想再忍,此局就算打到底也未必会输的。 而且世家的人若是足够聪明,他们可不会疯狂反扑,现在唯一的变数,就在一个人身上... 若是那个人肯出手,也算不枉费我做这么大一个局了。" 夏禾面露疑惑,深吸一口气:"世子的意思是..." 李成安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当初京都刺杀以后,那个势力就再也没露过面,世家虽然荒唐,但不是傻子。 帮北凉送人入京都,这是在京都光明正大的通敌,只要家主不是脑子有病,就不可能接这个买卖,但他们偏偏做了。” “世子是想借世家的手,把当初刺杀的幕后之人钓出来?” “当初从世家主动来赔礼道歉的时候,我就感觉这件事肯定没那么简单,他们来的太快了,几家居然都同意赔罪了,而且把那么大的秘密都抖了出来,若是寻常,这个秘密能在陛下或者父王那里换到更多利益,这根本不符合他们的作风。” 夏禾清澈的眼睛一转:“那世子当初答应,也是为了麻痹他们的?” 李成安看着窗外的月色:“若不那么做,幕后之人怕是不会安心的,如今世家接下了这场恩怨,肯定不会让那个人坐山观虎斗的,他们就会找这个人的,但需要一个契机。 只有皇权和世家的争斗有一方逐渐开始失衡的时候,恐怕他才会忍不住出手,若是寻常争斗,这个人未必会站出来。 我也想看看,在这京都,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耐,让几位世家愿意做这么亏本的生意,甚至不惜接下和王府的恩怨。 过几日,民心一聚,这场闹剧就差不多该结束了,如果世家还有聪明人的话。” 月光透过窗棂,将李成安的影子拉得很长。 三日后,京都朱雀大街。 夜幕刚刚降临,突然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划破长空。百姓们惊恐抬头,只见夜空中骤然绽放出一朵巨大的金色龙纹烟花,将整个皇城照耀得如同白昼。 "天啊!那是...龙纹?!" "祥瑞!这是天降祥瑞啊!" 街道上的人群瞬间沸腾。小贩丢下了货担,酒客打翻了酒杯,所有人都仰着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前所未见的奇景。 紧接着,第二发烟花冲天而起,在空中炸开成"圣君临世"四个大字。第三发则化作万千金色雨点,缓缓坠落。 "陛下万岁!" "大乾盛世!" 百姓们纷纷跪地叩拜,有些老者甚至激动得老泪纵横。人群中,不少人被人潮挤得东倒西歪。 京都郊外,李成安正指挥着几名工匠调整发射角度。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身旁的冬雪笑道:"回头把这些清理干净些,一把火烧掉,不要留痕迹,这些人先送回蜀州,暂时不要留在京都了。" "奴婢明白..."冬雪压低声音,"世子,那明日那个海市蜃楼咱们还弄吗?" 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自然是要弄的,大义必须在陛下这边,不然后面的事情没法做。只是做事的时候当心些,别被人发现了。" “世子放心,明日的冬雪会好好在店铺待着,不会出京都的。” 翌日清晨,金銮殿上。 乾皇还未驾到,百官已经议论纷纷。不少官员指着殿外天空,议论着昨夜的"天象"。 "陛下到——" 随着王全一声高喝,乾皇龙行虎步走入大殿。 "诸位爱卿。"乾皇环视众人,"昨夜天象,想必都看到了?" 立刻就有出列:"陛下!天降异象,震耳发聩,必是上天给予的示警啊!臣请陛下下罪己诏,暂停查账..." 一位年轻的官员站了出来:“简直狗屁不通,明明是金龙降世,天降祥瑞啊,怎么就上天警示了?” 没多久,大殿陷入一片争执之中。 “肃静。”王全的声音响起。 乾皇摆了摆手:“传钦天监监正袁墨。” 随着太监尖锐的传唤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缓步走入大殿。钦天监监正袁墨身着深蓝色官袍,步履沉稳地来到殿中央。 "臣袁墨,叩见陛下。"老监正恭敬行礼,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 乾皇微微抬手:"袁爱卿,昨夜天象,你怎么看?" 袁墨直起身,目光扫过殿中众臣,最后定格在殿外晴空:"回陛下,昨夜天象,乃大吉之兆。"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哗然。那位主张"天象示警"的官员立刻反驳:"袁监正此言差矣!天降异响,分明是..." "李大人稍安勿躁。"袁墨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天官书》有载:金龙现,圣主出;天火明,盛世临。昨夜之象,正应此兆。" 那官员又不懂这些,怎么反驳的得了?还不是任由这位监正说什么就是什么,毕竟人家才是专业的,至于什么天官书,他听也没听过,而钦天监这种地方,无论朝中重臣,还是世家,都不太看得上,因为没什么大用,平日根本连朝会都不上的。 他转向乾皇,声音提高了几分:"更奇的是,臣夜观星象,推算出此等吉兆异象多为双数。若臣所料不差,今日当再有祥瑞显现!"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惊呼。众人回头望去,只见皇城上空竟浮现出一片瑰丽的仙境——亭台楼阁悬浮云端,仙鹤翱翔其间,更有仙女翩翩起舞。 "天宫现世!" "太平盛世的吉兆啊!" 朝臣们目瞪口呆。徐安站在文官首位,眼中精光闪烁。他可不相信什么天降祥瑞,若是上天能降祥瑞,历朝历代的昏君,早就被上天带走了,这只怕是陛下为了凝聚民心,占据大义的手段罢了。 但这个手段,也不由让这位宰相高看了陛下的手段,不,应该是那位世子的手段,连这玩意儿都能鼓捣出来,哪怕是极境,恐怕也做不到吧,自从李成安站在陛下那边之后,陛下做事步步为营,处处皆有后手,这和之前的利益置换大相径庭,可谓是占尽了先机。 这位宰辅大人眉宇间第一次有了一丝忧愁,少了些往日的沉稳! 第96章 大赦 "陛下!"一位新上任的御史突然跪地高呼,"天降双瑞,此乃万古未有之吉兆!臣请大赦天下,以彰陛下仁德!" 这一声呼喊如同惊雷,瞬间引爆了整个朝堂。数十名官员纷纷出列附和: "臣附议!" "此乃天意,陛下当顺天而行!" 乾皇端坐龙椅,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臣子。一旁的徐安注意到,这请求大赦天下的的臣子,几乎全是新上任的官员,毫无疑问,这是陛下早就算计好的东西,否则怎么会整齐。 此举毫无疑问会把这位皇帝的名声推到一个新的高峰,这个时候不管陛下做什么,百姓都会支持他,错的也只能是世家,毕竟千古圣君,上天都认可的君王,怎么会错呢?这第一局,世家败象已显。 好厉害的陛下,好厉害的李成安,连这等天象都能弄出来,当真是小看他了!剩下的,就要看陛下想从世家那边拿到什么好处了,至少京都朝堂的话语权,世家是别想再全部拿回去了。 还有那位世子想从世家那边得到什么,这就不好说了。若说根除世家,大家都是聪明人,按照现有的条件,根本没那个可能,陛下不会真的死磕,世家也知道点到为止。 "徐相以为如何?"乾皇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徐安。 徐安缓步出列,紫色官袍纹丝不动:"回陛下,天象之说,玄之又玄。但民心所向,确是不争的事实。"他顿了顿,"臣以为,大赦可施,但需有度。" 徐安也是没有办法,他一个人的反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陛下铁了心要这场民心,谁拦着,谁就得死。 这一提议立刻得到众多官员附和。乾皇意味深长地看了徐安一眼,缓缓道:"既然徐相和诸位爱卿都这么想,那就准奏。 王全,拟旨,即日起,除十恶不赦之罪......" 随着一道旨意颁布,朝堂气氛达到了高潮。大赦囚犯、减免赋税、开仓放粮...每一项政令都引得百官称颂。唯有几位世家的臣子,虽然面上带笑,眼中却闪烁着阴霾。 就在京都的百姓为连续两天的异象议论纷纷的时候,朝堂的旨意消息传出宫门,整个京都瞬间沸腾。 "祥瑞现世,赋税减免!" 茶馆里,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列位看官,且说昨夜子时,老朽亲眼所见——那金龙足有百丈长,鳞爪分明!这分明是..." 酒楼二层,几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在挥毫泼墨:"快记下来!''双瑞临朝,圣主当世'',这可是千古佳话!" 就连深闺中的小姐们,也都推开绣窗,议论着这难得的盛事,整个京都沉浸在一片欢腾之中,仿佛忘记了前些日子的朝堂动荡。 与此同时,王家别院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中。 "少爷,刚刚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青瓷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将一份密报放在案几上,把今日朝会的情况告知了王砚川。 "陛下准了大赦..." 王砚川头也不抬,继续摆弄着手中的玉雕:"好,我知道了,把地方上辞官折子拦下吧,让他们的病好了,该上衙就上衙吧,这件事跟他们没关系了,还有把消息交给老头子吧,他知道怎么处理。" 青瓷有些诧异:"少爷您就不担心?如今满城百姓都在称颂陛下仁德,而且这次这么大的动静,我们世家在京都的官员损失如此惨重,恐怕..." "恐怕什么?"王砚川终于抬头,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其他那几家怕不会善罢甘休的..."青瓷声音越来越小。 王砚川突然大笑起来,笑得青瓷莫名其妙。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热闹的街市:"青瓷啊,不管我们这次做不做这个动静,京都的官员都保不住的,从那个吴王进京的那一天,大家都知道陛下要清理朝堂,不然那些皇子怎么会切割的那么快。" "少爷,那咱们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把动静闹的这么大?那几家怕是会把这件事的责任推到老爷头上。"青瓷不解。 "他们敢吗?这件事是五家商议一起定下的,出了事,就来怪王家,没有那个道理。"王砚川转身,眼中精光闪烁,"而且你以为这大赦天下是陛下的手笔?" 青瓷更加困惑了。 王砚川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这是那位世子的想法,除了十恶不赦的囚犯,这些年被我们世家扔进去的官员都不在少数,还有一些跟我们有生意纠葛的、和一些父亲叔伯强取豪夺的,这批人很多,世子殿下是在警告我们世家,盯着我们的人很多。 现在他的商行成了皇商,能接手的人可不少,若是我们再不识趣,那世家和皇权这一战,可就真的无法避免了。" 青瓷眉头皱的很深,她对其中的弯弯绕绕很不明白:"那位世子不是要对付咱们吗?怎么又成警告了?他现在不还成皇商了吗?" "他虽然动作大,若是真要彻底撕破脸,你觉得他会不在我们的地方去寻找破绽?不动我们根基,他永远除不掉世家。"王砚川从书架上取出一封信,"这是蜀州传来的,咱们的人一进蜀州就被人发现了,但他却没有别的动作,只是让人跟着,也就说明他并不想对我们下死手。" 青瓷接过信,犹豫道:"公子,那李成安的意思..." "他的目的恐怕是在京都。"王砚川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现在世家的损失够大了,是该让父亲去找那个人了,只要那个人出面,一切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这场闹剧,就看他想不想结束了。" 夜幕降临,京都的欢庆仍在继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位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悄然走进一间不太起眼的小院之中。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个佝偻身影。那人提着盏蒙了黑纱的灯笼,火光在纱后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王家主来了。"嘶哑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主上已经恭候多时了。" 穿过三道暗门,王震在最后一扇雕着八卦图的石门前站定,石门后是间丈许见方的密室。四壁挂着星图,暗红的烛火将黑袍人映照得如同鬼魅。他正在案前摆弄几枚铜钱,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王家主深夜造访,也是为今日朝堂的事情?" "这一次我们损失够多了。"王震找了张椅子自顾坐下。"当初就不该答应你帮北凉把人送进京都,若是这场闹剧再不结束,恐怕谁也不好过..." 第97章 初次交锋 面对王震的质问,铜钱落在案几上的脆响让烛火猛地一晃。黑袍人枯瘦的手指按住那枚的铜钱,声音像钝刀刮骨:"王家主这是在威胁我?" 王震袖中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多虑了。我只是提醒您,让世家承担刺杀的罪过,可以,毕竟我们有把柄在你手上,替你接下吴王府的恩怨,也可以。 但要让世家和皇权全面开战,你觉得可能吗?这是把世家往死路上逼,如今我们的损失已经够大了,你若再不收拾这个残局,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你也别想独善其身。" "轰——" 黑袍人袖中突然爆出一股真气,身后太师椅瞬间炸成齑粉。木屑纷飞中,他周身三尺内的空气都在扭曲:"这是你们世家自作主张,到头来还想老夫来为你们收拾残局,当初是你们自己要把这战场放在京都朝堂,这可不是老夫的主意。 陛下不过就几个书铺和几本破书罢了,京都官场是几本破书就能看出来的吗?是你们自己沉不住气,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想给陛下一个教训,现在好了,被陛下将计就计,把京都的人折了那么多进去,就想让老夫出面,王震,你是三岁的孩童不成?如此幼稚。" 王震官袍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却纹丝不动地坐着。一支飞溅的木刺擦过他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你说的没错,这件事是我世家自作主张,本该自己承担,但这件事若只是陛下,我也不会找你,但这件事背后是李成安在谋划,因为他,范静山和孟敬之也下了场,书铺、书籍也是他的主意,包括这两日的天象。 若不是因为当初的刺杀,他李成安怎么会下场?范静山和孟敬之两个老东西怎么会下场,陛下那边我等承担了那个罪责,但王府这边的恩怨呢?难道不该找你吗?” 黑袍人也微微一愣,轻声回应道:"老夫也没想到,一颗不经意的小棋子,能在京都翻出这么大的风浪,他背后还有个极境的师傅,这个时候还杀不得他。" 密室骤然死寂。 王震面上露出一抹笑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你知道?"黑袍人突然大笑。 “毕竟老朽在京都待了那么多年,容貌可以遮住,声音可以改变,但是一个人的眼神是改变不了的,您觉得我说的对吗?大人!” "砰!" 身后的桌子应声而碎。 黑袍人眼中终于闪过一丝诧异,"果然不愧为王家家主,眼神可够好的,你难道不明白,知道的越多,活的越少吗?" "呵,你这话说的是没错。"王震笑了笑,缓缓说道:"可是身为世家,若是眼神太差了,怕是死的会更早。" 密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王震脸上的笑容不减,但指尖却微微发冷。 黑袍人缓缓抬起手,片刻之后,又缓缓放下:"后面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但京都朝堂的话语权,你们就别想拿回去了,这是你们咎由自取,老夫也没办法,让陛下空手而归,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地方上的官员,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件事不会再有后续了,还有,这件事之后..." "此事过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谁也不认识谁。"王震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你我合作,就此终结,你我从来没见过。" 黑袍人盯着王震沉默片刻,忽然冷笑:"如此最好。" 王震的脚步声刚消失在石廊尽头,黑袍人随手甩出一道真气,密室的桌椅顷刻粉碎。 "出来吧。"他对着空荡荡的密室轻声道。 墙角打开一道暗门,一个全身裹在灰袍中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跪伏在地:"主上。" "都听见了?" "是。王家已生异心,要不要..." 黑袍人冷笑:"王震不是傻子,来之前肯定是有后手的,莫要把世家想的太蠢,他可不是蠢货,不用管他,我们现在还需要世家来制衡宫里那位。 不过那位世子倒是出乎老夫的意料,年纪轻轻,手段如此之老辣,比起朝堂上那些废物有过之而无不及,老夫都差点着了他的道。" 灰衣人抬头,露出半张布满刺青的脸:"主上的意思是..." 黑袍人声音沉重:"三件事,第一,派人去一趟蜀州,把李成安的文卷重新查一遍,从出生开始,全部重新查,张老道虽然武学厉害,但朝堂上这些阴谋诡计,他没那么大的本事。 孟敬之倒是有那个能耐,但是他见都没见过李成安,不可能隔空教学,至于李镇,打仗和朝堂是两回事,他向来讲究一力破万法,看不上这些东西,这李成安背后一定还有个精于谋算的人,不然再天才的人,也绝对不可能十七八岁就能有这等谋略,把这个人找出来。 第二,你亲自去一趟北凉,看看薛无泪那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段开炎离京之前见过李成安,这个人可能保不住了,若是无碍,就不用管他,若是万不得已,就把他处理掉,从商行的路子走。 第三,既然李成安想钓鱼,咱们就给他一条鱼,就是不知道这条鱼,他是否满意了,让他出面吧,这件事确实不能再任由陛下和那位世子闹下去了,世家这道屏障没了,的确对我们不是一件好事。" 灰袍人连忙拱手一礼:“是,主上!” 同一轮明月下,李成安站在王府高楼上,手中把玩着一枚铜钱。 "世子,都安排好了。"冬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王家确实有人出了府,但没有看清样貌,他们不敢跟太近。" 李成安点点头:"去了哪里?" "绕了好些路,最后去了城东的一间小院。"冬雪递上一张纸条,"待了半个时辰就离开了,要派人进去查吗?" 李成安展开纸条,眼中精光一闪:"不必,查到了也没用,咱们手上没有证据,不急,只要知道确实有这么个人就行了,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大乾暂时现在还不能乱..." "世子不是要揪出这个人来吗?为何..." "急什么。"李成安将铜钱弹向空中,又稳稳接住,"世家那边已经坐不住了,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凭世家那个德行,会让幕后的人坐山观虎斗吗?从今天开始,咱们盯着朝堂就行了,看看谁会来收这个尾,在这个时候劝谏陛下收手..." 第98章 叶青 一丝凉风吹过,卷起冬雪一缕青丝,冬雪捋了捋发丝,轻声开口。 “世子,那世家那边我们...” 他望了望京都的月色,嘴角微扬:"不用管了,一切照旧,他们的地盘,不掺和,人家已经给了咱们交代了,就不能逼人太甚。" 冬雪有些不解的问道:“世子,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最后好像什么也没捞着...” 看着静谧的京都,李成安摇了摇头,露出一丝笑意。 “陛下得到了京都的话语权,我们得到了皇商的名号,打开了商路,还把京都有第三方势力的事情给坐实了,这已经够了,给你说过,这饭要一口一口吃,别老想着一口气吃个大胖子,容易噎死。 别小看了这些人,他们可不是西境那些小家族,这场争斗看似凶狠,其实到头来,他们一张底牌都没亮出来,王家那位老三,确实是个聪明人,也算没有白费心思,在蜀州放他的人一马。” “如此说了,这一次亏的只有世家了?” “那就看他们怎么想了,看上去,他们在京都朝堂的话语权丢失了,但就算没有这件事,京都的话语权他们依然保不住,掺和了皇子争储,还想要京都朝堂的话语权,陛下是不可能同意的,而如今这一局,我们在钓鱼,王家那位何尝不是?” 李成安将手中的铜钱轻轻一抛,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弧。 冬雪一怔:"王家那位也在钓鱼?" 她虽然掌管情报,在蜀州也和不少世家打交道,但那些世家和京都这些人比起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哪怕李成安的舅舅家渝州陈氏,相比五大世家也逊色了不止一筹,来到京都后,突然和这些人打交道,难免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你以为五大世家就是铁板一块?"李成安冷笑一声,"王家这么多年来盘踞江南,根深蒂固,一直是五大世家之首,难免有些人会生出其他的心思,这一局,那位也想看看有哪些人和王家离心离德。 之前给你说过,有时候最可怕的并不是敌人,而是背后的盟友,这个时候若是连敌我都分不清楚,以后怎么敢随便落子,他也想让这群人跳出来,看看京都背后的那位对世家的渗透到底有多深。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拼个你死我活,到头来让别人来坐收渔翁之利。" 他转身望向王家方向,那里隐约可见几处灯火:"如今看来这小子的确有些棘手,将来肯定是个心腹大患,聪明人不可怕,若是有钱有势的聪明人,那就相当麻烦了,若是有机会,得想办法弄死这小子,太危险了。 就怕这王八蛋有点什么反派的主角光环,搞不死他,可惜火药又还不成熟,要不然送他王家一个大比兜,简单又省事。" “世子见都没见过那位王家三公子,怎么就觉得他聪明?这些手段也可能是王家别人想出来的?” 李成安笑了笑,转头看了看冬雪:“世家聪明人确实很多,面对同一件事情,你所在的位置不一样,做出的应对自然也不一样。 像现在这样的局面,只有身在世家,心却在局外的人才会这样去落子,否则不会走这一步,毕竟这只是困局,不是杀局,应对的方式多的是。 除了王家那位老三,我想不到还有谁会走这一步。” 冬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世子如果想杀了他,那要不要咱们用..." 李成安直接打断了冬雪:“除了家里人有难,否则那些人咱们不能轻易动...那些人花费太大,死一个就少一个,可没法短时间补充。 就像平时咱们斗地主一样,谁一开局就扔四个二的,谁也不清楚人家手上后面还有什么牌,慢慢来吧,与世家对弈,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短时间就想解决几千年的遗留问题,那是不可能的,你家世子可没外挂。 对了,天一他们走了这么久,有消息回来传回来吗?” 冬雪显然不太理解外挂是什么玩意儿,还是恭敬的回答道:“没有,只是老酒鬼用了天一的令牌,一路上拿了不少的好酒!其他的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李成安笑了笑,只是眼中生出一丝怀念之色。轻声自语:“希望他们能顺利吧,毕竟老酒鬼,曾经也算极境了,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没出手,还能不能打。” 北境。 寒风呼啸着卷过刀宗山门,将积雪刮起一片白茫茫的雾霭。老酒鬼搓了搓冻得通红的鼻子,仰头望着眼前高耸入云的石阶,每一级台阶上都刻着深深的刀痕,历经百年风雪依旧清晰可见。 "师父,这就是..."天一紧了紧背上的剑匣,呼出的白气在眉睫上结成了霜。 "北凉刀宗。"老酒鬼灌了口酒暖身,"顾云流那老东西的地盘。"他眯起浑浊的老眼,望向山巅那座形如刀锋的建筑,"看来老道士来过一趟了,这房子好多都还是新修的,也不知道两个老东西到底谁赢了。" 师徒二人踏着积雪拾级而上。奇怪的是,明明看似空无一人的山路,天一却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他的手不自觉地按在剑柄上。 "放松点。"老酒鬼头也不回,"你的心太紧张了,身为剑客,不管身在何处,都要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心不静,你的剑就不会稳。" 山门处,两名抱刀而立的黑衣弟子拦住了去路。其中一人冷声道:"刀宗重地,闲人免进..." 黑衣弟子话音刚落,老酒鬼一声轻笑,大手一挥。 "铮!" 一道清越剑鸣响彻云霄。 天一只觉手中的剑剧烈震动,仿佛忍不住要出鞘一般。 "顾云流!"老酒鬼醉眼陡然清明,"老夫来讨要当年的人情了!" 话音未落,漫天飞雪被剑气搅成旋涡,山门石阶上的积雪瞬间蒸发,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刀痕,剑气直逼刀宗大门。 "老夫这房子才修好,你个王八蛋也是跑来拆家的不成!" 山巅传来一声暴喝,紧接着一道青色刀芒从山巅袭来,与剑气当空相撞。 "轰!" 爆炸的气浪把刀宗的弟子震翻在当场。 从山门到主殿的三千级石阶同时裂开一道细缝,缝隙中剑意森然,竟在地面上刻出一道笔直的剑痕! 天一惊骇地看着这道剑痕贯穿整条石阶,忽然发现那些原本亮起的刀痕,此刻全部都有了些许黯淡。 一道青色身影踏空而来,每步落下都在空中留下一朵冰莲状的刀气,来到老酒鬼二人面前。 "叶青...你竟然还没死,想不到你居然另辟蹊径,还走出了另一条路,果然不愧是数千年来最天才的剑客。" 第99章 老酒鬼的人情 寒风肆虐。 面对顾云流的话,老酒鬼眯起眼睛:"你都没死,老夫怎敢先走,虽说被你们打落了极境,但有个小子说得对,我是叶青,总是要走一条前人不曾走过的路。" 他拍了拍天一的肩膀,"喏,带徒弟来见见世面,顺便把当年的人情讨回来。" “哼,若不是老道士来过,这个人情,你怕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讨吧。”顾云流目光落在天一身上看了一眼:"就为了这小子?还不错,也仅仅只是不错。" "根骨若是太好了,怕是将来又要被你们几个老东西打下去了。"老酒鬼打了个酒嗝,"老道士有个资质好的徒弟就行了。" 刀宗宗主脸色微变,袖中刀气不自觉溢出三分。山间顿时寒风刺骨,那些被剑意压制的刀痕再次亮起。 "进来说话吧。" 顾云流转身走向山巅,脚步比来时沉重了许多,他最不想面对的,便是这位叶青。 一行人走进山巅的主殿,踏入主殿的刹那,天一便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意。大殿空旷而肃穆,四壁悬挂着历代刀宗宗主的画像,每一幅画前都供奉着一柄形态各异的宝刀。刀锋森冷,映着殿外透入的雪光,仿佛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来客。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大殿正中央那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一道剑痕。 天一仅仅是看了一眼,便觉得双目刺痛,仿佛有剑气直逼眉心,逼得他不得不移开视线。 “啧,看来这老道士下手不轻啊。”老酒鬼咂了咂嘴,目光扫过那道剑痕,语气里竟带着几分怀念,“你还留着它干什么。” 顾云流冷哼一声,在主座上坐下,袖袍一挥,殿内烛火骤然亮起,映照出他略显阴沉的脸色。 “他下手是不轻,但他也不好过,这一代的后辈不争气,留着这道剑气对他们有好处,若他们能知耻而后勇,将来能出两个像样的人,也算没白费老夫的心思。” 他走向偏殿,片刻之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坛酒。他拍开泥封,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三十年的一品红。"老酒鬼眼睛一亮,"还算你有点良心。" “对压制你的伤势有好处,能让你多活几年,当年那一剑,你斩向老秃驴,而没选择最近的我,算是我欠你的,若不是你非要入极境,我不至于对你出手。”顾云流轻声说道。 老酒鬼笑了笑,拿起酒坛便开始自顾自的豪饮起来:“我是用剑的,你是用刀的,你觉得能退吗?那个时候若是退了,怕是这辈子心里都不爽利,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至少极境的路,老子走过了。唯独...” 顾云流此时也生出一丝叹息,眉宇间带着愧疚:“当年红雪的事只是个意外...” “够了。”老酒鬼大声吼道,当即打断了顾云流:“老夫今天是来讨人情的,不是来叙旧的,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整个房间一时间陷入沉默。天一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他从未见过师父如此失态的,那双浑浊的老眼中竟闪过一丝的痛楚。 良久,顾云流终于缓缓开口:"你想要什么?" 老酒鬼将酒坛重重砸在案几上,酒水溅出,在桌上蜿蜒如血:"两件事。第一,我要借你刀宗的刀池一用。" "不可能!"顾云流猛地站起,袖中刀气激荡,"他又不是我刀宗弟子,那是培养刀宗宗主的地方,你一句话就让我借给你,岂不是笑话。" "第二,"老酒鬼仿佛没听见他的拒绝,自顾自继续说道,"我要你亲自磨炼这小子三个月。" 殿内烛火剧烈摇晃,映得两人脸色阴晴不定。天一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惊人,仿佛要冲破胸膛。 顾云流死死盯着老酒鬼,突然冷笑:"他现在连剑意都没有,你想让老夫磨炼出他的剑意?叶青,你是不是疯了,让一个刀修去磨炼一个剑修的剑意,更何况你自己就是剑修,剑意这种东西,谁还能比你懂?" "没错,我是是懂剑意,但结果呢?还不是被你们三个老王八蛋打败了。"老酒鬼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他是我徒弟,我想让他学什么就学什么,我的路已经不适合他了,他要走一条别的路,他不会是第二个叶青。" “听说你们二人现在都住在老道士那个徒弟那里?你这是让我养虎为患。” “那是将来你们和老道士之间的事情。”随后他指了指天一,“你莫不是眼瞎看不见?若是没什么意外,以他的根骨,根本没可能入极境,他能掺和的了将来的事情吗? 就老夫而言,你觉得老夫现在这个样子,面对你们几个王八蛋,能出几剑?当年还是极境的时候,都没能宰了你们其中一个,如今落入一品,能对你们造成威胁吗? 不就是因为老夫此生再无可能入极境,当初那两个王八蛋才同意没有赶尽杀绝吗?否则就算当年老道士再怎么发火,你们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顾云流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可以,但是有条件。” “你说。” “顺序换一下,一个月内,他悟不出剑意,刀池的事情就此作罢,若是他悟的出剑意,刀池最多让他待十天,虽然我是一宗之主,但他毕竟是外人,若是时间太久,我也不好交代,无论成不成,你我之间的所有恩怨,一笔勾销。” “成交。”老酒鬼笑着应道。 顾云流盯着他,最终,长叹一声,他随即转头看向天一,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拔剑。” 面对突如其来的压力,天一瞳孔骤缩,本能地拔剑出鞘,只听"铛"的一声脆响,剑锋与顾云流的手掌相撞,在手掌两寸的地方,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老东西有眼光。"顾云流露出一丝震惊,收回毫发无伤的手掌,"剑气内敛,杀意凝实,是个好苗子,就是真气和根骨差了些。" 他转向老酒鬼,"老东西你到底花了多大的代价?为他重塑根骨的药力过了这么多年都还在,你把大乾的国库给盗了?" 老酒鬼得意地晃了晃酒葫芦:"放屁...老子是那种人?" 他脸色突然严肃起来,"这小子命好,虽说从小父母双亡,但后来跟了个有钱的主子,怕是国库,也没那个小王八蛋的银子多。" 听到二人的对话,天一这个时候也明白过来,这些年老头子给他泡的药浴,花了多大的代价,他不爱动脑子并不代表他傻,能让一位极境都觉得夸张的,那就一定不是个小数目。 这也是李成安第一次看了老酒鬼要的东西以后,就让他缺什么东西便自己去找夏禾,他再也不看,因为那玩意儿多看一眼就会心疼,凭李成安那个抠搜性子,多看几次,毫无疑问会要了他的小命。 第100章 天一的剑 风雪渐急,三人之间的气氛一时凝滞。终于,顾云流长叹一声:"罢了,都是命数。" 他转身向屋外走去,"一会儿会有人带你们去住处,明日开始,我只教一个月,多一天都不行。" 虽说天一和老酒鬼很难入极境,几乎没有可能,但他们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剑修,剑修是个很特殊的群体,越级杀人这种事情,在刀修和剑修的身上也不是没出现过。 可这件事从来没有在极境身上出现过,可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也许有一天,这个神话就打破了呢。顾云流心里知道,叶青也明白,但是二人都没有点破这件事,他们都有各自的盘算。 看着顾云流的背影,老酒鬼喃喃自语道:“这个老东西,一个练刀的,把自己心思练的这么重,也不怕将来出问题。” “师傅,红雪是谁?是师娘吗?” 老酒鬼一巴掌拍在天一的后脑勺上:“红雪也是你叫的?滚...” 片刻之后,便有刀宗的弟子带着二人去了客房。 翌日拂晓,天一亮就被带到刀宗后山的断崖处。崖边积雪三尺,顾云流负手而立,脚下踩着半截断刀。 "剑。"他头也不回地伸出手。 天一下意识递上佩剑。顾云流接过后打量了一下,随手一抛,剑刃竟直直插入冻土,只留剑柄在外颤动。 只见他微微一笑,挥了挥手:"好了,现在,你可以向我拔剑了,你只有一天的时间,你若今日拔不出剑,我就送你们二人下山。" 天一愕然,一时愣在当场,转头看向靠在岩壁打盹的师父。老酒鬼眼皮都不抬:"白痴,手上的剑没了,你心里的剑也没了吗?蠢货,简直愚不可及。" 寒风卷着雪粒刮过断崖,一个时辰之后,天一突然福至心灵。他闭目凝神,体内的真气开始缓缓流转。当他再次睁眼时,指尖已凝聚出一道三寸长的透明气刃。 "有点儿天赋,也有点儿意思。"顾云流脚尖轻挑,地上断刀飞入手中,"这是老夫三十年前用的刀,后来被一个老王八蛋给斩断了,也就不再用了。" 话音未落,断刀已至天一面门! 老酒鬼摇了摇头,无奈的念叨:“狗东西,教人就教人,还骂上人了,我呸...” 天一仓促抬手,气刃与断刀相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他连退七步,雪地上留下深深沟壑。还未站稳,只见顾云流大手一挥,凌空一划。 "铮!" 第二刀已劈头斩下,这一刀竟带着山岳倾塌之势。断刀发出刺耳鸣响,一道肉眼可见的银色刀气激射而出,直劈天一! 断刀停留在天一指尖几寸,但刀气及体的瞬间,天一浑身剧震。他只觉无数细小的风刃钻入经脉,在四肢百骸中肆虐,此刻的他很痛苦,却依然在苦苦坚持。 一个月后,北境的风雪渐停。 天一站在断崖边缘,浑身伤痕累累,指尖的气刃却比以往更加凝实。他的呼吸平稳,眼神锐利,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顾云流负手而立,断刀悬在身侧,刀锋上缠绕着凌厉的刀意。他盯着天一,淡淡道: "今日,你若能接下老夫三刀,明日咱们换地方,若是接不下,你依旧下山,就算老夫的弟子,也没资格浪费老夫这么多时间。" 天一深吸一口气,指尖的气刃微微颤动,却不再像最初那般飘忽不定。他点头:"请前辈赐教。" 顾云流不再废话,抬手便是一刀劈下! 这一刀看似平平无奇,却蕴含着他的刀道真意,刀气未至,天一只觉四周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铛!" 气刃与刀锋相撞,火花迸溅。天一闷哼一声,脚下积雪炸开,整个人被震退数步,但他咬牙稳住身形,气刃未散! 顾云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冷笑:"还算不错,有长进。" 话音未落,第二刀已至! 这一刀更快、更狠,刀气化作一道银线,几乎撕裂空气!天一瞳孔骤缩,本能地侧身闪避,同时指尖气刃斜撩而上。 "铮!" 刀气擦着他的肩膀掠过,在身后的岩石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斩痕。而他的气刃,竟在刀锋上划出一道细痕! 顾云流低头看了眼断刀上的痕迹,微微眯起眼睛:"你躲什么?当年你师傅面对三位极境,也没躲过,刀剑都一样,修的是真气,也练的是自己,你现在连你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走的出自己的意…" 天一喘息着,嘴角却扬起一丝彷徨。他虽然能感觉到自己的剑正在蜕变,不再是单纯的真气凝聚,而是开始有了自己的"意",但就是差了什么东西,至于是什么,他也不得而知。 顾云流不愿意再多言,断刀缓缓抬起,刀锋上的寒意几乎冻结了四周的风雪。 "斩。" 一字落下,刀光如电! 这一刀,刀气未至,天一便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皮肤开始渗出血珠,又被刀气冻结成红色的冰晶,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唯有手中的气刃越来越弱小,越来越沉,仿佛连出剑的勇气都没有... “你若接不下这一刀,你的路就彻底断了,将来那小子一定死在你前面!”此刻的老酒鬼也有些急了。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师傅的怒吼,可是,这一刀,他真的挡不住。 电光火石之间,年幼的一幕幕在他脑海流转。 “你叫什么名字?” 那一年,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站在院落,眼神呆滞的摇了摇头,打量着陌生的王府,面前站着衣着华贵的李成安,当时他只是觉得李成安长的很好看,比村头的寡妇还好看。 “既然你没名字,那以后就跟着本世子姓李,叫天一...” “老酒鬼,这小子耗费了我那么多银子,你可别给折腾没了,不然我可就亏到姥姥家了...” “天一,你若是不想学武,就不学了,天天跟着本世子摆烂,也是一种生活,这么年轻,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 “混小子,你要把我房子给拆了,谁允许你在王府练剑的,给我滚一边儿去...” “那老酒鬼是个有本事的人,好好跟着他学,我问过了,他那功法能娶媳妇儿,以后本世子给你找十个媳妇儿...” “狗东西...人家是姑娘...你打人家干什么,还吸你阳气...老子话本给你讲多了是吧...” “李天一,你个小王八蛋,杀个鸡你用什么真气,都四分五裂了老子还怎么烤?” 画面的最后,他仿佛看到李成安站在远处,一袭白衣被血染红,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似乎在问自己为什么不救他,最后缓缓倒在地上,闭上了双眼。 "啊...啊...啊..."天一嘴唇蠕动,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体内的真气急速运转,手中气刃爆发出刺目寒光,渐渐凝实壮大。 "好倔强的小子。"顾云流露出一丝惊讶。 老酒鬼醉眼朦胧中闪过一丝精光:"成了。" 第101章 顾云流的心思 天一的嘶吼声在断崖上回荡,手中气刃骤然暴涨三尺。那光芒不再透明,而是凝如实质的银白色,剑身上隐隐浮现出细密的纹路,犹如冰晶凝结。 "铛!" 第三刀与新生剑意轰然相撞,爆发的冲击波将方圆十丈的积雪一扫而空。顾云流的断刀第一次被震得高高扬起,刀身上竟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只见天一单膝跪地,周围环绕着丝丝缕缕的银色剑气,更惊人的是,那些剑气正在一点点吞噬周围的刀意! "以刀养剑,这小子好霸道的剑道!"顾云流脸色露出一丝凝重,"叶青,你这徒弟的剑意,太霸道了些!这天下,又多了半个剑客。" 老酒鬼点了点头,依旧眉头紧锁:"我说过他的路和我不一样,我的路不适合他...而且就算再出一个叶青,也打不过你们三个老王八。" 就在二人说话之间,天一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手中气刃寸寸碎裂,整个人重重栽倒在雪地里。那些银色剑气却仍未消散,如游鱼般在他周身盘旋。 顾云流俯身探了探天一的脉搏,指尖刚触及皮肤就被一道剑气划过,却带来丝毫伤痕。他皱眉收回手:"好凶的剑意,连昏迷都不肯收敛。" 老酒鬼晃着酒壶走过来,往天一嘴里灌了口酒:"这小子心里憋着股狠劲,剑意自然凶。"酒液刚入喉,盘旋的剑气顿时温顺了几分。 "你给他喝的什么?"顾云流眯起眼睛。 "加了点料的好酒。"老酒鬼咧嘴一笑,"那小子府上特供的。" 顾云流盯着昏迷的天一看了半晌,突然道:"他的剑意很危险,莫要让他的路走歪了,否则不要怪老夫不念旧情。" "放心吧,刀剑无眼,那也看在什么人的手上,我就这么一个传人,不会害他的,若让这小子走歪了,王府那个小混蛋怕是一辈子不会给我酒喝了。"老酒鬼席地而坐,拍了拍身旁的雪地,"坐会儿?" 顾云流冷哼一声,却还是撩起衣摆坐下。两人之间,天一的呼吸渐渐平稳,那些银色剑气开始有规律地律动。 "天下那么大的地方,为什么非要待那个破王府。"顾云流突然开口,"这不像你的风格,剑修讲究自在,有了牵挂,你的剑就变弱了,难怪这么多年,你的伤势还没好..." "老头子想待哪里就待哪里,你管的着吗你?你成天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乐趣,我都没好意思说你,你反倒开口了。"老酒鬼猛地灌了口酒,"至于这伤,好不好都无所谓了,心死了,剑也不纯粹了,还在乎那么多干嘛?看这小子顺眼,把这小子带出来,我也就差不多了,说点正事吧。" 风雪渐急,两人沉默良久。顾云流忽然指向天一:"若是那位世子要入极境,我还是会出手,他那功法邪门的很,不能让他入极境,就算你身边这小子就算剑意大成,他也拦不住我。" "我知道,若是加上道门那两个后生呢?" "他们三个加在一起,也拦不住,但可以阻我一刻钟。" 老酒鬼喝酒的动作顿了顿,酒液顺着胡须滴落:"所以还是选择教他?" "当年对你出手,我是不愿意的。"顾云流摇头,"但有些事,我也没有办法,你是大乾人...而且就算我不出手,老道士也拦不住那两个,他们二人已经没有了人性,所以极境的路,他们比我走的更快,也走的更远。" "为什么不考虑考虑这一次站在老道士那边。"老酒鬼接话,眼神复杂,"若那小子真能入极境,那天下的格局都会变了,那两个老王八也许再也不会有机会。" 顾云流若有所思:"我说了,他们二人在极境的路上走的更远,就算老道士加上我也没有可能拦得住,这些年,大康那一位,怕是已经到极境上品了。" "怕什么?"老酒鬼嗤笑,"你们不是还有那么多徒子徒孙吗?一品虽然赢不了,但是你那几个徒弟拦个一时半刻还是能做到的..." “我们有,但是人家也有,他们两个培养出来的人,我见过一次,若不走错路,将来也是极境的料子,只是不知道将来他们如何安排,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徒弟,跟他们比起来,还是差了些,也就比你徒弟强一些。”说完还瞥了一眼老酒鬼。 老酒鬼闻言,仰头灌了一大口酒,酒水顺着胡须滴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少在那儿放屁!"他突然把酒壶重重砸在雪地上,"我徒弟才多大?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徒弟都多大岁数了?等几年试试?" 顾云流不以为然地掸了掸衣袖:"武道一途,从来只论强弱,不问年岁。" 风雪中,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看来这事儿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你是铁了心要站在他们那边了。"老酒鬼捡起酒壶,"但是我劝你莫要小看了那小子,也许他未必会输呢?" "李成安..."顾云流若有所思,"我不知道那小子有什么魔力,能把你和老道士都给留住。我也实话告诉你,将来我谁也不想帮,最好你们能打得两败俱伤,我把你们全给收拾了,这世上只剩北凉,只剩刀宗。" “都极境了,大白天还喜欢做梦。”老酒鬼一脸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想太为难,所以你愿意还我这个人情,不仅亲自指点,还把刀池借出来,就是为了将来给自己找一个借口?老东西你现在是越来越滑溜了。” “这叫坐收渔翁之利,虽然我不看好那李成安和老道士,但将来也不想跟他们死磕。大家都不是傻子,若是出工不出力,事后总是要有麻烦的,我劝你还是早点让这孩子抽身,莫要把他卷到这场是非里来,到时候我怕给你送终的人都没了。” 老酒鬼突然沉默下来,目光望向南方,仿佛穿透了重重雪山,看到了那座遥远的王府。半晌,他才幽幽道:"若是有一天那两个人都打到你刀宗来了,要杀你全宗的弟子,你能抽身吗?" 顾云流闻言,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意思是..."老酒鬼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王府是这小子的根,要挖他的根,还要让他抽身离开,你是不是对剑修有什么误解?" 就在这时,天边的云层中透出一缕阳光。顾云流望着逐渐平静下来的天一,突然叹了口气:"那你就让他走快些吧,那位世子的真气,可是一天一天的在涨,入了一品,他后面的路可就没那么好走了。 让这小子歇息两天吧,我过两日会派人带他刀池,至于他能成什么样,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说完,便缓缓起身,身影消失在白茫茫的山巅。 第102章 低人一等 三日后,天一被带到刀宗禁地,刀池。 这是一座深藏于山腹中的古老石殿,殿中央是一方十丈见方的水池。池水漆黑如墨,水面上却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刀芒,如同繁星般闪烁。 天一站在池边,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凌厉刀意,皮肤隐隐刺痛。 顾云流负手而立:"刀池之水,取自北境万年玄冰下的寒髓,历代刀宗强者都会在此留下刀意。用来磨炼你的剑意最合适不过。" 老酒鬼拍了拍天一的肩膀:"小子记住,守住本心,这种好地方可不好找,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个来。" 天一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大乾,京都城! 就在乾皇大赦天下三日后,大皇子李霄云入宫面圣。 御书房内,父子二人对坐良久。无人知晓他们究竟谈了什么,就连王公公都被叫了出来,只知道殿内爆发了激烈的争吵,陛下很是震怒,而这件事之后没几日,查账之事就此不了了之。 虽然宫里没有旨意,但都察院的人都开始纷纷忙起了其他的事情,各部的账本也都退了回去。朝堂上下,一片哗然,不少臣子也开始暗自庆幸,躲过了这场风波。 地方上世家的官员也松了口气,新晋官员则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声势浩大的清算,竟会如此虎头蛇尾。唯有少数人知道,这看似平静的收场,实则暗藏玄机。 王家府邸。 青瓷步履匆匆地穿过回廊,推开书房门时,却见王砚川正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册话本,看得津津有味,话本封面赫然四个大字《天龙八部》。 "少爷!"青瓷急声道,"宫里传来消息,查账之事停了!" 王砚川头也不抬,指尖轻轻翻过一页:"嗯,我知道了。" 青瓷一怔:"公子不意外?" "意料之中。"王砚川淡淡道,"陛下要的是京都朝堂的话语权,不是鱼死网破。既然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自然也要给个台阶的,况且不是有人出手了吗? 好了,其他的等我把话本看完再说吧,你不知道人在看话本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吗?" 闻言,青瓷皱眉,顿感一阵无语:"少爷,一个话本而已,至于让你家里的正事都不管了?" 王砚川仍旧没有抬头,自顾自的看着手中的话本:“我管啊,不过得等我看完,这话本听说是那位世子写的,着实有点意思,就是里面的有些人太傻了些,我不喜欢,回头你也可以看看。”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向青瓷问道:“对了,你不是练武的吗?那你听过六脉神剑吗?” “少爷?什么是六脉神剑?很厉害的武学吗?奴婢可没听过。”青瓷一脸疑惑的问道。 “那降龙十八掌和北冥神功呢?” “少爷你是不是看书看糊涂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原来你也不知道啊。"王砚川终于放下话本,抬眸看向她,"算了,看来世上并没有这种武学,我还以为真有这种不世武学呢,寻思回头找两本回来给你练练,没有就算了,对了刚才你想说什么?” 青瓷无奈的叹了口气:“奴婢是想说,这次可咱们这次损失不小,京都的官员被清理了大半,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老爷那边还等着消息呢…” “老头子又偷懒去了?” 青瓷摇了摇头:“老爷忙着处理之前的账本,有些东西老爷不放心,要亲自过目,所以收到消息以后让奴婢找您...” “哦,原来老头子又在不务正业。”王砚川点了点头,旋即说道:“你真以为,那些被罢免的官员,真的就是全是王家的人?" 青瓷一愣:"少爷的意思是…" "借刀杀人罢了。"王砚川唇角微扬,"有些人,早就该清理了。" 青瓷瞳孔微缩,猛然醒悟:"少爷是说…有些人暗中投靠了其他人?" 王砚川不置可否,只是将话本递给她:"没事多看看话本,别整天抱着武学秘籍,你可知这世间最可怕的敌人,不是明面上的对手,而是那些藏在暗处,连你自己都分不清的自己人。" 青瓷心头一震:"少爷是在借陛下的手,清理内鬼?" 王砚川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总有些蠢货总是忘了自己姓什么,觉得王家的饭不够香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皇城的方向,"找个机会,让他们回江南去吧,虽然他们有些人失势了,但作为家族,自然不能太过不近人情,记得路上给他们留个全尸..." 青瓷沉默片刻,低声道:"奴婢明白,可这样一来,咱们在京都的势力……" "势力?"王砚川嗤笑一声,"世家的权力,从来不在京都,京都的朝堂只是一个讨价还价的地方罢了,换多少官员都一样,就算把陛下换了,也是如此。" 青瓷怔住。 "只是那位世子,有些麻烦,这小子武艺不错,后台也够硬,如今看来,脑子也很好使,上次北凉的人没把他弄死,当真是可惜了,北凉那帮废物,做个死局都做不周密,反而让我们世家来兜底,我看那北凉皇室和这话本里的游坦之一般,不堪大用。"王砚川不由感到一阵惋惜,愤怒的说道。 "对了,你说江湖上的那帮人,能宰了那位世子吗?" 青瓷摇头:"不能。" "你就那么肯定?那帮人那么废物?宰个世子都宰不掉?白白浪费我王家那么多银子…"王砚川更是一阵吐槽。 “少爷,你不太懂江湖的规矩,你让一帮江湖人去杀陛下他们都敢,但是你让他们去动一位极境的衣钵传承,你有点太高看他们了。”青瓷解释道。 “什么意思?” “江湖门派都是有传承的,且不说他们能不能成功,就算能成功了,他们也不敢,因为他们承担不起极境的报复。若是简单的刺杀皇室,最多以后换个地方,去北凉,去大康都可以。 但是惹毛了极境,天下不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到哪里都没人会收留他们,也没人敢收留他们,他们是有传承的,不是咱们养的死士。” 王砚川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李成安,当真是会投胎,有个皇室身份也就算了,他老子还是个一品,还手握重兵,这些也就罢了,背后还带一个极境的师傅。 难怪老头子要把我弄到京都来,这还玩儿个屁啊,处处低人一等,这棋还怎么下?青瓷,你收拾收拾,我们明天就回江南,不玩儿了,这京都待不了一点,谁爱来谁来。” 第103章 李成安的拜帖 面对王砚川的骂骂咧咧,青瓷只是无奈的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他倒上了一杯新的热茶,接过青瓷递来的热茶,他轻啄两口。 “消息上说了是谁让陛下这么快就收手的吗?”王砚川的声音再度响起。 青瓷将茶壶轻轻放回案几,低声道:"昨日大皇子入宫面圣,御书房内争执激烈。据宫里眼线回报,王公公都被赶了出来,隐约听到陛下摔了茶盏。" “李霄云?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王砚川指尖轻叩桌面,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看来那个人当真是手眼通天,居然连皇子都推出来了。 周家这些年不声不响,如今看来也打算另起炉灶了,能让周家和大皇子出面把这个罪过给接了,那一位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少爷认为就是大皇子说服了陛下?" "除了自己的儿子,还有谁能在这时候让陛下改变主意?"王砚川冷笑一声,"徐安那个老狐狸稳坐高台,至于那李成安...他巴不得这把火烧得更旺些,只是这一次,那位世子怕是要失望了,他并没有看到自己想出现的人。" 青瓷若有所思:"大皇子为何要这么做?如此一来,他这么做就是失了圣心,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这才是那个人厉害的地方啊。"王砚川嗤笑,"能让一位皇子,心甘情愿失去圣心也要背下这件事的罪过,你可以想想,那个人有多大的能量,给了那李霄云多大的好处,才能让他亲自下场承担罪责。” 王砚川仿佛想起了什么,随即站起身来,脸色渐渐凝重。 “两件事,从今日起,断了和周家所有的往来,记住,是所有的往来,包括那些联姻的人,至于原因让他们自己想,我不太想管这些,同时把周家在江南所有的商铺势力全部踢出去,一个不留。 其次,把王家所有掌柜以上的人员全部清查一遍,但凡拿过周家银子的人,都换了,至于族老那边,给父亲说一声,让他自己查。这个时候,必须把自己内部清理干净。" 青瓷会意:"少爷是怀疑..." "李霄云不是傻子,他背后的周家也不是傻子。"王砚川眯起眼睛,"这件事看上去是周家让大皇子替世家承担了罪责,给了世家一条台阶,但现在这个局面,根本不至于让他们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窗外暮色渐沉,将书房染上一层暗红。王砚川忽然走向书架,从暗格取出一封密信:"派人送回江南,调一批高手过来,不必进京,就在京都附近待着候命。" 青瓷一惊:"这可是我们在江南培养了很多年的人,少爷现在就要让他们来京都?" "今天这件事,咱们知道,那位世子自然也知道,你说陛下知不知道?"王砚川看了看天边的残阳。"虽然查账这件事过去了,但你觉得那位世子会善罢甘休吗?陛下会轻易让这个人就这样藏下去吗?" “可这是陛下和那一位的事情,跟咱们没有关系啊。”青瓷疑惑道。 王砚川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周家背后那一位可不是傻子,这一次被逼的露了面,也是因为父亲那边有些后手,让他不得不把这件事压下去,但是他要想再藏下去,就只能让京都的水越来越浑,让人顾忌不到他。 京都这棋局,能有几家有资格上桌?这一次,王家怕是想要独善其身也难了,还是晚了一步,还是被这个老王八蛋阴了一手,怕是用不了多久,这京都又得开始折腾了。” 次日中午。 冬雪匆匆穿过王府回廊,推开西跨院书房的门时,李成安正伏案绘制一张奇怪的图纸,桌上散落着各种精巧的零件。 "世子,昨日宫里那边有消息传来了。"冬雪压低声音,将密报放在案几上。 李成安头也不抬,手中的炭笔在纸上勾勒出一道弧线:"说吧,是哪一位?" "是大皇子..." 炭笔微微一顿,李成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李霄云...周家...看来效果还不错,把皇子和周家都亮出来了,也足够让他心疼了一阵了。" 冬雪皱眉:"世子是说...大皇子和周家也是故意被人推出来的?" "皇子的确身份高贵,世家也确实根基深厚。"李成安放下炭笔,拿起帕子擦了擦手,"但是皇子不过是个身份罢了,你看那段开炎也是皇子,日子过的还不如我这个世子。 至于世家,和你在西境收拾的那些小世家的人一样缘故,只不过这个人和世家打交道更久,自己更有底气罢了。王家那边有什么反应吗?" “没有。”冬雪摇了摇头。 “这小子又想坐收渔翁之利,倒是想得挺美,我记得王家好像支持的是老三吧?” 冬雪瞳孔微缩:"世子...插手皇子争储...这件事咱们要不...还是给王爷禀报一下..." "谁说我要插手他们几个的破事儿了?"李成安站起身,走到窗前,"与其让他把这京都的水给搅浑了,不如咱们先占一手先机。" 微风拂过,院中的梧桐沙沙作响。 "世子是想?" “周家的事情先不急。”李成安眼中精光一闪:"这位王家的三公子来京都这么久了,还没见过,总是要见一面的,来都来了,总是要出把力的,给我送张拜帖过去,就说本世子明日请他吃饭。" 冬雪闻言一惊:"世子要见王砚川?这..." "怎么?"李成安挑眉,"怕我被他吃了不成?" "那倒不是..."冬雪犹豫道,"只是他毕竟是世家的人,若是陛下那边知道了..." "放心。"李成安摇了摇头,"我有分寸的,只有见了他以后,有的事情才好做,没个人背锅,有的事做起来不够爽,我道门讲究随心,不阴这小子一把,你家世子心里就不痛快。" 冬雪倒吸一口凉气:"世子是想打草惊蛇,把王家拽进来背锅?" "聪明。"李成安轻笑,"我得看看这王八蛋有没有反派光环,若是没有,回头找个高手直接弄死他,下毒也行,至于现在吗,得先让他背个锅,感受一下蜀州人民的热情。 对了,周家不也是皇商吗,既然这一次他们跳了出来,就不用在跳回去了,去吧,赶紧帮我准备一份拜帖送过去,让我见见这位王家的麒麟子。" 第104章 初见 永和楼,京都一家极为有名的酒楼,最重要的是,这里是江南王家的产业。三楼雅间内,李成安正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面前的棋盘上已落十余子。 "世子,王公子到了。"冬雪在门外轻声道。 "请吧。"李成安头也不抬。 门扉轻启,一袭靛青色长袍的王砚川踱步而入,腰间玉佩叮咚作响。他身后只跟着一名抱剑侍女,正是青瓷。 "久闻世子大名,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王砚川看了李成安一眼,拱手行礼,话未说完便瞥见棋盘,顿时失笑,"世子好雅兴,竟自己与自己对弈?" 李成安这才抬头,也打量着这位王家的老三,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王兄见笑,来京都这么久了,没能亲眼见王兄一面,实乃一件憾事。" 二人目光相接,空气中似有火花迸溅。 "请坐。"李成安示意对面席位,"如今为时尚早,听闻王兄也善弈,不如手谈一局?" 王砚川施施然落座:"世子相邀,敢不从命?" 青瓷与冬雪对视一眼,默契地退至门外。 "黑子先行,王兄请。"李成安推过棋罐。 王砚川却不着急落子,反而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盒:"听闻世子喜欢银子,但王家小门小户的,着实没什么家底,便特地带了些江南新采的龙井,还望世子莫要嫌弃。" 李成安接过玉盒,指尖在盒盖暗纹上轻轻摩挲:"王兄说笑了,王家都若都是小门小户,那这大乾就没有人家大业大了,这龙井可是好东西,值不少银子。" 王砚川执黑落子天元:"世子对茶也有研究?" "略懂。"李成安白子挂角,"毕竟永辉商行也做茶叶生意。" 开局十余手,二人落子如飞。王砚川突然道:"世子今日邀我来,不会只为下场棋吃顿饭那么简单吧?" 李成安轻笑:"王兄觉得呢?" 王砚川黑子一断,"是为周家?" "啪!"白子反打。李成安摇头:"周家算什么?也配让我专门邀请王兄?他这么一闹,看似聪明,但京都能运作这件事就那么几个人,藏不了多久的,就算他把京都的水搅得再浑也没用。不管是陛下,还是你们世家,之后都会防着他。" "世子果然聪慧过人,那世子今日是为了?" 李成安忽然将手中棋子扔回罐中:"王兄,这弯弯绕绕的路子,我实在不太喜欢,不如我就开门见山,有话直说了..." 王砚川挑眉:"愿闻其详。" “今天找你来,就为了谈一件事,你说我们同属皇商,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看来世子是想抢占先机了..."王砚川眯起眼睛,"不知道世子殿下...想怎么合作?" 李成安端起一旁的茶盏:"这些日子,你也派人去蜀州看过了,你觉得我蜀州那些东西如何?若是放在江南,甚至是整个大乾,会是什么局面?" 王砚川手中的黑子悬在半空,迟迟未落。窗外传来街市的喧闹声,更显得雅间内一片寂静。 "世子好大的胃口。"王砚川轻笑一声,黑子终于落下,"不过...蜀州的货虽新奇,但想铺遍大乾,怕是不易。" 李成安白子紧随其后:"所以需要王家这样的合作伙伴。" "哦?"王砚川挑眉,"世子就不怕养虎为患?" 李成安摇了摇头,"我更愿意称之为...互利共赢。" 王砚川沉默良久,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世子当真好算计,把王家拉下水,其他世家怎么想?孤立王家,让世家内部出问题,再各个击破,这一手,怕是陛下也没想过吧。" 被拆穿的李成安却并不恼怒,脸上依旧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王兄你想多了,若是之前,这合作恐怕还轮不到王家,大概会扶持别的人,但现在嘛... 就算我不开口,你们世家内部就没问题了吗?我听说不少回乡的官员都死在路上,王兄这么急着肃清王家,莫不是打算接手家主的位子了?” “世子说笑了,家父身体康健,想必还是能熬几年的,在下就是单纯觉得,吃着家里的饭,干着别人家的事,这不太好罢了,世子想怎么合作?” “那要看王兄的意思了。” “怎么说?” “两个想法,其一,我提供货物,王家提供商路,利润各四成,宫里占两成。”李成安稍作停顿,“至于第二种,我把那些货物的工艺全部给王家...” 王砚川眉宇一皱,直接打断了李成安:“世子不用再说了,我王家就考虑第一种。” 李成安纹丝不动,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诧异,心想这小子果然还是太精明了些,这么大的利益都不上套。追求更高的利益是人的天性,但面对无比巨大的诱惑,想都不想就拒绝的,那就不是一般的人了。 就在李成安思考之时,王砚川继续说道:“世子殿下,你不觉得你这次的胃口太大了,虽然其他世家那边,我王家能帮你扛下来,但这一局,你就那么肯定可以赢他?最重要的是,你和陛下,就不会卸磨杀驴?” 王砚川的意思的已经很明显,一旦王家和吴王府开始合作,京都背后那些想浑水摸鱼的人,怕是要彻底坐不住了,五大世家余下的四家中,抛开周家不谈,其余三家也会人心惶惶,毕竟李成安这一次,只跟王家合作。 周家有了自己的心思,王家再跟王府合作,这样的局面一旦形成,毫无疑问,自大乾开朝以来,几十年以来的世家联盟将在顷刻之间化为泡影,从而变成各自为战的局面,但这一次,却是周家先开了这个头。 王砚川也明白,周家背后那位早晚会把王家拖下水,树欲静而风不止,五大世家之首的王家想在这样的局面里独善其身,绝无可能,李成安这个时候来找他,时机恰到好处。 若能合作,不等那位出手,他和王家都能直接抢占先机,先让局面乱起来,后续的布局让对方跟着自己的节奏来。 如此,王家要面对的就是其他三家的压力,李成安要面对的,就是周家和他背后那位,只是这棋下到最后,宫里那位会不会卸磨杀驴,到底谁输谁赢,都是未知。风险很大,但回报也会相当之高。 王家不用再面对皇权,反而还能借李成安的手,让皇权再其他世家的地盘动手,清理一部分官场上的人出来,再凭借他那些新奇的玩意儿,快速抢占市场。 以王家的实力,会在极短的一个时间内,再上一个新的台阶。所以就算王家不答应,李成安也能找郑家和姜家这些人,因为当中的利益,着实太大了! 此刻的他不进感叹,李成安这小子,当真是个老谋深算的东西,他这一手,不管是皇权还是世家,甚至那些隐藏在背后的,都拉下了水,谁也别想坐收渔翁之利,还好这王八蛋不是皇子,若是皇子,将来怕是铁定要上位的,到时候大权在握,世家怕是没有丁点翻盘的机会。 第105章 合作 李成安也看出了王砚川的疑虑:“至于卸磨杀驴这种事,我不会做,想来陛下也不会做,就算除掉王家,用不了多久,还会有新的王家,只要还有人在,世家就抹不掉,没意义的事情,我不太愿意去浪费那个时间...” 王砚川瞳孔微缩:"在下想知道,世子这么做,图什么?他的份量,恐怕还不够。" 李成安花这么大的功夫搅乱局面,绝对不会只为了一个周家和他背后那个人,李成安这个人做事环环相扣,没有足够大的利益,是不会轻易动手的。 "王兄何必装糊涂?"李成安突然凑近,压低声音,"能让周家心甘情愿当弃子,能让大皇子不惜触怒圣颜...而且他还能和北凉的人合作,若是不让他把底牌掏出来,早晚有一天,我们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雅间内一时寂静,此时京都的天空阴霾渐重,蓄势已久的雨滴开始落了下来,只听得见窗外雨打芭蕉的声音。 良久,王砚川轻叹:"看来世子还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算不得什么大秘密,告诉你也是无妨的,既然合作嘛,自然要有诚意。"李成安重新落下一子,"当初杀我的人是北凉刀宗的弃徒,本来是早就该死在刀宗的,后来却被人给救走了,那件事背后有北凉皇室的影子,而这件事,却发生在五年前。 如今五年过去了,谁也不知道他手中还有什么底牌,也不知道他和北凉那边到了什么程度,而且若不是因为京都这场刺杀,他的这些事恐怕还没人知道,包括陛下。 这些年陛下的目光大多都在你们世家头上,你们也乐此不疲,成天盯着大乾这一亩三分地,忙着争权夺利,这才给了他机会。" 王砚川当即眉头一皱,握着黑子的右手凝滞在棋盘之上,片刻之后,缓缓落下:"好厉害的手段,用世家来做屏障,能在京都瞒过陛下,还瞒了这么多人,他图什么?" "就是因为不知道他图什么,这才是最危险的。"李成安目光灼灼,"你们世家要什么,目的很明确,虽然和陛下有些不可调和,但各退一步这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若对这个人再放任不管,未来怕是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说完,一枚白子"咔"地碎裂在李成安指间。 “世子敞亮,如今看来,世子这一局我王家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了,我想知道,世子为什么不找别人?” 李成安回应道:"之前也这么想过,用陛下的手,收拾几个你们的官员,再扶持一批新的世家出来,让他们来跟你们抢,但这样做的话,一时半会儿怕是分不出个胜负,而且太浪费时间了,我觉得他更危险,不能再给他时间了。 既然要合作,自然要找聪明人,王兄可听过一句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我觉得王兄有资格下这场棋,也会省了我许多功夫去和其余的人周旋。" 酒楼外的雨声渐急,王砚川的脸色在烛光下阴晴不定,李成安话说的漂亮,但是跟他合作,必须得他亲自下场,若是别人来,怕是被卖了还得感念他的恩德。 "若是我答应合作,世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自然什么都不做。"李成安摆了摆手,"世家和皇权合作,开了这个先例,我就不信他还坐得住,他加上一个周家,怎么来面对大乾最强的世家再加上一个皇权? 那位大皇子也绝不可能再有任何机会坐上太子之位,周家不会坐以待毙,接下来,就是他该亮底牌的时候了。" 王砚川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世子好算计,这是要逼他狗急跳墙。” 李成安微微颔首:“不错,只有让他动起来,我才能看清他的底牌。否则,他在暗处,我在明处,终究是个隐患,这件事对我们都有好处,否则我也不会来找你。” 窗外雨势渐大,豆大的雨滴砸在窗棂上,发出急促的声响。王砚川盯着棋盘,目光深沉:“我有两个条件,希望世子能答应!” “看来王兄是同意了,果然是聪明人。”李成安淡然一笑:“王兄有什么条件不妨说说,若是我能办到,定然不会推辞。” 王砚川沉吟道:“第一,世子要借用皇权,帮我王家清理掉一部分不合时宜的官员,不然有些地方的商路是打不开的。” “可以,但只限于其余四家的地盘,其他地方各凭本事,做生意,不能总想着吃独食,也要给别人一个机会。而且证据你们王家自己找,王家踏足的那些地方,我永辉商行绝不踏足。” “世子痛快,第二,世家那边的压力我王家可以承担,但你和那位的争斗,我王家可不管,也不要指望王家能在这件事上给你提供任何帮助。” 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看来王兄也想坐收渔翁之利了,好处拿了,又不想干事儿,王兄你这生意算盘,未免打得也太响了。” “世子只需告诉我同意或者不同意?” “可以,这件事我本来就没想过让你王家出力,但这段时间,其余世家那边若是不太平,你王家可不能退。” “世子大可放心,既然要吃这口饭,在下自然知道规矩,世家那边不管怎么闹,我王家都会挡下来。”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多年的挚友。然而在这笑容背后,却隐藏着各自的算计,二人商议了一些细节之后,王砚川便起身告辞了,连饭都没有吃。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李成安也径直回了府。 雨幕如织,王砚川的马车在青石板路上缓缓行驶。车帘微动,青瓷静坐一旁,手按剑柄,目光警觉地扫视着四周。 忽然,一道黑影自巷口掠出,剑光如电,直刺车厢! “公子小心!”青瓷低喝一声,长剑出鞘,身形如鬼魅般闪出,剑锋精准地格挡在黑影的剑势之前。 “锵——” 金铁交鸣之声在雨中炸响,青瓷手腕一震,却未退半步。那黑影一击不中,身形骤然一折,剑锋再变,竟如毒蛇般绕开青瓷的防守,直取王砚川咽喉! 青瓷眸光一冷,剑势陡然凌厉,反手一绞,硬生生将黑影的剑锋逼退。黑影似乎并不恋战,一击未果,立刻抽身后撤,转眼便消失在雨幕之中。 “公子,没事吧?”青瓷收剑回鞘,眉头微蹙。 王砚川神色平静,指尖轻轻敲击着车厢壁:“这人……实力如何?” “剑法刁钻,身法极快,真气至少是二品上境的高手。”青瓷顿了顿,又道,“但奇怪的是,他明明有机会再攻,却直接退走了,似乎…只是想试探,而非真要杀人。” 王砚川轻笑一声:“有意思,回家再说吧。” 第106章 家主跑了 回到王家,王砚川坐在书房内,指尖摩挲着一枚黑子,若有所思。 “公子,此人来路不明,但绝非寻常刺客。”青瓷低声道,“若真要杀您,完全有机会刺第二剑,但若他刺出第二剑,他也别想走了。” 王砚川抬眸:“你是说,他故意留手了?” 青瓷点头:“倒不是故意留手,他的杀意是真的,也出了全力,但他似乎察觉到了我们周围有人,若是再出手,他就肯定走不掉了,他好像并不想把自己折在这里,不像一个纯粹的杀手。” 王砚川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看来,有人比我们更着急啊。” 青瓷疑惑:“公子是说…” “李成安刚和我谈完合作,转头就有人来试探,你觉得会是谁的手笔?”王砚川指尖一弹,黑子落入棋盒,发出清脆的声响。 青瓷眸光一凛:“有人想试探公子的底牌?会是谁呢?” “不知道。”王砚川淡淡道,“京都这么多的势力,盯着我们的人可不少,可能是别人,但也可能是那位世子也说不定。 不过我更倾向于周家背后那一位,毕竟刚刚把合作的事情谈妥,李成安这时候应该不太希望我出点什么意外,不然他就要独自面对世家和周家背后的势力,算了,查不到就懒得查了,他总会再跳出来的,至少可以说明京都有些人,并不希望我去见李成安。” 窗外雨声渐歇,夜色愈发深沉。王砚川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皇城轮廓,唇角微勾。 “既然他不想,那我就偏偏要跟他合作,让江南那边的人尽快过来吧,父亲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吗?” 青瓷轻声说道:“刚刚给老爷说过了,老爷说了,少爷早晚要接手王家,你做主就行了,还让我把这个给你,说方便你做事。”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王砚川。 “老东西他把家主令牌给我干什么?” 王砚川接过令牌,指腹摩挲着上面"王"字篆刻的纹路,眼神复杂,生出一丝不好的感觉。 "老爷说..."青瓷犹豫了一下,"他说既然少爷已经决定要趟这趟浑水,那就按少爷的意思办,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少爷拿着这东西也方便。" 王砚川冷笑一声,随手把令牌扔在桌子上:"他倒是会躲清闲,给老头子退回去吧,我王砚川做事还要什么令牌,他才是家主,一家子总不能两个家主吧,发号施令这种事,还是让他来吧。" 青瓷瞳孔微缩,有些犹豫,吞吞吐吐的说道:"少爷...这...这牌子怕是退不回去了..." “怎么就退不回去了?你就说我的意思,他不会为难你的。” “这...老爷听说你答应世子的合作之后...他就...” “他就怎么了?断气了?” 青瓷最终还是无奈的说道:“老爷知道今晚的事情之后...他就直接跑了...” 王砚川的手指突然停在半空,脸上的冷笑凝固了。 "跑了?"他缓缓转过头,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什么叫...跑了?" 青瓷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奴婢把今晚的事情禀告给老爷之后,他就直接说京都太热了,要出去避避暑气,找个地方小住几日...临走前把账房钥匙和好多东西都交给了福伯。 说少爷需要什么,就找福伯去拿,老爷行李都没收拾,晚饭也没吃,直接叫了辆马车就走了,走的时候还从厨房拿了点吃的,眼下这个时辰,怕是已经出城了。" 书房里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窗外最后几滴雨水从屋檐滑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个老东西,好,很好,瞅着这个机会怕是十几年了吧。"王砚川突然笑了,那笑声让青瓷后背发凉,"还知道拿点吃的垫肚子,他去哪儿了知道吗?" 青瓷摇了摇头:“这个奴婢就不太清楚了...毕竟老爷这次出门,连福伯都没带。” "哼,他倒是会挑时间,这个时候跑路,留这么大个烂摊子给我,真他娘的是亲爹,简直就是混账。" 青瓷小心翼翼地提醒:"少爷,您骂着自个儿了..." 王砚川闻言一愣,随即改口道:"呸...简直就是老顽固...老不死...还家主,当个屁的家主。" 说完便猛地抓起桌上的令牌,在手里掂了掂:"福伯现在在哪?" "正在前院候着呢。"青瓷小声道,"老爷临走前交代,让福伯全听少爷吩咐。" "呵,这老狐狸..."王砚川眯起眼睛,"去把福伯叫来,眼下事情还多的很,要跟那位世子合作...很多事情就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了,王家要重新布局了..." 当晚,王家的府邸灯火通明,多年按时休息的王砚川也尝试到了打工人熬通宵的滋味,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还在口吐芬芳,表达自己对老头子的不满。 王震的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车轮碾过雨后泥泞的路面,溅起一串串水花。车帘被夜风吹起一角,露出他略显疲惫却带着狡黠笑意的面容。 "老爷,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赶车的马夫老赵回头问道。 王震悠哉地靠在软垫上,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先去定州的别院躲几天吧,跑太远了也是不太好的。这包酱牛肉给你,路上垫垫肚子。" 老赵接过牛肉,欲言又止:"老爷,少爷他..." "那小子精着呢。"王震咬了一口牛肉,含糊不清地说,"不会有问题的,这小子悠闲了这么久,也该出来做做事了,这些年这小子太顺风顺水了。 有的事情,得让他亲自上上手,才知道中间的不容易,不是他平时嘴上说说那么简单,若是能吃点亏,也是好的,毕竟我还活着,还有机会给他查漏补缺。若是老夫哪天去见他娘了,那个时候,怕是没人会再为他补那个漏了。" “老爷是不是多虑了,不是还有大少爷和二少爷在吗?咱们家可不像其他世家,大少爷和二少爷对小少爷还是极好的。” 王震却摇了摇头:“对他好是没用的,砚川这懒散的性子,也是他们两个给惯出来的,咱们家下一任家主的名分早就定下了,虽然这他们都没什么异议,也同意砚川将来接掌王家。但他们俩能力有限,简单的打理一些生意还行。 若是要以后和皇权以及其他世家打交道,他们两个还差点意思,那时候便只能靠砚川一个人了,那位世子心机手段皆是上品,让他们在京都折腾吧,这天下,总是要交给他们的。” 马车转过一个山坳,月光洒在王震的胡须上。他突然掀开车帘,打了一个喷嚏,望向京都方向:"老赵,你说砚川这会儿是不是在骂我呢?" 第107章 新的格局 面对王震的疑问,车夫老赵嘿嘿一笑:"小少爷那脾气,老爷你怕是逃不过这顿骂的。" 王震哈哈大笑,笑声惊起路边树上的夜鸟:"骂吧,若是挨几句骂,能让老夫清闲下来,多骂几次,老夫也是愿意的!" 马车渐行渐远,王震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信,就着车内的灯笼又看了一遍。信上只有寥寥数字,让他眼神闪过一丝阴翳,他指尖一搓,信纸顿时化作飞灰,从车窗飘散在夜风中。 "臭小子,好好在京都待着,可别让我失望啊。" 王震随即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口中忍不住念叨了几句:"我王家虽然是世家,但也不会任由你这般乱来,若是和北凉相比,老夫更愿意让未来的王家和这位陛下对弈,所以老夫只能亲自走一趟了。" 秋月回到王府时,夜雨已停。她褪去夜行衣,换上一袭素白长衫,将一旁的夜行衣随手扔进炭盆。火苗窜起,瞬间吞噬了最后一丝痕迹。 "世子。"她轻叩书房门扉。 "进来。"李成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带着几分慵懒。 推门而入,只见李成安正倚在窗边把玩一枚白玉棋子,夏禾拿着笔在书案前记录着什么,月光透过窗棂,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如何?"他头也不回地问道。 秋月轻声说道:"回世子,他身边那个叫青瓷的丫头,二品的身手,剑法很不错,但马车周围还有几个二品藏在暗中,在奴婢动手的时候,这些人都有了反应,奴婢没有第二剑的机会。 其中还有一道气息隔的远,奴婢动手的时候,这道气息直接锁了过来,至少是一品,此人可能担心调虎离山,没有深追,否则奴婢也很难摆脱他。 这还是奴婢能察觉到的,那些察觉不到的,恐怕还有。" 李成安指尖的棋子突然停住:"这小王八蛋,身边的高手比皇室的皇子还多,看来这小子还是不太好杀的。" 他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王砚川什么反应?" "很平静。"秋月回忆道,"好像并不在乎。" "呵..."李成安轻笑一声,"不愧是王家培养的继承人,果然沉得住气,这种人的确不好杀,既然一时半会儿杀不了,那就好好合作吧,夏禾,刚才我说的都记住了?" “记下了。” “好,那明日开始,就先把消息放出去吧,不用再等了。” 夏禾点了点头:“奴婢明白,只是为何我们既然要跟那位合作,世子又要在这个时候去杀他?万一成了,那岂不是...” “秋月那三脚猫的功夫,杀杀普通的小毛贼还行,若是能杀了那位王家的继承人,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而且这一次也是为了坚定他合作的信心。” 秋月此刻的脸有些黑,显然对李成安口中的三脚猫功夫非常不满意,但她也并没有多说什么,一旁的夏禾继续问道:"世子就不怕他会怀疑道咱们?" "他一定会怀疑我们,而且第一个就会怀疑是我。"李成安摇了摇头,"但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凡事想的太多,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他会怀疑,但是最后,他一定会排除我的。" "好了,你们先去休息吧。"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明日你们都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就在二人离去之后不久,李成安手握棋子,看着桌上的棋盘发呆,冬雪便匆匆走进书房。 "世子,刚刚收到消息,王家那位家主已经出城了。"她面色凝重,声音清冷,"走的是南门官道,随行只有一名车夫。" 李成安手中的棋子"嗒"地落在棋盘上:"他走的这么急?刚刚谈完合作,他这个当家主反而跑了?这老狐狸,到底在想什么?知道他去哪儿吗?" "不清楚。"冬雪摇了摇头,"出城之后,他马车周围就多了不少高手的气息,咱们的人也不敢再跟下去了,只知道一路向南。" 冬雪迟疑道:"世子,还要不要派人跟了?" 李成安沉思片刻,脑海中似乎在衡量着什么,最终开口道:"老狐狸在这个时候突然离京,没那么简单,让玄影跟上去,只需要看他到什么地方就行了,其他的不必多管,让他把自己藏好,哪怕跟丢了都无妨。" “奴婢明白。” 李成安望着冬雪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接下来,该你落子了。” 第二日,关于王氏商行和永辉商行要开始合作的流言在京都悄然流传,不到半日,这消息就像野火般烧遍了整个京都的大街小巷。 虽说这件事在京都流传,但一连好几日,依旧没什么人相信这些传言,毕竟王氏商行代表的是王家,五大世家之首,而永辉商行则是出自王府,他的背后是皇室,这两股势力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合作的事情基本上是无稽之谈。 直到半个月后,属于永辉商行的大部分商品悄然在王氏商行上架,并且价格质地和永辉商行的完全一样,还带着商行的标记,而且两家的商行同时开始自开业以来最大的优惠活动,所有商品的价格,一律降低了两成,为期三个月。 并且两大商行把这个举措推行到了整个大乾,只要是有两大商行的地方,都有这个实惠,这个消息一出,瞬间引爆了整个京都,甚至是整个大乾,百姓看到的是实惠,两大商行看到的是市场,而更多人的人,看到的是皇权和世家这一次,可能真的要联手了。 江南。 清晨的阳光刚刚升起,王记商行的伙计打着哈欠卸下门板,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睡意全无——店门外早已排起长龙,人群躁动不安。 "开门了!开门了!"最前排的绸缎商急不可耐地跺脚,"掌柜的,今天那批蜀锦,可要全部留给我啊!" 伙计慌忙跑进内堂:"大掌柜!外头..." "知道了。"大掌柜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正常开门吧,有多少卖多少,没了就让他们等着,存货先别拿出去。" 这样的场景在大乾的很多地方上演。 而在朝堂之上,新任的左督御史张良,在大朝会上公然对一百八十四位地方上的官员发起了弹劾,弹劾的不是贪腐,而是徇私和渎职,并且证据确凿,乾皇当即震怒,当即下旨让都察院查办了不少的地方官员。 这批官员最多的,就是周家的官员,其他的三家,虽说也折损了一些进去,但都只是一些并非要害的地方,反而是王家那边,被弹劾的官员一个都没有。 都察院的公文如雪花般飞向各州,一百八十四名官员被革职查办的消息,在朝堂掀起惊涛骇浪。这个时候,所有人才反应过来,也万分确定,这次陛下真的和王家联手了,几十年的世家联盟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未来的大乾,王家依然是世家之首,但他的实力和底蕴,用不了多久,就会把其他几家远远的甩在身后。 第108章 周家 周府门前,一位年迈的老者杵着拐棍从一辆朴素的马车中颤颤巍巍的走了下来,所有的下人都面露恭敬之色,身为一家之主的周远也上前亲自搀扶。 书房内。 "啪!" 周老太爷将茶盏摔得粉碎,碎瓷片溅到跪在地上的周远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废物!执掌周家这么多年了,到现在还是烂泥扶不上墙!"老太爷剧烈咳嗽着,手中拐杖重重杵地,"一百三十七个!我周家一百三十七个官员啊,这就是你当家主给老夫的回报?" 周远抹去脸上血迹,低声道:"父亲,王家和陛下这次出手始料未及,孩儿也没想到,那王震那个老东西,居然会和皇权联手,这一次,是孩儿失算了..." "哼,失算?"老太爷冷笑,"这么大的损失,你一句失算就能一笔带过的?你当初想答应那一位的时候,我信里就说了,周家最好还是不要掺和进这件事,可你还是一意孤行,你觉得,现在这个时候,他还能帮你把局势扭转过来吗?" 他颤巍巍走到窗前,指着皇城方向,"世家和皇权,这么多年向来相安无事,自从那次对王府世子的刺杀之后,京都的一切都变了,那个时候,我就告诫过你,这个时候要稳重一些。 后来王府也下了场,陛下开始步步为营,千奇百怪的招数频出,而你在那个时候还在不思悔改,把老夫的话置若罔闻,还是要一条道走到黑,你可知道现在的周家,要面对什么样的局面?" “孩儿知道...”周远一脸的愧疚。 “你知道个屁。”周家老太爷一声怒吼。“因为你的荒唐决策,让那位世子找到了跟王家联手的机会,同时其余三家也会在这个时候彻底把周家甩开,如今在大乾,谁还敢和周家亲近?下一步,你又该何去何从? 京都这次弹劾,还只是一个开端,后面所有的人都会闻着味儿,在这个时候来咬上周家一口,你告诉我,事到如今,周家该拿什么来扭转局势?” “如今我们还能...” 老太爷当即打断了他:“蠢货,身为世家,当你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时候,你就已经输的一塌糊涂了,到了现在,还在痴人说梦。” “儿子知错...”周远嘴上说着,但脸上却是一脸的不服。 夜幕降临。 周远离开周府时,已是子夜时分。他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灰布衣裳,独自一人穿行在京都的暗巷中。雨水冲刷着青石板路,将他的脚步声完全掩盖。 穿过七条街巷后,周远在一处荒废的宅院前停下。他左右张望确认无人跟踪,这才轻叩三下门环,停顿,再叩两下。 "吱呀——"破旧的木门自动开启一条缝隙。 院内漆黑一片,唯有最里间的厢房透出微弱烛光。周远踩着湿滑的苔藓前行,每走一步都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 "你来了?" 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惊得周远浑身一颤。他猛地转身,只见一个黑袍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三步之处,兜帽下的阴影中隐约可见诡异的紫色纹路。 "大人..."周远连忙躬身行礼,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周家现在..." "我都知道了。"黑袍人抬手打断,袖中滑出一枚铜钱在指尖翻转,"一百三十七个官员,确实损失不小。" 周远额头渗出冷汗:"是属下办事不力..." "不,你做得很好。"黑袍人突然轻笑,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若不是你周家牺牲这么大,怎么能把老夫摘出来?" "大、大人...我周家,后面该怎么办?若大人再不出手,我周家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别怕。"黑袍人的手指按在周远肩上,"既然陛下和那位世子想要看看老夫的底牌,自然是要给他们看的,但老夫还需要一些时间,你们得忍一忍。 老夫也没想到那位世子居然反应那么快,竟选择先下手为强,周家主你不用急,让那位大皇子,也大可不必担心,你们绝对不会成为弃子,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稳住局面,若是实在顶不住了,可以暂时避一避他们的锋芒,可以去定州。 如今虽说他们占了先机,但谁笑到最后,还尤为可知,这天下,可不是只有大乾。" “敢问大人,我等需要等多久?”周远轻声问道。 黑袍人笑了笑:“最多两个月。” 周远面色有些为难,自从都察院的公文发出去以后,不管是王家还是那三家的人,每天都蚕食周家的地盘,若是要在几大世家如此高压的围困下坚持两个月,恐怕有点痴人说梦。 “大人...这时间是不是有些太长了些...” "老夫不是给你说了吗?若是抗不下去了,可以先去定州避一避,等这段时间过去了,自会有你周家的出路,李成安以为联合一个王家就能翻盘?王砚川觉得背后有了皇权就能高枕无忧?"黑袍人冷笑,"太天真。" “大人,如今咱们也算一条船的人,属下能否知道我们的机会在哪里?” 黑袍人郑声道:“不该你知道的,现在大可不必知道,到时候,自会见分晓,你回去吧,没什么事不必来找我了。” “属下先告退了。” 当周远踉跄着离开废宅时,此刻的雨下得更大了,周远阴翳的脸上散发着一丝微笑,轻声自语。 “此事,总算成了,也不枉费老夫几十岁了还挨这一顿打,这父亲大人啊,火气还是那么大,也太不信任老夫了,当了这么多年家主,怎么敢拿着周家数万条性命去跟着他们去赌一个遥不可及的未来啊。” 说完还叹了口气,摸了摸脸上的伤口。 黑袍人站在窗前,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对阴影处道:"去告诉北凉那边,可以开始准备了。" 一个灰袍人单膝跪地:"主上,这周家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要不要..." “不,他还有很大的作用,暂且留着吧。” “属下明白,北凉那边若是提前动手的话,那位老皇帝恐怕不会轻易答应,这些年虽说有薛无泪帮忙,但北凉那位大皇子手中能绝对掌控的兵马也只有二十万,怕是...” 第109章 召见 "砰!" 黑袍人袖袍猛地一挥,狂暴的真气瞬间席卷整个房间。桌椅板凳在顷刻间化为齑粉,连墙壁都裂开数道狰狞的缝隙。 "废物!都是废物,都怪那个李成安!"他咬牙切齿地嘶吼,声音如同钝刀刮骨,"若不是他,老夫怎么会这么快就要动手,薛无泪也是个废物,堂堂一品,竟然杀不了一个李成安!" 又是一掌拍出,残余的家具全部炸裂。木屑纷飞中,黑袍人脸愈发扭曲:"若非那老道士,我早该..." "主上息怒!"灰袍人慌忙说道,"北凉那边..." "周远也是个蠢货,只是让他想办法去扛下的罪责,让陛下收手,他居然把大皇子给推了出去,老夫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他周家,这下不管是陛下还是世家,都知道他背后有人,我们藏不了多久。"黑袍人愤怒的说道。 "既然他们要玩,咱们就不妨来一局大的,北凉那边该动就动,就算二十万铁骑,也足够他李玄喝一壶了,其他的我自有打算。" 一个月的时光如流水般逝去,京都的局势却愈发诡谲。 在这些日子,不管是王家,还是其余三家,都默契的对周家都展开了穷追猛打,不断的抢夺周家的地盘。而周家也没有过多的反抗,在这个时候,他们纵然是要反抗,也没有了足够的后手。 每天都很多周家的商铺关停,最后无奈,把很多的产业都转移到了定州,周家众多的族人对周远是怨声载道,周远也是心里有苦说不出,面对族人的指责,也只能硬着头皮先扛着,若不是周家老太爷坐镇京都,家主的位子怕是早就换人了。 吴王府。 李成安正懒洋洋地躺在王府后院的藤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百无聊赖地看着池塘里的锦鲤游弋。他身旁的小几上摆着半壶凉透的龙井,几份被翻得皱巴巴的商行账本随意摊开。 "世子,您这都躺了三天了..."春桃捧着新沏的茶,愁眉苦脸地站在一旁。 "急什么?"李成安打了个哈欠,"事情有人做,没事不躺着摆烂,你还想让我干什么?知道为什么我是世子,你是丫环吗?" “因为世子投胎投的好。”春桃一本正经的回应道。 “你...”李成安顿时无言以对,他本想说因为他懂享受,可春桃这一句,他也就没法再开口了,半天憋了一句:“你说得对...” 正说着,冬雪的身影如一片雪花般飘然而至,落在李成安身前。她声音清冷:"世子,玄影回来了,他那边有消息了。" 李成安手中把玩的白玉棋子突然停住,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老狐狸躲哪儿去了?" "玄影跟丢了..." 李成安猛地坐直身子:"什么意思?他怎么会跟丢了?" "他跟那位王家主到了一个地方之后...王震身边多了三位一品,"冬雪压低声音,"若是再跟下去,他怕暴露,便不敢再跟了,世子说过,身份要紧。" “玄影做的没错,这个时间,他还不能暴露,这大乾,什么时候一品变的这么不值钱了。”李成安眼中寒光闪烁:"他跟到最后的地方是哪里?" “王震绕了好大一圈,半个月前到了定州,然后就像奴婢刚刚说的...” 李成安沉思片刻,突然笑了:"有意思...真有意思...去查查定州那个地方有什么特殊的。" 冬雪轻声道:"奴婢回来之前,已经去了一趟暗卫那边..." 说完便从袖中取出一份文卷,低声道:"定州在大乾来说只是一座小城,但它却非常的特殊,它是北境三州粮运的咽喉要道,所有运往北境的军粮,都要在定州粮仓中转。" 李成安指尖轻叩藤椅扶手,眼中精光闪烁:"王震带着三位一品高手去北境粮运枢纽...他想做什么?造反?但是造反他也没那么多兵马啊,也不会把一家老小全留在京都,如今又没有战事,他到底要干什么?" 说完,他又躺了下去,显然对这位王家的老家主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管家李忠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世子!王公公来了,说是来找世子的!" 李成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他来干嘛?父王造反被抓了?通知我去领人的?" “那倒不是,王爷这几日都没在家,说是出去办事了。”李忠对于世子的不着调已经见怪不怪了,能进世子这院子的,都是自己人,也都不会乱传。 话音一落只见王全一身绛紫袍,来到小院。他眯眼看了看李成安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模样,嘴角抽了抽:"老奴见过世子殿下,陛下有请。" “王公公见笑了,还没来得及收拾。”李成安开口道。 “老奴倒是无妨的,世子还是收拾一下跟老奴进宫吧。” 一刻钟之后,李成安梳洗完毕,换上一套白色锦衣,风度翩翩,便跟着王全进了宫。 "世子,这边请。"王全佝偻着腰引路,"陛下在御花园等您。" “陛下今日也摆烂啊?那刚好...” 面对李成安的言语,王全没有回应,只是带着他穿过九曲回廊,李成安远远望见乾皇正独自对弈。石桌上的残局已至中盘,黑白棋子犬牙交错。 "臣参见陛下。"李成安正要行礼,乾皇却抬手制止。 "免了。"乾皇指尖夹着一枚黑子,"来,陪朕下完这局。" 李成安坦然落座,执白应对,"陛下今日这么有雅兴,还还跑来御花园下棋..." "刚刚你在门口可不是这么说的。"乾皇突然落子,吃掉一片白棋,"你不是说朕今日也在摆烂吗?" 李成安手腕一颤,棋子险些脱手,一旁的王全微微一笑。 “臣知罪,只是没想到陛下的耳目这么好。” “废话,朕好歹是个二品,在你小子嘴里就那么不堪,这点小话都听不到?混账东西。” 李成安摸着脑袋笑了笑,左右是自家长辈,说几句也是无妨的,而且这里又不是御书房,也没那么严肃:“不知陛下今日找臣前来,是为了何事?陛下莫不是良心发现,打算给臣换两州的铁矿?” “换是换不了的,你小子姑且先用着吧。”乾皇却自顾自说道:"今天找你来,是想告诉你一声,这一个月以来,你们做得有些太过了..." 第110章 君王的手段 乾皇突然抬眼继续说道:"连朕的刺史,都被你们搞下去了两个,抢地盘而已,人家已经在绝路上了,没必要非把人家往死路上逼。" "陛下的意思是..."李成安沉声道,"周家...大殿下找陛下求情了?" “朕禁足了他三个月,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府,那混账小子是该好好的反省反省了,靠外人坐上的位子,那就不是自己的。”乾皇叹息道。 李成安沉默片刻,脑海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突然,他好似想起什么,猛的起身:"周家...周家...是陛下人的人。" 乾皇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还算没有太蠢,你们要抢地盘,朕管不着,但是地盘抢的差不多了,人家都躲到定州去了,就不要在赶尽杀绝了,留条路给人家吧。” 李成安瞳孔骤然收缩,手中的棋子"啪嗒"一声落在棋盘上。 "陛下早就知道周家背后的人..." 乾皇缓缓摇头:"也不算太早,就在你遇刺之前,不然你觉得你遇刺的时候,你父王会那么巧,刚好能救下你?本来朕是派了别的高手,但你是他亲儿子,他不亲眼盯着,也不放心。 只是中途还是出了点意外,周家给的情报都是二品和三品,他也没在意,所以刚开始他也没察觉到暗藏在背后的那个一品,后来薛无泪突然出手,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这才连累你受了点伤,你小子要算账,就找你父王。" “那陛下在朝会上和世家翻脸也是...” 乾皇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朕若是不翻脸,世家便不会急,背后的人恐怕还不会现身,没想到世家还给了朕和你父王一个大大的惊喜。" 李成安试探的问道:“是当年大伯的事?” 乾皇也无心棋局,缓缓起身,看向宫墙:“没错,这件事一直是朕和你父王的心结,当年若不是你大伯死,你皇祖父不会走那么早,朕也不会困在这皇宫里。” “陛下,臣还有一个问题,若是臣不报复世家,是不是就没有今天这回事?” 乾皇转过头来,看了看李成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你父王说了,你小子心眼小的很,吃了这么大的亏,一定会找回场子的,只是缺一个机会罢了,而且你小子喜欢银子,若是给你足够的银子,让你带着兵马去打北凉,你小子也是敢的。” 李成安一脸正色:“所以陛下就听信了父王的胡说八道,专程让臣来宫里,还给了臣一个报复世家的机会?陛下就那么相信父王的谗言?若是臣大人有大量,不和他们计较呢? 陛下,臣如今好歹是个朝廷命官,也是个有品级有身份的人,吴王哪怕贵为当朝王爷,如此污蔑朝廷的重臣,实在有伤朝廷的颜面,臣现在要弹劾吴王,臣认为陛下应该治他的罪。” 李成安这一顿骚操作整下来,直接把乾皇给气笑了,这个时代有三不告的说法,也就是民不告官,子不告父,妻不告夫。李成安这一出属实已经是奇葩了。 “你觉得朕应该用什么罪名来治你父王的罪?” “诬告朝廷重臣,鞭笞二十,若是有臣亲自执行,臣也是无妨的。” “你一个六品闲职,也成朝廷的重臣了?还有,皇室犯法,是在宗人府,你父王就是大宗正,你要告也找错了对象,顺便再多说一句,小心眼儿是你父王说的,喜欢银子是你母妃说的,要告的话,把你母妃也带上,还告吗?” 李成安当即傻了眼,怎么突然还有娘亲的事情了,父王那里皮一皮应该是无妨的,但娘那里,他可没那么大的胆子,连忙摆手:“既然还有娘亲在,那臣就不告了...不告了,告不了一点。” 乾皇微微一笑,他很喜欢李成安一家的相处方式,虽然看上去目无尊卑,但他身为一国之君,见过的礼节和尊卑还少吗?他那三个儿子,一辈子也不敢像李成安这样跟他说话。 “好了,说正事吧,给人家留条活路,别把人给逼死了,毕竟事后朕还要补偿人家的,你们现在抢的,都是朕的银子,明白吗?” “陛下和父王为什么要这么做?臣能知道吗?为什么不把这个人挖出来,解决掉他,毕竟他...” 乾皇负手而立,目光望向殿外飘落的梧桐叶,沉默良久才开口: "毕竟他勾结北凉,对吗?你本来就是皇家的人,这事自然没什么不能说的,若是不告诉你,你小子早晚也能猜的到..."他转身时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当年你大伯的事情,在朕和你父王心里一直是个坎。" 李成安呼吸一滞,收起了嬉笑之色,眉头也开始紧皱起来。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大乾有能力去打那一仗。"乾皇声音低沉,"但是朝堂上会有太多的人不会同意,就算朕换了一批官员,他们依然不会同意,毕竟从一个臣子的角度来看,没人会希望大乾再开战火。" "但周远背后那个人,让朕和你父王看到了希望。"乾皇冷笑,"朕不能主动出兵,若是他北凉出兵,我大乾再来应对,想必朝堂上总不会有人再反对了吧?" 李成安脑中灵光一闪:"所以陛下和父王都知道这个人和北凉有勾结,还借臣的手,不断的向他施压,就是要让他坐不住,被迫让他用自己的底牌,让他在北凉有所动作,如此一来,我大乾出兵就名正言顺,谁也没话说..." "不错。"乾皇从王全手中接过一封密信,"这是今早刚到的,北凉的铁骑已经开始集结了,这几日你父王也出京安排人去了,一旦收到军报,你父王即刻就会出发。" 李成安突然想起什么:"那世家那边不是说当年大伯有大康的影子的吗...如今咱们就和北凉的打..." 乾皇点了点头:“朕自然知道,你父王也知道,所以你父王要去的,也不是北凉,那个人最后的杀招也不会是北凉,北凉那边,朕自然会派别人去顶着。 今日找你来,就是告诉你小子一句,莫要再对人家赶尽杀绝了,周远着实有些顶不住了,所以差人给朕送了消息来,做戏要真,唱戏要稳,如今戏也唱得差不多了,就没必要做的太过了,这件事你也莫怪朕不告诉你,这些都是你父王同意的。” 第111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就在这时,一声惊雷炸响,云层中的雨滴悬空而下,拍打在皇宫的琉璃瓦上,洗涤着这座皇城。 李成安躬身一礼:“臣虽然没见过大伯,但是能让陛下和父王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一定是我李家最好的人。 陛下身为君王,不仅要想着报仇,还要稳住朝堂,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个棋子,臣是心甘情愿,绝不会怪陛下和父王,更不会有丝毫的怨言。” "倒是难得你有这个心了,这是我们这代人的恩怨,把你牵扯进来也是你这小子太聪明了些,又恰逢其会,这个仇对朕和你父王来说,是不可能放下的。"乾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都说这位子坐久了可以放弃人性,也能放下仇恨,但朕对这个位子是很不喜欢的,所以也放不下当年的事,只是现在,朕还必须要带着大乾再走一程。" 李成安仿佛想起了什么:“陛下,那王家的家主去了...” "朕知道...他去了定州,还带了不少高手。" “这个陛下也知道?那定州可是...” "是饵。"乾皇冷笑,"朕也要趁机看看,这潭浑水里还能跳出多少大鱼,但如今看来,王震那个老东西已经有选择了,他这一手,让朕以后怕是不太好收拾他王家了。" “陛下的意思是王家主也知道这件事,他去定州,是为了解除陛下的后顾之忧?” “他并不知道,但是凭那个老东西的眼光,就算不知道,怕也看出来很多东西了,不过这一次,他选择站在了朕这边...” 李成安顿时有些无语,也有种深深的挫败感,他以为自己带着前世的记忆,有着远超后世的眼光,应付京都这个场面,应该是足够的,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从头到尾,他都是在按照别人的想法在走。 哪怕背后这个人是陛下还有他的父王,依然免不了心中的失落,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功夫都白费了,到头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李成安望着在风雨中摇曳的宫灯,突然想起那一日自己对冬雪说的话:"聪明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凡事想的太多..." 如今自己听来,着实有些刺耳了,自己的手段在他们看来,好像小孩子过家家一般,他终究还是小看了天下人,不过今天这一出,也算给他打了一个预防针,一个京都和几个世家尚且如此复杂,若是大康和北凉那边,怕是更不简单了。 提早发现问题,总是一件好事,李成安一直觉得输不可怕,怕的是输的不明不白,原因都找不到,娘说的对,这些年自己太过顺风顺水了,在西境搞了点小动作,收拾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世家,自己也有点飘了。 很多事早就应该想到的,这是京都,陛下怎么可能会一无所知,任由这帮人胡闹,就连王震都看出来了,早早的选择了站队,如今父王都快要去打仗了,自己却还无所事事。 乾皇看着李成安失落的模样,忽然轻笑一声,一个眼神示意,王全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个锦盒,递给李成安。 "打开看看。" 李成安疑惑地打开盒子,里面竟是一沓他这些年在西境暗中布局的密报,每一份上都留有朱批。他手指微微发抖。他的每一步,原来都在帝王注视之下。 "陛下..." "成安啊。"乾皇语气也变得温和,"莫要觉得朕是在派人盯着你。" 他起身走到李成安身旁,像寻常长辈般拍了拍他的肩膀,"恰恰相反。朕和你父王觉得你能这个年纪做到这个地步,满朝文武找不出第二个了,你比你大伯年轻的时候还要聪明,手段更为高明老辣。 莫说李家,就算纵观整个大乾,这一代,你也是最出类拔萃的,就算王家那个小子,也差了点意思,他虽然聪明,但眼光和远见可比不上你,你的战场,在将来,不是现在。 好好磨练,李家也好,大乾也罢,朕和你父王早晚有一天要撒手的,不管是武道和朝堂,朕和你父王对你期望都很大,至于将来你怎么走,朕答应过你父王,让你自己决定。" 李成安抱拳躬身:"臣...受教了,多谢陛下指点,只是父王要去打仗,若是开战,我大乾不是要同时面对大康和北凉两线作战?" 乾皇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他转身望向院中的雨幕,沉声道: "不会的,无论北凉还是大康,就算打,这一次也不会打太久的。" 李成安猛然抬头:"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是..." "如今几国已经快十多年没有打仗了,没人会一上来就死磕到底,这一次就算打起来,也只是试探,所以你父王去的是南境而不是北边,北凉那些军中将领,这些年并没有出过什么能人,有什么手段招数,没人比你父王还了解他们。 但大康不一样,如今的大乾军士,从来没有和他们大规模正面作战过,朕估计他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是个彼此试探最好的机会,不然那个人的谋划会那么简单? 成安,你要记住,到了君王位子,阴谋诡计已经不再是最重要的..." “阴谋诡计已经不是最重要的?那什么最重要...”李成安轻声问道。 “他的心思最重要,如果他想做,他自然会顺水推舟,若是他不想做,任你说破了天,他也不会让你如愿,若是将来你要拉君王入局,你就必须要明白他的心思在哪里,否则你不会有半点胜算。 至于你说的双线作战,若是死战到底的话,大乾确实会陷入困境,一些小规模战斗,大乾还是撑得起的,这点你不必担忧。”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乾皇冷峻的侧脸。 "北凉皇权的交替尚不明确,那个老东西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若是储君还未明确下来,将来怕是要出大问题的,所以北凉那边是朕最不担心的..."乾皇转身,一脸凝重。 "反而南境,才是朕最放心不下的,这么多年,大康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是最少的..." 李成安瞳孔骤缩:“陛下的意思,父王这一此出征很危险...” 第112章 要打仗了 乾皇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不会有太大问题的,玄甲卫还有你们西蜀的铁骑,这一次都会跟着你父王去一趟南境,而且西域那个地方的人,也不会允许大康全力和大乾开战的,毕竟当年他们就没能分个胜负。” “听陛下这么说,臣也算放心多了,父王那老胳膊老腿,怕是经不起太大的折腾了,臣还不想那么早就继承爵位。” 乾皇哑然失笑,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放在案几上:“一会儿出宫的时候,把这个拿着。” 李成安拿起桌上的令牌看了看:"陛下,这东西有什么用?" "你别管用什么用,反正出门的时候带上。"乾皇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以后若是在大乾碰到什么危险,拿着它去任意一个暗卫的联络点,他们会告诉你有什么用。" “陛下,臣是你侄子,还卖什么关子啊。” “这不是卖关子,自己下去问吧,后面这些天里,你小子就消停点儿,莫要再惹是非了,皇商的名头也要了,你的商路也打通了,也差不多了...” “多谢陛下,臣遵旨,对了陛下,臣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周家背后那位是不是...” 乾皇摆了摆手:“臭小子管的很挺宽,你也别猜了,那个人不是徐相,至于是谁,朕现在还需要他做些事情,还不能告诉你,这件事朕会处理的,你先回去吧。” “行,那臣告退了。” 李成安的身影刚消失在宫门外,王全就忍不住凑上前:"陛下,那令牌可是能调动边军的东西,如今给了世子..." 乾皇望着殿外渐暗的天色,轻叹一声:"这些年朕那几个逆子在朝堂无论怎么争,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不让他们碰军权,因为他们把握不住,也没那个能耐。 但成安不一样,他是二哥的孩子,未来还有可能成为我大乾第二位极境,最重要的是他分的清轻重,朕应该给他一些傍身的东西,放心吧,别看他闹得欢腾,他不会用这个东西来争权夺利的。 而且依着这小子的德行,他不会老实待在京都的,你等着看吧。" 王全微微点头:"可这样一来,王爷那边..." "二哥不会说什么的,成安未来的路,比我们想象都要难,这孩子比你这个老东西还要聪明,若是寻常试探,会需要他父王亲自出马?莫不是我大乾的将军都死绝了不成?" "老奴愚钝...还请陛下恕罪..." "其实那小子心里什么都清楚。"乾皇瞥了王全一眼,"这次试探不假,二哥也确实想去探探大康的底,但他恐怕不会点到即止的,不然玄甲卫和西蜀的铁骑怎么会全部调去南境,不然将来真死磕起来,没个准备也是不行的。" 王全恍然大悟:"难怪世子问了个开头,就没有后续了,他不也问问什么时候会真打起来..." "什么时候真打起来,全在这小子一个人身上。"乾皇突然正色,"他自己是知道的,他入极境的那一天,就是举世伐乾的时候,朕和二哥要做的,就是挡住他们的军队,至于极境,自然会有他师傅安排。 只是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真气涨的一天比一天快,他平日里已经很少练功了,宁愿睡觉也不练功,也就是想多一点时间给我们,也是给他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京都刺杀的时候,这小子的真气才入二品吧,这才多久?他的真气都快到中境了,按他这个速度,怕是等不了几年了。" "二十出头的极境。"王全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恐怕闻所未闻..." “这小子在蜀州鼓捣的那些东西,哪一样史书上见过?这小子本来就怪,但他毕竟是我李家的后辈,二哥就他一个独苗,总是要想办法护住的。” 乾皇望向南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希望这一天没那么快吧,将来的一切都只能看天意了,他若成了,将来这天下的局面将彻底扭转,世人都会以我大乾为尊,若是败了..." 乾皇没有说败了会如何,但是王全作为跟随乾皇多年的老人,不管是极境之战,还是举世伐乾,那个时候定会相当惨烈,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自然也明白将来若是败了,结果定将会难以预料。 吴王府内,陈氏正在花厅修剪一盆兰花。见儿子匆匆回来,头也不抬地道:"又闯什么祸了?" 李成安笑嘻嘻地凑上前:"娘亲这话说的,儿子像是整天闯祸的人吗?" "不像。"陈氏剪下一截枯枝,"你就是。" "娘,我可是你亲儿子,不至于这么说我吧,我姐才是那个女魔头。"李成安挠头,"对了,父王回来了吗?" “今日怎么关心起你父王来了?平日院子都舍不得出,也不见你问。” “刚刚进宫,听陛下说父王要南下了,娘亲知道吗?” 陈氏盯着儿子看了半晌,耐人寻味的说道:"你父王要走,为娘自然是知道的,这全府上下很多人都知道。" "娘,你可别这么说,合着我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逆子呗..." 陈氏点了点了,深吸一口气,"你总算还知道你是个逆子,倒也有点自知之明,这些天你父王不在府里,也没见你问过。" 窗外暮色渐沉,花厅里一时寂静。李成安轻声道:"娘亲,父王这次去南境..." "死不了。"陈氏打断他,“身边该带的人都带了,陛下把大内的高手都调了一半给你父王,出不了意外的,而且这一趟他也必须要去。” 虽然陈氏话说的很不在意,但李成安隐约间发现她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娘亲放心,父王不会有事的,孩儿想跟着父王去一趟南境..." "啪!" 陈氏手中的剪刀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花枝乱颤。 "想都别想!"她猛地转身,眼中寒光闪烁,"你父王是军人,你是什么?一个户部的六品闲职,就想着往边境跑了,你父王走了,你姐也走了,你若敢踏出京都半步,老娘就打断你的腿!" 李成安缩了缩脖子:"娘,你别急眼啊,我就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陈氏冷笑,一把揪住李成安的耳朵,"你当为娘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疼疼疼!娘你轻点!"李成安龇牙咧嘴地求饶。 “为娘知道你不放心你父王,但是你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而且这是属于你父王的战场,他也不可能同意你插手的...”陈氏松开手。 "娘..."李成安脸色发苦,"真不让去啊..." "要去可以,你问问它同意不同意。"陈氏冷哼一声,突然从花架后抽出一根藤条。 李成安吓得连退三步:"娘你别来真的啊!放心吧,孩儿这次绝对不跑。" “滚下去。” 李成安垂头丧气的走了出去。 走出花厅时,夜风送来陈氏低不可闻的自语:"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第113章 八百里加急 夜幕降临。 李成安站在廊下,望着京都的夜空,久久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世子...您找我..."冬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 "有几件事去安排一下。"李成安摩挲着手指,"安排一些信得过的人,回一趟蜀州,把山里那些东西带一些出来,虽然还不完善,但能用就行了。" 冬雪神情微微一滞,迟疑道:"要把那个东西带到京都来吗?" "傻丫头,带来京都干嘛?造反吗?有那个必要吗?"李成安苦笑,"送去边关吧,不过不是送南境,送到辽州去。" “可王爷去的南境,我们为何不送南境?” 李成安摇了摇头:“只要我在南境现身,父王一定会把我绑起来送走的,而且这个东西还不完善,拿到南境去虽然能抢占先机,但这样以来,大康的很多底牌怕是不会拿出来了。 别看父王那个人在家什么都听娘的,性子倔的很,那是他的战场,不会允许我插手的,如今咱们有了铁矿,让他们抓紧研制火炮的材料吧,让他们再想想办法,再提高炉火的温度,应该没问题。 自从听了老酒鬼的话,我特么现在都不敢练功了。那东西不研制出来,心里没底气。 这一次咱们去北境,只要北凉那边的战事一停,南境就打不了多久的。” “少爷要去北境?王妃才说...”冬雪惊呼道。 李成安笑了笑:“我若执意要走,娘拦不住的,总不能一家子都在为我东奔西走,自己心安理得在京都待着,这可不是我的性子,这一点,娘是知道。” 他望向陈氏亮着烛火的花厅,轻声道:"总得做点什么吧...就像你们几个来王府一样,简简单单做个侍女多好,非要把自己搞的那么累?都是一家人,生活在这个家,总是想为家里做点什么,这是一样的道理。" “奴婢明白了。”冬雪点了点头。 “第二件事,写封信给段开炎,北凉和大乾打起来,他两位皇兄一定不会给他这个争夺军功的机会,所以他肯定是不用去边关的,这是他最好的时机,让他别当个废物,有什么底牌就赶紧用,朝堂上该争的就争。” “可世子,咱们就算去了北境,凭我们几个人,也掺和不了战事,毕竟您现在...” “还只是个六品闲职,对吗?” 冬雪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李成安随手掏出一块令牌,在冬雪面前晃了晃:“陛下给的,他大概也知道我这性子,怕我出去了没个合适的身份,我问过暗卫了,这玩意儿可以调动边军,而且数量还不少,这次去北境,足够了。” 冬雪咬着嘴唇:"可是北境凶险..." "能比父王那边还凶险吗?"李成安望向北方,"王震那老狐狸都敢带着三位一品去定州,我若躲在京都,岂不是让人笑话?只有北凉的战事一结束,父王那边才会安全,既然插手不了父王那边,那就让北凉看看咱们得底气,当年大伯的事情虽然有大康的影子,但北凉肯定也是有份的,去收点利息吧。" 夜风吹动廊下的灯笼,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李成安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我们走后,让春桃把这个交给王砚川,这次出门不是游山玩水,就不带她跟夏禾了,你和秋月跟我走就行了。” 半个月后。 皇宫大殿。 大家都以为只是一场寻常的大朝会,却被两封军报打破了这份安宁。 “报!" 一声急促的传报声撕裂了朝堂的肃穆。满朝文武回头望去,只见一名风尘仆仆的传令官跌跌撞撞冲进大殿,铠甲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陛下,北境八百里加急!"传令官扑通跪地,"北凉集结边军二十万往我朝边境推进百里,现已越过黑水河!" 朝堂上一片哗然,众多臣子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就在此刻,大殿外的雨丝如同丝线般纷纷扬扬地飘落,拍打的宫殿屋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雨水顺着屋檐流淌而下,形成了一道道水帘,宛如一串串透明的珠子垂落,远处的风声仿佛也在发出哀嚎。 "报!" 又一名传令官冲了进来:"南境急报!大康三十万大军已越过青冥关,前锋距我边境仅五十里!" 大臣们听闻,当即又是一惊。有的大臣面露惊恐之色,有的则紧锁眉头,陷入沉思。 阴沉的苍穹如一块沉甸甸的铅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大殿之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此时氛凝重得似能拧出水来,乾皇高坐于龙椅之上,目光阴沉的扫视着殿下一众大臣,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威严,阴沉的目光仿若实质,利刃般扫过殿下一众大臣。 "砰!" 乾皇一掌拍碎龙案,碎木飞溅。满朝文武齐刷刷跪倒,大殿内鸦雀无声。 "好,很好。"乾皇缓缓起身,声音冷得像冰,"北凉、大康,十多年没打仗了,这是想要联起手来灭我大乾了。" 他一步步走下玉阶,靴子踩在碎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徐相。" "臣在!" "此事你怎么看?" 徐安缓缓回应道:"回陛下,北凉与大康同时出兵,绝非巧合。臣以为,此乃两国早有预谋的合围之势。当务之急,需立即调集精锐,分兵抵御。" 乾皇目光如电,扫过满朝文武:"诸位爱卿,可还有别的想法?" 兵部尚书赵恒出列奏道:"陛下,北境有镇北侯坐镇,侯爷跟随吴王多年,对北凉了若指掌,想来一时半会儿尚可支撑。但南境那边,我大乾自立朝以来,还从未和大康交过战。恐怕..." “万万不可!大康兵强马壮,若是贸然出兵,胜负实在难以预料。臣以为,当务之急应先派遣使臣前往大康求和,探清他们的条件,暂且拖延时间,再从长计议。” 一位文官忧心忡忡地进言,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怯懦。 朝堂上顿时争论不休,主战派与保守派各执一词。毕竟是打仗嘛,无论哪个朝代,总是有一些贪生怕死的人。 能站在这大殿的,几乎都是金字塔最上面的那一小撮人,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若是打起仗来,那将来不确定的因素也就变多了。他们不想打,想苟一世富贵也是情有可原的。 第114章 旨意 主张求和的大臣们认为,大乾目前国内局势尚不稳定,实在不宜在此时和两国同时开战。 而主战的大臣们则义愤填膺地表示,求和之举只会助长大康和北凉的嚣张气焰,唯有一战,方能捍卫大乾的尊严与荣耀。 双方各执一词,你来我往,不过都没了往日的勾心斗角,只就事论事地争论着,毕竟都这个时候了,还来搞那一套,那不是纯纯欠收拾。 乾皇又不是个昏君,这个时候再去搞什么党争和政治博弈,那是真觉得自己脑袋太硬了。 此时的乾皇重新端坐在龙椅之上,眉头拧成了一个 “川” 字,静静地听着大臣们的争论,内心也在反复思考着。 他明白,这一战虽然势在必行,他对李成安说的时候倒是轻松,可是打仗这种事一旦打起来,哪有什么点到即止? 战局瞬息万变,绝对不会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但是他相信自己这位二哥,也明白这仗迟早会打,现在不做好这个准备,以后只会更难。 大殿内的气氛愈发压抑,殿外的雨愈发磅礴,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所有人都屏气敛息,等待着乾皇的最终决定。 半刻钟后,乾皇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身来,身姿挺拔,不怒自威。他的目光从大臣们的脸上一一扫过,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人家都打到门口来了,还去议和?简直是荒唐,我大乾的脸面在各位爱卿眼中就这么不值钱?” 乾皇冷笑一声:"传旨。调济州、滨州两州十万兵马驰援北境。命镇北侯欧阳正为北境行军大总管,持朕虎符,全权节制北境兵马。" "臣遵旨!" "户部。" "臣在!" "即日起,全国粮仓统一调度。凡有囤积居奇者,斩!" "臣...遵旨。" “徐相和各部尚书以及三品以上军中将领,即刻前往御书房商议南境之事,退朝!” 乾皇的声音犹如洪钟,在大殿内久久回荡,震得众人心中一震。 这件事的调子基本已经定下,陛下的决定就是要打。主和派的大臣们虽满心无奈,却也只能暗自摇头,既然陛下的决心已下,他们所能做的,唯有全力支持。 如今他们都在大乾这条船上,只有陛下赢了,他们还有后面的富贵,若是输了,无论是百姓还是他们这些当官的,都没有好果子吃。 当天晚些时候,圣旨就抵达了吴王府。 王府正厅内,李成安跪在父王身侧,听着宣旨太监尖细的嗓音穿透潮湿的空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境告急,着吴王李镇即日整备玄甲卫并五万京卫,同时节制南境三州兵马,三日后出征。钦此。" "臣,领旨。"李镇双手接过明黄卷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宣旨太监没有多做停留,直接便回宫复命了。 李成安便猛地抬头:"父王,玄甲卫和京卫全部带走?那京都..." "你瞎操什么心。"李镇将圣旨重重拍在案几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陛下既然敢调空京都守备,自然有他的道理,十几年的时间,你莫不是以为陛下在京都就剩这点底子? 这些人不走,那些老鼠怎么敢跳出来,趁这个机会,都清洗一遍吧,以后也少花些精力内耗了,毕竟下一次若要开打,十有八九就得死磕了。" 他转头望向门外渐暗的天色,"先不说别的了,倒是你..." 李成安咧嘴一笑:"儿臣自然老老实实在家陪母亲。" 李镇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揪住李成安的耳朵:"小兔崽子,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眼下陛下故意放空了京都,多看着点儿你娘,万一那些人狗急跳墙..." 他压低声音,"你个混账小子要是敢踏出京都半步,老子回来打断你的腿!" "父王,疼疼疼,别揪了...我不跑,这次真不跑。" "你小子最好说到做到!"李镇松开手,甩袖而去。李成安摸了摸发红的耳朵,望着父王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戌时的更鼓刚过,陈氏独自在寝殿整理行装。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窗棂上,像一幅晃动的水墨画。当她第三次把同一件狐裘叠了又拆时,殿门被轻轻推开。 "爱妃还没歇息?"李镇换了一身素白中衣,发梢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 陈氏头也不抬:"怎么?王爷嫌弃妾身人老珠黄,没资格给王爷收拾行李了。" 李镇突然从背后抱住妻子,下巴抵在她肩上:"还在生气?" "妾身哪敢。"陈氏挣了一下没挣脱,声音却软了下来,"妾身知道王爷是为了成安,这一趟不得不去,可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一些。" 说着,一脸回忆之色:“之前在蜀州,虽说王爷常去军营,但离家近,回家的时日也多,但到了京都以后,先是遇安回了宗门,如今王爷要走,过几日,怕是那小子也得跑了...” 李镇当即松开了手:“他敢...为夫今日再三叮嘱了他留在京都,爱妃你就放心吧。” 陈氏转过头来:“王爷,成安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他什么德行,你我都清楚,若是让他安心留在京都,怕是比杀了他还难受,不如让他跟着你去南境吧。” 殿内骤然寂静,只有更漏滴答作响。 李镇摇了摇头:"其他的事情,我都能由着他,但这次南境之行,绝对不行,南境太危险了。 如果大康那位宇文拓真的是当年杀害大哥的凶手,我担心他不讲规矩,若让成安跟着我,反而会坏了事情..." “那...” 李镇拉着她的手,目光扫过窗外晃动的树影:"这小子若真要跑,他只会去北境,叶青和天一都在北边,欧阳正那小子我也给他去过信了,他那二师兄陈静虚如今也在北边,陛下把调军的牌子也给了他。 叶青虽然废了,但挥几剑还是能做到的,这样的阵容,就算极境来了,这小子照样也能跑的掉,而且顾云流那老东西这个时候是不会对成安出手的,这个时候,北境反而是比较安全的。 成安自幼在蜀州长大,没见过什么大的战事,他若真想去,让他去见识见识也好。" “说的好听,王爷,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妾身该怎么办...” 陈氏的言语有一些哽咽,停下手脚,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面对妻子的问题,李镇作为丈夫,没有办法去回答,什么家国大义,什么圣人道理,此刻都没有任何意义。 她只是一个妻子,两个孩子的娘亲,如今女儿远走,丈夫要出征,儿子也要跑,这人世间没有哪条道理去说服一位心里满是丈夫和子女的妇道人家。 第115章 出征 李镇沉默片刻,看着陈欣悦的脸庞,心中满是愧疚,一时间也无言以对,只得无奈的说了一句:“本王...对不起你。” 陈氏擦了擦自己的眼眶,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强颜欢笑的开口道:“王爷,莫要说这些,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只是眼窝子浅了些。 你也是为了成安,并未做错什么,不必说对不起,只是如今一家子的人都要走,以前那小子懒散,哪儿都不愿去,现在就连那个混账小子也要跑,妾身一时间着实没忍住。” 李镇走上前去,紧紧将妻子抱在怀中,二人都没有再说话,人生在世,总会面对诸多的离别之苦,但是所有人都是为了这个家,谁也不能说有什么不对。 子时的梆子刚敲过,李成安书房仍亮着灯。冬雪恭敬的站在一旁:"世子,都安排妥了,就是春桃和夏禾有点不太乐意,他们想跟着一起去。" "算了吧,这次她俩还是留在京都,如今和王家合作,没个放心的人盯着,总是不太妥当的,春桃又不会武功,去了也是受罪,带着你这个情报大总管也是没办法,毕竟不能事事都用暗卫。" 冬雪点了点头:“世子我们什么时候走?” “等父王出征那天吧,老爹出征,当儿子的应该亲自送送的,这次让玄影留下,咱们府里,他轻功最好,跌境的老酒鬼也不一定追得上他,京都若有什么意外,他也能保证我娘的安全。” “应该不至于吧,有陛下在京都...” 李成安摇了摇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家都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顾及不到的时候。咱们家谁都能出事,我娘一定不能有事,这些年娘亲付出太多了,如若不是娘亲,这王府哪有今天这个样子。” 这话倒是不假,李成安做生意的本钱是他娘给的,前期的麻烦也是他娘给他兜底的,王府其他大大小小的琐事,都是他娘在操持。 王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陈氏记得每个人的名字,每个人都受过王妃的恩惠,谁家的孩子该读书了,谁家有什么红白事了,她基本都知道。 很多时候下面的人不提,王妃也知道,更会帮他们,很多下人把王府已经当成了第二个家,王爷是王府的主子,下面还有淮安郡主和李成安这两个小主子,但王妃才是这个家真正的灵魂所在,王妃在,家就在。 冬雪一脸不满的翘起了小嘴:“世子,奴婢觉得你这话说的不对,咱们家谁也不能出事,谁都不行。” 李成安笑着点了点头,捏了捏冬雪的绯红的脸蛋:“你说的对,咱们家谁也不能出事,来之前是什么样,以后回蜀州的时候,也得是什么样。” 第三日黎明,天刚破晓,空气中的一丝雾气还未完全散去,宽阔的校场上,五万大军早已整齐列阵,严阵以待。盔甲在熹微晨光下闪烁着冷冽光芒,如同一座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玄甲卫铁骑如黑色洪流缓缓涌动。李镇金甲红袍,在晨光中宛如神祇,头盔上的红缨随风轻轻飘动。他腰佩锋利长剑,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微风吹着战旗沙沙作响,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的百姓,而且往这边靠的人越来越多。 大乾已经很多年没有打仗了,大乾的战神再次领兵出征,这场面,谁也不想错过,城楼上,乾皇李玄亲自击鼓送行。 乾皇立于城楼之上,双手执鼓槌,重重敲击在巨大的战鼓之上。鼓声如雷,震荡四野,仿佛连大地都在回应这雄浑之音。 咚!咚!咚! 鼓点渐急,如暴雨倾泻,又如万马奔腾。城下五万将士肃然而立,目光灼灼,望向城楼上的帝王。 乾皇深吸一口气,声如洪钟,传遍校场:"大乾的儿郎们!" 全军肃静,唯有风声猎猎,战旗翻卷。 "今日,朕在此为尔等壮行!" 乾皇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庞,"战争从来都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如今北凉和大康,欺我大乾无人,欲犯我疆土,毁我家国!" "大乾的儿郎们!看看你们的身后!" 将士们回首望去,周围无数百姓饱含热情的看着在场的军士,人山人海,眼中充满了希望。 "这些都是我大乾的百姓,如今两国觊觎我大乾,尔等将士,你们可答应?" "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 五万将士齐声怒吼,声浪震天,连雾气都被震散了几分。 乾皇抬手,全场再度肃静。 "吴王李镇!" 李镇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应道:"臣在!" "朕命你率军出征,荡平敌寇,扬我大乾国威!" "臣,领旨!" 李镇沉声应道,随即起身,转身面向大军。 他缓缓拔出腰间长剑,剑锋寒光凛冽,直指苍穹。 "将士们!" 李镇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本王就说一句,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此战,我们定能凯旋,杀!" "杀!杀!杀!" 玄甲卫率先怒吼,铁骑踏地,震得大地微颤。 "不破敌寇,誓不还朝!" 五万大军齐声呐喊,声如雷霆,直冲云霄。 乾皇再次擂鼓,鼓声如怒涛,与将士们的呐喊交织在一起,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股无匹的战意! "出征!"李镇翻身上马,长剑前指。 "轰!" 玄甲卫如黑色洪流,率先冲出校场,马蹄声如雷,震得大地颤抖。五万大军紧随其后,战旗猎猎,刀枪如林,浩浩荡荡地向南境进发! 城楼上,乾皇目送大军远去,直至最后一支队伍消失在晨光之中。 他缓缓放下鼓槌,低声自语:"二哥,一定要…平安回来。" 而在城下的人群中,李成安默默注视着父王远去的背影,轻声问道:“父王什么时候也会写诗了?还就半首,这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啊。” 冬雪笑了笑:"不是王爷写的,是王爷让春桃在您书房翻到的,您当时只写了一半,所以王爷就念了这一半。" "卧槽,连儿子的东西都偷,父王是怎么想的。" 冬雪回应道:"王妃也这么说过,王爷说了,将来整个王府都是世子您的,不过现在您还没有继承爵位,所以王府的东西得算在王爷头上,王妃也说了,左右是一家人,没必要算的那么清楚。" 李成安无奈的摇了摇头:“算了,他是亲爹,他说了算,我们先回府邸吧,该准备的也准备了,该安排的也安排的差不多了,咱们也该走了。” 第116章 离京 夕阳西沉,暮色渐渐笼罩京都。吴王府内,侍女们正忙着点起廊下的灯笼,橘红色的火光在微风中摇曳,将王府的雕梁画栋映照得格外温暖。 王妃陈氏坐在花厅里,手中握着一卷书册,却久久没有翻动一页。她的目光时不时望向门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王妃,晚膳已经备好了。"李忠恭敬地站在门口,低声提醒道。 陈氏回过神来,合上书本,轻轻叹了口气:"世子呢?怎么还没过来用膳?" 李忠微微一愣,随即低下头:"回王妃的话,世子回府以后就说要练功,回房去了,安排了下人这几日不要打扰他…" 陈氏眉头一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那小子这么着急就跑了?" 李忠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硬着头皮道:"回王妃,世子他…午后带着冬雪和夏禾出门了,没从正门走,穿的是下人的衣服,翻的墙。" "这小子。"陈氏一声无奈的叹息,眸光微变,"一天也不愿意多待嘛?" "毕竟路途遥远,世子这一路,怕是走的不会太快…"李忠支吾着,不敢抬头。 陈氏缓缓站起身,声音平静得可怕:"好了,我知道了,走就走吧,孩子长大了,总该有自己的路要走了,我这个当娘的,总护不了他一辈子。" 李忠身子一颤,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封好的信,双手呈上:"王妃恕罪!世子他…走的时候,在书房给您留了一封信,春桃刚刚才拿过来,那丫头怕王妃责难,所以..." 陈氏微微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回春桃都没带,看来这小子北上,是铁了心要搞事情了。” 说完便接过信件,拆开信封,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娘亲亲启: 儿臣不孝,又让您担心了。 父王出征南境,孩儿思来想去,终究放心不下,还是想出去看一看。想必娘亲也是能理解我的,孩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就算没练功,这真气还是涨的很快,听说二师兄也在北境,孩儿顺路也找他问问。 娘亲放心,儿臣此去就是去长长见识,绝不贸然涉险。孩儿身边带了护卫的,到了北境还有陛下的令牌,身边的护卫身手都还不错,安全无虞,还请娘亲切勿忧虑。 不管是大姐还是父王,都为孩儿一个人的事情东奔西走,若是让孩儿一个人留在京都,只怕是这京都待得也不舒坦,府中诸事,儿臣已安排妥当。 夏禾留在京都,会替儿子照看生意上的往来,儿子知道您会生气,但也会理解孩儿,毕竟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待北境战事稍定,孩儿定第一时间回来,向娘亲请罪。 娘亲在京都一定要按时吃饭,按时休息,入秋了,要注意多添衣服,孩儿走的时候让夏禾在咱们家铺子给你做了几件新衣,面料颜色都是儿子亲自给您挑的,回头让春桃拿给你试试,娘亲,孩儿爱您。" 右下角的落款赫然写着——李成安! 陈氏眼眶微红,信纸在她手中微微颤抖。 "这个混账东西…你若是给娘亲明说,你娘还能把你往死里拦不成,也难怪你父王说你不成体统,跟你娘说话也没点规矩。"她低声骂道。 李忠见状,连忙劝慰:"王妃,世子聪慧过人,身边又有高手护卫,定能平安归来。" “狗屁的高手,十几个二品,算什么高手?冬雪不会武功,秋月那丫头还差点火候。” 陈氏说完,便缓缓将信折好,收入袖中。她抬头看向李忠,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吃饭吧。" "是。"李忠松了口气,连忙退下安排。 不多时,侍女们端着精致的菜肴鱼贯而入。往日热闹的膳厅,此刻却只有陈氏一人独坐。她望着满桌的菜肴,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但还是认真的吃了起来。 晚膳过后,陈氏坐在内室的软榻上,手指轻轻敲着案几:"春桃,去把世子说的新衣裳拿来。" 春桃眼睛一亮,连忙应声:"奴婢这就去取!" 不多时,几个侍女捧着精致的檀木衣匣。春桃小心翼翼地打开最上面的匣子,顿时一股清雅的幽香飘散开来。 "王妃您看,"春桃捧出一件月白色的锦缎长衫,"这是用流云锦做的,世子特意交代要用最软的料子。" 陈氏伸手抚过衣料,指尖传来流水般的触感。她展开衣裳,发现袖口和衣襟处都绣着细密的暗纹,那是用银线勾勒的缠枝莲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这混小子..."陈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倒还记得他娘喜欢素雅的,好了,剩下的我自己看就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奴婢先告退了。” 待春桃走后不久,陈氏也出了房门,来到王府的后院,望着天边那轮冷月。夜风拂过,带起她鬓角的几缕发丝。她沉默良久,忽然开口,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都出来吧。" 话音落下,庭院中依旧寂静无声,只有树影婆娑。 陈氏眸光一冷,袖中手指微微一动。 "怎么?我的话,在王府是不是不管用了?" 刹那间,三道黑影如鬼魅般从不同方向闪现。 唰!唰!唰! 一人自假山后站出,身形如铁塔般魁梧;一人从屋檐飘落,轻若鸿毛;最后一人竟是从池塘水面踏波而来,滴水不沾。 三人齐齐单膝跪地:"参见王妃!" 陈氏目光扫过三人,淡淡道:“玄七卫如今就剩你们三个在王府了?" 为首的魁梧汉子抱拳:"回王妃,老四、老五和老大随王爷南下,老二留在蜀州坐镇。属下铁山、影七、寒江,奉王爷之命守护王府。" "守护?"陈氏轻笑一声,"你们三个二品上境,在京都能守得住王府吗?京都若乱,没有一品,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你们有那个能耐吗?" 三人身子同时一僵,他们不知道王妃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武学境界,以为只是王爷告诉王妃的。 瘦高男子低声道:"这..." "京都眼下也用不着你们三个,去南境吧,王爷现在身边正是用人之际,京都这边有陛下在,不会出什么问题的。"陈氏的声音冷得吓人,"若是王爷有什么差错,你们三个也别回来了!" 铁山猛地磕头:"王妃恕罪!王爷的命令..." "王爷说的话是话,我的话就不是话了。是这个意思吗?"陈氏一甩衣袖怒道。 第117章 第六位极境 三人听到陈氏的话,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说道:“属下不敢。” 陈氏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听着,从现在开始,即刻南下,去王爷身边,如今他那边是战场,最是缺人,京都这边不用你们担心。" 寒江,那个踏水而来的阴柔男子皱眉:"王妃,那您的安危..." "我还不需要你们操心。"陈氏冷笑,"陛下那边会派别的高手来顶替你们,莫不是你们觉得你们比宫里那几个一品还要厉害?" 三人顿时噤声。确实,他们的身手还不一定比得上宫里那几位一品,若是王妃这边有一品守护,也确实用不上他们几个,留在京都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去吧,到了南境以后再和王爷见面,到时候就说是我的意思,王爷不会怪你们的。” “既然王妃有命,属下遵命便是,王妃保重,我等就先告辞了。” 三人齐声应诺,消失在夜色之中。 片刻之后,她转身走向一株梅树:“他们走了,你还不走,非要我把话再说一遍吗?” 梅树的阴影忽然如水纹般晃动,一道修长的身影无声落地。玄影单膝跪地,黑色劲装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王妃明鉴,世子临走之前说了,王妃在,属下在,王妃掉一根头发,属下恐怕不得善终,所以不敢擅离。" “你是不是觉得你身为一品,轻功很好,就有资格入局了,对吗?” “属下绝无此意,只是世子说了,王妃是这个家里最重要的人,谁都可以有事,王妃绝不可以有事。”玄影恭敬的回应道。 “你来王府跟着成安已经八年了吧。” “王妃说的没错,属下当年遭遇仇家追杀,幸得世子收留,给了属下一条活路,属下才有了今天。” 陈氏微微颔首:“这天下能追杀一品的人可不多,既然成安收留了你,以前的事情成安既然没说什么,我这个当娘的也不会过问。 你的恩怨,王府既然替你接下了,那成安的安全,才是你最该操心的事情,他若有什么意外,你一定会死,哪怕是回到那个地方,也没人保得住你,明白吗?” “王妃知道属下的来历?”玄影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你轻功之所以好,是因为这里的人没见识,但是在你逃命的地方,你不过是个二流,不对,你应该是勉强入流罢了,偷了半本绝影步,来这个地方,你就认为自己行了?”陈氏凤眸微眯,一身气势直逼玄影。 玄影面具下的瞳孔猛地收缩,当即惊出一身冷汗,汗水顺着脸颊,轻轻的滴落在他手背之上,他从来没想过,有人能一眼看出她的根底,而且连自己只修了半本绝影步的事情都知道。 "王妃...您..."他吞吞吐吐,颤抖的声音充满了畏惧。 陈氏神色稍霁,从怀中取出一本秘籍:"这是绝影步的下半部,至于其他,不该你问的,你便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一点,既然王府替你接下了这份恩怨,那你的命就是王府的。 从今往后,你的使命就是保护好成安,他有半点损伤,你一定会死的很惨,这个天下,没有人能保得住你,你若不信,可以试试。" 说完,陈氏体内散发出一股磅礴的真气,刹那间,整个吴王府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笼罩。院中的梅树剧烈摇晃,花瓣如雨般簌簌落下。玄影只觉一股浩瀚如海的威压当头罩下,膝盖下的青砖"咔嚓"一声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极...极境!"玄影面具下的脸瞬间惨白,浑身骨骼被压得咯咯作响。他拼命运转真气想要挣脱,却发现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这股真气的威压如潮水般扩散开来,瞬间席卷整个京都。 皇宫,御书房内。 正在批阅奏折的乾皇猛地抬头,手中朱笔"啪"地折断。 "陛下?"侍立在一旁的王全大惊。 乾皇望向宫墙之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股真气,感受到了吗?" “回陛下,这真气之浩瀚,明显就是极境,而且还不是那种初入极境之人,就是不知道是五大极境的哪一位,陛下要查吗?”王全恭敬的说道。 “你觉得极境若是要隐藏,这京都,谁查的了他?算了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极境也有极境的规矩,只要不乱来,由他去吧,通知下去,一切如常。” “老奴遵旨。”说完,王全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正在书房的二皇子李显正在写着什么。忽然,一道黑影闪现,一名灰衣老者跪地禀报:"殿下,京都出现了极境的气息!" "极境?"李显的脸色阴晴不定,"能查到是哪一位吗?" “殿下恕罪,这个属下着实办不到。” 李显摆了摆手:“查不到就算了,反正咱们最近也没什么动作,只是吴王前脚刚走,后脚就有极境入京,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如今情况不明,传令下去,所有人这段时间不允许有任何动作,都给我老老实实待着。” “属下明白。” 看着灰衣老者的身影,李显喃喃自语:“你到底是哪一位?在这个时候进京都。” 王家府邸。 正在品茶的王砚川手中茶盏微微一晃。 "少爷!"一名白发老者破窗而入,"这股气息...是极境..." 王砚川摆摆手,苦笑道:"天下五大极境就那么几个,这人不是叶青就是那个老道士,在这个时候进京,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安排下去,这段时间王家不要轻举妄动,极境入京,还让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恐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是。” “难道是你小子的手笔?难怪要留封信,让我这段时间不要轻举妄动。果然投胎也是一门手艺,极境这种力量,说动用就动用,有个好出身,比我们这些奋斗在路上的人强啊。”王砚川无奈的轻声自语。 这样的情况在京都很多地方上演,纷纷猜测这位极境入京都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一时间各方势力都保持了沉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谁也不敢有所动作,生怕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就招惹了这一位,而京都,也迎来了为数不多的平静。 吴王府内。 威压持续了足足十息才渐渐消散。玄影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他颤抖着抬头,看向那个依旧端庄雍容的贵妇人,此刻在他眼中,这分明是一头收敛了爪牙的洪荒凶兽! "现在明白了?"陈氏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本王妃要杀你,谁也保不住,今天的事情,最好烂在肚子里,若是泄露半句,你应该明白你的结果。" 玄影接过陈氏手中的册子,以头抢地,连忙恭敬的说道:"王妃...王妃放心,属下这就去追世子...属下以性命担保,一定护世子周全!" 第118章 兄妹 面对玄影的回答,陈氏点了点头:"往后若是碰上什么事不可为的麻烦,你可以直接带着成安走。" “属下明白!” "记住,"陈欣悦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却让玄影毛骨悚然,"成安若少一根头发,你偷学绝影步的事,影阁很快就会知道。" 玄影浑身一颤,影阁对待叛徒的手段,他比谁都清楚。 "属下以性命担保,就算属下死,也必让世子安然无恙!" "去吧。"陈欣悦挥挥手,"从今天起,你就是成安的影子,他在哪里,你就在哪里。那小子若问起我...就说他备的新衣裳很合身。" 玄影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身形如烟消散。 待院落重归寂静,陈欣悦忽然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一丝鲜血。她苦笑着擦去:"强行催动真气...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夜风拂过梅枝,陈欣悦独自站在月下,指尖轻轻摩挲着。看着偌大的王府,她眼中却没有丝毫对这夜景的欣赏之意,只有这里的人,才是她这一生的眷恋。 "这么多年了,让你不要再动用真气,如今打草惊蛇,就是为了吓唬个二流货色?"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廊柱后传来。陈欣悦身形微僵,却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拭去唇角的血迹:"哥,你来了。" 月光下,一名身着靛青色长袍的男子缓步走出。他面容与陈氏有几分相似,却多了几分凌厉的锋芒。正是李成安的舅舅陈天宇。 "我不来,难道就任由你在京都胡闹?"陈天宇一把扣住妹妹手腕,三指搭在脉门上,脸色骤变,"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强行动用极境真气?你要把自己折腾死不成?" 陈欣悦抽回手,拢了拢披风:"不过吐口血而已,死不了。" "死不了?"陈天宇一声冷笑,"父亲千辛万苦带着我们走了那么远,才来到这个地方过点平淡的日子,父亲说了多少次了,陈氏后辈不得习武,你这丫头偏偏要胡闹,明知道那本功法不完善有隐患,为什么还非要学,如今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你告诉我,为什么?" "哥!"陈氏突然提高声调,随即又软下来,"我知道...可那是到极境最快的功法,我若不练,成安将来又怎么办?我就成安和遇安两个孩子,但成安偏偏走上了一条最难的路,你难道让我这个当娘的,将来眼睁睁看着他像当年的叶青一样吗?" 陈天宇剑眉倒竖:"老道士和道门已经在尽力在想办法了,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这样做,将来能拦住他们,成安也如愿到了极境,那个时候成安能不能接受的了?遇安又该怎么办?李镇又该怎么办?这些你有没有考虑过?"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不能让成安再走叶青的老路,成安和遇安就是我的命,他们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既然成安想走武道的路,我这个当娘的就一定会护着他,他性子要强,将来若是输了,只怕会比杀了他更难受。"陈欣悦转身望向北方。 话一说完,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鲜血从指缝渗出。陈天宇急忙扶住妹妹,从怀中拿出一颗药丸放入她口中,片刻之后,陈氏气息稍微平缓。 "你呀..."陈天宇声音里带着心疼,"跟小时候一样倔...这是何苦啊!" 陈氏摇摇头:"哥,你也是当父亲的人了,应当明白,若是为了自己儿女,我们没什么不能舍弃的,他们比我们自己的命更加重要,若是将来,我撑不住了,还请兄长帮我多照顾着些成安,也不要告诉他真相..." 陈天宇当即怒道:"闭嘴,不要胡说八道,你是我陈天宇的妹妹,我不会让你死,以后莫要再动真气了,这些年经常用真气为成安梳理经脉,你这身子已经透支的很严重了,从今往后,就让成安自己去练吧。" "哥,我也希望成安能走得慢一些,再给老道士他们一些时间,可我怕我这身子,撑不到成安到极境那一天了,所以我想让成安能走得快一些...到时候就算道门拦不住,还有我在..." 陈天宇轻轻地把手放在妹妹的肩膀,"为什么要让成安去北境?" "孩子有自己的路要走,总是要去看看这个天下的,连王家都已经开始锻炼年轻人了,王府这边总不能把成安关在京都,这些年成安的武学底子已经打的很好了,他的功法重在心境,这一点,我帮不了他,只能让他出去自己闯一闯了。"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陈天宇深吸一口气:"所以你在京都做这么大个局,就是为了让成安站出来,最终结果就是让他出京闯荡,让他再走得快一些..." "我必须让他五年之内摸到极境的门槛,否则,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扛的住多久..." 兄妹二人沉默良久。檐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陈天宇突然苦笑:"这次动真气是为什么?" "哥,既然这次来了京都,就多陪我些时日,这一大家子都走了,这王府空落落的,你来了刚好,反正生意上的事情也不需要你操心。" 说完便缓缓走向自己的院落。 陈天宇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这丫头,留不住你丈夫和儿女,有气就撒在你哥头上,没你这么当妹妹的。你还没说为什么要动真气...” “你是我哥,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只是想让你外甥吃点苦,不是想让他死,大康那位心思重,总是要警告他一下的。” 陈天宇看着这个妹妹远去的身影,喃喃自语:“欣悦你放心,为兄不会让你死,哪怕这个代价很沉重,成安有句话说的没错,活着才有希望。” 大康国都,商州。 夜风裹挟着霜雪拍打在黑曜石砌筑的高台上,一道修长身影静立栏杆前。银白长发如瀑垂落,在月光下泛着冰冷光泽。 "国师大人。" 黑袍老者跪伏在十步之外,额头紧贴地面:"刚收到密报,大乾京都出现极境气息,来源不明..." "哦?不是老道士吗?" 被称为国师的男子缓缓转身。 月光映照下,那张俊美得不似凡人的面容显露出来,狭长的凤眸泛着淡金色泽,眉心一道血色竖纹如未睁开的第三只眼。最诡异的是他的皮肤,竟如白玉般半透明,能隐约看见皮下流动的青色血管。 “回国师大人,此人并非张道人,如今张道人还在北边,虽然不确定他具体行踪,但京都那个极境一定不是他。顾云流和叶青在刀宗,西边那位老和尚在寺庙也没出过门...只怕...” 第119章 大康国师的布局 面对黑衣人的答复,这位国师只是微微一笑。 "大乾...还当真卧虎藏龙..."薄唇轻启,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冰碴般的寒意,"本座倒是小瞧大乾了。" 黑袍老者身子伏得更低:"大人,如今大乾那边,吴王已经南下,那位世子也北上,那我们原来的计划是否..." 白玉般的手指轻抚栏杆,所过之处凝结出细密冰晶:"不必了...让他们都回来吧,那个人早不现身,晚不现身,偏偏在这个时候现身。 既然有人在为皇室站台了,而这个人还是极境,面子还是要给的,计划得变一变了,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就不要再用了。 让他们年轻人去争吧!" "大人!"老者犹豫道,"极境现身,未必就是那大乾皇室的人,若这次不铲除吴王和那位世子...将来恐怕..." "啪!" 一记无形掌掴将老者掀翻三丈远。 "蠢货,这些事本座还需要你提醒?" 淡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整座观星台的温度骤降。老者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须发都结出了白霜。 "京都有能力的就那么几个人,极境若是世家的人,他李玄早就没了,还等得到现在,这个人只能是站在皇室那边。"国师忽然转身望向北方,"但极境有极境的规矩,让老四去趟北凉,让他去见见那位二皇子,给大乾一些压力,既然要试探,那就要知道大乾的极限在哪里。" 老者猛地抬头:"四先生正在闭关冲击一品..." "砰!" 又一道气劲将老者砸进石柱。国师指尖凝聚出一朵冰莲,轻轻一吹:“你今天的话有些多了。” “属下知罪,属下即刻去通知四先生。” 说完,便抚着胸口消失在高台之上。国师转身,看向偌大的商州城:“区区弹丸之地,还藏了这么多高手,有意思,果然有意思,那就看谁能技高一筹了。 哈哈哈...” 漆黑的甬道尽头,一扇玄铁门无声滑开。 黑衣人跪在门外,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四先生,国师有令。" 洞内寂静无声,唯有水滴落下的回响。 "四先生?"黑衣人试探着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三尺之外,一双赤足悬在半空。 顺着苍白如纸的脚踝向上看去,宽大的素白长袍无风自动,腰间悬着一枚血色玉佩。再往上...是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 "师父说什么?" 他的声音清亮,却带着一股无言的压力,不由的让人头皮发麻。黑衣人连忙恭敬的递上一块令牌说道:"国师命先生即刻前往北凉,去见见那位二皇子,国师大人想看看大乾的底线在哪里。" "咔哒。" 令牌被苍白的手指捏碎。黑衣人耳旁再次传来声响:"理由?" "大乾京都出现极境气息,疑似与大乾皇室有关。国师说..."黑衣人喉结滚动,"让先生去一趟北凉..." "把最近我闭关期间的消息都说一遍..." 黑袍人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告知眼前这位,片刻之后。 白袍人突然俯身,黑绸几乎贴上黑衣人面门。一股药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师父这是打算用北凉来探大乾的底了?看来吴王这次怕是要失望了。" 黑衣人浑身僵硬——这位四先生看似温润,可他却觉得有刀子在刮自己的脸皮。 "告诉师父..."白袍人直起身,袖中滑出一柄晶莹剔透的冰剑,"我明日便会启程,这次不会让他失望的,北凉的兵力会再翻一倍。" 半月之后,一袭白袍的方益踏入这座冰雪铸就的雄城。 寒霜城如其名,终年笼罩在刺骨寒意中。高耸的玄冰城墙在阳光下泛着幽蓝光芒,街道两侧的屋檐垂下晶莹的冰棱,宛如一柄柄倒悬的利剑。城中央的皇宫城墙更是通体由冰墙砌成,远远望去,像一头蛰伏的冰兽。 方益指尖轻抚过腰间玉佩,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么多年了...这地方倒是没怎么变。" 二皇子府邸。 "四先生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段正名端坐在玄玉雕成的王座上,一袭墨黑锦袍上绣着银狼图腾。这位北凉二皇子生得剑眉星目,却偏偏生了双鹰隼般的眼睛,看人时总带着几分阴鸷。 方益径自落座,轻声说道:"殿下,家师问您...黑水河畔的雪莲,可还开得艳?" 段正名瞳孔一缩,这是当年与大康国师的暗号! "先生请随我来。" 他挥退左右,引着方益转入密室。四壁镶嵌的夜明珠将室内照得如同白昼,正中摆着一座沙盘,赫然是大乾北境的微缩地貌! "国师那边有什么想法?"段正名指尖微微一动。 “家师希望你殿下能再向大乾施加一定的压力,看看大乾的底线在哪里,就这么简单。” 段正名思虑片刻,脸色有些为难:“眼下老大已经出兵二十万,若是再增兵,父皇那边恐怕...” “殿下,陛下已经老了,将来该是你们年轻的天下了,这个时候,殿下若是不争,一旦那位有了军功,这太子的位子,怕是和殿下没有缘分了,殿下如果没了那个位子,我大康与殿下的合作怕是要到此为止了。” “镇北关那边已经有了皇兄,若是我再去抢一杯羹,我那大哥怕是不会同意的。” 方益轻笑一声,突然将一枚血色棋子按在沙盘上:"大乾又不是只有一个镇北关,他从镇北关打,反而还能为殿下分担欧阳正的压力。 那镇北侯欧阳正是吴王带出来的,殿下那位兄长想要啃下镇北关,恐怕他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若是殿下从别的地方打,未免不能奇袭..." 棋子跌落之处,正是大乾与北凉的另一处接壤之地北州关! "北州关?"段正名冷笑,"那个地方易守难攻,两侧都是峡谷,而且只有一条路,我就算再加二十万骑兵,他五万大军足以守城一个月,而且时间一旦长了。 欧阳正便能绕后包抄,到时候我将面对大乾的两面夹击,若是我那位皇兄知道了,他一定会放欧阳正的兵马过来,先生,这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殿下,话是这么说。"方益突然打断,"但若是北州关将领全都死了呢?面对一个只有些普通士兵的关隘,殿下觉得还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吗?" 段正名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先生是有后手了?" "若是没有后手。"方益抚掌轻笑,"怎么敢独自前来找殿下,这可是开疆拓土的功劳,当年李镇屠城,对北凉来说可谓是刻骨铭心之恨,若是殿下能把这个仇报回去,殿下在北凉将是何种声望?到时候不管陛下愿意或者不愿意,这北凉的皇位,都只能殿下来接任。" (兄弟们我这周想休两天,大概周五周六,提前给你们请个假。顺便麻烦衣食父母帮忙点下评分,胖子给你们磕头了,咚咚咚!) 第120章 寒霜城的杀戮 夜雪初停,窗外的梅枝上积了薄薄一层白霜。段开炎负手立于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青铜虎符,眉头紧锁。 "殿下。" 屏风后转出一位灰袍中年人,须发微白,面容却如中年般红润。他拄着一根青玉杖,杖头雕着栩栩如生的狼首——正是段开炎的授业恩师莫怀山。 "老师。"段开炎转身,将手中密信递过,"老二已经开始集结兵马了,下面的人盘算了一下,足足有二十万。" 莫怀山接过信笺,目光在烛火下快速扫过。半晌,他轻叹一声:"大康国师的手笔。" "没错,那位四先生来这寒霜城,可是一点都没避讳。"段开炎一拳砸在案几上,"只是我有些想不通,如今老大在镇北关,老二应该不可能再去添堵,能打的便只有北州关了,可那个地方易守难攻,即便偷袭也不可能得手。 稍有不慎,还会被欧阳正绕后包抄,老二向来精明,怎会..." "殿下,你别忘了那位四先生。"莫怀山用玉杖轻点,"那位国师出手,怎么会这么简单?能让二殿下这个时候不顾一切,压上所有身家的,怎么可能没有后手。" 段开炎瞳孔微缩:"您是说..." "那宇文拓虽然身为极境,但心思缜密,不会落闲棋。"莫怀山声音低沉,"他想试试大乾的军力,我能理解,但这个时候不惜把二皇子暴露出来也要让北凉在此战中加码,这就有些让老夫想不明白了。" 窗外寒风骤起,吹得窗棂咯咯作响。 段开炎沉默良久,突然问道:"老师觉得...我们该如何应对?" 莫怀山压低声音,"二殿下已说服陛下,三日后发兵,眼下他们都要离开寒霜城,大乾那位世子说的不错,这是你最好的机会,这寒霜城内,该走的都走了,是时候该你站出来了。" 段开炎猛地抬头:"老师想要我..." "殿下莫要想多了了。"莫怀山目光如炬,"老臣的意思可不是让你造反,而是让你把那两位留下的棋子,拔得干净些,让他们那两个在朝中再无根基可言。" "这..."段开炎倒吸一口冷气,"两位皇兄在朝中党羽众多,若是真要杀起来,这朝堂...而且父皇那边..." “糊涂...妇人之仁...”莫怀山一脸正色的说道:"眼下这么好的机会,若这个时候不动手,那你将来不会有任何机会,这是殿下唯一翻盘的希望。难不成当年的事情,殿下还想再经历一遍? 殿下没有军权,如果不彻底把控朝堂,将来拿什么跟他们争?你既然要争,就不能瞻前顾后,就算陛下知道又能怎么样?你已经死过一次,还怕再死一次不成?" "多谢老师教诲。"段开炎恭敬一礼,随即一声苦笑,"学生明白了,若是那两位打了胜仗带着大军回来..." 雪粒拍打窗纸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 莫怀山轻声回应道:"那就赌他们赢不了,毕竟那位世子也去了北境,既然李成安都去了北境,必然会有自己的依仗,李成安加上一个欧阳正,不是老夫高看那两位殿下,凭他们二人,在这两个人手上,老夫看不出他们有任何胜算。" “那还有那方益...” “那位四先生背后有宇文拓,那李成安背后就没有极境了?道门虽然人不多,但是你可别小瞧了道门,李成安那位二师兄可是也在北境。” 段开炎摩挲着手指,眼前浮现出当年的景象。良久,他深吸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就听老师的,按老师的意思办,寒霜城这一刀,就由我亲自来砍。" "殿下!"莫怀山变色,"这太危险..." 段开炎摆了摆手:“老师,这本就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谁来砍都是一样,当年的仇,我想自己报。” 三日后,随着二皇子段正名率领二十万大军南下,整个寒霜城仿佛被抽走了脊梁。 夜幕降临,街道上巡逻的卫兵明显少了大半,连皇宫的灯火都黯淡了几分。 子时刚过,一队黑甲武士悄然包围了吏部尚书府。 "殿下有令,赵大人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证据确凿,就地格杀!" 寒光闪过,府门轰然倒塌。尚在睡梦中的赵尚书甚至来不及呼喊,就被一箭穿喉。鲜血溅在雪白的墙壁上,宛如一幅狰狞的泼墨画。 同样的场景在城中各处上演。 兵部侍郎府,正在焚毁密信的官员被破窗而入的弩箭钉死在书架上; 城防营统领在妓院被毒酒放倒,尸体抛入冰河; 最惨的是大皇子岳父——镇国公被吊死在自家祠堂,脚下还踩着撕碎的皇室族谱... 直到天蒙蒙亮,这场杀戮才悄然停止。 段开炎的府邸内,他一袭素袍,身上沾满了尚未干涸血迹,正在案前挥毫。窗外隐约传来喊杀声,他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殿下。"莫怀山疾步而入,"已经清理了完了,但..." "但什么?"段开炎笔锋不停,宣纸上"斩草除根"四个大字力透纸背。 "禁军出面了,扬言殿下密谋造反,要入宫面见陛下,今晚刚好此人当值,人在宫中,所以..." 狼毫笔突然折断,墨汁溅在雪白的宣纸上,像一滩污血。段开炎冷笑一声:"我这二哥,倒是留了条好狗。" 他缓缓起身:"老师,备轿吧,也该去见见父皇了。" "殿下要亲自去?" "杀都杀了,这件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自然是要去见见父皇的,老师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这件事未尝不是父皇想要的,毕竟一个晚上,禁军和宫里的高手一个都没出现。 还有件事要麻烦老师,把老二的事情给那位世子说一声...好歹也是合作...若是皇兄能死在北州关,将来我也能容易一些。" 皇城。 段开炎没有换衣服,踏着染血的靴子走进皇宫时,整个皇城竟无一人阻拦。 大殿内,高座之上,北凉皇帝段天涯半倚在龙椅上,苍老的面容在夜明珠的冷光下显得格外憔悴。那双曾经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鹰目,如今浑浊得像是蒙了一层灰翳。干枯的手指搭在扶手上,指甲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 "儿臣参见父皇。"段开炎跪地行礼,手上尚未干涸的血珠滴落在晶莹的地砖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老皇帝缓缓抬眼,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老三...胆子变大了...只是来见朕,也该换身衣服..." 第121章 段天涯 听到老皇帝的话。段开炎没有起身:"儿臣清理了些蛀虫,特来向父皇请罪。" "请罪?"段天涯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血沫,"你带着私兵...在朕的皇城里杀人...现在来跟朕说...请罪?" 殿内寒气骤升,地面凝结出细密的冰晶。段开炎却笑了:"父皇若真不知情,儿臣现在应该被禁军射成刺猬才对。" 老皇帝的咳嗽声戛然而止。 那双浑浊的眼睛突然变得锐利如刀,佝偻的身躯慢慢挺直。 "你比你两个哥哥聪明。"老皇帝的声音突然变得中气十足,"但太聪明...容易短命..." 段开炎直视父亲的眼睛:"儿臣只是不想当第二个母妃。" "砰!" 龙案上的玉镇纸突然炸裂。段天涯的脸色变得铁青:"你以为...当年的事情是朕的手笔..." "当然不是父皇的手笔。"段开炎神色淡然,"但您默许了。" 老皇帝的手开始颤抖,那些刻意伪装的病态此刻荡然无存。他死死盯着段开炎:"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母妃死的第二天..."段开炎一字一顿,"儿臣就知道。"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禁军统领浑身是血地冲进来:"陛下!三殿下的人把..." 话未说完,一柄长刀便已穿透他的喉咙。 顾云流不知何时出现在殿内,黑袍上沾着新鲜的血迹:"该清理的都为你清干净了...你自己家事,自己解决。" 说完便走出了殿外。 看着顾云流的出现,段开炎瞳孔骤缩——这根本不是计划中的一环,他终于明白,寒霜城的一切,都是自己这个父皇的手笔,老大老二出征,借自己的手把两位皇兄的势力连根拔起,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此时的段开炎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父皇一般,眼神陷入一片呆滞。 "很好。"段天涯慢慢站起身,佝偻的腰背此刻挺得笔直,"老三,懂隐忍,是件好事,知道当断则断,也是好事,但你的大局还是差了一些,这个时候,就不能妇人之仁,禁军的人就该杀一并杀了,否则朕若是要你死,你依然翻不起浪来。" 段开炎跪在冰冷的玄冰地面上,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晶莹的地砖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父皇教训的是。"他声音沙哑,"儿臣...受教了。" 段天涯缓步走下龙阶,靴底碾过那滩血迹。这位北凉帝王的真容此刻再无遮掩——刀削般的轮廓透着铁血之气,那双鹰目里的浑浊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胆寒的锐利。 "你以为朕是在利用你?错!"段天涯一脸肃穆,"朕是在教你,将来想要坐这个位子,要想跟其他几位君王博弈,现在的你还差的太远,在他们手上,三个回合,你必死,顾云流都保不住你,你懂吗?" "儿臣明白,儿臣知道自己犯下弥天大错,但儿臣想知道..." "你想知道朕当年为什么知道你母妃的死,却置若罔闻。"段天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想知道朕为什么会把你当成一颗弃子让你去大乾?是吗?" 殿外风雪呼啸,段开炎突然想起李成安曾说过的那个词:"棋子..." “你想多了,那个时候的你,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段天涯摇了摇头:"你母妃那件事,确实是个意外,不是朕置若罔闻,而是当时的朕根本不在宫里,所以你在宫门跪了那么久,也没见到朕。" 他猛地扯开衣襟,心口处一道狰狞的剑伤:"当年朕被人摆了一道,那人的剑上有寒毒,所以朕当时就去了刀宗,根本不在宫里!朕回来以后得知了这件事,你母妃已经救不回来了。 那个时候,镇国公还不能杀,而且朕觉得,这是你自己的仇,应该你亲自去报,若是连自己母妃的仇都报不了,那你就是一个废物,根本没资格觊觎这个位子。" 段开炎浑身剧震。他终于明白,为何当年在宫门苦苦跪求数日,父皇始终不愿搭理他,连见他一面都没见,也明白了当初镇国公为什么没有斩草除根,杀掉自己,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做不到... "儿臣知错了。"他重重叩首。 “至于为什么让你去大乾,这点你自己去想,朕只告诉你一点,每个国家的都城都会有敌国的探子,也有阴沟里的老鼠,他们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君王想要他们存在,若是不想他们存在,他们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机会。”段天涯的声音再度在他耳边响起。 半刻钟后,段开炎恭敬的行了一礼:“儿臣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段天涯问道。 段开炎神色淡然,缓缓开口:“父皇让儿臣去大乾,是因为肯定儿臣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在大乾,那位大乾的皇帝不会让偌大的京都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之所以能有那场刺杀,是因为大乾那位皇帝想有那场刺杀,从而达到一些自己的目的。 但杀了孩儿,并不符合大乾的利益,这么多年,大乾和北凉虽然没有大的战事,但小规模的摩擦不断,各自也都互有胜负,所以大乾那位君王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北凉,而是大康,大康那位国师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想借北凉的手。 以此来刺破大乾这一次的试探,逼那位吴王北上,让大康可以隐藏更多的底牌,为将来的战事增加筹码。” 段天涯凝视着跪在地上的三儿子,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很快又恢复了帝王的威严。 "不错,你能想到这一层,那莫怀山总算没有白教你。"老皇帝缓缓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你要知道,未来要和他们对弈,你现在还太嫩了些,这几年,趁着朕还在,就留在寒霜城好好学吧。" 段开炎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父皇的意思是..." 段天涯猛地转身,龙袍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大争之世,你两个兄长,一个刚愎自用,一个鼠目寸光,都不是合适的继承人,但是他们依然是朕的儿子,朕还是会给他们一个机会。 这一次无论他们两个输成什么样,朕都会为他们兜底,未来你们三个,想怎么争,朕都给你们机会,哪怕你们有本事把朕杀了,只要能坐稳这个位子,朕都认可。" 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照着父子二人的面容。段开炎感觉心跳加速,却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父皇...是说,儿臣不必再藏着掖着,想做什么尽管做,对吗?" "没错。"段天涯重重拍在案几上,"机会朕给你们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们自己!这次死掉的官员,你想怎么安排,朕都同意,你要插手军权,朕也给你。" 说完,便掏出一块令牌,令牌在案几上嗡嗡震颤,上面刻着的雪狼图腾栩栩如生。段开炎认得,这是能调动北凉最精锐的十万铁骑的兵符! "既然你选择留在寒霜城,就让朕看看你的能力,有没有那个资格坐这把椅子,有没有资格在将来成为他们的对手。" 段开炎深吸一口气:"儿臣...一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第122章 北凉的未来 这一夜之间,偌大的寒霜城,乃至于整个北凉,终于迎来了新的格局。 众多北凉官员被屠戮,这其中还有不少皇亲国戚,这么大的事情却被宫墙里面那位老皇帝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大批新生的官员出现在北凉的朝堂,大皇子和二皇子在寒霜城多年的经营瞬间化为乌有。 那位曾经名不见经传的三皇子,从他完好无损的从皇宫走出来那一刻,也宣告着他正式走到了天下人面前,从此以后,北凉的皇位,多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 段开炎的身影刚消失在殿外,顾云流便如鬼魅般出现在殿柱的阴影处。他指尖把玩着一枚染血的小刀,似笑非笑地看着龙椅上的段天涯。 "你这老家伙,这么大岁数了倒是演得不错。"顾云流随手将铜钱弹向烛台,火光"嗤"地一暗,"连亲生儿子都骗,你个老家伙是怎么想的。" 段天涯脸上的威严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他缓缓靠向龙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心口的剑伤:"朕若不骗,这北凉就彻底后继无人了,老大老二鼠目寸光,若是老三再走他们的老路,这北凉的未来,可就彻底没了。 下一代的人里面,不管是武道还是朝堂,大乾和大康可谓都占尽了先机,大乾一个李成安,心机手段和武学,都是上上之选,若是他将来过了那个坎,大乾的崛起将再也拦不住,就算他将来死了,李玄膝下还有个老二,也算是有些小心思,世家那边也有个王砚川,还有一个尚未启用的崔家小子。 大康那边更不必多说了,宇文拓手下的大弟子和二弟子,未来都是有望破极境的,那位太子将来也是个心腹大患,若是要与这些人抗衡,就凭那两个混账的脑子和身手,能在这些人手下走过三回合,朕就算将来死了,也爬出来给他们两个磕头认错。" 顾云流笑了笑:“毕竟是自己儿子,你就这么不看好他们两个。” 段天涯摇了摇头:“正因为是自己的儿子,所以才知根知底,也正是因为自己的儿子,这些年才由的他们胡闹,就算将来争输了,他们也没怨言,机会,朕给过了,只是他们自己没把握住。 一个连君王最基本的认知都没有,还自以为是,觉得自己聪明,借这个势,借那个势,把手伸那么长,大乾和大康是傻子吗?会平白无故帮他们?如今朕也是没办法,只能在矮子里面选个高的。” “老三也不行?” 段天涯缓缓摇了摇头:“他若是上位,倒是能撑一段时间,但棋局下到最后,输的一定是他,这些年的情报你也知道,李成安才多大,心思细腻,手段老辣,这还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他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大康那位太子更是小小年纪,就能把朝堂上那些老家伙压的抬不起头来,那资质简直就是天生的君王,就连朕也是羡慕的,他老子不太中用,偏偏有个好儿子。 朕不知道还能扛多久,你又一心扑在武道上面,这天下不是杀人就能解决问题的,毕竟这世间,也有你杀不了的人,朕只能剑走偏锋,让他们争吧,这次清洗之后,该死的都死的差不多了。 虽然北凉这一次付出的代价会大一些,但现在若不付出这些代价,将来便再也没有北凉了,只希望这几年朕还在,能把老三磨炼出来,下一代还有人能够守得住北凉。” 殿外风雪呜咽,顾云流只是微微点头,踱步到沙盘前,指尖轻点北州关的位置:"你真打算让那两个蠢货带着几十万大军去送死?" "送死?"段天涯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里带着冰碴,"咳咳...那是他们自己选的路!怪不得别人,而且他们也死不了,只是军中一部分人,确实该死了。" 顾云流皱眉,一道真气渡入老皇帝体内:"寒毒又发作了?" "无妨。"段天涯摆摆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几粒赤红丹药吞下,片刻之后,呼吸稍微平缓。 顾云流一把夺过药瓶,闻了闻,脸色微微一变:"这玩意你也敢吃,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要你的命。" 段天涯却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癫狂:"朕还能活多久?两年?还是三年?"他突然指向沙盘,"朕随时都可以死,但北凉必须活下去!" 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冰墙上,扭曲如妖魔。顾云流沉默片刻,突然道:"李成安已经到北境了。" "朕知道,道门那位老二也在北境,宇文拓派来的老四,这次怕是要挨揍了,毕竟道门出来的人,脾气一个比一个臭。"段天涯眼中精光一闪,"既然宇文拓那么想看看大乾的底线,那就让他看看吧,北凉的刀可不是那么好借的,等那两个混账吃了败仗回来,就该他李镇上场了。" 顾云流点头:"老东西,我劝你一天还是莫要想那么多,既然就看好老三,将来这些事就让老三去折腾,你这身子,好好的养一养,我还能为你续个五六年..." “算了吧,人生在世,皆有命数,朕从来不在意自己能活多久,只要北凉将来还是北凉,这就行了,倒是你,将来真要对那小子出手?” 殿内陷入死寂。良久,顾云流轻声道:"不用你操心江湖上的事情,我喜欢练武不假,但我又不是傻子,将来自然会有人拦我,而且将来那一战,胜负尤为可知,那大乾的京都可还有一位极境。" 段天涯望向殿外纷飞的大雪:"朕自然知道...但宇文拓可不会没有后手..." 话未说完,一阵剧痛突然袭来。老皇帝佝偻着身子咳出大口鲜血,血中竟夹杂着细小的冰晶! 顾云流连忙扶住他,真气如潮水般涌入:"跟我回刀宗吧,那里能压制你的寒毒..." "算了吧。"段天涯摇了摇头,惨笑着说道,"寒毒入心...神仙难救了...趁着朕还活着,为北凉求一个未来吧。" 他死死抓住顾云流的手腕:"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上,答应朕一个请求...若是将来开炎和他们那些人对弈输了..." "我会保住他不死,给你留一条血脉。"顾云流沉声道,"但北凉的未来...我管不了,只能靠他自己。" "这就够了!"段天涯眼中迸发出最后的光芒,"朕的种...没那么容易输,更没那么容易死!" 狂风撞开殿门,卷着雪花呼啸而入。当值太监惊慌失措地跑来,却见老皇帝端坐龙椅,而殿内...空无一人。 只有大殿中剩下一把冰刀,在烛光下泛着幽幽蓝光。 第123章 青林镇 秋色渐深,北风卷着枯黄的落叶在官道上翻飞。 远处的山峦已褪去青翠,染上一层暗沉的赭色,天高云淡,偶有几只南迁的雁群掠过,鸣声凄清。官道两旁的田野早已收割完毕,只剩下光秃秃的麦茬,偶尔有农人佝偻着腰在田间拾穗,身影在苍茫的暮色里显得格外单薄。 李成安一行人离开京都已有大半个月,沿着官道缓缓北上。为掩人耳目,他们装扮成商队模样,十几名护卫分散在队伍各处,暗中警戒。 “世子,咱们不是要去北境吗?咱们这一路慢慢悠悠的,奴婢看您好像一点也不着急。”冬雪轻声说道。 李成安微微一笑:“急什么,打仗嘛,自然是没有那么快的,去早了也没用,这是冷兵器时代,北凉和大乾打了这么多年,谁也没把谁给灭掉,没那么快结束的,去太早了也没任何意义。而且,我还在等一个消息...” “等一个消息?什么消息?”冬雪面露疑惑之色。 “北凉这次来了多少兵马?” “朝廷早有奏报...二十万铁骑。” “大康呢?” “三十万。” 李成安解释道:“这次战争是几位君王都想看到的局面,他们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去试试彼此的底线在哪里,但若是就这么小打小闹,能试探出个什么?大康是不会让北凉就出这点兵马的。 父王在南境,那里是最大的主战场,而且一旦打起来,一定会相当惨烈,你觉得大康会让北凉就此保住实力,就派二十万骑兵跟镇北候对峙?” “难怪前几日暗卫那边传来消息,说大康那位四先生方益去了寒霜城,所以世子这是在等北凉那边的消息?”冬雪恍然大悟。 “聪明,君王之间的博弈,没那么简单的,大康若想在这一场博弈占领先机,就不会独自去硬扛父王那边的压力,它一定会想办法让北凉增兵,让大乾首尾难顾,最好迫使父王北上,这样一来,大康不管是打还是不打,都可谓占尽了先机。” “按世子的说法,所以这一局的关键,还是在北凉,可北凉那位陛下又不傻...” 李成安却摇了摇头:“若是镇北候守得住,北凉就不关键,若是守不住,北凉自然就关键了,不到万不得已,军中绝对不会轻易换掉主帅的,除非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北凉那位老皇帝可不傻,否则当年皇祖父和父王两代人也没打下北凉,大伯更是死在了北凉。 有句话说得好,富不过三代,更何况还是皇室,家里后人多了,谁家还不出两个蠢货了?北凉的第二代里,除了段开炎勉强能看,其他两位,当真不见得聪明,你觉得皇帝会没点准备,这么放心让大皇子来打大乾?” 冬雪一脸诚恳的回应道:“我觉得咱们家就不一样,就没有蠢货,不管是世子还是郡主,都是顶聪明的存在,而且那北凉那位皇帝既然知道自家有两个蠢货,他为何不拦着...” 李成安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再怎么蠢,也是自己的儿子,怎么拦?宰了那两个,就留一个段开炎?但这样以来,谁来磨炼他?皇帝嘛,都喜欢给自己看好的人准备一些磨刀石。” “那王爷给世子准备了吗?” “我发觉到了京都以后,你脑子越来越笨了,我又不当皇帝,我要什么磨刀石?那个位子也就看着好,实际上没什么实际意义,哪有现在活得舒坦,有钱有势有银子,这日子,知足了... 再说了,我们家就我一个男丁,我这把刀好坏都得是我,还磨个屁,父王都这岁数了,总不能再练个小号。 当然如果他愿意,我也是没意见的,毕竟弟弟嘛,谁不想打啊?” 日渐黄昏,车队停在一处名为青林镇的小镇休整。刚进镇子,冬雪就察觉到异样——本该热闹的街市上行人寥寥,不少店铺大门紧闭,偶有路人也是行色匆匆。 "世子,这镇子怎么这么冷清。"冬雪压低声音,她虽不会武功,但观察力极为敏锐,"您看那些商铺门上的封条,都是崭新的。" 李成安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几家粮铺和布庄的门上都贴着"官封"字样的条子。墙角蹲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正眼巴巴地望着他们车上的干粮。 "派人去找个客栈安顿,今晚暂时住这儿吧。秋月,你带些铜钱和干粮分给那些孩子。"李成安走下马车,掸了掸衣袍上的尘土,"冬雪随我去茶楼坐坐。" 镇中唯一的茶楼里,三三两两坐着几个商贾打扮的人,正低声交谈。见李成安进来,谈话声戛然而止,几道警惕的目光投来。 "掌柜的,来壶好茶,再上几样点心。"李成安故意提高声调,一口地道的蜀州口音,"这北边的天气,真是冷死个仙人板板!" 见他一副富家公子做派和一副外地口音,茶客们明显放松了警惕。一个胖商人甚至主动搭话:"这位公子看着面生,听口音像是西南那边来做生意的?" "正是。"李成安笑着拱手,"家父让我来北境看看,说是战事一起,皮毛药材都能翻着跟头涨价。" 闻言,茶楼里的气氛顿时热络起来。那胖商人凑过来低声道:"公子来得巧,如今这青林镇方圆五十里的生意,可都归郑老爷管了。" "哦?"李成安挑眉,"这位郑老爷是..." "嘘——"旁边一个瘦高个急忙制止,"小点声!郑老爷可是郑家的亲戚!"他神神秘秘地指了指京都的方向,"听说连京都的高官都得给他三分薄面!" 冬雪凑到李成安耳边轻声说道:"公子,这青林镇地属锦州,是郑家的地盘..." "闭嘴!"李成安装模作样地呵斥,转而堆起笑脸,"各位见谅,下人不懂规矩,没想到这么小地方,竟然还有郑家这等大人物,能让京都的高官都要给面子。" 胖商人搓着手笑道:"这位郑老爷可是郑家的嫡系..." 一旁的同伴连忙点了点他,示意这位胖子不要多嘴。 李成安会意,又摸出几块碎银:“诸位不妨给我说说,我这人走南闯北,就爱听些故事,我一外地人,也不会到处胡言乱语。就权当请诸位喝茶了。” 众人顿时眉开眼笑,七嘴八舌说起这位"郑老爷"的"丰功伟绩"——如何勾结官府强占民田,如何垄断粮市哄抬物价,甚至如何将反抗的农户充作"流民"发配边疆... 李成安仔细的听着,脸色如常,就算心理有些不满,却没有发作,一旁的冬雪和秋月二人,此刻面色却有些难看。 没过多久,李成安便起身告辞。 回到客栈,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客栈大堂里点着几盏油灯,昏黄的光线将人影拉得老长。李成安要了几间上房,又吩咐小二准备一桌酒菜送到房里。 "公子,您要的酒菜来了。"小二端着托盘进来,麻利地摆好碗筷。一盘酱牛肉、一碟腌萝卜、一盆热气腾腾的羊肉汤,还有两壶温好的黄酒。 李成安挥退小二,亲自给冬雪和秋月各倒了一杯酒:"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冬雪盯着面前的酒杯,眉头紧锁:"世子,那郑家..." 第124章 等一个契机 "先吃饭。"李成安夹了块牛肉放进她碗里,"想让我管闲事也得先吃饱,跑了一天了,你不饿吗?" 秋月倒是干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世子,那些人说的若是真的,这郑家也太无法无天了!强占民田、哄抬粮价,还把人充作流民..." 李成安慢条斯理地喝了口酒:"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有,而且大乾到处都是,你们觉得,这事该怎么处理?" 秋月放下筷子,认真道:"世子,奴婢知道你向来不喜欢管闲事,但这些事咱们既然撞见了,奴婢觉得世子是世间最好的人,不会不管..." 李成安摇头失笑:"你这丫头也不用给我戴高帽子,我确实不喜欢管闲事,但是这些事也是可以管一管的,我刚才问你的是,该怎么管?" 他夹了块腌萝卜,嚼得嘎嘣响:"这件事说来也简单,回头到了锦州,直接去找暗卫,让他们处理就行,也可以直接让玄影带人把他给宰了,凭咱们得身份,当地的官员没人敢为难我们,而且这位郑老爷也不见得就是郑家的人。" 冬雪眼睛一亮:"世子是说...这郑老爷的身份有问题?" "郑家虽然势大,但也不至于把手伸到这么个小地方来,他们可看不上这些小地方的三瓜两枣。"李成安放下筷子,轻声道,"我猜,这人八成是打着郑家旗号招摇撞骗的。 而且这个时候北境都快打起来了,要发国难财也是闷声发大财,不会出这种风头。不要把世家的人当成傻子,他们的确贪婪,而且没什么底线,但他们的脑子还是有的。" 秋月瞪大眼睛:"那咱们也该揭穿他啊!奴婢觉得还是让暗卫出面好一些,毕竟他们做事名正言顺。" "不急。"李成安给自己又倒了杯酒,"过两日就到锦州了,到时候冬雪拿着牌子去找暗卫处理就是了,不算大事,只是我告诉你们一点,如今咱们北上,越往北走,这种事情估计也会越多,以后若是碰到,管还是不管?" 冬雪担忧道:"世子...奴婢明白你的意思,这天下不平的事情很多,咱们不能事事都管,可...咱们蜀州为什么就能..." 李成安摆了摆手,打断了冬雪:“蜀州是我们的大本营,花费了咱们多少时间和精力?情况可是不一样的。” “奴婢知道,世道本就如此,陛下这么多年都没能改变,凭世子一人之力,改变不了这个局面,可奴婢出身本就底层...后来有幸入了王府,才有今天,有时候免不了有些感触,还请世子见谅。” 李成安放下酒杯,目光温和地看向冬雪:"你能这么想,说明你心性纯良,还是当年那个村里走出来的小姑娘,不忘自己出身,这一点很好,但要想改变这个世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 李成安轻轻放下酒杯,目光深邃地望向窗外渐沉的夜色:"冬雪,你可知道为何蜀州能治理得井井有条?" 冬雪微微摇头:"奴婢愚钝..." "因为蜀州是咱们的根基,所以花费的精力和成本是不一样的。"李成安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很多事情都是你亲自去办的。这其中的代价,你也知道。" 他手指轻叩桌面:"但别的地方不一样,天下没有那么多吴王,也没有那么多李成安,要想改变这个世道,最大的助力,还是在世家头上,陛下的根基在朝堂,在军队,只有世家,他们的势力遍布民间,涉及方方面面..." 冬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可世家跟咱们本就不对付,他们本就是欺压百姓..." "所以我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李成安转头看向她,"要改变这个世道,不是靠一时义愤就能做到的。需要权力,需要布局,更需要耐心。" 秋月忍不住插话:"那世子,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李成安突然笑了,"这个时间或许不会太久了,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他站起身,在房中缓缓踱步:"这就像画画一样,若是上面已经有了图案,那你只能在这个图案的基础上去修改,比如画纸上是一片竹林,那你只能让这片竹林更加生动,但它永远是一片竹林,永远不可能变成桃花。" 李成安的眼神愈发冰冷:"但若是给你一张白纸,那便不会有那么多限制了,你不管想画什么,都可以随意..." 冬雪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奴婢明白了,世子的意思是说如今的大乾,不管想做什么,哪怕有再好的法子,咱们也只能修正,永远改变不了。 毕竟那些世家和官员已经存在了那么多年,很多人已经被世家绑在了一起,一旦触及他们的根本利益,他们一定会疯狂反扑,就算把他们都杀了,那大乾这幅画也就彻底毁了..." "不错。"李成安点头,"意思就是这个意思,很多时候,制度一旦形成,那享受这个制度利益的人就会把很多人绑上这条船,但凡谁想改变,他们都会群起而攻之,哪怕这个人是陛下,你家世子可没那么大的能耐。" 秋月握紧拳头:"那世子觉得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一个契机吧,等一个能让大乾变成白纸的契机。"李成安接过她的话,"陛下其实也在等,国子监那位师叔也在等,快了,应该就这几年了,若大乾将来能迈过那个坎,一切都会重新开始,那个时候,你家世子或许会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大乾走上一条新的路。" 就在这时,窗户无声地开了。玄影如一片落叶般飘入房内,单膝跪地:"世子,查清楚了。" 李成安挑眉:"这么快?" "这郑老爷根本不是什么郑家嫡系。"玄影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诮,"只是个招摇撞骗的泼皮,借着郑家一个远房管事的势,在这里作威作福。" 冬雪惊讶道:"那县衙为何..." "县令是他姐夫。"玄影冷笑,"两人合伙贪墨,又强征民粮高价倒卖。这两年来,已经逼死不少人家了。" 李成安的眼神也冷了下来:"证据拿到了吗?" 玄影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属下从他卧房的暗格里找到的。上面记录着每一笔赃款去向,连给郑家那个管事的孝敬都写得清清楚楚。" 李成安点了点头:“你最近轻功长进不少,以前我还能靠感知发现你一些动静,现在我都察觉不到了。” “托世子的福,最近真气略有长进。” 闻言,李成安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第125章 锦州 李成安没有回应,随手翻开账册,看了几眼,眼中寒光闪烁。 "吃饭吧。"李成安的神色忽然轻松起来,"明天一早,咱们继续赶路,此事到了锦州再说。到时候这青林镇的事,自会有人来处理。" 两日后,锦州城。 秋日的锦州城笼罩在一片金黄色的光晕中。城墙上爬满的藤蔓已经泛红,在夕阳下如同燃烧的火焰。街道两旁的银杏树洒落一地金黄,马车碾过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世子,前面就是锦州最大的客栈醉仙楼了。"玄影在车外低声禀报。 李成安掀开车帘,望着这座繁华的城市。与青林镇的萧条不同,锦州城依旧热闹非凡。街边叫卖的商贩、匆匆赶路的行人、巡逻的衙役,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市井画卷。 "先安顿下来吧。"李成安放下车帘,"冬雪,一会儿你带着账册去暗卫的联络点,让他们把青林镇上的事情处理了。" 醉仙楼不愧是锦州第一客栈。三层高的楼阁雕梁画栋,门前挂着两排大红灯笼。见有贵客到来,掌柜亲自迎了出来。 "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掌柜满脸堆笑,眼睛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众人的衣着打扮。 李成安摆出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给本公子多准备些上房,都要好的!每个房间再备一些好酒好菜送到房里去!" 掌柜见他衣着不凡,腰间挂着上好的玉佩,立刻点头哈腰:"公子放心,小店的天字号房最是清净,包您满意!" 安顿好后,冬雪换了身素净衣裳,带着账册悄悄出了门。李成安则站在窗前,望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 "世子,您在看什么?"秋月好奇地问。 "看这太平盛世啊。"李成安轻声道,"北境战事将起,后方歌舞升平...有些事啊,不亲身经历,是体会不到那种感觉的,打仗的和享福的永远是两种人。 同样是人,有的人拿着很少的银子,为了活命,就必须得在前线去卖命,有的人就可以理所应当的在后方夜夜笙歌,纸醉金迷,这就是身份带来的差别。" 秋月也不太明白李成安为什么会有这种感慨,毕竟自家这位世子生来就高于很多人,王爷和王妃对他也是宠爱有加,唯一能让他受点苦的,也就那位郡主,但下手都很有分寸。 就在这时,他的话被敲门声打断,店小儿拿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走了进来放在桌上,随后将漆木食盒一一打开,浓郁的香气顿时在房中弥漫开来。 "公子,这是咱们醉仙楼的招牌菜。"小二殷勤地介绍道,"这是锦州特产的松茸炖山鸡,用的是秋日最肥美的野山菌;这是北地独有的冰湖银鱼,用陈年花雕蒸的;还有这道..." 李成安饶有兴致地看着桌上的菜肴。与南方菜系的精致细腻不同,北方的菜肴透着股豪迈之气。大块的炖肉泛着油光,整条的银鱼铺在翠绿的菜叶上,还有一盆冒着热气的羊肉汤,上面撒着碧绿的葱花。 "有意思。"李成安夹起一块松茸,"这做法倒是与蜀州大不相同,果然啊,北方人的豪爽自古就有传承,先不论味道如何,这分量,任是谁也挑不出毛病。" “这位贵客说的不错。”说完,一旁的小二给他盛了一碗羊肉汤:"贵客您尝尝,这汤里还加了枸杞和当归,最是滋补。" 李成安随手拿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好了,剩下我们自己来就行了,你先下去吧!” 店小二兴高采烈的将碎银揣入怀中,连忙道谢,便退了下去。 正当他准备动筷时,房门被轻轻推开,冬雪脸色有些凝重。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李成安放下筷子,"事情办得不顺利?" 冬雪闪身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世子,刚收到的信,北凉那边送来的,用的是商行的路子。" “终于来了,没想到这么快。”李成安接过信件,“账册送过去了吗?” “送过去了,联络点距离客栈不远,暗卫那边说了,他们会接手,两日内便会世子一个答复。” “结果好就行了。”李成安点了点头,拆开火漆,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渐渐皱起:"段开炎动作倒是够快,胆子也够大,不过这北凉老皇帝好大的魄力,竟然选择如此血腥的方式来清洗朝堂。" “北凉有变?”冬雪问道。 他把信笺递了过去,冬雪接过信纸,片刻之后,她惊呼道:"世子,这三皇子杀了这么多人...这北凉的皇帝竟然..." 李成安转身把信纸放在一旁的炉火之上,将信笺烧成灰烬:"这老皇帝当真是个人物,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敢选择这等方式来肃清北凉,就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他,在我的记忆里,用这么多人命来肃清朝堂的,还只有一个姓朱的皇帝敢这么做,当真是厉害。" “姓朱的?史书上有这一号人物吗?”冬雪问道。 李成安没有回答,只是挥了挥手:“这一次,段开炎可赚大了,北凉老皇帝把未来所有的宝都押在了这小子头上,看来当初的选择没有错,在京都和这小子做买卖,不算亏。” 说完便坐回桌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世子,北凉朝堂大清洗,对我们北上可有影响?"冬雪压低声音问道。 李成安给自己倒了杯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影响是肯定有的,这决定咱们下一步要去什么地方,如今大康的后手也开始摆出来了,接下来,就看镇北候如何应对了。" 秋月忍不住插嘴:"可北凉在这个时候死了这么多官员,北凉不会乱吗?" "乱?"李成安轻笑一声,"你们太小看北凉老皇帝了。他敢这么做,就说明早有准备。"他夹了块银鱼送入口中,"我猜,那些空缺的位置,早就备好了接替的人选,只是缺少一个契机罢了,段开炎这小子,十有八九也是在他老爹的算计里。 就像这么多年,我也没逃过我娘的五指山一个道理。" 冬雪若有所思:"那北凉的那两位皇子知道了,他们若这个时候回去找三皇子算账..." "他们不会回去的,也没法回去。"李成安放下筷子,"不管是老皇帝有意还是无意,他们两个在朝堂上的根基都被连根拔出,这个时候回去,只会像丧家之犬,没有任何胜算。 别看他们有那么多大军,若是明目张胆造反,没几个人敢跟的,毕竟老皇帝还在,刀宗那位也还在,敢动手,和找死没有区别。 他们这个时候,只能在外边打,用军功来换取新的根基和名望,回去之后,才有资格去和段开炎那个小子去抢。 北凉这次看似死了很多人,但未来段开炎这小子上位以后,若是心再狠点儿,把老大老二剪除干净,治理得当的话,北凉会走的非常快,比大乾更快。" “这就是世子说的白纸,对吗?” “没错,以铁血手段清洗朝堂,再用战争转移矛盾,这一步,相当的厉害。”他点了点头,窗外,暮色渐深。锦州城的灯火次第亮起,远处的酒楼传来隐约的丝竹声。 李成安走到窗前,望着北方:"段正明带着二十万大军出发,加上原先大皇子的二十万,就是四十万大军压境。镇北侯那边的压力不小啊。" 冬雪担忧道:"世子,咱们要不要加快行程?" "先不急。"李成安转身,"等几日,看看北凉这位二皇子是要去哪里再说,大军赶路没那么快的,虽然这小子十有八九是要去北州关的,不过也说不定,所以再等等吧。" 秋月不解:"世子,既然局势这么紧张..." "正因为紧张,才更要沉住气。"李成安解释道,"这几日的消息你们都看过,不管是北凉还是大康,主导这场战争的虽然是几位皇帝,但这次随军出征的大多都是年轻人了,而老将更多的则是一个给他们兜底的角色。" “这能说明什么?”秋月问了一句。 他走回桌前:"这说明不管是北凉还是大康,皇权都在开始慢慢倾斜了,他们的皇帝都准备把权利逐渐交给下一代,这场战争,就是拿给他们练手的...再等等吧,看看那位大康太子在北凉还有什么后手。" 第126章 刘渊 "世子是说..." "暗卫的消息你都看过,北凉两位皇子各领兵二十万。大康那边三十万军队,抛开主帅,很多将领都那位太子的门下,而我大乾..."李成安嘴角微扬,"镇北侯欧阳正父子坐镇北境,父王这次南下带的将领大多也是年轻人。三国的年轻一辈,都会在这场战争中开始展露锋芒了。 凭那位太子的手段,在北凉的底牌不会这么简单的,四十万大军看似来势汹汹,其实他们能做的非常有限,北凉那两位皇子为了那个位子素来不合,不太可能一起攻打镇北关,毕竟位子只有一个,若是打北州关,大康没有后手的话,那位二皇子不会蠢到那个地步去硬打。" 窗外一阵秋风掠过,卷起几片金黄的银杏叶,轻轻拍打在窗棂上。 大康,东宫御苑。 秋日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落在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湖畔的垂柳已染上金黄,几片落叶随风飘落,轻轻浮在水面上。 太子刘渊一袭素白锦袍,腰间悬着一枚青玉龙纹佩,正静坐于湖畔垂钓。他面容清俊,眉目如画,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垂,透着几分慵懒与从容。他的肤色极白,近乎透着一丝冷意,唇色却极淡,唯有眼尾一抹浅红,衬得整个人如画中谪仙,不沾半点尘俗气。 "殿下。"一名身着紫衣的内侍躬身走近,手中捧着一封密信,"镇北关急报。" “惊着本宫的鱼了。” 内侍连忙跪倒在地,宫颈说道:“奴才该死。” “起来吧,下次本宫钓鱼的时候,声音尽量小一些。”刘渊眼皮未抬,修长的手指依旧稳稳握着钓竿:"念吧。" "是。"内侍展开信纸,低声道,"北凉大皇子率二十万大军已至北州关外三十里,四先生已经到了北凉,消息送出时,另有二皇子率二十万援军从寒霜城出发..." 刘渊唇角微勾:"段正明...倒是个急性子。" 他的声音极轻,却如清泉击石,带着几分凉意。 内侍犹豫了一下,又道:"还有一事,奴才进宫的时候刚刚送来的...北凉二皇子段正明领军出征后,三皇子段开炎大肆屠戮寒霜城,将两位皇子在朝堂的党羽尽数清理干净,之后入宫见了北凉那位皇帝,至于二人谈了什么,无人知晓,两个时辰后,段开炎走出皇宫,并接管了十万狼卫。" 刘渊终于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哦?这老皇帝倒是比本宫想的有魄力,本以为他会等过了这一阵再清理,没想到会这么快,如此也好,能走到这一步,说明他的时间确实不多了,剩下的等他慢慢死就行了。 倒是北凉朝堂这批人死的好啊,死的也正是时候,北凉这两位皇子此刻都没了后路,没后路才有一往无前的勇气,老皇帝这一手,倒是杀到本宫心理去了,大乾那位世子到哪儿了?" “那位世子的一路走的很慢,并没有隐藏行踪,若是按脚程来算,此刻应该到大乾的锦州城了,就是不知道他打算到底去哪儿。” 刘渊微微颔首:“看来这位世子倒是沉得住气,是个钓鱼的好手。” 他正要再问,忽见另一名内侍匆匆而来,身后跟着几名小太监,手中捧着厚厚一摞奏折。 "见过太子殿下,兵部、户部、吏部今日的边关急奏,陛下命人全部送来东宫了,还请殿下尽快批阅,因为涉及边关战事,很多大臣们都还在自己的衙门等着。" 刘渊眉头微蹙:"边关奏折?这些平日不都是父皇亲自过目吗?" 内侍躬身道:"回殿下,陛下说...这场战争既然要把你们年轻人推出来了,那边关军务自然也该由殿下决断,此战之后,无论胜负,殿下都应该开始监国了。" 刘渊眸光微动,若有所思地看向湖面,无奈的摇了摇头:“父皇身子最近怎么样?” “陛下龙体安好。” “那他为何这么急着把朝堂这些事交给本宫?” “陛下说了,殿下早晚都要接手大康的,陛下没有必要一直把权柄握在手里,趁着眼下有这个机会,就让殿下先熟悉熟悉,有个适应的过程,过两年,这大康的天下,就该依靠太子殿下了。” “转告父皇,本宫知道了,这边关的事情本宫可以接手,至于其他的,请父皇再担待一些,监国的话,等这场仗打完再说吧,本宫还有些事情还没做完。” “奴才会原封不动转告陛下,老奴就不打扰殿下了。” 说完便行礼退了下去。 鱼线轻轻一颤,湖面泛起涟漪。刘渊手腕一抖,一尾银鲤破水而出,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他微微一笑,随后又把鱼放入水塘。 "既然接下来这个苦差事,那就看看吧,去拿笔来。" 内侍连忙递上朱笔。刘渊接过,随手在奏折上批了几个字,又问道:"大乾和道门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回殿下,吴王李镇已经到了南境,但这些日子一直按兵不动。道门那位极境行踪不明,陈静虚如今尚在北境,至于道观那一位,依然未曾下山。" 刘渊笔尖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道门这几人倒是有点意思..." 他忽然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动吧,你稍后去一趟别院,带上一份厚礼,麻烦二师兄出一趟远门,去看看那位明心的成色。 将来打起来,大家心里也有个底,明心那么多年没下山,若是不知根知底,将来怕是不太好打。" 湖面微风拂过,吹起他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 “奴才明白,那北境那边是否...” "陈静虚那边自然有人管,你不必多问。"他合上奏折,淡淡道,"另外,让方师兄快一些,这位世子既然想让本宫先出手,我们先落子也是无妨的。本宫就看看,这李成安此去北境,他还有什么底气,吴王一家在蜀州那么多年,怕是藏了不少,让方师兄他们注意些安全,若事不可违,直接走就行了,这一次咱们没必要死磕。 至于南境那边,一切都听镇国公常易的,他的任何军令本宫都不会干涉,朝堂那边,传本宫的话,但凡老国公在边关有任何需要,无论是粮草还是军饷,或者将领军士的调动,只要不涉谋反,六部务必用最短的时间办妥。 若事情紧急,可以先办再报,不必按章程来。事后若是父皇追究,由本宫担着。谁若是在这个时候出了差错,不管他是谁,不要怪本宫不念情分。" “是,太子殿下。” 内侍躬身退下。 刘渊重新将目光投向湖面,指尖轻轻摩挲着钓竿,低喃道:"难得碰到几个有意思的年轻人...李成安,你可别输太快了。" 第127章 老师 三天后,锦州城。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城门,守城的士兵打着哈欠推开沉重的城门。一队不起眼的商队缓缓驶出城门,车轮碾过铺满晨露的青石板,发出细微的声响。 李成安坐在马车内,望着渐渐亮起的天色:"看来北凉那边是铁了心要打北州关了。" 冬雪轻声问道:"世子,既然那位二皇子的兵马去的方向是北州关,咱们为何还要去镇北关?" "先去镇北关看看吧。"李成安点头,"来都来北境了,咱们不去见见那位镇北候,也说不过去,北凉的兵马没那么快到北州关的,咱们知道,镇北候自然也知道,他不会不防的。" 冬雪点了点头:"世子,暗卫那边传来消息,说青林镇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郑家那位老爷已经暴毙,当地官府和此事有关的人全部都下了大狱,只是..." “只是什么?” “他们暴露了世子的行踪,对百姓的交代是世子惩治贪官...” 李成安沉思片刻,轻笑一声:"动作倒是快,至于行踪倒是无妨,咱们这一路也不避着人,有心人都能知道,只是他们把我摆出来干什么?我要这名声有个屁用。" “要不要查查?” "不用了。"李成安摆了摆手,"暗卫是陛下的人,他们下面的人没胆子这么做的,就是不知道陛下到底在想什么,若是想把当年的事坑回来,那我只能说借用一句当年曹丞相的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先走吧,天黑前赶到白水驿,不然晚上就得露宿荒野了。" 商队沿着官道向北行进。秋日的原野上,农人正在收割最后的庄稼。远处山峦起伏,层林尽染。 正午时分,一行人正在一处茶棚歇脚。李成安刚端起茶碗一饮而尽,脑中正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辆朴素的青布马车自北向南缓缓驶来。车轮碾过官道的尘土,发出沉闷的声响。马车在茶棚前停下,一个身着灰布长袍的老者弯腰从车厢里走出。 冬雪手中的茶碗"啪"地掉在地上,茶水溅湿了她的裙角。 “怎么了?大白天见鬼了?”,见她神色慌乱,李成安问了一句。 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发颤,连忙解释道:"世子...这位...这位便是王妃当初在蜀州给您安排的老师,孟先生!" 李成安闻言,也是转头,只见那老者约莫六旬年纪,身形清瘦如竹。他面容清癯,眉宇间透着几分书卷气,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明亮如星,却又深邃似海,仿佛能洞穿人心。银白的发丝用一根木簪随意挽起,几缕散落的发丝在秋风中轻轻飘动。 老者身后跟着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书童,背着个青布包袱,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 李成安连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老者面前,恭敬地行了一个弟子礼:"学生李成安,见过老师。" 孟敬之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李成安,忽然笑道:"好小子,为师受了你这一礼,也算是正式行过拜师礼了,从今往后,你便是老夫名正言顺的关门弟子了。" 李成安耳根微红,却仍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学生惭愧,当时弟子未在蜀州,所以一直未能亲自登门拜见老师。" "行了,为师不是在乎那些虚礼的人。"孟敬之摆摆手,径直走向茶棚,"老夫赶了一上午的路,渴得很。" 李成安连忙跟上,亲自为孟敬之斟茶:"老师怎会在此?" 孟敬之接过茶碗,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听说要打仗了,所以来北边看了看。"他抬眼看向李成安,"怎么,是不是觉得为师老了?" "学生不敢。"李成安恭敬道,"只是北境正值多事之秋,老师是读书人,没必要掺和这些兵戈之事..." "放心吧!"孟敬之微微一笑,"老夫还走的动,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小子性子惫懒,怎么也来这北境了?这可不像你。" 李成安闻言苦笑:"让老师见笑了。学生确实懒了一些,只是..." "只是觉得一家人都在奔走,自己留在京都过意不去?"孟敬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李成安眉头微皱:"老师明鉴,看来老师知道的也不少..." "老夫是读书人没错,可不是书呆子,该知道的还是心中有数。"孟敬之捋着胡须,"否则,王妃怎么会让老夫当你老师,这些年你在蜀州的所作所为,为师觉得你很不错,但就是有些想法太急了些,饭要一口一口吃。" “老师此言何意?”李成安有些不明所以。 孟敬之朝书童招了招手:"小竹子,去把马车里那个檀木箱子取来。" 书童应声而去,不多时捧来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匣子表面雕刻着松鹤延年的图案,边角处已经有些磨损,显然经常被人翻动。 "你不妨看看。"孟敬之将匣子推到李成安面前。 李成安疑惑地打开匣盖,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摞泛黄的纸页。他随手拿起最上面一张,顿时瞳孔一缩——这竟是他当年在蜀州书房随手写下的笔记! 纸上密密麻麻记录着他关于改良税制的想法,字迹潦草随意,还有一些自己脑子里关于后世的其他东西,很多东西蜀州并没有实行,是因为当初蜀州地处边境,百姓本来就不富裕,王府要想赚银子,自己想躺平,只能想办法进行部分改动,让地方上富裕起来。 这个时代可不是随便拿点新鲜玩意儿就能大笔赚钱的,解放生产力只是一部分,百姓的购买力和商贾的流动性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所以李成安当初想了很多办法,写了很多留在书房,后来也并没有销毁。 但是没想到这些东西到了自己老师手中,他看着这些草稿,在每一段文字旁边,都用朱笔工整地批注着修改意见。有些地方甚至详细列出了历朝历代制度演变,以及可能遇到的阻力。 李成安颤抖着手翻看下面的纸页。每一张都是他曾经随手写下的零散想法:关于教育改革的构思、地方官吏考核的新办法等等...而所有这些,都被孟敬之用朱笔一一批注,有些地方批注的字数甚至比他原文还要多。 "这...这是..." 第128章 老师的算计 孟敬之抿了口茶,眼中带着笑意。 "老师...这些..."李成安声音发紧,"学生从未将这些笔记给任何人看过...没想到.." "为师知道。"孟敬之放下茶碗,"这些都是王妃给为师的。她说你这孩子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想让老夫帮着看看。" 一旁的书童插话道:"先生为了整理这些笔记,可是熬了不知多少个夜晚,去了好些地方!眼睛都熬红了..." "多嘴!"孟敬之瞪了书童一眼,却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都是学生一些狂妄之言,让老师见笑了,还让老师如此费心批改,学生确实有些过意不去了。”李成安诚恳的说道。 这些想法他确实有,但是他从来没有打算在整个大乾全面去实行这些,因为这根本行不通,封建时代严重的阶级划分,自给自足的经济体系,还有落后的生产力,享受这套制度福利的人很少,但偏偏是最有权利和势力的那一小搓人。 他就算身为皇室,也不想去得罪这部分人,不是不敢,是真没必要,他可以提高蜀州的生产力,让自己商业上占得先机,带动附近几州的商贾流动,让自己大肆敛财,是因为蜀州那边没什么大的世家,说白了就是穷乡僻壤,还有个王爷坐镇,世家觉得没必要去管。 后来到了京都,遭遇了刺杀后,他想报复世家,也没有想过一股脑的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因为他知道,还不是时候。 秋风拂过茶棚,卷起几片落叶。 "现在明白为何老夫说你想得太急了?"孟敬之指着那些笔记,"你的想法很好,甚至可以说超越了这个时代。但变革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合适的时机,更需要..." "更需要一张白纸。"李成安喃喃道。 孟敬之眼睛一亮,点了点头:"你很聪明,比为师见过的任何年轻人都要聪明,看来你已经想通了这一点。"他拍了拍匣子,"这些天来,老夫把你所有的想法都整理了一遍,也都做了标注,若是将来你想用,可以当一个参考。" 李成安郑重地将匣子合上,再次深深行礼:"学生...多谢老师...只是学生怕是要让老师失望了,学生性子懒了些,若是做这些事,恐怕..." “无妨的,为师知道你还修着武道,如今陛下龙体康健,若是将来有了契机,你把这个盒子交给陛下也可以,也算能为天下百姓求一个出路,你觉得呢?为师一生游历,岁数也大了,不太喜朝堂的算计,到时候让你师叔他们多费费心吧。” 李成安才发现这位老师的身形比想象中还要挺拔,阳光透过老人的白发,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在这一刻,李成安忽然觉得,每个朝代不缺乏纯粹的读书人,娘亲给自己找的这位老师,比想象中要好上很多。 “学生明白,若大乾真到了那个时候,学生一定把这个盒子交给陛下。” 说完,李成安将匣子紧紧抱在怀中。 这时远处传来商队准备启程的号角声。 李成安将匣子交给一旁的冬雪吩咐她仔细收好,便起身向孟敬之深深一揖:"老师教诲,学生铭记于心。天色不早,学生该启程了。" 孟敬之微微颔首,从怀中掏出一份小册子交给了他:"好了,初次见面,为师是个读书人,也没什么礼物送给你,这个你收好,将来有一天或许你用得上。" 李成安直起身,接过册子,轻声问道:"老师...这是?" “册子上这些人,都是你老师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人脉,有的是你师兄,有的是欠些为师一些人情,你将来有些事难免会有掣肘,这些人为师已经认真考量过了,别人不好说,这些人一定不会为难你。” 李成安翻开名册,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很多人名,每个名字后面都详细标注着官职、籍贯以及与孟敬之的关系。他的手微微颤抖——这薄薄的册子上,可谓是这位老师一生的心血。 "老师...这..."李成安声音发紧,"这太贵重了。" 孟敬之捋须轻笑:"拿着吧。老夫一介书生,要这些人脉何用?倒是你...不管是朝堂还是武道,将来的路都不好走。"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成安一眼,"将来或许用得着。" 李成安郑重地将名册收入怀中,再次深深一揖:"学生...不知该如何报答老师。" "好好活着,将来若是有了机会,对那些百姓拉把手,为师便心满意足了。"孟敬之摆摆手,"去吧,别误了行程,为师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就不陪你北上了。" 说完,孟敬之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 李成安又转向书童,从腰间解下一块羊脂玉佩递给他:"这个送你。好生照顾老师,若是有什么麻烦或者缺点什么,去大乾任何一家永辉商行,他们都可以最大限度的帮助你。" 书童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这太贵重了..." "收着吧。"孟敬之笑道,"这小子和陛下都得讨价还价的,难得大方一回。" 见书童收下玉佩,李成安行礼之后便上了马车,继续自己北上的行程。 待李成安一行人远去,孟敬之也带着书童上了马车,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叹了口气,轻声道:"这孩子,终究还是太年轻啊...太容易相信人了。" 书童好奇地问:"先生,世子不是挺明白事理的吗?" 孟敬之摇摇头:"他的确明白事理,也重情义,若是作为弟子来说,莫说大乾,就算整个天下,他毫无疑问是最优秀的,但他的路和别人不一样。 他既入朝堂,也修武道,心中的牵绊也多,若将来和那帮人对上,怕是要吃亏的。" 书童微微变了脸色:"先生是说...世家..." 孟敬之沉声道:"世家的确有些聪明人,若是再过几年,那个契机出现,他们扛不住成安这孩子算计的,他的那些想法老夫都看过,他向来喜欢以天下大势横推,而且步步为营。 这可不是世家扛得住的,未来的大乾,会很不一样,所以老夫很期待,不然你以为老头子都这把岁数了,还东奔西走,图个什么?" "既然他们扛不住,先生还愁什么?而且世子也没说将来一定要推行那些法子。" "如今这个地方,能让他头疼的,大概也就那位太子吧,但这个天下很大,那位太子也不会是他唯一的对手。"孟敬之眯起眼睛。 “至于朝堂,那个盒子一旦到了陛下手里,你觉得陛下会放过他吗?到时候做不做,就由不得他了,这可是陛下坑的他,跟我这个老师可没什么关系。” 书童笑了笑:“所以先生就做局,让几位皇子和世家在京都为难世子,甚至不惜联手陛下和北凉,用一场刺杀让世子不得不入局,就是为了让世子入朝堂,将来能带着大乾走上一条不同寻常的路?” 第129章 风无止 闻言,孟敬之随手敲了敲书童稚嫩的脑门,笑了笑,随后掸了掸衣袍:"就你小子知道的多,王妃说的对,这小子太懒了,若是此刻不让他入局,这小子怕是门都不愿意出。 但这小子的未来路可远远不止于此,现在若不把他弄出来练练,以后他是要吃大亏的。 现在吃点亏,还有一帮人给他兜着,若是将来对上另外那群人,吃了亏可就没人给他兜底了,而且那小子在蜀州做的确实不错,也让老夫看到了未来新的希望。 老夫想试试,若是让这小子下场,能把这天下变成什么样!将来未必不能和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争上一争。" 书童仰头问道:"先生,咱们这么做,王爷和王妃那边会不会..." "他娘是极境,她若不同意,就不会放任京都那场刺杀了,当初也不会把那个箱子交给老夫了。"孟敬之叹了口气,"王爷是个急性子,老夫这学生的路又难走,这些年,倒是难为王妃了,为了自己这儿子,牺牲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王妃也是先生之前所说那个地方来的人?”书童脸上也挂着一副担忧之色。 孟敬之无奈的点了点头:“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变的麻烦,王妃这些年强行修炼,落下不少隐患,若是想活,将来就势必要离开。 她若是走,老夫这学生怕是也不会留在这个地方。但就这样去,那些人怕是不会接纳他的,老夫的盛世怕也看不到了。 王妃若是不走,只怕熬不过几年,这孩子太过重情,面对这等打击,怕是要走错路了,仇恨的种子的一旦埋下,便会伴随一生,会让人变得很可怕,这是老夫最不愿看到的。” 一缕阳光刚刚照在马车之上,在官道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顷刻之间又没入云层。 "走吧。"孟敬之最后望了一眼北方阴沉的天空,"若是想让这盘棋下得久一些,老夫这把老骨头怕是还要多跑两年。" “先生咱们去哪儿?” 孟敬之从怀中取出一封古朴的玉佩,轻轻的摩挲着:"先去趟大康吧,咱们去见见那位国师。" "啊?"书童惊讶地张大嘴,"大康国师?咱们就这样去见他?那可是极境!人家会见咱们吗?难道先生也是极境。" "老夫若是极境,第一个先把你踢了,还需要你跟着老夫碍手碍脚。"孟敬之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这下棋又不是只看武学,若是谁武功高算谁赢,直接让他们打一场就行了,边境还打个什么仗?朝堂的阴谋诡计又有什么意义? 王妃眼下已经不能再动手了,再胡乱动真气的话,只怕看不到她这个儿子入极境了,只能老夫亲自去见见宇文国师了,既然想让年轻人争,成安入极境之前,他们这些老东西就不要胡乱上场了,然后嘛..." 马车碾过官道的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远处山峦起伏,秋日的枫叶染红了半边天空。 "然后我们去哪儿?"书童兴奋地追问。 "然后带你去一个地方,让你见识见识这个世界有多大,成安这小子差不多也到婚配的年纪了,老夫得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给这小子骗个媳妇回来。若是能成,将来这小子的路也就好走多了。" “先生要帮世子骗个媳妇?先生不是说读书人诚信为本吗?为何要用骗?” 孟敬之摆摆手:"老夫口误,那不叫骗,叫撮合,至于成不成,就得看他自己了,毕竟那些丫头,个个眼光都高的很。 就是不知道哪家的笨丫头舍得跑这么远,来这个小地方,再说了,老夫收了这个关门弟子,当老师的总是要给他把路铺好,至于将来怎么走,就看他自己的命了..." 马车转过一个山坳,夕阳的余晖冲破云层,将车厢映得通红。书童忽然发现,先生的背影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单薄,白发如雪,竟有种说不出的苍凉。 大乾,道门。 秋风卷着落叶掠过山间石阶,一位身着玄色长袍的男子缓步而上。他身形修长,面容冷峻,眉如剑锋,眸似寒星,腰间悬着一柄古朴长剑,剑鞘上刻着繁复的云纹,隐隐透着凌厉剑气。此人正是大康国师的二弟子——风无止。 他行至道观门前,微微抬眸,望着匾额上"道门"两个苍劲大字,唇角勾起一抹淡笑:"这字倒是挺有气势了,道门果然名不虚传。" 门口的小无尘见他气度不凡,连忙上前行礼:"这位居士,来道门不知有何贵干?" 风无止从袖中取出一封烫金拜帖,淡淡道:"大康风无止,特来拜会明心道长。" 小无尘接过拜帖,神色一凛,连忙道:"那您得等一下,师父正在打坐,我这就去通报。" 就在这时,道观深处传来一阵清朗的声音:"不必通报了!" 只见一位身着青色道袍的明心踏风而来,面容温润如玉,眉目间透着超然之气。 风无止微微一滞,拱手一礼:"好强的真气,好厉害的剑气,道门大师兄,当真不同凡响。" 明心含笑回礼:"阁下也很不错,来者是客,阁下远道而来,还请进来喝杯茶吧。" 二人相视一笑,随即并肩步入道观。庭院内古松苍劲,石桌上已备好清茶。明心亲自斟茶,道:"阁下前来,想必不是为了上山看看这风景吧?" 风无止接过茶盏,指尖轻抚杯沿:"道门这风景,的确不错,若是将来退隐江湖,确实是个好去处,在下今日前来,只是因为家里有个小师弟,平日里性子要强了一些,喜欢惹些小事,但师父又疼爱的紧。 他平日待我们这些师兄又极好,有时候想做些事情,自己又抽不开身,只能辛苦我们这些当师兄的跑一趟办点小事了。" 明心眸光微动:"哦?刚好我道门也有个小师弟,倒是不怎么惹事,就是有时候平白无故会有些小麻烦主动找上他,阁下有句话说的不错,小师弟都是宝贝,若是有什么,确实只能我们这些当师兄的多担待一些。" “道兄好像并不似传闻那般,不善言辞。”风无止轻抿一口。 “小师弟说过,话太少,对人不礼貌,我觉得小师弟说的不错,只是不知道阁下今天来,是想办点什么事?” "自然是——"风无止抬眸,眼中剑意骤起,"与阁下打一架。" 话音未落,他手中茶盏突然碎裂,茶水尚未落地,便化作无数细密水珠悬浮空中,每一滴水珠都折射出凌厉剑光! 第130章 道门有老六 明心见状,神色不慌不忙,袖袍轻拂,那些水珠竟如被无形之力牵引,重新汇聚成一道水幕,在他身前流转。 "滴水成剑,阁下厉害。"明心赞叹道。 风无止眉头微皱,虽然看似简单的一招,但已经足足凝聚了他七八分的真气,这明心身为道门大师兄,能接下这一招并不奇怪,但如此轻描淡写,也不由的让他感到一丝震惊:"盛名之下无虚士,道门的人,果然藏的够深。"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 轰! 一股无形气劲以二人为中心爆发,院中古松剧烈摇晃,落叶纷飞。风无止并指如剑,一道凌厉剑气破空而出,直取明心眉心。明心不闪不避,双指轻点,竟以纯粹真气硬接这一剑! "铛。" 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山间,剑气与真气碰撞,激荡起层层气浪。风无止身形一闪,已至半空,长剑出鞘,剑光如银河倾泻,笼罩整座庭院。 明心足尖轻点,周身的真气如万千银丝化作天罗地网,将剑气一一化解。二人身影交错,快若闪电,转眼间已过百招。 突然,风无止剑势一变,剑锋震颤,瞬间凝聚体内的真气,一道巨大蓝色剑影在身后凝聚——正是他的成名绝技"碧落凝霜"! 明心神色一肃,双手结印,周身泛起淡淡青光,一道青色虚影在身前浮现。 "去!"风无止一声轻喝,巨剑轰然斩下! 明心不避不让,体内真气急速旋转,居然选择硬生生将这一剑接下。两股力量僵持不下,周围的树木开始剧烈的摇晃,整座道观也开始为之震动,瓦片簌簌掉落,一旁的小无尘脸色骤变,眼中生出一丝惧怕之色,但他站在一旁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转瞬之间,巨大真气冲击将二人弹开,风无止弹退六步,明心却纹丝不动。 “为何不出剑?” 明心突然轻叹一声:"我家小师弟说无招胜有招,虽然他平日荒唐了些,但我觉得他说的有理,所以想试试。 没想到试了个四不像,倒是让阁下见笑了,阁下既是客人,若想看看贫道的剑,自然也是可以的。" 话音一落,他右手虚握,道观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清越剑鸣。一柄通体青莹的长剑破空而来,稳稳落入明心掌中。剑身古朴无华,唯有剑锋处流转着一抹淡淡的青色光晕。 "阁下若要再出剑,还请阁下用全力,否则,你不太有机会出第二剑,贫道不太喜欢打来打去。"明心轻抚剑身,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风无止顿时感到一阵羞辱,他瞳孔微缩,却没有回答,手中长剑不由握得更紧。他能感觉到,这柄看似普通的青锋剑上,蕴含着一股惊人的剑意。 明心持剑而立,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方才那个温润如玉的道人仿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锋芒毕露的绝世剑客。 "请。"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让风无止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真气疯狂运转,剑身上凝结出一层晶莹的冰霜。 "碧落九重天!" 风无止一声长啸,身形化作九道残影,每一道都带着凌厉剑气,从不同角度袭向明心。这一招已是他目前为止所有剑道精华所在,九道剑气虚实相生,让人防不胜防。 明心却只是静静站在原地,青冥剑轻轻一划。 "叮——" 一声清脆的剑鸣响彻云霄。风无止惊骇地发现,自己九道剑气竟在这一剑之下尽数溃散。更可怕的是,明心这一剑看似简单,却蕴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境,让他手中剑都开始为之动摇,心中更是生出一丝无力感。 "这便是...你的剑意!"风无止落地后退数步,声音发颤。 就在此时,明心突然撤力,收剑而立,青冥剑上的光晕渐渐隐去,风无止收势不及,剑气将地面劈出一道几丈长的沟壑! 风无止呆立当场。他苦心钻研剑道数十载,自认已达登峰造极之境,就连自己的老师宇文拓也曾说过,当今一品,他在前五之列,除了自己那位大师兄,他觉得自己就算和别人差一点,也不会太多。 可今日和明心交手之后,真气对碰,明心一步未退,出剑之后,自己更是一剑都接不下,他不明白,同为一品,仅仅是一个剑意而已,差距为什么会这么大。 "今日之战,是我输了,道门的人果然不简单。"风无止皱眉,语气中充满了沮丧。 明心一脸诚恳的笑道:"说实话,我这人不太会打架,若不是有个喜欢折腾的小师弟,师傅大概不会让贫道练武,倒是我那不成器的二师弟,他更喜欢打架一些。" 闻言,风无止收剑入鞘,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一品上境的真气,而且连剑意都搞出来了,这还叫不太会打架,你不会打架,我连你一剑都接不下,我算什么?你特么还分心保护旁边的小道士,你说这话是不是有点不太尊重对手。 他不是怕输,也不是没输过的,但这次着实输的心里太堵了些,师父说的对,道门的王八蛋就没一个好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思绪,而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明心一眼:"道兄说话果然很有意思。" 二人重新落座,仿佛方才的激战从未发生。风无止抿了口茶,淡淡道:"如今看来,将来只有大师兄能跟你打一打了。" 明心摇了摇头:"贫道说了,我不太会打架,若是将来有需要,打架这种事,应该会交给二师弟这种好武之人。" 风无止冷笑:"好一个明心,好一个不太会打架。" 这茶着实没法再喝了,这地方也没法再待了,再待下去,自己的武道之心怕是要出问题的,大家都是身份的人,你总是凡尔赛,这天还怎么聊?聊个屁。 他直接起身拱手,"今日领教了。他日战场再见,到时候再领教那陈静虚的高招了,在下就不信,道门个个都这么能打。" 说完便一道残影,消失在道门的小院。 “这人真没礼貌,打坏了东西又不赔,要是小师叔在就好了,非得让他把裤衩都给赔出来。” 一旁的小无尘轻声说道。 明心摇了摇头:“为师让你莫要跟你小师叔学那些花里胡哨的,你现在是越来越偏了,一会儿下去把道经抄三遍。” “师父,徒儿能代抄吗?” “什么是代抄?” “小师叔说,城里好多读书人没什么银子,若是师父罚我抄书,我可以下山花点银子请他们帮忙,这也算做善事,改善他们生活。” 明心皱了皱眉:“你有银子?” 小无尘老实巴交的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小师叔走之前留下的,说道门缺什么就让徒儿自己去买,做点善事也行。” 明心一把拿过无尘手中的银票,便转身走向后山:“好了,现在你没有银子了,安心去抄书吧,以后莫要再听你小师叔胡说八道。” 小无尘独自站在院落中,看着师父的背影,想说点什么,摸着自己小脑袋想了半天,开始轻声自语:“这就是小师叔说的老六吗?” 第131章 商州之行 半个月后,大康都城商州。 秋日的阳光洒在这座雄城之上,高耸的城墙泛着青黑色的光泽,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城门处车马如流,守城士兵身着铁甲,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过往行人。 孟敬之的马车缓缓驶入城门,书童平生趴在车窗边,瞪大了眼睛望着街景。商州城的繁华远超他的想象——宽阔的街道可容八驾马车并行,两侧商铺林立,幌子在秋风中猎猎作响。街边小贩的吆喝声、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清脆声响、远处传来的丝竹之音,交织成一曲热闹的市井乐章。 "先生,这商州城比咱们大乾的京都还要热闹!"书童兴奋地回头,却见孟敬之正闭目养神,手中把玩着那枚古朴玉佩。 "这位大康太子,虽然手段强硬了些,但是治理天下,还是很有一套自己想法的。"孟敬之睁开眼,撩开车帘望了望天色,"先找个客栈安顿吧,平生,稍后替老夫去一趟国师府递拜帖。" 平生连忙点头,神色有些紧张,忍不住问道:"先生,咱们就这样去见那位国师大人?" 孟敬之轻笑一声:"你也有怕的时候?放心吧,无妨的。这位国师大人性子是差了些,但他不会为难咱们的。" 马车转过几条繁华街道,最终停在一处清幽的客栈前。这客栈虽不奢华,却处处透着雅致。庭院中假山流水,几株红枫如火般绚烂。 安顿妥当后,平生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小心翼翼地捧着拜帖出门。秋风卷着落叶在他脚边打转,他不由得紧了紧衣领。 国师府坐落在城西一处高地上,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前两只石狮怒目圆睁,令人望而生畏。平生咽了咽口水,刚要上前叩门,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喝: "哪来的小娃娃,在国师府前鬼鬼祟祟做什么?" 平生回头,只见一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正冷眼打量他,腰间悬着的玉牌显示其身份不凡。 "这位大人,"平生连忙行礼,"小的是替我家先生来送拜帖的。" "拜帖?"男子嗤笑一声,"每日想见国师的人多了去了,你家先生是什么人?" 平生不卑不亢地递上拜帖:"我家先生叫孟敬之。" "孟..."男子脸色骤变,接过拜帖的手微微发抖,"可是大乾那位..." 孟敬之在当今这几国名声很大,虽说只是一个守卫,不曾见过孟敬之本人,但是名字还是听过的,这也让他心生疑惑,眼下大康正在和大乾打仗,这一位突然前来拜访国师大人,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正是。"平生挺直腰板,"先生说,国师大人会见他的,还请大人帮忙通报一下。" 闻言,男子态度立刻恭敬起来:"小公子稍候,我这就去通报。" 说罢匆匆叩开侧门而入。 平生站在秋风中等候,望着国师府高耸的围墙,心中暗自嘀咕:先生这名头有这么好使吗? 约莫一刻钟后,侧门再次开启。方才那男子满脸堆笑地迎出来,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国师大人说...明日辰时,他在府邸恭候大驾!" 平生没想到这位国师真的就答应见他们了,心中震惊,表面却强装镇定:"有劳了。" 说完转身离去,直到转过街角,才长舒一口气,撒腿就往客栈跑去。 驿馆内,孟敬之正在庭院中品茶。听完平生的汇报,他满意地点点头:"好了,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你也累了,下去歇息一会儿吧。" "先生!"平生忍不住问道,"前面正在打仗,您和国师到底..." 孟敬之抿了口茶,目光悠远:"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该知道的时候了,你自然会知道的。"他放下茶盏,轻笑道,"放心,国师大人不会为难咱们,也不会让你掉了小命。" 夕阳西下,商州城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国师府最高的阁楼上,一道白色身影凭栏而立,银发在风中飘扬。他手中捏着一枚黑色棋子,目光投向驿馆方向: "孟敬之...到了这个时候,你个老东西也要来掺和一脚吗?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是也坐不住了?" 翌日清晨,商州城笼罩在一层薄雾中。孟敬之一袭素色长袍,带着平生便踱步走向国师府。晨露打湿了他的布鞋,却丝毫不减他从容的气度。 国师府门前,一位年迈的管家模样的人已在等候,见孟敬之到来,连忙躬身一礼:“见过孟先生,国师大人恭候多时了。请!” “有劳了!” 孟敬之回礼一笑,便跟着管家踏入国师府中。穿过九曲回廊,沿途假山流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最引人注目的是庭院中央一株参天古松,树下摆着一张白玉棋盘,黑白棋子星罗棋布,似乎是一局未下完的棋。 院中,宇文拓身着月白色长袍,银发用一根玉簪随意挽起,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唯有那双淡金色的眸子透着岁月的沧桑。见孟敬之走近,他唇角微扬:"多年不见,你这老东西不修武道,没想到现在还没入土。" 孟敬之拱手一笑:"国师大人风采依旧,倒是让老夫惭愧,有些事还没做完,所以老夫还不急着入土,国师大人是要跟老夫下上一局?" "跟你这一脉的下棋,本座又不是吃饱了撑得,自讨苦吃。"宇文拓冷哼一声,在石凳上坐下,"再说了,你大老远的跑到大康来,恐怕也不是为了下棋。" 孟敬之抚须而笑:"国师倒是说笑了。不过有句话说的没错,老夫来这里可不是为了下棋。" 宇文拓挥手屏退左右侍从,亲自斟了杯茶推过去:"为了你那宝贝学生?" "既然国师大人开门见山。"孟敬之接过茶盏,"老夫也没必要再拐弯抹角,没错,这次来大康,正是为了那个不争气的学生。" "我记得,你刚好是此次南下的路上见过一次那小子吧?"宇文拓挑眉,"我想知道,你这么多年都不插手这些事请,到这个岁数了,你为什么还要选他?" "国师大人消息灵通。"孟敬之直视对方,"我们这一脉传承都看资质和心性,老夫觉得他合适,自然就选他,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若是文道传承,你收再多的弟子,老夫都没话说,你要的面子,老夫也一定会给,但是你想把那小子当成你那一脉的传承,我想知道,那里的人会同意吗?虽然你这一脉早早的便来到这个地方,但是有的东西,可不是你说传就传的,就算你国子监的那位师弟,也是没资格学的。” 第132章 孟敬之vs宇文拓 秋风乍起,卷起满地落叶,在二人之间打着旋儿。一片枫叶飘入茶盏,在澄澈的茶汤上轻轻浮动。 孟敬之在对面落座,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树叶:“家里人同意或者不同意,老夫都已经收下了,而且老夫会让他们的同意的,今日之后,老夫便会亲自回去一趟。” 宇文拓指尖轻叩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你就对那小子如此有信心?" “老夫只是觉得他能带着这个天下找到一条新的路,所以老夫想看看,也想试试,当然,这是老夫的家事,这点你就不必过问了,国师大人只需要告诉老夫,行还是不行?” “凭什么?” 孟敬之从袖中取出一卷玉佩:"就凭这个。" 宇文拓接过玉佩,淡蓝色的瞳孔猛然收缩:"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难道她..." "当年她确实死了,这一点毋庸置疑。"孟敬之轻笑,"老夫就想知道,这个玉佩能不能让你答应老夫的请求。" 庭院中一时寂静,唯有秋风拂过松针的沙沙声。良久,宇文拓缓缓接过玉佩,神色有些慌乱:"为了个李成安,值得吗?" "值不值得,自然是老夫说了算,老夫认为值得。"孟敬之目光坚定,"老夫知道你想做什么,老夫也理解你,你要报仇,你需要这个地方的底子,希望将来有一天能杀回去,这一点,我不会拦着,也不会插手,国运之争,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老夫管不着,将来若是他真要踏入极境,你要对他出手,老夫也不会干涉。" “你们这一脉的话,本座一个字都不信。你不妨考虑换个弟子?” “老夫考虑了这么多年,才勉强碰到个能看顺眼的,老夫这岁数,没法再换了,这地方归根结底还是底子太差,大概也不会再有李成安这样的人了。 你大可放心,老夫说到做到,争的过是他的命,争不过也是他的命。你有你的路要走,老夫不会为了一己之私,便让你放弃自己痛苦和执念,但是现在,老夫要保他一命。” 宇文拓突然大笑,笑声震得松针簌簌落下:"老东西,算你说了句实在话,既然你这个东西都拿出来了,我还能说什么? 好!本座可以答应你,在他一品圆满之前,若是他不主动找死,老夫绝不向他出手,不过..." 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年轻一辈之争,若你那徒弟自己输了,可就怨不得人了,毕竟磨刀石容易把刀给磨坏了。" "自然。"孟敬之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极境之前,年轻人各凭本事,只要你不亲自下场,老夫认为他还是能应付过来的,若是真的将这把刀给磨废了,老夫也绝不找你麻烦。" “成交。” “一言为定。” 阳光穿透薄雾,照在白玉棋盘上,映出晶莹的光泽。 孟敬之缓缓起身,衣袍上的落叶簌簌而下。他整了整衣袖,对着宇文拓郑重一揖:"该说的都说了,老夫就先告辞了,你走到今天很不容易,这些年你比所有人过的都苦,老夫不是劝你放下,但希望你还能留一丝人性给自己。" 秋风乍起,卷起满地黄叶。一片火红的枫叶飘落在棋盘上,恰好盖住了那枚决定胜负的黑子。宇文拓凝视着那片枫叶,指尖轻抚玉佩上的纹路:"人性?从她死的那一天起,老夫便不需要了,仇恨便是本座唯一活下去的信仰。" "你如今这个样子,她不会想看到的,老夫奉劝你一句,国运之争,怎么斗都可以,但你的路还不止于此,若是想要问道,现在这样可还远远不够,哪怕你另辟蹊径也是不行的。老夫走了!"孟敬之轻笑,转身时袖中滑落一枚白子,悄无声息地落入草丛。他沿着铺满落叶的石径缓步离去,背影在斑驳的树影中渐渐模糊。 待那袭青衫完全消失在回廊尽头,假山后转出一道修长的白色身影。太子刘渊肩头沾着几片金黄的银杏叶,显然已静候多时。 "老师。"刘渊恭敬行礼,目光却追随着孟敬之离去的方向,"这个读书人在这时候来大康找老师干什么?" 宇文拓将玉佩收入袖中,指尖轻叩棋盘:"渊儿,他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读书人,将来若不是万不得已,不要和这个人为敌。" 刘渊摇头,撩起衣摆在对面的石凳坐下。一片梧桐叶飘落在他膝头,被他轻轻拂去。 “难道他就是京都那位极境?” 宇文拓解释道:"他不会武学,也不是极境,但是三个极境加起来,也不一定斗的过他,不然你以为他一个读书人,就敢只身来到大康见为师? 若是寻常读书人,你觉得他敢向为师提要求?为师又怎么可能会答应他?现在这个地方,谁还能让为师不敢杀?可孟老头不一样的。" 刘渊瞳孔微缩,心中更是掀起滔天巨浪,他眼中的孟敬之不过是一个有些名声的读书老头,竟然在老师口中成了这般人物,宇文拓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哪怕是极境,这位老师也是敢杀的,这不禁让他面露疑惑之色。 "老师,他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让老师都不敢杀...难道他也来自那个地方的某个大势力?" 宇文拓摇了摇头,一声冷笑,"他不是来自那个地方,但是他去过,而且他的传承也是来自那个地方,他那一脉人很少,整个天下,也不会超过五个人。 但是他们个个都是世上最顶尖的老阴货,就算在为师当初所在的地方,也没有人不怕这帮老阴货的,他们不修武道,却能以凡人之躯,算尽天下人。" “老师,这孟老头有这么厉害吗?这些年倒是没收到这个人一些特别的消息。” 他摆了摆手:“他们不会轻易出手的,但是他们一旦出手,就绝对不会输,如今这个地方,为师谁都不担心,唯独此人,但老夫也不敢杀。 有些事你不太清楚,为师所在那个地方,三千年的时间里,死在这一脉老阴货手上的极境,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很多帝王上位背后都有这帮人的影子,八百年前,更是为了让一位帝王上位,以百万人的性命为代价,要说没人性,他们才是最没人性。” 此刻的刘渊心中被震撼得无以复加,在这个天下,居然还有这么一群的人存在,这么多年,他竟然没有收到这群人任何有关的消息,以百万人的性命为代价,这种决定,别说一个谋士,就算是任何君王,也不敢做,一时之间眉头也开始皱了起来。 他摩挲着玉佩上的云纹,"最麻烦的是,这帮人护短的很,他们虽然人少,若无足够的理由,但凡你只要杀了一个,剩下的所有人都会报复你,直到所有和你有关的人,全部以最屈辱的方式死去。" 第133章 离开 秋风卷着落叶在庭院中盘旋,发出沙沙的声响。刘渊沉思片刻,忽然抬眸:"老师,既如此,这位孟敬之在这个时候露面,今后会影响我们的布局吗?" "放心吧,就算有些影响也不会太大,他这么多年都没出手,以后也不会,这个地方,他看不上的。" “但是他收了那位世子李成安为徒,将来恐怕...” 宇文拓轻轻摇头:"他们那一脉的传承可不是简简单单行个拜师礼就可以的,那小子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今天,他便是来为那小子争取时间来的... 他以不插手这个地方的事情为代价,换取为师这几年不对李成安出手,为师答应了,所以接下来,不管你要对那李成安做什么,他没到一品圆满之前,为师都不会对他出手。" “若是老师没有遵守约定呢?” 宇文拓笑了笑:“若为师不遵守约定,那个老东西估计会搞个大势力过来,直接把这棋盘给掀了,到时候大家都别玩儿,就这么简单。” "还请老师放心。"刘渊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一惊,但还是面不改色,恭敬的行了一礼:"弟子不会让老师失望,若是一国太子输给一个王府世子,将来还有何颜面陪老师回去复仇。" 宇文拓衣袖一挥,震得落叶纷飞:"你的起点比他高,见的世面也比他广,为师相信你不会输,就算输了,为师也能保得住你,只是为师也没想到,本来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如今却变得有些棘手了。 老夫倒希望那李成安能走的快一些,毕竟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西边老秃驴那里是我们将来回去的必经之路,过些日子,为师会再去找他,这边的事情,就留给你了。" 刘渊神色一凛,连忙垂首:"老师放心,大康绝不会败!" 宇文拓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银杏叶:"练手而已,不必太过计较胜负,你要记住,正是因为你比所有人的起点都高,你的心才必须要静下来,永远不要害怕失败,世间没有任何人一生不败,不败只会让你迷失自己,让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 真正的大师永远都怀着一颗学徒的心,你天赋很好,学什么都快,在这个地方多年,同龄人中还没有人能让你吃亏,就算朝中很多老臣,也不是你的对手,为师和陛下让你来下这场棋,其实是非常希望你能尝尝失败的滋味。" “老师放心,无论胜败,弟子都谨记老师今日的话,此战在不伤大康根基的情况下,弟子一定全力以赴,心里也随时做好了输的准备。” “你能这么想,这很好,但为师还是要提醒你,输的滋味很难受。”宇文拓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转移话题:“北凉那边怎么样了?” "段正名已按计划出兵,过几日便能兵临北州关。"刘渊取出一份密报,"李成安已出锦州...向镇北关方向去了,大概这两日便能到镇北关了。" "这小子倒是沉得住气,也难怪孟敬之看得上他。"宇文拓冷笑,捏碎了手中的树叶,"既然这局是你来下,你的任何决策,为师都不会干涉,也不会给你任何建议,全凭你自己。" 刘渊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弟子之前已经让方师兄..." "不必告诉为师。"宇文拓摆手打断了他,"这是你的棋局,观棋不语真君子,为师只是一个看客,你有什么后手,想怎么安排,都是你的事情,从今以后,除了李成安入极境那一战,为师都不会再给你任何意见。" 刘渊会意,微微颔首:"弟子明白了,二师兄刚刚回来了,他去了一趟道门,连明心的一剑都没接下。" 秋风渐急,满园落叶狂舞。师徒二人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却都浑然不觉。宇文拓望着天边翻滚的乌云,开口道:"明心的武道之路和你们都不一样,老道士这么多年没让他下山,能有今天的成就不足为奇,将来你大师兄会拦他,这一点你不必多想。" "弟子明白了。"刘渊皱眉,"弟子今日来,是有件事,想来请教一下老师。" "何事?" “弟子想问问大师兄什么时候回来?” "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明心那边不用再让你大师兄去了,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宇文拓起身,银发在风中飞扬,"剩下的事情便交给你了。至于孟敬之那边,你不用管他,没个一年半载,这老东西不会回来的..." 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好了,你先下去吧。" 刘渊躬身告退,踏着满地金黄离去。待他的身影消失,宇文拓才从袖中取出那枚玉佩,对着阳光细细端详。玉佩在秋日的照耀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内里似乎有云雾流转。 "若云你放心,你的仇我一定会报,一定会让那些该死的人全部死绝。"他喃喃自语,指尖不自觉地收紧,"等我办完这件事,便去找你。" 忽然,他似有所觉,猛地转头看向草丛方向。只见孟敬之方才遗落的那枚白子,不知何时竟自己滚到了道路中央,在秋风中微微颤动。 宇文拓瞳孔微缩,随即冷笑:"好一个孟敬之,你到底还留着什么后手?" 他拂袖将那枚白子扫入池塘,惊起一池涟漪。落叶纷飞中,国师府的钟声悠然响起,惊起一群南飞的鸿雁,排成人字形掠过阴沉的天际。 而此时,商州城外的官道上,孟敬之的马车正缓缓西行。书童平生好奇地探头回望:"先生,这位国师为什么一头白发,看上去却又很年轻?" 车帘微动,一片火红的枫叶从窗口飘入,落在孟敬之膝头。他拾起叶片,轻声道:"他也是个可怜人,年少的时候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一夜白尽三千丝,最后把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来到这个地方躲了几十年。" “这世间还有人能追杀极境?” “他那个时候可还不是极境,就算同属极境,也有高低之分,就像国子监那些学生,虽然同属国子监,有的人学问很好,有的人就差了很多,这是一样的道理。” 平生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先生,那咱们就这样走了,不管世子了吗?” “王妃若是要想活命,就必须离开,他将来想要找回他娘,就还有很长的路走,而且很难,若不在这个时候让他锻炼出来,以后他便没有路走了。 再说了,有老道士和王妃在,他性命无忧的,老夫能做的,就是让他安安心心走自己的路,不让他成为下一个叶青,也不让他成为下一个宇文拓。 插手太多,对他而言不是一件好事,他能入局,对老夫而言已经够了,至于最后他能走到哪里,都是他自己的造化。” 第134章 镇北关 “先生,那咱们如今要去的那个地方在哪儿?” “在最西边,二十多年没回去过了,也不知道那帮老顽固还在不在,顺便带你小子开开眼界,看看真正的繁华。” “比商州还繁华吗?”平生一脸向往之色。 他笑了笑:“商州在那里,也只能还算不错,可比不上那些顶尖大城。” “那咱们还回来吗?” “自然是要的,有些事老夫若不出面,有些人怕是会认为老夫的徒弟没点背景看轻了他。” “......” 马车碾过满地落叶,向着夕阳的方向渐行渐远。车轮卷起的尘土中,隐约可见几片金黄的叶子打着旋儿,最终飘落在路旁的溪流中,随波远去。 这日。 李成安一行走走停停,终于望见了镇北关的轮廓。 "世子,咱们快到镇北关。"马车一旁的玄影轻声说道。 李成安挥了挥手,缓缓走下马车,眯起眼睛望向远方。秋风卷着沙尘扑面而来,带着边塞特有的肃杀之气。 阳光为这座雄关镀上一层血色,高耸的城墙如同巨人的脊梁,横亘在群山之间。远处烽火台上的狼烟笔直升起,在橘红色的天空中划出一道灰黑的痕迹。 冬雪缓缓上前,递过水囊:"世子,喝口水吧,还有两个时辰,咱们差不多就能到了。" 李成安接过水囊抿了一口,目光仍停留在那座雄关上。他曾在史书中读过关于镇北关的记载,大乾开国之初,他的太祖在这里打过仗,父王也在这里打过仗,两代人,北凉的铁骑终究没有踏入过这座关隘半步。在历史的长河里,也不知这道关隘见证了多少金戈铁马,多少英雄血泪。 "世子在想什么?"冬雪见他出神,轻声问道。 李成安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里和京都的繁华格格不入,就连与蜀州相比都差了很多。"他想起了前世读过的那些战争史,无论时代如何变迁,人类为领土、资源而战的本质似乎从未改变。 “看这样子,大战似乎已经开始了。” 队伍继续前行,随着距离拉近,镇北关的细节逐渐清晰。城墙上的箭垛密密麻麻,守军的身影在城头来回巡视。关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有商队、百姓,还有运送军需的民夫,都在等待检查入关。 "戒备倒是比想象中森严。"李成安低声自语。他注意到城门处增设了双重岗哨,所有入关者不仅要查验路引,还要接受全身搜查。 不多时,一名身着轻甲的军官带着十余名士兵迎上前来,抱拳行礼:"敢问可是世子殿下?末将镇北候帐下校尉赵勇,奉命在此迎候。" 李成安微微颔首:"有劳赵校尉了。" 赵校尉侧身引路:"世子请随我来,侯爷已在关内备好住处。"他看了眼李成安身后的车队,补充道:"不过世子的随行人员需要例行检查,眼下已经和北凉打起来了,这是侯爷下的军令,还请世子见谅。" "理应如此。"李成安示意冬雪一行配合检查,自己则跟着赵校尉先行入关。 穿过厚重的城门,镇北关内的景象扑面而来。与李成安想象中肃杀的边关不同,关内竟是一片繁忙景象。街道两侧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满载货物的马车在石板路上轧出深深的辙痕;身着各色服饰的商旅穿梭其间。 "不是和北凉打起来了吗?关内怎么还是如此热闹?"李成安有些意外。 赵勇解释道:"回世子,镇北关是北境军事重地,平日里商旅往来本来就频繁,只是近来和北凉打起来,商人已经少很多了,不过还是有些外来商贾,毕竟打仗了,很多东西价格就高了,至于其他的,大多都是镇北关的百姓。" “百姓?没有迁走吗?”李成安问道。 赵勇无奈的摇了摇头:“迁?他们能往哪儿迁?他们祖祖辈辈都在这镇北关,的确有些人走出去了,但更多的人,他们走不出去,朝廷没有那么多银两来迁徙百姓,出去了也是难民和流民,到头来大概也是死路一条。 他们的根在这里,他们的命也只能和镇北关绑在一起,我们赢了,他们就活,若是...” 最后一句赵勇没有说下去,但李成安也明白,若是哪天镇北关守不住了,这些百姓都会死,没有别的活路,连逃命的机会都不会有,正如当年的南京一般。 他们就算跑了,到别的地方也是流民,当地官员若是有良心,能管你一时,但也不会长久,最好的情况,便是自己找个活计,能苟延残喘的活下去,这个时代的人大多很排斥外乡人,无论是官场还是百姓,都会有这种情况。 李成安正思考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整齐地跑过街道,铁甲碰撞声引得路人纷纷避让。李成安注意到这些士兵脸上都带着疲惫,有的还缠着渗血的绷带。 "这是..." "前日与北凉游骑交过手的斥候队。"赵勇压低声音,"北凉人越来越放肆了,小股骑兵不断骚扰,侯爷派了几支队伍出去清剿。" 李成安眉头微蹙:"已经交上手了?" 赵校尉点点头,正要细说,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几名士兵抬着担架匆匆跑过,担架上的人浑身是血,一条腿已经不翼而飞。 "让开!快让开!"领头的士兵嘶吼着,声音里带着哭腔,"大夫!找大夫来!" 人群慌忙让出一条通道,李成安看到那伤员苍白如纸的脸上满是冷汗,却死死咬着布条不让自己昏过去。那一瞬间,前世在电影中看到的战争场面与现实重叠,血腥味混合着铁锈味直冲鼻腔,让他胃部一阵抽搐。 他虽然两世为人,但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蜀州是边境,可周围都是些弹丸小国,有他那位父王在,打仗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他去考虑,而且自己性子懒散,也不会吃饱了撑的主动去战场。 在这里,他看到了战争的残酷,比电影中描绘的更加血腥,而未来的那一战,恐怕比现在更加残忍,死的人将会更多,李成安从来不是一个怀揣着圣母心的人,但是他骨子里依然无法做到对生命冷漠。 他始终相信一句话,一个人若是对生命都没有了敬畏,总有一天,命运也会抛弃你,这一刻,他第一次有了想改变这个时代的想法,想让这个时代稍微好上一些的想法。 第135章 镇北候欧阳正 "这是巡逻队的人。"赵校尉脸色阴沉,"北凉人在三十里外的黑石谷设了埋伏..." 李成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适:"先去见镇北候吧。" 镇北候府坐落在关城西北角,背靠城墙,是一座朴实无华的石砌建筑。门前没有华丽装饰,只有两尊饱经风霜的石狮,狮身上的刀剑痕迹清晰可见,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这座府邸经历的岁月。 "世子请。"赵勇在府门前停下脚步,做了个请的手势,"侯爷在书房等您。" 李成安点点头,跟着引路的亲兵穿过简朴的庭院。院中几株老槐树叶子已经泛黄,在秋风中沙沙作响。角落里摆着几个木人桩和箭靶,地面上的脚印显示这里经常有人习武。 书房门前站着两名身着铁甲的侍卫,见李成安走近,同时抱拳行礼:"见过世子!" "不必多礼。"李成安摆摆手,目光却被书房门上挂着的一块木牌吸引。木牌上龙飞凤舞地刻着四个大字——"铁血丹心",笔力雄浑,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亲兵轻轻叩门:"侯爷,世子到了。" "进来。"门内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 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巨大的沙盘,几乎占据了书房一半空间。沙盘上山川河流、城池关隘一应俱全,插着各色小旗,显然是北境地形图。沙盘旁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背对着门口,正俯身调整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那人直起身子转过身来。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那是一张典型的军人面孔,皮肤黝黑粗糙,额头上有道明显的伤疤,浓眉下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他看上去约莫四十出头,鬓角已见斑白,但身板挺直如松,浑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 "欧阳正,见过世子。"镇北侯抱拳行礼,声音如同闷雷滚动。 "侯爷不必多礼,侯爷叫我成安就可以了。"他连忙回礼,"此次冒昧打扰,还望见谅。" 欧阳正上下打量着李成安,目光如刀般锐利:"像,真像。"他忽然说道,嘴角微微上扬,"尤其是这双眼睛,和王爷年轻时一模一样。" 李成安一怔,随即明白他指的是自己的父亲吴王,他平日就多次听父王说过此人,这个欧阳正是父王当年一手带出来的,是可以绝对信任的人。"侯爷跟了父王很多年?" 欧阳正示意李成安落座。"从军没多久的时候就跟着王爷了,当年不过是边军一小卒,若非王爷赏识提拔,哪有今日?" 他顺手从一旁取出一柄短剑,"这是王爷当年赠我的佩剑,二十多年来从未离身。" 李成安接过短剑仔细端详。剑鞘已经有些陈旧,但保养得很好,剑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镇"字。他拔出半截剑身,寒光凛冽,显然经常打磨。 "这些年侯爷没有让北凉铁骑踏入镇北关半步,想来父王对侯爷也是非常满意的。"李成安将剑归还,心中对这位镇北候多了几分亲近。 欧阳正将短剑重新包好,珍而重之地放回原处,一脸的怀念之色:"陛下信重,也是王爷当年临走前对本候唯一的要求,就是守好这大乾的北境,本候怎么敢懈怠,对了,王爷这些年在蜀州可好? 王爷这一走就是十多年,这么多年未见王爷,倒是很怀念当初王爷带着我等杀敌的日子,那时候,简单的当个大头兵,什么都不用想,王爷自会安排好一切,直到后来领兵了,才明白带兵打仗的不容易。" 说着,还不时的摇头,如今的位高权重,显然并没有让这位侯爷轻松多少,反而生出了许多的压力,不过这也是正常,这个时代的军人向来比朝堂那些文官更加纯粹一些。 心中对自己人没有那么多阴沟里的算计,如今跟着自己讨生活的人多了,他们把性命都交给了自己,压力自然也就大了,战场固然会死人,但每一个统帅都想手下的军士尽可能的少死一些。 "父王这些年在蜀州一切安好,前些日子回了京都,眼下又大康那边打起来了,他想亲眼看看大康那边的底子。"李成安答道。 欧阳正点点头,走到沙盘前:"王爷前些日子给我来信了,说你大概要来一趟北境,成安这个时候来北境,想必不是来游山玩水吧?"他话锋一转,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李成安也不隐瞒:"侯爷实不相瞒,晚辈此行来北境确实想来涨些见识,看看北凉这边军队的战力如何。毕竟这边战事一停,父王那边的压力就小了很多。" "战事一停?"欧阳正摆了摆手,笑了笑,"这才刚刚开始,成安啊,你常年在蜀州,可能不太明白北境这边的规则,这仗一旦打起来,可就没那么容易结束,况且这一次,我们是守,不是攻,什么时候结束,不是我们说了算。 北凉此次的兵力也不是二十万,而是四十万。大乾的大部分精锐几乎都被调去了南境,常年驻守除了北境的边军只有十五万。 虽说陛下让我节制北境三州的兵马,但他们只有八万,而且很难形成有效战力。若是守城尚且还可以打一打,可若是打出去,几乎和找死没区别。" 李成安点了点头,起身走到沙盘前:"所以侯爷想说的是这一次战争的主动权全在北凉那边,我们人少,而且对方是骑兵居多,正面碰撞我们根本不占优势,若对方没有失误,我们只能据城而守,跟对面打消耗战。可北凉十几年没有打过仗了,他们的物资也撑得住。" 欧阳正眼中精光一闪,随后无奈的摇了摇头:"没错,我也想让战事早些结束,让王爷那边压力小一些,但是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要想快速结束这场战争,这一点根本不太可能,只能等他们犯错。 这次领军的主帅是两位皇子,虽然身边有一些老将,但久攻不下两位皇子必定会心浮气躁,犯一些错误,这或许便是我们的机会。" 镇北侯的话合情合理,就连不太懂行军打仗的李成安听了,也挑不出任何毛病。冷兵器时代,面对这样的情况,这的确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他是穿越者不假,但他不是全知全能,全知全能的穿越那是开挂,他可没有挂这个玩意儿。 一些古代的特别著名的兵法和战役他的确也看过一些,可看过并不代表自己就行,理论和实际操作从根本上来说是两回事。他可不想当赵括,掏个令牌出来装装逼,然后生搬硬套一通瞎指挥,葬送大好局势。 他从蜀州那边的确带了些火药过来,但是威力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大,而且数量也不算多,根本改变不了整个战局,镇北候的守是确实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第136章 北境局势 书房内一时寂静。李成安盯着沙盘,面色凝重。良久,他缓缓开口:"听说北凉那位二皇子的兵马已经快到北洲关了!" “世子竟然连此事都知道?” “陛下把暗卫的牌子给我了,所以暗卫知道的消息,晚辈也知道一些。” 欧阳正重重拍了下李成安的肩膀,"看来陛下很看重你,在大乾,怕是几位皇子也没有你这样的特权,没错,那位二皇子段正名的确带着二十万大军向北洲关进军了,用不了几日,便会抵达北洲关。 但那个地方可比镇北关更难打,因为此事,本侯也想了很久,也召集了军中不少将领商议,可最终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李成安肩膀被拍得生疼,却不好表现出来,这下手的力道,虽说没用真气,眼前这位侯爷怕也是一品上境的身手:"那北州关的兵马和粮草不会有问题吧?" "这个你放心吧!"欧阳正摇头,指向沙盘。"北州关有天险,道路狭窄,他们的骑兵的优势并不会太明显,关内五万兵马,足以守住他二十万大军一个月,而这一个月,他还要承担我派兵绕后的风险。 至于守将,则是跟随本侯多年的副将,忠心耿耿,一家老小都在京都,不会有任何问题,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本侯又向北洲关增加了援兵三万,粮草更是重中之重,所以本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通这位二皇子去打北洲关到底是何缘由。" 李成安缓缓起身,望着远处的城墙,"这位二皇子此次去北州关,身边多了一位大康的四先生,这次大军来势汹汹,背后的大康定是有图谋的,知道他们要打北洲关,却不知道他们的后手在哪里,这会让我们很被动。" 欧阳正转过身,目光灼灼:"成安,王爷信上说你没打过仗,但是这眼界和智慧却是比很多人都要好,也难怪陛下会把暗卫的令牌交给你。你说的没错,如今的确不知道他们的后手在哪里,所以我们只能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正面打起来没有优势,既然咱们是守的一方,就必然要承担这份被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成安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 "大康插手了北凉的事情,这是如今的变数,无论他们的后手是什么,这位二皇子抵达北洲关的时候,都会把底牌暴露出来,他也承担不了久攻不下的风险,若时间拖的太久,侯爷这边一旦绕后,他会把自己困在死局当中,所以..." 李成安顿了顿,"晚辈想去北州关一趟。" "胡闹!绝无可能!"欧阳正虎目圆睁,一掌拍在沙盘边缘,震得几面小旗簌簌颤动,"北州关即将成为战场,刀剑无眼,那边的高手极其有限,一旦打起来,根本管不到你的安全,你若有个闪失,本候如何向王爷交代?如何向陛下交代?这件事本候不会答应的。" 李成安不闪不避,迎上欧阳正凌厉的目光:"侯爷,如今北州关要面临二十万大军,还不知道对方的后手是什么,您这个时候又不能离开镇北关,若是那边有什么变数,侯爷可不好应对,大乾在这个时候本就双线开战,北境是万万不能出问题的。 晚辈这次出行,身边带着一品,还有十几位二品的护卫,去了那边,或多或少也能帮上些忙,侯爷放心,晚辈绝对不会插手军中事务,更何况,晚辈此次前来,可没有空手来,大的战局改变不了,但若是一些小的战争,晚辈绝对有把握能逆转局面。 侯爷应当知道,晚辈自己也修武道,倘若真到了事不可为的局面,晚辈也绝对有能力走,不会让侯爷陷入两难的局面。" 此话一出,欧阳正陷入短暂的沉默,心中开始反复衡量,李成安若是去了北州关,在士气方面绝对有很大的提升,在北境的这些军士,这些年虽然换了很多,但是最骨干的那一批,依旧还是王爷亲自带出来的。 王爷的独子都去边关了,那些将领和兵士自然会拼死杀敌,而且李成安身边还带着这么多护卫,更是有一品在身边,若是要走,也是绝对能走的掉的,唯一的担心就是有其他的变数。 "侯爷,若是到了覆水难收的局面,晚辈不会把自己折在那里。"李成安打断了他的思考,"而且大康那边都去了人,身边肯定是带着高手的,若晚辈去了,高端战力这部分,相信可以补充很大一部分。至少在关内,一品以下的绝对能挡的住。" 其实李成安一开始就决定了自己要去北州关,之所以要来镇北关一趟,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亲自向这位镇北候打个招呼,毕竟整个北境都是这位镇北侯的地盘,他若不同意,自己去了也不会有太大的作用,而且显得很不尊重人。 自己的确有陛下给的令牌,也能调动边军,但这是两回事,若是个昏庸无能的守将,他可以直接夺权,镇北候显然不是那种昏庸无能的人,还是父王亲自带出来的亲信,也算得上是自己人,所以他不能这样去做,会直接导致军心不稳。 每个统帅都有自己作战的风格和打算,若是贸然被人分走兵权,不仅仅是心中的芥蒂难以解开,而且对后面的军事安排影响很大,对下面的将领和士兵也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就好像后世的一个小职员,碰见两个级别很高的领导,一个让他这样改,一个让他那样改,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谁是对,谁是错,他无权评判,会很尴尬。而且这个时代可没有电话这种东西,传递消息可没那么快,胡乱接管兵权,是要出大问题的。 书房内骤然安静。欧阳正盯着李成安年轻的面庞,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 “所以你小子这次来镇北关的最主要的目的,便是当面来给本候打个招呼的?是这样吗?” “不是打招呼,是请求。”镇北候是军人出身,不喜欢绕弯子,李成安也没必要拐弯抹角,直接回应道。 “若是本侯不答应呢?” “若是侯爷不答应,可别怪晚辈无理得罪了。” “怎么?世子还想跟本侯动手?” 李成安笑了笑:“那倒不是至于,侯爷毕竟是成安的长辈,先不论身手,跟长辈动手,父王那里也说不过去,也会显得王府很没有教养。” “那本侯就好奇了,世子打算怎么做?若是你独自前往,本侯可以肯定,你连北洲关的门都进不去。”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如果侯爷真不让晚辈去,那晚辈只能明天一早就跪在侯爷的府邸前求您了,让镇北关的将领和军士都看看,侯爷是如何对待王爷后人的,晚辈可不是来夺权的,就是想在北境出点力。” 欧阳正顿时嘴角一抽,难怪王爷信中再三强调这孩子脸皮有点厚,这何止是脸皮有点厚,简直是不要脸,若是让王爷的独子跪在自己府邸前,不用半日,军中至少一半以上的将领和军士,就得把自己这府邸的门槛给踩烂了,到时候吃瘪的还是自己。 “你出身王府,乃是皇室宗亲,自己的脸面都不要了?” “侯爷,脸面才值几个钱?而且脸面这个东西,从来都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挣的。晚辈一个少年,要这脸面有什么用?父王的脸面是这么多年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侯爷的脸面也是常年镇守边境得来的,晚辈年幼,还没杀过敌,自然是不太需要这个玩意儿的。” 第137章 三招 窗外风声渐起,裹挟着边关特有的沙砾拍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暮色已深,书房内的烛火被不知从何处钻入的冷风吹得摇曳不定,在两人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欧阳正浓眉下的独眼微微眯起,那道伤疤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良久,他缓缓开口:"王爷英勇,从来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欧阳正的声音低沉如闷雷,"倒是你小子,从哪儿学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那位老道士教的?" 李成安嘴角微扬,却不接话。他知道此刻沉默是最好的语言。窗外的风声中隐约夹杂着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铁甲碰撞声,整齐划一,显示着镇北关森严的军纪。 欧阳正起身走向窗前,背对着李成安。他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几乎挡住了大半扇窗户。 "你可知道,北洲关现在有多危险?打仗可不是过家家,你若出了一点问题,会对王爷的打击有多大?对大乾的打击会有多大?" 他忽然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吴王的独子若是死在北境,先抛开自己要承担的责任不谈,对北境的士气甚至是整个大乾的士气,都会是极为沉重的打击,吴王一旦得知,恐怕会即刻北上,和北凉拼一个鱼死网破。这是他和大乾绝对不能承受的。 李成安一脸正色回应道:"晚辈自然知道,极境不出手,晚辈绝对有把握全身而退,顾云流和大康那位现在可没功夫对我出手,所以就算有些小危险,也是可以应对的,这一点,还请侯爷放心。 而且来了这个地方之后,晚辈将来还有很多事情想去做,断然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更不会把自己的命留在北境,还请侯爷答应晚辈的请求。" 说完便微微躬身,抱拳一礼。 “哦?为何来了这个地方以后,还有很多事想做?听王爷说你性子本就比较懒散,不太爱管闲事。” 李成安面色有些沉重:“晚辈在来的路上就想过很多,北境打仗的人每天都在拼命,能活下来的本就不多,而后面那些夜夜笙歌的人每晚一掷千金,丝毫不受战争影响。当时体会的可能还不够真切。 可到了镇北关之后,看到那些军士艰难的求存,晚辈这心里,着实有些不太痛快,侯爷大概也知道,晚辈到京都没多久便入了朝堂,父王说的没错,我这性子确实懒散了一些,但此战之后,我还是希望将来有一天能改变这个现状,至少让这些舍生忘死的军士得到他们应得的,而不只是一点碎银。” 其实李成安想对现状有所改变的最根本原因,还是在于未来这些将士恐怕为他的事情而死上很多人,自己若要踏入极境,不管是北凉还是大康,都不会坐视不理,他若没有之前的记忆,或许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 但是他终究带着前世的记忆,骨子里还是想给这群人一些补偿,这些都是人命,哪怕他没有一颗圣母心,也想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改善一下他们的日子。 欧阳正转过身,独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过这样的话,哪怕是当初的吴王,也没对他说过。 眼前的李成安出身高贵,在大乾来说,他已经属于权力场上最顶尖的那一小部分人,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由的让欧阳正生出一丝诧异。 "你觉得什么才是他们应得的那一部分?" 窗外风声骤然加大,一支枯枝被吹断,重重砸在窗棂上,发出"啪"的脆响。烛火剧烈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墙上,如同两只对峙的猛兽。 "尊重。"李成安的声音平静却坚定,"他们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宿命,无论当初为何参军,兵役也好,活不下去也罢,但他们终究为大乾而战,可朝廷和这个世道并没有给他们应有的回报,朝廷给不了,世道给不了,晚辈想给。" 欧阳正忽然大步走到李成安面前,居高临下地逼视着这个年轻人。他身上散发出的沙场独特的压迫感,普通人在这般威压下早已站不住了。但李成安只是平静地仰头与之对视,眼中没有丝毫惧意。 "你出身王府,今日能这么说,我很高兴,毕竟我当年就是这些兵痞中的一员,在我们从军的那一刻起,宿命早就已经定下了,我是命好,被王爷赏识,才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但更多人的人,他们没有我这么好的命,你很不错,王爷也算后继有人了。 但有些事数千年来都没改变,你想改变谈何容易,哪怕你是皇室宗亲,这些也不是说改就改的。王爷就你一个独子,这些事太冒险了,朝廷和世道本就如此,这里的人大多也习惯了,这会触及太多人的利益,本侯还是不希望你这么做。" 李成安却笑了:"侯爷,您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但凡事总要有人开头,这世间本就没有路,只是后来走的人多了,才有了路。这世上的艰难的事多了去了,但总要有人去做,就像这镇北关一样,条件是很苦,可总要有人来守。 若是谁都不愿意做,再过数千年,这件事还是会如此,有些事哪怕晚辈做不成,也想给后人心中埋颗种子,无论多久,这颗种子总会生根发芽。 侯爷莫要忘了,晚辈的底子也不差,有父王在身后,背后还有两位师傅,陛下对我也算很信重,若是比起家底,世家也不一定有晚辈丰厚,所以北境的战事结束以后,晚辈回了京都,想去试试。" 欧阳正沉默不语,良久,他缓缓开口:“你是个很不一样的年轻人,身居高位,却有一颗平凡之心,本侯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我很期待你的未来,此战之后,你若是有需要欧阳家出力的,来封信就是了,和王爷无关,本侯只是想看看你将来会把大乾改变成什么样子。” “多谢侯爷了,那晚辈去北州关的事情?” “可以,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忽然转身走向兵器架,取下一柄未开刃的长剑。 "你既然说你习武,那你就接我三招。"欧阳正将长剑抛给李成安,"若你能挡住,我便放你去北州关。若挡不住,要么留在镇北关,要么自己回京都,毕竟护卫再多,也比不上自己的强大..." "晚辈明白,护卫本就是外力,若是有心人算计,人总有落单的时候,侯爷必须要知道我有自保的能力,但侯爷可是一品,若是动真格的,晚辈恐怕..."李成安稳稳接住长剑,手腕一抖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你放心,本侯不会欺负你,下手会有分寸的。” “那就请侯爷赐教了。” 说完,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战意,很久没动手,不代表他就懒惰了,自从京都遇刺之后,他对自己的武学进境就很不满意,虽然没有急着修炼功法,但真气和初入京都相比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欧阳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冷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子。" 他随手从架上取下一柄训练用的长刀,"今日我倒要看看,道门那位极境,到底教了你什么东西,你小子跟我出来吧。" 第138章 第三刀 欧阳正带着李成安来到演武场,周围已经围满了人,还有不少将领和军士正在赶来,听闻侯爷要与吴王世子比试,很多没有外出任务的将领和兵士都跑过来看热闹。 从李成安踏入镇北关的那一刻,不少人就想亲眼看看这位世子的风采,毕竟很多将领都是当年吴王带出来的,李成安做为王府唯一的男丁,初次来镇北关,难免引起了他们的好奇之心。 “你们这帮小子倒是消息够灵通,来的够快。” 回应他的只是一阵爽朗的笑声。铁甲碰撞声、低声议论声交织在一起,却又在欧阳正抬手时戛然而止。 "你们都给本侯看清楚了!"欧阳正声如洪钟,"这位便是王爷家的世子,王爷此次去了南境,没法带着你们在北境杀敌了,但是王爷家唯一的世子来了,他来替王爷看看你们这帮小崽子这些年荒废了没有。" 话音未落,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些人甚至眼眶泛红,激动地往前挤,想要更清楚地看到场中央那个年轻的身影。对他们而言,这更是与昔日统帅的一种特殊重逢。 李成安持剑而立,白衣在风中翻飞。他能感受到四周灼热的目光,那是边关将士对父王十几年来未曾消减的忠诚与期待。这份沉甸甸的情感让他胸口发烫,握剑的手也不由紧了几分,这便是父王领军多年独有的魅力,在这一刻,反馈到了他的身上。 冬雪和秋月一行人也走了进来,见到这个场面,不由的也是大吃一惊,心中满是震撼之色,王爷离开北境这么久了,居然还能在北境有如此的大的影响力。 "第一招。"欧阳正没有多余废话,长刀一振,身形如猛虎般扑来,周围带着一股强烈的劲风。虽只用了二品真气,但那沙场磨砺出的杀气却如实质般压迫而来,刀锋未至,劲风已扑面生疼。 李成安瞳孔微缩,体内《纯阳心法》真气自然流转。在外人看来快如闪电的一刀,在他眼中却仿佛慢动作般清晰可辨。直到刀锋距身不足三尺,他才骤然侧步,长剑斜撩而上。 "锵!" 金铁交鸣声响彻演武场。欧阳正这势在必得的一击竟被轻描淡写地格开,刀剑相撞迸出的火花在暮色中格外耀眼。 "好!"周围将士不约而同爆发出喝彩。不少老人激动得胡须颤抖,仿佛看到了当年吴王在演武场上的英姿。 欧阳正独眼微眯,收刀后退半步:"根基极好,真气也不错,反应也快。看来道门那位没少下功夫。"他嘴角微微上扬,"第二招可没这么简单了。" 李成安微笑不语,只是调整呼吸,剑尖微微下垂,摆出守势。不是他高冷不愿说话,而是眼前这位欧阳正给他的压力太大了,比京都那位刺客的压力还要大,一旦开口,怕是心中憋的那口气就没了,接下来也就不用再打了。 欧阳正出身军中,常年在沙场,真气的磨炼和身上的杀气可不是一般江湖上的人能比的,虽然他已经尽可能的收敛,可习武之人一旦打起来,有些天然的气势,不是说收就能收得住的。比如常年身居高位的人,周身自带一股气场,普通人遇到了,难免有一种压迫感。 只见他眼中精光一闪,身形陡然加速。这一次,长刀化作一片银色光幕,刀势连绵不绝,正是军中赫赫有名的"破军斩"。这些年北境战场上,不知多少北凉勇士饮恨于此招之下。 面对这虚实难辨的攻势,李成安却不退反进。他脚下踏着七星步这等玄妙的步法,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完美弧线,竟然后发先至,精准地截住欧阳正每一道刀势。"锵锵锵"三声连响,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 "漂亮!"周围再次爆发出震天喝彩。一些年轻士兵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位世子竟能如此轻松地接下侯爷的成名绝技。虽说侯爷没有用全力,但这一招,已经不是一名普通二品能够接下的了,更何况这位世子年纪才多大,他的未来恐怕难以想象。 欧阳正攻势被破,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好!好!好!不愧是王爷的后人!年轻一辈,你是本侯见过最优秀的。" 他这一招看似只用的二品真气,但动用的却是二品圆满,加上自己的常年积累下来的势,李成安能接下来,已经大大超出他的预料了。 而李成安此刻也是有苦说不出,手臂被震的发麻,体内的真气也开始有些紊乱,欧阳正这一招,他已经接得非常勉强,但他并没有退后的打算,既然来了军中,说了三招,那就三招,此时,他眼中战意更盛。 "这最后一招,无论你接不接得下,本侯都会让你去,若是接不下来,你可以提前吱个声,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尽力接下一招。" 李成安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欧阳正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单纯想试试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关于这一点,李成安自己也想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见状,欧阳正周身气势骤变,真气已经不再是二品,已经隐隐提升到了一品,那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却如潮水般涌出,震得周围不知何时燃起的火把忽明忽暗。靠得最近的几名亲兵不由自主后退数步,脸色发白,不少人也皱了皱眉头,开始议论纷纷。 “侯爷是不是太过分了,对世子下手这么狠?毕竟是王爷的后人,如此这般...” “是啊,侯爷这招已经是一品的真气了,莫说世子,就连这镇北关,能有几个人能接得下?” “侯爷出手自有分寸,侯爷跟随王爷多年,不会伤着世子的。” 不乏有一些看得出门道的人指出:“侯爷看似杀气很重,但是招式中却没有杀意,虽然这位世子挡不住,但是却能在这样的压力下凝练自己的真气,未来对他的武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点头,就在众人议论之时,欧阳正的刀已经开始向李成安扑去。 "第三招——铁马冰河!" 这是欧阳正的绝技。长刀所过之处,空气仿佛凝结,刀锋未至,刀光如天河倾泻,裹挟着刺骨寒意扑面而来。李成安瞳孔骤缩,浑身汗毛倒竖,这一刀已完全脱离了二品的范畴,就算是初入一品的人,也不太可能接下这一刀。 而这一招已经蕴含了欧阳正数十载沙场征伐的武道意志。再加上一品境界的威压如泰山压顶,让李成安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第139章 李成安的剑 "要败?"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李成安硬生生掐灭。他双目圆睁,体内的《纯阳心法》真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流转,这些日子凝练的真气顷刻间爆发。 电光石火间,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姿态,长剑自然下垂,整个人如老僧入定。四周嘈杂的惊呼声、欧阳正的刀啸声,全都远去。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与手中这柄剑。 "一剑...足矣..." 当刀锋距头顶不足三尺时,李成安动了。没有花哨的剑招,没有复杂的变式,只是最简单的一记前刺。但这一剑却蕴含着他对自己的理解,也是他对自己剑道的理解,纯粹、直接、一往无前。 李成安虽然出身高贵,性子惫懒,这些年在蜀州为了敛财,心中更是充满了阴谋和算计,但这一切并没有成为他的枷锁,两世为人,在人生的这条路上,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是谁,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在武道的修炼上,看似懒懒散散,他也从来都没有彷徨过,也没有犹豫过,他李成安,是一个从小就立志要成剑仙的人,这是他的武道之路梦想,多年以来,这一点从未改变。 这些年里,老道士为给了他横扫同境的功法,他母亲也是经常用极境的真气来为他梳理经脉,打下极为扎实的根基,后来还多了个叶青,虽说被打得跌境,但他对剑道的理解还在,对他的指点也是直指剑道根本,他这便是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底蕴,也促使他年纪轻轻便有了自己的底牌——剑意! 在老酒鬼来京都的时候,他就问过老酒鬼剑意这个东西,但叶青给他的回答很简单,只是告诉他要想练出剑意,就得知道自己是谁,自己想要什么。识得本我,寻得本心,剑招之中才会有自己的意。 这一次是他第一次在对战之中用出自己的剑意,他也想看看自己的剑意究竟能到什么程度。 "铮——!" 清越剑鸣如凤啼九霄,一道璀璨剑光自下而上划破长空。那剑光起初细如发丝,转瞬间便如朝阳破晓,煌煌不可直视。欧阳正势在必得的一刀竟被这道剑光生生劈开,刀势为之一滞。 "什么?!这小子竟然..."欧阳正独眼圆睁,脸上伤疤扭曲。他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剑意,这股剑意是新生,但却异常的强大。 刀剑相撞的瞬间,整个演武场的地面都为之一震。气浪以两人为中心炸开,卷起漫天尘土。围观将士纷纷后退,一些修为较弱的甚至被掀翻在地。 尘烟散去,众人看到令他们终生难忘的一幕——李成安站在演武场中央,长剑深深插入地面,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而欧阳正的长刀,竟在距他头顶三寸处硬生生停住,刀身上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清晰可见,随后化为一道道钢铁碎片散落在演武场四周。 "侯爷,三招...已过...晚辈应该算接下了吧。"李成安喘息着说道,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这位世子竟然真的接下了侯爷一品真气的全力一击,还把侯爷的刀劈成了碎片。 欧阳正微微颔首,独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刚才那一剑的玄妙——那不是任何门派传承的剑法,而是李成安自己的剑意。 他根基扎实,以初入二品中境的真气便能与二品圆满抗衡,用出剑意,更是能与一品过招,这种天赋,这种悟性,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了。 这样的李成安,甚至比当年的叶青更加惊才绝艳,未来一旦入了极境,恐怕这天下格局将会顷刻翻转,谁也拦不住,就连宇文拓和西边那个老和尚,也绝无可能拦的住他。 这也更加坚定了欧阳正的想法,这镇北关十几万人都可以死,哪怕是他也不例外,但是这位世子,一定要活着,他成长起来的那一天,就是这纷纷扰扰的战争结束的那一刻。 "好一个剑意..."欧阳正声音沙哑,"成安,你比王爷当年更加优秀,王爷也算后继有人了。" 李成安强撑着站起身,抹去嘴角血迹。他感觉自己体内真气空空如也,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那一剑不仅劈开了欧阳正的刀势,更劈开了他剑道修行上的一层桎梏。 "侯爷谬赞..."他缓缓起身。 欧阳正摆了摆手,冲着周围的人群大喊道:“好了,热闹也看完了,你们这帮小崽子都滚蛋吧。” 片刻,演武场的欢呼声渐渐远去。李成安只觉得双腿发软,眼前一阵阵发黑——那一剑几乎抽干了他全部真气。就在他即将跌倒时,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稳稳扶住了他的肩膀。 一股温厚醇正的真气从他掌心传入李成安体内,如春风化雨般滋养着干涸的经脉。李成安惊讶地看了欧阳正一眼。这般毫不吝啬地输送真气,无异于将自己的修为暂时分予他人,非至亲不会如此。 "看什么看?"欧阳正瞪眼,"王爷当年为我疗伤,可比这大方多了。" 穿过几重院落,欧阳正直接将李成安带到一间简朴的厅堂。厅中央摆着一张榆木方桌,桌上已备好饭菜——一只烤得金黄的全羊,几碟时令野菜,还有两坛未开封的烈酒。饭菜简单,却散发着诱人香气。 "边关不比京都,将就着吃吧。"欧阳正把李成安按在椅子上,自己则拍开酒坛泥封,给两人各倒了一大碗。 李成安深吸一口气,烤羊肉的香气混合着酒香钻入鼻腔,让他食欲大动。在京都吃惯了精致菜肴,这般粗犷的边关风味反而更合他胃口。 "先喝一碗,暖暖身子。"欧阳正将酒碗推过来,"这是北境特有的烈酒,可比不上你蜀州的好酒。" 欧阳正撕下一条羊腿递给李成安,"吃点肉垫垫。" 几口烈酒下肚,李成安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烤羊肉外酥里嫩,肥而不腻,配上粗盐和野蒜,竟是出奇的美味。 "侯爷,刚才那一剑..."李成安犹豫着开口。 "剑意纯粹,已有大家风范,而且你根基扎实,是我见过最好的,若是同为二品,单论真气的话,几乎不会有人能赢你。"欧阳正啃着羊排,含糊不清地评价,"但是剑意虽强,终究要靠真气支撑,若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随意使用,你小子挥不了几剑的,等你入了一品之后,也就无妨了。" 第140章 欧阳正父子 酒过三巡,欧阳正的话渐渐多起来。他讲起当年跟随吴王征战的故事,讲了北境的风土人情,甚至毫不避讳地分享自己突破一品时的体悟。这些经验对李成安而言,都无比的珍贵。 "侯爷,那我去北洲关的事情..."李成安趁着酒意问道。 欧阳正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他放下酒碗:"北州关可以去,但是你一定要以自己安全为重,我会派人跟着你,随时都会盯着你,让自己涉险的事情不要做,若北凉的后手挡不住,你要第一时间撤离。" 李成安郑重的点了点头:"多谢侯爷信任,成安明白。" 欧阳正摇摇头:"到了现在,老夫也想不明白,你小子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底子,王爷怎么会放心让你跑到这边关来,虽说锻炼,但是这天下能锻炼人的地方多了去了,何必非要到这个地方来。" “大概父王也是想让我知道,这大乾的天下是怎么得来的,王府的富贵是谁在守着,若是不曾到过这些地方,怕是时间久了,人就忘了自己的初心了,到了这个地方,晚辈确实看到了很多,这些东西,也是成安这么多年在蜀州也不曾学到过的。” 吴王在蜀州虽说偶尔会打打仗,但毕竟是边境小国,论惨烈程度,和现在相比,差得不是一点半点,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欧阳正笑了笑,显然对李成安的回答很满意:“你小子跟其他的人当真是不一样,好了,既然来都来了,到处多看看也好,来,喝酒!” 两只酒碗在空中相碰,酒液溅出,在烛光下如琥珀般晶莹。窗外,镇北关的夜空繁星点点,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城墙上,为这座雄关镀上一层银辉。 酒足饭饱,欧阳正安排人送李成安回了客房。 欧阳正回到书房时,烛火已添过三回。他推开雕花木窗,让边关的夜风灌进来,吹散满室酒气。月光如水,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投在青石地面上如同一柄出鞘的刀。 "进来吧。"他突然对着虚空唤道。 门外立刻响起铠甲碰撞声,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将领大步走入。月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这张脸与欧阳正有五分相似,脸颊也没有那道狰狞伤疤。浓眉下那双鹰目锐利如刀,此刻却含着几分疑惑。 "父亲深夜唤我,可是北凉有异动?"欧阳成抱拳行礼,甲胄上的玄铁鳞片随着动作发出细碎声响。他腰间悬着一柄造型古朴的直刀,刀鞘上缠着褪色的红绸。 欧阳正转身,独眼在烛光下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明日你带一队亲卫,随世子去北州关。" "世子?"欧阳成浓眉微蹙,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刀柄上的缠绳,"就是今日在演武场..." "就是他。"欧阳正打断儿子的话,从案头拿起半块虎符扔过去,"北凉那位二皇子带着大康那位四先生去了北州关,若是北州关有变,你拿着虎符接替北州关守将,倘若真的挡不住,把世子送走。你记住,北州关可以丢,世子必须活着,所有罪责,为父一人承担。" 欧阳成接住虎符的手突然僵住。 "父亲..."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今天演武场的事情你也看到了。" 欧阳成眼前忽然浮现演武场上那道劈开晨光的剑芒。当时他站在校场东侧的箭楼上,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一剑起势时明明平平无奇,却在最后关头爆发出令人战栗的锋芒,仿佛要把天地都劈开。 "孩儿看到了。" 欧阳正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望向窗外如墨的夜色,"世子年纪轻轻就有了剑意,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或许他会成为我大乾下一位极境。成儿你应该明白,如果多一位极境,这对于大乾来说意味着什么。" 欧阳成瞳孔微缩。他当然明白大乾多一位极境意味着什么,而且这位极境还是大乾皇室宗亲,这样一来,如今几国的平衡将会顷刻间打破,就算大乾不能一统天下,但边境的战事也会结束,世人都将以大乾为尊。 "孩儿自然明白...既然父亲觉得北州关危险,何不把他留在这里..." "王爷把他送来边关,必有自己的用意,而且为父觉得他这个人很有意思,比曾经的王爷更有意思,既然他想去,为父不想拦着他。"欧阳正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而且他说的对,北州关很缺高端的战力,他去了也会极大的弥补这一部分空白,这一次本就是年轻人的战场,你去了那里,或许也是你一展才华的机会。 你在为父身边这么多年,该教的为父都教的差不多了,有些东西,只能等你自己独当一面的时候才会明白,你和世子一样,长大了,是时候离开家,自己去成长了,这些年你没有让为父失望,肯吃苦,学的也快,为父对你很满意。" 欧阳成吸一口凉气,心中不禁感慨万千,跟着父亲这么多年,自小便对他要求很高,也很严厉,今天还是第一次对自己说这种话。 他恭敬的跪在欧阳正面前,行了个大礼:“孩儿明白,明日便会跟着世子去北州关,父亲放心,此行绝不会丢我欧阳家的脸。” 欧阳正摆了摆手:“什么脸面不脸面,我欧阳家又不是什么高贵的出身,也不是什么文人,为父就是个泥腿子,被王爷赏识才有了今天,为父从来就没在意过脸面这个东西,为父希望的是你和世子都要活着回来,明白吗?好了,这么大的人了,还跪什么跪,起来吧。” 欧阳正伸手扶起儿子,粗糙的大掌在欧阳成肩甲上重重一按,"记住,北洲关八万将士的性命,还有世子的安危,为父都交给你了。" 月光透过窗棂,在欧阳正脸上的伤疤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那道自眉骨贯穿至下巴的狰狞疤痕,此刻显得尤为骇人。但欧阳成却从父亲的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柔和。 "孩儿明白。"欧阳成深吸一口气,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虎符上凹凸的纹路。这半块青铜虎符不过三寸长短,却重若千钧。它代表着北境三分之一的兵权,也是父亲对自己最大的认可,若是真的北州关有变,那他就真的要独自扛起北州的大旗了。 第141章 离开镇北关 欧阳正转身走向书架,从暗格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地图,在案几上徐徐展开。那是北州关及其周边数十里的详图,每一处山隘、每一条溪流都标注得清清楚楚。有些地方还残留着深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过来看。"欧阳正指着地图上几处用朱砂标记的位置,"北凉那位二皇子此次来的很蹊跷,必有大康的手笔。你到北洲关后,再派斥候重点巡查这几处。" 欧阳成凑近细看,发现父亲标记的都是些不起眼的山谷和溪流,既非战略要地,也非粮道枢纽。 "父亲,这些地方..." "看似无关紧要,实则暗藏杀机。"欧阳正的独眼中精光闪烁,"多年前王爷在北境与北凉交战时,就想过这些地方..." “......” 二人一直商议到很晚才结束,临走之际,从一旁的柜中拿出一柄短剑递给儿子:"带上这个。" 欧阳成双手接过,认出这是当初吴王送给父亲的短剑。剑鞘已有些陈旧,但保养得极好,仍结实如初。 "这剑陪了父亲多年,如今给孩儿..." "无妨的。"欧阳正的声音有些沙哑,"这剑确实是王爷给的,也随为父征战多年,饮过无数北凉人的血。但为父已经老了,这镇北关为父也不知道还能守多久。 今日把它传给你,从今以后,你便是我欧阳家未来的传承,不管将来如何,你都莫要忘了欧阳家的富贵从而何来,也不要辱没了这份荣耀。" 欧阳成郑重地将短剑系在腰间,与自己的佩刀并排而悬。一长一短,一新一旧,恰如两代人的传承。 "去吧,今日说的已经够多了,要看天都快亮了,去歇一会儿吧,明日还要赶路。"欧阳正摆摆手,"记住为父的话,事不可为,保世子周全。" 欧阳成深深一揖,转身大步离去。铠甲铿锵声中,他的背影挺拔如松,与年轻时的欧阳正如出一辙。 待脚步声远去,欧阳正才长长舒了口气,独眼中的疲惫再难掩饰。他缓步走到院中,仰望满天星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自从吴王离开后,他便接手了这镇北关,多年来一直不敢懈怠,如今边境战事再起,他肩上的压力很大,这次李成安的到来,让他看到了未来战争结束的希望,也看到了大乾未来的希望。 "我的王爷,您家这位世子...可比您当年还要出色啊。"他低声自语。 晨光初露,镇北关南门已是一片肃杀气象。三百铁骑整齐列阵,战马喷吐着白气,铁甲在微光中泛着冷冽的寒光。李成安一袭玄色劲装,冬雪正在检查行装,春桃没来,李成安一路上的饮食起居也只能让这位情报大总管兼着。 "世子。" 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成安转身,只见欧阳正带着一位年轻的将领大步走来。他今日罕见地穿上了全套铠甲,胸前护心镜擦得锃亮,那柄伴随他征战多年的长刀悬在腰间,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侯爷。"李成安抱拳行礼。 欧阳正摆摆手,侧身让出跟在身后的欧阳成:"这是犬子欧阳成,今日起由他带三百铁卫护送世子前往北州关。" 李成安打量眼前这位年轻将领。欧阳成约莫二十五六岁,身材挺拔如枪,面容刚毅,眉宇间透着几分英气。 李成安微笑拱手。他早从暗卫情报中得知,这位欧阳成虽年纪轻轻,却已是二品的修为,跟随欧阳正多年,在北境年轻一辈中堪称翘楚。 欧阳成抱拳还礼,动作干净利落。 "在北州关若是有什么事,犬子都会尽力帮助世子处理。"欧阳正轻声说道。 "多谢侯爷。"李成安郑重一礼。 欧阳正又转向儿子,却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父子二人对视片刻,一切尽在不言中。最终老将军只是拍了拍儿子的肩甲,力道大得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出发!"欧阳成翻身上马,声音清越如刀鸣。 随着欧阳成一声令下,队伍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马蹄声如雷,卷起漫天尘土。李成安的马车在队伍中央,两侧是自己的所带的护卫。玄影则如幽灵般远远跟在队尾,始终保持着警戒。 当队伍翻过第一道山梁时,李成安忍不住掀开车帘回头望去。镇北关的轮廓已在远处变得模糊,唯有城墙上的大旗,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为他们送行。 "世子,按如今我们的脚程,五日便能到北州关。"欧阳成策马靠近,声音在风中依然清晰。 李成安点点头,忽然问道:"欧阳将军,北凉的大军大概要多久能到北州关?" 欧阳成眉头微蹙:"三日。"他顿了顿,"不过就算北凉的大军到了,他们也要安营扎寨休整一番,毕竟长途跋涉,而且他们还是攻城的一方,所以他们就算到了不会马上开打。我们到北州关,肯定是能赶上的,这一点世子请放心。" 正午时分,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山坳暂作休整。李成安跳下马车,活动着因久坐而僵硬的四肢。远处,欧阳成正与几名亲兵低声交谈,不时在地面上划着什么。 就在这时,天空中渐渐飘起了雪花。见李成安下了马车,欧阳成也走了过来。 “这时节北境就开始下雪了吗?这也太早了些,对北州关那边有影响吗?”李成安轻声说道,雪花落在他掌心,转瞬融化,眉头也不由的紧皱了几分。 "北境气候多变,初雪早至也是常事,今年这初雪已经算是晚了不少时日了,若是按往年的习惯,月初就该下雪了。" 欧阳成似乎看出了李成安的忧虑。继续出言道:"世子可是还在担忧北州关那边?世子且放心,我们是守城的一方,有城池之利,粮草也充足,补给也没有问题,这雪越大,对我们越有利,世子不必过于忧心。" 话虽如此,但李成安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下雪对守城一方大为有利,这件事欧阳成这般年轻的将领都知道,可一路上收到的消息,北凉的大军却依然没有改变自己的行程,依旧向着北州关出发,这很难让人安心。 “那北州关的军报多久会向侯爷报一次?” “若无战事,三日一报,若有战事,每日一报。今日早上咱们出发的时候,父亲才收到北州关送来的军报,并无什么异常。” “军报能作假吗?” 欧阳成摇了摇头:“绝无可能,这套军报传递方式还是王爷在蜀州的时候普及到军中的,并无固定方式,而且每三月一变。” 李成安点了点头,没有在追问,队伍再次启程,但他的脸色凝重了许多。他担心的不是段正明,也不是那位四先生,真正担心的是那位大康的太子刘渊,大康蛰伏多年,如今开战,不可能只有这表面上的这些。 风雪渐急,为北境苍茫的大地镀上一层白色。 第142章 北州关的危机 暮色渐重,前方驿站的轮廓已在风雪中若隐若现,李成安却突然抬手示意队伍停下。玄影不知何时已从队尾闪至马车旁,黑袍无风自动。 "世子,有埋伏。"玄影的声音极轻。 几乎同时,道路两侧的雪堆突然爆开!二十余道黑影如鬼魅般掠出,瞬间形成合围之势。积雪被真气激荡,在空中形成一片白茫茫的雪雾。 欧阳成"锵"地拔出长刀,三百铁骑瞬间结阵,长枪如林指向外围。但所有士兵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他们清晰感受到对面传来的压迫感,那是远超寻常武者的气息。 "三名一品,二十名二品..."玄影的声音在李成安耳边响起。 雪雾散去,黑衣人已呈扇形排开。为首者身形瘦高,面上覆着一张青铜鬼面,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他缓步上前,每走一步,脚下积雪便诡异地融化又冻结,形成一串莲花状的冰晶。 "世子殿下,在下久候多时了。"鬼面人的声音如同刀刮铁锈,刺耳难听,"不知世子此行可是要去北州关?" 李成安心中的担忧终于应验了,他下了马车,推开护卫,坦然上前三步:"诸位倒是热情,这么冷的天还专程相迎,听口音,你们都是大乾的人,看来大康那位给了你们足够厚的回报,让你们把家底都掏出来了,三位一品,二十位二品,你们今天这阵仗不小啊。你们就不怕在大乾待不下去?" 鬼面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低笑:"世子倒是好眼力...做完这一笔,我等自有去处,就不劳世子费心了。"他环视四周,"世子出行,也不多带些护卫,若是就凭这些人,怕是护不住你。" 欧阳成怒喝:"放肆!"长刀直指鬼面人,"北境之地,岂容尔等猖狂!" 鬼面人看都不看欧阳成,只是盯着李成安。 “我想知道,你们既然知道我是谁,你们就真敢在北境杀我?” "世子有位好师傅,我等虽然挣些卖命的钱,但还是想留条命的,杀世子我等自然是不敢杀的,但是留你一些日,还是可以的,北洲关之事,世子还是莫要插手了,等时间到了,世子要去哪里,我等都不拦着,至于其他人..." 风雪突然加剧,李成安的睫毛上已结上一层冰晶。他轻轻拂去肩上积雪,忽然笑了:"段正名的北凉大军还要三日才到北州关,就算急行军,也要两日,但他们到了之后还要休整,若是要想攻城,最快也要三天。 我若全力赶路,两日便能到,但你们这个时候就来拦我,这只能说明一点,北州关出事了,而且还是内部出了问题,北州关八万守军,他刘渊没那么大的本事能够悄无声息的杀完,就算极境来了也不可能办到。 既然北凉大军如此决然要打北州关,只能以快打慢,在镇北侯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打下北州关,带着大军,还要快速拿下北州关,再加上诸位这么大的阵势来拦我。 只有一个可能,他们要对北州关的将领动手,只要这些将领没了,到时候打起来,北州关群龙无首,无人指挥调度,北凉大军想要攻破北州关,费不了多大的功夫,大康那位太子殿下当真是用心良苦。 这次恐怕把大乾境内能用的棋子全都用上了吧,他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了北境,而南境那边则是打算硬抗我父王的进攻了。" 要杀北州关那么多的将领,若无内鬼,否则根本不可能,而且这个内鬼必须要位高权重,并且不止一个两个,北州关内高手并不少,若不能一次性把这些将领一网打尽,就绝不可能各个击破。 在军事重地,对敌国将领进行刺杀,可能会成功刺杀一个两个,但不可能全部杀完,要想一次性清理完,需要很多内应的配合,在镇北侯手下要做到这一点,所要动用的资源和后手就不是一点半点,没有多年的布局,根本没有任何希望。 鬼面人瞳孔骤然收缩,身周寒气暴涨。旁边两名一品黑衣人同时向前踏出一步,地面上的积雪瞬间凝结成冰。 "世子果然聪慧,老夫什么话都没说,竟然能猜到这么多。"鬼面人声音更冷,"但聪明人往往死得更快,而且你就算此刻赶过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欧阳成闻言也是脸色剧变,守城之战,讲究的就是调度有方,进退有据,借助城池之利来妥善应对,若是北州关内的将领没了,没人指挥的士兵那就是一团散沙,毫无士气可言,也根本不堪一击,就算强守,也守不了多久,更何况北凉铁骑来势汹汹,一旦打起来,进攻就绝对不会停。 “来不来得及可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说了算,知道我身边这位吗?欧阳成,镇北侯的亲子,你说他到了北州关,能不能镇的住那帮兵士?能不能守得住的北州关?” 鬼面人一声冷笑:"所以这便是我等来这里的理由,世子很聪明,但是很遗憾,你们没有机会去北州关了...我等也不愿意与世子为敌,若是世子聪明,可以束手就擒,我可以答应世子,我等绝不伤这些人性命。" “哦?这么大方?” 鬼面人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我等只是不想让世子你们这些人去北州关,并不是真要杀你们。” 李成安忽有所感,顿时眉开眼笑:“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跟你废话这么久吗?” “你也在拖延时间,可惜,你们的来路没有任何援军,世子还是别指望了。”鬼面人沉声道。 "是吗?" 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从九天之上传来。声音不大,却如春风化雪,瞬间驱散了方圆数丈内的寒意。漫天飞雪为之一滞,竟在空中凝成无数晶莹的冰晶,悬浮不动。 鬼面人猛地抬头,只见一道青色身影踏空而来,来人一袭青衣,手持长剑,面容俊逸如谪仙,转眼已至众人身前。 李成安喜笑颜开,连忙行了一礼:“成安见过二师兄。” "道门陈静虚?!"鬼面人声音陡然尖利,青铜面具下的双眼满是骇然。 陈静虚没有理会鬼面人,看了看李成安,轻声说道:“这些日子你没有懈怠,这很好,我很满意,这个年纪已经有了自己的剑意,剩下的,便是真气上去也就好了,只是你这步子走得太快了些。” 李成安嘴角微扬:"二师兄放心,师弟心里有数,出京的时候师弟就想过了,既然早晚都要打,也没必要刻意再压制,顺其自然为好,若将来能成,是师弟的命,若是败了,或许是师弟福缘不够。若是一再压制,倒显得我道门怕了他们。" 陈静虚微微一笑,对这个小师弟的回答显然很是满意:"小师弟说的没错,我道门的人,难不成还怕了那几个歪瓜裂枣。小师弟放心,打架,我道门还没怕过,师兄们很能打,将来也不会怕他们。" “师兄也不必有那么大的压力,最差的情况,师弟大不了和老酒鬼一样,当个一品混混日子也挺好,有世子的身份在,还有师傅师兄在,走到哪儿也不至于吃亏。” 第143章 李成安的援军 话音未落,西方天际突然亮起一道剑光。起初只是星芒一点,转瞬间便如长虹贯日,撕裂漫天风雪。剑光所过之处,风雪退散,让人感到一股窒息的剑意。 "哈哈哈,你个小王八蛋,老子一不在你就埋汰人是吧,天一那小子差点没了半条命,才有了自己剑意,你小子倒好,吃吃喝喝这剑意就有了,真他娘的人比人,气死人!" 剑光落地,一个老者,身边站着一位年轻人,老者腰间挂着酒葫芦,手中却无剑。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盯着他的右手——那只粗糙的手掌,此刻正散发着比任何神兵都要凌厉的剑气。 鬼面人面具下的脸已经惨白:"叶...叶青?!你不是..." "不是跌境了吗?老夫只是跌境,不是残废,杀你们几个,还是可以的。"老酒鬼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随即埋怨道:“你个小王八蛋,不过一个二品,现在惹祸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大了。” “这可不怪我,是他们非要拦我,我也没办法啊。我可没主动招惹他们。”看到老酒鬼和天一到来,李成安面色一喜,目光投向旁边的李天一:“你们的事情办完了?” 几个月没有看到李成安,天一也是难掩的欣喜,点了点头:“回世子,已经办完了。” 李成安上前,一如既往的拍了拍天一的肩膀,转头看向鬼面人:“你觉得现在,本世子能不能走?” 鬼面人沉声道:“一个一品的陈静虚,一个跌境的叶青,本座就不信这个邪,今天倒要看看,你们二人有多大的能耐。” "一群土鸡瓦狗,你觉得你们很行,是吗?"陈静虚面色微怒,提剑上前,青色衣袍在风雪中纹丝不动,仿佛与这片天地已融为一体。“小师弟,去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情,这里,师兄一人便够了。” 鬼面人当即大怒:“陈静虚,你...大言不惭。” 老酒鬼灌了口酒,醉眼朦胧中闪过一丝锐利:"小子,走吧,这点小场面,你这师兄没问题的,你前面的路可不一定好走。" 李成安郑重点头,不再多言,直接翻身上马,对着一旁的冬雪说道:“你不会武,我们要赶路,可没功夫照顾你,一路上你可受不了,我让天一跟着你,你跟着他慢慢往北州关赶!咱们从蜀州带来的东西放在哪里?” “世子,奴婢可以的。”冬雪急切的说道。 “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别废话,告诉我东西在哪里?” “北州关陈氏药铺。” 李成安一脸凝重:“老酒鬼,得麻烦你帮我开个路,若有埋伏的,直接杀。欧阳成,留两个人给天一他们带路,再安排两个人回镇北关,这件事必须让侯爷知道。其余的人,我们先走!” 老酒鬼轻描淡写的笑了笑:“要赚你小子几坛酒,可真他娘的费劲,又得帮你教人,还得给你开路,记得给老头子加钱,走吧,若有危险,老夫会为你拦下。” 欧阳成迅速整顿队伍,留了两人给天一领路,又派了两人回镇北关去报信,随后带着剩下的铁骑和李成安一行如离弦之箭,沿着官道疾驰而去。 鬼面人见状厉喝:"拦住他们!"两名一品黑衣人同时暴起,却在半空中硬生生刹住身形。 一道剑气,仅仅一道剑气,横亘在天地之间。 陈静虚依旧站在原地,连手指都没动一下。但那道剑气却如天堑般不可逾越,将风雪都切成两半。剑气这边是平静的雪原,那边却是狂暴的风雪漩涡。 "越线者死。"陈静虚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让两名一品高手汗毛倒竖。 鬼面人突然狞笑:"陈静虚!你不过也是一品,当真以为你能横行无忌?今天就领教领教你道门的高招,不必顾忌,一起上,先解决掉陈静虚,他们跑不远的。" "杀!" 鬼面人一声令下,三名一品同时暴起。一人双掌赤红如烙铁,所过之处积雪汽化;一人袖中飞出九枚透骨钉,钉头泛着幽蓝寒光;最后一人身形模糊,竟一分为三,从不同角度扑向陈静虚。 陈静虚青袍微动,手中长剑甚至未曾出鞘。他只是轻轻抬脚,踏下。 "咚——" 一声闷响如古寺晨钟,方圆十丈内的积雪轰然炸开,露出下面冻硬的泥土。 "好厉害的剑气!"鬼面人失声惊呼。 三名一品攻势已至。赤红手掌距离陈静虚心口仅剩三尺,透骨钉距咽喉不过一尺,而那幻化出的三道身影更是已经形成合围之势。 陈静虚终于动了。他左手一挥,右手依然负于身后,只是轻轻吐出一个字: "开。" 无数道剑气从体内迸射而出,如暴雨梨花。赤红手掌被洞穿数十个透明窟窿,九枚透骨钉在空中碎成齑粉,那三道幻影更是如泡沫般消散,只余真身踉跄后退,胸前衣襟已被鲜血浸透。 "就这点本事?"陈静虚微微摇头,"连让我出剑都做不到,还敢大放厥词?老鼠始终是老鼠,上不得台面。" 鬼面人面具下的脸已经扭曲。一声怒喝:“别藏着掖着,用全力,任务失败咱们都得死。” 如今李成安已经走了,若真的到了北州关,不管他和欧阳成是否能力挽狂澜,那他们将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他们是杀手,不是军队,哪怕是极境,也不可能去北州关去冲杀一支军队。 任务若成,大康还会接纳他们,可任务一旦失败,不管是大乾还是大康,都不会有他们的生存之地,而且会受到永无止境的追杀,他们绝对承担不起这场失败。 三人瞬间凝聚体内真气,身形如鬼魅般直接向陈静虚扑来。 陈静虚终于缓缓抽出腰间长剑。 剑身出鞘的刹那,天地为之一静。 "铮——" 一声清越剑鸣响彻四野,风雪骤然凝滞。那柄看似普通的长剑此刻泛着莹润青光,剑身竟隐约可见一朵青莲虚影流转。 "既然你们想看我道门的武学..."陈静虚语气平淡,"那便看好了。" 说完,他随手一挥。 一道青色剑气横空出世,看似轻描淡写,却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剑气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被割裂一般,露出一道漆黑的裂痕。 三名一品骇然变色,仓促间各施绝学抵挡。赤掌武者双掌交叠,用真气凝聚一道气墙抵挡;暗器高手甩出三十六枚金环,组成一道防御阵型;而那幻影武者更是直接分出七道残影,真身急速后退。 第144章 再遇强敌 "嗤——" 青色剑气与真气凝聚的墙壁相触。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气墙如同薄纸般被轻易切开。剑气去势不减,接连穿透三十六枚金环,每一枚金环都在接触剑气的瞬间一分为二,切口光滑如镜。 七道残影更是不堪一击,如泡沫般接连破碎。幻影武者真身暴退数十丈,却见那剑气如有灵性般调转方向,紧追不舍。 "这怎么可能!"鬼面人失声尖叫。 陈静虚负手而立,青袍在静止的风雪中纹丝不动:"井底之蛙,第二剑。" 这次他手腕轻转,剑尖在空中分裂三道,形成一条长线。 "嗡——" 三柄长剑直接刺向三人... 三名一品高手仓皇应对,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武学被完全克制,哪怕祭出自己最强的防御招式,瞬间被一道快若闪电的剑意尽数斩灭。 "噗——" 三人同时吐血倒飞,重重砸在雪地上,拖出数丈长的沟壑。 陈静虚缓步向前,剑尖轻点地面:"我有些赶时间,所以不太想陪你们玩了,第三剑。" 这一次,他终于摆出了正式起手式。长剑竖于胸前,左手剑指轻抚剑身。一股玄之又玄的意境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天地间的风雪突然开始旋转,以陈静虚为中心形成巨大旋涡。那旋涡中,隐约可见万千青莲绽放凋零,生生不息。 "同为一品,为什么差距会这么大,这怎么可能!"鬼面人声音发颤,转身就逃。 三名一品更是面如死灰,拼尽最后力气想要遁走。然而已经晚了。 陈静虚剑势已成。 "落。" 轻轻一个字,却如同天道敕令。 旋涡中爆发出无数细密的剑气倾泻而下,那剑气如雨,却比雨更密,瞬间洒落在众人身上。 "啊——!" 惨叫声中,三名一品高手和一行二品黑衣人的护体真气如纸糊般破碎。他们的衣衫、皮肤、肌肉被一层层剥离,最后连骨骼都在剑雨中化为齑粉。 片刻之后,陈静虚的身影踏空而起,转眼消失在风雪之中。只留下雪地上一堆冰冷的尸体,和一道极深的裂缝痕迹。 风雪越发猛烈。 李成安伏在马背上,冰冷的空气如刀割般划过脸颊。身后三百铁骑已连续奔驰数个时辰,人马呼出的白气在队伍上方凝结成一片薄雾。此时陈静虚也回到众人身边。 "前面有埋伏。"玄影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左侧山坡,十二个弓手。" 李成安眯眼望去,只见左侧山坡上的积雪微微隆起,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异常。他刚要示警,就听"嗖嗖"破空声响起。 十二支泛着绿光的弩箭穿透风雪,直奔他咽喉而来! "叮叮叮!" 一道灰影闪过,老酒鬼不知何时已跃至半空,右手并指如剑,十二道剑气精准地击落每一支毒箭。箭矢坠地,竟将积雪腐蚀出一个个黑洞。 "鼠辈!"叶青冷哼一声,剑指凌空一划。 "啊!"山坡上传来惨叫,十二道血线在雪地上绽开,将那片山坡染成猩红。 队伍未停,继续向前。李成安回头望去,只见老酒鬼已落回马背,正仰头灌酒,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蚊子。 "第三波了。"欧阳成策马靠近,声音凝重,"世子,这样下去..."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震动! "地陷!散开!"陈静虚的声音从队伍前方传来。 李成安猛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下一秒,前方道路轰然塌陷,露出一个直径十余丈的深坑,坑底布满淬毒的铁蒺藜。三名来不及刹住的骑兵连人带马栽入坑中,瞬间被扎成筛子。 "轰!" 又是一声巨响,右侧山崖突然炸裂,无数碎石如雨点般砸向队伍。陈静虚青袍鼓荡,剑未出鞘,只是袖袍一挥。漫天碎石突然凝滞,随后竟倒飞回去,将山崖后埋伏的刺客砸得血肉模糊。 "活着的,继续走。不能停!"李成安咬牙喝道。他清楚知道,现在绝对不能耽搁,每耽搁一刻,北州关的局势就会多一分危险。 队伍绕过深坑,继续狂奔。风雪中不时传来弓弦震动声、暗器破空声,每一次都被老酒鬼或陈静虚化解。但刺客实在太多,太狡猾! 一连两日,李成安一行遭遇十四波的刺客,身手几乎没有低于三品的人,有些人身手差些,但是刺杀的方式颇为诡异,有些李成安甚至听都没听过,身边若是没有老酒鬼和陈静虚,他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更别说在这个时间赶到北州关。 第三天黎明,当北洲关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李成安一行已疲惫不堪。三百铁骑只剩百余,几乎人人带伤。 欧阳成左臂也中了一箭,一路上强行压制自己的伤势,三名亲卫重伤昏迷,被绑在马背上随行。就连玄影的黑袍也被划开几道口子。 老酒鬼和陈静虚,神色中也有了一丝疲惫。老酒鬼的酒葫芦似乎永远喝不完,陈静虚的青袍纤尘不染。但李成安注意到,二师兄的眉头越皱越紧,而叶青喝酒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小师弟,北州关已经到了,接下来的路你大概要自己走了,你们带着叶前辈先走吧。"陈静虚突然抬手示意。 李成安正要开口,此刻身边的风雪骤然停息。 不是自然的停歇,而是被某种恐怖气息硬生生镇压。前方百丈处,一道黑色身影静静伫立,仿佛自开天辟地时就站在那里。 他仅仅是站着,却让整支队伍的战马同时人立而起,发出惊恐的嘶鸣。 "世子,这位是一品圆满,而且是很厉害,若是正面碰撞,属下可能撑不过三招。"玄影在李成安身边轻声说道。 黑衣人缓缓抬头。他没有戴面具,面容却模糊不清,仿佛笼罩在一层扭曲的水雾中。只有那双眼睛清晰可见——漆黑的瞳仁里,跳动着两簇幽蓝的冰晶。 "李成安。"黑衣人的声音很奇怪,像是来自于九天深渊一般,"久等了。看来这一路你走得有些辛苦!" 老酒鬼的酒葫芦"啪"地炸裂,残酒在空中凝结成无数冰晶。他第一次露出凝重神色,右手虚握,一柄完全由剑气凝聚的长剑缓缓成形。 陈静虚的青袍无风自动,脚下积雪无声融化,露出一个完美的圆形空地。空地边缘,一朵朵青莲虚影次第绽放。 "居然是你...没想到你也来北境了。"陈静虚声音依旧平静,但李成安注意到二师兄的手中剑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 第145章 败陈静虚 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向前踏出一步。 "咔嚓!" 地面瞬间结出厚厚的冰层,呈扇形向队伍蔓延。冰层所过之处,草木尽碎,岩石崩裂。三名重伤亲卫来不及躲避,双脚被冻住的刹那,整个人便如琉璃般碎成一地冰渣。 "退后!"老酒鬼厉喝一声,剑气长剑横扫,将蔓延的冰层斩断。陈静虚同时拂袖,一道青光笼罩剩余人马,将他们推到数丈之外。 黑衣人又踏出第二步。 这一次,风雪倒卷!原本静止的雪花突然化作无数钢针,铺天盖地射来。每一片"雪针"都泛着幽蓝光芒。 "青莲剑雨!"陈静虚剑指苍天,爆发出无数的剑气,将雪针尽数挡下。剑气与雪针相撞,爆出无数刺目火花。 老酒鬼趁机突进,剑气长剑直取黑衣人咽喉。这一剑看似简单,实则蕴含数种变化,封死了所有闪避角度。 "叮!" 黑衣人只是抬起两根手指,便夹住了这必杀一剑。剑气凝聚的长剑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再难寸进。 "叶青。"黑衣人幽幽道,"你如今的剑已经不纯粹了,一路上出手这么多次,若是再强行出手,你怕是要没命了。" 李成安这才知道这一路走来,老酒鬼一直在强行出手,难怪他喝酒的频率越来越高,原来他只是想用酒来麻痹自己的伤势,而二师兄也清楚这一点,这才让他们先走。 老酒鬼咧嘴一笑:"老夫早就是个死人了,再死一次又何妨?" 被夹住的剑气长剑突然软化,如灵蛇般缠上黑衣人手臂。同时老酒鬼左手并指,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剑光直刺对方心口! 黑衣人终于后退半步,袖中滑出一柄漆黑短刀,堪堪挡住这致命一击。刀剑相撞的冲击波将方圆数丈的积雪一扫而空,露出下面冻裂的土地,老酒鬼此刻也有些力竭,刚才那一击几乎已经掏空了他所有的真气。 "小师弟,带着前辈走,前辈的确已经不能再动手了!"陈静虚的声音传入李成安耳中,"此人交给我!" “二师兄...他是...”李成安一连急切道。 陈静虚却丝毫不在意:“我知道...但你别忘了,师兄给你说过,师兄很能打。” "走!" 陈静虚一声清喝,手中长剑终于完全出鞘。剑身通体如玉,剑锋处一抹青光流转,仿佛蕴含着整片青天。 随着长剑出鞘,方圆百丈内的风雪骤然静止。不,不是静止——李成安瞪大眼睛,发现每一片雪花都在被无数细密剑气绞碎。这片区域,已然成为陈静虚的剑之领域! "不错...有点意思..."黑衣人冰晶双眸微微闪烁,"听明心说你很喜欢打架,今天,我就看看你这位道门的传人有多能打。" 陈静虚不答,剑尖轻挑。身边爆发数个青莲状的旋涡,每一个旋涡放时都迸发出凌厉剑气。黑衣人脚下黑冰寸寸碎裂,不得不连退三步。 "小师弟,快走!"陈静虚的声音如炸雷般在李成安耳边响起。 李成安咬了咬牙,这一刻,他只能选择相信二师兄,他扶住摇摇欲坠的老酒鬼,一把将他拽上马:"欧阳成!带人跟我走!" "世子..."欧阳成一脸沉重,却仍犹豫地看向战场。 "走!我相信二师兄。" 欧阳成只得点了点点头,带着仅剩的人马,一行人纷纷开始向北州关内疾驰而去。就在众人离开之后,背后的战场突然爆发惊天动地的轰鸣。李成安回头,剑光与蓝色的冰晶碰撞产生的冲击波将地面犁出数丈深的沟壑。 李成安却狠心转头,心中寒意从脊背窜上后颈,但他没有再回头。他死死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北洲关城墙。 待李成安一行远去,陈静虚剑势骤变。手中长剑突然一分为九,九柄青玉长剑在空中划出玄妙轨迹。每一剑留下的剑光都凝而不散,转眼间便在虚空中勾勒出一朵巨大的青莲图案。 黑衣人冰晶双眸微眯,首次露出凝重之色:"道门九剑?有点意思。" 他脚下蓝色真气突然暴涨,化作九条雪龙冲天而起。每一条雪龙眼中都跳动着森然的杀机。 "去。" 九剑对九龙。 青光与幽蓝在空中轰然相撞,爆发的冲击波将方圆百丈的地皮整个掀起。陈静虚青袍猎猎,却连退三步,黑衣人身形纹丝不动,只是脚下冰层碎裂。 "大康国师的高徒,果然厉害!"陈静虚剑指轻抚剑身,青玉长剑发出清越龙吟,"你不是来拦我小师弟的。" 黑衣人低笑:"各家都有小师弟,师傅说了,他们的战场他们自己说了算,我们这些当师兄的没必要干涉太多,但是明心打了我师弟,我这个当师兄的,自然也是来要出气的。" “你不敢去找他?” 黑衣人摇了摇头:“我跟他自然是要有一战的,但是跟他打,现在还不是时候,只能先来找你了,他打我师弟,我便打他师弟,这很合理。” 话音一落,他身形突然模糊,一化为七。七个黑衣人同时出手,有的掌出如刀,有的指带寒芒。 "那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陈静虚剑诀一变,九剑归一。他整个人突然变得虚幻起来,仿佛与手中长剑融为一体。下一刻,剑光如瀑,席卷八方! "青莲——涤世!" 剑气如潮,七个黑衣人幻影瞬间破灭五个。剩余两个急速后退,却在半空中被突然绽放的剑气青莲包裹。莲瓣合拢的刹那,血光迸现。 "嘶!" 黑衣人真身出现在十丈外,身上的黑袍被割去一角。 "好剑法。"黑衣人点了点头,"不过现在...该我了。" 他双手猛地合十,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真气。天地间的温度骤降,连陈静虚的剑气都开始结霜。更可怕的是,那些飘落的雪花突然在半空中凝固,化作无数细小冰晶,每一粒冰晶里都映照着黑衣人的身影。 "寒冰万相劫!" 冰晶暴雨般倾泻而下,每一粒都带着浓烈的杀机扑向陈静虚,眨眼间,他便被无数冰晶包围。 "破。" 陈静虚剑尖轻点眉心,一朵凝实的青莲从额头浮现。莲开九瓣,每一瓣都飞射出一道青光剑气。剑气所过之处,冰晶尽碎。 但黑衣人的攻势才刚刚开始。 他不知何时已跃至高空,双手托举着一颗巨大的幽蓝冰球,蕴含着令人窒息的压力。 "去!" 冰球轰然砸落。陈静虚举剑相迎,却在接触的瞬间面色一变——这冰球重若山岳,更可怕的是这冰球竟在侵蚀他的剑气! 第146章 北州关的混乱 "咔嚓..." 青玉长剑出现第一道裂纹。 陈静虚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眼神依旧平静。他突然松手弃剑,弃剑的刹那,用仅剩的所有真气凝聚起一柄长剑。 “这便是你的剑意?”黑衣人缓缓开口。 陈静虚没有回答,也没多余的力气再去回答,周身突然迸发出刺目青光。转瞬之间,青光冲霄而起,将漫天风雪都染成青碧色。陈静虚的身影在光柱中渐渐模糊,最终完全化作一柄通天彻地的巨剑虚影。 黑衣人却轻笑一声,右手随意一招。地上积雪自动凝聚,在他掌心化作一柄晶莹剔透的冰剑。那冰剑造型古朴,剑身却布满诡异血纹。 "既然明心用剑打败我师弟..."黑衣人摇头,"那么我也用剑。" 他随手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炫目的剑光。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记横斩,却仿佛连空间都被切出一道细微裂痕。 "咔嚓!" 青色巨剑虚影正中出现一道清晰裂痕。陈静虚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怎么可能..."陈静虚瞳孔骤缩。 黑衣人挽了个剑花,冰剑上的血纹微微发亮,直接向陈静虚扑来,这一剑看似缓慢,实则快逾闪电。陈静虚仓促格挡,手中真气凝聚的长剑竟被直接震碎。冰剑余势不减,在陈静虚三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的剑,倒是有点意思,但也仅仅是有点意思。"黑衣人收剑而立,语气平淡得像在点评后辈。 陈静虚闻言,捂住胸口,压制着体内狂乱的真气:"为何收手?" 黑衣人摆了摆手:“我为何不收手?我只是来打架,又不是来杀人,我也是很有礼貌的人,好了,你可以走了,但我不建议你陪李成安这小子太久,不然将来就太没意思了些,我家小师弟,走得很快。” 黑衣人说完,手中冰剑突然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风雪中。他转身背对陈静虚,黑色长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等等!"陈静虚强撑着站起身,"你此行要插手北凉的事?" 黑衣人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他抬起右手,一片雪花恰好落在他掌心,他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诮,"这是小师弟自己的事情,跟我无关,若是你们道门能打的多一些,我也不会来找你,但偏偏道门就你们几个,这个时候我若对李成安动手,未免太掉价了些。" 那片雪花在他掌心旋转,渐渐凝成一朵精致的冰莲:"该打的也打了,该看的人也看了,这李成安比我想象中有意思一些,我很期待他将来,也很期待你的将来。" 说完,黑衣人的身影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他的轮廓在风雪中渐渐消散,就像一滴墨汁落入水中。 "你若想入局..."黑衣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远,"如今这般程度,可还远远不够。" 黑衣人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茫茫风雪中。只留下那朵冰莲缓缓飘落,在触地的瞬间碎成无数晶莹的粉末。 陈静虚站在原地,胸前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他望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风雪渐急,陈静虚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体内翻涌的真气。 就在他准备动身时,突然发现地上那堆冰莲碎末竟组成了几个字:"剑不错,人太执着。" 陈静虚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抬袖抹去这行字迹。他弯腰拾起地上断裂的青玉长剑,轻轻抚过剑身上的裂痕。 风雪中,青色身影踉跄着向北洲关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一个脚印,但很快就被新雪覆盖,仿佛从未有人经过。 李成安一行抵达北州关时,北州关的城门紧闭,城墙上旗帜歪斜。李成安勒住马缰,眯眼望去——本该严阵以待的城墙上,此刻却只有零星几个士兵在来回走动,步伐杂乱无章。 欧阳成皱眉道,"城防怎会如此松懈?" “看来关内确实出事了。” 李成安抬手示意队伍停下,自己策马上前。城墙上士兵这才发现他们,顿时一阵骚动。有人惊慌地举起弓箭,又被人按下;有人转身就往城内跑,边跑边喊;还有人直接瘫坐在城垛后,抱头不动。 "开门!"欧阳成厉声喝道,"镇北侯府欧阳成在此!" 城墙上又是一阵混乱。过了许久,沉重的城门才缓缓打开一条缝。一个的校尉探出头来,声音嘶哑:"真是欧阳将军?老天开眼啊,您可算来了!" 进入城门,李成安立刻被眼前的混乱景象震惊。 街道上到处是惊慌失措的士兵。有人抱着兵器呆坐路边;有人三五成群地争吵;还有人在砸抢商铺。几处营房冒着黑烟,却无人救火。地上散落着折断的兵器和撕碎的军令文书。 "怎么回事?"欧阳成一把揪住那名校尉。 校尉扑通跪下,痛哭流涕:"前两日晚上,赵将军和八位副将,还有参军、司马、都尉还有很多的将领全部遇害!现在整个北州关群龙无首,各营都乱了套..." 李成安与欧阳成对视一眼,心沉到谷底。这就像后世的某些分公司一样,所有的领导都没了,什么总裁、经理、人事负责人、财务等等一个不剩,那些普通职员和那些基层小领导不得翻了天才怪,还遵守纪律上班?上个崔子的班。 “如此重要的消息,为何无人上报到镇北关?”欧阳成沉声问道。 校尉恭敬的回应道:“回将军,已经报了,事发当日,派出去的传令兵不下一百,但...” 李成安也摆了摆手:“我们来北州关都如此艰难,这个时候要把信传回镇北关,一时半会儿恐怕做不到。” "带我去将军府。" 将军府外本应有重兵把守,此刻却空无一人。府门大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亲卫的尸体,血迹已经干涸。 正厅内,北州关守将赵毅的尸身端坐在太师椅上,双目圆睁,胸口插着一柄的匕首。八位副将的尸体排列两侧,每人咽喉处都有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痕。 "一剑封喉..."欧阳成检查伤口,脸色难看。 欧阳成一拳砸在柱子上:"将领都被一网打尽,大康好狠的手段!" 李成安也是一脸的凝重之色:“现在可不是感慨的时候,现在有几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世子觉得如今我们应当怎如何?”欧阳成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局面,慌乱之间,也不知道从何处入手。 “第一,你常年在北境跟着侯爷,对北境的人多少都熟悉一些,从剩下的人当中挑一些自己熟悉的人,尽快接手北州关,先不提守城的战力,尽快让北州关内的秩序恢复正常,特殊时期,若有人不服,直接杀,北州关不能再这样乱下去了。” “第二,尽快派斥候打探北凉大军的消息,这是重中之重,马上就要安排下去,今天务必要搞清楚他们大军的行程。” "第三,立即封锁城门,没有你的命令,严禁任何人出入,防止还有人生乱子。从现在起,你就是这北州关的主帅。治军打仗,我是外行,在侯爷派遣新将领来之前,这里的一切,都得靠我们自己,侯爷那边估计这个时候也打起来了,给我们的帮助也极其有限,这一点,你要有心理准备。" 欧阳成沉思片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厉色:"世子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他转身对那名校尉喝道:"跟我走,通知下去,所有士兵立即归营,违令者斩!" 这时,府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只见数百名士兵聚集在广场上,为首的几名军官正在争吵。有人高喊要开城逃跑,有人嚷着要为将军报仇,更多人则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 第147章 收拾乱局 闻声,李成安对着一旁秋月说道:“眼下关内到处都很乱,你先带老酒鬼就在这里找个地方养伤休息,然后去药材铺把我们蜀州带来的东西取来,就放将军府,让我们自己的人看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靠近,我先和欧阳将军把北州关的事情处理好。” 秋月点了点头,便搀扶着老酒鬼走下去了。 二人随即走出将军府,欧阳成大步走向人群,铠甲在雪光中泛着冷冽的寒光。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雪亮的弧线。 "都给我闭嘴!"这一声暴喝如雷霆炸响,震得所有人浑身一颤。 众人瞬间鸦雀无声。欧阳成刀尖点地,目光如电般扫过众人:"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北凉的人还没打进来,自己就先乱了阵脚?" 李成安缓步上前,与欧阳成并肩而立。他虽未着铠甲,但那股与生俱来的贵气让士兵们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诸位将士,"李成安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是吴王世子李成安,我旁边这位想必很多人也认识,镇北侯的独子欧阳成,从现在起,北州关由欧阳将军接管,暂代守将之职。"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吴王世子加上一个镇北候府,这北境没有哪个当兵的敢放肆,几个原本叫嚷着要跑路的军官脸色刷地变白。 欧阳成趁机厉声道:"各营立即清点人数,重整建制!伍长以上军官,半刻钟内到校场集合!违令者..."他手腕一翻,刀锋闪过一道寒光,"斩!" 这声令下,士兵们如潮水般迅速退去。李成安注意到几个领头闹事的军官交换着眼色,暗中对玄影使了个眼色。黑影一闪,那几个军官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玄影带人按倒在地。 "押下去严加审问。"李成安淡淡道,"非常时期,容不得半点差错。" 接下来的时辰里,整个北州关如同一个巨大的蜂巢般忙碌起来。欧阳成亲自坐镇校场,一个个核对军官身份,重新整编部队。随后便安排亲卫巡视各处要害,从粮仓到武库,从箭楼到马厩,事无巨细地检查防务。 一条条军报如雪片般传来。李成安望着渐渐恢复秩序的关城,眉头却始终没有舒展。北风呼啸,卷着雪花拍打在脸上,生疼。 夜幕完全降临时,将军府终于恢复了基本秩序。李成安独自站在议事厅内,望着墙上破损的北境地图出神。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世子,眼下北州关的兵士已经回营,大致都安排妥当了。剩下的恐怕还要花费些时日..."欧阳正带着几名亲卫快步走入,风尘仆仆的脸上写满疲惫。 李成安微微颔首:"这一路上辛苦了,但眼下我们还不到休息的时候,对了,斥候回来了吗?"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一骑快马冲破风雪,直奔将军府而来。马背上的斥候浑身是血,刚冲进城门就栽了下来。 "快!扶他进来!"李成安急道。 斥候被抬进屋内,气若游丝:"欧阳将军...北凉大军已到北州关...距此已不足三十里...如今已然开始安营扎寨进行休整,明日..." 话没说完,变晕倒了过去,李成安与欧阳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李成安挥手示意亲卫将斥候抬下去医治,看了欧阳成一眼。 "果然,段正明来得比预想的还要快。"他沉声道,"看来这便是大康那位太子的后手了,如今我们到了北州关都如此被动,若是我们没到,这北州关没有任何守住的希望。 今日你去了军营那边,结果怎么样?若是打,能形成有效的战力吗?" 欧阳成摇了摇头:"兵马是够的,但是调度是很个大问题,若要形成有效的战力,最快也要三天,而且这是很保守的估计,若是不乐观,只会更久。" 守城可不是安排一堆人就站在城墙上射射箭,扔扔石头那么简单,排兵布阵,后勤补给,都需要考虑,但眼下北州关最大的问题不是别的,而是缺少将领,冷兵器时代,每一位主帅能运筹帷幄的根本就是善于用兵,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 这些将领才是战场上最为关键的那一部分,这个时代的大头兵几乎都是没有读过书的,主帅军令的传达几乎都是通过手下的副将,由这些将领来居中调度,统筹安排,而主帅大多只定下大的战略计划,然后让手下各个将领去执行。 就好比历朝历代很多的农民起义,在真正的正规军面前不堪一击,但现在北州关内根本没有可用的将领,这个时候,军令下达之后,根本没有人进行有效的组织,欧阳成也不可能一个人去指挥那么多普通兵士。 虽说情况紧急,但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从普通军士中前行提拔几个统领出来。一来是你根本不了解他能力到底如何,二来军中讲究服众,若是提拔之人不能服众,打起来也是要出大问题的。 欧阳成的确常年在北境,而且是从士兵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但是他也不可能对北境所有的士兵都熟悉,这个时候要让这些人形成战斗力,也需要费很大的功夫,他需要在军中逐个去了解,选一些可用之人出来。但北凉的大军可不会给他这么多时间! 此刻的议事厅气氛显得颇为压抑,李成安缓缓开口:"刘渊这个小王八蛋,布局多年,这一次下手可真够狠的。" "但北州关不能丢,也丢不起,眼下我们只能尽力的去守了,若能撑些时日,胜算还是我们大,就怕..."欧阳成显然也不太看好此刻的局面,声音有些低落。 "那倒也未必。"李成安皱眉看向窗外,"这个时候,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跟段正名这小子赌一场,来给我们争取些时间了,最多两日,侯爷那边一定会送一部分将领过来,就算没到,你对关内的掌控力也会大大增加,一少部分能替代的人总是能挑选出来,只要扛过这两日,这北州关就算守住了。" “世子你有什么想法?” “明日你安排些精锐站满城头,只要看上去煞有其事即可,至于其他的,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余的,我来想办法,明日,我亲自会一会他们。” “世子您打算?那可是很危险...” 李成安直接打断了他:“如今只能绝境求生,若不行险招,谁也不可能扭转局势,你放心,我心中有数,除非你有更好的退敌之法,要不然,就没必要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争论,至于我要做什么,你明日就知道了。” 欧阳成沉默良久,缓缓道:“世子确定自己的安全没有问题?实不相瞒,就算北州关丢了,您的安全也不能出问题,否则王爷那边...” “这点我清楚,你且安心,我不会让把自己逼上死路,我身边有玄影,他轻功极好,有他在,我若是要走,他们拦不住。” 夜色更深,北风呼啸,二人争论了半天,最终欧阳成只能无奈的答应。 第148章 备战 跟欧阳成商议完之后,便让欧阳成先去休息片刻,一连数日高强度的赶路,并且他身上还带着伤,到了之后又是这么大的烂摊子,明日十有八九还有面对北凉的大军,就算他是二品,也需要花时间休息调养。 而李成安自己却直接到了府内的一处厢房门口,见房内烛火未灭,他推开偏院厢房的木门,屋内弥漫着浓郁的药香。老酒鬼半倚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却仍抱着酒葫芦小口啜饮。 "老酒鬼,伤势如何?"李成安轻声问道。 老酒鬼抬眼瞥了他一眼:"死不了,小王八蛋你嘴里就没有一句好话,都这个时辰了,你小子跑到老夫这里来,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李成安在榻边坐下:"北凉的大军已经到了,明日大概我要上城头会一会那位北凉的段正明,想请前辈帮个忙。" "怎么?又要想让老头子出手?。"老酒鬼眯起眼睛。 "那倒不必,你现在不太适合再出手了,还是好好养伤吧,毕竟等以后我成婚了,你还得帮帮忙教我儿子,他老子我是剑仙,他将来也不能差,不像我这么牛逼,但也得会点儿防身的东西,这王府里还是你比较合适。" “滚,老子欠你的,教了徒弟还要教你儿子?有多远你给我滚多远,你小子是不是把蜀州山里那玩意儿带来了?” 李成安压低声音,"但北凉这次来的人太多了,我若是不搞点花里胡哨的东西,这北州关怕是守不住,幸好让冬雪提前把山里那些东西带了些出来..." “是想炸死那小子?” 李成安摇了摇头:“要炸死那个狗东西,这次带的怕是不够,那玩意儿才研制出来没多久,家里总共也没多少,威力也还差点,而且有那位姓方的在,段正明那个二傻子恐怕没那么容易上当。”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在火炮制造出来之前,我不想这么早把炸药这个东西暴露出来,至少不能在明面上暴露出来,我必须要保证我们的武器要领先别人一代,这个时候来找你,就是我想问问你,你这儿有没有什么看上去比较夸张的剑招,威力大不大不重要,重点就是要花里胡哨,看上去极其夸张的那种。” 老酒鬼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老子就知道你这个小王八蛋没憋什么好屁。" "那怎么能叫没憋好屁呢?你极境是没指望了,这一身本事,可不就指望着我和天一了?"李成安目光灼灼,"以后你这老胳膊老腿,也别跟人动手了,你要是没了,以后可就没人教我儿子。" “我教你儿子,那你为什么不亲自教?”老酒鬼撇了撇嘴。 “我?我忙着呢,都成亲了,我得带着媳妇儿到处逛逛吧,看看这天下的大好河山吧?父王和母妃负责带孩子,你负责教孩子,这多好,一家人其乐融融。” “我融你个大头鬼,你个小王八蛋还想的挺美。” “说正经的,你这儿到底有没有。” 屋内陷入死寂。良久,老酒鬼长叹一声:"有是有,年轻的时候老夫也喜欢研究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只是后来境界到了,觉得和真正的高手对战不太实用,也就放弃了。但是你师父不会希望你在这个时候去学老夫的剑招。" 李成安淡淡的说道:"我知道师父的顾虑,怕我学别人的东西学多了,受影响太深,将来就成了另外一个人,再也走不出自己的武道之路了。"李成安拉着老酒鬼长满老茧的手,"但如今我已经有了剑意,我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不会成为下一个你,也不会成为下一个别人。" “老道士说的?” “那倒没有,我自己猜的。” “你这小王八蛋明明年纪不大,懂的怎么这么多?这么多年以来,你小子什么都懂,老子说一句你就明白,学什么也快的吓人,老夫寻思你小子也不是什么武学世家。如今还知道要走出自己的武道之路。” 李成安虽然不是出自武学世家,但是顶不住他脑子里装的东西多啊,在后世那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各路大神的奇思妙想,许多先辈留下的宝贵财富,别说武学了,哪怕是到了修仙世界,他的知识储备都足够让他成为一个理论大师。 “我是天才,老头子你羡慕不来的,将来你就看我成为剑仙横扫天下吧。” 老酒鬼撇了撇嘴:“小王八蛋,想装逼就明说,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你小子对老头子就不能说点好的?” “好话没用,再好的话也没法让你回从前,也不能让你的伤好起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长命百岁,以后替我带孩子,对了,天一那冷冰冰的样子,以后当爹估计也差点意思,你得多带几个,我当年答应要给他找十个媳妇儿。” “...” 二人在房间内说了很久。离开时,李成安在院中遇到了等候多时的玄影。 "都安排好了?"李成安问道。 玄影点头:"已按世子吩咐,已经埋好了,只是明日属下若不在世子身边,世子的安全..." 他脸色有些犹豫,毕竟王妃给他的死命令是保护好世子,若是世子有了什么差错,他这老命可就得交代了,而且这话还没法对李成安明说,此刻的他着实有些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李成安脸色微微一变,却没有多说什么:"放心吧,明日城墙上还有那么多军士在,他们也不是摆设。" “但...” 他转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看了玄影一眼,沉声道:"难道有人对你有别的安排?比我的话还好使?往日你可没有这么多话。" “属下知错,属下只是担心世子的安危,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既然世子有了决定,那一切都按世子的意思办。” 玄影躬身领命,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李成安独自站在庭院里,望着渐渐泛白的天际。北风卷着雪花呼啸而过,寒意刺骨。他紧了紧衣袍,喃喃自语:"刘渊,还没见面就给了我这么大一份厚礼,那就看看是你小子的脑子厉害,还是我的火药厉害。" 第149章 剑气纵横(1) 天刚蒙蒙亮,风雪渐缓,欧阳成就急匆匆地闯进李成安的院子,铠甲上还带着未化的雪粒。 "世子!北凉的大军动了!"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显然短暂的休养并未让他有所好转,"斥候来报,段正明亲率十万精锐已经出发,恐怕要不了多久便会兵临城下!" 李成安正在院中练剑,闻言收势转身:"比我们预计的还要快些。"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城墙上准备得如何?" 欧阳成脸色凝重:"连夜挑选了最好的一批弓箭手和一些身手不错的军士在城墙上待命了,北凉若是不断的强攻,恐怕守不了太久。" 李成安将长剑归鞘,突然问道:"你信我吗?" 欧阳成一愣:"世子何出此言?我欧阳家自然是毫无保留的相信世子。" "今日我打算一个人去会一会这位北凉二皇子。"李成安从怀中取出一块锦帕,轻轻擦拭剑柄,"若成了,今日必定能拦住他们,还能给你拖足够的时间。" "我自然是相信世子的!"欧阳成急道,"但您若有个闪失..." 李成安却笑了:"放心,我惜命得很,我算过了,我的命很长,今天死不了的。" 他拍拍欧阳成的肩,"你先去盯着,我换身衣服,便去城头会会那位二皇子和大康那位四先生。" 北州关外二十里。 段正明骑在战马上,望着远处巍峨的北州关城墙,眉头紧锁,身后跟着一位披着黑色斗篷的老者,看不清容貌。旁边,则是一袭青衫的方益,腰间系着一柄长剑,神色从容。 "方先生,如今我们已经快到北州关了。"段正明沉声道,"咱们这次攻城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先生确定北州关的将领都死了?" 方益微微一笑:"殿下多虑了。若是没有把握的事情,在下怎么敢让殿下带着这么多人马到这北州关来,我那小师弟为了此事布局多年,付出的代价可不是一点半点,大乾那边的暗子,能动的大部分都动了,为的就是今天。在下可以用性命保证,那些将领一定死了。 就算镇北候知道这个消息,此刻从镇北关调人前来,这也需要时间,而且他们那边这时候大概正打的火热,也抽掉不出多少将领,咱们二十万大军,如今打一个无人调度的北州关,恐怕费不了那么久的功夫。" "可我怎么听说,李成安带着欧阳成昨日便到了北州关?"段正明意味深长的看了方益一眼。 方益眯起眼睛:"殿下的消息倒是很灵通,连这事都知道,他们只有两个人,那欧阳成虽然是镇北侯的独子,也有些才能。但是他就一个人,凭什么来指挥这么多人?难不成他还有三头六臂?" 段正明仍不放心:"可现在北州关还多了一个李成安,他可是吴王的儿子,他们的士气必然大涨,到时候..." "至于那李成安,殿下更是多虑了。"方益嗤笑一声,"虽说他是吴王之子,但这么多年以来,可从来没听说过他打过什么仗,若是让他来指挥,恐怕这仗就更好打了。" "虽说北州关地形有限,但我们好歹二十万大军压境,就算用人命填,也能把这座城给填平了。"方益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死的不是大康的兵士,先生当然无所谓,是这个道理,对吗?”段正名脸色微变,语气中带着一些不善。 方益摆了摆手:"殿下,你这话说的就不太讲究了,我大康这一次,可是要独自面对吴王李镇,大乾大部分精锐都在南境,跟李镇相比,北凉只是面对一个镇北侯欧阳正而已,哪边更难打,殿下不会心里没数吧? 若是李镇在北境,就算殿下想打,寒霜城的那位陛下也不可能同意。而且殿下如今面对的是一个主要将领全部死绝的北州关,镇北侯也不在这里,就一个李成安和欧阳成就把殿下吓成这样?" 段正明眉头一挑,沉思片刻:"先生言之有理,倒是我多想了,若是只面对这二人,用人命填,也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这北州关拿下。" "顺便提醒一句殿下。"方益冷笑道,"如今殿下在朝堂的根基全无,若这次出征无功而返,回去拿什么和那位三皇子争?" 段正明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握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哼!这该死的段开炎,唯唯诺诺藏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一出手居然这么狠毒。" 他猛地一甩马鞭,在空中抽出一声脆响:"父皇也是老糊涂了,听信了他的谗言,不仅没处置他,还给了他兵权,让他跟我们来争,也不知道这小子给父皇灌了什么迷魂汤。" 方益嘴角微扬,继续火上浇油:"听说那位三皇子手中还是最精锐的狼卫。" 段正明怒不可遏:"孽种,当初就该跟他娘一起死,如今却成了心腹大患!" 披着黑色斗篷的老者突然轻咳一声:"殿下,军中还请慎言。" 段正明这才意识到失态,强压怒火道:"先生,这次若能拿下北州关,我在朝中..." "何止是翻身?"方益眼中精光闪烁,"殿下将成为北凉开疆拓土的功臣,若是能拿下李成安,报了当年吴王屠城之仇,到时候莫说寒霜城,整个北凉,谁还敢说一句殿下的不是?这等军功和名望,谁还有胆子敢和殿下争?谁又有那个能力和殿下争? 不管那段开炎手里握了多少军队,那个时候,他对殿下的动手,军中谁会答应?哪个将领敢跟他?" 这话倒不是方益忽悠他,他也确实希望段正名将来能够登上北凉的皇位,不是因为他有什么雄才大略,而是因为他足够的蠢,相比于其他人,他觉得段正名将来上位更符合大康的利益,正因为如此,大康那位太子才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来帮他。 一来扶持一位大康想要北凉皇帝,将来在围杀大乾的布局就会简单很多,打完大乾之后,若要收拾北凉,也能减少很多阻力。二来借用北凉的兵力来破局,只要北境一破,吴王绝对不会在南境和大康死磕,大康也能保留很大一部分实力。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此次战争,吴王李镇出征南境,要想短时间分个胜负,绝对不可能。京都那位能暴露出来的东西,也极为有限。 大康从未与大乾交过手,要让京都那位掏自己的底牌,大康势必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大康可不想便宜北凉,刘渊很想知道京都那位皇帝这十几年里到底攒下了多少底牌,而北凉,就是最好刀。 北州关破,无论他愿意或者不愿意,为了收复失地也好,也是挽回军心也罢,大乾皇帝这些年藏的底牌都必须要先亮出来,否则北州关这道伤口,也会出大血,直到最后再也止不住。 底牌这个东西,不管对于个人还是朝廷,都是用一张便少一张,若底牌尽出仍然不能挽回颓势,那结果不言而喻。就算能挽回,大康未来也有足够的时间来想办法应对,将来的大乾也会无牌可用。这便是刘渊在此局落下最重要的目的。 第150章 剑气纵横(2) 听到方益的蛊惑,段正明此刻眼中燃起野心的火焰,从自己记事开始,就在为那个位置不断地努力,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他随即冷静下来,皱眉道:"可若伤亡过重...后续我们..."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方益压低声音,"殿下别忘了,此次出征,军中可是有些不太赞同殿下的声音,正好借此机会..." 段正明恍然大悟,与方益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北州关的城墙越来越近,就在这时,前方斥候飞马来报:"报!北州关城门紧闭,城墙上旌旗招展,欧阳成率守军严阵以待!" 段正明眉头一皱:"哦?不是说北州关的将领都死完了吗?何来严阵以待?" 方益笑了笑:"装腔作势,拖延时间罢了...他们就想着殿下以为他们军纪严明,不敢贸然进攻,为等支援拖些时间。" 突然,北州关城楼上响起一阵整齐的呐喊声。只见城墙上士兵林立,刀枪如林,闪烁着寒光。一面绣着"乾"字的大旗在城楼最高处猎猎作响。 "果然是欧阳成!"段正明猛地勒住马缰上前,面色露着一丝凝重。 “殿下莫不是被他们这阵势给唬住了?”方益嘲讽道。 “哼,区区一个欧阳成,就想拦住我二十万大军,何其可笑,就算是他爹欧阳正来了,也不可能让我北凉铁骑不战而退,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先打上一场再说别的,若是...” 话未说完,城墙上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长啸。一道白色身影凌空而起,那道白色身影如惊鸿般从城墙上飘然而下,衣袂翻飞间,稳稳落在两军阵前的空地上。正是李成安。 "你就是段正明?"只见他右手手持长剑,左手负手而立,声音清朗。 段正明眯起眼睛,示意亲卫戒备:"李成安,你胆子不小,竟然敢在这个时候独自出城?就不怕死在我北凉的铁骑之下。" 李成安微微一笑:"段正明,不是我看不起你,就你这德行,还想杀我?我只能说,你小子人长的不怎么样,想的还挺美。你段家跟我李家打了这么多年,至今也没能踏入北境半步。 如今带着这点人来打北州关,还妄想拿下,简直就是放屁,你这点本事还想跟段开炎争皇位,本世子只能告诉你一句话,你输的不冤。" 段正明当即恼怒,冷哼一声:"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今天,我就要拿下北州关,让你死在这里,让吴王也体会体会丧子之痛。" 李成安收敛笑意,"当年太祖在的时候,你段家就没赢过我老李家,我父王守北境的时候,你段家还是没赢过,如今本世子在北境,你段家依旧赢不了。 今天我李成安就站在这里,看你段正明有没有那个本事来杀我,我父王大概是体会不到丧子之痛,但本世子想试试当年父王在北凉屠城的感受。" 这最后一句,毫无疑问深深的刺痛了段正明,也刺痛着北凉军中很多人,当年吴王在北凉屠城,是整个北凉的奇耻大辱,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这个仇一直没有报,成为很多北凉军人心中的一根刺。 方益此刻也皱了皱眉头,他想不通李成安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激怒旁边这个蠢货,难道他真的有所依仗?一时间他内心深处也生出了一丝不确定。 段正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握着缰绳的手因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刀锋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寒光。 "放肆!"段正明一声暴喝,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李成安,今日我必让你血债血偿!" 他转头对身后大军怒吼:"全军听令!准备..." "殿下且慢!"方益急忙拦住,"小心有诈!此人故意激怒殿下..." "要打的是你,要拦的还是你,今日若不杀了此子,这大军还怎么带的下去,闪开!"段正明一把推开方益,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当年吴王在我北凉屠城,今日我要他儿子十倍奉还,让这北州关的人全部陪葬。" 李成安却依旧从容,甚至悠闲地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怎么?说到痛处了?当年你段家先犯我边境,屠戮百姓,我父王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他忽然提高声音,让全军都能听见:"段正明,身为军中主将,向来血勇为先,老子今天敢一个人站在这里,你小子却只敢躲在大军之中,还报仇,回寒霜城抱你媳妇儿去吧,说不定还能给北凉留颗好种。 不对,你小子这幅乌龟德行,恐怕没什么好种,就怕生下来的还是个乌龟,也难怪你被一个段开炎踩在头上,实在不行,你让段开炎帮帮忙,把媳妇儿送给他,借个好种也未尝不可。" 这句话如同火上浇油。段正明额头青筋暴起,怒火已经逐渐代替了他的理智,当着这么多人,被指着鼻子骂,还骂的这么难听,这特么谁受得了,他是北凉皇室,身份高贵,从来都是他欺负人,何曾受过这般侮辱。 他猛地一挥长刀,正准备发号施令,身后的黑衣老者出声提醒他道:“殿下,如今是咱们打仗,不是比武,没必要逞一时之快,打仗这种事,谁赢了,谁说了算,攻下北州关,什么都是殿下说了算。” 段正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片刻之后,大声吼道:"弓箭手准备!给我射死这个狂妄之徒!" 几千名北凉弓箭手当即列阵,张弓搭箭,箭矢寒光闪烁,直指李成安。 城墙上顿时一片骚动,欧阳成急声喊道:"世子小心!" 李成安突然仰天大笑:"段正明,你果然是个废物!带着这么多人,如今竟然连正面冲杀的勇气都没有了?" 此刻的李成安虽然看上去轻松,但内心也是紧张的要命,他今天说了这么多,故意刺激段正明,就是希望他这个时候能脑子发热,能亲自带着骑兵冲锋来杀自己。 这样一来,他就有很大的机会可以炸死这只小乌龟,但是他没想到这王八蛋身边还有聪明人,他也不按套路出牌,这个时候居然还安排弓箭手,没有亲自冲杀。 他娘的,电影上的激将法果然不靠谱,自己也不是那打仗的料子,这回是真特么算错了,但眼前已经骑虎难下,他不能退,若是退了,北州关的士气就更低迷了,如今这北凉的箭雨,他只能硬接了。 转瞬之间! "放箭!放箭!"段正明歇斯底里地大喊。 成千上万的弓箭离弦而出,形成漫天箭雨,欧阳成连忙指挥城墙的士兵拿起盾牌抵挡,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李成安,就在箭雨即将落下之际,一道青色剑光突然从天而降! "铮——" 清越的剑鸣声响彻战场,只见一道青色剑气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李成安身前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剑幕。成千上万支箭矢撞在剑幕上,纷纷折断坠落。 第151章 剑气纵横(3) 李成安看到青色的剑气,惊喜地抬头:"二师兄!" 陈静虚飘然落在李成安身前,衣衫上还带着些已经干涸的血迹。他脸色有些苍白,嘴角渗出一丝鲜血,但持剑的手依然稳如磐石。 远处的段正明见状大惊:"陈静虚?!" "小师弟,你有些胡闹了。"陈静虚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里带着责备,却又透着关切。 李成安有些歉意的看了一眼陈静虚:“二师兄,师弟也没想到这王八犊子不按套路出牌,您受伤了?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是谁你姑且不用管,师兄虽然受了些小伤,但是他也不好过,交手数个回合,打下来也就五五之数,只是一路上师兄消耗大了些,最后被他侥幸赢了半招。” 在自己师弟面前,哪怕是陈静虚,他也是要面子的,总不能告诉李成安自己被打的手都还不了,那以后自己在道门还怎么混?虽然道门人不多,可都是自己人,而且自己在小师弟心里可是非常能打的存在。 他对自己这个小师弟还是了解的,面子这个东西在他这里一旦丢了,将来就很难再找回来了,但打架不一样,现在输了,不代表未来还会输,场子总是能有机会找回来的。所以打架可以输,面子必须要有,特别是在这个小师弟这里。 远处段正明猛地勒住马缰,脸色阴晴不定地转向方益:"怎么回事?道门的人也要尽数下场了?" 方益面不改色,淡然道:"殿下放心,你没看见陈静虚现在的状态嘛,面色苍白,衣襟带血,分明是强弩之末,他受伤了,而且伤的恐怕还不轻。 算他要插手,咱们也不怕,他挡得住北凉的箭,可他挡得住二十万铁骑吗?极境不出,谁还拦得住我们,极境有极境规矩,老道士插手不了这场战争..." 段正明仔细观察,果然发现陈静虚身形微晃。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正好!趁他病,要他命!" 段正明高举战刀,厉声喝道:"全军进攻!" 霎时间,北凉军阵中战鼓雷动。前锋五千铁骑如黑色洪流般率先冲出,马蹄踏碎积雪,扬起漫天雪雾。骑兵之后,数万步兵推着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缓缓推进。 "弓箭手!放箭掩护!" 北凉军阵后方,数千弓箭手再次同时拉弓,箭矢如蝗虫般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密集的弧线,朝着城头倾泻而下。 城墙上,欧阳成急声下令:"举盾!" 守军士兵迅速举起包铁木盾,箭雨叮叮当当砸在盾牌上。偶有箭矢穿过缝隙,便有士兵惨叫着倒下。 陈静虚强撑伤势,用真气抵挡着射向李成安的箭矢:"小师弟,该回城了!" 李成安却站在原地未动,目光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北凉骑兵:"二师兄,再等等..." 当先锋骑兵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二人的方向冲来,但李成安依旧未动。 "绊马索!起!"欧阳成当即下令。 城前雪地中突然弹起数十道粗绳铁链,冲在最前的战马纷纷被绊倒,骑兵惨叫着摔落马背。后续骑兵来不及减速,接连撞上前方倒地的同伴,一时间人仰马翻。 但北凉军毕竟人多势众,后续兵马很快补上缺口,急速向李成安方向杀来。 当空中的箭雨逐渐停歇,北凉的兵马距离北州关的城墙越来越近,李成安不由的感叹道:“这两个王八蛋也太谨慎了,这特娘都不冲过来,这次真是有点可惜了。” 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李成安再等下去了,若是再等下去,可就真来不及了。 李成安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身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寒光。 "二师兄,一会儿你得接着我些!" 话音未落,李成安周身突然爆发出一品境界的强横真气,衣袍无风自动。他按照老酒鬼所授剑诀,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妙的轨迹,就连陈静虚手中的剑,也开始微微颤抖。 李成安有剑意,他知道,但这身一品的真气从何而来?陈静虚也不由一楞,感到一丝诧异,心想这小子什么时候到一品了,他眉宇微皱,定睛一看,仔细感知着李成安的真气流转,随即眯了眯眼,这小子还是那么花里胡哨,连一品的真气也敢借,真不怕把自己给撑死。 若是常人,以二品境界去借一品的真气,经脉和丹田早就被撑爆了,就像一个普通的玻璃杯,用来装装热水还行,若是装的岩浆,顷刻间就会炸裂。 但李成安不一样,虽然他自己只是个二品,但他修的是纯阳功法,其本身的真气强度就不是一般的功法可以比拟的,导致他经脉和丹田的强度比起别人要高上很多。 再加上还有个极境的老娘自小便为他滋养经脉,凝练真气,整个天下,恐怕也只有他这身子,才能在二品的境界,短暂承受一品的真气。哪怕是极境的徒弟,也没这个待遇,长年累月用极境的真气为他梳理经脉,没有哪个徒弟能有这个待遇,总而言之,要有李成安这样的根基,功法和背景缺一不可。 众人愣神之际,此招几乎抽干了李成安所有的真气,好在剑势已成。 "千山暮雪!" 刹那间,剑锋所指之处,无数道剑气如雪崩般倾泻而出。更惊人的是,这些剑气在飞行过程中竟不断分裂,化作漫天飞舞的"雪花",每一片"雪花"都闪烁着刺目的寒光。 北凉骑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剑招惊得勒住马缰。 段正明在后方瞪大眼睛:"这是...一品的真气剑招?!" 方益也变了脸色:"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消息上他明明只是初入二品,为什么如今却是一品的真气。这个年纪,就到了一品...简直荒谬。" 他们毕竟距离稍远,根本没办法仔细去感知李成安体内的真气转。 “老先生,恐怕的麻烦你了。” 段正明身后的黑衣老者冷哼一声,身形骤然前冲,宽大的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双手结印,一品境界的浑厚真气喷薄而出,在身前凝聚成一道漆黑如墨的真气屏障。 "区区小辈,也敢在老夫面前放肆!" 就在黑色屏障即将成型之际,一道青色剑光如天外流星般划破长空。 "嗤——" 剑光过处,黑色屏障如同薄纸般被轻易撕裂。陈静虚不的剑气距离他的皮肤不过三寸。 "老东西,"远处的陈静虚嘴角挂着血丝,眼神却凌厉如剑,"拔苗助长的一品,也敢来掺和我道门的事情?" 黑衣老者浑身僵直,额头渗出冷汗。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破碎的真气屏障,又看向陈静虚染血的衣袍:"你...你明明已经重伤..." "打你这种废物,再重的伤也能打。”陈静虚不屑的说道。 第152章 剑气纵横(终) 就在二人说话之间,李成安剑招迸发而出,漫天"剑雪"飘落在北凉军阵中,看似轻若无物,却在接触地面的瞬间。 "轰!轰!轰!"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战场!李成安昨晚就安排了玄影在城前埋下了大量火药,以玄影现在的轻功,极境不出,几乎不会被人发现,而那些"剑雪"正是引燃火药的信号。 冲在最前的上千名北凉骑兵瞬间被爆炸吞噬,人马俱碎。冲击波掀起的泥土和积雪形成一道数尺高的屏障,后续的北凉兵被掀翻在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更可怕的是,爆炸引发了连锁反应。埋设在更远处的火药接连被引爆,整个战场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拍打,地面剧烈震动,烟尘冲天而起。 整个北凉军阵瞬间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段正明瞪圆了双眼,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他死死攥住缰绳,满脸的不可置信。"这...这不可能..."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世上怎可能会有如此剑招?就算他李成安是一品,也不可能使出这样的剑招。" 方益此刻也是双拳紧握。他嘴唇颤抖,面色惨白如纸:"一剑引动天雷地火...这绝不是一品剑修能做到的,哪怕是当年的叶青,也不可能办到,但李成安偏偏做到了,为什么?"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若有所思:"难怪他李成安刚才要激怒段正名,若是他一怒之下率军冲杀,到了那个位置...此刻只怕也是难逃厄运..." 战场上,幸存的北凉士兵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奔逃。有人丢下兵器抱头鼠窜,有人跪在地上不住磕头,还有人发疯似的撕扯着自己的铠甲。哀嚎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妖法!这是妖法!" "快跑啊!天罚来了!" "救命!我的腿!我的腿没了!" 一个满脸血污的校尉跌跌撞撞跑到段正明马前:"殿下!前锋营...前锋营全完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为...我们..." "闭嘴!"段正明猛地抽出佩刀,一刀斩下那校尉的头颅。鲜血喷溅在他的金甲上,显得格外刺目。"扰乱军心者,死!" 然而就连他握刀的手也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眼前这一幕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方圆数百米的雪地变成了焦黑的炼狱,残肢断臂散落各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和血肉烧焦的恶臭。 方益突然抓住段正明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殿下!你现在需要冷静!"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这话是对段正明说的,同样也是对自己说的。深吸一口凉气,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快速运转。 "这绝不是李成安的剑招...若是他有这等本事,这仗根本就没法打,也不用打,早就杀到北凉来了,我们二人也早就死了,绝不会现在还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段正明僵硬地转过头,望向远处城墙上那道白色身影。烟尘中,李成安持剑而立的身影若隐若现,宛如神魔。 他双拳紧握,短暂的沉默后,强行恢复自己的思考能力:"没错...你说的没错,就算他是一品,也不可能有如此剑招。就算他有,我也要看看他还能不能再挥出第二剑。" 他猛地一甩马鞭,在空中抽出一声脆响:"全军听令!重整阵型!" 他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混乱的战场上回荡。那些溃逃的士兵闻声一怔,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都给我站住!"段正明双目赤红,金甲上还沾着方才斩杀校尉的血迹,"你们看清楚了!那根本不是剑招,若是剑招,北凉早就被他打下来,哪里还等得到今日。" 方益也立即会意,运起真气力高声喝道:"诸位将士!李成安使诈,这世间绝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剑招!如今他已是强弩之末,此刻不攻,更待何时!" 北凉军中渐渐安静下来。一些老兵壮着胆子回头望去,果然发现爆炸后的焦土呈现规则的分布,绝非一品所能造成的痕迹。 段正明见军心稍定,立即抓住机会:"传令!后军变前军,弓弩手掩护!步兵继续推进!" "咚!咚!咚!" 战鼓再次擂响,比先前更加急促有力。北凉军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在将领的呵斥下很快重整队形。虽然士气低落,但军令如山,数万大军再次如潮水般向北州关涌去。 城墙上,李成安见状脸色微变:"这帮人果然心眼子够多...居然被识破了..." 陈静虚强撑着站起身:"小师弟,你已力竭..." "看来这天下的傻子并不多,这方益这么快就看出了端倪。不过有句话说得好,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李成安咬牙道,"二师兄,再借我一些真气,不用太多,一招便够了..." 李成安深吸一口气,右手紧握剑柄,左手搭在陈静虚肩上。陈静虚会意,将体内仅存的真气源源不断地渡入李成安体内。 "二师兄,够了!" 李成安猛然睁眼,眸中精光爆射。他纵身一跃,竟凌空踏出七步,只见他长剑一挥,用仅有的真气在空中凝聚成一柄巨大的光剑虚影,顿时传来一声清越的长啸。 这一声长啸成了压垮北凉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跑啊!" "他又要施展妖法了!" 李成安长喝一声。 "寂灭!" 随着他一声长啸,手中长剑绽放出刺目青芒,化作一道十余丈长的惊天剑气,朝着北州关两侧的山崖横扫而去。 "轰!轰!轰!" 震天动地的巨响接连炸开。剑气所过之处,山崖崩塌,巨石滚落,无数巨石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北凉军阵瞬间被砸得七零八落。惨叫声中,无数士兵被巨石碾成肉泥,更有甚者连人带马被埋入石堆。 北凉的大军此刻狼狈地躲避着落石,但地形受限,一时半会儿想要撤离,哪有那么简单,此刻北凉的兵士再也没了冲锋的勇气,整个大军陷入一片混乱。 烟尘弥漫中,李成安飘然落下,脸色苍白如纸。这一剑几乎耗尽了他借来的全部的真气。若不是陈静虚,此刻他怕是站都站不稳,但他嘴角却挂着一丝微笑,强行站在北州关前,宛如一个战神一般。 城墙上无数军士看着李成安,眼神中充满了崇拜之情,虽然他们不知道李成安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这一刻,李成安就是他们心中无所不能的战神。 欧阳成也不愧是一位合格的指挥官,没有沉浸在喜悦中,而是立即下令:"弓箭营,放箭!" 城墙上的弓箭手万箭齐发,如雨点般射向混乱的北凉军阵。本就溃不成军的北凉士兵更是死伤惨重,尸横遍野。 第153章 善后 北州关外,烟尘渐渐散去,露出满目疮痍的战场。滚落的巨石将通往关城的道路彻底封死,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北凉士兵在乱石间仓皇逃窜,互相踩踏,哀嚎声不绝于耳。 "撤!全军撤退!"段正明声嘶力竭地吼道,金甲上沾满了尘土和血迹。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精锐部队在混乱中自相践踏,却无能为力。 方益一把拉住段正明的缰绳:"殿下,必须立即重整军纪!否则..." "否则什么?"段正明猛地甩开他的手,眼中布满血丝,"你看看这满地巨石!这仗还怎么打?如今还只是一个李成安在阵前挥了两剑,就算他使诈,但你知道他用的什么办法?将来还会不会再有?你若是能给我一个保证,我二话不说,马上安排人清理巨石,再打回去。" 面对段正名歇斯底里的质问,方益一时陷入沉默,他可以肯定李成安用的绝对不是剑招,这世上没有威力这么大的剑招,但他却不知道李成安到底用的是什么手段,自然没法向段正明保证什么。 如今连对手用的什么手段都不知道,就算是双方合作,他也没有理由再让段正明再派人去送命,毕竟这是北凉的军队,他是一个大康人,这一次攻城,大乾一个人没死,北凉的损失已然不小,而且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段正明多年的心血。 远处,李成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北州关之前。此刻北州关城门紧闭,箭楼上弓箭手严阵以待。更麻烦的是,那些从天而降的"剑招"余威仍在北凉士兵们心中萦绕,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 一个满脸是血的偏将跌跌撞撞跑来:"殿下!左翼营完全被落石阻断,伤亡...伤亡过半!" 段正明握缰绳的手青筋暴起:"传令各部,以营为单位,交替掩护撤退!回大营集结!" "可是殿下,后军已经..." "执行命令!"段正明一刀劈在身旁的巨石上,火星四溅。 北凉的撤退号角凄厉地响起,残兵败将如潮水般退去。有人丢盔弃甲,有人拖着受伤的同伴,更多人则是头也不回地逃命。曾经威风凛凛的北凉铁骑,此刻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 城墙上,欧阳成看着溃退的敌军,长长舒了一口气:"世子,他们退了。这下就算他们想打,没有个一两日,这巨石也清理不出来了。" 李成安靠在箭垛旁,脸色苍白如纸。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总算...拖住了...玄影,带咱们自己的人去清理战场,特别是那些痕迹...要清理干净..." 玄影领命而去,李成安带来的护卫跟着玄影悄无声息地滑下城墙,在乱石间穿行。 李成安话音一落,便眼前一黑,向前栽去。 "世子!"欧阳成急忙扶住他,触手只觉他浑身冰冷。 陈静虚快步上前,探了探李成安的脉象:"真气耗尽,力竭罢了,不必担心。" 夜幕降临时,北凉大军终于撤回二十里外的大营。伤兵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医官们忙得脚不沾地。中军大帐内,段正明狠狠将头盔砸在地上。 "报。"一名参军颤抖着呈上军报,"初步统计,今日折损...折损..." "说!"段正明厉喝。 "此战阵亡两万六千余人,重伤九千三百,轻伤...不计其数。"参军声音越来越低,"冲车损毁八成,云梯尽毁,箭矢损耗过半..." 帐内一片死寂。段正明脸色铁青,突然暴起一脚踹翻了案几,不可思议的怒吼道:"废物!都是废物!怎么可能损失这么大?" “回殿下,那李成安的剑招我等损失倒还能接受,只是后来山上的滚石落下,军士慌乱躲避,被砸死的还是少数,更多的,是在逃命的时候军中发生踩踏,这部分才是损失最大的。” 此话一出,段正明更是恼怒无比,一脚踹在这名参军身上:“废物,你现在跑来这里,就是想告诉我,李成安没杀掉我们多少人,大部分都是死在我们自己人手上的对吗?” 参军连忙恭敬的跪倒在地,不敢说话。 “滚,都给我滚。” 参军逃也似得离开段正明的营帐。 方益冷眼旁观,等段正明发泄完毕才开口:"殿下,今日之败,非战之罪。" "不是战败是什么?"段正明怒极反笑,"二十万大军,被一个李成安耍得团团转!" "殿下可曾想过,"方益眯起眼睛,"李成安为何能施展如此剑招?若他真有这等本事,为何不直接杀入我军大营?" 段正明一怔:"你是说..." "绝非剑招。"方益斩钉截铁,"我怀疑是某种机关陷阱,借剑气引爆。今日那些爆炸太过规律,绝非人力可为,而且地方很有限。" 段正明沉思片刻,突然拍案:"传令!多派斥候,务必查清今日李成安那剑招的真相!" 天色已晚,针对北凉的将领和主帅来说,今晚注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油灯把段正明的影子投在帐壁上,显得格外孤独。 方益在他对面坐下:"殿下在担心什么?" "今日之败,朝中那些墙头草必定借题发挥。"段正明冷笑,"我那好三弟,怕是已经在写弹劾奏章了。" 方益沉吟道:"殿下不必过虑。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他压低声音,"我们未必就真的输了,事到如今,要想短时间打下北州关已经不太可能,我们只能走最后那条路了。" 段正明猛地抬头:"你是说..." 方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家小师弟的棋可不止这一步..." 帐外,北风呼啸,卷着雪花拍打在营帐上,发出沙沙的响声。远处伤兵的呻吟声隐约可闻,为寒冷的夜晚平添几分凄凉。 段正明盯着跳动的灯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李成安...咱们走着瞧。” 与此同时,北州关将军府内灯火通明。李成安躺在床上,面色依旧苍白。军医刚为他施完针,正在收拾药箱。 "世子的根基很好,眼下只是真气耗尽而已,只需静养几日。"军医对守在一旁的欧阳成和冬雪说道,"这期间世子万不可再动用真气,否则恐伤根基,老朽会为世子开两副固本培元的药,稍后会送来。" 冬雪点点头:"有劳了。" 待军医退下,欧阳成才低声道:"冬雪姑娘,如今你到了,世子这边就麻烦你盯着一些..." 冬雪点了点头。 欧阳成刚刚离开,床上的李成安突然呻吟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154章 清算 见李成安醒来,冬雪惊喜道:"世子,你醒了!" 李成安虚弱地笑了笑:"冬雪来了,我睡了多久?" "不久,才三个时辰。"冬雪连忙倒了杯水递给他,"世子感觉如何?" 李成安接过水杯,苦笑道:"不如何,装逼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北凉那边?" "退了。"冬雪接过话头,"伤亡惨重,道路又被落石阻断,至少两日内无法组织有效进攻。" 李成安松了口气:"火药痕迹..." "玄影已带人清理干净了,清理不掉的,加了很多东西,用火油一把火烧干净了。"冬雪压低声音,"只是今日动静太大,恐怕瞒不过有心人。" "无妨的。"李成安缓缓说道,"只要没有实证,他们爱猜就猜,能瞒多就算多久。只是蜀州那边,你得安排人盯紧了,眼下我们都不在,千万别出了问题。" “世子放心吧,除非他们能派军队杀到蜀州去,否则就是让极境出手,不然蜀州那边不会有问题的,奴婢觉得你这次太冒险了,何必要亲自去做诱饵,直接把山崖炸了不就行了。”冬雪轻声的说道。 李成安摇了摇头:“不一样的,我最初的本意是让段正明亲自带着骑兵冲杀,我若不做这个饵,他未必会冲。虽然最后也没杀成这个小王八,着实有些可惜了,下次能不装逼,还是不装了,爽是爽了,就是有点费身子。” 冬雪一声轻笑:“世子还是好好休息一会儿,眼下北州关大致已无碍了。” 李成安点了点头:“对了,有几件事你马上安排一下,去找暗卫,查清楚北州关的将领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全部死绝,这件事没有内鬼是办不到的,把这群人找出来,这么大的动作,暗卫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其次,让欧阳成随时盯着北凉大军的,有什么异常,立马通知我,虽然目前来看北州关的危机暂时解除了,但我总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刘渊这个人脑子很聪明,让我很不放心。 还有,这次老酒鬼和二师兄这次也受了伤,他们那里你也费费心,多盯着一些,若是关内需要什么,你帮着些欧阳成一些,眼下就他一个人,手上的事情很多,难免有所遗漏,你帮他想想办法,缺什么用咱们自己的渠道都可以。” “是,奴婢明白了。” 说完,浓浓的困意向李成安袭来,连续赶了三天的路,没有休息便开始大战,又耗尽了真气,没多久,如今北凉暂时退兵,紧绷的弦终于松弛了下来,他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三日后,久违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李成安缓缓睁开眼睛。经过这几日的调养,他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他撑起身子,发现屋内静悄悄的,只有窗外隐约传来士兵操练的号令声。 "世子醒了?"冬雪端着药碗推门而入,见他醒来,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李成安点点头,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外面什么动静?" "镇北关的援军昨日就到了。"冬雪接过空碗,"欧阳将军正在校场点兵,给各个将领分配任务。昨夜到的,怕打扰世子休息,就没来禀报。" 李成安点了点头,穿衣下床,简单的梳洗后,便轻声说道。 “陪我出去走走吧,房间里躺了好几日,骨头都散架了,出门看看去。” 李成安推开房门,温暖的阳光顿时洒满全身。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炊烟和草木的清香,与三日前那弥漫着血腥味的战场截然不同。 校场上,新到的将领正带着兵士在操练,整齐的喊杀声震天响。街道上商贩重新支起了摊位,百姓们来来往往,几个孩童在街角追逐嬉戏。远处的城墙上,士兵们正在修补破损的垛口,工匠们敲打木料的叮当声不绝于耳。 整个北州关一扫前几日的颓势,显得生机勃勃。 "北州关恢复得不错。"李成安嘴角微扬。满意地点头。"看来镇北侯的动作很快。对了,我让你查的事..." 冬雪神色一肃,压低声音道:"正要向世子禀报。暗卫那边已经查明,北州关将领之死,确实有内鬼,而且还不止一个。" 她从袖中取出一份文卷:"这是暗卫送来的详细文卷,请世子过目..." 李成安接过文卷,仔细翻阅起来,片刻之后,他眉头紧锁:"大康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控制这么多副将的家眷?" "这件事暗卫那边也查过了,但..."她犹豫了一下,"这件事牵扯很广,不止是北州关这边。" "很广?"李成安眯起眼睛,"京都?" “恐怕还不止,那份文卷奴婢没资格拿出来,只是给奴婢看了一眼。” “皇子?” "正是。"冬雪点头。 李成安沉思片刻,这是国战,陛下的脾气那三位皇子不可能不知道,谁敢在这个时候动手脚,和找死没什么区别,不可能会有蠢货在这个时候冒出来勾结北凉,就算是一头猪都不会这么做。 明眼人都知道,这一次战争绝不会打到底,勾结敌国是极为愚蠢的表现,京都三位皇子确实算不上特别聪明,但不至于蠢到走这么一步臭棋,更何况勾结的还是陛下最为痛恨的北凉。 "是二皇子。" 李成安当即一愣:“怎么会是他?有实证吗?” “有。” 这就让李成安感到更不可思议了,二人正说着,欧阳成带着几位将领大步走进来:"世子身体可好些了?" 李成安转身笑道:"已经无碍。这几位是..." 欧阳成侧身介绍:"这位是镇北关来的周将军,负责弓弩营;这位是马将军,统领骑兵;这位是..." 介绍完毕,李成安拱手道:"辛苦诸位了,远道而来。北州关有诸位相助,必能固若金汤。" 周将军爽朗一笑:"世子客气了。我等奉命前来,都是分内之事,倒是世子前几日那一战,已经在军中传为佳话,只恨末将没能亲自到场,给世子助威。" 李成安摆摆手:"侥幸而已。对了,侯爷那边可好?" “这几日虽然北凉二十万大军进攻凶猛,但有侯爷亲自坐镇,那些北凉宵小不足为患,都把他们打回去了。” “对了,北凉的大军怎么样了?” 欧阳成神色凝重:"斥候来报,段正明并未撤军,而是在二十里外安营扎寨。这几日一直在清理落石,似乎还有再攻之意。" “清理落石?有多少人?” “大概上百人。” 李成安沉吟片刻,说出自己的疑惑:“二十万大军,就算之前有些折损,但大体的根基还在,就派上百人清理落石,那要清理到什么时候?等他们清理完,这仗还怎么打?” 一行人也察觉到了有点不对:“世子是觉得有诈?但这条路对我北州关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若是彻底堵死,反而对我等而言更好。” “是不是有诈,去看看就知道了。玄影!” 第155章 段正明跑了? 一道黑色身影悄然来到李成安身边,他凑到玄影耳边说了几句,众人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玄影点了点头,转瞬之间,消失在人群之中。 夜幕降临,北州关渐渐安静下来。李成安用过晚膳后,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正在整理文书的冬雪:"二师兄和老酒鬼的伤势如何了?这几日一直都在昏睡,倒是忘了问你。" 冬雪放下手中的毛笔,轻声道:"前辈的伤势已无大碍,这几日都在后院喝酒,指点着天一,不过..."她顿了顿,"陈道长已经离开了。" "走了?"李成安眉头一皱,"二师兄怎么就走了?" "陈道长说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便久留,剩下的路就靠世子自己了。"冬雪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檀木小箱子,"不过他临走前,特意嘱咐奴婢两件事转告世子,第一就是让世子以后莫要再去借真气了,这对世子没什么好处,还有就是把这个交给世子。" 李成安接过箱子,入手沉甸甸的。他轻轻打开箱盖,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数十本手抄本,每一本都泛着淡淡的墨香。 "这是..." 冬雪解释道:"陈道长说,这些都是他这些年行走江湖收集的各派剑法和一些有关真气的功法..." 李成安随手拿起一本翻看,只见上面不仅有详细的剑招图解,旁边还有陈静虚亲笔写下的批注。有的地方写着"此招华而不实",有的则标注"可与纯阳剑法第三式相融"。 "二师兄这是..."李成安忽然明白了什么,手指轻轻抚过书页上的字迹。 冬雪轻声道:"陈道长说,世子天资聪颖,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剑意,自己的路也走的很好,这些剑谱虽不是什么绝世秘籍,却能让世子了解天下武学的脉络,对世子未来成剑仙有帮助..." 她犹豫了一下,"还说让世子别总想着搞花里胡哨的,武道一途,没有取巧可言,剑招讲究实用,太花了没用。" 李成安闻言失笑:"这倒像是二师兄会说的话。他还是真了解我,知道我想当剑仙。"他合上箱盖,忽然问道:"二师兄往哪个方向去了?" "听守城的士兵说,是往西去了。" "西边?"李成安神色一凛。 正说着,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玄影如鬼魅般闪入屋内:"世子,属下查探清楚了。" 李成安立刻收敛心神:"说。" "果然如世子所料。"玄影沉声道,"虽然北凉的营地还在,每日也生火做饭,外表看上去没什么异常,但他们营帐内的士兵每天在不断减少,每天晚上都有将领带着士兵趁夜色撤离。" “去了哪个方向?” “西边。” 李成安猛地站起身,眼中精光暴射:"果然如此!我就说段正明不会这么老实,这么多大军,损失这么点人就果断放弃,也太不像一个打仗的人了。" 他转头看向冬雪,"去请欧阳将军立刻过来议事。" 冬雪刚要转身,李成安又叫住她:"等等,先把那个小箱子收好。"他轻轻拍了拍箱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二师兄的这份心意,等我解决了眼前这桩麻烦,再好好研读。" 窗外,北风渐起,卷着雪花拍打在窗棂上。李成安望着漆黑的夜空,喃喃道:"他娘的,现在这帮北凉人也开始用暗度陈仓了,倒是玩得漂亮。不过..."他眼中闪过一丝锋芒,"既然被我发现了,那就得付出一些代价。" 欧阳成匆匆赶到时,李成安正站在窗前前沉思,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世子,情况紧急?"欧阳成铠甲未卸,额头上还带着汗珠。 李成安头也不抬,手指点在西面的山脉上:"段正明在玩金蝉脱壳。表面佯攻北州关,实则主力已秘密西进。" 欧阳成脸色骤变:"西进?那里是..." "镇北关。"李成安冷冷道,"侯爷抽调了一部分将领来北州关,侯爷那边压力本就不小了,加上段正明这十几万大军,侯爷那边可就没那么好受了。" 欧阳成倒吸一口凉气:"若真如此,镇北关要面对的便是三十多万大军!父亲那边..."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李成安直起身子,"也是最麻烦的,这么多大军,若是不惜代价用人命去填,侯爷的压力恐怕不是一般的大,现在北境的兵力能用的都用了,能动的便只有北州关的兵马..." 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欧阳成急道:"我这就调集兵马增援镇北关!" "不急。"李成安按住他的手臂,"以侯爷的本事,镇北关一时半会儿绝对守得住,你现在去,意义并不大,不如换个思路..." 欧阳成皱眉:"那依世子之见?" 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锋芒:"将计就计,他段正明既然要想玩儿暗度陈仓,那他就要承担被发现的代价,此刻他们的营地不是还留下不少人吗?不妨先把这部分人给收拾掉。" "段正明既然敢分兵,就要承担分兵的后果。这次,要给他一个惊喜,玄影已经查过了,如今的北凉大营,只剩五万的兵马。" 欧阳成眼睛一亮:"世子的意思是...直接出关?" "不错。"李成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白日里装模作样地清理落石,晚上偷偷撤兵,经历了前两日的事情,他们此刻必然军心涣散。否则段正明不会在这个时候撤走,这个时候肯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可北州关守军不过八万,各位将领都在熟悉之中,不可能全部带出去,敌军留守至少五万,而且我们是进攻的一方。他们若是强守,我们并不会占有太大的便宜,那些落石也会成为我们的阻拦..."欧阳成仍有顾虑。 李成安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谁说我们要正面强攻?兵法云:''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我们完全可以换个打法。 段正明带走了主力,留下的粮草并不多。剩下的五万大军,也不是北凉的精锐,他们每日消耗的粮草可不是小数目。" 欧阳成若有所思:"世子的意思是...烧粮?" "不止。"李成安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们分三步走:第一,派精锐小队烧毁粮草;第二,待敌军大乱时,弓箭手占据高地袭扰,等他们人困马乏时,再派骑兵突击。第三,那些落石不仅能拦我们,更能拦他们。 不知欧阳将军听过一句话没有,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我们不需要全歼这五万人,只要派出身手不错的精锐,他们绕些落石不会太困难,只要让北凉剩下的残军日夜不得安宁,拖住他们无法作战,能杀一个算一个,一步一步蚕食。打这种不是精锐的残军,咱们也没必要把所有人都派出去正面硬刚。" 第156章 刘渊的绝杀局 欧阳成反复念着李成安口中的那十六个字,顿时眼前一亮:"妙计!如此一来,不仅能削弱北凉兵力,还能蚕食这支敌军,段正明知道之后,也会陷入是救还是走的两难境地,若是救,父亲那边危机自解,若不救,他在军中的声望将会一落千丈。" "正是如此。"李成安点头,"而且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段正明得知大营被袭,肯定不会安心,毕竟前几日受了重创,他也会防着我会不会在路上给他设伏,行军速度便不会那么快。" 欧阳成着实没想到李成安不仅武道不凡,如今在兵法上也颇有造诣,简简单单的十六个字,却道尽了以少打多的精髓,他兴奋地搓了搓手,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尝试一番:"时间紧迫,末将这就去安排!" 李成安突然伸手拦住兴冲冲要走的欧阳成:"且慢。"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本装帧古朴的蓝皮册子,封面上用烫金字体写着《孙子兵法》四个大字。 "这是..."欧阳成疑惑地接过书册。 "我闲暇时从一本古籍上整理的一些用兵心得。"李成安微微一笑,"里面记载了''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十六字诀,还有三十六种具体战法。你拿去参详参详。" 欧阳成翻开书页,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还配有各种阵型图解,简单的几页,他越看越是心惊,抬头时眼中已满是震撼:"世子,这...这简直是兵家至宝啊!里面记载的战法,末将闻所未闻..." 李成安摆摆手:"不过是些前人智慧罢了。你拿去好好研读,或许将来有一天能用上,我希望你将来不止是镇北侯,明白吗?" 欧阳成郑重地将书册收入怀中,突然单膝跪地抱拳:"欧阳成多谢世子赐书!欧阳家愿为世子效死,此生绝不辜负世子期待!" 李成安连忙扶起他:"欧阳将军言重了,欧阳家常年驻守北境,这北境安危,还需要你,这北境的百姓,也需要你。"说着压低声音,"对了,此书暂且不要外传。除了你欧阳家传人,不太适合让太多人知道。" 他会意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末将明白。" 他知道李成安还有很多秘密,包括前几日的一剑破甲上万,但他是个聪明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李成安没说,他也没有问,他只要知道李成安是王府的世子,是他欧阳家的恩人,这就够了。 欧阳成离去后,李成安脸上的从容渐渐褪去,眉头又紧锁起来。他走到窗前,望着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落的白雪,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棂。 “这边关,一旦打起来,每天都在死人,将来还不知又有多少儿郎要马革裹尸。” 冬雪轻手轻脚地走近,为他披上一件外袍:"自古打仗本就如此,世子还在忧心什么?北凉大营之事不是已有对策了吗?只是奴婢不明白,北凉的两位皇子素来不和,如今在战场上应该各自为战才对,为何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联手,那位大皇子也能同意?" 李成安长叹一声:"这才是刘渊真正的绝杀之局,这个王八蛋,对人心的把控有些过于厉害了,难怪这王八蛋能在大康混的风生水起。" “绝杀之局?世子的意思...” 冬雪此时心中满是震撼,自家这位世子很聪明,从小便是走一步算十步的,能从自家这位世子口中说出这四个字,已经很不同凡响了,这么多年,还没见李成安这样评价过谁,哪怕是京都那位王砚川,他也只是说了聪明人三个字。 李成安转身走向案几,缓缓坐下:"刘渊这一手,先是让北凉两位皇子离开寒霜城,他算准了段开炎这小子不会坐以待毙,而北凉那位老皇帝也有心清理朝堂,这便是最好的机会。" 冬雪若有所思:"北凉清理朝堂,这跟这场战争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去了。"李成安冷笑一声,"刘渊这一手,借北凉皇帝清理朝堂的心思,促使了北凉大军四十万大军压境,眼下两位皇子都成了彻底没有退路之人,若是这北州关打的下来,他大康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若是打不下来,死的也是北凉的人。 段开炎这小子在寒霜城杀的太狠了,这时候两位皇子若是回去,谁也不可能单独面对段开炎,所以在这个时候,哪怕是曾经的敌人,此时也要联手,毕竟这世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两位皇子联手,士气大振,若打的下北州关,镇北关腹背受敌,北境失守,若是打不下来,镇北关十五万大军,就要面对北凉三十多万大军,就算是守城,这也是很艰难的,镇北关和这里不一样,那边可没有地利和火药可以用,你觉得镇北侯再厉害,面对自己两倍以上的兵力,他能扛多久?真以为北凉军中没成熟的将领? 北州关这边的兵马不可能全部抽调过去,这也是段正明留了一部分兵马在这里的原因,专程用来牵制北州关的兵力,到时候他们就算打不下镇北关,也足够让大乾喝一壶了,北境兵士必将损失惨重,稍有不慎,陛下就得把底牌给掏出来,才能渡过这场危机。 最关键的一点,这场战争无论胜败,两位皇子联手争储,回去之后,段开炎都不会轻松,再加上朝堂死了那么多人,这样的北凉,还发展个屁,全搞内斗去了,将来他刘渊要收拾北凉,还不是探囊取物?" “看来大康这位太子,下手的确够心狠手辣。” 窗外风雪渐急,李成安突然问道:"若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冬雪,你还记得今天我们出去,你给我说的那件事吗?" “二皇子通敌?” "不错。"李成安眼中精光闪烁,"就算老二真的通敌,他也不会那么蠢,还留下证据被暗卫找到。北州关这次死了这么多将领,差点造成北境失守,你觉得朝廷会不会追究这件事?" "自然是要追究的。"冬雪倒吸一口凉气:"那这次二皇子勾结北凉..." "所以这也是刘渊计划中的一环。"李成安沉声道,"恐怕我的那位堂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早就被刘渊给盯上了,北州关此次死了这么多将领,这么大的事是不可能压的下去的。 陛下必须要给朝堂和边关的将士一个交代,否则要出大问题,而且其他两位皇子和他们背后的世家也不可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面对这样的情况,陛下恐怕想保他都极有可能保不住了,二皇子就算活下来,怕也是彻底无缘皇位了。”冬雪无奈的叹道。 李成安微微颔首:“是啊,我大乾这三位皇子里面,本就只有李显有些小心思,若是其他两位皇子上位,凭世家的手段,将来大概率也是个傀儡,所以不管是谁上去,这都是大康想要看到的。 将来就算短时间内灭不掉大乾,但时间会成为我们最大的敌人,等到第二代君王上位,未来无论北凉还是大乾,都忙着内斗,谁还能和他刘渊抗衡? 所以他这次才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惜把埋在大乾多年的棋子暴露出来。” 此刻的冬雪倒吸一口凉气,她跟随李成安多年,到了京都以后,也学到了很多,可她没想到那位大康太子人在商州,算计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京都那些世家和臣子也应该知道这是大康的算计,难道...” 李成安摆了摆手:“那是陛下的大乾,又不是他们的大乾,而且未来的事情虚无缥缈,谁能说得清楚?就算打仗,死的也不是他们,他们知道又怎么样? 铲除政敌永远比大局更重要,刘渊懂人心,也算到了这一点,他这一手阳谋用的恰到好处。你不可能指望每个人都心怀天下。” 第157章 后手 窗外,北风呼啸,卷起漫天飞雪。李成安的声音却格外坚定:"既然这位太子这么有兴致,他想要玩,那我们就陪他玩一玩,这次我大乾损失这么大,不捞点东西回来可不行,我道门讲究有仇不报非君子。" “道门有这话吗?奴婢怎么不记得?” 李成安微微一顿:“呃...反正道理大差不差,大体是那个意思就行了。” 冬雪快步上前:"那世子有何打算?" 李成安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眼神越发锐利:"你听说过一句话没有,聪明反被聪明误,那位太子殿下过于聪慧了,趁这个机会,咱们未尝不能阴他一把,他一个当太子的,家大业大,一点小损失想必是能够接受的。" 他重生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也是第一次碰到刘渊这样精于算计的年轻人,若不是两世为人,有着远超这个时代的信息量,把火药这种东西掏出来,至少北州关这一局,他是绝对没有能力扳回来的。 "他的确很能算计人心。"李成安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但他低估了我李成安是一个挂比,也看轻了一位君王的眼光。陛下曾经说过,要想算计君王,你得看人家愿不愿意。 北凉那位老皇帝不会让北凉这么多大军一直在边境死磕的,这个时候北凉若是把家底打空了,以后段开炎接个烂摊子,他是撑不住的,接下来就看那个老东西想打到什么程度。对了,那些将领的家眷是不是都还活着,一个都没死?" "都活着...说是要用来当人证。" “他想让京都那帮人把老二通敌的罪名坐实,人证就是不可缺少的部分,但这也成了给我们破局最关键的地方,只要那些人没死,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就看我们怎么编了。” 李成安快步走到书案前,取出两张特制的信笺。他提笔蘸墨,笔走龙蛇,字迹如刀刻般凌厉。 片刻之后,他将写好的密信装入特制的金漆竹筒,用火漆封好。 “把上面这封信交给暗卫,让他们八百里加急,务必尽快交到陛下手中。"李成安将竹筒递给冬雪,"若是京都的局势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这信陛下是用得上的。" 冬雪接过竹筒:"世子这是..." "这是给陛下的台阶,也是二皇子眼下最好的生路。"李成安眼中寒光闪烁。 “请恕奴婢多嘴,世子您这样做,不是公然站队二皇子,其他两位皇子那边...恐怕...” 李成安摇了摇头:“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别人设下的局,不然你以为这些证据如此轻松就找到了?只是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选择性的视而不见,依然对老二落井下石,这个时候拉他李显一把,并不代表我王府就站在了二皇子身后。 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为陛下解决难题,对自己儿子动手,最难受的一定是陛下。要想破局,仅靠京都的那些人是不行的,需要一股外力,而我,就是那个最好的外力,我其实也是不愿意管的,但都是李家人,总不能真的见死不救。” 李成安端起桌上的热茶轻啄一口,继续说道。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刘渊如今的棋子都抛出来了,咱们就不能按兵不动,被刘渊这个王八蛋牵着鼻子走,若是跟着他的节奏来,还不知道他后面还有什么后手,眼下大乾正在打仗,若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陛下大概率会妥协,但会保老二一命。 倘若真把老二拿出来交了差,老二心中必定是恨极了朝堂那帮人,刘渊那么会蛊惑人心,将来若是不在老二身上做点文章,整点幺蛾子出来,我是万万不信的。人在绝望的时候,曾经的敌人也会成为自己的救命稻草。 他既然要动老二,我就拉他一把,这样一来,老二的恨只会在他刘渊和那些世家身上,而且他会欠了王府一个天大的人情,回京以后,你家世子有些事情要做,将来让他帮我们吸引点火力还这个人情,也未尝不可。 至于另一封信,送给大师兄,我有些事想不明白,想问问他。” “奴婢明白,这就去。” “等等,还有件事,你亲自去安排一下。” “...” 片刻之后,冬雪点了点头,便打开房门径直走了出去,此时的风雪更急了。 商州,翠微别院。 寒风掠过湖面,带起细碎的冰晶。湖畔的垂柳已渐渐凋零,枯枝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湖心亭中,一位身着素白锦袍的年轻男子正执竿垂钓,气度从容。 "殿下。"一名内侍踏着浓重的水汽匆匆走来,在亭外恭敬行礼,"北境急报。" 刘渊头也不回,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鱼竿:"说。" "北州关...没打下来。"内侍额头渗出细汗,"段正明损兵折将,被迫撤军。" 湖面突然荡起一圈涟漪。刘渊手腕一抖,一尾红鲤破水而出,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鳞光。 "有意思。"他轻笑一声,将鱼儿取下鱼钩,又轻轻放回水中,"李成安...倒是比我想的更有趣,竟然把二十万大军拦了下来,果然不愧王府的后人,师兄他们是怎么输的?" 内侍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李成安在北州关前用出一品的剑招挥了两剑,一剑地陷,一剑山崩,北凉的兵马未伤到大乾一兵一卒,折损兵马两万六..." 刘渊微微一楞,取过丝帕擦了擦手,"李成安,有点意思,怕是用了什么旁门左道,天下没有这样厉害的一品武学,他这样做只是欲盖弥彰,陈静虚出手了吗?师兄可查到什么?" “陈静虚并未对大军出手,只是帮那位世子拦了箭雨,四先生已经派人去查过了,但是去的时候那些地方已经被火油浇过,用大火重新烧了一遍,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望向北方,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看来我们需要重新评估一下这位世子了,这种类似陷阱的东西杀伤力很大,但应该尚不成熟,范围也极其有限,否则段正明不可能有机会活着离开北州关。 李成安没有乘胜追击,说明他手上也没有多少这种的东西,而且这么多年都没出现,如今突然出现在战场,这种杀伤力的东西要弄出来,也绝对不会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也不可能一个人就能弄出来的,吴王一家才到京都不久,所以这东西研制的地方不会是在京都,那就只能是吴王在蜀州琢磨出来的。 让风雨楼的人去趟蜀州,把大乾那边的暗子动起来,给本宫仔细的找,肯定会有线索,城池之内和军营这些地方不必管,人多眼杂,他不会选择在这些地方弄这等东西,就找一些比较偏僻却能掩人耳目的地方,那个地方必定防卫森严,弄这些东西肯定需要人手,也需要重兵看守,这些人总是要吃喝拉撒的,让他们从这个地方入手。" 第158章 李显的困局 闻言,内侍微微一惊:“殿下,那毕竟是蜀州,吴王的封地,恐怕...” “若是能把这个东西找到,些许损失也是无妨的。这个东西足以在战场上扭转战局,我们不能放任不管,务必找出来,否则将来我们会很被动。” “奴才明白,殿下可还有别的吩咐。” 湖面渐渐恢复平静,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刘渊重新挂饵抛竿,动作优雅如行云流水。 "不必了。"他忽然开口,"这盘棋还没下完,不急着再落子,否则下的赌注太多,输了的话,将来便没有回旋的余地。" 内侍身子一颤:"殿下算无遗策,怎会失败..." 刘渊转过头,温润如玉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本宫也是人,又不是神仙,为何就不能失败?天下之大,聪明人很多,又不是决战,总得给自己留点余地。 这一场就算输了也是无妨的,接下来就看京都那位皇帝怎么来保自己儿子,还有北凉那个老皇帝怎么来收拾这场残局了。 虽然此次没把李玄的底牌钓出来,但吴王府藏在蜀州多年的东西已经亮出来了,若能找到这些东西便已经足够了,毕竟未来他才是战场的主力。 来日方长,李玄藏的那些暗子,总有机会挖出来的,北凉那个老皇帝要平息这场争储的风波,不用点手段怕也是不行的。 算无遗策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本宫不太喜欢听人拍马屁,也不想做这井底之蛙,师傅说的对,若是能输了这一场,或许能让本宫更好的认清自己。" "奴才知罪!"内侍慌忙跪地。 "好了,本宫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荒唐之言,下去做事吧。"刘渊挥了挥手,目光重新落回湖面,"好戏...才刚刚开始。" 远处,一阵北风袭来,在湖面上形成一道朦胧的雾气。刘渊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唯有那根鱼竿稳稳地悬在湖面之上,纹丝不动。 大乾京都,皇宫。 御书房外,二皇子李显已经跪了两个时辰。冬日的寒风卷着细雪,将他的锦袍浸得透湿。额前的碎发早已结了一层薄霜,嘴唇冻得发青,可他的背脊依然挺得笔直。 "吱呀——" 厚重的朱漆大门终于开启。乾皇的贴身太监王全迈着碎步走出来,拂尘轻甩:"二殿下,陛下宣您进去。" 李显深吸一口气,强撑着发麻的双腿站起身来。膝盖处的衣料已经磨破,隐约渗出血迹。他整了整衣冠,跟着王全踏入御书房。 屋内炭火正旺,暖意扑面而来。乾皇背对着门口,正在翻看奏折。明黄色的龙袍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威严。 "儿臣叩见父皇。"李显重重跪地,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 乾皇自顾自的批阅奏折,没有抬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蠢货!" "儿臣...知罪。"李显的声音有些发抖。 "知罪?"乾皇冷笑一声,突然停下手中的朱笔,将一叠奏折狠狠摔在李显面前,"你自己看看!通敌叛国,谋害边关将领,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奏折散落一地,赫然都是弹劾李显勾结北凉的折子。其中几份还附有所谓的"铁证"——几封盖着北凉印信的密函。 李显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父皇明鉴!这些绝非儿臣所为!儿臣就算再糊涂,也绝不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那唐毅虽然..." “你给朕闭嘴。”乾皇眯起眼睛,目光如刀:"跪了两个时辰,你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朕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儿子。" "这..."李显一时语塞,额头渗出冷汗。 乾皇突然站起身,从龙案旁的紫檀木架上取下一根泛着暗光的藤条。那藤条约三尺长,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显然是用了几十年的老物件。 "转过身去。"乾皇的声音冷得像冰。 李显浑身一颤,却不敢违抗。他缓缓转身,将后背朝向父皇。 "啪!" 藤条带着破空声狠狠抽下,在李显后背炸开一道刺耳的声响。 "啪!" 第二下接踵而至,李显的身子猛地一颤,双手死死攥住衣袍下摆。李显咬紧牙关,额头冷汗涔涔,却硬是一声不吭,也不敢用真气抵挡。 几十下过后,乾皇终于停手,将藤条扔在一旁。李显的后背已是伤痕累累,衣袍破碎处隐约可见渗血的鞭痕。 "现在,"乾皇坐回龙椅,声音缓和了些,"重新告诉朕,你错在哪了?" 李显强忍疼痛,声音发颤:"儿臣...儿臣不该轻信他人,胡乱豢养谋士在府上..." "愚蠢!"乾皇猛地拍案,"你身为皇子,朝堂都敢插手,养些谋士算什么?就连朕治理大乾,也需要朝中这么多臣子,既然你想争太子的位子,凭你一个做得到吗? 这么大的大乾,你李显一个人管的过来吗?若无他人相助,就算你坐上太子的位子,纵是你有天大的能耐,能让自己坐稳太子的位子吗? 这些年来,你们三个拉拢的朝臣还少了?朕可曾因此责难过你们半句?屁股擦的干净些,朕可曾追究到你们头上?事到如今,居然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还想争太子,还不如趁早滚去封地。" 李显愕然抬头,随后额头抵地:“儿臣识人不明,明知唐毅身份有问题,但还是自作聪明,依旧把他留在府上。” “就你这水平,还想钓鱼,也不先看看自己鱼竿够不够结实,如今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乾皇站起身,踱到窗前:"你以为朕不知道这是别人设下的局?你以为朝堂上的百官都像你这般愚蠢?他们也不知道?但现在铁证如山,你觉得他们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他转身盯着李显,"为君者,要考虑的是大局!你自己说,这一次朕怎么破局?你又该怎么破局?这是人家给你设下的死局,大乾如今正在打仗,朝堂和边关都需要一个交代,这个交代,你说朕该怎么给?" 李显如遭雷击,脸色煞白。 "平日里总是自作聪明,现在怎么哑口无言了?说话啊,回答朕。"乾皇的声音歇斯底里。 御书房内顿时陷入良久的沉默,几人的呼吸清晰可闻。 “你应该很清楚,身为皇室,有的错可以犯,有的错不能犯,你当初选择要争太子之位的时候,就应该明白这一点,既然输了,你就该认。” 第159章 荒唐的流言 就在气氛凝滞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环佩叮当的清脆声响。 "陛下!"一个柔媚中带着焦急的女声从殿外传来,"臣妾求见陛下!" 乾皇眉头微皱,抬眼望向殿门。只见郑贵妃正跪在殿外,一袭淡紫色宫装裹着她纤细的身姿,发间的金凤步摇随着她叩首的动作轻轻晃动。 虽已年过三十,那张精致的瓜子脸上却仍带着少女般的娇媚,只是此刻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盈满了泪水。 "陛下,显儿年纪尚轻,难免犯错,求陛下开恩啊!"郑贵妃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头抵在冰冷的石板上。 王全小心翼翼地看向乾皇:"陛下..." 乾皇面色阴沉,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案上:"后宫不得干政,让她滚回去,这些年若不是她的纵容,这个逆子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件事还轮不到她一个后宫之人来做主。" "可是..." "去!"乾皇一声厉喝。 王全吓得一哆嗦,连忙躬身退出。片刻后,殿外传来郑贵妃撕心裂肺的哭声:"陛下!显儿是您的亲骨肉啊!所有的罪责,妾身愿一力承担,求您给显儿..." 声音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寒风中。 李显的拳头在袖中攥得发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母妃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像刀子般剜着他的心,后背的鞭伤火辣辣地疼,却远不及心中的痛楚。 "这就是你想要的?"乾皇的声音从上方冷冷传来,"走错一步,你可曾想过会有今天这般代价?" 李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母妃抱着他说的那句话:"显儿,你要争气,母妃和郑家这辈子就指望你了..." “显儿,身为皇子,做事要稳妥,凡事要三思而后行,莫要操之过急。”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全小跑着进来,手中捧着一个鎏金漆盒:"陛下,暗卫从北州关送来的八百里加急!是...是世子的密奏。" 乾皇皱眉接过,取出密信细看。渐渐地,他的眉头舒展开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后将密信递给王全,沉声道:"给这个蠢货看看。" 李显颤抖着接过信笺,当看清上面的内容时,瞳孔骤然收缩。信上白纸黑字写着:"臣查获北凉密件,证实二皇子殿下实为将计就计,以身作饵引蛇出洞。北州关有此大胜,二殿下功不可没,殿下看似行事荒唐,实则为了保全这些将领家眷血脉,但北凉歹毒......" "这..."李显的手指不自觉地发抖,信纸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父皇,这密信..." "人家一个在蜀州长大的纨绔世子都比你这个蠢货有脑子,再看看你,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简直不堪大用。"乾皇冷冷打断。 "这是成安给朕一个堵住世家和百官的台阶,也是给了你一个留在京都的机会,你应该庆幸这个时候他能站出来,否则,朕也保不住你。" 李显如遭雷击,手中的信笺差点滑落。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平日里看似有些贪财荒唐的李成安,竟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出手拉他一把。 这封信不管是任何人写过来都没用,整个大乾,唯独李成安的话,能让朝堂和世家说不出什么不是,毕竟他是北州关一战最大的功臣。 北州关前,剑气纵横,宛如谪仙,一剑破甲两万六。虽然他不知道李成安是怎么办到的,但军报这种东西不会作假,也不敢作假。 而且这件事已经传遍整个京都,所有的百姓都视李成安为大乾新的战神,如此年纪,便有如此惊天成就,就连当初的吴王,也没像他如今这般夸张。 乾皇的声音渐渐柔和下来,"虽然这次有成安为你兜底,但你自己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做,这份人情,你该怎么去还。人情这种东西是你自己的欠下的,朕不会管。" 李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声音,一滴冷汗顺着李显的鬓角滑落。 "现在,"乾皇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儿子,"滚回去,闭门思过三个月,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门半步。" 李显重重叩首:"儿臣遵旨,儿臣谨记父皇今日的教诲!" 乾皇终于长叹一声:"记住今日的教训,再有下次,朕便只能给你块封地了。" “儿臣告退。” 待李显的脚步声远去,乾皇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重新坐回龙椅上。 王全小心翼翼地奉上一盏热茶:"陛下,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乾皇接过茶盏,却没有立即饮用,只是盯着茶汤中浮沉的茶叶出神:"王全啊,你说朕是不是太心软了?" 王全躬着身子,赔笑道:"陛下圣明。二殿下毕竟年轻,难免..." "年轻?"乾皇冷笑一声,"成安那孩子比他还小两岁!你看看人家在北州关做的事,再看看这三个蠢货!" 王全不敢接话,只是将头垂得更低。 乾皇抿了口茶,突然问道:"你觉得成安这孩子如何?" "这..."王全斟酌着词句,"世子天资聪颖,武道超群,如今又立下如此大功,实在是..." "朕不是听你拍马屁。"乾皇打断道,"朕是说,将来若是由成安来执掌大乾,你说大乾有没有一统天下的可能?"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王全额头渗出细汗:"这..." 他也没想到陛下怎么会说出这种荒唐的话来,哪怕是史书上也没有这个先例,陛下又不是没有后人,三个皇子健在,怎么可能让一个世子来继承皇位,这着实太荒唐了。 “实话实说。” “陛下,这不合规矩...” "是啊,这不合规矩。"乾皇放下茶盏,眼中精光闪烁,"但你看朕这几个逆子,哪一个能拿的出手?朕若百年以后,将来和大康对上,他们三个加起来怕也斗不过大康那位太子。" “三位殿下尚且年轻,陛下花些心思教导,总是能...” 乾皇摆了摆手,站起身,负手走到窗前:"怕就怕这三个逆子不开窍啊,这些年朕不是没给过他们机会,但他们却一次又一次的让朕失望,争权夺利的事情没少干,舍本逐末,真正的正事一件没做出来。 老东西,你说朕能不能把这皇位让给二哥,这样一来,成安就能名正言顺的接掌大乾,朕也能轻松一些。回头朕也找块封地,安心养老,什么朝堂,什么世家,让二哥自己头疼去。" 第160章 抗下一切的王砚川 听闻乾皇的荒唐之言,王全也愣了片刻,他着实没想到陛下还有如此儿戏的一面,惊讶地抬头:"陛下,这恐怕不太可能..." “为何?” “一来这不合礼制,不管是朝堂百官,还是世家,他们绝对不会答应;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王爷恐怕也不会答应,陛下若真这么做,王爷怕是二话不说,就带着家眷回蜀州去了,从此不问朝堂之事。” "是啊,这倒是符合二哥的性子,他才懒得跟这帮人算计来算计去的。"乾皇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对了,北州关大捷的消息传出去了吗?" 王全连忙躬身回答:"回陛下,捷报已经传遍京都。百姓们都在传颂世子殿下一剑破敌两万六的壮举,茶楼酒肆的说书人更是把世子描绘得如同天神下凡。" 乾皇轻哼一声:"朕要的不是传遍京都,给朕传遍天下,朕要所有大乾的人都知道,我大乾如今出了一位新的战神。" “老奴明白,会安排暗卫那边加快一些。” 他踱步到御案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案面,"还有,让他们把消息说得夸张一些,就说成安一剑破甲十万,乃是我大乾最年轻的一品,最有希望成为我大乾未来第二位极境,到时候我大乾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王全闻言一惊:"陛下,这...会不会..." "你也觉得过于夸张了些?"乾皇斜睨了他一眼,"越夸张越好,朕就是要大乾的百姓知道,成安是我大乾未来的希望。" "老奴觉得。"王全连忙低头,"世子如今毕竟年轻...这么大的声望..." "年轻?"乾皇冷笑一声,"朕当年登基时,比他大不了几岁。再说..."他眼中闪过一丝深意,"朕就要让大乾百姓都知道,成安对我整个大乾都至关重要,将来他们若是要杀成安,要看这大乾的百姓答应不答应,民心可用,也省了将来那帮老东西那么多废话。" 窗外,暮色渐沉。乾皇望着窗外的风雪,幽幽道:"范静山那个老东西不是想造圣吗?朕给他这个机会,来年春闱,便让他来主持,那小子在蜀州留下的种子,过了这么多年,如今也该站出来成为他的助力了。" 王全正要退下,忽听乾皇又道:"等等。郑贵妃那边...查查是谁把消息传进后宫的,又是谁让她来找朕的,郑家不会做这种蠢事,把人找出来,人头给他们送回去,想来逼朕,也不看看他有没有资格。" "老奴遵旨。" 待王全退下后,乾皇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渐渐亮起的宫灯,低声自语:"同为李家血脉,朕怎么就没有二哥这么好的种呢?难不成世家的血脉不行?也对,二哥家王妃也是小门小户。看来朕还得再试试。" “来人,去告诉皇后,朕晚上去她那里用膳。” 次日,京都城。 "听说了吗?北州关大捷!"茶楼里,一个青衫书生拍案而起,"吴王世子一剑破甲十万,北凉大军溃不成军!" "十万?"旁边卖烧饼的老汉瞪大眼睛,"我昨儿个听说是两万..." "你那是老黄历了!"书生一甩袖子,"今早最新的捷报,世子殿下那一剑引动天地之威,整个北州关外山崩地裂!听说连北凉的二皇子都被吓得尿了裤子!" 一旁的人们纷纷发出惊叹。一位白发老者捋须道:"老夫观邸报所言,世子这一剑已臻武道极致,怕是要成为我大乾最年轻的极境强者了!" “若我大乾能再出一位极境,一统天下,怕是指日可待啊。”一名微胖的中年人附和道。 雅间内,几个锦衣公子正围着说书人追问细节。 "世子当时白衣飘飘,站在城头,一剑挥出,顿时天地变色!"说书人眉飞色舞,"十万大军啊,就这么灰飞烟灭!" "世子殿下真是天神下凡啊!" 王家府邸。 王砚川斜倚在软榻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青玉案几,桌上的几份文卷不由让他微微蹙眉,自从王震离京之后,王家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了王砚川一个人头上,这段时间他的生活就一个字,忙,彻底的忙,不可开交的忙!没有任何机会摆烂的机会。 "青瓷,今日朝堂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身着淡青色襦裙的侍女快步上前,低声道:"回少爷,朝会刚结束,消息应该很快会送来,不过京都百姓这两日都在议论北州关大捷。说是那位世子一剑破甲十万..." "呵。"王砚川冷笑一声,手中的白玉杯重重搁在案上,"一剑破甲十万,陛下也为了这位世子声望也太儿戏了,这牛也是真敢吹,他李成安有这本事,早把北凉打下来了,还用得着等到今天? 不过陛下给这小子这么大的名声做什么?他将来又不当皇帝,一个闲散世子,要这声望有什么用?算了,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但李成安这次倒也给我们提了个醒。" 青瓷小心翼翼地续上热茶:"边关战事,与我们何干?" "李成安这王八蛋手下还藏着大杀器。"王砚川眯起眼睛,"你说,他那类似陷阱的玩意儿若是埋在咱们家,或者藏在咱们的必经之路上,咱们一家是不是走的整整齐齐,一个都不落下?" 青瓷眉头越皱越紧:"少爷莫要胡说八道,他不会有那个机会的,少爷若是不放心,奴婢再亲自检查一遍!" "那倒不必,家里的安危,老头子不会这么粗心大意的。"王砚川起身走到窗前,"不过这京都还是太危险了,这些日子我是一个好觉都没睡,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太多了,得想个办法回江南才行。 对了,老头子找到了吗?他说出去避暑避几天,眼下都快入冬了,这老东西还不回来。这也太荒唐了。" “找是找到了。”青瓷犹豫道:"但是..." "但是什么?"王砚川转身,眼中寒光闪烁,"他还是不回来?告诉他,再不回来,我也不管了,反正这王家又不是我一个人的王家,大哥二哥不是都在吗?谁家老爹逮着一个儿子坑的?" "老爷说他在定州还有些事要做,希望少爷再扛些日子,若是少爷要回江南也行,老爷在江南给少爷安排了一门亲事,此次回江南,刚好可以回去看看..." "什么?!"王砚川猛地转身,白玉杯"啪"地摔在地上碎成几片,"这个老东西,什么时候给我定的亲事?我怎么不知道?" 青瓷低着头不敢看他:"是老爷此次出门的时候定下的...是江南谢家的嫡女..." "谢家?"王砚川气得脸色发青,"那个出了名的母老虎?老头子他想干什么?要我的命不成?" “少爷要不再扛些时日?” “你觉得眼下我还能有别的出路吗?这家里都是他的人,我跑的了吗我?”王砚传无奈的摆了摆手,叹了口气:“唉...终究还是本少爷一个人扛下了所有,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重。” 第161章 聪慧的青瓷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家仆匆匆跑进来:"少爷,朝堂急报!" 王砚川强压怒火接过信笺,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怎么了少爷?"青瓷小心翼翼地问。 "有意思...陛下借此机会,把兵部从上到下都给清洗了一遍,还在朝堂杀了不少人,看这架势,怕是还有不少人要倒霉。"王砚川突然笑了,将信笺递给青瓷。 "李成安这个乌龟王八看来是早就料到这一天了,幸好这次听了他的,没有轻举妄动,世家在朝堂本来就没几个官员了,还是留点儿香火吧。但是... 这王八蛋这一次竟然亲自出手,把李显从这个死局里拉了出来。" 青瓷沉思片刻,深吸一口凉气:"王府站队二皇子?" "那倒不至于。"王砚川眯起眼睛,"李成安这手受益最大的是陛下和他自己,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大康那位太子做的局,无论如何,李显都死不了的,只是很大概率无缘储君之位了。 我都以为这是一个无解之局,倒是没想到李成安这个恶心人的玩意儿跳了出来。 整个天下,能破此局的,只有这个恶心人的家伙了,这下好了,李显欠了他李成安一个天大的人情,这人情迟早要还,而储君之位的争夺依然是三个人,除了陛下收拾了一帮奸细,京都的局势没有任何改变。 如此看来,这狗东西又想浑水摸鱼,这狗东西没安好心的东西。" 青瓷不解:"少爷,奴婢不明白,他浑水摸鱼和咱们家有什么关系吗?" "此次二皇子若是出局,那京都有资格上桌的便只剩四方势力,背靠大皇子的周家,还有我王家,再加一个平日不显山露水的徐相和陛下为首的皇权。这样一来,谁想单独搞事情,都会成为众矢之的,没那么容易。"王砚川耐心解释道,随后突然转身,眼中精光闪烁。 "但李显这次偏偏被李成安这个乌龟保了下来,他背后的郑家和其他两家的关系一直不错,李显的侧妃便是这两家的人,这样一来,京都的局势依旧很乱,这小子若是不想搞事情,绝对不会放任这么多势力在京都。 他走的时候提醒我不要轻举妄动,就是怕我们在后方斗的太狠,权利的天平一旦开始倾斜,就会像决堤的江水,一发不可收拾,将来棋桌上的人少了,自然未来帮他牵制我们的人自然也少了,借力打力这一套自然也就行不通了。 这王八蛋最善借力打力,若是他不想搞事情,就算保住二皇子,但郑家那边陛下也是该动的,可郑家没有丝毫影响,这狗东西回来十有八九又想搞事情,青瓷,能不能让这家伙死在边境?" 青瓷摇了摇头:“少爷,府中一大半的高手都被老爷调走了,就算在,这恐怕不太可能...至于原因,少爷应该知道,不过奴婢有个想法,保证让那位世子没法再向咱们家出手,而且事成之后还会对少爷恭恭敬敬,但就是少爷恐怕要受些委屈。” "这王八蛋还是底子太好,我若有他这背景,我玩儿死他我,一天得抽他一百鞭子,若不是他,老子怎么会来京都这个破地方,每天睡觉都不足六个时辰,当真是可恶。" 王砚川随即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青瓷,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这平常不动脑子的丫头,还有主意能收拾他?说来本少爷听听...” 青瓷一本正经的说道:“王府不是还有一位郡主吗?若少爷成了那位郡主的夫君,那名份上少爷就是他的姐夫,他总不能害自己的姐夫吧。 就是奴婢听说那位郡主脾气不太好,武功也不错,少爷又不练武,娶回家之后少爷的日子可能会过的差一点,要不少爷现在开始练练武?” 王砚川手中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茶水溅了一地。 "我练武干什么?"他瞪大眼睛,直接打断了青瓷的话,"还有,谁教你的主意?" 青瓷重新给他倒上一杯热茶,一脸认真:"学武自然是为了抗揍啊,少爷可是咱们家的未来的接班人,可不能被那位郡主给打坏了。 奴婢想的,自然是少爷您教的啊,少爷之前不是说了,打不过就加入。咱们为何不能这样?而且世家联姻自古就有...” "闭嘴,没脑子就是没脑子,以后你可长点心吧,你家少爷嘴硬,吃不了软饭。"王砚川咬牙切齿。“谁说我打不过那李成安的。” “人家现在可是大乾新的的战神,大乾,不,应该是整个天下最年轻的一品。少爷又不会武功,怎么打?” “哼,等那小子将来能活下来再说吧。”王砚川冷哼一声,顿感无语:“你家少爷若娶了那母老虎,就把你送给李成安当侍妾。” “也不是不行,少爷都能牺牲,奴婢一个下人,也是无妨的...” 看着有些魔障的青瓷,王砚川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南境边关,黑云压城。 连绵数月的战事让这片土地浸透了鲜血,大乾与大康的军队在这片战场上已经交手数十次,互有胜负。吴王李镇的中军大帐内,一众将领正在沙盘前推演战局。 "报——!"一名传令兵急匆匆闯入大帐,单膝跪地,"王爷,北州关八百里加急!" 帐内众将顿时安静下来。李镇放下手中的令旗,沉声道:"讲。" "世子殿下在北州关大破北凉二十万大军!"传令兵声音激动,"一剑破甲两万六,逼得段正明仓皇撤军!" "什么?!"一旁的副将赵军猛地站起身,铠甲哗啦作响,"两万六?你确定没说错?" 李镇接过军报,目光在纸上一扫,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缓缓将军报放在案几上,轻描淡写地道:"这个混账,让他好好在京都待着,竟然跑到北境去捣乱,逆子,简直是逆子,不成大器,上不得台面。" 帐内众将顿时面面相觑。 王爷你这话什么意思?这等惊天战功!在你嘴里就成捣乱了?如此大胜怎么就上不得台面了?如果这也算上不得台面,那他们这几个打了这么多年仗的算什么? 这样的惊世之才怎么就成了你口中的逆子,那他们家里那几个不成器的算什么?这话听着像是这位王爷在发脾气,就是众人听起来,心里堵的慌。 "王爷后继有人..."老将周武颤声道,"世子此次可是..." 第162章 李镇的凡尔赛 李镇摆摆手,示意传令兵退下。他背着手走到沙盘前,故作淡然道:"小孩子打打闹闹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说着还叹了口气,"这小子,自小就是这样,一点都不安分,让他好好在京都陪他母妃,结果却到处惹乱子,不像诸位老兄弟教子有方。" 众将:"......" "王爷,"赵军忍不住道,"末将记得世子要过完冬才十八岁吧?这一剑破甲两万六...未来我大乾怕是要再多一位极境了。" “极境也不可能一剑破甲两万六,世子将来,简直不可限量。” "年轻人嘛,爱出风头。"李镇摇摇头,叹道:"这小子,就是爱吹牛。这不,只破了两万六,还好意思炫耀,陛下也是太看重这个逆子了,小小成绩,哪儿比得上诸位兄弟多年来杀敌无数。" 他旁的一位副将顿时有些无语,感觉受到了深深的侮辱:"王爷,末将十八岁刚刚从军,连个校尉都不是..." "啊,这个啊。"李镇终于绷不住了,嘴角疯狂上扬,"其实也没什么...没什么...好了好了,今日就先到这儿吧。各营加强巡查,明日我们再议。" 众将行礼告退后,李镇负手而立,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在帐壁上投下一道巍峨的影子,当晚,破天荒的在军营里喝起了酒。 “这小子,倒是比他老子年轻的时候还厉害,看来,本王也是时候好好跟这位常国公好好过过招了,不然被这混账压了一头,本王这当爹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没过几日,南境边关的战鼓声突然响起,与北境传来的捷报遥相呼应。大乾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崭新的传奇! 北境,北州关。 李成安看着最新送来的邸报,额头青筋直跳:"这都什么跟什么?极境来了也不可能一剑破十万,朝廷什么时候也如此儿戏了!" 欧阳成憋着笑:"世子,现在军中好多将士都想亲眼着看您表演一剑破甲十万..." "滚!"李成安一把将邸报拍在桌上,"这特么谁传的谣言?!" 窗外,不知哪个士兵突然高喊:"世子威武!一剑破甲百万!" 李成安:"......" 待欧阳成离去之后,李成安揉了揉太阳穴,将邸报重重拍在案几上:"冬雪,你说陛下这是要做什么?一剑破甲十万?他怎么不直接说我一剑把北凉给劈没了?" 冬雪抿嘴轻笑,递上一杯热茶:"世子,奴婢倒觉得陛下这是在为您造势。" "造势?"李成安皱眉,"我一个闲散世子,要这么大声势做什么?" 冬雪压低声音:"世子可曾想过,北州关一战,您用的那些...特殊手段,朝中那些老狐狸会不起疑?明面上陛下自然是要帮您遮掩过去的,而且将来..." 李成安手指轻叩桌面,若有所思:"你是说,陛下是在为将来做打算?" "除了这个,奴婢想不到别的。"冬雪眼中闪过精光,"将来不管是朝堂还是江湖,围着世子怕会是有一场大战,这是个凝聚民心的机会,另外,只怕陛下也看出了世子的心思..." 李成安突然笑了:"姜还是老的辣,就这一出,陛下也能看出来我要钓鱼?看来以后跟这群老狐狸打交道,还是要再谨慎一点才好。" 他随即摇摇头,"对了,蜀州那边是谁在盯着?" "回世子,蜀州那边是苍蓝盯着,昨日已经传信来了,蜀州已经出现了不少陌生人,而且身手极好,做事也极为谨慎,用的大多都是一些世家商队的名义,若不是世子这些年在百姓中藏了不少人,恐怕还发现不了他们..." 李成安微微颔首:“若是苍蓝在盯着那就无碍了,有他亲自盯着那边,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刘渊是个聪明人,有我亲自出面来给他来了一出欲盖弥彰,他肯定能猜到北州关一战我用了别的手段。 所以他也一定会派人去蜀州,在大乾,还是父王的大本营,他如果不用大乾的暗子帮忙掩护,绝对不可能悄无声息去查的,这一次咱们就先收点利息。” 冬雪眼中闪过一次迟疑:“若是那位太子不入局怎么办?这么大的局,奴婢担心...” 李成安笑了笑了:“这种杀器,他是大康的太子,不可能坐的住,他需要对将来的战争负责,就算是陷阱,他也得往里面给我跳。 至于苍蓝,他确实醉心武道,但他和天一的情况不一样,这臭小子心眼子多的很,就算放在京都和那帮老狐狸斗,他也不会落下风的,只是这些年有你们几个在,他懒得动那个脑子罢了,不然你以为会让他一直留在老家守着?” “世子,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要回镇北关去吗?” "不必了,北州关已经调回三万大军回去增援,以侯爷的本事应该守得住的,去收拾行李吧。"李成安突然起身,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冬雪一怔:"世子是要..." "去寒霜城。"李成安嘴角微扬,"有些日子没见段开炎那小子了,咱们去转转,看能不能见见北凉那位陛下。" 冬雪倒吸一口凉气:"世子!这太危险了!" "放心吧,没什么危险的,就当带你去北凉见见世面。"李成安轻笑,"而且有些路,我想自己走,老一辈有老一辈的顾虑,可我这人性子野了些,不太喜欢按照他们的安排走。 局势未定,总要试试能不能蹚出一条新的路来,这棋局,要么就不下,要下,就得按我得法子来。老师和娘亲他们开了这个头,剩下的,我想自己来。" 他拍了拍冬雪的肩膀,"去准备吧,这次就你和秋月,带上玄影,我们四个就够了。" 冬雪会意,犹豫道:"那前辈和天一怎么安排?" 李成安摸了摸下巴,"我稍后大概会有别的事情安排他们,这次恐怕不能跟我们去,对了,你出去的时候把玄影给我叫过来,我有事找他。" 冬雪转身离去,片刻之后,玄影如鬼魅般闪入屋内,恭敬说道:"世子有何吩咐?" 李成安示意他起身坐下:"玄影,你跟着我的时间也不短了,所以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之前因为北州关的事情,所以也没顾得上,如今有几件事情我想问问你,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不然我对将来有些事没有一个准确的把握。" “世子请问,玄影一定据实以报。”玄影回应道。 李成安点了点头,缓缓开口:“好,那我们就从第一件事开始,京都那位极境是不是我娘?” 玄影瞳孔骤缩,他没想到世子第一个问题就让他陷入两难,沉默片刻:"世子何出此言,怎会突然问起这个..." 第163章 李成安的逼问 李成安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目光如炬地盯着玄影:"你不必紧张,你家世子我不是傻子,你离京的时间和京都那位极境的出现时间恰好是同一天,我之前问过二师兄,师傅这些天从未去过京都。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老酒鬼借我真气的时候就检查过我的身子,我的经脉和丹田,从小便有高手为我调理过,师傅那性子,常年在外,哪有那个时间给我调理经脉,这也让我明白这么多年以来,为什么很少修炼,但真气却不断在涨。" 玄影的手指不自觉地在膝上收紧:"世子...这..." 他着实没想到李成安会这么聪明,居然这么快就能猜到是王妃的身手,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知道自家这位世子脑子很好用。但今天这一出,让他明白了自家这位世子,这脑子恐怕不是一般的好用。 "还有一点,"李成安放下茶盏,"你来了王府这么多年,身手和真气都没有涨得这么快..."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但是从你出了京都以后,却身手大涨,轻功更是上了两个台阶,厚积薄发也不是你这样的。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有人帮了你,玄影你这人性子比较冷,当初还是躲避仇家来的王府,来王府这么多年也没什么朋友,除了偶尔和苍蓝探讨探讨武学,几乎不和别人闲聊,谁会帮你提升武学?谁有那个能力短时间让你提升这么多? 你已经是一品,有能力帮你短时间提升这么多的,也只有极境,我娘担心我的安危,所以提升你的武学保护我,但是她不让你告诉我真相,对吗?"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被逼的冷汗涔涔的玄影终于长叹一声:"世子既然已经猜到,属下也不敢隐瞒。不错,王妃确实是当世极境之一。" 李成安眼中精光一闪:"果然如此。那第二个问题——你和我娘是不是来自别的地方,并非是现在这片土地?" "这..."刚刚如释重负的玄影再度面露难色,"此事..." "你为难什么?我又不是要把你送回去,当年接下了你的恩怨,这些年你也为王府做了不少事,你何曾见过我李成安做过卸磨杀驴的事情?"李成安微微一笑。 "以你的身手,可不是一般的一品,若是要跑,这地方有几个人能拦得住?极境不出,谁能追杀的了你?但你偏偏还是躲到了王府来,当初咱们入京都的时候路过道门,在大师兄那里我就问过,你的身手不像是如今江湖任何一个门派的功夫。 那时候我就有所猜想,我不是井底之蛙,可不会就认为天下就这么一点大,如今这几个极境,跟你都无冤无仇,那么要追杀你的极境,就肯定不是来自这个地方。 武学一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娘亲能指点你的武学,那娘亲自然也是不简单的,在锦州的时候,我让暗卫查过陈家的消息,外祖父一家到渝州之前的消息,全部没有,这只能说明一点,我娘一家也是来自你的那个地方。" 玄影额头渗出细汗:"世子聪慧,但属下确实不知道王妃的来历,王妃也没告诉属下,只是让属下保护好世子,不要告诉世子真相,没想到..." "没想到被我猜出来了,对吧?"李成安突然笑了,"你可知我娘身为极境,为何要隐藏这么多年?" 玄影摇头:"这属下就不太清楚了,毕竟王妃的事情,属下也不敢多打听,只是..." "有什么直接说。"李成安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北方,"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娘亲,此事之后,王府依然还是那个王府,娘亲还是那个娘亲,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但是我需要想知道他们这些长辈到底想做什么,你知道我这个人,不太喜欢被动。" 窗外,北风呼啸,卷起一片片枯叶拍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烛火在风中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玄影深吸一口气,犹豫片刻,低声道:"世子,王妃的来历属下确实不知。但王妃出手的时候,偶然察觉一事。" "说。"李成安目光一凝。 "王妃的真气运转...似乎有些不对,斗胆猜测,王妃练的功法恐怕有缺陷。"玄影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属下练的功法叫绝影步,当年是从影阁偷学来的,但属下偷学的只有半本,所以对功法缺陷的体会很深。" 李成安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框,眼神渐沉:"你的意思是,母妃的功法并不完整?" "属下不敢妄言。"玄影低头。 一阵狂风突然撞开窗户,烛火剧烈摇晃,险些熄灭。李成安抬手关窗的瞬间,玄影瞥见他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寒光。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李成安的声音冷得像冰。 "除了属下,再无他人。"玄影连忙道,"王妃掩饰得极好,若非属下曾经修炼的的功法残缺,也察觉不到异常。" 功法有缺,这是习武之人的大忌,情况最好的,便是像玄影这般,练到一品,十几年间,再也无法前进半步,而娘亲凭借着尚不完善的功法就能到极境,那后遗症自然也不会像平常那么简单。 难怪自己走后,舅舅便去了京都,也难怪舅舅当初了给自己的那把剑会那么好,让大师兄都为之侧目,而大姐和自己这些年练武,也从来没遇到过瓶颈,这一切也都说得通了。 李成安沉默良久,突然轻笑一声:"有意思...看来这天下足够的大,我就寻思,这地图不该才这么一点,玄影,给我说说关于你那个地方的事情。" 玄影点了点头:“属下所在的那个地方很大,很辽阔,在那里,极境可不少...” “......” “如今十多年没回去了,也不知道那边到底如何,所以今日属下能说的,都是属下走之前的情况,而且属下在那边也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知道的也极为有限。” 二人谈论了数个时辰,直到天明,李成安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 "已经够了,只要那地方没有开始工业革命,咱们就不怕,十几年而已,他们没那么快。只要咱们走的快,就不怕他们将来找麻烦,而且路途遥远。记住,今日之谈,出我口,入你耳,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起此事。" "属下明白。"玄影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工业革命,但还是郑重点了点头。 “玄影,你想过回去吗?” 玄影犹豫片刻,如实说道:“属下有时候也想过。” “你倒是实诚,你大可放心,不就偷了本功法,又不是多大个事情,将来本世子定能带你风风光光的回去,也去看看那个所谓的大世。” “属下相信世子。” 第164章 秋月 对于李成安所说,玄影是相信的,眼前这位世子,不论武道还是脑子,哪怕是放在自己那个地方,也极为出类拔萃的存在,他鼓捣出来的一些东西,就像这次战争中的杀器,也是自己不曾见过的存在。 远处传来晨钟的声音,新的一天即将开始。李成安理了理衣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好了,说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你先下去歇着吧,过两日,咱们还要去一趟寒霜城。" 待玄影退下后,李成安陷入长久的沉默,和玄影的谈话,让他对这个世界格局的了解增加了许多,也改变了他对未来原本的想法。 他向来是个未雨绸缪的人,他可不想等别人找麻烦了再去解决,他喜欢把真理握在自己的手中的,谁想来找自己麻烦,自己就给他一个真理,但是这一切,需要大把的资源、人手和银子,这条路还有很长,时间也很短,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而且娘亲功法的事情,也必须要想办法解决,那很多布局就必须要提前了,至少战争不能再继续了,接下来,就是搞钱,搞资源,壮大自己。 他立即提笔蘸墨,在信笺上写下了一封长信。 写完后,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精巧的铜钥匙,与信笺一同装入锦囊,用火漆封好。 "冬雪。"李成安轻唤一声。 冬雪推门而入:"世子有何吩咐?" 李成安将锦囊递给她:"你亲自回一趟蜀州,将此物交予苍蓝。记住,必须亲手交付,途中不要停留,我会让天一他们跟你一起回去。 回去之后你接手苍蓝的事情,如果工坊那些人都搬去了渝州,你就去渝州,全力研制我们想要的东西,银子该花就花,不用省了。" “咱们不是要去寒霜城吗?”冬雪接过锦囊,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分量:"世子,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未雨绸缪罢了。"李成安走到窗前,望着蜀州方向,"有些事,我想快一些,也不太想按老师他们的想法去按部就班,我想走出自己的路,至于苍蓝,他还有别的安排,咱们的老家,必须要有一个信得过的人盯着,眼下咱们家就这些人,只能你先回去了。" "奴婢明白了,奴婢即刻出发。"她知道世子有世子的道理,世子如今没说,她也没有多问,只知道这件事对王府很重要,她郑重地将锦囊贴身收好,"若奴婢走了,那世子这边..." “放心,你走了之后,我身边自然是有人接替你的事情。” 冬雪领命而去后,李成安独自站在晨曦中,片刻之后,缓缓走向自己所住的小院。 李成安刚踏入小院,便看见秋月正在练剑。手中的长剑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道清冷的弧线。她身形轻盈如燕,剑招却凌厉非常,每一剑刺出都带着破空之声。 剑锋所过之处,院中飘落的花瓣被整齐地一分为二,缓缓飘落在地,晨光在她素白的衣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世子是一夜未睡?"见李成安走来,秋月起身一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起来这么早?" "有件事要跟你商量。"李成安在石凳上坐下,手指轻敲桌面,"冬雪有些事要回西境一趟接替苍蓝的事情,苍蓝则是有别的安排,以后情报的事情,你来接手。" 秋月微微一愣,犹豫片刻:"我?奴婢练武之人...恐怕..." "你不必多说。"李成安打断她,"你这丫头心思最深,也是跟着娘亲最久,我就不信娘亲这么多年只教了你武学。" "世子...知道了什么?"她指尖微颤。 “很难猜吗?”李成安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啜一口:"你们四个,就你年纪最大,也最懂事,我若是娘亲,若想培养一个得力之人,也会选你,这并不难猜。 而且你用的是软剑,这江湖用软剑的人可没几个人,很显然,王府跟这些人都没打过什么交道,除了我娘,谁也没那个能耐教你这软剑? 我娘可是极境,若是你全心全意的学,此刻恐怕绝对不会还只是二品,我练的是纯阳心法,就连我这么懒的人,在娘亲手下都能到二品,你这么勤快,武学的进展自然不可能像我这般差不多,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我娘不仅教了你武学,同时还教了你别的东西,你需要花大把的时间去学,导致你的武学进境滞后了。" 眼见藏不住,秋月深吸一口气,索性也没必要再遮掩,她突然笑道:"世子聪慧,这么快就猜到了!这倒是奴婢没有想到的。 王妃的确教了奴婢很多东西,但是她不希望奴婢干预世子任何的决策,若不是致命的缺陷,奴婢都不会插手,这些年世子也没让王妃失望,做的任何事看似天马行空,可结果都是好的,这让奴婢也没有理由站出来。" "你们这帮丫头,就你藏的最深。"李成安也笑了,"这次从家里带来火药的份量,怕也是你的手笔吧?"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秋月,"我算过了,这次带来的火药不多不少,刚好能炸掉北州关两侧的悬崖。多出的一箱只是用来以备不时之需。冬雪虽然聪明,但是她不会对炸药的数量精确到这个地步。 只有你,算清楚了北境这一战的关键就在北州关,也根据北州关的地形看到了破局之处,才会把所需炸药的份量都搞的这么清楚,这玩意儿多了就是累赘,少了又破不了这一局。我娘这些年倒是把你教的够好的。" 秋月脸颊微红,随即正色道:"奴婢只是不想世子此行有什么意外...王妃说了,世子可以吃苦,但是不能致命,世子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师叔那里出来的时候,就怀疑过,你一个练武的丫头,对朝局的把握太透彻了些,竟然能说出陛下为我兜底那些话,那可不是一般人能说得出来的。” “奴婢当时只是怕世子多想。”她犹豫片刻,"世子为何要奴婢现在接手情报?" 李成安放下茶盏,目光变得深邃:"因为接下来的路,我想走的快一些,我娘十有八九就是等我入极境那一战。" 他起身走到院中的梨树下,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但娘亲的功法恐怕有些不完善,在京都的时候,我没有练功,真气却依然在涨,只能说明我娘希望我在武道上走的快一些,她很急,比我师傅还要急。" 秋月眼中精光一闪,脸色骤变:"世子是说..." "娘亲不完善的功法恐怕让她的身子撑不了多久..."李成安转身,眼中锋芒毕露,"她希望在自己身子出问题之前,为我解决掉这个死局,所以她一直都想让我在武道的路上走的快些,可又不能明说。" 秋月也是脸色一变,呼吸一滞:"世子是说...王妃的..." 第165章 苍蓝 "不错。"李成安点头,"娘亲的功法大概是有些问题的,所以有些事情我想走的快一些,娘亲那边的牵扯可能有些大,如今的咱们估计还斗不过人家,只能让苍蓝先去帮我们去探探路。眼下让冬雪回去盯着,咱们的杀器若成了,那底气自然也就有了。 将来咱们去跟人讲道理的时候,自然也好讲一些,只是现在,北凉这边的战事不能打太久了,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也是将来我们讲道理的本钱。" “世子想要去寒霜城见那位北凉的皇帝?”秋月瞬间便反应了过来,随即开口道。 李成安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锋芒:"不错。北凉老皇帝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这场仗一直打下去,但要想快一些结束这场战争,恐怕还得我亲自走一趟。" 他走到石桌前:"老皇帝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体面收场的台阶。" 秋月若有所思:"所以世子要亲自去给这个台阶?" "不仅如此。"李成安轻笑,"我还要送他一份大礼,也是给段开炎那小子一份大礼。" 窗外,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残雪让二人的身影在小院中若隐若现。 蜀州城,永辉商行总部。 这座三层高的青砖建筑坐落在蜀州城中最繁华的大街上,门庭若市,车马不绝。商行正门上方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永辉"二字笔力雄浑。 三楼最里间的书房内,苍蓝正伏案翻阅着一本关于武学的书籍。他身着靛青色锦袍,腰间悬着一柄看似普通的长剑。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这位约莫二十岁出头的男子面容清秀,眉宇之间更添几分凌厉之色。 "啪!" 苍蓝突然合上书籍,眉头紧锁。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看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书,不禁让他摇了摇头。自从世子离京,蜀州这边几乎所有的大小事务便全压在了他一人肩上。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苍蓝头也不抬地说道。 一名身着灰色短打的精瘦汉子推门而入,单膝跪地:"公子,出事了!" 苍蓝眼神一凛:"说。" "今日卯时,三支商队以采药为名进了青峰山。"汉子压低声音,"那些人身手极好,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属下不敢派人跟的太紧,不过从山中的百姓口中得知,他们直奔那个地方去了!" 苍蓝手中的毛笔"咔嚓"一声断成两截。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前,目光如刀般刺向远处的青峰山方向:"早就料到了,世子在北境闹的那么厉害,以身入局连火药都动了,若是这个时候都还没人来查,那才是有鬼了,他们有多少人?" "上百人,都是好手,最差的都是三品,一品有八人,二品四十人。"汉子咽了口唾沫,"若是仅凭山里那些人,属下担心..." 苍蓝眼中寒光更甚。青峰山深处的"天工坊"是李成安在蜀州最大的秘密,除了极少数的核心成员,根本无人知晓具体位置,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出来,这帮人果然有些本事,还好世子曾说过,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很早之前就在渝州那边安排了备用的工坊。 "这帮人的底细查出来了吗?"苍蓝声音冰冷,"来这么多高手,没点内应可办不到。" 汉子额头渗出细汗:"回公子,属下已经查实,这些人是借着世家商队的名头混进来的。但这些世家的名号在大乾都不算什么大世家,只能算是二流。" 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份文卷递了过去。 苍蓝接过文卷看了几眼,片刻之后,手指在窗棂上轻轻敲击,发出有节奏的声响:"看来大康那位太子殿下这些年没少在大乾下功夫。" 他冷笑一声,"这些世家看似只是二流,那是因为他们头上有人在压着,他们身处的地方可很不一般,不是战略中枢,就是咽喉要道。把这份名单交给蜀州城里的暗卫,让他们动手。" “这...”汉子略有犹豫:“此事要不要先禀告世子或者冬雪姑娘?” 苍蓝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在质疑我?" 汉子连忙行礼,额头冒出一丝细汗:“属下不敢。” 眼前这位可不像世子那么好说话,脾气不太好,但偏偏极受世子信重,离开蜀州,把这么大的家业就交到这位手中打理。 苍蓝没有理会他,快步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几行小字,装入竹筒递给汉子:"名单交给暗卫之后,立刻安排人把这个送去渝州分号,让他们按''乙字号方案''准备。" 待汉子退下,苍蓝从腰间取下一枚令牌,轻轻摩挲着上面的云纹。这是临行前世子交给他的信物,说是危急时刻可调动藏在蜀州的那部分驻军。 "既然要杀,就一次性杀个干净..."他低声自语,将重新系回腰间。 窗外,暮色渐沉。苍蓝整个人隐入黑暗之中。他从书架暗格中取出一把精巧的手弩,熟练地装上一支泛着幽蓝寒光的箭矢。 "既然来了..."苍蓝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冰冷,"那就永远留在蜀州吧。" 与此同时,青峰山深处。 一支黑衣人队伍正在密林中穿行。为首的是个蒙面男子,手中拿着一张潦草的地形图。 "大人,前面就是目标地点。"一个探子来报,"但守卫比预想的要少,只有几个寻常的护卫在巡逻,就算里面有高手,若是咱们几个地方同时行动,一定能拿下。" 蒙面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谨慎:"这是那李成安的老巢,咱们找到这里虽说花了些功夫,但这一切有些太顺了,行事务必小心一些,太子殿下对此物志在必得,绝对不能出现差错。" 他抬手示意队伍停下,"派三个轻功不错的人到里面去查查,若是东西和人都在,咱们即刻动手,务必拿下。" 三名黑衣人领命而去,很快消失在密林深处。 一刻钟后,密林中突然传来三声清脆的鸟鸣——这是事先约定的安全信号。 蒙面男子松了口气,正要下令前进,突然瞳孔一缩——那鸟鸣声,分明是蜀州本地根本不存在的蓝尾鹊! "撤!快撤!"他厉声喝道。 第166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众人反应过来之时,却为时已晚,四周密林中突然亮起无数支火把,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山顶传来: "诸位远道而来,何必急着走呢?" 苍蓝负手而立,身后站着两排手持奇怪弓弩的黑衣护卫和一群奇怪长弓的军队。他微微一笑,抬手做了个手势: "你们亲自送送诸位贵客吧!" 刹那间,无数道火光划破夜空,整个大地开始地动山摇,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山谷,无数落石,箭雨纷纷向众人袭来,那支精锐的探子队伍,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倒在了一片火海之中。 苍蓝站在山巅,冷眼看着山下的一幕。他轻声自语:"世子这火药和弓,当真是好用,若是寻常,恐怕还得死很多人。" 远处,蜀州城内,夜色如墨,很多人都感受到了巨响和大地的震动,蜀州这边偶尔有地龙翻身也是常事,只要不是特别厉害,百姓也没太当成一回事。 永辉商行对面的茶楼二楼,几名身着华服的商人正在品茗谈笑。其中一位蓄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不时瞥向商行大门,眼中闪过一丝焦灼。 "王掌柜,这都三更天了,山里怎么还没消息?"旁边一个年轻商人压低声音问道。 山羊胡男子正要回答,突然"砰"的一声,茶楼大门被猛地踹开。一队黑衣暗卫鱼贯而入,二话不说,直接开始抓人。 茶楼内顿时乱作一团。山羊胡男子猛地掀翻茶桌,从袖中甩出三枚飞镖:"走!" 但为时已晚。窗外突然射入数十支弩箭,精准地钉在几个商人脚边,为首之人大手一挥,暗卫们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不过盏茶功夫,茶楼内的"商人们"便全部被五花大绑。 "全部押入地牢。"为首之人冷声道,"连夜审讯,有了结果,即刻送他们去京都,交给陛下裁决。" “大人,他们带来的那些下人...”一旁的属下恭敬的问道。 “审,没用的就杀,前线在打仗,咱们可没那么多银子来养这帮人!” 接下来的几日,蜀州城内风声鹤唳。 城南陈记绸缎庄被一队官兵查封,掌柜的试图反抗,被当场格杀; 城西周氏钱庄突发大火,十余个伙计葬身火海; 第三日清晨,苍蓝站在城楼上,看着最后一辆囚车驶出城门。车上押着的,正是那日茶楼里的山羊胡男子。 "公子,都清理干净了。"精瘦汉子前来复命,"暗卫那边没有留活口,这次咱们也损失了一些人,但那帮人损失更大,一品只跑了两个,二品跑了一个,其余人尽数殒命。" 苍蓝点点头:"世子说的没错,这玩意儿虽然有些杀伤力,但杀伤力还是极为有限,这弓对二品以上影响很小,火药还剩多少?" 汉子犹豫道:"世子带走了一部分,这次围剿这些高手用了一部分,剩下的不多了,都是拿来应急用的,公子,咱们现在的硝石不多了,要不要..." "目前还不行,暂时不要在大乾搞硝石,缺的硝石不必担心,过些日子西域那边会送来。"苍蓝望向北方,嘴角微扬,"至于跑了的,就让他们走吧,若是没人给那位太子报个信,就太没意思了,得让世子有些压力才好,总不能就我一个人在蜀州累死累活,没那个道理。" 蜀州城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只有青峰山脚下新立的几座无字碑,无声地诉说着这片土地曾发生过些什么。 商州,翠微别院。 刘渊正在书房批阅奏折,窗外竹影婆娑,一派闲适景象。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殿下..."一名内侍跪在门外,声音发颤,"蜀州...蜀州急报。" 刘渊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墨汁在奏折上晕开一小片殷红。他头也不抬:"说。" "派去蜀州的人...全军覆没。"侍卫额头抵地,"只...只逃回来三人。" "啪!" 朱笔在刘渊指间断成两截。他缓缓抬起眼帘,眸中寒光如刀,但却没有发作:"拿来。" 侍卫战战兢兢地递上一份染血的密报。刘渊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遇伏,蜀州兵器凶猛,弓箭可杀三品,陷阱可人为地龙翻身,伤亡殆尽,目标未得。" 室内陷入死寂。刘渊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密报边缘,那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窗外的竹影投在他俊美的脸上,明明灭灭。 "下去吧。"他声音平静得可怕。 待侍卫退下,刘渊起身走到窗前。月光下,他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青筋在手背上清晰可见。突然,他猛地一拳砸在窗棂上! "咔嚓"一声,坚硬的紫檀木窗框竟被生生砸裂。 "李...成...安..."刘渊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好一个请君入瓮,倒是没想到本宫这么多高手,竟然都被你留下了,你手中果然有不少让人越级而战的兵器。” 虽说这些年大康在刘渊的治理下不缺银子,但是培养这么多高手出来,也是要花费不少资源和时间的,眼下因为这一次折损了这么多人进去,就算是没有伤及他的根本,也是心疼的。 最重要的是除了知道李成安手上有这兵器之外,其他的一无所获,如果能带些东西回来,就算是人死绝了,他也是能接受的,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动用了那么多棋子,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对他而言,付出和收益不成正比,就是失败。 他转身回到案前,取出一张白纸,提笔蘸墨。笔尖悬在纸上许久,却一滴墨汁坠落,在纸上晕开一片漆黑。 最终,他将笔重重搁下,取出一枚玉印,在掌心缓缓摩挲。玉印此刻在他手中竟发出细微的"咯咯"声,仿佛随时会碎裂。 "一个流连青楼的大乾世子,竟然把本宫坑了一手..."刘渊突然轻笑出声,只是那笑声冷得令人毛骨悚然,"先是不声不响破了本宫在京都的布局,眼下又让本宫损失这么多人手,难怪那姓孟的老头把你看的这么重。" 事到如今,大康什么好处没捞着,在大乾的暗子还暴露了不少,虽说李成安也暴露了一些东西,但这些东西如今也没到他手上,没法去研究,将来自然也无从应对。 他抬手将玉印重重按在案上,唤来心腹:"李成安现在是否还在北州关?" “根据昨日的送来的消息,看似那位世子还在北州关的将军府内,但已经好几日没有现身了,大概率是离开了,不过他身边的一位侍女已经离开了,往蜀州方向去了。” 他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还想破我北凉的布局,你是不是想的太美了些,告诉四师兄,让他想办法,动作快一些。" 月光如水,刘渊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北方。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窗框上的裂痕,轻声自语:"老师说的不错,失败的滋味果然不太好受,李成安,本宫的确小看了你,但下一次,本宫不会再给你机会... 也不知道老师这一次去西边,能打赢那个老和尚吗?" 第167章 天龙寺的老和尚 西风卷着黄沙掠过戈壁,宇文拓的白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站在天龙寺前的千级石阶下,抬头望向那座悬于绝壁之上的古寺。夕阳将寺庙的轮廓镀上一层血色,飞檐下的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仿佛在警告来者止步。 石阶两侧的崖壁上刻满经文,字迹已被风沙侵蚀得模糊不清。宇文拓拾级而上,每一步都在青石上留下淡淡的霜痕。当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山门前的古钟无人自鸣,浑厚的钟声震得人头皮发麻。 "老秃驴,故人来访,何必弄这些虚礼。"宇文拓冷笑,袖中飞出一道银光,将仍在震颤的铜钟劈为两半。钟体坠地时竟化作金沙,被狂风卷着消散在暮色中。 山门吱呀一声自行开启,露出条铺满银杏叶的甬道。落叶尽头,一位身着褐色袈裟的老僧正在扫地。他身形佝偻似枯松,脸上皱纹深得能夹住铜钱,唯有那双眼睛清亮得惊人,倒映着天边最后一缕霞光。 "多年不见,宇文施主别来无恙。"老僧放下扫帚,双手合十行礼。 宇文拓眯起眼睛,冷笑道:"老东西,怎么如今还装模作样开始扫起地来了?是不是杀孽太重,佛祖要让你去西天极乐宣扬佛法了。" 老和尚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露出仅剩的几颗黄牙。 "施主说笑了,老衲就算去极乐,怕也是要带着施主一起,让施主感受一下我佛的慈悲。" 暮色渐浓,寺中古柏的阴影在地上蜿蜒如蛇。宇文拓银发无风自动,腰间玉佩突然泛起青光。他抬手按住躁动的玉佩,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少废话,本座今日来还是当年的事情,本座要借道,你让还是不让?" 老和尚摇头叹息,拄着扫帚向大雄宝殿走去。他赤足踩过结霜的石板,脚印里竟生出朵朵金莲,转瞬又凋零成灰。殿内烛火忽明忽暗,他的面容阴晴不定。 "若是别人,尚可商量,但是施主你杀气太重,这恐怕不行。"老和尚在佛前拈起一炷香,香头无火自燃。一缕青烟冉冉升起。 "少说屁话,你也别真把自己当成了和尚,假仁假义的秃驴,这路你借也要借,不借也要借,无论如何,本座一定要回去,当年的仇一定要报,当年的人,我也一定要杀。" 老和尚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老衲不让你回去,是为了你好,当年你斗不过他们,就算你成了极境,如今你依然斗不过,不妨在好好留在大康,了此余生也是一件好事。老衲知道你想借大康的势力杀回去,但你认为凭着如今大康的国力,就斗的过他们? 若是一家,凭你的聪明才智,或可一斗,但是两家连手,平心而论,施主真觉得自己有机会吗?而且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牵扯太大,在这个地方,不管施主怎么闹,贫僧都不会管,若是施主想回去闹,贫僧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宇文拓笑了笑:“老秃驴,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不就是怕我回去了,便打破了各方势力的平衡,导致天下大乱吗?” “既然施主知道,那就应该明白,好不容易才平定的纷争,此时不能在乱了,施主想报仇老衲能理解,若是施主一个人回去,老衲自然不会多言,若是想带着大康的军队回去,这路,老衲是决计让不了的。” 闻言,宇文拓顿时一声冷笑:“好一个看门狗,对那些世家倒也忠诚,本座再问你一句,孟敬之那个老家伙要回去,你为何不拦?他那一脉的人,他一个人,恐怕比我三个宇文拓还要麻烦吧,你怎么不让他留在这里?” “这...”老和尚顿时无言以对。 “怎么?不敢回答?老秃驴,你怕了,你不敢拦他,你怕那个姓孟的找人把你这老骨头给拆了,让你这天龙寺当看门狗的机会都没有,说到底,你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老和尚脸色微变,被人指着鼻子这么骂,那怕是和尚,也是有三分火气的,更何况他算不得一个地道的真和尚:“施主这话就言重了,施主若是有本事,也可以让姓孟的帮你出手,届时贫僧就算想拦也拦不住,你的仇自然也能报。 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又有何用?老衲确实是不敢拦他,但老衲可以拦你,佛也有怒目之时,还望施主可以自重。” “这次来,本座也没想过你会松口。”说完,宇文拓一头白发无风自动,指尖凝聚的寒光突然暴涨,整个大殿的温度骤降,佛前供果表面瞬间结满冰霜:"老秃驴,不知道当年叶青斩你一剑,你伤好了没有?" 老和尚忽然笑了。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冰晶,任其在掌心化作清水:"宇文施主若是想试试,老衲自当奉陪!" 山风骤急,吹得殿角铜铃叮当乱响。宇文拓的白袍突然静止,仿佛周遭空气都凝固了。 刹那之间,宇文拓袖中已射出七点寒星。那是七道真气,破空时发出琴弦般的颤音。老和尚右手横挥,一旁的枯枝顿时升起,与真气相击,竟迸出七朵火花,在暮色中如昙花绽放。 七点寒星尚在空中闪烁,宇文拓已并指成剑。殿内水汽瞬间凝结,在他指尖化作三尺冰刃,剑身透明如琉璃,内里流转着霜花纹路。老和尚见状,手中的扫帚往地上一杵,枯枝顶端"嗤"地燃起青焰,火焰凝而不散,竟也形成剑形。 "好个菩提真气,伤好的这么快,怕是杀了不少人吧。"宇文拓冷笑,冰剑斜挑,一道霜痕顺着青砖地面急速蔓延,所过之处砖石尽裂。老和尚真气外放,化为青焰,如龙入海,与霜痕迎头相撞。 "轰!" 气浪炸开,佛前供桌应声粉碎。两人同时跃起,冰火双剑在半空首次交击。没有金铁交鸣之声,只有真气相激的嘶响,蒸腾的白雾瞬间充满整座大殿。 白雾中忽现七点蓝芒,宇文拓的冰剑竟分化七道剑影,如北斗七星罩向老和尚周身大穴。老和尚不慌不忙,磅礴的真气形成一道巨大的壁垒。七声脆响几乎同时响起,七道冰剑虚影尽碎。 第168章 极境之战 宇文拓突然收剑后撤,冰剑指天。殿顶瓦片簌簌震动,无数霜粒从梁间坠落,在剑尖凝聚成丈余长的冰晶巨剑。老和尚深吸口气,体内的真气暴涨,火舌舔舐处,空气都扭曲起来。 巨剑劈落时,老和尚举火相迎。冰火相接处爆出刺目光芒,观战的僧众纷纷掩目。待强光散去,只见二人脚下出现三尺深坑,坑左结冰,坑右焦土。 老和尚双手合十:“施主莫不是想拆了老衲这天龙寺。” “你这破庙,拆不拆也就那样,不过是些藏污纳垢之地,你想留着,便给你留着,出去再打,本座今日定要先拆了你这把老骨头。”宇文拓满脸不屑的说道。 两道身影如惊鸿掠出山门,在悬崖边的云海上骤然分开。宇文拓足尖轻点虚空,脚下凝结的冰莲托着他凌空而立。 老和尚僧袍鼓荡,身后浮现淡淡佛光。 "老秃驴,本座今日就看看你这些年,有没有长进。"宇文拓白发怒张,双手虚抱成圆。方圆十里的水汽疯狂汇聚,在他胸前凝成九柄造型各异的冰剑,剑身分别盘绕着不同形态的龙纹。 老和尚叹息着解开袈裟,露出瘦骨嶙峋的上身。他心口处有道触目惊心的剑痕,正是当年叶青所伤:"老衲今日便领教了。" 话音未落,九柄冰剑已破空而来。每柄剑飞行轨迹都暗合星象,封锁了所有退路。老和尚并指在旧伤处一抹,沾着金血的指尖在空中写下"卍"字。血字迎风便长,化作九重金钟罩将周身护住。 冰剑撞金钟,天地为之变色。 第一柄剑刺入时,金钟出现蛛网裂纹;第三柄剑至,三重金钟轰然破碎;到第七柄时,老和尚已被逼退至悬崖边缘。最后两柄剑同时突进,却在穿透最后一重金钟时被突然出现的金色手掌牢牢握住。 "大悲手!"宇文拓瞳孔微缩,只见老和尚身后浮现千手观音虚影。那两柄冰剑在佛手中挣扎,龙纹发出不甘的嘶鸣。 老和尚突然喷出口鲜血,血雾在空中凝成降魔杵。他握住降魔杵往冰剑上一敲,九柄冰剑同时炸裂,漫天冰晶映着夕阳,竟化作血雨纷扬落下。 “假和尚终究是假和尚,练了佛门的功夫,还是放不下你那些旁门左道。” "该老衲了。"老和尚抹去嘴角血迹,千手观音虚影突然收缩,全部佛力注入降魔杵中。他看似缓慢地向前一递,杵尖却瞬间刺到宇文拓眉心三寸前。 宇文拓不避不让,额间突然爆发出一道幽蓝光芒射出。蓝光与降魔杵相撞,冲击波将云海撕开巨大空洞,整片大地都在颤抖。二人都不是初入极境之人,如今全力出手,自然是不同凡响,一旁观战之人也为之胆寒。 此刻的二人都已经打出了真火,也不再收敛。 宇文拓已鬼魅般贴近。他右手并指如剑,直刺老和尚心口旧伤。指尖未至,凌厉的剑气已激得那道旧伤迸裂,鲜血狂涌。 老和尚不挡不避,任由剑指刺入伤口,同时降魔杵变招横扫,直击宇文拓腰间要害。竟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噗嗤"两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宇文拓的剑指完全没入老和尚心口,而降魔杵也结结实实砸在宇文拓腰间。两人同时喷血倒飞,在空中划出两道血虹。 悬崖边的古松遭殃,被两人撞得粉碎。宇文拓单膝跪地,白袍已被鲜血染红。老和尚背靠断松,心口血如泉涌。两人隔着十丈距离喘息。 喘息之间,宇文拓再度暴起,真气凝聚一柄巨大的冰剑,眨眼间碎成漫天冰晶。每粒冰晶都折射着蓝光,如星河倾泻罩向老和尚。 漫天冰晶如星河坠落,每一粒都映出老和尚苍老的面容。老和尚突然跌坐在地,双手结印,周身腾起熊熊金焰。冰晶未至,便在高温中化作蒸腾白雾,将整座悬崖笼罩在云海之中。 宇文拓的声音从雾中传来,"你这假和尚,也配用这等真佛门的武学?你果然跟那些世家一样不要脸。" 白雾突然旋转起来,形成巨大旋涡。老和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施主恐怕还没资格说不要脸这三个字吧。" 旋涡中心突然爆出万丈金光,一尊怒目金刚法相拔地而起,朝着雾中某处狠狠砸下。地面剧烈震动,冲击波将方圆百丈内的树木连根拔起。 就在老和尚即将击中之际,雾中突然亮起九点幽蓝光芒。宇文拓的身影凭空浮现,身后竟盘踞着一条冰晶凝成的巨龙。龙眸如电,龙须似剑。 老和尚终于变色,凝聚自身所有的真气硬接此招。 "轰——" 惊天动地的碰撞声中,整座山崖都为之震颤。 悬崖边缘最先崩塌,数十丈宽的岩壁轰然碎裂,裹挟着千年古松坠入万丈深渊。巨石滚落间相互撞击,迸发出雷鸣般的回响,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地面龟裂的纹路如蛛网般蔓延,所过之处,百年古柏纷纷倾倒。树根被生生扯断的闷响不绝于耳,扬起漫天尘土。一道三丈宽的裂缝直抵寺墙,朱红的围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倒塌十余丈。 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寒意与灼热交织的乱流。草木尽数冻结,晶莹的冰挂从枝头垂落,在夕阳下折射出妖异的光芒。 远处整座天龙寺都在簌簌发抖,瓦片如雨坠落,梁柱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留守的僧众不得不运功抵御,修为稍弱者已被震得口鼻渗血。后山的雁群惊飞而起,却在掠过战场上空时突然凝固,化作冰雕爆成团团血雾。 二人隔空对峙,气息都已紊乱。宇文拓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白袍下摆结满冰晶;老和尚的僧袍焦黑破碎,胸口旧伤再次崩裂,鲜血染透了半边身子。 "施主可还要继续?再打,施主可就要伤根基了。"老和尚喘息着问。 宇文拓厉喝,眼中却闪过一丝忌惮。他抬头望了眼渐暗的天色,渐渐收势。 "老秃驴。"宇文拓擦去唇边血迹,"本座会再来的。"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残阳照在二人身上。宇文拓的白发在风中飞舞,他最后看了眼老和尚心口的伤痕,突然道:"李成安练的是纯阳心法,将来若成极境,他会打破这个地方的平衡,你管还是不管?" "将来的事情,谁说的清楚..."老和尚捂着伤口苦笑,"毕竟姓孟的回去了,他此次回去想要做什么,世家那边到底什么态度,都不得而知,老衲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会派人来的,若是他们希望这个地方继续乱下去,老衲自然是会出手的。" 第169章 小和尚 宇文拓闻言一震,眼中情绪闪过一丝波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踏着虚空离去,每步都在空中凝结一朵冰莲,转瞬又消散无形。 待那抹白色完全消失在云海中,老和尚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他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个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长叹一句: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这位世子看来是个有大智慧的人,这话倒是颇有道理。 "方丈!"几个年轻僧人慌忙跑来。 "慌什么..."老和尚推开搀扶的手,望着宇文拓离去的方向喃喃道,"些许小伤罢了,不过这宇文拓的真气和武学,这些年,确实精进不少。" 山风呜咽,卷着冰与火的余烬飞向远方。悬崖边的古松残桩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深达寸许的剑痕,正散发着幽幽蓝光。 夜晚,禅房内,烛火摇曳。 老和尚盘坐在蒲团上,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圆脸小和尚端着食盒蹑手蹑脚地钻进来。 "师父,您要的烧鸡和梨花白。"小和尚咽着口水放下食盒,眼睛却忍不住往伤口处瞟,"您这伤...吃这个怕是对身子不太好。" "放心吧,死不了。"老和尚一把扯开食盒,油纸包着的烧鸡还冒着热气。他撕下鸡腿咬了一大口,含糊道:"你还小,武道修为还不够,所以还不懂,今日之战虽说看着吓人,但宇文拓这老东西压根儿还没拼命,你知道他为何要来打这一架吗?" 小和尚跪坐在对面,闻言眨了眨眼:"宇文施主不是说来借道的吗?" 说着偷摸去扯另一只鸡腿。 "啪!"老和尚的筷子敲在他手背上,"为师是受了伤,鸡腿这等大补之物,就让为师来吧,你还小,你吃鸡屁股。" 他灌了口酒,酒液顺着胡须滴在僧袍上,"他来借个屁的道,世家那边不同意,谁敢把路让给他,这老东西是来试探的..." "试探?咱们这地方有什么可试探的?"小和尚揉着手背撇嘴,"还有,师傅你不能总让我吃鸡屁股,山下的姑娘都说了,我还小,正在长身子,得多吃肉。" 老和尚一巴掌拍在他光滑的脑袋之上:“小小年纪,一点不学好,你才多大,就开始跟山下的女施主不清不楚了?回头去把静心咒抄十遍。” 小和尚满脸的委屈,无奈的说道:“师傅,不是你说的,像我这个年纪,黄花大闺女都你都掳了好几个了,再说了,徒儿也只是与女施主探讨探讨佛法,并未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老和尚气得胡子直翘,抄起鸡骨头就朝小和尚光头上敲:"就你还想做点什么出格的举动?屁都不懂还探讨佛法?你真以为老衲已经老糊涂了? 你年纪还小,莫要破了身子,色欲会坏了你的根骨,等过些年你真气上去了,为师自然会让你还俗!" 小和尚捂着脑袋嘿嘿一笑:"徒儿觉得张员外家的闺女长的颇为俊秀,将来定能为小僧生十个小和尚..." "放屁!"老和尚一口酒喷出来,"你做和尚,你还想你后人做和尚,你脑袋被驴踢了不成?"说着便开始剧烈咳嗽。 小和尚连忙上前拍背:"师父您消消气,不当和尚,不当和尚,对了,师傅你还没说这宇文施主今日为何跑这么远来找您打架呢!" 老和尚喘匀了气,忽然叹道:"那个姓孟的走了,他心理慌了,他也不确定那孟老头会不会把这边的棋盘给掀了,今日来打一架,就是来探世家那边口风的。" 说着,还撕下一块翅膀塞了过去,"世家的人觉得这地方太远,不值得付出代价,那边也不太平,若是出兵,又怕被偷家,反而得不偿失。宇文拓怕孟老头把世家的人鼓捣过来,到时候他就没时间了。 所以亲自跑一趟,看那孟老头在为师这里留什么后手没有,有没有惊动那帮世家的人,顺便也来瞧瞧为师的伤势好了多少,合计将来打起来,有没有胜算。" 小和尚啃着鸡翅含糊道:"师傅,将来你真要对那位世子出手吗?" "自然是要的!"老和尚压低声音,"那小子练的是纯阳心法,从来没有人能把这本功法练到极境,若他真要破极境,为师自然是要拦的,而且那本功法关系一个天大的秘密..." 窗外忽有寒风掠过,烛火剧烈摇晃。 小和尚一脸诧异的问道:"天大的秘密?师傅,一本功法而已,能有什么秘密?" “那本功法,只要入了极境以后,便能稳稳的突破到问道,这片大陆,你知道有多少年没有问道出现过了吗?” 小和尚一脸呆滞的摇了摇头。 老和尚又灌了一口酒,眼神突然变得深邃:"那纯阳心法虽是道门至宝,但是几千年来,不少人都看过,也修炼过,但几乎没有人成功过,就算有几个侥幸练成了的,也没人能入极境,只有四千年前,有一个人把这本功法练至极境,而且大概十多年,他便入了问道之境。"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划着圈,"这本功法不仅可以问道,还牵扯到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足以让整片大陆改天换地的秘密..." 小和尚张大了嘴,连鸡翅都忘了啃:"啊?让整片大陆改天换地?" "没错,但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为师也不知道。"老和尚微微颔首,"这大陆中知道这个秘密的,屈指可数,怕是只有最顶尖的那几个人才清楚。为师也是当年偶然听一位家主说的,若不是希望为师来这破地方守着,为师怕是没命给你讲这些故事,这些事你自己知道也就行了,莫要乱传。" 禅房内的烛火将老和尚面色忽明忽暗。 小和尚点了点头:"那边的人既然知道世子练的是纯阳心法,为何还放任..." "练这功法的人不少,至今没有人能走到极境。"老和尚冷笑,"他们总不可能把所有练这功法的人都给杀了,而且他们有很大一部分人希望将来有人能解开这个秘密,所以这事儿压根儿没人管,但若是李成安将来真入了极境,我相信他们就没人坐得住了。" 小和尚突然想起什么:"那咱们现在对世子动手,那不是成了一桩孽缘,听说这位世子老记仇了,将来会不会把师傅你这老骨头给拆了?" 第170章 离开蜀州 "混账,你个小兔崽子,怎么天天就想着为师的老骨头被拆了..." 老和尚气得胡子直翘,抄起酒葫芦就往小和尚头上敲:"孽徒!盼着为师早登极乐是不是?" 小和尚抱着脑袋直躲:"师父您消消气!徒儿这不是担心您嘛!" "担心个屁!"老和尚一把揪住小和尚的耳朵,"就算要下死手,也是让宇文拓那个王八蛋去动手,他是最急的,李成安入极境,他就再也没可能用这个地方的资源打回去,老衲最多帮他拦拦人,若真到了生死关头,为师就不信那孟老头当真不管!" "师傅,徒儿觉得你们心眼子真多,活的也太累了些。"小和尚眼睛瞪得溜圆。 老和尚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便是棋子的人生...若不能踏足山巅,你这一生便会有无数的身不由己,所以老衲希望你将来莫要再过为师这样的生活。 要么就让自己走到最高处,要么就找个简单的地方,平淡的过这一生,好了,现在故事也听了,烧鸡也吃了,你也该去抄经书了。" 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青瓦上,犹如万马奔腾。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与雨声交织成一片。烛火被渗入的冷风吹得忽明忽暗,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师徒二人摇晃的影子。 小和尚转身离去,老和尚望着窗外出神。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他皱纹间凝结的冰霜——那是宇文拓留下的寒螭真气仍在作祟。雨水顺着窗棂缝隙渗进来,在青砖地上汇成细流,倒映着摇曳的烛光。 “或许那孟老头是对的,那位李成安兴许将来能成为这天下最大的变数,不过,希望他能活的到那一天。” 半个月后,蜀州城。 连绵的小雨将青石板路冲刷得发亮,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缓缓驶入永辉商行后院。车门推开,一身素衣的冬雪撑开油纸伞,踩着潮湿的石阶快步走向内院。 "冬雪姑娘,这边请。" 早已等候多时的管事引着她穿过几道暗门,来到一间隐蔽的书房前。推开门,苍蓝正伏案疾书,听到动静立刻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跟着世子在北境吗?"苍蓝起身相迎,顺手接过她手中的油纸伞,"世子那边有变故了?" 冬雪解下斗篷,露出略显疲惫的面容:"世子没有明说,但是说你这边他有别的安排,让我回来接替你。"她从贴身的暗袋中取出锦囊,"这个,是世子让我亲手交给您。" 苍蓝接过锦囊,指尖触到那枚铜钥匙时,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他熟练地拆开火漆,取出里面的信笺快速浏览。 "你都没让看吗?还搞的这么神秘..." 片刻之后,苍蓝顿时瞪大了双眼,越看越心惊,一时间愣在了原地,良久之后,将信笺放在烛火上烧毁,转身从书架暗格中取出一个铁匣。 铜钥匙插入锁孔,发出"咔嗒"轻响。匣中整齐码放着十几卷图纸,这些图纸,便是李成安这些年积累财富的根本,如今悉数交了苍蓝手中。 “有意思啊,没想到天下还有这等地方,若不去亲眼看看,实在太可惜。” 冬雪瞥见这些图纸,瞳孔微缩:"世子这是要..." 苍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到窗前确认无人偷听后,才低声道:"世子既然没有对你说,我也不好给你说太多,世子给我安排了别的事情,过两日我就要走,这次离开,蜀州的这边的金子我要带走一半,而且这些图纸,我也要全部带走。" 冬雪倒吸一口凉气:"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这些年王府虽然开销很大,但是积累下来的财富也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带这么多金子走,而且还要把这些图纸带走,肯定是出了极大的事情。 "没办法,这一趟只能我去。"苍蓝摇了摇头,"世子身边不能没有人,大乾这边不能没有人盯着,只有你们几个,他用的最顺手。 而且有些事,只能我去做,你们几个武功都差了些。世子这次从北境回来,肯定会有大动作的,家里这边,你盯紧一些。那些作坊已经搬到渝州去了,你找个时间,悄悄去渝州吧。" 冬雪缓缓点了点头:"我分内的事情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只是这一次..." 她犹豫道,"你把家里的根本都带走了,万一..." “在我苍蓝这里,没有万一,若是有万一,只能是我已经死了。”苍蓝冷笑一声,他推开后窗,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青峰山轮廓,"我只能告诉你,世子将来的路怕是很难了,我若不去为他探路,王府这天将来可就要塌了。" 这王府的天从来就只有一个人,不是世子,也不是郡主,而是王妃,苍蓝此言一出,冬雪瞬间会意,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还需要什么?" “蜀州这边二品以上的人,我要带走一半,到时候你这边人手不够,就得靠你自己想办法了。” “可以,世子大概也想到了,这次我回来把天一和老前辈一起带回来的。前些日子大康那批人处理掉了吗?” "你放心。"苍蓝眼中闪过一丝锋芒,"除了几个回去报信的,没活口了,我办事,你放心。" 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点敲打在窗棂上。冬雪沉思片刻,突然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苍蓝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她:"这是调动渝州驻军的信物。世子说,若遇危急,可以调动王爷藏在军中那部分人。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最快也要一两年吧,也有可能回不来吧,但是我会经常送消息回来,我这边的消息,不要让他人经手,只能交给世子,由他亲自决定。" 冬雪接过玉佩,不由一惊:"王爷和王妃也不行?" "不行。"苍蓝压低声音,"只能给世子,其他任何人都不能看。"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冬雪深吸一口气,将玉佩小心收好:"我知道了,你安心做自己的事情..." 窗外惊雷炸响,一道闪电照亮两人凝重的面容。雨幕中,隐约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 “那你好好准备,我先走了。” 冬雪走到房门前,手指搭在门闩上顿了顿,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活着回来。" 她没有回头,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世子身边将来还用得着你。" 苍蓝轻笑一声,指尖摩挲着铁匣边缘:"放心,世子说了,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苍蓝生来便是祸害,不会轻易放过世子的。" 第171章 初到寒霜城 两日后,黎明时分。 蜀州城西门刚刚开启,一队不起眼的商队便缓缓驶出。二十余辆马车覆盖着防水油布,车轮在泥泞的道路上留下深深的辙痕。上百名护卫骑着骏马,腰间配着制式不一的兵器,缓缓离开蜀州城。 冬雪站在城墙上,晨风吹动她的素色斗篷。她望着队伍最前方那个挺拔的身影 "怎么?小丫头舍不得?放心,虽然此路艰辛,但是凭这小子的脑子和身手,问题不大的。"一旁的老酒鬼轻声说道。 “前辈知道他要去哪里?” 老酒鬼拿起酒葫芦,轻抿一口:“大概知道一些,但他说的没错,他若不去为李成安那小子探路,找机会提前落子,将来他大概没有任何翻盘的希望,整个王府,能代替那小子的,也就苍蓝了。” “我只是觉得没有去京都之前,一家人都在一起,挺好的,到了京都以后,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一大家子人也再也没齐全过了!” “这是李成安那小子必须要走的路,也是王府未来要走的路。” 她摇摇头,目光始终追随着渐行渐远的队伍。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商队已经变成远处的一串黑点。晨光中,她似乎看见苍蓝回头望了一眼,但距离太远,终究看不真切。 "保重。"她轻声说,转身下了城墙。 商队最前方的马车上,苍蓝展开一幅泛黄的地图。图上标注着一条蜿蜒的路线,终点处画着个小小的红圈,旁边写着两个蝇头小字: "中域。" 北风呼啸,卷着细碎的雪粒拍打在寒霜城高耸的城墙上。这座北凉皇都通体由灰白色巨石砌成,远远望去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矗立在茫茫雪原之中。 李成安裹紧狐裘大氅,站在"雪松居"客栈的窗前。这是寒霜城最有名的客栈,三层木楼通体采用北地特有的铁杉木建造,历经数年风雪依然坚固如初。窗棂上雕刻着繁复的冰花纹路,此刻正被暮色染成暗金色。 "世子,拜帖已经送到三皇子府上了。"秋月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寒气。她解下沾满雪花的斗篷,露出里面素雅的鹅黄色衣裙,"段开炎说明日辰时在府中等您。" 李成安点点头,目光仍停留在窗外。从这个角度望去,整座寒霜城尽收眼底——鳞次栉比的灰瓦屋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街道上行人匆匆,呵出的白气在寒风中瞬间凝结。远处皇宫的与城中其他建筑形成鲜明对比。 "世子,咱们就这样去见那位段开炎..."秋月欲言又止。 "他是个聪明人,在北凉隐忍了这么多年才有今天的局面,他不会轻易放弃的。"李成安转身,看了秋月一眼,"眼下北凉两位皇子已经联手,而且背后还有大康的支持,他压力可不是一般的大,他这个时候最缺的便是盟友。" "咱们虽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但是若涉及国事,毕竟大乾和北凉是世仇,就算选择盟友,他恐怕..." "世仇?"李成安唇角微扬,"小丫头,看来你学的还是不够啊,想来也是,这些年咱们一直在蜀州,这些东西母妃没怎么教你也是情有可原的。 今天,本世子就教教你,你要记住,这种国与国之间的仇恨永远只是百姓自己的一厢情愿,不管是打仗还是屠城,死的都是百姓,跟那些真正的上位者没有丝毫关系,而且过了这么多年,这仇能延续多久? 人是一种很健忘的生物,世仇只是上位者忽悠百姓卖命的理由罢了。若是有足够的利益,这种仇恨也是可以放弃的,他们可以称之为友好邦交,为百姓谋求福祉,号召百姓要理性看待,反正理由很多,就看他们想怎么编。 不然你以为大乾会有那么多人通敌卖国?他们知道那是一条死路,但是利益面前,他们控制不住自己的野心,管不住自己心中的恶魔,不惜把整个家族的性命都搭上,这就是人性使然,自古以来皆是如此。世仇这种东西,永远是在金字塔最下面才有。" 秋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会带我们去见北凉那位陛下吗?” “一定会,他是个有眼光的人,这样打下去,耗的是北凉的底蕴,他可不想接一个空壳般的北凉。” 次日清晨,雪停了。 李成安一袭墨蓝色锦袍,外罩银狐裘,腰间悬着那柄从不离身的剑。秋月跟在他身后,怀中抱着木匣。二人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穿过寒霜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 段开炎的府邸坐落在城东的贵族区,远远望去像座小型堡垒。黑铁大门两侧立着两尊雪狼雕像,狼眼镶嵌着红宝石,在阳光下泛着血色的光芒。院墙高约三丈,墙头插满铁蒺藜,守门的侍卫身披重甲,腰间配着弯刀。 "请问公子可是姓李?"侍卫横刀拦住去路。 秋月上前一步,点了点头:"没错,我家少爷应邀前来拜会三殿下。" 侍卫微微侧身,伸手相迎:"殿下已经吩咐过了,公子还请随我来。" 穿过三道门廊,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与外表的冷硬不同,府内竟是江南园林的布局。假山流水间点缀着耐寒的松柏,廊桥曲折通幽。最令人称奇的是,园中池塘竟未结冰,水面飘着淡淡雾气,隐约可见锦鲤游弋。 "地热泉?"李成安挑眉。“这小子倒是真会享受,挑了个好地方。” 引路的侍卫面露惊讶,能如此称呼殿下,想来这位和殿下定然关系不凡,但他也没有多问什么,自顾自的在前领路。 转过一道影壁,主厅赫然在目。这是座飞檐斗拱的八角建筑,檐角悬挂着青铜风铃,随风发出清脆的声响。门前站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年轻男子,面容俊秀,眉眼间却带着北地人特有的锐利。 "世子远道而来,段某倒是有失远迎,京都一别,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见面了。"段开炎拱手行礼,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 李成安还礼:"不用这么见外了,又不是第一次见,看来你小子过的不错啊,红光满面的,回来没多久,就开始有这么大的权利了,这些年的隐忍,倒是没有白费。" 第172章 拜会段开炎 二人相视一笑,同时打量对方。 “世子的消息倒是颇为灵通,我在信中可没提这些事。” 厅内陈设简约却不失华贵。地上铺着雪狼皮制成的地毯,四角青铜暖炉散发着松木的清香。主座后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北凉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部落的分布。 侍女奉上热茶,茶汤呈琥珀色,散发着独特的药香。 "雪山灵芝茶,可御寒气。"段开炎举杯示意,"世子尝尝。" 李成安浅啜一口,只觉一股暖流自喉间扩散至四肢百骸:"好茶。" 寒暄过后,段开炎挥手屏退左右:"世子北州关一战,一剑破甲两万六,可够威风的,此次前来,想必也是为了镇北关的战事吧? 我们如今在合作,有些事情我也不藏着掖着,若是朝堂上的事情,我兴许可以帮你一点半点,但我和那两位的关系你也知道,这一点,我确实帮不了你。" 李成安放下茶盏,直视对方:"段兄快人快语。我确实是为镇北关之事而来,但却不是为了殿下帮我停下战事。这次没能杀了段正明,倒是有负段兄的期望,我明白你的难处,我这个人,从来不强人所难。" 段开炎眼中精光一闪:"哦?那你此次前来...莫不是为了生意?" "非也。"李成安摇头,"生意上的事情我们一直合作的很好,钱货两清,至于段兄赚了多少,我可不眼红,这次前来,我想是想见北凉的陛下,事到如今,边境这一战,恐怕只有陛下能让它停下来..." 厅内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暖炉中木炭偶尔爆出的噼啪声。段开炎指尖轻叩桌面,节奏如战鼓般急促。 "秋月。"李成安轻唤。 侍女会意,将手中紫檀木匣呈上。李成安按下机关,匣盖缓缓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一根根金条。 段开炎顿时两眼放光:"这是..." 这可不是银子,而是金条,段开炎虽然掌了权,但是他比之前更缺钱,自从掌权之后,既要拉拢朝官,还要培养嫡系,府邸的人也多了不少,方方面面都需要银子。老皇帝毕竟没死,他可不敢动国库的银子。 他的确和李成安有生意往来,可再好的货物和商品,变成银子都需要时间,而且如今北凉正在打仗,百姓可没那么多银子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李成安这箱金条,当真是解了他燃眉之急。 "你我虽然合作。"李成安轻声道,"但我这个人想来比较讲道理,合作归合作,帮忙归帮忙,自然不会让段兄白帮忙,这寒霜城里,我可不认识别人。" 段开炎缓缓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世子敞亮,这样的道理,在下的确很喜欢,但世子说不认识别的人,恐怕就言过其实了,大乾陛下这么多年,就没在寒霜城留下些暗子?" "有。"李成安合上木匣,"不过那是陛下的人,我还是觉得找段兄更加直接实在,而且不必浪费时间..." "看来世子如今还不想把这些棋子暴露出来。"他转身盯着李成安,"你觉得父皇能见你?" 李成安不慌不忙地品了口茶:"所以我才来找段兄,希望你能帮个忙,有段兄的话,我相信陛下还是会见我一面的。" "你有大乾的国书吗?" "自然是没有的。"李成安放下茶盏,眼神锐利如剑,"但是陛下那边只要松口,国书一定会有,如今的战争,北凉耗不起,大乾也不想耗。这场仗已经打了两个多月了,意思意思也就差不多了,这也是为了段兄你好,一个打空了的北凉和一个兵强马壮的北凉,可完全不一样。" 段开炎沉默良久,突然笑了:"打仗嘛,打个一两年也是常有的事情,我虽然不想打,但有些事情我是控制不了的,不过世子倒是好算计。" "彼此彼此罢了。"李成安也笑了,"大家各取所需,除了这箱金子,我还为段兄准备了别的礼物。" 他拍了拍手,秋月又从怀中取出一份文卷。段开炎展开一看,竟是份详尽的商贸协定——大乾开放边境五市,北凉可用马、羊和铁器等等换取粮食、药材一系列很多东西。 "大战之后,百废待兴,银子决定一切。"李成安轻声道,"以后咱们做生意也不用在偷偷摸摸,如今寒霜城这边的世家也清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段兄这些时间想必也拉拢了不少,握住北凉的商业命脉,就等于捏住了整个北凉的银袋子,这等先机,段兄要还是不要?" 段开炎的手指微微发抖。他当然明白这份协定的价值,若能促成此事,他可不仅是捏住经济命脉那么简单,在如此巨大的利益面前,凭他和李成安的合作关系,不光是银子,世家、朝堂很多人都将会以他马首是瞻,李成安的这份礼物,他当真是没有办法拒绝... "我需要时间考虑。"他最终说道。 李成安起身告辞:"可以,但我在寒霜城的时间不会太久,否则这次回去,怕是赶不上陪我母妃过年了。希望到时能听到好消息。" “最多三日,一定给世子一个答复。” 离开三皇子府时,雪又下了起来。秋月撑开油纸伞,忍不住问道:"世子,他会答应吗?" 李成安望着漫天飞雪,轻声道:"这桩买卖,不管是他还是老皇帝,都没有理由拒绝。毕竟这对北凉还是他个人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当然,对我大乾,好处更大!" 远处皇宫的钟声响起,惊起一群寒鸦,它们扑棱着翅膀飞过灰蒙蒙的天空。 当晚,段开炎踩着厚厚的雪毯,穿过皇宫幽深的廊道。金丝楠木的廊柱上雕刻着盘龙纹,在宫灯的映照下投下狰狞的影子。他的靴底沾着未化的雪粒,在青金石铺就的地面上留下湿润的脚印。 "三殿下。"御书房外的老太监躬身行礼,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陛下刚服过药,精神不太好。" 段开炎微微颔首,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塞过去:"有劳公公通传。" 老太监捏了捏锦囊,褶皱的脸上挤出笑容:"殿下稍候。" 御书房内飘出浓重的药香,混合着龙涎香的气息。段开炎垂手而立,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自入冬以来,父皇的风寒愈发严重了。 "进来吧。"沙哑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推开雕花木门,暖意夹杂着药味扑面而来。北凉皇帝段天涯靠在龙榻上,身上盖着雪貂皮褥子。这位曾经叱咤草原的雄主,如今两鬓斑白,眼窝深陷,唯有那双鹰目依然锐利如刀。 "儿臣参见父皇。"段开炎恭敬行礼。 老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这么晚进宫,有事?" 第173章 段开炎的考验 段开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李成安给的文卷,双手呈上:"大乾那位世子李成安来了,昨日就到了寒霜城,今日到儿臣府上来了一趟见了儿臣。" "李成安?"老皇帝缓缓坐直身子,引发一阵剧烈咳嗽。一旁的老太监连忙递上参茶,却被他一把推开,"为了北境的战事?" "正是。"段开炎轻声道,"他以一箱金子和边境五市通商为条件,想让儿臣带他见父皇一面,所以儿臣才会在这个时候进宫打扰父皇休息。" 老皇帝眯起眼睛,手指在文卷上摩挲:"互市通商?他倒是有诚意...咳咳..." 说吧,突然话锋一转,"他人呢?" "住在雪松居。" "这小子胆子不小。"老皇帝冷笑,"就不怕朕把他留在北凉?" 段开炎不慌不忙地说道:"儿臣一时之间难以抉择,特地打扰父皇休息,请父皇定夺。" 老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段开炎,他脸色平静,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你怎么想?"老皇帝的突然变得嘶哑。“你们三个,有人借世家之力,有人借大康之势,而你也选择跟大乾这位世子合作,朕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觉得朕是该见他还是杀他?” 段开炎额头顿时冒出一丝细汗,果然,这么多年不管他们三个做什么,都在自己这位父皇的眼皮子底下,没有秘密可言,他沉思片刻,小心翼翼地说道,"儿臣...儿臣认为父皇该见他一面。" “哈哈哈...”老皇帝笑了笑,吓得一旁的老太监一哆嗦,"为什么?朕需要理由!" 屋内的烛火忽然摇曳了一下,将老皇帝苍老的面容映照得阴晴不定。段开炎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响亮。 "儿臣以为..."他斟酌着词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其一,北境战事已持续三月有余,我军虽未伤及元气,但粮草消耗甚巨。这些年北凉虽有积攒,但这样一直消耗下去,恐怕..." 老皇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说重点!" 老皇帝喘着粗气,眼中寒光闪烁,"这不是朕见他的绝对理由,若是再说这些没用的,你就可以回去了。" 段开炎深吸一口气,直视段天涯的眼睛:"那就请父皇恕罪了,儿臣不想接一个空壳一般的北凉,若此刻北凉把家底打没了,恢复的时间恐怕更久,能打下北境还好,但儿臣认为两位皇兄没那个本事打下镇北关... 大乾的北境一旦打不下来,那这次北凉的损失未免就太大了些,儿臣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大康坐收渔翁之利。" "砰!"老皇帝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跳起,"混账!你这是长他人志气!" "儿臣不敢。"段开炎跪倒在地,却仍挺直腰背,"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李成安现在不能死,至少绝对不能死在北凉。" “为何?” “凭吴王的性子,当年他那位兄长死在北凉,他就敢独自领军杀入北凉,若是他的独子死在北凉,北凉和大乾,便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李镇势必要和北凉不死不休。 父皇想来也知道,如今大乾的皇帝和当年的太祖可不一样,为了李成安遇刺的事情,不惜和世家翻脸,若李成安死在北凉,他不但不会召回吴王,恐怕还会不遗余力支持吴王攻打北凉。” 段天涯摆了摆手,死死的盯着段开炎:“你觉得北凉挡不住大乾?” “就算挡下,北凉恐怕也会千疮百孔,两败俱伤,这儿臣觉得这不是我们想要结果。” 御书房内突然安静得可怕。老皇帝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窗外风雪呼啸,一片雪花从窗缝钻入,落在金砖地面上,转瞬即逝。 "起来吧。"良久,老皇帝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有些脑子,倒也不算蠢笨至极。" 段开炎暗自松了口气,却听段天涯再度开口:"但你以为朕看不出你的心思?借李成安之手名正言顺的通商,再借通商互市之利控制北凉的钱袋子,从而拉拢世家和朝臣...咳咳...你这算盘打得倒是不错。" 冷汗顺着段开炎的脊背滑下。他正欲辩解,老皇帝却突然笑了:"不过...这才像一个皇帝应该做的事情,但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老皇帝颤巍巍地站起身,一旁的老太监连忙搀扶,他缓缓走到窗前。透过结霜的窗棂,能看见皇宫金顶上的积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朕可以见他。"老皇帝背对着儿子,声音忽然变得飘忽,"三日后,他准备离开寒霜城的时候,你可以把他带来见朕。" 段开炎当即吓出一身冷汗,他可没有给老皇帝说李成安要在三日后离开北凉,但段天涯这番话,显然是他什么都知道,自己府内还有父皇的人。 “父皇,为何要在三日后他离开的时候再见。” “这便是你还需要学的地方,国与国之间的博弈,不仅在战场,也在朝堂,谈判这种事,谁先急,谁便落了下成,失了先机便会落入他人的节奏,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他人为你安排好的陷阱之中。” "多谢父皇教诲,儿臣明白。"段开炎躬身行礼,便匆匆告退了。 走出御书房时,段开炎的衣袍已被冷汗浸透。宫廊上的风刺骨寒冷,却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他望着飘雪的天空,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在京都的时候,那位世子李成安的确聪慧,身份背景也不错,但也不过是上位者眼中的一颗棋子,这才短短几个月,他不仅凭一己之力改变了北境战局,让大康那位太子的手段化为泡影。 最可怕的是,已经开始和一位君王平等对话了,父皇此举,已经是把这位世子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来对话,若是寻常使臣,父皇断然不会多此一举,数月之前的一颗棋子,已经开始成为影响天下格局的落子之人。 这才过了多久?一个人的成长总是有一个缓慢的过程,李成安的步子未免走的太快了一些,这着实让段开炎有些难以接受。 第174章 段天涯真正的算计 段开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御书房内只剩下烛火燃烧的细微声响。老皇帝依旧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纷飞的大雪。 "老家伙,你见过这位大乾的世子吗?"老皇帝突然开口,声音沙哑。 "没有,不过当初老道士为了京都的事情,来刀宗跟老夫打了一架。"不知何时走入房内的顾云流轻声回应道,"叶青和他那个徒弟我倒是见过,还不错,听说也跟着这小子在王府。" 老皇帝冷笑一声:"看来这位年轻人还是颇不简单的,不仅能让叶青这等人为他所用,还能让刘渊那小子吃瘪,不枉朕把他看的这么重。" 顾云流走到案前,枯瘦的手指抚过段开炎留下的文书:"恐怕你把他看的还不够重。" "怎么说?"老皇帝转身,深深的看了顾云流一眼,"难不成最近还有朕不知道的事情?" 烛光下,顾云流瞳孔微缩:"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宇文拓前些天又去和老和尚打了一架,差点打出真火。还有,这小子的纯阳心法已经快入一品了,简直就是几千年不见的天才。大乾那个姓孟的老头也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这次回去是为了什么。" "看来当真是个多事之秋啊。"老皇帝眼神闪烁,"你觉得北凉,还有未来吗?" 顾云流眉头紧锁:"我不知道...但当初答应了你保住段开炎一命,这一点,我不会食言。" "你本不是这个地方的人,朕要多谢你守着北凉这么多年。"老皇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去,"到了这个时候,还要麻烦你帮我这老东西续命..." 顾云流连忙上前,一掌按在老皇帝后心,渡入一道温和真气。良久,老皇帝才缓过气来,脸色却更加灰败。 "老夫这一生,本就是颗棋子,来到这个鬼地方也是因为当初自己做错了事,所以也没什么朋友,你,勉强算一个。"顾云流沉声道,"也许,将来真的有人能带走出这个地方,但是你,肯定看不到这一天了。" 老皇帝摇摇头,指向窗外:"争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到头来都是一场空,未来的命数便看他们的了,朕看不到这一天不要紧,但是朕希望朕的后人,能走出这片土地,这北凉的雪,是朕这么多年以来看过最美的景色,能死在这里,朕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顾云流顺着望去,只见漫天飞雪中,一片片雪花随着大风漂浮在空中,久久不落。 "叶青当初跌境,最大的问题便是他没有后台,背后没有那个地方的势力。"老皇帝声音低沉,"老道士如今违背当初那些人的约定,想让李成安走出这个地方,为此把姓孟的拉入棋局,上千年了,如今的这三国,终于到了充满变数的时刻,他们给这个地方留下的规矩,怕是要变了。" 顾云流眼中寒光一闪:"你对李成安很有信心..." "当然有信心。"老皇帝满意的笑了笑,"上千年来没有哪个皇帝能统一这个地方,也没有哪个人有那个实力杀出这片土地,如今姓孟的下了场,这棋局便不再是那帮人说了算。 同样也不会是由哪一位皇帝说了算,将来这片土地到底走向何方?就要看这帮年轻人,若是刘渊赢了,宇文拓整合天下资源,未必不能杀回去。 若是那位世子赢了,那孟老头的手段,定会让整片大陆彻底乱套,那些自以为是的执棋之人,也将成为这天下大势的棋子。这也让我北凉,在乱世中有了一线生存之机。" "所以这才是你真正的后手,老东西,你藏的果然够深的。"顾云流面露震惊,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老友一般。 "从那个姓孟的一开始收李成安为关门弟子的时候,你就开始布局,送老三去京都,联手布置京都刺杀,为的就是让老三和那位世子结缘,你知道,凭老三的性子,身边本就没什么势力,要借势,就断然不会跟那位世子交恶。 若有朝一日那位世子赢了,随着将来合作的加深,凭那位世子的品行,断然不会对老三赶尽杀绝,说不定还能带老三和北凉能走出这片土地。 你就不怕老道士和李成安将来赢不了?" 老皇帝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最终缓缓开口:“若是孟老头下场都赢不了,这牢笼就恐怕再也没有机会破开了,也不可能再有人能赢他们了。上千年了,这已经是朕见过最好的机会了。” 御书房内一时寂静无声。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寒风呼啸着拍打窗棂,仿佛在提醒着什么。 "你这赌注未免下得太大了一些。"顾云流沉吟道,"一旦输了,除了开炎一个人,北凉可就什么都没了。" "哼,李玄一个半路出家的皇帝都敢把所有的宝押在李成安身上。"老皇帝眼中精光一闪,"朕当了一辈子皇帝,总不能输给他一个毛头小子,若是这李成安能生在北凉该多好啊,老顾,你说李成安知道这些事情吗?" "你是指什么事?" 老皇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龙案前,提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中域 "我不敢肯定...但我想这件事暂时不会有人告诉他,若是常人,知道这些真相,恐怕会道心不稳,影响将来的武道之路。"顾云流回应道。 "是啊,若是一般的年轻人,除了那刘渊自幼便跟着宇文拓,谁还能接受的了这些事情。"老皇帝将纸折好,放在火烛之上,瞬间化为灰烬,"三日后,我想请你帮我办一件事。" “只要不违背原则,可以。” "朕时日无多了。"老皇帝望向窗外的飞雪,声音飘忽,"在死之前,朕想看看...这盘棋到底会下成什么样子,也想看看那李成安到底有没有那个机会破开这个棋局。所以..." 风雪中,皇宫的金顶渐渐被白雪覆盖,仿佛一切都被掩埋在了时光之下。 而此刻的雪松居内,李成安正对着铜镜整理衣冠。镜中的年轻人嘴角微扬,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世子,段开炎能说动老皇帝吗?"秋月忧心忡忡地问。 李成安将一枚碧玉扣在剑穗上,轻声道:"他不需要说服,他也没办法说服。但这位老皇帝,一定会见我。" "为什么?" "因为..."李成安望向皇宫方向,眼神深邃,"他是一位合格的君王。" “合格的君王?” 李成安点了点头:“一位合格的君王,是不会甘心世世代代被困在一个地方的。”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李成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准备一下吧,明日不见,三日后一定会见的。” 第175章 见北凉皇帝 第三日清晨,雪停了。 李成安一袭墨色锦袍,外罩银狐大氅,腰间悬着那柄长剑。秋月跟在他身后,怀中抱着一个紫檀木匣。二人踩着尚未清扫的积雪,从客栈出来便上了马车,向城门方向走去。 "世子,真的不等三皇子消息了?"秋月忍不住问道。 李成安脚步未停:"不必等。该来的自然会来,咱们是来谈的,不是来求的,明白吗?" 刚至城门,一队铁骑踏雪而来。为首的正是段开炎,一身玄色蟒袍,腰间配着象征皇子身份的龙纹玉佩。 "世子还请留步!"段开炎翻身下马,拱手行礼,"父皇有请,这两日父皇身子不太好,今日一早才稍微好上一些。" 李成安嘴角微扬:"我明白,谈判嘛,失了先机总不是好事,如此便有劳段兄带路了。" 段开炎一脸尴尬之色,没有解释,自顾自的转身带着李成安走向皇宫。 皇宫正门高达三丈,通体由黑铁铸成,门上镶嵌着九百九十九颗铜钉,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芒。守门的金甲侍卫手持长戟,见段开炎到来,齐齐单膝跪地。 穿过三重宫门,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汉白玉铺就的御道足有十丈宽,两侧立着十二对石雕雪狼,每只都有真人大小,狼眼镶嵌着血红宝石。远处金銮殿的琉璃瓦上覆盖着未化的积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世子请看。"段开炎指向一座偏殿,"那是藏书阁,收藏着北凉立国以来的所有典籍。" 李成安顺着望去,只见一座七层木塔矗立在宫殿群中,飞檐上悬挂着青铜风铃,随风发出清脆的声响。最奇特的是,塔顶竟然没有积雪——隐约可见热气蒸腾。 "地热?"李成安挑眉。 段开炎面露惊讶:"世子好眼力。那是用苍山地热打造的暖阁,确保典籍不受潮。" 转过几道回廊,眼前出现一座不起眼的灰瓦小院。院门前的侍卫见到段开炎,立刻推开沉重的铁木门。 "世子请。"段开炎侧身让路,"父皇在御书房等您。" 院内别有洞天。假山流水间点缀着耐寒的松柏,一条鹅卵石小径通向深处的书房。最引人注目的是院中一株参天古松,树干上布满剑痕,最深处的一道几乎将树干劈成两半。 李成安在古松前驻足,手指轻抚那道剑痕:"好剑法。" 段开炎正欲开口,书房门突然打开。顾云流挺着身子走出来,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直视李成安:"小子,跟我来吧。" 御书房内药香浓郁。北凉皇帝段天涯靠坐在龙榻上,身上盖着雪貂皮褥,除此之外,再无他人。见李成安进来,他缓缓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李成安..."老皇帝声音嘶哑,"你比你父亲胆子还要大,这寒霜城的皇宫,还从来没有大乾皇室的人来过。" 李成安不卑不亢地行礼:"陛下谬赞,外臣李成安见过北凉陛下。" 老皇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面色发青。顾云流连忙上前,却被挥手制止。 "免礼吧,你此次前来寒霜城,是为了北境的战事吧?"老皇帝喘着气问。 李成安起身,点了点头:"没错,外臣此次前来,确实是为了北境的战事,外臣觉得,北境这场闹剧,差不多该结束了。" 此话一出,室内空气瞬间凝固。 "哈哈哈..."老皇帝一声冷笑,死死盯着李成安,"我北凉的四十万大军,在你眼中就是一场闹剧?你这口气可真够大的。" 李成安直视老皇帝的眼睛:"这本就是上位者眼中的闹剧,既然闹的差不多了,自然也该收场了,闹剧一直闹下去,那岂不是成了笑话。" "砰!"老皇帝猛地拍案,茶盏应声而碎,"好大的胆子,北凉与大乾乃是世仇,你就不怕朕把你留在北凉,朕可不怕老道士。" 顾云流身形一闪,已挡在老皇帝身前。段开炎脸色煞白,额头顿时冷汗如雨。 李成安却纹丝不动,只是轻轻摩挲着手指:"陛下您可是北凉的君王,到今天,还用世仇这种无稽之谈,若陛下真要用这个理由,那外臣真要怀疑陛下是不是被人冒名顶替了,而且陛下要动手,今日也就不会让我进这御书房。 最重要的是,陛下杀人,何须理由?世仇这种话都说出来了,陛下显然是不想杀外臣的,如今给外臣一个下马威,不过是想占领谈判的先机,恕外臣直言,外臣这次来,是带着绝对的诚意来,就算没有这个下马威,也是如此。" 沉默良久,老皇帝突然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咳音:"好!好一个李成安!三言两语,便挽回颓势,倒是个谈判的好手。" 他挥手示意段开炎退下,"好了,开炎你先下去吧,稍后朕自然会找你。" 段开炎微微一礼,转身便走出御书房,他没想到二人开场短短两句话,便充满了试探,几个月前大家还坐在一张桌子喝茶,现在自己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了,若是自己没有寒霜城这场杀戮,自己恐怕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 “说吧,你此次来北凉,想怎么和朕谈?” “外臣愿意付出一些代价,希望北凉可以此时退兵,让外臣回京都过个好年,天寒地冻,外臣实在不想在镇北关过年。” 这言语之间针锋相对,李成安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付出一些代价,你退兵,我回京,你若不退,那我便不回京都过年,用北州关那些玩意儿一直杀。 “呵,吓唬朕?”段天涯一声冷笑:“你小子确实搞了些类似陷阱的武器,但是你还有多少?你若能有那么多,恐怕便不会来这寒霜城找朕谈了。” “外臣手中那些玩意儿确实不多,但应付此次战争,想来也是足够的,但是外臣准备的这些东西,本来是打算送给大康的,若是陛下实在想看看,外臣也是可以的。” 段天涯满意的微微颔首:“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武道不错,权谋也不错,谈判的功夫也不差,你的确是个好苗子,也难怪李玄和老道士对你另眼相看,就连孟敬之那个老头也下了场。” 李成安顿时抬起头,忍不住说道:“看来陛下知道的,倒是很多。” 他摆了摆手,没有纠结这个话题:“说说吧,你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让我北凉退兵。” 第176章 李成安的三个条件 李成安整了整衣衫:“外臣能付出条件有三个,第一,想必三殿下已经给陛下说了,全面开放北境五市为两国通商,大战之后,开放通商,能让北凉在很快的时间里恢复元气。” “说的好听,你这一手不就是为了让老三壮大自己,有资本将来跟他那两位兄长联手能斗上一斗?从而让我北凉朝局闹的不可开交。” 对于这一点,李成安没有否认,也没法否认,北凉这位老皇帝不傻,这点小手段,是逃不过他眼睛的。 “陛下说的没错,但是不管几位殿下怎么斗,但这件事终究对北凉有好处,将来不管是谁上位,接手的都是一个国库丰盈的北凉。” 说着,他从枕下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顾云流用真气把信件递给李成安:"你可以看看这个,那位太子知道你来了寒霜城,便给了朕送来这封信。" 李成安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只有寥寥数字,笔迹苍劲有力。良久之后,他缓缓开了口。 "这刘渊好大的手笔,百万银两,没想到他竟然舍得拿这么多银子出来,虽然大康富庶,但也足够他肉痛一阵了..." "有了这笔银子,无论朕是否答应你通商,短时间内北凉的国库都不会空虚。"老皇帝声音低沉,"你觉得呢?" 李成安瞳孔微缩:"这刘渊的确大方,但它毕竟不和北凉接壤,这银子再多,也有用完的一天,大乾可不一样,可以为北凉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 老皇帝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李成安:"你口中的通商不过也是权宜之计,所谓的国书,也不过废纸一张,凭什么让朕相信你?而且你做的了李玄的主吗?" 御书房内的烛火突然摇曳了一下,将李成安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印纽雕刻着盘龙纹,在烛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 "陛下请看。"李成安将令牌放在案几上,"这是临行前,陛下赐予外臣的。" 其实乾皇并没有给他任何信物,只是给了封回信,同意他互市的法子,其他的让他尽管去和北凉谈,不管有什么事,只要不是分裂国土,他都会为李成安兜着,这枚令牌虽然是乾皇给的,但不过是给李成安危机的时候用来调兵的,此刻他却拿来忽悠北凉的老皇帝。 老皇帝眯起眼睛,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印面:"李玄倒是信任你。" "不仅如此。"李成安又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这是陛下亲笔所书,言明边境五市之事可由外臣全权定夺。" 老皇帝接过信笺,细细查看上面的玉玺印记,突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有意思...这李玄是年轻了些,倒也算个有魄力之人。" 李成安不卑不亢:"陛下谬赞。外臣此番也是为了两国将来做打算。" "好了,说说你剩下两个条件。"老皇帝声音陡然提高,"若是不能让朕满意,朕便只能选择纹银百万了?" "陛下这是要待价而沽了?"李成安冷笑,"谁给的好处多,就选谁?" 老皇帝目光如刀:"你觉得朕这样做有问题?" 室内空气瞬间凝固。窗外飘进的雪花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化作水汽,发出细微的"嗤嗤"声。 李成安突然笑了:"陛下从大局出发,这样做自然没有问题。" "哦?" "外臣的第二个条件,便是补足北凉的短板。"李成安直视老皇帝的眼睛,"如今三国,以北凉文风最弱,外臣可以让北凉学子到我大乾读书,与我大乾学子同等待遇,不仅能读书,还能参加科考,到我大乾做官。 而且这不是一次性的,每年都可以,若是地方学府,陛下可以随便选,至于国子监,每年五百人的名额。每三年一个周期,任何时候他们要走随时可以离开大乾,若是不走,也可留在大乾,全凭自愿。 他刘渊可以给北凉一个现在,但外臣,却能带给北凉一个未来,陛下是要现在,还是要未来,全在陛下一念之间。" 老皇帝沉默片刻,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好!好一个李成安!好一个大乾世子!初入朝堂这么短的时间,此刻竟然开始左右天下格局,朕不得不说,你很会揣摩人心。 但若是朕开口,刘渊未必不会答应朕的要求,派人去大康,也是一样的,那样,北凉同样会有未来,若比文风,大康恐怕不输于你大乾。" “陛下所言的确没错,但凭刘渊的城府,陛下派出去的人,到头来还有几个是陛下的,这就不好说了,蛊惑人心,刘渊可是比谁都拿手,我大乾的二皇子这次都差点栽了跟头,更何况是那些普通人?至于他们去了大康,到底能学到什么,陛下也尤为可知。” “难道你小子就不会蛊惑人心?” 李成安嘴角微翘:“陛下,若是北凉的学子到我大乾,我大乾绝对一视同仁,和我大乾的学子同吃同住,同在一个学府,共上一样的课程,教的也是同一个老师。 他们能学到什么,到什么程度,全凭他们自己的本事,绝不藏私,这一点,外臣可以用我老师的名义的担保,老师这一生门生无数,离开大乾的时候,把所有的人脉都留给了我这个学生,这一点,外臣要办到并不难。” 段天涯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李成安:"小子,你倒是命好,有两个好老师,朕还是想听听你第三个条件。" “外臣的第三个条件,很简单,若北凉不找大乾的麻烦,外臣将来走出这个牢笼,定然给北凉一个生机。” 段天涯和顾云流瞳孔微缩,他们所有的推断全部都错了,看李成安这个状态,是早就知道了中域的事情,恐怕早就已经开始布局落子了。 从二人的神情中,李成安也明白,几国的君王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但是他们却无能为力改变,这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北凉这位皇帝,不想让自己的后人在这弹丸之地打来打去,他想让自己的后辈去看看更为广阔的天下。 此刻的他脑海也在急速运转,快速整理着现有的一切线索,京都那位陛下如此坚定的信任自己,自己莫名其妙被迫跳入这场棋局,老道士师傅和娘亲竟然对此也不闻不问。 虽说有磨炼的意思,但他一个修武道的闲散世子,这磨炼未免也太过了一些,这一点,始终让李成安想不通,从玄影口中得到的消息,再加上今天这两位的表情,他终于全部都想通了,他们之所以默认此事,便是知道自己将来会成为破局的关键之人。 第177章 两日之约 而自己为什么会成为这个关键,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跳入这场棋盘,李成安回忆过往种种,这一切都是从京都城门口和段开炎初见开始,在这之前,在自己的身上只有一件大事,那便是自己成了孟敬之的关门弟子,从那以后,许多事情都接踵而至。 看来本世子的这位老师,身份很不一般,可不只是一个读书人那么简单,十有八九也是中域来的人,将来的路,怕是不太好走了。 但李成安并没有多想,先不说别的,仅仅是他娘亲的身子,如今这个地方就解决不了,这就让他没有理由停下自己的脚步。不管是谁,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要让娘亲完好无损的活下去。 不过就是地图大了些,自己脑子里带着先辈们留下来五千年的璀璨文明,这么大的外挂还干不过这帮人,也太给穿越者丢脸了。 "你知道了什么?"老皇帝缓缓起身,意味深长的看着李成安,"你又凭什么说这种话?" “该知道的外臣都知道,陛下不会想自己后人继续在这个地方拼个你死我活,顾前辈恐怕也不想继续留在这个地方吧? 至于凭什么,就凭两位老师收我当关门弟子,他们都认为我会是这破局之人,外臣自然不会让老师们失望,这中域,外臣一定会去,谁也别想拦着,他们也拦不住,包括大康。” "现在的你,可还不够资格说这句话。"老皇帝眼中精光暴涨,"你如今还只是一个二品。" 远处宫墙上,一只雪鹰振翅高飞,消失在茫茫天际。雪鹰的鸣叫声穿透云霄,御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李成安缓缓站直身子。 “但外臣这二品,可不是一般的二品,外臣恐怕很快便会到一品,而且此战之后,外臣会让大乾走上一条极快的道路。” 御书房内,烛火剧烈摇曳。老皇帝与李成安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 "好大的口气。" “口气大不大,外臣说了不算,陛下说了也不算,三年时间,我大乾的国力,恐怕会比现在高上两个台阶。至于武道,外臣一年之内,必入一品,五年之内,必破极境。这还是外臣最保守的估计。” 老皇帝突然冷笑,枯瘦的手指敲击着龙案,"朕想你跟我旁边这位打一场,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成安微微一顿,随即明白老皇帝的意思,想看自己的底气,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格破掉这个牢笼,值不值得把宝压在他身上,君王下注,若是不看不到一点希望,不可能随便落子。 顾云流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缓步上前,一身长袍无风自动,"你可敢?" 李成安嘴角微扬:"顾前辈可是极境,未免太看得起晚辈了。" "我只用一品的境界跟你打,放心,你是老道士的宝贝,我下手会有分寸,不会杀你,也不会伤你根基!" "明日不行。"李成安摇头,"两日后,地点由外臣来定。" 老皇帝眉头一皱:"为何?" "因为..."李成安犹豫片刻,"外臣需要做些准备,至于地点。"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就选在城外的寒月湖如何?" 顾云流微微一笑:"可以,无论你想使用什么手段?暗器、用毒什么都可以,你在北州关用的那些陷阱也是无妨的。" "如此,便多谢前辈了。"李成安轻笑,"两日后,晚辈就恭迎前辈大驾光临了。" 李成安很早就想试试火药这个东西对极境的杀伤力到底有多大,幸好现在他手上还剩下一些,他们的速度到底有多快,未来的火炮若是研制出来,炮弹的速度能不能赶得上极境,到现在他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数据可以参考,这一次,刚好可以借机试试,而且不必有任何的顾忌。 "好!那就寒月湖!"老皇帝喘着粗气,"无论你输赢,朕都会答应你撤军的请求..." 他眼中精光闪烁。“但是朕希望你尽全力,朕要看你值不值得。” 段天涯这一手倒是出乎李成安的预料,他以为要打完之后这位老皇帝才会落子,没想到现在就表态了,这样一来,他便更没有压力了,随即深深一揖:"如此,外臣便多谢陛下,不过陛下也不用急着撤军,毕竟大康那位的银子也是银子,不赚白不赚。" 御书房内的烛火忽然爆出一个灯花,映得老皇帝的面容忽明忽暗。他盯着李成安看了许久,突然放声大笑,笑声中夹杂着剧烈的咳嗽。 "好一个李成安!"老皇帝拍案道,"你想让朕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李成安不卑不亢地拱手:"陛下明鉴,外臣只是觉得,既然大康愿意送银子,北凉没有理由不收,况且陛下又不是不打,召回主力,陪侯爷在边关练练新兵,也是无妨的,既然在打,那就不算背信弃义。" 此刻的李成安,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针对刘渊的机会,这小子心思太重,谁也不知道这小子还有多少后手,能削弱他一点是一点,就算自己没好处,能让这小子吃瘪,也是可以的。 老皇帝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小子,你倒是会打算盘。你爹是沙场上出来的,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要脸的小子。" 一旁的顾云流插嘴道,"希望你两日后,不要让老夫失望,别像叶青那个徒弟一样,浪费老夫一个月时间。" "晚辈明白。"李成安嘴角微扬,"定不会让前辈失望。" 离开皇宫时,已是下午,路上的李成安不时的埋怨道:“当皇帝的是不是都这么抠门,召见人都是不管饭的,我特么练武又不是修仙,茶也不给一口,饭也不管,着实是有些过分了。” 当夜,城外寒月湖。 月光照在谷中结冰的湖面上,反射出幽幽蓝光。李成安独自站在湖心,脚下厚厚的冰层无不在诉说北凉的寒冷。 冰湖上的月光如水般流淌,李成安的影子在冰面上拉得很长。他轻轻跺了跺脚,冰层发出沉闷的回响。 "出来吧,知道你跟了一路了。"李成安头也不回地说道。 阴影处,玄影的身影缓缓浮现,依旧是一身黑衣,面具下的眼睛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世子好敏锐的感知。" 第178章 寒月湖上 "北州关一战,体会了一品真气的霸道,再加上二师兄给我留下那么多好东西,我得对得起师兄这些年的东奔西走。"李成安转身,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吃点?刚出炉的烤羊肉。" 玄影愣了一下,接过油纸包:"多谢世子了,世子这真气有些太快了,短短数月,已至二品上境了。" "有老娘这些年为我打下了那么好的底子,我就是想慢也慢不下来,而且将来咱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朝堂的路要接着走,武道也不能停。"李成安席地而坐,又从腰间解下个皮囊,"北凉的酒,来一口?" 玄影犹豫片刻,他灌了口酒,长舒一口气:"世子为何要选在这寒月湖?" "其实选在哪里都一样。"李成安啃着羊肉,含糊不清地说,"只是近些日子有一些感悟,而且火药这玩意儿不适合在城内,在这个地方,下面是湖水,炸了以后没有踪迹,他们就算想查也没得查。" 玄影点了点头:"世子考虑的周全。" 李成安摇了摇头,眯起眼睛,"我若是考虑的周全,就不会现在才知道中域的事情,也不会让娘亲他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为我铺路。"他盯着玄影的眼睛,"玄影,你觉得我们将来斗的过中域那帮人吗?" 玄影思虑片刻,一脸正色道:"现在几乎没有胜算,但将来...属下相信世子,一定能赢。" "哦?"李成安又递过去一块羊肉,"我自己都没信心,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冰湖上忽然刮起一阵寒风,吹得两人的衣袍猎猎作响。玄影沉默许久,终于开口:"属下当初选择王府,一是因为世子的背景。最重要的,是因为属下觉得世子这个人很不一样。" "我也是个普通人,没什么不一样的。"李成安微微一笑,"我也没有三头六臂,现在也还不是极境,和那帮人比起来,我没有任何优势。" 玄影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囊:"但是属下的直觉告诉自己,相信世子是没有错的。而且世子练的是纯阳心法,将来一入极境,便不是一般的极境。" "纯阳心法在中域也很出名?" "可以说是非常的出名,就算在中域,这也是最顶尖的功法。"玄影压低声音,"但是这功法很多人都练过,都没能成功,属下所知当中,唯一到过问道之境的人,练的就是这本功法,除此以外,还没人到过问道。" 李成安瞳孔微缩:"这么多年,就一人问道?不至于吧。" "世子,你怕是对问道有什么误会。"玄影苦笑,"极境已是寻常人一辈子难以企及的高度,更莫要说问道了。"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冰湖陷入一片黑暗。 李成安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算了,现在谈那个境界还是太过好高骛远,走一步看一步吧。对了,你现在也是一品上境了,过两日借我些一品上境的真气,既然要打,就好好的打。" "世子,您要借一品上境的真气?您身子扛得住?"玄影的声音有些发抖,"属下认为世子的身子哪怕扛得住,也没有必要,就算有王妃这些年为您调理经脉,但一品上境的真气对现在的您有害无益,那北凉老皇帝不是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咱们何必..." 李成安突然站起身,冰层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放心,我身子扛得住,北凉老皇帝虽然这次是答应了,那是因为他不想打,要保留北凉的底子。但这一战可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玄影也站了起来,"世子,属下觉得现在没有必要如此操之过急。" “哈哈哈...”李成安突然笑了,笑声在寂静的冰湖上格外清亮:"玄影,有些事,你不太明白,这一战虽然看上去只是切磋,但却关系到北凉老皇帝未来下注的问题。" 重新露出的月光照耀在李成安脸上,显得格外清冷,玄影面露一丝疑惑:“下注?” "北凉三位皇子争储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这些年他一直没定下来,此刻要想有个最终的抉择,没有一两年,是绝对出不了结果的,就算将来储君上位,跟大乾和大康两国相比,北凉的底子还是太差了些。 北凉这位老皇帝伤的很重,恐怕活不了太久了,不然那位常年在刀宗那位也不会到寒霜城里来守着他,北凉第二代的人也就那样,而且太过稚嫩,朝堂很多老臣又被清洗了,将来不管是谁接掌北凉,单独对上大乾或者大康,都没有任何胜算。 若是肯花费些时间,无论大康还是大乾,兵不血刃拿下北凉,也不是不可能,这个时候老皇帝要想平稳过渡这个时期,让第二代皇帝和臣子成长起来,就不能单独对上两国,他必须要借势,选一个合作的人,以此来分担北凉的压力,就看他是选择大康还是大乾。" 玄影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他没想到这一战还有这么多门道在里面:"属下愚钝..." "你又不做官,看不透其中的门道也是理所应当,无妨的。"李成安拍拍他的肩膀,"所以我必须让老皇帝看到大乾未来的资本,值得他下注,一旦他选择大乾,至少五年内,甚至更久,我大乾再无北境之忧患。 将来若要跟中域那帮人斗,大乾就很需要这个发育的时间,天天打仗,这大乾还怎么发展?有了这个时间,再加上这次陛下这些年打下的底子,而且这次清除了这么多内鬼,大乾能弯道超车,也不是不可能。" 冰湖上的月光映照出李成安眼中闪烁的精光。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张图纸,在冰面上摊开。 "玄影,你看这个。" 图纸上密密麻麻标注着火药的布置,玄影俯身细看,眉头越皱越紧:"世子,这些火药分量...会不会太危险了?" "放心,我计算过。"李成安指尖轻点图纸,"寒月湖底有暗流,爆炸后所有痕迹都会被冲走。至于顾云流..."他嘴角微扬,"这位前辈若是连这点阵仗都应付不了,也不配称为极境了。" 玄影仍有些犹豫:"属下不是担心他,而是担心世子..."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李成安收起图纸,"记住,打起来那天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现身。"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鹰唳。两人同时抬头,只见一只雪鹰盘旋在月色中,发出阵阵哀嚎。 第179章 李成安VS顾云流 两日后,寒月湖畔。 晨曦初露,湖面上凝结的薄冰泛着淡蓝色的微光。湖畔早已搭起简易看台,北凉皇帝段天涯端坐正中,裹着厚重的雪貂大氅,苍老的面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憔悴。段开炎侍立在一旁,不时担忧地望向湖心。 整个寒月湖周围已经被狼卫围得水泄不通,除了少数几人能入场观战,再也没有外人。 "陛下,顾先生已经到了。"侍卫低声禀报。 段天涯微微颔首,浑浊的双眼望向湖面。顾云流一袭灰袍,踏着薄冰缓步走向湖心。他的步伐看似缓慢,却在冰面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每个脚印中都凝结着细小的冰晶。 "李成安呢?"段天涯咳嗽着问道。 话音未落,湖对岸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李成安一袭墨蓝色劲装,腰间系着一把长剑,手持一柄长弓,背上还背着一筐箭矢。他每一步都走得极稳,冰面竟没有丝毫震动。 段天涯眯起眼睛,"看来这小子还藏了不少本事啊。" 李成安走到湖心,与顾云流相距三丈站定。他恭敬地行了一礼:"顾前辈,请赐教。" 顾云流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微微眯起:"小子,准备好了?" "随时可以开始。"李成安放下长弓,右手按在剑柄上。 段天涯抬手示意:"开始吧,小子,别输的太快,不然朕这台子可就白搭了。" “陛下放心吧,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刹那间,李成安的身影突然模糊。一道灰影如鬼魅般掠过湖面,所过之处冰层炸裂,水花尚未溅起,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 对战极境,哪怕是对方只把自己压制在一品,武道的招式和经验也远远不是他李成安可以比的,跟这种人打,只能抢攻,若是让对方先出手,顷刻间就会陷入对方的节奏,而自己也将再无招架之力。 "铛!" 金铁交鸣声响彻湖畔。李成安的剑身上缠绕着赤红真气,与顾云流真气凝聚的长刀相击,迸发出刺目火花。 "好快!"段开炎忍不住惊呼。 段天涯却皱起眉头:"这小子学的招式够杂的...但是这些招式都化繁为简,用得恰到好处。" 陈静虚拿到那些剑法之后,都仔细修改过,讲究的就是一个实用,摒弃了许多不必要的东西,直指武学根本,李成安也是极为聪慧,一路上学的也快。 李成安会这么多剑招倒是顾云流没有想到的,短短时间,交手数十次,李成安的每一招都不带重复,让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李成安手中的长剑突然变招,剑尖在空中划出七道残影,如同七把剑同时刺向顾云流周身大穴! "七星锁魂,这是七星剑派的绝技。"有识货的北凉将领惊呼。 “不对,还有绝心剑...” “这位世子到底什么来历,怎么会这么多武学。” "铛——" 第十次剑锋相撞,李成安虎口已然震裂,鲜血顺着剑柄滴落在冰面上,绽开朵朵红梅。他急促喘息着,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顾云流收刀而立,灰袍在寒风中纹丝不动:"小子,招式驳杂却无精髓。这般杂而不精的剑法,如何能敌真正的高手?" 李成安抹去嘴角血迹,咧嘴一笑:"前辈教训的是。" "听说你小子也有自己的剑意。"顾云流缓缓抬起右手,一道幽蓝刀气在掌心凝聚,"不妨让老夫见识见识,看看你剑意厉害,还是本座的刀意厉害?" 刹那间,整个寒月湖的温度骤降。顾云流掌中刀气化作一柄三丈长的冰晶巨刃,带着刺骨寒意当头劈下! "寒月斩!"段开炎失声惊呼。“父皇,顾先生这...” 老皇帝摆了摆手:“放心吧,这老家伙下手有分寸的。” 李成安瞳孔骤缩,这一刀封锁了所有退路。他体内的纯阳真气疯狂涌入长剑,剑身顿时赤红如烙铁。 "既然前辈要看看,那就请前辈指教了!" 赤红剑芒与冰晶巨刃轰然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冰面寸寸龟裂,李成安双膝一沉,脚下冰层轰然碎裂,整个人坠入刺骨湖水中。 李成安虽有剑意,但是终究时间太短,跟顾云流这种极境比起来着实差了许多,不是李成安太差,而且武道一途,讲究的便是一个时间的沉淀。 天才可以走捷径,只是代表的是他学的东西快,并不代表他可以跳过这积累的过程,更何况顾云流已入极境多年,武道的体会和感悟,不是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能比的,李成安如果没有他娘和道门为他打下这么好的底子,就算是一品的顾云流,抢攻他也走不过三招。 "世子!"玄影在暗处几乎要冲出来,一旁的秋月也顿时慌了神。李成安这次的对手可是极境。 湖面恢复平静,只剩下漂浮的碎冰。顾云流负手立于一块浮冰上,眉头微皱:"小子,滚出来,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突然,一道赤红剑光破水而出!李成安如蛟龙腾空,浑身蒸腾着白色水汽。他手中长剑再度挥出,直指顾云流的眉心,剑尖处凝聚的剑意却比先前更盛。 "有点意思。"顾云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但还不够。" 李成安不答,他也没有力气回答,只见顾云流身形一动,瞬间凝聚一柄长刀,径直劈向李成安。刀剑相击,发出阵阵嘶鸣。 对峙三息,李成安的长剑突然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弧线。与此同时,他身形急退,眨眼间已退出十丈开外。 "一个二品,能与老夫打到这种程度,年轻一辈,你小子也算足以自傲了。"顾云正要追击。 却见李成安已取下背上长弓,三支羽箭同时搭弦。 “就是现在。” "嗖嗖嗖!" 三箭呈品字形射来,箭身缠绕着赤红真气。顾云流不闪不避,刀气横扫,三支箭应声而断。但箭杆断裂的瞬间,竟爆出三团刺目白光! 顾云流眯起眼睛,"雕虫小技..." 话音未落,他脚下的浮冰突然剧烈震动。低头一看,冰层下不知何时已被埋设了数十个铁罐,此刻正发出危险的"滋滋"声。 "你小子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吧!"顾云流身形暴退。 “先辈,请恕晚辈无礼了。” 李成安后发的几道箭矢带着火光已至,试图强行封住顾云流的退路,但真气的差距还是让他没能成功。 第180章 惊讶的北凉皇帝 "轰!!!" 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响彻云霄。整个寒月湖剧烈震动,埋藏在各处的火药同时引爆,厚厚的冰层被掀上半空,巨大水柱冲天而起,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冲击波将湖畔的积雪一扫而空,湖畔树木拦腰折断。看台上众人不得不运功抵御,有些人仍被气浪掀翻在地。 当水雾散去,湖面已是一片狼藉。顾云流站在唯一完好的浮冰上,灰袍破碎一角,但他整个人身上竟无半点伤痕。 "好,很好,先前的种种,便是为了逼老夫的位置,为的就是你这最后一箭的杀招。"顾云流不怒反笑,"这便是你在北州关用的那些东西?" 李成安半跪在另一块浮冰上,嘴角溢血,却笑得灿烂:"让前辈见笑了,如此这般,也没伤到前辈分毫。" 他也在暗自思虑,火药这玩意儿对极境效果不大,极境这速度有些太快了,火药的引爆需要时间,除非整个湖面大面积覆盖,但就算这样,极境可以短时间的腾空,有着极境的真气护体,冲击波对他们的伤害就更为有限了。 若是要想对极境进行有效的杀伤,就必须让他们失去腾空的能力,限制他们的速度,让他们逃无可逃,能做到这一点的,自己脑子里有很多,但是根据现有的条件,只有火炮能短时间制造出来,他们敢腾空,就让他成为活靶子。 湖畔看台上,段天涯的雪貂大氅已被气浪掀飞,露出里面明黄色的龙袍。老皇帝双手死死抓住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浑浊的双眼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开炎。"段天涯声音嘶哑,"看清楚了吗?" 段开炎脸色苍白,额前碎发被汗水浸透:"父...父皇,这..." "这就是李成安在北州关的杀招。"段天涯此时也是一脸的惊讶,缓缓松开扶手,掌心留下几道深深的指痕,"若在战场上,这一炸能带走多少北凉儿郎?" 段开炎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至少...数百。" 老皇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段开炎连忙上前搀扶,却被一把推开。 "下去之后,好好查一查这个东西,这玩意儿将来能改变整个战争的格局。"段天涯喘息道,"还有,将来你若能执掌北凉,这个东西搞清楚之前,绝对不要和大乾开战。" “儿臣明白,但这个东西,这位世子只怕藏的很深。” 段天涯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老三,又看了看湖面上的李成安,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论年纪,段开炎还要大上一些,若李成安在这里,就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 “李成安这个东西他藏的住一时,藏不住一世,就像北州关一样,这玩意儿早晚有一天是要拿来用的,材料、制作、运输、储藏、使用。 他不可能每个环节都不出错,若是用在战场,需要的量便很大了,那时候碰的人自然也就多了,你说这东西他能藏多久?他若不用,自然可以一直藏,但是他只要用,就注定这玩意儿藏不了多久,明白吗?” “儿臣明白,请父皇见谅。” 段开炎点了点头,面色有一些尴尬,倒不是他蠢,只是在刚才的爆炸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 段天涯也看出了这一点,忍不住说道:“身为一国之君,不管碰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冷静,哪怕是天塌下来了,你都不能乱,你若是乱了,做的任何决定都会错,朝堂上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心思,你没有一个冷静的头脑做出判断,就是别人眼中的傀儡。 你的一个决策,便会影响很多人,甚至整个北凉,所带来的后果,自然也不言而喻,君无戏言,就算错了,到时候你也无法挽回。” 段开炎恭敬的行了一礼:“多谢父皇教诲。” 老皇帝微微颔首:“你觉得大康和大乾,谁更值得信任?” “父皇是指...” 段天涯耐心的解释道:“朕坚持不了几年了,这次寒霜城杀了这么多臣子,你们三个底子又很一般,不管谁执掌北凉,都需要时间,不仅你们需要,北凉的臣子也需要,在那个时候对上李玄和刘渊,你们可没有什么胜算,若想平稳度过皇权交替,便需要借势。 你也莫要怪朕看不起你们,不管是李玄还是刘渊,在朝堂摸爬滚打都是十年以上,这些年你们干了什么?争权夺利没少做,对我北凉有益的事情做了几件?你们在其他两国埋下的棋子又有多少? 守住北凉靠的不仅的是刀,还需要脑子,你以为刘渊为什么能让老二出兵?一个方益三言两语就够了?没有那些将领和朝堂官员的怂恿,会那么顺利?你以为北州关的布局那么简单?就算没有李成安,李玄就当真无法破局?” “父皇的意思是,就算李成安没有此次北境之行,大乾依然能破局?” 段天涯笑了笑:“十几年的皇帝,敢双线开战,怎么可能没点底气,刘渊都能在大乾埋下那么多暗子,李玄就不会?李成安也清楚这一点,他也不想把这些棋子暴露出来,宁愿亲自下场破局,也要保住这些棋子,将来这些人绝对能给刘渊制造不小的麻烦。” 这不问还好,这一问,看到了自己和他人的差距,段开炎心里更不得劲儿了,不是花天酒地的纨绔世子吗?这尼玛转变的也太快了些,合着李成安这小子十几年全特么靠演技是吧,白天纨绔,晚上学习?这小子不睡觉的吗? 湖面上,顾云流踏着浮冰走向李成安。这位极境强者神色依旧从容。 "小子,认输吗?"顾云流居高临下地问道。 李成安艰难地撑起身子,抹去嘴角血迹:"前辈若用极境实力,晚辈早已输了。但既然约定是一品..."他咧嘴一笑,"晚辈觉得还能再打一打。" 顾云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冷笑:"你如今真气耗尽,拿什么再战?" "晚辈说了不会让前辈失望,怎么能到这儿就结束了?晚辈还有些招式想请前辈掌掌眼,这几天才琢磨出来的,但自个儿真气有限,施展不出来,所以,只能取巧了。" 顾云流眉头微皱,灰袍无风自动:"哦?什么招式连你都施展不出?" 李成安深吸一口气,一股澎湃的真气瞬间爆发。 "借气之法?"顾云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好小子,没想到你这身子还能承受一品上境的真气..." (出差回来了,休息三天,期间就一章,确实太累了,不想碰电脑) 第181章 李成安的杀招 "前辈勿怪。"李成安笑容不减,"晚辈说了,只能取巧。" 话音一落,李成安周身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他仰天长啸,啸声如龙吟般响彻云霄。寒月湖的冰层开始剧烈震颤,无数碎冰被无形的力量托起,悬浮在半空中。 “这,便是我李成安的剑道,诸君,借剑一用!” 湖畔所有佩剑的侍卫突然发现自己的剑鞘剧烈震动。 "锵锵锵——!" 上百柄长剑同时出鞘,化作道道流光飞向湖心!这些长剑在空中交织成一道剑网,每一柄剑上都缠绕着李成安的真气和剑意。 寒霜城内,无数剑客猛然抬头。 "锵——" 醉仙楼内,一名白发剑客的酒葫芦突然坠地。他腰间那柄沉寂多年的古剑竟然止不住的颤抖,剑身嗡鸣不止。 "这是..."老剑客浑浊的双眼骤然清明。 城西铁匠铺中,正在锻打的一柄青锋剑突然剧烈震颤,老铁匠目瞪口呆地看着长剑:"老头子打铁六十年,头回见到这剑还自己动的..." 城内,众多江湖人士纷纷感受到了这一股惊天剑意,连忙各自施展轻功,纷纷向寒月湖方向疾驰而去,生怕错过了什么,试图要一探究竟。 寒月湖畔,李成安此刻真气已至巅峰,狂暴的真气已经让他的眼角渗出一丝血迹,这已经到了他身体的极限。 "这是什么招数..."段天涯猛地站起身,浑浊的双眼瞪得滚圆,他贵为君王,所知所见,不是一般人的能比,哪怕极境的招数,他也是见过的,但李成安这招,他闻所未闻,绝不是道门的剑法。 段开炎此刻脑中一片空白,李成安带给他的震撼还没有停止,这等武道的天赋,让他望尘莫及。 “好!好!好!”顾云流终于收起轻视之色,灰袍猎猎作响:"好一个诸君借剑!剑心通明,你比当年的叶青更加惊艳,这般年纪,居然就在剑道之上不仅走出了自己的道路,还走到了这一步,李成安,你才是老夫见过最天才的少年,没有之一。 若是老夫在你这个年岁,是不如你的,现在,你的确配得上老夫的刀。" 话音一落,顾云流双手结印,九柄真气凝聚的长刀凭空浮现。每一柄长刀都蕴含着他极致的刀意,所过之处空气凝结成霜。 “杀!” 李成安一声长啸,漫天的长剑带着剑意,直逼顾云流。 "去!" 顾云流身前的九柄长刀合并为一,与李成安的剑雨轰然相撞。 "轰—轰—轰!" 震天动地的巨响中,整个寒月湖的冰层彻底粉碎。湖水冲天而起,又在半空凝结成无数冰剑,万千冰剑与空中的长剑交织碰撞,叮咚之声如仙乐奏响。 最先赶到的江湖客们恰好目睹这旷世奇景,一个个呆若木鸡。 "那是...剑仙临世吗?"年轻剑客手中的剑"当啷"落地。 白发老剑热泪盈眶:"没想到啊,老夫有生之年,竟能见到此种剑道..." 湖心处,李成安七窍渗血,却笑得肆意张扬。长剑断裂,他双手虚引,所有冰剑,再度朝着顾云流当头斩下! "再来!" 顾云流长啸一声,合而为一的长刀,在连绵不断的碰撞下,竟然产生了一丝裂纹,而无数长剑也应声断裂,落入这寒月湖中。 "铛!铛!铛..." 金铁交鸣声震得方圆十里飞鸟惊逃。当最后一柄长剑落入寒月湖,顾云流凝聚的长刀也彻底碎裂,化作漫天光雨。 当漫天光雨散尽,湖面上一片狼藉。李成安单膝跪在一块浮冰上,浑身浴血,却仍死死握着手中最后一柄已经布满裂纹的长剑。 "小子,到此为止吧。"顾云流负手而立,声音中带着难得的温和,"你的剑道,老夫已经见识了,你,确实不错。" 李成安缓缓抬头,染血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倔强的笑:"前辈...还有...最后一剑..." "小子莫要胡闹!"顾云流眉头紧皱,"你经脉已损,再强行运功便会伤及根基了,到时候..." 他话没说完,李成安已经动了。 他艰难地站起身,手中长剑突然绽放出耀眼的金光。这光芒不似先前那般刺目,却更加纯粹,仿佛能照进人的灵魂深处。 "这一剑..."李成安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遍湖畔,"还请前辈指教。" 剑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花哨的剑光。这一剑朴实无华,却让顾云流面色骤变。 "返璞归真,没想到啊,你居然走得这么快,老夫还是小看你了!" 顾云流再也顾不得约定,千钧一发之际,顾云流终于展现极境真正的实力。他右手泛起幽蓝光芒,竟直接抓向剑锋。 "铮——"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长剑在顾云流掌心三寸处停下,再难前进分毫。剑身上的金光与顾云流的幽蓝真气激烈交锋,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湖畔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惊世一幕,一个二品武者,竟逼得极境强者不得不爆发极境的真气应对! "咔..." 最终,长剑承受不住两股力量的冲击,彻底碎裂。李成安也终于力竭,凭借着仅有的意志勉强站在湖面。 顾云流复杂的目光中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这位来自大乾的世子,所有人看来,他只是一颗不起眼的棋子,可今天,却带给他太多的震撼。 武道的资质空前绝后,将来入极境已是必然的,他练的还是纯阳心法,若能活着入极境,问道也不是不可能,这天,真的要变了! 关键是这小子不仅武道无双,脑子也是无可挑剔,就算在中域,如此优秀的年轻人极为少见,或许,他说的对,他可以带着大乾走出这个牢笼,破掉这个困局,今日种种,不禁让这位极境心中,生出了一丝动摇。 但是他太了解那群人,也太了解这个世道,他们不会允许有特立独行的存在,违背他们的利益的,从来都是死路一条。 李成安气若游丝:"先辈,你输了..." "没错。"顾云流长叹一声,"老夫动用了极境的真气,确实是输了,老东西,看了这么久热闹,再不带他回去,伤了根基可别怪老夫。" "臭小子,逞什么能!" 一声熟悉的呵斥从远处传来,只见一个邋遢老道士踏空而至,道袍飘飘,腰间挂着的酒葫芦随着步伐晃荡。他看似闲庭信步,却一步就跨到了湖心。 "师父..."李成安虚弱地笑了笑,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弟子这路...没走歪,将来...我道门不怕任何人..." 李成安还想说什么,却突然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老道士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徒弟,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他知道李成安的话是什么意思,也明白李成安为何这么倔强,此次北行,自己这个看似不着调的徒弟,知道了很多的事情,这一路走来他也没有让人失望,惊艳了天下所有人。 如今的他已经做的很好了,长辈们为他兜底的后手都没有用上,凭一己之力便破了这北境的棋局,不然他身为极境,怎么会一直逗留在北境,为的就是这个徒弟,若是有生死之危,哪怕是他不讲规矩,他也是要保住李成安的。 此刻的老道士很欣慰,也真切的感受的到了李成安倔强的一面,他相信这小子未来一定可以破局,不管中域那帮人如何厉害,只要给这小子时间,他什么都能做到。 "混账东西,你师傅还没死,现在哪儿还轮的到你来强出头!" 说着,一股温和的真气连绵不断的向李成安体内送去,片刻之后,老道士探了探他的脉象,这才松了口气。 "老东西,他就一个二品,你这下手也太重了。"老道士不满地瞪向顾云流。 顾云流苦笑:"你特娘的讲点道理,谁家二品像你这徒弟这么妖孽,而且这小子攻势连绵不绝,老夫可是一直在守。" 老道士哼了一声,将李成安抱在怀中:"老东西,今日的事多谢你了!" 第182章 最后的谈判 顾云流说的不错,今日之战,他并没有抢攻,若是他攻,李成安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而且李成安毕竟是借来的真气,很不纯熟。 特别是用真气催动那么多剑凝聚剑势,花费的时间太长,若真是敌人,绝不可能给他这个时间。但他身为极境,打一个二品还抢攻,这老脸还要不要了。 "行了行了,赶紧带他回去疗伤。"顾云流摆摆手,"老夫很期待他的将来,但是老夫多说一句,将来若那群人依然不松口,老夫还是会出手。" 老道士正要离开,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问:"老东西,你觉得我这徒弟...如何?" 顾云流沉默片刻,郑重道:"若他能活着入极境...你和孟老头的算计也就成了,到时候虽然有很多人要杀他,但也有很多人会保他,凭他这脑子,定能风生水起,未来,再也不会有人能拦的住他。" "哈哈哈!"老道士仰天大笑,笑声中满是畅快,"你就好好看着,老夫这徒儿,能不能入极境!能不能把那些自以为是的人给拉下来。" 说罢,他背着昏迷的李成安,踏空而去。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转眼间就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上。 湖畔,段天涯望着师徒二人远去的背影,突然对身旁的段开炎说道:"开炎,看来朕之前问你的那个问题,不必选了。" 段开炎茫然:"父皇?" "就他吧...年轻一辈,不会再有比他更优秀的人了。"段天涯苍老的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或许将来,他也许能带你去另一个广阔的天地,你先回府去吧。 明日你进宫来见朕,有些事,朕也是时候告诉你了,大康已经走的很快了,如今李成安也走到了这一步,你也要早些做打算。" 说完,便径直走向寒霜城,留下一脸疑惑的段开炎。 而昏迷中的李成安,嘴角却还挂着那抹倔强的微笑,仿佛在梦中,他依然在挥剑前行。 三日后,雪松居。 晨光透过窗棂,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成安缓缓睁开眼,胸口仍隐隐作痛,但经脉中那股灼烧感已经消退。 "世子醒了!"秋月惊喜的声音从床边传来。她连忙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道长说您醒后要立刻服药。" 李成安撑起身子,药碗中倒映出自己苍白的脸:"师父呢?" "道长昨日便离开了。"秋月递过药碗,"临走前留下这个匣子,说等世子醒了再看。" 药汤苦得令人发指,李成安皱眉咽下,这才接过那个紫檀木匣。匣中整齐码放着好几本手抄册子:天罡步法详解、太虚剑意注解...每本都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 "这老道士...也舍不得当面夸夸我就跑了。"李成安摩挲着书页,嘴角不自觉扬起,"不过,好歹舍得把压箱底的货拿出来了。" 秋月好奇地瞥了眼书册:"道长对世子是很好的。这两日您昏迷时,他一直在房里守着,直到确认世子彻底平安无事之后才离开的。" “他有说去哪儿嘛?给我留什么话没有?” 秋月一脸回忆之色:“去哪儿奴婢不知道,不过道长让奴婢告诉世子,以后万万不可再借真气,虽然世子的经脉和丹田受得了,但是对你将来破极境没有任何好处,一旦你尝试过别人的真气,将来你便会下意识的给自己套上枷锁。 还有就是,道长让世子不必如此着急,他和孟先生都还没死,真有万不得已,也不会让你一个孩子顶在前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道长最后还说...” “说什么?” 秋月有些犹豫,吞吞吐吐的说道:“王妃的事情...他已经在想办法了,还请世子不要操之过急,这世上未必就没有其他的法子。” 李成安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娘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的,师傅只是不想影响我心境罢了,怕我走岔了路子,这次回去之后,你一个字也不要提,这家以前怎么样,将来就怎么样。明白吗?” 秋月点了点头:“世子放心,奴婢绝不会多嘴。” 窗外传来市集的喧闹声。李成安掀开被子下床,脚步还有些虚浮:"对了,我昏睡这几日,北凉那边有什么消息?" "今早宫里来人传话,说世子醒了,随时都能入宫。"秋月取来一件墨青色长袍,"还有,三皇子派人送了拜帖,说世子离开的时候,想见世子一面。" 李成安系衣带的手顿了顿:"好了,我知道了,看来这一战,是值得的,未来几年,我大乾北境无忧了。家里最近有消息传来吗?" "没有。"秋月摇头,"苍蓝离开蜀州了,冬雪也去了渝州。倒是..."她欲言又止,"寒月湖一战传遍了北凉,现在整个天下都在议论世子,或将成为大乾第二位极境。" 李成安微微一笑:“这事儿怎么会传的这么快?十有八九是这位北凉陛下的手笔了,不过他这样做是为什么?算了,明日去见见这位陛下吧,见完之后,咱们得抓紧时间回京都了。 这么多年了,娘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家过年,父王这次大概是回不了京都的,咱们必须得回去。” 次日,清晨的北凉皇宫笼罩在白雪之中,宫门的守卫多了几分肃杀之气。李成安踏着白玉阶一步步向上,胸口的伤处仍隐隐作痛,但比起三日前已经好了许多。 "世子请在此稍候。"引路的太监躬身退到一旁。 李成安整了整衣冠。墨蓝色的锦袍上绣着银线暗纹,腰间玉带上悬着一块玉佩。 片刻之后,殿门缓缓开启,李成安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入。 北凉皇宫的偏殿比想象中简朴许多,四壁悬挂着北凉历代君主的画像,每一幅都透着沙场征伐的肃杀之气。殿中央,段天涯端坐在龙椅上,一身玄色龙袍,白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起。 "外臣李成安,拜见北凉皇帝陛下。"李成安行了一个标准的使节礼。 段天涯锐利的目光扫过他:"免礼吧,伤好了?" 这出乎意料的问候让李成安微微一怔:"多谢陛下关心,已无大碍。" "既然无碍就好。"段天涯挥了挥手,"废话少说。你这次来北凉的目的,朕很清楚。通商、停战,对吧?" 老皇帝的直接得令人措手不及。 "陛下明鉴。"李成安坦然承认。“外臣还是那句话,北境这边的闹剧,差不多是时候结束了。” 段天涯冷笑一声:"你小子口气还是那么大。朕只问你,若将来开炎上位,你会怎么做?你想清楚再回答,朕问的是你,不是大乾。" 第183章 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李成安目光微凝,手指在袖中轻轻摩挲着那枚温润的玉佩。殿内青铜兽炉中升起的青烟在两人之间缭绕,将段天涯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陛下此问..."李成安缓缓抬头,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是担心外臣趁着北凉皇权交替的时候对北凉不利?" 段天涯枯瘦的手指敲击着龙案,发出沉闷的声响:"朕觉得,你比刘渊那小子...更危险。" 殿外一阵寒风掠过,吹得窗棂微微震颤。 "若是之前,外臣一定会趁北凉皇权交替这个时机,千方百计的拿下北凉,彻底扫除大乾的后顾之忧。将来最多就是与大康的决战罢了。"李成安直视段天涯的眼睛。 "哦?"段天涯眼中精光一闪,"你小子倒是大胆,这等话也敢说,那现在呢?" "陛下在龙椅上坐了这么多年,外臣若说漂亮话来敷衍陛下,没有任何意义,也不可能骗的过陛下。"李成安声音平静,"至于现在,只要北凉不对大乾动手,我李成安绝不算计北凉,若是陛下信得过,我们将来的合作只会越来越多。 北凉皇权交替的时候,我大乾可以在这个时期扛下大康那边的压力,至于北凉后续如何,全看北凉自己的造化,外臣不会插手。" 段天涯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面色发青。一旁的老太监连忙递上参茶,却被他挥手制止。 "为什么?"老皇帝喘着粗气道。 李成安向前迈了一步:"请恕外臣直言,北凉这点地盘,外臣还真看不上,有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值得花太大的代价。" 他停顿片刻,"外臣更在意的是,是中域...听说那个地方更有意思,这地方斗了这么多年了,也该差不多了。外臣想看看更广阔的风景。" 段天涯浑浊的双眼骤然收缩,"你很狂妄,口气很大,你知道你要面对的一群什么人吗?" "外臣自然是知道的。"李成安不卑不亢,"但外臣有自己的理由和底气,北凉若不与大乾为难,陛下确实不需要担心外臣趁虚而入,大康那等富庶之地,才是外臣最想要的。" 段天涯身形明显晃了晃。老太监慌忙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哈哈哈..."段天涯突然大笑起来:"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子!"笑声戛然而止,"你觉得你赢的了宇文拓和刘渊?" 李成安微微躬身:"他们又不是有三头六臂,也是凡人,只不过一个武功高了些,一个脑子好用了些,在外臣看来,仅此而已。说句不好听的话,外臣背后又不是没人,拼爹娘、拼背景,外臣恐怕也不输给他刘渊。 至于脑子,外臣就更不怕他了!" 良久。 "好,朕就如你所愿。"段天涯一字一顿道,"朕会给你一份国书,两国边境不得有任何军事冲突的国书,也按照你之前的条件,两国全面开放通商互市,并且朕会安排人去大乾求学。" 李成安眼中精光一闪,这正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但他表面不动声色:"陛下文成武德,千秋万代,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小子这脸也变的太快了些。"段天涯讥讽地笑了,"你也莫要高兴太早,朕的国书有两份,一份是五年的,一份是十年的,你要怎么选?" “敢问陛下这五年的和十年的有和何区别?” 段天涯苍老的手指缓缓抚过龙案上的两份国书,在烛光下泛着深浅不一的光泽。 "五年期这份,"老皇帝声音沙哑,"按你提的条件,互市通商,互派学子,边境撤军。"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十年期这份,多加一条,北凉与大乾结为姻亲。" 李成安不动声色地问道:"陛下想要两国联姻?" 两国联姻,虽然好处很多,但以后可就复杂了,这可不是史书上那些附属国的联姻,而是两个平等国家的联姻,老皇帝这一手,当真是玩儿的漂亮,联姻之后,两国无论如何,短期内没有合理的理由都不会开战,北凉的皇权绝对可以平稳过渡。 就算将来打起来,大乾赢了,段家也会有血脉可以延续下来,北凉赢了,这个牺牲品也是无妨的。 "你很聪明。"段天涯露出赞赏的神色,"朕也希望有一份保障。" “不知陛下想和大乾哪一位皇子联姻?” 老皇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朕不和大乾的皇子联姻,那三个小子差点意思,朕要和你吴王府联姻,朕会让北凉的公主嫁到你吴王府。" 殿内霎时寂静。青铜兽炉中的炭火发出轻微的爆裂声,李成安能清晰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这老东西想把这个祸害扔到吴王府来。 "陛下好算计。"李成安忽然笑了,"这是要把外臣绑在北凉的战车上?" 段天涯枯瘦的手指轻叩龙案,发出沉闷的声响:"朕听闻,你至今尚未婚配,你大可放心,朕的女儿都是绝世之姿,不是什么歪瓜裂枣,绝对配得上你李成安。" 李成安眼中精光一闪:"陛下消息倒是灵通。不过..." "不过什么?"老皇帝眯起眼睛,"觉得我北凉公主配不上你?" "外臣岂敢。"李成安微微躬身,"只是两国联姻,陛下和皇子都在,哪有让一个世子出来联姻的道理,这不合礼制。" "少给朕打官腔!"段天涯突然拍案而起,案上茶盏应声而碎,"朕的掌上明珠,难道还辱没了你吴王府不成?礼制这种事情,你小子打破的还少了?" 殿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良久之后。 "陛下息怒。"李成安不慌不忙地拱手,"只是这事儿来的太快,外臣着实没什么心理准备,更何况婚姻大事,父母之命..." "朕给你父王说一声,难不成他还会拒绝?"段天涯冷笑,"至于礼制,李玄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他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计较的,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李成安顿时有些着急了,他是来议和的,但是他不想把自个儿搭进来啊,这北凉公主到底如何,他也没见过,好不好看都还是两说,就算好看,他也不是那种见鱼就吃的人啊。 他始终觉得,自己钓的鱼比白送来的鱼吃起来要香一些,而且这条鱼还得跟自己过一辈子,先婚后爱,没有感情基础,这样的鱼吃起来没有灵魂,定然是不够香的,除了解馋之外,没什么别的好处。 第184章 死叔父不死侄子 "你若是答应联姻。"段天涯将国书往前一推,"作为交换,朕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关于你李家的秘密。" 这句话如同一柄重锤击中他的胸口。李成安呼吸一滞,北凉皇帝知道关于他李家的秘密,那这个秘密只有一个,不会有其他,他声音陡然变冷。 “陛下是说,当年我大伯...死在北凉的事情?” "没错,朕知道你让老道士去刀宗找过顾云流,但朕告诉你,你大伯的死,跟宇文拓没有关系,他那次来北凉,是专程来找朕的。"老皇帝意味深长地说,"若是想知道更多,你小子就接下这份国书。" 李成安死死的盯着那份国书。他忽然明白,从自己入宫开始,这场谈判就落入了老皇帝的算计,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这老东西捏住了自己的七寸。 这件事对李家来说很重要,不管是陛下还是父王,这件事都是他们多年心中的一根刺,无论如何,这个真相他一定要知道,自己以为凶手是大康国师宇文拓,如今看来,当年的事情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但要知道这个真相,自己就要接下这老皇帝带给他的这份因果,一时间让李成安陷入了两难之地,此时的他大脑急速运转,想着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良久之后,李成安灵机一动,眼中精光一闪,突然拱手道:"陛下,外臣倒有个提议。" 段天涯眉头一挑:"哦?" “陛下不相信国书,也不相信外臣,仍然担心大乾的诚意,这也是应该的,若是仅凭这一纸文书,始终是一件不太稳妥的事情。” “你知道就好,你小子这脸皮厚,若是就凭你这三言两语,朕可不敢信你。” "与其让公主下嫁外臣,不如..."李成安嘴角微扬,"让我大乾陛下迎娶北凉公主如何?" 殿内霎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此刻的李成安也有些慌张,心中暗自祈祷,叔父你可别怪我,虽然当年我父王坑了你,但是在京都你不讲道理坑侄儿,这就是你的不对,所以,为了你这亲侄子将来的幸福,只能委屈委屈你了。 反正世家这些年给你塞了不少女人,北凉再塞一个,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吧?反正你买鱼吃也吃惯了,尝尝北凉的鱼,换换口味也是无妨的,天下哪个侄子能像我这般仁至义尽,自己的婚姻大事都没解决,就忙着给叔父找小妾。 而且身为臣子,给陛下献个美女怎么了?多大点事儿啊?反正他也说了,只要不分裂国土,万事他都会兜底,李成安越想越有理,不时还点了点头,表达对自己想法表示满意,没错,死叔父不死侄子,这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荒唐!"段天涯突然拍案而起,"朕要的是跟你吴王府..." "陛下,为君者,讲究的是利益最大。"李成安不慌不忙地打断,"陛下把公主嫁给外臣,未来不确定的因素便很多了,陛下也应该知道,将来外臣入极境,一定是一场血战,不管是大康,还是一部分中域的人,都不太想外臣入极境,若是外臣失败了,陛下如今安排的一切,便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这个转折让段天涯明显一怔。老皇帝缓缓坐回龙椅,眼中闪过一丝思索:"接着说。" "但是北凉皇室若跟我朝陛下联姻,可就大大的不同了。"李成安趁热打铁,"我朝陛下正值盛年,也算是个二品高手,若是没什么意外,再执掌大乾三十年,没什么问题吧?" 老皇帝点了点头。 他故意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更何况...公主嫁过去,一旦和陛下有了子嗣,那便是龙子,就算不太可能当上太子,将来一个王爷是妥妥跑不掉的。 我那叔父性情温和,最是怜香惜玉,公主若嫁过去,定不会受委屈,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最重要的是,无论外臣将来如何,都不会影响两国的友好。 若此事成了,我那叔父还得叫陛下一声岳父大人,到时候我们同样是一家人,外臣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最终做决策的始终是陛下,对自家岳父动手算什么本事?那不是荒唐嘛?哪个君王受得了天下那么多人的口诛笔伐? 再说了......" 李成安说了很多,此刻的他妥妥像极了一名金牌销售,甚至比后世的一些金牌销售更加专业,他口中的李玄,已经成为了万古未有的圣君,能给北凉带来的好处,不管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通通扩大了十倍。 "够了!"段天涯突然打断,眼中寒光闪烁,"你小子当朕是三岁孩童?他李玄有这么厉害,早杀到中域去了,还用等到今天?" 李成安心中一凛,好像这牛逼确实吹的有点过了:“虽然外臣有些言过其实,但道理始终是没错的。” "你小子心眼不是一般的多..."段天涯冷笑,"不过你小子说的确实也有几分道理,将来你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说,若是把宝压在你一个人头上,确实不合适。" 段天涯苍老的手指轻叩龙案,眼中精光闪烁:"不过你在朕面前说了这么多,但朕想问你一句,你小子能替李玄做这个主?"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得老皇帝脸上的皱纹愈发深邃。 "这点请陛下放心,只要外臣不分裂国土,不管有什么事,外臣这叔父都会兜着。"李成安声音沉稳,"于公,我家陛下事先言明,北境之事,皆可由外臣全权定夺,如今这联姻之事...自然包括在内,君无戏言,外臣的话自然算数,陛下若不放心,可以白纸黑字。 于私,外臣是晚辈,叔父在朝堂殚精竭虑这么多年,我这当侄子的给他讲一门好亲事,就算传出去,这也是一段佳话,君臣同心,家族和睦,大乾的未来一片光明。" 老皇帝盯着李成安看了许久,突然放声大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李成安!竟把这等大事当成简单的家族联姻!"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凑近李成安,"若是朕依然坚持和你吴王府联姻呢?" 第185章 离开北凉 面对老皇帝的质问,李成安面不改色:"陛下若是坚持,外臣也会答应。毕竟大乾需要这个时间,只是..."他嘴角微扬,"将来的事,未必事事能如陛下所愿。" "你!"段天涯霍然起身,又缓缓坐下,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好小子,你赢了。" 老皇帝看似给了两份国书,但李成安明白,选择从来只有一个,要么亲密的合作,要么大家死磕到底。 老皇帝颤抖着手取过玉玺,在一份国书上重重按下。玉玺鲜红如血,在烛光下分外刺眼。 "十年停战,互市通商,两国联姻。"段天涯将国书推过来,"朕希望你能尽快把大乾那边安排好,开春之后,朕会安排使团去京都城,到时候朕不想再出什么幺蛾子。" 李成安郑重接过国书,忽然压低声音:"陛下放心,外臣定然不会让陛下失望,现在可以告诉我大伯之死的真相了吧?"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段天涯浑浊的双眼变的透亮。 "当年要杀你大伯的从来就不是北凉和大康..."老皇帝声音嘶哑,"虽说是敌人,但是朕当年还是很欣赏他的。当初杀你大伯的,是西边那个老和尚。" 李成安浑身一震:"是他?陛下可有实证?他为什么要杀我大伯?那时候我大乾跟他应该并没有任何冲突才是。" 殿内烛火突然摇曳了一下,段天涯的面容在明暗之间显得格外阴沉。 "这和冲突没有任何关系..."段天涯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是因为你大伯发现了一个不该他知道的秘密。" 李成安瞳孔骤缩:"什么秘密?" "这个秘密是什么,朕不能告诉你,但是你可以回去问孟敬之那个老家伙,这件事他也知道,朕确实没有必要骗你。" 李成安握紧手中的国书,指节微微发白:"可老师如今已不在大乾。陛下既然知道真相,为何不能直言相告?" “有的话他可以说,朕不能说,朕没那么大的本事去承担那份因果,朕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宇文拓也想那位老和尚死。” 殿外风雪呼啸,李成安突然明白了什么,今天北凉这位老皇帝告诉他的已经足够多了,既然老师也知道,那这件事就不会有假:"如此,外臣便多谢陛下了..." "朕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今日算是你第二次见朕吧。"段天涯艰难地站起身。 李成安点了点头:“是的,陛下。” "这应该也是你和朕最后一次见面了,小子,若是你将来能活下来,希望你不要忘了今日说过的话,除此以外,朕再送你一个人情..." 二人在偏殿说了足足两个时辰,到了最后,李成安一脸郑重之色,深深一揖:"外臣多谢陛下,我李成安今日欠段家一个人情,将来定会回报。" 李成安说的欠段家,而不是北凉,这让老皇帝很是满意。 “朕相信你是个信守承诺之人,你明日便回去吧,北境事,朕自会有安排,多说一句,好好活着!” 走出宫门时,漫天飞雪。谁也不知道北凉那位老皇帝对这位世子说了什么,只是李成安出来的时候表情并不好看。 出宫之后,李成安又去见了一趟段开炎,次日一早,李成安便被北凉的军士赶出了客栈,坐着一辆马车离开了寒霜城。 商州别院,暖阁内炭火正旺。 刘渊斜倚在软榻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窗外飞雪连天,却掩不住他眉宇间的阴郁。 "太子殿下,北境密报。"一旁的内侍总管躬身递上一封密信。 “念!” "李成安借段开炎之手见了北凉皇帝,两日后和刀宗极境在寒月湖交手,顾云流仅用一品真气,败!李成安重伤!张道人现身,救下李成安,三日后再度进宫,密谈两个时辰,内容不知。 出宫后见了段开炎,隐约听见商行合作四字,次日,李成安一行被北凉军士赶出寒霜城。在他离开寒霜城两日后,北凉老皇帝下旨召回两位皇子,另派北凉老将武空率军五万赶赴大乾镇北关。" 刘渊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发出一声轻笑:"哦?这倒是有趣。" 他接过信笺,烛光映照下,那张俊美如妖的面容忽明忽暗。 "段天涯这老狐狸..."刘渊突然将信笺掷于炭盆,火苗瞬间吞噬了纸张,"为了银子,倒也是舍得,连武空都派出去了。" 内侍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那咱们答应北凉的百万银两..." "给,当然要给。"刘渊端起茶盏轻啜一口,"人家都这么有诚意了,咱们没必要太过抠门,不过先给一半,其他的,等到来年开春之后再说。" 窗外风雪更急,刘渊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北方的天空:"不过李成安这小子的身手倒是不错,比我想象的更难对付,竟然能和极境过招,不过战争,一个人再厉害也没用。" "老奴不明白,北凉为何..." "你真以为李成安是被赶出来的?若是别的使臣,孤就信了,大乾国库这个时候,确实不可能掏百万的银子给北凉,但是李成安,那小子的永辉商行,如今遍布大乾,多的说不上,百万银两还是能拿的出来的。" 刘渊一声冷笑,"这不过是这两个王八蛋做给孤看的障眼法罢了,那个老不死的,已经选择了与大乾合作。" “那太子殿下为何还把银子...” 他微微一笑:"银子自然是要给的,但是孤可没说给那个老东西,把银子给那两位皇子,同时让潜伏在北凉的人动起来,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帮助那两位争储,既然那个老东西想玩,孤就陪他玩,有本事把自己两个儿子全部宰了,本宫算他是个人物,本宫这银子赔得也心甘情愿,否则..." 内侍恭敬的回应道:"老奴遵命..." “对了,老师回来了吗?”刘渊的声音再度响起。 “国师大人已经回来了,不过听闻受了些伤,如今正在闭关。” "那个老秃驴,居然还能伤了老师?"刘渊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看来这些年,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都怪李成安这个王八蛋,不是他,如今也不会出现这么多变故。" 阁内瞬间死寂。 良久,刘渊才平复呼吸,轻声道:"李成安必须死,告诉大乾那个人,让他再杀一次李成安。" 内侍有些迟疑:“殿下,若是让那一位在这个时候再出手,成事的概率很小,而且无论成败,将来咱们在大乾,就再也没有可堪大用的棋子了。” 第186章 天墉城 刘渊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嘴角勾起一抹的笑意:"将来的事自然会有将来的办法,现在,若能宰掉李成安这个祸害,所有的棋子都折进去也是值得的。" 内侍的手微微发抖,此刻的太子殿下已经有些不太冷静了,换做寻常,不会做如此荒唐的决定,但他终究只是一个下人:"老奴明白,这就下去安排。" 待内侍退出暖阁,刘渊才转身望向墙上悬挂的巨幅地图,良久之后。 刘渊轻声呢喃,"终究还是不冷静了,老师说的没错,失败才会让人看到自己的弱点。算了,此事之后,留他也没用,就当送他李成安一个大礼,让他死得其所吧。" 窗外,风雪中隐约传来几声鸦鸣,刘渊俊美的面容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阴森。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官道上,马车内的李成安忽然一个喷嚏,若有所思地望向南境方向。 "世子?"秋月疑惑地问道。 李成安收回目光,嘴角微扬:"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有人正在惦记着我。" “咱们直接回京都吗?” “不,既然快过年了,自然要把大姐也给接上,从定州过去之后,顺便去趟寒月宗,那女魔头打了本世子十几年,如今,我得让她李遇安知道,谁才是王府的三号人物,让她分清大小王,不对,得再加上个苏红叶,把她两捆一起揍。从今以后,王府第三把交椅该由本世子来坐了。” 秋月微微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这两位主子,见面不掐一下,这家都不像个家,马车继续向前奔驰,雪地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车辙印,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北凉皇宫。 厚重的宫门紧闭,将漫天风雪隔绝在外。寝宫内,炭火熊熊,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段天涯靠在龙榻上,脸色苍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着。顾云流站在窗前,背对着他,望着李成安离去的方向。 "老东西,你这次的筹码,有些大了!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老夫应该拦着你些。"顾云流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大康那小子的心思,不会坐以待毙的。” “但你终究还是没拦着,不是吗?你也想看看这小子能不能创造奇迹。刘渊确实不会坐以待毙,那两个混账回来,北凉争储的风波只会愈演愈烈。这也是朕想要的,他们两个就算再差劲,也是烂在自家锅里。”说着,段天涯咳嗽了几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这次在李成安头上的下的筹码是大了些,但从这小子的生平来看,他很重情义,这次朕帮他,无论他将来是否能成功,北凉都会有一条出路。" 顾云流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世道,重情义的人弱点太明显,这样的人,绝对走不远,无情无义,才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 "所以他不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段天涯苦笑道,"他父亲最终成了一个王爷,而他,也只是一个世子,否则他身边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跟着他。" 顾云流沉默片刻,走到榻前坐下:"你把不该告诉他的事情都告诉他了,若这件事传回中域,老夫保不住你。" 段天涯摇了摇头:"朕已经不在乎了,李成安将来想要有胜算,就必须把那些小鬼杀干净,否则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中域那帮人的眼睛。" 顾云流眉头紧锁:"你那两个儿子怎么办..." 段天涯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让他们争吧,他们赢不了老三的,若是输了,朕会给他们一条活路,让他们衣食无忧的了此残生。" 窗外,风雪更急。顾云流沉声道:"以你现在这样的状态,不安心养伤,恐怕撑不了五年,老夫也没法给你续太久的命。" 段天涯笑了笑,那笑容里透着几分释然:"朕这一生,杀过的人比救过的多,造的孽比积的德重。人总是要死的,朕从来没想过当一个长生的君王,朕的路已经快到头了,将来便是看他们年轻人的了。"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锦帕上。顾云流连忙扶住他,渡入一道真气。 "留着些真气吧。"段天涯推开他的手,"老东西你的路还很长,将来有机会,你还是要回去的,朕这里,有些汤药续命就够了,至于其他的,顺其自然就好。 此间的事情已了,你回刀宗去吧。让你一个武道中人来寒霜城待这么久,朕有点过意不去了。" 顾云流眼中闪过一丝悲凉:"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段天涯望向窗外的风雪,轻声道:"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老东西,朕知道你一直想回去,朕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了..." 他顿了顿,"凭李家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将来他们一定让老和尚死,他若死,这局势便不一样了,你就有机会可以回去了。" 顾云流沉默点头。 段天涯缓缓闭上眼睛,声音越来越低:"上岁数了,这么一会儿就困的紧...老伙计,朕先睡会儿..." 寝宫内,炭火渐渐微弱。顾云流站在榻前,看着这位相伴这么多年的老友,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他转身走向殿外,风雪中,那道佝偻的背影显得格外孤独。 "老东西,安心睡吧...等你走了,老夫亲自为你下葬。" 中域,天墉城。 腊月的寒风卷着雪粒呼啸而过,孟敬之的马车在黄昏时分缓缓驶入天墉城北门。车辙在厚厚的积雪上碾出两道深痕,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先生,这城墙比商州那边的还要高三丈!"平生呵着白气,将冻得通红的小脸贴在车窗上。只见青砖城墙巍峨如铁,箭垛上积着厚厚的雪帽,守城兵卒身披裘袄,手持长戟肃立。 孟敬之拢了拢狐裘大氅:"这可不是商州,这不过是边境的一座小城罢了,这天墉城的城墙皆用青石垒砌,当年征调民夫十万,耗时数年才建成。" 马车驶过瓮城,眼前豁然开朗。五丈宽的街道两侧,鳞次栉比的商铺门前都挂着挡雪的草帘。绸缎庄的伙计正用长竿挑下檐下的冰棱,茶肆里飘出煮姜茶的香气。更令人称奇的是,主街中央竟有专人清扫积雪,露出底下铺着的平整青石板。 第187章 城主 "让路!让路!" 一阵铜锣声自后方传来。八名皂隶开道,中间四名壮汉抬着暖轿疾行。轿帘微掀,露出半张敷粉的脸——竟是个穿着狐裘的年轻公子,怀里还抱着鎏金手炉。 转过鼓楼,雪幕中忽然出现一座朱漆牌坊,上书"文渊坊"三个鎏金大字。坊内青瓦白墙连绵不绝,家家门前悬着写有官衔的灯笼。几个披着锦裘的孩童正在雪地里追逐,身后跟着怀抱暖炉的丫鬟。 "到了。" 马车停在一座五进宅院前。黑漆大门上的铜钉雪亮,两侧石狮披着雪褂子。早有管家模样的人提着羊角灯迎出来:"可是孟先生?我家老爷候您多时了,先生请。" 二人跟着管家穿过影壁,平生惊得说不出话来。前院回廊下挂着整排琉璃风灯,照得雪地莹莹生辉。十几个仆妇正用长杆清理屋顶积雪,动作整齐划一。更奇的是院中一株老梅,虬枝上积雪皑皑,却开着艳红的花。 “先生,这也能开花啊...”平生惊讶道。 "这是南诏进贡的暖梅。"一位中年人披着紫貂大氅从正堂走出,正是天墉城的城主,凌酒。"根下埋着温泉眼,故而能凌寒开花。" 凌酒站在廊下,紫貂大氅在风中微微摆动。他约莫五十出头,面容清癯,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眼尾几道细纹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见孟敬之到来,他唇角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一脸恭敬的看着二人。 "先生,一别数年,风采更胜往昔啊。"凌酒拱手相迎,声音温润如玉。他说话时,右手拇指上那枚羊脂玉扳指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孟敬之微微颔首:"看来你小子这些年来倒是没有懈怠,如今倒是把这天墉城治理的不错,比多年前老夫离开的时候可繁华了不少。" 凌酒闻言,眼角细纹舒展开来,流露出几分自得:"托先生洪福,当年若是没有先生,哪有凌家的今天,凌家如今这一切,都是先生给的。" 说着抬手引路,宽大的袖口露出内里绣着暗纹的锦缎,随着动作泛着粼粼波光。 孟敬之摆了摆手:“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造化,跟老夫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当初也只是恰逢其会,多说了一句话罢了。” “若没有当初先生的一句话,凌家恐怕早就没有了,这份恩情,凌家始终不敢忘记。” 待众人入座正堂,凌酒端坐主位,腰背挺得笔直。侍者奉茶时,他右手三指轻叩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是天墉城特有的谢茶礼。接过茶盏后,他并不急着饮用,而是先举盏轻嗅,微闭的双眼中流露出陶醉之色,尽显风雅之态。 “先生此次回来,还请多待些时日,当年先生当年走的匆忙...” “好了,老夫明白你的心意。”孟敬之当即打断了他。“但老夫这次回来,是有正事的...” "先生是要..."云城主忽然睁眼,目光如电,顿时站了起来,方才的闲适之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震惊。说话时,声音中还带着一丝颤抖。 他也是偶然知晓了眼前这位先生的身份,虽说天墉城只是一处边境之城,但是觊觎这城主之位的人可是不少,他能稳如泰山的在这天墉城当城主,凭的可不是他有多强的能力,也不是什么身后的背景,而是眼前这位先生当年的一句话。 他的一句话,足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当年无数世家豪族,皇亲国戚,都想请这位先生出山,但这位先生当年始终没有表态,而是悄然离开了中域,自顾躲到了东边那块小地方去了。 孟敬之笑了笑:“你紧张什么?老夫此次回来,何时说过就要出山了?” "先生还请恕罪,先生素来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晚辈..."云城主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他说话时,目光始终未离孟敬之的脸,仿佛要从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中读出更多信息。 “毕竟先生知道,这中域,盯着先生的人很多,那两位不问世事,多年来不知所踪,如今这天下,各方趋于平衡,虽有争斗,但也不伤根基,若是要有大的变数,只能是先生了。” 窗外风雪渐急,一片雪花穿过窗棂,落在凌酒的紫貂大氅上。他随手拂去,动作优雅从容,尽显一方诸侯的气度。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一旁的平生看得呆了,那漫不经心中透着的威严,是他在大乾那些官员身上从未见过的。 孟敬之端起茶盏,轻轻吹散浮沫,啜饮了一口:"这雪芽茶倒是新鲜,看来今年天墉城的雪来得早。" 凌酒重新落座,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先生明鉴。今年十月就下了第一场雪,比往年早了半月有余。"他顿了顿,试探性地问道:"先生此次回来,不管要做什么,凌家定然全力相助。" "当了这么多年城主,心思倒是多了不少。"孟敬之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过这不是什么坏事,人若是没有野心,便会失去前进的方向,这一点没什么不好的。" 凌酒连忙欠身:"不敢瞒先生,若是能借先生这股东风,凌家确实想往上走一走..."他犹豫片刻,"就是不知..." 孟敬之轻笑一声:"老夫此次回来,是为了见见那两个老东西,可没说要出山,老夫这个年纪,就算出山,还能坚持几年?若是一场棋根本无法下到结束,又何必去落这个子?你觉得呢?" 正堂内的炭火噼啪作响,映照得二人面容忽明忽暗。凌酒思索片刻,忽然压低声音:"先生可需要晚辈做什么?天墉城虽地处边陲,但这些年也积攒了些家底,若先生用上..." "你倒是机灵,还知道投机取巧。"孟敬之捋了捋长须,"不过老夫这次回来,确实没想过做些什么,不过若是将来有需要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这天墉城的人,还是太少了。" 凌酒眼中精光一闪:"先生,晚辈明白了..." 孟敬之这话再明显不过,虽然他不会搞事情,但是未必不会有别人搞事情,而这个人,跟眼前这位先生,肯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先生这些年一直都不在中域,不太可能会在中域留着棋子,也就是说将来若是要搞事情的人,只有一个可能,是来自那个小地方的人。 但这也让他心中多了一丝顾虑,那个地方的人,和中域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这就相当于一个村长带着一帮村民,在他面前说要造反,毫无疑问是痴人说梦,就算有这位先生的帮助,怕也是不太可能,若是要凌家把宝压在这个人身上,胜算几乎为零。 第188章 夜谈 窗外风雪渐急,吹得窗棂咯咯作响。孟敬之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漫天飞雪:"现在的凌家过的很好,有些事不必过于勉强。若是能每年看到这样的雪,已经很好了!" 凌酒也跟着站起,恭敬地立在身后:"先生,晚辈不是这个意思,不管先生扶持什么样的人,哪怕只是一个乞丐,我凌家也全力支持... 虽然我凌家在偌大中域算不得什么豪门世家,但凌家不会做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先生将来有任何需要,凌家上下都不会有人说一个不字。" "瑞雪兆丰年。"孟敬之转过身,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来年定会有个好收成,不急这一时,来日方长,几千年了,中域还是这个中域,世家还是那些世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中域的景色,能变一变。" 凌酒心头剧震,他自然明白孟敬之这句话的分量,若这老头真要动手,恐怕会波及整个中域,上到达官显贵,下到贩夫走卒,不会有人逃得过这场变革!他强压住激动,深深一揖:"晚辈愿为先生效犬马之劳。" 孟敬之拍了拍他的肩膀:"天墉城永远是天墉城,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有些事不必急于下场,有需要的时候,老夫自然会开口,这次回来老夫是回师门有些事情,明日就会离开。" “多谢先生,凌酒明白。” 今日这短短数句,凌酒也明白了这位先生的意思,先生为他凌家安排了一条最为稳妥的路,不管将来有什么变故,都不需要轻易下场,好好发展自己,积累实力,最关键的时候,他自会送凌家一份泼天的富贵。 夜色渐深,风雪稍歇。凌酒亲自引着孟敬之与平生穿过回廊,来到一处暖阁。阁内早已备好一席丰盛酒宴,炭火融融,暖意扑面。 "先生远道而来,晚辈不敢怠慢。"凌酒抬手示意,"略备薄酒,还望先生莫要嫌弃。" 阁内灯火通明,檀木长案上摆满了珍馐美味:正中央一只鎏金铜炉,炖着整只雪山参茸鹿筋,汤色如琥珀,香气浓郁扑鼻;左侧一盘"雪里藏珍",乃是用冰镇过的深海鲟鱼片,薄如蝉翼,铺在碎冰之上。 另有炭烤驼峰、清蒸雪蛤、松露煨熊掌、蜜汁火方等数十道菜肴,皆是寻常富贵人家难得一见的珍品。 酒壶用的是琉璃夜光杯,酒液倒入其中,竟隐隐泛着幽蓝光泽。凌酒亲自执壶,为孟敬之斟满一杯:"这是窖藏三十年的''寒潭香'',先生尝尝可还合口?" 孟敬之端起酒杯,轻嗅酒香,微微一笑:"倒是有心了。" 平生站在一旁,眼睛瞪得溜圆,他虽跟在孟敬之身边有些年月,也见过不少世面,可这般奢华的宴席还是头一遭。凌酒见状,笑着招呼道:"小兄弟也请入座,不必拘礼。" 侍者们鱼贯而入,奉上热腾腾的米饭与面点。其中一位侍女手捧玉盘,盘中盛着几枚晶莹剔透的饺子,皮薄如纸,隐约可见内馅的翠绿。 酒过三巡,凌酒借着酒意,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那个小地方...当真值得您如此费心?何不在中域选一方势力..." 孟敬之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目光悠远:"因为有趣,所以想试试。" 凌酒一脸的茫然,愣神片刻。 "老夫老了,若是这个时候想做点什么,怕是收不了尾咯。"孟敬之将酒一饮而尽,"老夫能做的,便是把这个棋盘抬出来,至于将来如何,皆看各自的造化。" 凌酒连忙点了点头,难怪先生会让他凌家不要轻易下场,因为他不是将来的执棋之人,所以他也没有把握,此时的他,更好奇先生选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能在这庞大的中域搅弄风云。 窗外,雪又渐渐大了起来,簌簌落雪声衬得阁内愈发静谧。 孟敬之放下碗筷,望向窗外:"雪夜虽美,终究会停。" 凌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声道:"但来年还会再下。" 孟敬之笑了笑,没再说话。 宴毕,凌酒亲自送二人至客房。廊下风灯摇曳,映照出他眼中复杂的神色。他知道,怕是用不了多久,这中域怕是又要开始不太平了,虽然这个地方,从来没有安稳过! 五更的梆子刚敲过,凌府上下便已灯火通明。凌酒披着玄狐大氅立在府门前,呵出的白气在晨光中凝成霜花。府中管事正指挥仆役往马车上装载行囊——窖藏五十年的"寒潭香",十匣南诏进贡的暖梅蜜饯,还有整张完整的雪貂皮褥子。 "先生,路上用的炭炉和干粮都备齐了。"凌酒亲自检查着车辕,"这匹乌云是去年进贡的良驹,最耐寒不过。" 孟敬之拢了拢青布棉袍,笑而不语。倒是平生看得咋舌——那马鞍上镶的竟是整块的羊脂玉,辔头用的深海沉银在雪地里泛着幽蓝的光泽。 城门处,守将早已得了吩咐,见凌家车队便撤去鹿砦,凌酒执意要送,孟敬之也不推辞。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碾过新雪,在官道上留下深深的车辙。 "就送到这儿吧。"行至十里亭,孟敬之终于叫停车驾,晨雾中,他接过凌酒奉上的暖手炉,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本书籍:"这个,你留着,没事的时候看一看。" 凌酒接过书卷一看,封面上并无书名,他当即一愣。 "先生,这是..." "没事多看看吧,对你将来的武道有好些处,这些年凌家虽然有了起色,但这也让你失了当年的心气,多看看书,将来未必不能入极境。" “多谢先生。” 凌酒深深一揖,过了许久,再抬头时,孟敬之带着书童已经上了马车。晨光穿过雪雾,为十里亭的飞檐镀上金边。远处山峦起伏,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长卷。 "回去吧。"马车内传来孟敬之的声音。 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渐渐远去。凌酒立在原地,直到那辆青布马车变成雪原上的一个小黑点。一旁的管家小声提醒:"城主,咱们该回府了。" 第189章 孟敬之的师门 凌酒一回到府中,便径直去了书房。一旁的老管家紧随其后,轻轻掩上门,屋内炭火正旺,驱散了满身的寒气。 "老爷,可要备些热茶?"管家低声问道。 凌酒摇了摇头,将那本无名书册小心地放在案几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封面,沉默不语。 管家见状,试探性地问道:"老爷,还在为孟先生的事情发愁?" 沉默良久,凌酒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先生为什么会选那个地方的人?这个人又是谁?" 老管家心头一跳,思虑片刻:"老爷既然想不明白,不妨派人去看一看,先生所看重的人,不管到哪里,只怕都不会是无名之辈,消息应该很好打听…" “可那个地方可不是咱们的地盘,若是打草惊蛇,坏了先生的事情,恐怕...” “这位先生既然光明正大的回了中域,恐怕这件事,他也没想瞒着。”老管家解释道,“虽说那个地方一直是那几家在把控,但到底他们也不愿意花代价把它打下来,咱们只是打探一些消息,应当是无妨的。 而且孟先生如今回了中域,将来去那边打探消息的人,恐怕不会少,多咱们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凌酒沉思片刻,缓缓点头:“你说的不错,开年之后,你亲自去一趟,去查一查,先生看好的人,一定非比寻常,应该不会太难找的。” “老奴明白。”沉吟片刻,低声道:"老爷,那咱们接下来……" "先生说的没错。"凌酒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株盛开的红梅,"凌家这些年安稳惯了,确实少了些锐气。" 寒冬的隐龙山覆着皑皑白雪,山间云雾缭绕,远远望去宛如一条蛰伏的银龙。孟敬之的马车沿着蜿蜒的山路缓缓前行,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的声响。 "先生,这山路好生奇怪。"平生趴在车窗上,望着两侧嶙峋的怪石,"明明看着无路可走,一转角却又柳暗花明。" 孟敬之闭目养神,嘴角微扬:"这山中布有奇门遁甲之术,外人若贸然闯入,轻则迷失方向,重则坠入万丈深渊。" 正说着,马车忽然一顿,停在了一处悬崖前。前方云雾弥漫,深不见底,仿佛已至绝路。 "到了。"孟敬之掀开车帘,拄着竹杖缓步而下。 平生慌忙跟上,却见先生径直朝悬崖走去,吓得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先生小心!前面是悬崖..." 话音未落,孟敬之已一步踏出。令人惊异的是,他的脚并未踏空,而是稳稳踩在了云雾之上。随着他每一步落下,虚空中竟浮现出半透明的青玉台阶,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愣着作甚?"孟敬之回头瞥了平生一眼,"跟上。" 平生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地踏上玉阶。脚下云雾翻涌,却意外地坚实。走了约莫百步,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精巧的院落静静矗立在云海之中。青瓦白墙,飞檐翘角,院中一株百年古梅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在雪地上铺成一片香雪海。更奇的是,院外明明冰天雪地,院内却温暖如春,几株早桃已然含苞待放。 "吱呀——" 院门缓缓开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紫檀拐杖迎了出来。他身形佝偻,面容慈祥,一双眼却亮如星辰。 "走了这么多年,你总算舍得回来了?"老者声音沙哑,却透着掩不住的欢喜,"我还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你回山了。" 孟敬之快步上前,一把扶住老者的手臂:"言伯,您老身子骨可还硬朗?" "老头子都到这岁数了,谈不上硬朗咯,也就那样,你小子现在都满头白发了,若是再不回来,怕就真见不着老头子咯!"老者拍了拍孟敬之的肩膀,笑得眼角皱纹堆叠,看了看一旁的平生。"哎哟,这是新收的小书童?长得怪机灵的!" 平生连忙行礼,却被老者一把拉住:"进了这门就是自家人,不必多礼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尝尝,刚蒸的梅花糕,用的就是院里那株老梅的花瓣。" 孟敬之望着院中熟悉的景致——石桌上未下完的残局,檐下悬挂的青铜风铃,甚至连墙角那丛青竹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他轻叹一声:"一别这么多年了,这里倒是一点没变。" "变啦!"福伯引着二人往内院走,絮絮叨叨地说着,"后山的池子去年突然涨了水,把药圃淹了大半。那两个小子也不知道到哪儿去野了,家里的事情又没人管,我这把老骨头也搞不动咯..." “言伯其实不必一直守在这里的,回来前我给两位师兄写了信,过两日,想必他们也会回来的。” 言伯摇了摇头:“这是祖上留下的地方,这一脉本来就人少,这里便是你们的根,若是老头子不守着,将来你们回来怕是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一口,好了,既然回来了,就先吃饭吧!” 转过回廊,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已然备好。最显眼的是一盅白玉炖盅,掀开盖子,浓郁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雪莲炖雪蛤,听说你要回来,老头子熬了整整三天。"言伯舀了一碗递给孟敬之,"在中域,你就爱这个。" “多谢言伯了,老师走了以后,就没人记得这个了。” 孟敬之接过瓷碗,氤氲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平生惊讶地发现,素来从容的先生,此刻捧着碗的手竟微微发颤。 窗外,一片梅瓣随风飘入,轻轻落在汤面上。远处云海翻腾,夕阳为整个院落镀上一层金边。在这与世隔绝的雪山之巅,时光仿佛从未流逝。 第三日。 晨雾未散,山间传来清脆的马蹄声。孟敬之正在院中煮茶,闻声抬头。只见两匹骏马踏着晨露而来,马背上各坐着一道身影。 "来了。"他嘴角微扬,将茶壶从红泥小炉上取下。 当先那人勒马停住,利落地翻身而下。他约莫五十出头,一身靛青劲装,腰间悬着个朱漆酒葫芦。面容棱角分明,眉宇间透着几分豪气,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顾盼间锋芒毕露。 "走了这么多年,今日怎么舍得回来了?"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孟敬之的肩膀,"如今的你怎么老成这样了?早说了让你待在中域,非要去那个小地方当个教书先生。" “沈墨师兄说笑了。”孟敬之笑了笑:"心之所向,吾之所愿,中域虽好,但我生在那个地方,我的根便在那里,而且这中域几千年来,诸位先辈数次出手,都没能有过改变,我区区一个书生,怎么又有那个本事?" 第190章 师兄 后边那人也下了马。他身着素白麻衣,发髻用一根木簪随意挽着,看上去有些年长,面容平和,眼角带着浅浅笑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却保养得极好。 "见过周正师兄。"孟敬之郑重行礼。 周正微微颔首,伸手扶起他:"都是三个老头子了,还在乎那些虚礼干什么?我们二人也是入门比你早了些,如今这师门里就剩我们三个了,就不搞那套了。 因为当初理念不同,师傅和师叔有些分歧,导致师叔离开中域,但这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如今他们早已故去,这些事也早已结束了,都是一家人,回来就好。" 他声音温润,却莫名让人心生安定。 “多谢周师兄。” 言伯拄着拐杖从厨房出来,笑呵呵道:"都别站着,进屋说话吧!老头子炖了鹿筋,再不吃可就老了!" 沈墨揽着孟敬之就往里走:"走走走,边吃边聊。" 周正落后半步,目光扫过院角的梅树,忽然驻足:"这株''胭脂雪'',今年开得格外好。" "可不是嘛!"言伯忍不住絮叨着,"多少年了,老头子都以为你们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到,你们还能有坐在一起的时候..." 正屋内,几人围坐一案,沈墨已经迫不及待拍开酒封,琥珀色的酒液倾入青瓷盏中,满室生香。鹿筋炖得软烂,沈墨已经连饮三杯,脸上泛起微醺的红晕。 "孟师弟,"他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地盯着孟敬之,"你这次突然回中域,又特地把我们两个叫回来,不是为了这顿酒吧?为了你那个小弟子?" 周正夹了一筷子鹿筋,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目光却始终落在孟敬之身上。 孟敬之轻叹一声:"不瞒两位师兄,师弟这次回来,确实是为了那个不成器的弟子。" 周正闻言,眉头微蹙:"你想收他入门?" 他这师门,可不会轻易收弟子,周正和沈墨到了这个岁数,也依然没有自己衣钵传承,他们收弟子的要求极为严苛,真正的传承,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行个拜师礼就够了,光是入门的考验就有三十六项之多,考验完成之后,还需要得到师门所有长辈的认可,没个三五年基本是完不成的。 虽说麻烦了些,可一旦入门,回报也是丰厚的,学得传承,将来有朝一日行走天下,也会得到师门所有资源的支持,数千年来,积攒下来的人脉和资源,简直无法衡量。相比一国君王,这底子根本不会差! "师兄消息灵通,师弟不敢欺瞒,虽说此次回来是为了那不成器的弟子。"孟敬之点头,"但师弟并未想让他拜入师门,而是希望有朝一日,他若来了中域,还请二位师兄不要为难他,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也请两位师兄看在师弟的薄面上,莫要出手。" 屋内顿时陷入寂静,二人脸上一脸诧异,片刻之后,沈墨突然拍桌大笑:"你对你那弟子就这么有信心?你要知道,这里可是中域,可不是你常年待的那个地方,他若不入门,你觉得他李成安有那个资格能在这中域搅弄风云?" 周正却神色凝重:"小师弟,关于你那弟子李成安的文卷我也看过,在那个地方来说,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但也仅仅只是不错,你若真想让他入门,咱们按规矩来也就是了。" 孟敬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声说道:"二位师兄,都是一家人,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师弟我并不想让他走师门里那些前辈的老路,几千年来,不少的师门前辈都入世行走,他们也成功改变了天下大势。 但这样的局势维持不了多久,短则百年,多则几百年,王朝更迭,世家皇权并没有任何改变,年初的时候,师弟在蜀州看到了一片不太一样的风景。" 周正眼中渐渐浮现惊讶之色:"哦?连你都觉得不太一样?" 沈墨此时也啧啧称奇:"怎么说?!" "在那个地方,我那不成器的弟子正在开启民智。"孟敬之轻声道,"数千年的轮回,世家皇权从未改变,师门的诸位前辈数次改变,也只是改变王朝,所有的变革都是自上而下,但蜀州那边的,师弟却看到了一种自下而上的改变,这让师弟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未来,这条路,师弟想让我那弟子试一试能否走的通。" 屋内一时寂静,只有炭火偶尔爆出轻微的噼啪声。 二人思虑良久,周正深深看了孟敬之一眼:"就算如此,你也可以让你那弟子来中域,开启入门考核,若能入门,师门的资源任由他使用,将来他也有足够的底蕴!" "师兄,既然这是一条全新的路,何必再用旧时的资源。"孟敬之摇头,"师门的人脉和资源的确丰厚,但同样牵扯了太多人的利益,一旦使用,将来势必要给那些人还回去的,这样一来又有什么意义?若是如此,到了最后,这条路大概还是会和前辈们走的路差不多。" 沈墨突然哈哈大笑,拍着孟敬之的肩膀:"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小师弟啊,你这想法倒是新奇,不过你这话说的也没错,这些资源一旦使用,将来势必要还,若是你想尝试自下而上这条路,可以借势,但绝不能牵连太深。" 周正沉吟片刻:"你就对那李成安那么有信心?你要清楚,就算现在那个地方加起来,想在中域来做点什么,也无异于以卵击石,经济、资源和底蕴,相差可不止一个档次..." "但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成长,师弟相信那几家的人拦不住我那徒儿。"孟敬之直视二人,"至于中域,师弟只负责把棋盘拿出来,至于怎么下,是否能赢,都是他自己的事情,这是一条很长的路,师弟有生之年恐怕是看不到有结果的那一天了。" 窗外,一阵风吹过,梅枝轻叩窗棂。 周正望着晃动的影子,忽然问道:"值得吗?为了一个不入门的弟子,这次回来,你可绕路去了好些地方..." "值得。"孟敬之毫不犹豫,"师弟做这些,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更重要的是,他练的是纯阳心法,而且已经快入一品了,师弟相信他能入极境,并且终有一天能够入问道,甚至把那个地方的秘密给挖出来。" 第191章 林倾婉 沈墨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掉在桌上,琥珀色的酒液洒了一桌。他瞪大眼睛,声音都变了调:"小师弟你疯了,那个地方的主意你也敢打?!" 周正此刻也猛地站起身,素来平静的面容此刻布满震惊:"那地方已经封闭无数年,数千年来,一国之君,极境高手,哪怕是当年那位问道,进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更何况,若是那李成安知道那个地方,他也未必敢去。" 孟敬之神色不变,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块古朴的玉佩,玉佩通体赤红,表面刻着繁复的云纹。 “师弟相信有朝一日他若问道,那个地方他一定会去的。” "你就这么自信?!"周正倒吸一口凉气,"他可不是那种一无所有的人?" "他的确不是一无所有的人。"孟敬之轻抚玉佩,"但是他骨子里是个好奇的人,那里有着改变整片大陆的秘密,就算他不去,恐怕那时候师弟我也不在人世了,他最后到底去不去,师弟也不在乎了。" 沈墨脸色凝重:"师弟,你这次回来,就是想让我们给你这位弟子让路..." "师兄,"孟敬之打断他,"若是他有朝一日能走到那一步,师兄们不妨可以看看他能把这个地方变成什么样子?若是他走不到那一步,今日的话就当师弟没说。" 沉默良久。 周正眯了眯眼:"若你那弟子真有本事来这中域搅得天翻地覆,我可以给他让路,但是师兄我有一个要求..." "师兄请说。"孟敬之点头,"只要师弟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良久,周正长叹一声:"这件事跟你可没什么关系,若那小子真能如你所愿,我希望他能成为师门的传承..." "可他并没有经历过师门的考核,怎能入门?" 周正摇了摇头:“这就是他的考核,他能入极境,来到中域搅动风云,就是对他最大的考核,我们这一门本就人丁稀少,到了现在,也没一个合适的传人,若他能做到,便足以证明他的优秀,反正他也已经拜你为师,到时候我们为自家人让路,也是理所应当的。” 沈墨突然一笑:"师兄这话不错,倒是有点意思!"他抓起酒壶猛灌一口,"现在中域这些年轻人,脑子是有,但跟我这脾气始终不太对付,你们俩能为师门挑个传人是最好的!省得日后到了九泉,师父又得数落我。" 孟敬之皱眉:"师兄!此事非同小可..." "师傅师叔早已不在人世。"周正打断他,"现在这师门里,我辈分最大,眼下沈师弟也没有意见,但他毕竟是你的人,你只需要告诉我,同意还是不同意?" 片刻沉默。 "既然师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孟敬之轻声道,"师弟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若有朝一日师弟先一步去见了师门长辈,还请二位师兄念在师弟情分,在他失败的时候,给他一条活路。" 窗外,一阵寒风卷着雪粒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周正望着跳动的烛火,终于缓缓点头:"莫要说这些丧气话,既然你对他那么有信心,我也信你的眼光。不过..." 他目光陡然锐利,"那孩子若真能走到中域,就找个时间来让他来见见我们吧。" 孟敬之微笑:"这是自然。" “好了,正事说完了,喝酒吧!” 三只酒杯在空中相碰,酒液映着跳动的火光,院外,那株老梅在风中轻轻摇曳。 中域,新州城。 腊月的寒风卷着细雪拍打窗棂,林倾婉站在琉璃镜前,将最后一支玉簪插入发髻。镜中映出一张令人屏息的容颜——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横波,琼鼻樱唇,肤若凝脂。一袭雪狐裘裹着她纤细的身姿,领口一圈银狐毛衬得她肌肤愈发莹白如玉。 "小姐,咱们真不等过了年再走吗?"侍女紫嫣一边收拾行囊,一边嘟囔道,"这大冷天的赶路,多遭罪啊,而且老爷那边您不说一声,到时候..." 林倾婉唇角微扬,声如天籁:"这年每年都在过,不过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吃饭喝酒,相互吹捧罢了,有什么意思,跟我一个女子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至于父亲那边,他不会多说什么的,孟先生此次回中域,盯着的人可不少。 咱们去看看那位先生的传人岂不是更有意思?能在那个地方入先生的眼睛,更是让先生亲自回一趟中域,定然是个有趣的人,而且在中域待了这么多年,出去看看别样的风景,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紫嫣无奈的说道:"小姐,我看您啊,看人是假,躲三皇子才是真的。" "那个狗屁膏药,想借势就借势,法子多的是,还非要把主意打在本小姐头上。"林倾婉眉头微皱,一脸的不满之色。"若非是他有个当皇帝的父亲,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就凭他,还想当太子,简直是痴人说梦。" 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个身着灰布棉袍的中年男子恭敬而立:"小姐,车马已备好。" 林倾婉披上斗篷:"秦羽叔叔,这一路上,怕是要辛苦你了,此刻远行,让你年都过不好,倒是倾婉的不是了!" 秦羽笑了笑,低声道:"小姐说笑了,保护小姐是我分内的事,谈不上辛苦,过年什么都无所谓了,小姐在哪儿,秦某就在哪儿,只是这路途遥远,小姐何必亲自..." "躲狗屁膏药嘛。"林倾婉轻笑,"自然要走的远一些,若是在中域,那狗屁膏药不得上赶着贴过来,有的人啊,眼不见心不烦。" 紫嫣系好包袱,忍不住又问:"小姐,就咱们三个人,那可是那几家的地盘,咱们去..." "你怕什么?"林倾婉点了点她的额头,"难不成还担心他们敢对本小姐怎么样?用不了多久,那个地方会很热闹的,若是先生的第一子要落在那里,那林家一定要抢下这个先机,更何况还有秦叔在,不会有意外的。" “小姐放心,有属下在,不会让小姐有危险的。就算他们出动极境,属下也定然护小姐周全。”秦羽自信的说道。 第192章 林天恒 林倾婉笑了笑,宛若春日的暖阳:“我自然是相信秦叔的。” 主仆一行人走出府邸,府邸外停着一辆极为豪华的青篷马车。秦羽检查完车辕,低声道:"小姐,当真不需要通知家主吗?" "不必了。"林倾婉踩着脚凳上车,"三皇子那边父亲怕是不太好拒绝,但林家这个时候不能和皇室牵扯太深,那孟先生回了中域,其他那两位也不知所踪。局势不明,我这个时候走,父亲那边才好应对。"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碾过官道上的积雪。紫嫣掀开车帘一角,望着渐渐远去的新州高耸的城墙,忽然叹了口气:"小姐,咱们这一走,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咱们带了这么多盘缠,这一路又不会让你风餐露宿,你这丫头急什么?”林倾婉倚着软枕,指尖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等看清楚先生落子的方向,咱们自然就回来了,顺便也去看看这中域还有哪些人想要入局,如此,林家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车外风雪渐急,秦羽沉稳的驱车声伴着马蹄嘚嘚,一路向东而去。 入夜,冬夜的风雪拍打着窗棂,发出细碎的声响。林府的管家拢了拢身上的貂裘,踏着回廊上厚厚的积雪,快步向书房走去。在书房门前驻足整了整衣冠,这才轻轻叩响雕花木门。 "进来。" 屋内传来一道沉稳有力的嗓音。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檀香。这是一间约莫二十丈见方的书房,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紫檀书架,陈列着无数古籍珍本。正中央的紫檀木书案上,一盏青铜鹤形灯映得满室生辉。 书案后,端坐着一位年约五旬的男子。林天恒一袭靛青色锦袍,腰间悬着一枚古朴的青铜令牌。他面容刚毅,剑眉入鬓,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分明。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潭,目光所至仿佛能洞穿人心。此刻他正在批阅文书,执笔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老爷,小姐...离府了。"林忠躬身递上信笺,声音里带着几分忐忑。 林天恒放下毛笔,指节摩挲片刻,烛光映照下,能看清他眼角几道细纹,鬓角也已染上霜色,却更添几分威严。 "什么时候走的?"林天恒抬眼望向窗外纷飞的雪花,唇角竟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下午的时候,那时家主刚好去了宫里,所以老奴还没能及时禀报..."管家擦了擦额角的汗,"小姐此行只带了紫嫣和秦羽,出城之后往东边去了..." "这丫头,倒是会挑时候,躲的倒是够快的,这才听到一点风声就跑了。" 管家迟疑道:"老爷,三皇子那边..." "无妨的。"林天恒打断道,声音沉稳有力,"她这一走,反倒省了我不少麻烦。" 烛火摇曳间,照出这位家主眼中罕见的柔和。他起身走到窗前,高大挺拔的身影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窗外,风雪中的梅树摇曳生姿。 "秦羽跟着?" "是,还有紫嫣那丫头。小姐乘的是那辆青鸾车,带了四季衣裳和足够的银两。" 林天恒微微颔首,从案几抽屉中取出一枚白玉令牌递给林忠。令牌上刻着繁复的云纹,正中一个"林"字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传令下去,"林天恒的声音不疾不徐,"小姐所到之处,一应供给加倍。但..."他目光陡然锐利,"不许泄露她的行踪,更不许惊动各城的官员,派人把那几家的极境给我盯死了,若是他们有人想去大乾,安排人给我拦下来。" "老奴明白。"管家双手接过令牌,又犹豫道:"老爷,孟先生突然回中域,其他几家恐怕..." "慌什么。"林天恒轻抚案上那方青铜镇纸,上面刻着"静观其变"四个篆字,已经被摩挲得发亮,"林家屹立千年,就算遇到些风波,也没那么容易倒下。" 他踱步到窗前,指尖轻轻点在窗缘:"只是委屈这丫头了,她娘走的早,她自小就聪慧,也懂事,跟老夫见过一次那孟老头,便猜到了这么多。 可惜啊,这丫头不是个男儿身,若是个男儿身,老夫也不会这么愁了,她这一趟,兴许还能给林家带来意外的惊喜。" "老爷不担心小姐安全,若是..." "有秦羽在,不会有问题的。"林天恒转身,烛光在他刚毅的面容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我是要看看,能让孟敬之这个岁数还下场的,那李成安到底是何等人物,若真是个人物,未尝不能为林家所用。" 书房角落的铜漏滴答作响。 "老爷,要不还是再给小姐安排些护卫过去吧,此次路途遥远,老奴怕..." 林天恒摇头:"老夫知道你看着她长大,不放心,但是有秦羽在,足够了。她是老夫的女儿,老夫比你更担心,但这也是拒绝皇室最好的法子了。" 他顿了顿,"明日你准备一份厚礼,去一趟三皇子的府邸,告诉三皇子,就说老夫管教不严,小女连夜跑了,不知所踪,等将她寻回以后,再亲自向三皇子赔罪,虽然咱们不怕他皇室,但大家面子上要过得去。" “老奴明白。” 管家躬身答应,正要退出时,忽听家主又道:"等等。" 林天恒走回书案,提笔蘸墨,在一张洒金笺上写下几行字,然后装入信封,加盖私印。 "把这个交给陈家家主。"他将信封递给管家,"告诉他,只要他同意,条件可以继续谈。" 管家接过信封,他小心地收入怀中,正要退出,却听见林天恒低沉的自语:"老东西...你可别让老夫赔本啊。" 窗外风雪更急,吹得檐下的铁马叮当作响。 书房内,林天恒依旧站在地图前。他的指尖从新州城一路向东,经过连绵群山,最终停在大乾的疆域上。 "孟敬之..."林天恒低声念着这个久违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老夫很期待你这传人来中域那一天!" 铜漏的水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仿佛在计算着时间的流逝。 大乾,定州境内。 暮色沉沉,风雪渐歇。 李成安的马车缓缓停在一座简陋的驿站前。驿站屋檐下挂着几盏昏黄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映出斑驳的光影。 秋月掀开车帘,冷风夹着细雪灌了进来。她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疑惑道:"世子,咱们这一路走得是不是太慢了些?若是按咱们的速度,等接上郡主,怕是赶不上过年了。" 第193章 王震现身 李成安拢了拢狐裘大氅,踩着脚凳下了马车,靴子陷入松软的积雪中,发出咯吱的声响。他抬头望了望天色,嘴角微扬:"急什么?等过了定州,咱们就不必这么慢了。" 驿站的小厮赶忙迎出来,哈着白气接过马鞭:"客官里面请!有热茶热饭,都在锅里备着呢!" 进了驿站,李成安选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秋月替他拂去肩上的雪花,忍不住又问:"世子是在等人?" "聪明。"李成安接过驿丞递来的热茶,氤氲热气模糊了他含笑的眉眼,"咱们这一路走得慢些,有些人才有时间准备,不准备好,他们怎么敢动手啊。" 秋月心头一跳,露出一丝疑惑:"这个时候,谁还敢对世子动手?" "自然不是一般的人。"李成安吹了吹茶沫,"陛下准备了这么多年,眼下也是时候收网了..."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一次,要把这帮人连根拔除,否则,这大乾不可能走的快。" 窗外,雪又渐渐大了起来。远处官道上,几个模糊的身影若隐若现。 秋月握紧了袖中的短剑:"要不要让玄影..." "不必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李成安抿了口茶,"定州这里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他若是再不动手,我倒是要怀疑刘渊那王八蛋的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 驿站的木门突然被风吹开,卷进一阵雪花。李成安的目光越过纷飞的雪幕,仿佛看到了千里之外的京都:"可别耽误本世子回家的日子,若不能及时赶到,老娘怕是要生气了,老娘生气,谁也别想好过。" "世子是办正事,就算错过了,想必王妃也不会责怪世子..."秋月恍然,正为他斟上一杯热茶,忽听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李成安摇了摇头:“不一样的...” "世子,不对劲。"玄影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窗边,面具下的双眼闪过一丝寒光,"外面有埋伏。" 李成安慢条斯理地吹了吹茶面上的浮沫,嘴角微扬:"多少人?" "三十七人。"玄影低声道,"都是好手,至少六个一品。" 话音刚落,驿馆四周的树林中骤然亮起数十支火把。黑衣人如潮水般涌出,将驿馆团团围住。他们身着夜行衣,面戴黑巾,只露出一双双冰冷的眼睛。为首的男子手持一柄细长弯刀,刀身在雪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了剧毒。 "李成安。"黑衣人首领声音嘶哑,"有人出十万两黄金买你的人头。" 驿馆内的烛火被寒风扑得摇曳不定,映得李成安的面容忽明忽暗。他放下茶盏,轻笑一声:"你们杀个人是不是都喜欢搞这套,自欺欺人吗?不觉得可笑?还是把天下人都当成傻子?" 秋月已经拔出软剑,护在李成安身前:"世子,从后门走!" "走什么走?等的就是他们。"李成安站起身,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走吧,去见见他们。" 李成安推开驿站吱呀作响的木门,寒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他神色淡然,缓步走到院中。 "大冷天的,诸位不辞辛苦远道而来。"李成安环视四周的黑衣人,嘴角含笑,"不如进来喝杯热茶?" 黑衣人首领冷笑一声:"世子好胆色,死到临头还有心思说笑。" "死?"李成安挑眉,"就凭你们这几个歪瓜裂枣?"他忽然提高声音,"后面树林里藏着的那位,不打算出来见见?" 雪幕中传来一声轻叹。一个身着灰袍的老者缓步走出。每走一步,脚下的积雪便诡异地融化一片。 "本世子等了这么久,总算是舍得来了。"李成安眯起眼睛,"倒是为难你了,这一次,想来是把所有的家底都掏出来了吧。" 老者沙哑道:"世子应该知道你今日在劫难逃,说再多的废话都没有意义。" "是吗?"李成安突然笑了,笑得格外灿烂,"那你们知不知道,本世子也恭候你们很久了..." 话音一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四周山坡上骤然亮起无数火把,将雪夜照得如同白昼。 "杀!"一声暴喝震得树梢积雪簌簌落下,只见数百铁骑已将驿站团团围住,当先一员将领手持长枪,竟然是京都禁军统领赵无锋,身边居然还带着四位一品高手。 灰袍老者脸色当即一变:"怎么可能!赵无锋,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都可以在这里?"李成安悠然打断,"赵统领为什么就不能在这里?"他转身对灰袍老者咧嘴一笑,"至于您老人家,要不是我故意走这么慢,您哪舍得带着这么丰厚的家底跑来送死?" 老者瞳孔骤缩:"小辈猖狂!" “我猖狂不猖狂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老人家今天,大概是要死在这里了。”李成安死死的盯着他,“都到今天这个份上了,大家就不要自欺欺人了,在京都遮遮掩掩这么多年,还有什么可藏的,我的裴尚书裴大人!” 灰袍老者的身形猛地一滞,枯瘦的手指不自觉紧握。雪夜中,他的呼吸声突然变得粗重起来。 "你...怎可能会知道?"老者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 李成安轻笑一声:"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这已经不重要了,一个死人,属实没必要知道这么多。"他歪了歪头,"你觉得呢?尚书大人。" "就凭你们这些人?"老者厉声喝道。“恐怕还不够吧!” "裴大人,是谁告诉你,我今天这些人的?"李成安的目光落一处角落,"王家主,看了这么久的戏,在定州也躲了有些日子了,也是时候搭把手了吧,若再不来,陛下可就不认这个人情了。" 雪,忽然下得更急了。雪幕中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哈哈哈,世子殿下好眼力!"一道浑厚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只见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出,身后跟着三名气息浑厚的高手。王震面容刚毅,浓眉下一双虎目不怒自威。 "见过世子。"王震抱拳行礼,随即看向裴世安,眼中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相比其他人,老夫更看好咱们这位陛下。" 他身后的三名一品高手同时上前一步。 老者沉默良久,突然发出一声沙哑的苦笑。他缓缓抬手,扯下了脸上的黑巾。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暴露在火光中——正是大乾户部尚书裴世安! 此时的他脸色瞬间微变:"王震!你竟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你就不怕老夫把你们的秘密..." 王震冷笑一声:"裴大人,你眼中的秘密只是你认为的,或许对别人而言,那并不算什么秘密呢?而且你若是死了,这个秘密也就传不回去,你觉得呢?" 第194章 定州杀戮 驿站四周的黑衣人见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好,好得很。"裴世安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李成安、王震!老夫倒是小瞧你们了,一群坐井观天之人,你们竟然联手为老夫做了这么大一个局,还想对老夫动手..." "凭什么不敢对你动手..."李成安当即打断了他,"就凭你是那些人的狗?就凭你手中那些所谓的秘密?" 裴世安一声冷笑:"李成安,看来你还知道的不少,你既然知道,老夫保证,你李家一定会为老夫陪葬!" 李成安忽然仰天大笑,笑声在雪夜中格外清亮。 "裴大人啊裴大人..."李成安摇了摇头,"到这个时候,你还说这些,你觉得还有意义吗?你知道你为什么资质平平,却能在尚书这个位子上坐这么多年吗?" "若不是因为你是那些人的狗,你以为你能这么多年安坐尚书之位?你连一个简单的漕运账册都处理不好,户部这些年那么多烂账,拖了这么久无法破局,到头来还要我一个毛头小子出面,就这样还想替陛下掌管天下钱财?你这么大的岁数,怎么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裴世安一时间被李成安突如其来的打脸怼的哑口无言,老脸涨得通红:"你...你敢!老夫..." "你什么你?"李成安冷笑打断,"你若是为君,会允许掌管国库的人是个碌碌无为的蠢货吗?这么多年,陛下不过是想让那些人知道大乾穷困罢了,逗你玩玩儿,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你以为朝堂那么大,陛下偏偏让我去户部历练?只不过是变相的告诉我是谁想在京都要我的命罢了,利用世家,勾结北凉和大康,企图让大乾分崩离析,想法还是不错,可惜的是一把岁数了,人还是太蠢了些。" “放肆,无知的黄口小儿。”裴世安脸色越来越差,片刻之后:“就算今日你杀了老夫,你们还是要死...你以为这大乾,就老夫一个人...” 李成安微微颔首,一脸淡然的说道:“我知道,棋子嘛,自然不可能就你一个人,那些人留下的棋子共三十二家,遍布大乾各地,但你却是最重要的一个,每过三个月,大乾各地送来的消息都会在你这里过一遍,然后通过你们商行的渠道送回去。 你以为陛下养着你这些年是为了什么?户部文书最为繁重,学了你这么多年的笔迹和言谈举止,再造一个裴世安出来,这很难吗?你以为本世子走这么慢是为了什么?今夜过后,你们超过半数的核心人物全部都要死,但是关于大乾的消息,依然会源源不断的送回去。 不仅如此,他们还会有消息送回来,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你觉得大乾有没有资本跟他们掰一掰手腕?顺便告诉你,这一招叫做暗度陈仓。” 此时的裴世安咬牙切齿:“好一个李玄!好一个李成安!这一手暗度陈仓,玩儿得足够好漂亮,没想到这么多年,老夫全然在你们算计之中,但是老夫有一点不明白,你就这么肯定老夫会在定州对你动手?” “因为本世子如今成了大乾的变数,陛下为我造了那么大的声势,你以为是谁给看的?到了这个时候,你不可能坐的住,你绝对不会允许大乾有这样的变数存在,本世子离开寒霜城那一刻起,北境的局势就已经注定,你想借刘渊的手让大乾不太平,但你莫不是以为刘渊是傻子?他一定会让你动手杀我,而这也符合你的利益。 其实你忽略了一点,刘渊让你动手,并不是想让我死,而是想让你死,你若死了,让大乾出现在那些人眼中,也是让大乾最不得安宁的一种方式,只是他不知道陛下的布局罢了。 你要杀我,有侯爷在北境,自然不敢动手,定州是我回京的必经之路,若是过了定州,便会有许多回京的岔路,为了稳妥起见,你要动手,只能在定州!” 裴世安面如死灰:“好!好!好!年纪轻轻便算无遗策,当真是好算计!李成安,老夫小看你了,你才是李家那个最聪明的人,长此以往,或许有朝一日,真会成为我等的心腹大患!你以为大乾真有资本跟他们掰手腕?你此刻若能弃暗投明,老夫可以给你一条活路!” 李成安闻言,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活路?”他轻笑一声,缓缓摇头,“裴大人,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不管大乾有没有资格跟掰手腕,你都看不到这一天,他们若有那个资本收拾掉大乾,还会让你到这里来用这些见不得人的小伎俩?” 裴世安瞳孔一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李成安负手而立,语气悠然:“你以为他们真敢把大量的精力放到这边来?从你到这里的那一天起,你就已经是一颗微不足道的弃子,养你这么多年,是因为大乾需要这个时间,但是现在,大乾的步子需要走的快一些,那便不能再留你了!” 裴世安脸色骤变,声音微颤:“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李成安微微俯身,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大乾便彻底是李家的大乾,不管什么人,都别想再来插手。” 裴世安浑身一震,猛然意识到什么,嘶声道:“不可能!不可能!他李玄怎么敢?” “怎么不可能?”李成安直起身子,目光冷冽,“顺便告诉你一句,当初我大伯的死,只怕逃不过你们的通风报信,现在,这笔账,该还了!” 裴世安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脸色惨白如纸。 “李成安...你...该死!!!” 说完,他突然暴起发难,一掌拍向李成安,一旁的玄影连忙挡在李成安面前,直接一拳硬了上去。 "轰!" 气浪掀飞方圆十丈内的积雪。 李成安却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裴大人,别白费力气了。今夜就算你插翅也难逃。" “老夫既然来了,就没想过逃!”他忽然狞笑起来:"不惜一切代价...全力诛杀李成安!" 刹那间,雪夜沸腾! 裴世安一声令下,三十余名黑衣人同时暴起。刀光剑影中,驿站木墙轰然炸裂,碎木与积雪四溅纷飞。 第195章 王家的选择 "保护世子!"赵无锋长枪横扫,三名黑衣人应声倒地。他身后的禁军铁骑如潮水般涌来,马蹄踏碎一地冰凌。 王震带来的三名一品高手同时出手。 裴世安趁机暴退,枯瘦的双手突然结印:"血煞焚天!"一股的血雾从他七窍喷涌而出,瞬间笼罩方圆十丈。 "小心毒雾!"玄影真气悄然形成一道无形气墙将血雾阻隔在外。 李成安却突然笑了:"裴大人,都到这个时候了...为何你就不愿意给自己一些体面呢?你们不必管我,全力诛杀裴世安。" 此言一出,众多高手齐齐杀向裴世安,此时的他瞬间骇然失色,"李成安..." 话未说完,一道黑影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瞬间一掌拍向裴世安后心! 裴世安身形猛然一颤,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见一只枯瘦如鹰爪的手掌拍在腰间。 "你..."他艰难转头,对上一双浑浊却精光四射的眼睛。 "大人啊,"王震带来的灰袍老者缓缓抽出手掌,"你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还请先上路吧。" 裴世安踉跄着跪倒在雪地里,身下的积雪迅速被染成暗红色。三十余名黑衣人见状大乱,却被禁军铁骑团团围住。赵无锋的银枪在月光下划出七道残影,瞬间刺穿三名欲突围的死士咽喉。 "咳咳..."裴世安突然发出夜枭般的笑声,沾血的胡须剧烈颤抖,"好...好得很!" "聒噪,不必留情,无需活口,全部杀无赦。"李成安突然大声喊道。 李成安话音一落,整座驿站瞬间化作修罗场。 赵无锋长枪横扫,枪影如龙,又是三名黑衣人尚未近身便被挑飞咽喉,鲜血喷溅在雪地上,绽开朵朵猩红。禁军铁骑纵马冲阵,铁蹄踏碎冰霜,刀光如雪,将试图突围的死士尽数斩落。 “噗嗤——”一名黑衣人刚跃上屋檐,便被玄影甩出的飞刀贯穿后心,尸体重重砸落在地。 王震带来的三名一品同时出手,灰袍老者身形如鬼魅,双掌翻飞间,数名黑衣人筋断骨折,倒地毙命。另一名手持铁扇,扇刃过处,血线飞溅,竟无一人能近其身。 片刻之后,裴世安跪在血泊之中,胸口血洞汩汩涌血,却仍死死盯着李成安,嘴唇蠕动,似要说什么,最终却没能开的了口。 风雪骤急。裴世安瞪大双眼,缓缓跪倒在雪地上。鲜血从他咽喉汩汩流出,在洁白的雪地上绘出一朵妖艳的红梅。 李成安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道:“裴大人,安心去吧,你的主子们…迟早有一天会来陪你的。” 裴世安瞳孔猛缩,喉咙里挤出最后一声嘶吼:“你们…会为老夫…陪葬的。” “噗!” 李成安抬脚,重重踏在他的胸口,彻底碾碎了他的心脉。裴世安浑身一颤,眼中的光芒迅速消散,最终瘫软在雪地里,再无生机。 随着裴世安倒下,剩余黑衣人顿时阵脚大乱。不过半刻钟,驿站周围已再无一个活着的刺客。风雪呼啸,驿站内外尸横遍地,三十余名黑衣人无一幸存,鲜血融化了积雪,汇成一道道暗红色的小溪,缓缓流淌。 李成安扫视一圈,确认再无活口,这才收回目光,淡淡道:“赵统领,把他们都烧了吧。” “是!”赵无锋抱拳,挥了挥手,安排了几个军士清理尸体。 “赵统领,今天的事情...” “世子请放心,今日来这定州的,都是陛下的绝对心腹,绝对不会泄露半个字出去!” 李成安点了点头:"如此最好,剩下的事情你看着办吧,秋月,我们走吧,眼下这驿站也没法住了,去定州城吧!" 王震踏着血迹走来,靴底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暗红的脚印。他捋了捋胡须,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世子,此次北境之行,倒是收获颇丰啊,这些年老夫倒是打了眼,你才是李家最厉害的那个人。" "今日倒是多谢王家主出手了。"李成安看了看他,淡淡的说道,"从今日起,不管曾经王家和王府有什么恩怨,我们都一笔勾销,今后只要王家不对王府发难,王家的秘密就一直会是秘密,哪怕将来我李家斗输了,也绝不会牵连你王家。" 王震闻言轻笑,连忙抱拳一礼:"如此,便多谢世子了。" 他来到定州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今天,从李镇父子离开京都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陛下不会放任这个人继续胡闹下去。这个时候出手,为的就是这句话,就算将来李家输了,也不会牵连到他们。 毕竟别人或许不知道中域那些人的势力,但是他身为一家之主,可是知道的,王家传承几百年,每一代的家主都会把中域的秘密告诉下一代的家族接班人,但如今这位陛下显然不想忍耐了,所以他必须要给王家寻一条稳妥的出路。 火光照耀下,李成安的侧脸忽明忽暗。 “难道王家主也不看好我李家?” 李成安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王震心底。 王震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苦笑道:"世子说笑了。只是......"他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偷听,才压低声音道:"中域那些存在,已经在这片大陆上屹立数千年不倒,这种棋局,王家没资格参与,也没那个资本,王家输不起,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火堆中一根木柴突然爆裂,火星四溅。李成安的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这是王家主自己的选择,本世子无权干涉,但是王家主想过没有,若是大乾赢了呢?" 王震面色一白,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深深作揖:"世子明鉴,王家...确实赌不起。" "有趣。"李成安忽然轻笑一声,转身走上马车,"我不勉强王家,但将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不是每一代家主都能像王家主一般寻求稳妥,有时候,年轻人,总是喜欢冒点险的!" 听到此话的瞬间,王震整个人如遭雷击,李成安这话说的没错,自己做事向来稳妥,但家里那个老三,可就不一定了,虽说看上去终日性子懒散,不喜欢过问家里的事情,但他骨子里可是一点都不安分,若他知道了中域的事情,怕是不一定会按自己的想法去走! 第196章 定州城 李成安踏入马车厢内,秋月早已备好温热的茶盏。随着车帘落下,车轮碾过积雪的咯吱声渐起,将驿站的血火抛在身后。 "世子,那王家的秘密..."秋月递过茶盏。 李成安接过茶盏时指尖蘸茶,轻声一叹:"你没看过关于那几家的文卷,有些事情不知道也情有可原,这几家发家之前的记录,可是一点都没有,他们可不是土生土长的大乾人。 他们的祖上大概也是来自中域,只是他们的身份可能不太光明,十有八九是因为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来的这个地方,所以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 也正是因为这个,裴世安才能有把柄要挟他们,让他们出力,在京都安排了那场刺杀,否则凭他们的性子,不敢这么做的。" 秋月瞳孔微缩,低声道:"难怪那几家敢掺和这种事情。只是..." 她掀开车帘一角,寒风裹着雪粒卷入车厢,看见周围没有外人,才继续说道:"今日王家家主为何又要亲自出面来帮助世子。" 李成安闻言轻笑一声。"他可没那么好心来帮我的,而是来帮他自己的,若是裴世安一直不死,他心里就会一直没有底,将来还会继续要挟他们。 刚好这个时候陛下想要对付他,这时候出手,有陛下为他们背锅,是最好不过的,但是他还是怕出意外,所以亲自来定州盯着。 而且这样一来可以在陛下那里赚一个人情,你可莫要小看了这个人情,这位王家主的生平你没看过,他一生求稳,从不做冒险的举动。 他想用这个人情换陛下为他保守秘密,如此一来,就算将来我李家跟中域那帮人斗输了,只要不把王家牵扯出来,他王家也有转圜的余地。 不过,世事难料,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在天下大势面前,谁又能独善其身?" 秋月会意地抿唇。 "世子的意思是和当年蜀州一样,从商业入手,培植新的世家,让那几家不得不下场入局?一旦入局,将来便不是他们世家说了算的。" 车外风雪更急,李成安在晃动的灯火下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此次北境之行,解决了北凉的后顾之忧,把大康这些年留下的暗子清理了很大一部分,再加上把中域的眼线连根拔出。 外部环境和内部条件都已经差不多了,大乾也是时候开始好好发展了,但是大乾要想走的快,这些世家可是极大的助力,咱们可不能放着不用,世家嘛,若是利益足够大,就不怕他们不下场,若是他们真稳得住,我还能高看他们一眼。 能控制自己心中贪婪的人,都不是一般的人,我就不信这帮世家个个都超凡入圣控制欲望。” "世子,奴婢有一点不明白..."秋月突然压低声音,"就是世子怎么知道裴大人的,这些日子所有的情报奴婢都看过,可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马车恰在此时碾过碎石,车厢剧烈颠簸。李成安闻言轻笑,指尖轻轻敲击着车窗框:"这消息啊,自然北凉那位陛下亲口告诉我的,为此,我还欠了人家一个人情,这人情,将来怕是不太好还了。" "什么?"秋月手中的茶盏险些打翻,她压低声音惊呼:"北凉皇帝?!" "不错。"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咱们离开寒霜城之前,去见那位陛下的时候告诉我的,当年裴世安为了刀宗那位弃徒,动用了北凉皇室的棋子,这怎么能逃得过那位陛下的眼睛。" 此刻窗外传来喧闹的人声。秋月掀开车帘一角,只见定州城巍峨的城墙已在眼前。城门处灯火通明,守城士兵正在检查入城的商队。 "世子,咱们到定州了。"马车外的玄影轻声说道。 李成安整了整衣袍,"先找个客栈休息吧。" 没多久,一行人来到定州城最繁华的大街上,李成安走下马车,一栋三层高的楼阁出现在眼前,檐下挂着一排青铜风铃,在风雪中叮当作响。门前两尊石貔貅被积雪覆盖,只露出威严的头部。客栈大门上悬挂着"客似云来"的金字匾额,两侧贴着崭新的桃符。 "客官里面请!"店小二殷勤地迎上来,看到李成安腰间的玉佩后更是眼前一亮,大堂内温暖如春,四角摆放着青铜炭盆,炭火上煨着几壶酒,酒香混合着檀香在空气中浮动。正中央的屏风上绘着幅雪夜访友图,笔法飘逸,一看就是名家手笔。 “安排个雅间,再准备三间上房。” 店小二引着众人来到二楼雅间,殷勤地擦拭着桌椅。李成安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正对着定州城最繁华的街景,此刻虽已入夜,街上却依然行人如织,各色灯笼在风雪中摇曳生姿。 "几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小店今日刚到的北境雪鹿肉,还有江南运来的时鲜鲈鱼..."店小二口齿伶俐地报着菜名。 "来几样特色的菜,再烫壶热酒。"李成安吩咐道,转头看向玄影,"这一路上也辛苦你了,这些时日连顿像样的饭都没吃上几顿。" “世子言重了,这些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不一会儿,几样精致菜肴便端了上来:一碟碧绿的清炒时蔬,一碗冒着热气的菌菇汤,还有盘薄如蝉翼的雪鹿肉片,配着特制的酱料。酒壶在炭盆上温着,散发出醇厚的香气。 用完晚膳,李成安回到自己的客房。房间布置得雅致非常,床榻上铺着崭新的锦被,案几上摆着套精致的茶具。秋月仔细检查了房间各处,又在香炉里添了些安神的香料。 "你也去休息吧。"李成安站在窗前,"明日还要赶路,接下来,咱们得走快一些了,不能耽搁了回京的日子,明日早上,你去弄一些礼物,到大姐的宗门,不能给她丢了面子。" 秋月点头退下,窗外,风雪渐歇。定州城的灯火一盏接一盏熄灭,只剩下打更人的梆子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 次日拂晓,秋月便出了客栈。正午时分,一辆满载礼物的马车停在客栈门口。李成安看着塞得满满当当的马车,不禁失笑:"你这是要把整条街都搬去寒月宗?" 秋月抿嘴一笑:"郡主那边,礼数自然要周全些,不然到时候,世子恐怕..." 第197章 寒月宗 最后一句怕世子挨揍没敢说出来,但李成安也明白她的意思。 他顿时撇了撇嘴:“你在说什么胡话呢?现在的李遇安能是我的对手?看我这次不得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让她明白以后我这当弟弟的,是万万不可得罪的,咱们走,上车,本世子带你去降服女魔头!” 看着李成安的背影,秋月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跟着上了马车,打赢郡主已经成了自家这位世子的心魔,眼下接郡主回家恐怕是他此行很小的一部分理由,打赢郡主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 此时的李成安摩拳擦掌,一路上再也没有拖拖拉拉,两日的路程转眼即过。当马车驶入寒月谷时,气温骤然降低。两侧山崖上挂满晶莹的冰凌,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谷口矗立着一座三丈高的白玉牌坊,上面"寒月宗"三个大字笔力遒劲。 "来者止步!"两名身着月白劲装的女弟子从牌坊后转出,腰间佩剑寒光凛冽。 玄影正要上前,李成安已掀开车帘:"二位姐姐好久不见啊,是我啊,我来接大姐回京都过年。" 年长些的女弟子看清来人,冷若冰霜的面容顿时绽开笑容:"原来是世子殿下!倒是有些年头没来寒月宗了,郡主前几日刚好出关。" 李成安走下马车,指了指一旁的马车:“二位姐姐,眼下快过年了,给寒月宗的诸位带了些礼物,还请麻烦您安排人带回宗内。” 两名女弟子对视一眼,年长的那位抿嘴一笑:"世子殿下还是这般周到。"她转身朝谷内打了个手势,很快便有八名身着淡青色衣裙的年轻女弟子翩然而至。 "把世子的礼物小心搬回宗内。"女弟子吩咐道,又转头对李成安福了一礼,"世子还请随我来。" 说完,一行人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道路两旁栽满耐寒的雪松。松针上积着薄雪,风过时簌簌落下,如同撒了一把碎玉。转过一道山坳,眼前豁然开朗,数十座精巧的楼阁依山而建,全部用青白二色的石材修筑,屋檐下挂着水晶风铃,随风发出清越的声响。 “世子此次北境之行,可谓是闻名天下,大乾未来的第二位极境,剑仙之姿。” 李成安摆了摆手:“不过是取巧罢了,倒是让诸位姐姐见笑了!这么多年没来,这寒月宗倒没怎么变样!” 正说话间,前方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七八个年轻女修正在广场场比试,剑光如雪,身姿翩若惊鸿。见到生人,她们立刻收剑而立,好奇地打量着李成安一行人。 "看什么看!"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高处传来,"还不快去练功!" 众人抬头,只见最高处的观月台上,一道红色身影格外醒目,一袭红衣在素净的建筑群中如火般耀眼。正是他的大姐李遇安,她纵身一跃,竟直接从十丈高的台子上飘然而下,落地时连片雪都没惊动。 "大姐!"李成安笑着挥了挥手。“是我啊!我来接你回去过年了。” “见过郡主!”秋月和玄影连忙行了一礼。 李遇安点头示意,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李成安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臭小子!听说你在北境很威风啊?带东西了吗?" "疼疼疼!"李成安夸张地龇牙咧嘴,"来你这儿能不带吗?一车的东西,可花了我好些银子..." "来我这儿就开始心疼银子了是吧?"李遇安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 周围的寒月宗弟子们顿时捂嘴偷笑,秋月更是连忙解释道:"郡主明鉴,世子..." "你别说话!" 秋月连忙闭口不言,李遇安松开手,看了李成安一眼,转而伸出自己的右手,"拿来!" 李成安被扯得口齿不清:"什么拿来?礼物我带了,你还要干嘛?" "我要干嘛,你难道不知道?"李遇安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寒月宗有些房子该修缮了,需要些银子,拿来吧!" 李成安当即一脸不满道:"李遇安你别太过分,我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接你过年,还带了那么多礼物,如今还想骗我银子..." "少废话,我说了,寒月宗的房子需要修缮,你给不给吧!" 李成安一脸肉疼地说道:"李遇安,你这分明是打劫,短短十年,你用这理由骗了我是二十次,寒月宗这点地方足足够修缮了十次,你当这是皇宫啊,这么修,要不直接用银子给你铺路得了..." "你要这么说的话。"李遇安柳眉一竖,"也不是不行,既然你这个当弟弟这么有心,我这当姐姐的也得成全你,掏银子吧..." 李成安脸色一变,义正言辞的说道:"李遇安,我忍你很久了,别逼我在这个时候揍你,到时候让你在宗门没了面子,可别怨我这个弟弟不讲情面,想要银子,可以,打赢我就给你!" “来打架就打架,还找这么多理由。”李遇安当即一笑:“这话在心里憋了很久了吧?不远千里从北境到定州,到定州之后还专程绕路来寒月宗接我,我就知道你小子没憋好屁,想来报仇来了?你以为在北境有点长进就能翻天了?来来来,今天让大姐看看你的长进。” 围观的寒月宗弟子们偷偷一笑,远处的一些寒月宗长辈看着这一幕,也是微微摇头,一脸的笑意,不管是这位郡主还是世子,性子都很好,郡主虽然看起来性子清冷了一些,但从来没有什么趾高气扬,高人一等。 这位世子来寒月宗的次数虽然不多,但是每次来礼数都很足,逢年过节的时候人没来,可该送的东西一样也不少,江湖门派,听着可能高大上,其实也是一帮凡人,也得吃喝拉撒,她们可没李成安那么好的生意头脑。 很多江湖门派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平日里过的也非常拮据,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为了些银子就干那些杀人越货的买卖。寒月宗里都是些女子,自给自足尚可,若是想过优越的生活,可就差点意思了。 这些年李遇安骗了李成安不少银子,让寒月宗这些年来日子过的很丰润,高上其他门派不止一筹!这也让寒月宗的人对这对姐弟很喜欢,特别是这位财神爷世子,小小年纪,确实敛财的一把好手。 李成安闻言,顿时满意的笑了起来:“李遇安,这可是你说的,别怪我这当弟弟的心狠手辣,你放心,毕竟姐弟一场,我不会让你输的太难看的。” 第198章 尴尬的玄影 "小混账,好大的口气!"李遇安红衣一展,足尖轻点雪面,整个人如一片红叶般飘然后退三丈,"那就让大姐看看你这''剑仙之姿''有几分成色!" 李成安大笑一声,腰间佩剑"铮"地出鞘。剑光如秋水,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银弧。他身形一闪,已如离弦之箭直刺李遇安面门。 "臭小子憋很久了吧,来得好!"李遇安不慌不忙,玉腕一翻,腰间长剑如灵蛇出洞,"叮"的一声脆响,两剑相击,火星四溅。 围观的寒月宗弟子们纷纷退开,让出一片空地。秋月紧张地攥着衣角,玄影则抱着胳膊,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姐弟二人转眼间已过了十余招。李成安剑走偏锋,招招直取要害;李遇安则以柔克刚,剑势如行云流水。两柄长剑在雪地上划出无数交错的光痕,搅得四周积雪飞扬。 "臭小子,剑法倒是学的够快!"李遇安一个鹞子翻身,避开李成安一记横扫,"不过想赢你大姐还早着呢!" 李成安咧嘴一笑:"大姐,话也别说太满,输给你弟弟不丢人,没人会笑话你,放心,我待会儿下手轻点!"说着突然变招,剑尖如毒蛇吐信,直取李遇安右腕。 李遇安面色微变,急忙撤剑回防。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李成安左手突然从袖中甩出三枚铜钱,"嗖嗖嗖"直射李遇安下盘。 "小王八蛋,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卑鄙的招式了!"李遇安娇叱一声,身形如陀螺般旋转,红衣翻飞间将铜钱尽数击落。却不料李成安早已算准她闪避的方位,长剑如影随形,已抵在她咽喉前三寸。 围观众人一片哗然。李成安得意地挑眉:"大姐,打架还讲究什么卑鄙不卑鄙,卑鄙的路子你也没少用,你就乖乖认输吧!这些年骗我的银子,是不是该..."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李遇安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狡黠,周身气息骤然暴涨。一股凛冽的真气从她体内迸发,竟将李成安的剑锋硬生生震偏三寸! "卧槽?!"李成安大惊失色,"一品真气?!李遇安,你个老六什么时候到一品了..." "惊喜吗?"李遇安嫣然一笑,手中长剑突然泛起一层冰蓝色光芒,"刚突破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知道你要来,特地给你小子准备的惊喜!" 说罢剑势陡然一变,速度比先前快了数倍。李成安仓促招架,只觉虎口发麻,连退七步才稳住身形。 "不公平!"李成安边挡边喊,"你不能用一品的真气,你太过分..." "你不是说了,打架还讲个屁的公平,你小子不是能打极境吗,我看你怎么打..."李遇安得势不饶人,剑招如暴风雪般席卷而来,"你小子想倒反天罡,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成安左支右绌,狼狈不堪。一品真气加持下的寒月剑法威力大增,每一剑都带着刺骨寒意。他的衣袖上已经结了一层薄霜,动作也越来越迟缓。 "老老实实认输掏银子。"李遇安笑吟吟地说,"姐姐可以考虑给你留点面子,若是执迷不悟,到时候就别怕丢人。" "休想!"李成安突然一个懒驴打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一记横扫。就势抓起一把积雪扬向李遇安面门,同时长剑如虹,直取她腰间玉带。 李遇安侧头避过雪团:“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别怪大姐心狠了。” 说完,顺势攻向李成安,李成安仓皇抵挡,不时大声喊道:“玄影,快,借我些一品的真气。” 玄影闻言顿时僵在原地,右手已经下意识抬起准备运功,却又生生顿住——因为李遇安那杀人般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 "玄影!"李遇安剑势不停,声音却冷得像冰,"你敢!你要搞清楚,王府是谁说了算?" 玄影的手悬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张刚毅的脸憋得通红。他求助地看向秋月,却见秋月早已躲到人群后面,假装在欣赏远处的雪景。 "玄影!王府自然是我娘说了算,我娘让你保护我,你总不能让我挨揍吧!"李成安一个翻滚避开横扫,衣袖又被削去一截,"快啊!" “玄影,你今天敢借他真气,回了京都,你自己想想后果,你看母妃是信他还是信我。”李遇安的声音再度响起。 她是知道李成安路子的,毕竟寒霜城外,剑气纵横,无数飞剑硬捍顾云流,最后一剑更是震动天下,越级而战,逼退极境,这种事瞒是瞒不住的。 李遇安虽然已入一品,但是连刀宗那位都要用极境的真气抵挡,她可不会自信的认为自己入了一品,就挡得住这小子的杀招。 所以这一品的真气,李遇安是绝对不会让玄影借的,若真借了,自己就算此时入了一品,胜算也是微乎其微,寒月宗是自己的宗门,当下能借这小子真气的,只有玄影。 "这...这..."玄影当即傻了眼,两个小祖宗打架,关他什么事儿啊,这寒月宗,他就不该进来,到了这儿,世子怎么可能还有危险,两位祖宗的德行,见面肯定是要打一架的。 终究还是自己大意了,一时间没考虑周全,此时的玄影满是懊恼,额头渗出冷汗,支支吾吾道:"属下...属下突然肚子疼...这真气突然逆流,有点不好使了!" "放屁!"李成安气得跳脚,"你一个一品高手还会闹肚子?!" 李遇安当即一笑,看了玄影一眼:"算你识相,你放心,这小子敢事后找你麻烦,我帮你接着,实在不行,我给母妃说一声,日后你跟着我也行!" 观战的寒月宗弟子们早已笑声一片。远处阁楼上几位长辈也是摇头苦笑,这姐弟俩的比试,从来都是这般没大没小。 “李遇安,你不仅想骗我银子,还想动我的人,我告诉你,你惹毛我了,今天你就得挨揍!”李成安忍不住说道。 李遇安气得跺脚,将散乱的长发一挽,周身真气再度暴涨:"李成安!有些日子没收拾你,你还真反天了!" 第199章 以一敌二 说完,只见她手中长剑蓝光大盛,剑锋所过之处,空气中的水汽竟凝结成无数冰晶。随着她一剑挥出,这些冰晶如暴雨般向李成安激射而去! "卧槽,李遇安,玩真的啊?!"李成安怪叫一声,急忙舞剑成幕。叮叮当当一阵脆响,大部分冰晶被格挡,但仍有一些穿透防御,划破了他的衣衫。 "李遇安,这是你逼我的!" 李成安突然站定身形,手中长剑"铮"地一声插入雪地。他双目微闭,周身气息骤然变得凌厉无比。二品圆满的真气如潮水般涌出,在雪地上掀起一阵旋风。 "这是..."李遇安脸色骤变,急忙后撤数步。 只见李成安缓缓抬手,指尖泛起一丝银芒。刹那间,整个寒月宗内所有长剑都开始剧烈震颤! "剑起!!!" "锵锵—" 一柄柄长剑自动出鞘,从四面八方飞向半空。练武场边弟子们的佩剑,全都挣脱束缚,化作一道道流光汇聚到李成安头顶。 "剑心通明,这位世子,当真不简单,先前的种种,都是为了拖延时间!"一位年长的寒月宗长老失声惊呼。 “而且这位世子的剑意,有些太厉害了些,竟有一种海纳百川之感,道门的高徒果然不同凡响。” 说话间,一道清冷如月的身影从主殿缓步而出。寒月宗掌门宁清霜一袭素白长裙,腰间只系着一条冰蓝色的丝绦,整个人宛如从画中走出的谪仙。她眉目如画,肤若凝脂,三千青丝只用一支白玉簪挽起,却自有一派超凡脱俗的气度。 "掌门!"一众弟子和长老连忙行礼。 宁清霜微微颔首,那双如寒潭般清澈的眸子望向场中,朱唇轻启:"剑心通明之境,确实难得。"她的声音如清泉击石,带着几分清冷,"不过更难得的是,这位世子武道独树一帜,走出了自己的道路,他比当年那位叶前辈更加惊艳,若是没有意外,极境也是早晚的事情。" 一旁的长老当即瞠目结舌,瞪大了双眼,她们自然明白那位叶前辈是谁,江湖有记载以来最为惊艳的剑修。打破了境界的壁垒,唯一能越级而战的人物! 转瞬间,数百柄长剑在空中组成一道巨大的剑幕,遮天蔽日。剑锋反射着雪光,将整个练武场映照得如同白昼。每一柄剑都散发着凛冽的剑意,剑尖直指下方的李遇安。 李遇安仰头望着这壮观的一幕,握剑的手微微发抖。她终于明白为何连极境强者都要暂避锋芒——这根本不是二品武者能使出的招式! "大姐,"李成安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平静,"认输吧。" 李遇安咬了咬嘴唇,她知道李成安剑势已成,之前的种种,什么借真气,什么放狠话,都是为了拖延时间,他这一招需要大量的时间,恰好自己没看透这一招的弱点,给了他这个时间,导致如今的被动。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对峙的姐弟。 转瞬之间,她突然展颜一笑:"臭小子,长本事了啊!但是你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你这招,可不一定好使。小师妹,出来揍他!" 李遇安话音未落,一道娇小的身影突然从人群中掠出。苏红叶一袭鹅黄色衣裙在风雪中格外醒目。她杏眼圆睁,双颊微红,腰间一柄细剑已然出鞘,强大的真气在空中凝聚出一柄巨大长剑。 李遇安此时也没有观战,一品的真气瞬间爆发,无数冰晶霎时暴起,向着李成安的剑幕迎面而去。 “卧槽,李遇安你不讲武德,自己打不过就摇人。”此时的李成安也没有过多的废话,真气一凝。 “落!” 说完,空中的剑雨径直向着二人冲杀而去,但他毕竟只是二品的真气,强行使用这么多长剑已是非常勉强,若是他不用这么多长剑,这剑幕的威力还会更大。 可李成安的想法和别人大不相同,这里是寒月宗的地盘,眼前也不是敌人,没必要把威力搞的太大,最重要的是在他的理解中,剑修可以输,但是不能不帅,剑太少了,没有牌面! “轰!轰!轰!” 真气的余波顿时席卷整个广场,宁清霜见状,右手一挥,一道磅礴的真气脱手而出,瞬间将余波控制在广场之内,没有波及到观战的旁人。 余波之后,李成安一连退了好几步,瞪大眼睛,"卧槽,苏红叶,我跟我大姐打架,你掺和什么劲儿..." 苏红叶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长剑如灵蛇吐信,瞬间刺出七剑,每一剑都带着一品的剑气,令李成安震惊的是,这苏红叶的剑法已经到了极高的境界,还有自己的剑意!剑气在空中凝结成朵朵寒梅,看似美丽,实则暗藏杀机。 见李成安仓皇逃窜,李遇安顿时大笑,整个寒月宗里,这小子可是财神,抛开长辈不谈,敢对他出手的,也就自家这位小师妹了:"臭小子,到你大姐的地盘,还能让你给欺负了,你小子今日这打,是挨定了!" 说完她长剑一振,冰蓝色剑气与苏红叶的剑芒交相辉映。 "小师妹别客气,这小子身子骨好,不是一般的抗揍!" 一时间,场中剑意交织,剑气纵横。李成安以一敌二,瞬间落入下风。 苏红叶手中细剑突然化作一道赤虹,竟直接穿透了李成安的真气屏障! 李成安急忙侧身避让,却见李遇安的冰蓝色剑气已从另一侧袭来。危急关头,他强行凝聚真气,在身前形成一道屏障。 "轰!" 剑气同时击中屏障,激起漫天雪雾。待雪雾散去,只见李成安单膝跪地,粗重的喘息着,之前那数百柄长剑早已经纷纷坠落。 "认输吧小老弟。"李遇安收剑而立,得意洋洋地说。 苏红叶也收起细剑,看了一眼李成安,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李成安擦了擦嘴角,突然笑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雪花,"想让我认输,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李遇安警惕地问。 "不过弟弟大老远的跑过来,可不是来挨揍的!"李成安突然双手结印,真气再度爆发,跌落在雪地上的数百柄长剑同时震颤起来,"大姐可看好了,这一路上小弟略有所悟,这一招可是我道门的底蕴!" 第200章 赢了 李成安说完,只见那些跌落的长剑突然飞起,却不是攻击二人,而是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长剑。他背后的真气隐隐形成一幅太极图案! 宁清霜在远处阁楼上猛地站起身:"这是什么剑道?为何江湖上从来没有过此种剑道!"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场景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李遇安和苏红叶也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虽然还没打,但她们知道,这一局,终究还是李成安赢了,若是真打,也不是不能打。 但李成安毕竟只是个二品,两个一品还是二打一,赢了说出去也丢人,最重要的是她们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来了,谁都没有绝对的把握接下这一招,今天这场比试,还真让李成安给装上了。 "大姐,"李成安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平静,"你认不认输?" 李遇安咬了咬嘴唇,突然展颜一笑:"臭小子,长本事了啊?"她将长剑往地上一插,双手叉腰:"行啊,你小子有本事就让这剑落下来,快,赶紧的,你大姐我今天就站在这里,给你报仇的机会!" 李成安嘴角抽了抽:"你..." "我什么我?"李遇安昂着头,"来啊,往大姐身上招呼,别客气,母妃不会揍你,父王也不会怪你,虽然这是寒月宗,诸位长辈和师姐师妹也不会为难你! 哦,对了,听说舅舅也在京都,放心,舅舅也不会怨你,毕竟你才是全家的宝贝。" 这话李成安顿时听的满脸通红,差点真气都乱了,在家里他算个屁的宝贝,在古代虽然大多数家庭都是重男轻女,但是他们家可不一样,家里父母长辈的确对他都极好。 但是论宝贝,眼前这个才是真宝贝,从小到大如混世魔王一般为所欲为,想干什么干什么,从来不用顾及世俗眼光。 什么琴棋书画,只要她不想学,统统不用学,犯了错爹娘都会为她兜着,哪怕是舅舅,也对这个小祖宗宠爱到了极点,哪家的闺女敢追着家里的嫡长子打的? 面对李遇按的不要脸,李成安顿时泄了气,抬手一挥。漫天长剑"唰"地一声齐齐落下,终究还是自己草率了,打的过又怎么样呢?这祖宗,让他打就真敢打吗?娘亲和父王不得把他脑门儿给打烂,看来这一趟,不仅是白跑了一趟,还得破财。 “行行行,你赢了!”李成安无奈的说道。 "我就知道..."李遇安得意地走上前,一把揪住李成安的耳朵,"小混蛋还敢打你大姐了,倒反天罡的东西,拿来!" "疼疼疼!大姐你先松手!"李成安歪着脑袋直咧嘴,"我这不都认输了吗,再说了,没打完这凭什么还要掏钱?" "混账东西,这叫赔偿,你把我寒月宗地板都打坏了,不该赔吗?"李遇安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这些剑飞来飞去的,这些剑不要钱吗?对了,还有,你小子吓坏我多少师妹?精神损失费不要赔啊?" 李成安瞬间无语,感觉这些词儿怎么都是他以前说过的,委屈巴巴地掏出一叠银票:"给给给...你先松开...你寒月宗的剑和地板都是纸做的,飞一下就没法用了,碰一下就碎了!" 李遇安松开手,接过银票数了数,柳眉一竖:"怎么才五千两?你打发要饭的呢?过年了你小子别那么小气,给王府丢人,快点的。" "大姐!"李成安瞪大眼睛,"这可是五千两!够你再买一个寒月宗了,还丢人!" "少来这套!快点的,你小子现在是皇商,不差这点儿!" "皇商还有陛下的一份儿,又不是全是我的..."李成安倔强的说道。 李遇安眼睛一亮,"要不你带寒月宗也去做做生意?" 李成安揉着通红的耳朵,轻声说道:"大姐你这话说的,做生意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这一行有这一行的规矩,再说了,让你这些师门的姐妹成天去抛头露面,她们也不合适,回头我想想办法,弄个稳定一点的营生给他们也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李遇安点了点头,"大过年的你别小气,再加点儿,这可是你大姐的第二个家。" "我..."李成安刚要反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微微一变,"大姐,加钱不是不可以,不过回头你得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李遇安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那就要看你的诚意了,若是你诚意够,你大姐我也不是不能拔刀相助..." "我给!我给还不行吗!"李成安哭丧着脸,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就这些了..." 李遇安接过锦囊打开一看,里面是上万两银票。她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说着就要收起来。 "等等!"李成安突然按住她的手,"大姐,咱们再商量商量,你给我留两张,咱们回京都还得要盘缠呢。" "想得美!"李遇安一把拍开他的手,"没多远就有永辉商行了,盘缠不够咱们就去拿,你若不好意思,可以我去!" "别别别!没必要,完全没必要,这点银子,弟弟还是有的!"李成安连忙摆手,若真是让这位祖宗去商行了,那就不是这点银子说的过去了。 自己这个大姐,从来不会自己一个人去商行拿银子之类的,她想要什么东西,一直都是当着自己的面抢,若自己不在,她反而还不会拿! 姐弟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讨价还价,看得周围弟子们忍俊不禁。 李遇安心满意足地清点着战利品:"对了,你想让我帮你什么?我告诉你,背锅的事情你可别想,得罪娘亲的事情你也别想,这次你偷跑去北境的事儿,我绝对不会管。" 李成安连忙说道:"大姐你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北境之行虽然是偷跑的,但是娘亲应该不会责怪我,就是此次去北境吧,有些收尾的小事情没处理好,得要你帮我出出主意,和咱们家没太大关系,算了,等明日咱们回京都的时候路上再说吧..." “行,那就回去的路上再说。”李遇安轻哼一声,伸手揉了揉李成安刚才被揪红的耳朵:"走吧,去见见宗门的长辈,然后带你去尝尝寒月宗的美食。" 李成安眼睛一亮,立刻蹦起来跟上。围观的弟子们见状,纷纷摇头失笑。这对活宝姐弟,刚才还剑拔弩张,转眼又和好如初了。 第201章 帮手 一行人穿过几重院落,来到寒月宗后山的小院。这是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独立小院,三面环水,窗前正对着一株百年老梅。此时梅枝上积雪未消,点点红蕊在白雪映衬下格外明艳。 "见过诸位师叔。"李遇安领着他向院中几位长辈行礼。几位长老含笑点头,其中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笑道:"世子不必多礼。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世子如今已是年轻一辈最优秀的人了。" "苏长老过誉了,晚辈也是取巧罢了,天下能人无数,晚辈也当不得什么最优秀的年轻人。" 说完,李成安脸色微红,一脸的不好意思,平时虽然不要脸了一些,但面对外人的夸奖,他总不能说,前辈说得对,老子就是天下第一,出门在外,该有的谦逊他还是应该有的。 “哟,平日里你脸皮这么厚,今天还不好意思起来了?”一旁的李遇安阴阳怪气的说道。 说笑间,侍女们已在小院正厅摆好宴席。八仙桌上琳琅满目,尽是寒月宗特有的山珍:中央一鼎"雪莲炖雪鸡",汤色清亮,散发着淡淡药香;一盘"冰湖银鱼脍",鱼片薄如蝉翼,配着特制的梅子酱;还有"松露煨鹿筋"、"灵芝酿竹荪"等珍馐,就连主食都是用药材蒸制的"五珍饭"。 "这...这也太丰盛了。"李成安看得目瞪口呆,"大姐,你们平时就吃这些?" "额...额..."李遇安一脸的尴尬,白了他一眼,"这倒不至于,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知道你小子嘴刁,长辈特意为你安排的。" 面对大姐的话,李成安是信都不带信的,他今日才到寒月宗,怎么可能是专程为他准备的,难怪这些年这女魔头骗了他这么多银子,今天总算知道花在哪儿了,这伙食标准,一般的江湖宗门能这样整吗?人家逢年过节怕也吃不上一顿这么丰盛的饭菜。 不过他也没有拆穿,连忙向在座长辈拱手:"多谢诸位前辈厚爱。" 宁清霜轻抿一口梅花酿,淡淡道:"无妨。左右都是世子你的银子,我们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遇安这丫头这些年倒是没少接济宗门,寒月宗承了世子天大的人情,本座还要感谢你才是。" “师傅不用感谢他。”李遇安插嘴道。“这小子有钱着呢,他小子的钱存着也是存着,没什么用,我们的帮他花一下也是应该的,再说了,劫富济贫也没什么不对,免得这小子不会花钱。” “谁家的银子没用了,谁不会花钱了。”李成安忍不住说道。 酒过三巡,看着二人斗嘴,气氛越发融洽。宁清霜突然问道:"世子此次北境之行,可谓是名动天下,只是世子今日那最后一剑..." 宁清霜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成安:"世子最后那一剑,阴阳相济,刚柔并蓄,老身行走江湖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玄妙的剑意。" 李成安闻言放下筷子,正色道:"前辈谬赞了。这一剑其实是晚辈从道门典籍中悟出来的。"他指尖蘸了酒水,在桌面上画出一个太极图案,"晚辈称之为太极剑意。" 一旁苏长老忍不住凑近细看:"这图案看似简单,却暗含天地至理..." "正是。"李成安点头道,"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晚辈观寒月剑法偏重阴柔,若能融入一丝阳刚之意,或许..."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住口,"晚辈失言了。" 宁清霜却眼前一亮:"说下去!" 李遇安也来了兴趣,难得没有插嘴,只是悄悄把揪耳朵的手收了回来。 李成安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晚辈观寒月剑法如月照寒江,清冷孤绝。但月有阴晴圆缺,若能借势而变..." 他拿起一根筷子,轻轻一抖,筷尖竟同时划出阴阳两道弧线,"刚柔相济,或许能更上一层楼,前辈若是觉得可行,晚辈一会儿可以把这些感悟写下来,给前辈提供一个参考,如果能对寒月宗有些帮助,那便是最好的。" 厅内一片寂静。几位长老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江湖门派,谁家的秘籍不是绝世至宝,莫说是给外人,哪怕是自家的弟子,也是要留一手的,但李成安却不一样,他好像丝毫不介意这些。 “可这是你道门的东西,若是给我寒月宗,你师傅那边恐怕...”李遇安担忧的说道。 李成安摆了摆手:“这倒是无妨的,虽这东西出自道门,但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我师门的东西,也算不得什么不传的绝学,就是给前辈提供一个参考,若是有人想学,前辈也不必有所顾忌,寒月宗是大姐的师门,怎么算也是一家人。” 宁清霜突然起身,对李成安深深一揖:"既然如此,老身也不扭捏了,便多谢世子了,我寒月宗,日后定与世子共进退。" 李成安慌忙起身还礼:"前辈折煞晚辈了,不过一些感悟而已,前辈没必要..." "此言差矣。"宁清霜摇头打断了他,"多年以来寒月宗深受王府恩惠,没有不知恩图报的道理,世子将来的路确实难走了一些,但我寒月宗也定会尽绵薄之力。" 李成安微微一顿,便缓缓开口:“如此,便多谢前辈了!” 许久之后,宴席散去时,回到客房写下了太极剑的一些感悟之后,已是月上中天。李成安站在廊下,望着满天繁星。李遇安悄悄走到他身边,难得温柔地问道:"想什么呢?" 李成安笑了笑,掏出怀中的册子递了过去:"多谢大姐了,为我拉了这么大个盟友。" 寒月宗虽然只是一个只收女子的门派,但是在江湖中的地位确实举足轻重,最重要的便是那位掌门宁清霜,是继叶青之后最接近极境的存在。 "臭小子知道就好!这些年银子没白花吧!"李遇安接过册子,却从袖中掏出一本秘籍放到李成安手中,"拿着吧,师傅给你的,说是给你提供一个参考。" 李成安惊讶地接过,发现竟然是寒月宗的不传之秘《寒月剑法》。他刚要说话,李遇安已经转身走开,只留下一句:"明天早点起,别耽误回京的时辰,到时候母妃又得收拾你。" 月光下,李成安看着姐姐远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摸了摸怀中的剑谱抄本,心中一片温暖。 这一趟寒月宗之行,他可谓是赚大发了。 第202章 离开寒月宗 夜深人静,寒月宗后山的暖阁内,一盏青灯幽幽。 宁清霜与苏长老对坐品茗,案几上摊开的正是李成安留下的太极剑的手稿。 "掌门师妹。"苏长老轻抚手稿,声音微颤,"您当真决定把寒月宗和吴王府捆在一起?江湖门派向来很少参与朝堂的纷争,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更何况那位世子将来要牵扯到极境..." 宁清霜指尖轻点太极图案,杯中茶水无风自动,竟在表面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苏师姐,话虽如此,但这些年来寒月宗享受了这位世子带来的恩惠,咱们不能对这些恩惠视而不见,忘恩负义不是我寒月宗门人该有的风气。 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寒月宗需要王府这个盟友,只有把寒月宗捆在王府这条大船上,寒月宗恐怕才会有未来。" 苏长老脸色一变,瞳孔一缩:"掌门师妹的意思是..." "不错。"宁清霜长叹一声,"今日这位世子所言,解开了我很多年的疑惑,弥补了我武道上很大的缺陷。" 她起身推开窗扉,任寒风吹动长发,"你可知道,今日我观他演示剑意时,我丹田中的桎梏竟隐隐松动..." "什么?!"苏长老手中茶盏"啪"地落地。 宁清霜微微颔首:"极境门槛,我已触手可及。" 屋内一时寂静,只听得窗外雪落梅枝的簌簌声。 苏长老突然压低声音:"可即便如此,也不必押上整个寒月宗的未来啊!世子虽天资卓绝,但朝堂和极境之争的凶险..." "师姐啊,"宁清霜转身,眼中似有月华流转,"当年叶前辈入了极境,却被人联手打的跌境,虽然不知道当年为什么,但这肯定关乎到一个天大的秘密,此时我寒月宗若不站队,将来再去站队,可就真的晚了!" 不等苏长老说话,她继续道:"而且这位世子他的武道已经走出了自己的路,一个二品便能走出自己的武道之路,古今未有,有道门的底蕴和那位前辈护着,将来入极境也只是时间问题..." 苏长老倒吸一口凉气:"师妹话虽如此..." 宁清霜目光灼灼,"更难得的是,他愿以道门真传赠我寒月宗。这份胸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她忽然轻笑,"而且你看他和遇安的关系,此人极为重情义,将来绝不会让寒月宗去做一颗弃子,这点看人的眼光,师妹我还是有的。" 苏长老仍有顾虑:"可这凶险也比寻常的江湖之争..." "正因凶险,才要雪中送炭。"宁清霜看了看窗外的雪景,"人生在世,哪有不凶险的,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谁也逃不过这一点。" 苏长老手一抖,最终无奈的点了点头:“掌门师妹看的透彻,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按师妹说的办吧,我们如今只能赌这位世子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了。” "师姐放心吧!"宁清霜望向京都方向,"我相信道门那位前辈的眼光,也相信这位世子!" 窗外,一轮明月破云而出,清辉洒满雪山。二人沉默对坐,而在不远处的客院里,李成安正对着《寒月剑谱》皱眉苦思。 次日拂晓,寒月宗山门前已站满了送行的弟子。昨夜一场新雪,将整座山峰装点得银装素裹,晶莹的冰凌挂在屋檐下,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芒。 "师姐保重!" "师姐记得常回来看我们!" 寒月宗的女弟子们围着李遇安,几个年纪小的师妹更是拽着她的衣袖不肯松手。 李遇安难得收起往日的张扬,挨个揉了揉师妹们的发顶:"你们几个急什么,我回京都又待不了多久,最多三五个月,开春的时候必定回来,你们可别偷懒,在宗门好好练武。" 山门处,宁清霜一袭白衣胜雪,将一只锦盒递给李成安:"世子,这是老身这些年武道的心得,想来对世子的武道之路能有所帮助。" 李成安修的纯阳心法,自己的武道之路本就是观百家武学所长,让自己能走的更远,这玩意儿对他而言,可比金银珠宝珍贵多了,他没法拒绝,他连忙双手接过,郑重行礼:"多谢前辈厚赐。" 宁清霜微微颔首,忽然压低声音:"世子,你很快便会踏入一品,到时候风云将起,万事小心一些,若是需要帮忙,也万万不要碍于情面不好开口,你总要让我寒月宗这些年的银子用的心安理得一些。" 李成安会意,将锦盒收入袖中。转身时,他看见大姐正被师妹们团团围住,难得露出温柔的一面,不由会心一笑。 "走了!"李遇安终于摆脱师妹们的纠缠,快步走来。她今日换了一身火红的骑装,在雪地中格外醒目。 玄影早已备好马车。秋月细心地为李遇安披上狐裘:"郡主,路上风大..." "啰嗦!"李遇安嘴上嫌弃,却任由秋月系好裘衣带子。她突然回头,望向山门处那道白色身影,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头:"师父保重!" 宁清霜背过身去,只是挥了挥手。但李成安分明看见,她袖角有一丝水光闪过。 车轮碾过积雪,缓缓驶离山门。李成安掀开车帘回望,只见寒月宗的山峰渐渐隐没在晨雾中,唯有那座白玉牌坊还在雪光中熠熠生辉。 "舍不得了?"李成安碰了碰大姐的肩膀。 李遇安一把拍开他的手:"要你管!"却还是忍不住又望了一眼。 马车转过山坳时,忽然一阵清风拂过。路旁的梅树枝头积雪簌簌落下,露出点点红蕊,宛如在为他们送行。 车轮声渐远,山道上只留下两行深深的车辙,很快就被新雪覆盖。寒月宗最高处的观月台上,宁清霜独立风雪中,直到那辆马车变成一个小黑点,最终消失在茫茫雪原尽头。 "掌门师妹..."苏长老轻声唤道。 宁清霜收回目光,指尖一枚冰晶悄然融化:"即日起,我要开始闭关了,宗门的事情,就麻烦师姐你多费心,盯着一些。" 风雪更急了,将一切痕迹都掩埋得干干净净。唯有山门前那株老梅,在寒风中轻轻摇曳。 第203章 李成安的麻烦事 马车内,炭火盆烧得正旺,驱散了冬日的寒意。李遇安斜倚在软垫上,突然踢了踢弟弟的靴子:"说吧,你小子在北境到底闯了什么祸,要我帮什么忙,这一路上神神秘秘的。" 李成安正捧着宁清霜给的锦盒出神,闻言手一抖,锦盒差点掉落。他犹豫片刻,压低声音道:"大姐...其实吧,也不是闯祸,就是我在北凉的时候...替叔父说了门亲事..." "什么?!"李遇安猛地坐直身子,狐裘滑落都顾不上,"你小子给陛下说亲?对象是谁?"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吓得驾车的玄影差点拉紧缰绳。 "北凉的二公主..."李成安声音越来越小,"至于人长的怎么样,弟弟我也没见过,不过一路上我倒是派人查过,这位公主听说长得还是不错的,年纪也不大,陛下老牛吃嫩草,也算是赚了..." 车厢内瞬间安静得可怕。李遇安瞪大眼睛,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疯...了?" 说完还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还老牛吃嫩草,你小子是怎么敢的?哪个臣子敢替陛下应下这等事情?你当真是翅膀硬了,什么人的主都敢做了。” 李成安苦笑着解释:"当时情况特殊,老皇帝以边境停战十年为代价,而且没别的选择,我若不答应..." 李成安选择性的隐瞒了一部分,没说联姻的对象最初是他自己,若是说了,这事儿就更麻烦了,反正当初偏殿里就三个人,北凉那老皇帝应该不会那么碎嘴子,把这事儿给捅出来。 "十年?!"李遇安倒吸一口冷气,沉思片刻,随即揪住弟弟的耳朵,"虽然咱们和陛下是一家人,也事出有因,但是你小子擅自替陛下做主,你这就是不讲规矩,若是传了出去,朝中那些大臣该怎么想?王府该如何自处?" 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疼疼疼!大姐轻点!"李成安龇牙咧嘴,"所以我这不是求大姐帮忙嘛..." 李遇安松开手,气呼呼地抱臂:"我能怎么帮?眼下父王又不在京都,去北境也又不是我,这事儿你求我也没用。" 她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等等,你不会是打算让我去跟陛下说情吧?" 李成安揉着通红的耳朵,小心翼翼地凑近:"大姐英明...要不你帮我进宫,给陛下说说情?你一个女孩子,想来陛下不会为难你..." "啪!"李遇安一巴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李成安!你对你大姐可真是太好了,让我进宫给陛下说?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女子不得参与朝政,你是失心疯了吧!" 车外的秋月和玄影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马车在积雪覆盖的官道上微微摇晃,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李成安讨好地斟了杯热茶递过去:"大姐消消气...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放屁!"李遇安眯起眼睛,接过茶杯却不喝,"这还不算什么大事?你看看史书,哪个臣子敢未经陛下允许,就替他答应这等事情?知道你胆子大,没想到你小子胆子这么大,若是父王在,这事儿还好办一些,但现在父王不在京都,你说谁能帮你?" "大姐,我这不是来求你帮忙了嘛..."李成安见大姐脸色越来越黑,连忙改口,"这些事你比弟弟想的明白,你总不能不管我啊!" 李遇安冷哼一声,突然掀开车帘:"玄影!改道去永辉商行!" "啊?"李成安一愣,"去商行干嘛?这都快到京都了。" "当然是取点东西!"李遇安恶狠狠地说,"这么大事,不让你出点血,难消我心头之恨!" "大姐!"李成安哀嚎一声,"你这有必要吗?!" 李遇安不为所动,继续道:"这次回京都,给母妃的礼物都还没准备,你说有没有必要?你小子这次跑去北境折腾这么大的事情,不让你小子肉疼,你不会长记性。" 马车在雪地上划出一道弧线,朝着商行方向疾驰而去。车窗外,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花拍打在车窗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李成安望着大姐咬牙切齿的侧脸,突然觉得,回京后的日子,恐怕比想象中还要热闹。他小心翼翼地问:"大姐,那你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啊?" 李遇安斜睨他一眼:"帮是可以帮..."她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不过你这事儿,找我也没用,你得换个人。" "大姐你赶紧说!"李成安立刻来了精神。 "你身上这玉不错!"她故意拖长音调,"我要你腰间那块暖玉。" 李成安下意识捂住腰间:"娘亲的礼物我出了,这暖玉..." "不给就算了。"李遇安作势要喊停车。 "给给给!"李成安咬牙解下玉佩,"不过大姐..." "你放心。"李遇安接过玉佩,难得露出温柔的神色,她轻轻摩挲着玉佩,"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大姐不是那种拿钱不办事的人。" 马车内一时沉默。只有炭火盆中偶尔迸出的火星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过了片刻,李遇安轻声说道:"你的这事儿啊,说麻烦也麻烦,说简单其实也简单,最重要的是,要找对人。" “这事儿还能找谁?找娘亲?她肯定也不管这事儿啊!” 李遇安将暖玉收入袖中,压低声音道:"你说咱们家是谁说了算?" 李成安眼睛一亮:"你是说...皇祖母?" "算你还没傻透。"李遇安轻哼一声,"皇祖母最是疼爱我们这一辈的人,咱们家母妃说了算,如今咱们李家这一大家子,谁说话还能比皇祖母更有分量?皇祖母若是出面,到时候陛下就算再生气,也得给皇祖母面子,这事儿她老人家开了口,陛下自然会想办法兜底。" 马车此时已驶入永辉商行的后院。纷飞的雪花中,商行的管事早已撑着伞在院中等候多时。 "不过..."李遇安掀开车帘,突然回头露出狡黠的笑容,"想让皇祖母出面,光靠这些黄白之物可没啥作用,你得准备点别的。" 李成安连忙追问:"准备点别的?" "北凉的雪莲,你小子跟段开炎有合作,这东西不难弄,皇祖母冬日里膝盖总疼,你送一些过去,还有你那些花里胡哨对老人家有用的玩意儿,都备上一份!还有..." 她故意顿了顿,"你小子对吃的有研究,亲自下厨给皇祖母做一桌菜,老人家就喜欢这些,到时候这件事,她一定会为你兜着的。" 第204章 愤怒的王妃 "前两样都好说,但这下厨..."李成安顿时面露难色。 李遇安跳下马车,回头嫣然一笑:"怎么?觉得麻烦不愿意?那你自己去跟陛下解释吧。"说罢转身就要走。 "别别别!我做!我做还不行吗!"李成安连忙追上去,却在雪地里滑了一跤,惹得商行众伙计想笑又不敢笑。 李遇安转身扶起弟弟,替他拍去衣袍上的积雪:"记住,皇祖母喜欢吃的东西提前打听好。"她压低声音,"还有,这事儿千万别让母妃知道,否则..." "我懂我懂!"李成安连连点头,随即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大姐,你说陛下会不会已经知道这事了?" 李遇安眯起眼睛:"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李成安干笑两声:"哪能啊...就是担心北凉那边走漏风声..." "少来这套!"李遇安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还是先想想回去怎么面对母妃的怒火吧!" 雪越下越大,商行的屋檐下已经挂起了冰凌。姐弟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纷飞的雪幕中,只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远处京都的轮廓若隐若现,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静静等待着他们的归来。 半日后。 雪幕中的京都城巍峨耸立,青灰色的城墙在飞雪中若隐若现。李成安掀开车帘,望着熟悉的城门,不禁感慨:"才离开几个月,这京都倒是没什么变化。" 李遇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哼一声:"你小子还想要有什么变化,难不成还想让陛下八抬大轿来迎接你?" “大姐你可别取笑我了,我没那个意思,就是不知道娘消气了没有!” 马车缓缓驶入城门洞,车轮碾过积雪的声音在空旷的城门洞内回荡,心头不由一紧。 "别慌。"李遇安拍了拍他的手背,"娘就算再生气,最多也就挨顿揍,你大可放心,到时候我会拦着娘一些,实在不行我替娘动手,这次收了你这么多好处,你大姐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绝对不会下狠手的。" 面对自己这个大姐,在这种事情上,李成安是半个字都不带信的,若是娘真动手,她是绝对不会放过名正言顺揍自己的这个机会。 至于说不会下狠手,听听也就得了,小时候的自己信以为真,结果半个月没能下得了床! 穿过繁华的朱雀大街,马车最终停在了王府气派的朱漆大门前。一行人走下马车,府门前的石狮子上积了厚厚一层雪,管家李忠正指挥着几个小厮在清扫台阶。 "世子!郡主!你们可算回来了!"李忠见到马车中走下来的人,连忙走了过来。 "忠叔,好久不见了。"李成安连忙扶住要行礼的老管家,"这些日,身子可还好。" “好!好!好!”忠叔笑道:"世子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世子这么长时间不在家,老奴一时还不习惯,世子和郡主一路劳顿,老奴这就去安排厨房,给你们弄点好吃的..." "忠叔,"李成安突然打断他,"娘在家吗?" 忠叔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道:"王妃在正厅...不过,老奴提醒你一句,世子你当初跑出去,王妃心情可不太好,而且眼下要过年了,王爷大概今年也回不了京都,您可当心点儿..." 李成安与大姐交换了一个眼神,深吸一口气:"无妨,我这就去给娘亲请安。" 穿过熟悉的回廊,李成安的心跳越来越快。庭院中的梅花开得正艳,此时的他一阵莫名的心虚,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快到正厅时,李成安整了整衣冠,转头看向大姐。李遇安叹了口气,便拽着李成安径直走了进去:"母妃,是我们回来了。" 厅内,一袭素色衣裙的王妃正背对着门口,听到女儿的声音,她猛地转身,却在看到李成安的瞬间红了眼眶。 "这不是我大乾的的剑仙吗?!"陈氏的声音突然拔高,手中的帕子攥得死紧,"怎么还知道回来?北境的威风耍完了,知道回来了?怎么不去南境再去威风一回?" 李成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儿子知错了..." "你还知道错?"陈氏轻描淡写的说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路要走,当娘的我都理解,但你偷偷摸摸就跑了,当面给为娘说一声都不肯,这不告而别的路子这是谁教你的?你若执意要走,娘能以死相逼拦着你不成?” 李遇安连忙上前扶住陈氏:"母妃别气坏了身子,他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平安?"王妃指着李成安,"一人站在十几万大军面前,还敢只身闯北凉,你显得你能耐了是不是?怎么?觉得人家当真不敢杀你,还是杀不了你?走了这么久,连一封信也舍不得捎回来,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了。" 李成安缓缓抬头,这才注意到数月不见,娘的眼角又添了几道细纹,虽然以他的修为感知不到娘体内的真气,但是从她泛白的脸色也看得出来,他离开京都的这些日子,娘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膝行几步,恭敬的磕了个头:"娘,孩儿知错了,不应该不告而别,也不该以身涉险,更不应该消息都不给家里报一个..." 王妃的手高高扬起,却在落下的瞬间变成了轻柔的抚摸。她颤抖着抚过李成安的脸颊,终于忍不住将他搂入怀中:"娘希望你长大,但是不希望你作死,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你小子就怎么敢的啊?若是有心之人存心要杀你,那种情况你怎么逃的了?你知不知道为娘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 说着,还不时的捶打着李成安的后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好了,人都回来了,你就别怪他了,大老远就听见你在训孩子了!" 一位身着墨蓝色锦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入正厅,腰间玉带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正是李成安的舅舅——陈天宇。 "舅舅!"李成安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 陈天宇笑着拍了拍外甥的肩膀:"好小子,此次北境一战成名啊!如今都已经传遍整个大乾了,舅舅倒是没想到你能走的这么快,不过以后让自己涉险的事情,还是尽量不要再做了。 收到你北境的消息,你娘可是好几天没合眼,舅舅还是那句话,你才是家里的希望,只有好好活着才有未来!先起来吧!" 第205章 入宫求救 陈氏松开李成安,擦了擦眼眶,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瞪了自己大哥一眼:"大哥你就少惯着他了!这小子胆大包天,偷偷跑去北境也就算了,还..." "行了行了,孩子也知道错了,你也没必要揪着不放不是?"陈天宇笑呵呵地打断她的话,"不管此行的过程如何,至少结果是好的,这一次,孩子算是长见识了,以后知道轻重也就是了,李忠,去看看厨房饭菜好了吗?这俩孩子走了一路,也该饿了!" 厅外的李忠闻言,连忙说道:“备的差不多了!” 陈氏冷哼一声,但脸色已经缓和不少。 “李忠,让厨房那边上菜吧,”陈天宇见状,立刻朝门外喊道,转过来看向陈氏,"两个孩子都回家了,路上也饿了,就先吃饭吧,有什么话,边吃边说!" 片刻之后。 几个仆人鱼贯而入,抬着几个大食盒,打开最上面的一个,顿时香气四溢,李遇安也趁机帮腔:"母妃,这小子也算知道错了。女儿这一路上早就饿坏了,您看这大冷天的,要不咱们先吃饭?" 王妃看着眼前这一大两小期盼的眼神,终于绷不住笑了:"你们啊...罢了,先吃饭吧。" 很快,丰盛的晚宴在花厅摆开,精致的菜肴摆了满满一桌。李成安特意亲手给母亲盛了一碗老鸭汤:"娘,您尝尝这个。" 陈氏接过碗,看着儿子讨好的笑脸,终于彻底消了气:"行了,都坐下吃吧。" “对了舅舅,舅母他们怎么...” "让他娘俩在渝州待着吧。"陈天宇轻声说道,"北方这天太冷了些,一路上也不方便,而且家里没个人盯着也不行,你俩也回来了,过完年之后,你舅舅我也就回去了,来,你小子走了这么久,今天好好陪舅舅喝一杯。" 李成安闻言,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他偷瞄了眼舅舅,欲言又止。陈天宇似乎看出外甥的心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却没多说什么。 酒过三巡,屋内的气氛越发融洽。王妃看着儿女狼吞虎咽的样子,眼中满是慈爱:"慢点吃,又没人跟你们抢。" 李遇安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地说:"娘啊,您是不知道,外面的饭菜哪有自己家里的好吃..." "大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李成安连忙说道,"寒月宗的伙食可不比家里差,我在北境才叫没得吃!" 李遇安当即瞪了他一眼:"你找死是不是?别逼我在这么喜庆的日子抽你!" 窗外,雪渐渐停了。一轮明月从云层中探出头来,将银辉洒在院中的梅花上。屋内炭火正旺,将一家人的影子映在窗纸上,温馨而祥和。 陈天宇举杯笑道:"来,为咱们一家团圆干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连陈氏也破例抿了一小口酒。李成安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无论在外经历多少风雨,家永远是最温暖的地方。 两日后,京都皇城,御书房。 炭火盆烧得正旺,将冬日的寒意隔绝在外。乾皇披着件墨色貂裘,正伏案批阅奏折。王全轻手轻脚地添了杯热茶,低声道:"陛下,北境送来的战报已经整理好了。" 乾皇搁下朱笔,揉了揉眉心:"王全啊,你说成安这小子,这次在北境表现如何?" 王全躬着身子,脸上堆满笑容:"回陛下,世子此番可谓是一战成名。老奴听说,北境军中现在都说王爷后继有人,如今北凉那边的主力已经开始撤退了,留下的都是一些新兵,如此,我大乾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成安这孩子当真不错。"乾皇轻笑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本想着他此次就是去长长见识,没想却替朕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好啊!幸亏当初朕把二哥叫回京都,否则朕这一个人,怕还会增添不少麻烦。" 此时的乾皇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把二哥弄回京都,是他当皇帝这么多年最正确的决定,关键还是买一送一,得了一个会打仗的二哥,还送了个妖孽一般的李成安。他起身踱到窗前,望着院中积雪:"就是不知道这小子靠什么说动北凉那个老东西的,让他在这个时候就退了兵。朕那几个逆子若能有成安一半优秀,朕也就放心了。" 王全察言观色,连忙附和:"世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将来必成大器。几位殿下想必花些时日,也定能继承陛下的雄才大略..." "就他们三个?哼!"乾皇眉头一挑,冷哼一声:"不是朕看不起他们,再给他们十年都不一定有这能耐。" 乾皇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恢复平静:"对了,听说北凉的国书还在这小子身上,回京两三日了,怎么还不给朕拿过来。"他转身走向御案,"你亲自跑一趟,让他进宫一趟,朕还有些事情要问他,他那懒散性子,朕若不召见,这小子怕是要把这事儿都要给忘了..." 话音一落,王全脸色微微一变,面容尴尬,连忙说道:"陛下,世子今日一早就已经进宫了,不过此刻他正在慈宁宫太后那边..." "什么?"乾皇手中茶盏一顿,"这小子回京才两天不先来见朕,怎么就跑母后那儿去了?" 王全小心翼翼道:"听说是带着北凉的雪莲和一些稀罕玩意儿,一早就进宫给太后请安去了。" 乾皇眯起眼睛,突然笑了:"这小子...倒是有点孝心,回来还知道给他皇祖母请安,这些年母后倒是没白疼这小子。" 他放下茶盏,"走吧,咱们也去慈宁宫看看,快过年了,这些时日政务繁忙,已经好些日没给母后请安了,难得今日开始休朝,也该去给她老人家请个安了。" ...... 慈宁宫内,暖意融融。 李成安正跪在太后身侧,小心翼翼地替老人家揉着膝盖:"皇祖母,这雪莲配上孙儿特制的药膏,您试试看,保管比太医开的方子管用。" 太后满头银丝,面容慈祥,闻言拍了拍他的手背:"你这孩子,回来还惦记着哀家这把老骨头,有心了。北境那么凶险的地方,你也敢去,还敢一个人跑到北凉去,若是有什么意外,你让哀家和你父王该怎么办?以后莫要再做如此凶险之事了。" 李成安嘿嘿一笑:"孙儿这不是好好的嘛。您看,孙儿还给您带了北境的貂皮,冬天铺在榻上最是暖和,对了,这次进宫还给皇祖母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太后看着李成安献宝似的从食盒里取出一道道精致菜肴,眼睛都笑弯了:"哎哟,哀家的小成安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些新奇玩意儿了?" 第206章 猝不及防的李玄 李成安将最后一道水晶虾饺摆好,擦了擦手:"皇祖母尝尝,这是孙儿特意为您改良的,清淡又滋补。" 太后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虾饺,细细品尝后连连点头:"好手艺!哀家倒是没想到我的小成安还有如此手艺。" 她忽然放下筷子,意味深长地看着李成安,"说吧,是不是北境闯什么祸了?" 李成安手一抖,筷子差点掉在地上:"皇祖母怎么这么说..." "你啊,"太后轻哼一声,"哀家自然有哀家的道理,这些年虽然你和你父王常年在蜀州,但关于你们一家的消息,哀家可从来没有漏过。" 她眯起眼睛,"无事献殷勤,你这次是惹了什么麻烦了?才让你搞今天这么一出?此次北境之行,你是有大功的,只要不事关江山社稷,哀家会给你兜着的,就算是,哀家也会为你想办法。" 老人家这话已经说的很重了,哪怕她身为太后,身份尊贵,但女子不得干政也是事实,她能说出这句话,已经足见她对李成安的疼爱了。 此时的李成安心中也感到一阵莫名的温暖,但他的额头还是渗出细汗,犹豫片刻后,一脸恭敬的说道:"皇祖母明鉴,孙儿...孙儿确实有件事情想请皇祖母帮忙说说情,虽然不伤国本,但关乎到陛下。" 太后示意左右宫女退下,待殿内只剩祖孙二人,才缓缓道:"好好说,别急。万事还有哀家在,是不是在北境惹祸了?" 李成安整理了一下思绪,低着头将北凉联姻之事一五一十道来,但他依然隐瞒了老皇帝联姻自己的那一段,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孙儿擅自替陛下应下此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向陛下交代,孙儿怕陛下生气,所以..." “哈哈哈...”出乎意料,老人家听完竟突然大笑了起来:"你小子说的闯祸就这事?" 李成安愕然抬头:"皇祖母不觉得孙儿太过僭越?" 太后慢条斯理地夹了块芙蓉糕:"此事虽然有些僭越,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联姻罢了,更何况你也是为了大乾好,算不得什么大事。" 她放下筷子,"北凉那位倒是有些手段,我大乾如今需要这个时间,无妨的,不过一门亲事罢了,此事哀家为你做主了。" "皇祖母..."李成安尴尬道,"孙儿就怕陛下那边万一不同意的话..." 太后突然板起脸:"他敢!他作为一国之君,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大乾现在需要这个时间,不过一个女人罢了,这些年世家塞给他的女人还少了?到了这等年纪,还能有个公主嫁给他,哀家觉得倒还便宜他了..." 李成安没想到眼前这位老人家竟然如此通透,自己没有过多解释,就答应了,他连忙说道:"皇祖母,当时情况紧急,北凉大军压境,镇北关每天都在死人,孙儿只是不想..." "好了好了,"太后摆摆手,"哀家明白。"她忽然压低声音,"一个公主而已,这宫里又不是养不起,你放心,这件事哀家心里有数。" 李成安瞪大眼睛:"皇祖母的意思是..." 太后神秘一笑:"这事儿哀家做主了,你把国书给哀家,其他的事情就不必管了,哀家会去给皇帝说的,你难得来一趟,先陪哀家用饭吧..." 李成安连忙把国书从怀中掏出来,递了过去。 太后看了看国书,正要说话,门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陛下驾到——" 李成安手一抖,刚刚拿起的筷子又掉了下去。太后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怕什么?哀家都说了此事哀家为你做主。" 不等李成安回答,乾皇已大步走入殿中。李成安连忙起身行礼:"见过陛下。" 乾皇摆摆手:"免礼。" 他看向太后,恭敬一礼:"母后近日身子可好?" 太后笑眯眯地招手:"皇帝来得正好,成安这孩子正给哀家做了好多菜。你瞧瞧,他还从北凉带回来了雪莲,说是对哀家这毛病有奇效。" 乾皇目光落在案几上的雪莲上,又扫了眼李成安:"你倒是有心了。"他顿了顿,"对了,朕还有正有事要问你..." 李成安后背一凉,正不知如何接话,太后突然咳嗽两声:"皇帝啊,你今天是来给哀家请安的,还是来商讨国事的?若是要商讨国事,哀家觉得还是在御书房比较合适。" 乾皇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母后说的是。不过..." 太后打断他:"不过什么?这孩子冒着生命危险为国效力,如今回来了,进宫陪哀家吃顿饭,你这个当叔父的,难不成还不同意?" 乾皇苦笑:"母后误会了,朕只是想问问他在北凉的见闻..." “坐下吧,有什么事也等吃完饭再说。”太后夹起一块水晶虾饺放到乾皇面前的碟子里:"皇帝先尝尝这个,成安亲手做的,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乾皇无奈,只得拿起筷子。太后又给李成安使了个眼色:"傻站着做什么?还不给你叔父盛碗汤?" 李成安连忙起身,舀了碗热气腾腾的菌菇汤双手奉上:"陛下请用。" 乾皇接过汤碗,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你小子有事瞒着朕?"他抿了口汤,眉头微挑,"嗯?这汤..." "好喝吧?"太后笑眯眯地说,"成安说这叫山珍菌王汤,用了七八种珍稀菌子熬制,连御膳房都没这手艺。" 乾皇又尝了几口,脸色渐渐缓和:"确实不错。"他看向李成安,"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本事。" 李成安腼腆一笑:"都是些小玩意儿,叔父喜欢就好。"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太后不时给二人夹菜,乾皇也难得放松,甚至多用了半碗饭。待宫女撤下碗碟,奉上清茶时,太后突然从袖中取出那份国书。 "皇帝啊,"太后将国书推到乾皇面前,"哀家这里有件喜事要跟你说。" 乾皇接过国书,展开一看,眉头渐渐皱起:"这是..." 太后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北凉的国书,愿以十年停战为聘,将北凉的二公主许配给你。哀家觉得这门亲事甚好。" 第207章 跑路?没门儿! 乾皇在心里当即说了一句卧槽,难怪这小子一回京都就往母后这里跑,回了京都好几日也不把国书拿过来,原来在这儿等着他,猛地抬头:"母后!此事..." "此事哀家已经应下了。"太后放下茶盏,语气不容置疑,"北凉联姻求和,我大乾岂能拒之门外?更何况还能换十年太平,你应该明白,大乾需要这个时间,而且北凉皇权交替,运作得当,这个时间只会更久。" 乾皇脸色阴晴不定:"可这联姻之事,朕怎么不知道,这小子他..." "成安怎么了?"太后打断他,"若非这孩子临机决断,北境现在还在打仗呢!" 她拍了拍乾皇的手背,"更何况现在哀家告诉你,你不就知道了吗?皇后是个识大体的人,想来她那边也不会有意见的,这事哀家会亲自去找她的,有了这十年,你二哥如今也在,还有成安,足以让你在大乾能做很多想做的事情了。" 乾皇哭笑不得:"母后儿臣没有别的意思,儿臣是说..." "说什么说,"太后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这宫里已经很久没有喜事了,冲冲喜也是件好事。" 她转向李成安,"成安啊,你先退下吧,哀家跟陛下说几句体己话。" 李成安如蒙大赦,连忙行礼告退,乾皇看着李成安的背影,一个眼神示意,远处的王全微微点了点头。 殿内,乾皇无奈地看着母亲:"母后,您这..." 太后忽然正色道:"皇帝,北凉为何突然求和,你心里没数吗?"她指了指殿外方向,"成安这孩子的武道如今展现的实力,已经让北凉坐不住了,你这些年的布置哀家都知道,你我都明白,未来的大乾会不一样,成败都在成安这孩子身上。" 乾皇眼中精光一闪:"母后是说..." 太后微微颔首:"哀家不管你们朝堂上那些算计。但有一点..."她压低声音,"成安这孩子必须要保。李家的男丁本就不多,你后宫多,偏偏独宠皇后一人,你那混账二哥,更是个情种。 也不知道你李家的男儿怎么回事,一个皇帝,一个王爷,两个人加起来也才四个男丁,这传出去像什么话,简直是荒唐。" 乾皇面色尴尬,微微一笑:“这都是传承,父皇当年不也就对母后...” “好了好了!哀家还没说别的,成安的事情,你切记要放在心上...” 乾皇沉思片刻,缓缓点头:"儿臣明白了。" 太后满意地笑了,又恢复那副慈祥模样:"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也不要再因为这件事去责怪成安了,你想个办法好好收尾,把成安从这件事里摘出来,这事毕竟有所僭越,不能让他担着。" 乾皇苦笑:"母后,您这也太偏心了..." "偏什么偏,"太后瞪了他一眼,"你二哥把皇位都给你了,还说哀家偏心?你以为哀家真不知道当年的事情?" “母后一直都知道?” “跟你父皇在一起了生活了大半辈子,他怎么想的,哀家能不知道?但镇儿的选择也是对的,哀家也认为你可以让大乾走的更好,这些年你也没让哀家失望!” “...” 殿外,李成安长舒一口气,抬头望了望飘雪的天空。这场风波,总算在皇祖母的庇护下平安度过了。李成安刚乐呵呵的走到宫门口,正想着晚上怎么潇洒,迎面就撞上了王全那张笑眯眯的老脸。 "世子还请留步。"王全躬身行礼,声音恭敬却不容拒绝,"陛下有旨,请世子移步到御书房一叙。" 李成安脚步一顿,脸上堆起笑容:"王总管,陛下不是正和太后说话吗?改日吧,我府上还有急事,我大姐谈恋爱了,我得回去给她参谋参谋,改日亲自向陛下赔罪..."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七星步瞬间发动,整个人如鬼魅般向后飘去。 "世子何必着急走呢?"王全依旧笑眯眯的,却见他的身影骤然模糊,竟以丝毫不逊色的速度拦在了李成安面前。 “卧槽!”李成安当即一惊:"老王你藏的够深的,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一品!" 王全谦逊地笑了笑:"老奴这点微末功夫,比不得世子天资卓绝。"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真气突然从侧面袭来。李成安侧身避让,只见一位身着玄甲的中年男子踏雪而来,正是禁军统领赵无锋。 "世子,得罪了。"赵无锋抱拳一礼。 李成安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被两位一品高手前后夹击。他苦笑一声:"赵统领也要拦我?" 赵无锋面无表情:"这是陛下的旨意,臣不敢抗命。" 李成安叹了口气,知道今日是走不掉了,这是皇宫,是陛下的地盘,若是要拦,就算他入了一品也够呛,他收起架势,无奈道:"行行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跟你们走。" “多谢世子体谅老奴了。” 御书房内,炭火正旺。乾皇已经从太后的慈宁宫回到了御书房,正在龙案前翻阅着一些文卷,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来了?" 李成安硬着头皮行礼:"侄儿参见陛下。" "你小子跑得挺快啊?连七星步都用上了。"乾皇放下手中的文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李成安干笑两声:"侄儿这不是...急着回府给母妃请安嘛..." "哦?"乾皇挑眉,"那怎么又回来了?" "这个..."李成安偷瞄了眼站在门口的王全和赵无锋,"两位前辈盛情相邀,侄儿实在盛情难却..." 乾皇冷哼一声:"你可真是朕的好侄子,把自己叔父拿出去联姻,有史书记载以来,恐怕没有哪个皇帝有这个福气吧?" 李成安心中一紧,面上却不显:"侄儿当初也是被逼无奈,为了大乾,侄儿也是不得已为之..." "哦?是吗?"乾皇从案几上拿起一封密信,"刚刚送来的,为何上面写着北凉老皇帝最初想联姻的对象,是你?" 李成安额头顿时冒出冷汗。他是万万没想到北凉那个老比登如此碎嘴子。都答应联姻了,还把这事儿告诉陛下。 "这个..."他支吾着,"侄儿当时觉得我一个世子,代表大乾联姻不太妥当,有违礼制,所以就拒绝了..." 第208章 大乾未来的方向 乾皇站起身,缓步走到李成安面前:"所以你就把朕推出去了?嗯?你小子什么时候在乎过礼制?说话,回答朕!" 李成安连忙跪下:"陛下明鉴!侄儿绝无此意!只是北凉那老皇帝提出十年停战的条件实在诱人,臣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乾皇冷笑,"朕看你精得很啊!还知道先去找你皇祖母撑腰。" 御书房内一时寂静,只有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良久,乾皇突然叹了口气:"起来吧。" 李成安小心翼翼抬头:"陛下不怪我了?" 乾皇瞪了他一眼:"谁说朕不怪你了?"他转身走回御案,"不过念在你此次北境立功的份上,朕暂时可以既往不咎。" 李成安刚要松口气,乾皇突然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王全和赵无锋立即躬身退出,厚重的殿门缓缓关闭,御书房内只剩下叔侄二人。 "坐吧。"乾皇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自己则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李成安忐忑不安地坐下,心里直打鼓——陛下这是要单独训话? "成安,"乾皇放下茶盏,语气忽然变得严肃,"此次北境之行,你看到了许多,也学到了许多,朕想问问你,大乾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李成安一怔,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到国事上。他略作思索,谨慎道:"陛下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来了?朝堂上的国事,臣一个六品,恐怕..." "你的真气已经入至二品圆满,按道理来说,朕应该让你专心武道,尽快早日破极境。"乾皇目光炯炯:“但是从这大半年来看,你无论眼光还是谋略,哪怕是治国理政上表现的都很不错,比起朝堂上那些老东西也不遑多让,甚至更加优秀。 未来的情况你也明白,这一次,朕也不跟你藏着掖着,还是那句话,大乾是李家的大乾,将来若是要面对中域那等庞然大物,如今的大乾可还远远不够!” 李成安也点了点头,联姻的事到这里也就算过去了,剩下的,自己这个叔父自然会帮他收尾,大乾未来的方向,这一路来他也想了很多:“臣明白,臣以为大乾如今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四个字,搞钱搞人!” 既然谈的是国事,称呼自然也是要变一变的,在太后那里,虽说谈的是国事,但终究是一家人,老人家面前,没必要太生分,但御书房不一样。 这和后世那些在体制内的人一样,面前哪怕是自己亲爹,在办公室也只能叫职务,在家里,自然也就可以随意一些。 乾皇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点了点头:"接着说。" 李成安深吸一口气,整理思绪道:"陛下,要让大乾快速富有起来,最大的来源还是在民间,毕竟他们兜里有了银子,朝廷才会有银子,而且有些制度,臣认为可以适当改一改,开商税,取消匠籍制,取消宵禁,允许天下商贾和百姓自由流动,除了犯人,天下所有人的子女均可参加科举,不再有其他限制..." "慢着。"乾皇皱眉,"你说的这些?那些世家大族岂会答应?" "在臣看来,大乾若要走的快一些,他们在将来也会是我们极大的助力。"李成安目光灼灼,"有足够的利益,他们一定会答应的,而且就算他们不答应,臣也会想办法让他们答应,五大世家盘踞这个地方太多年了,但未来大乾若是一百个世家,一千个世家,这世家还算世家吗?他们会坐视其他人做大?" 乾皇若有所思:"接着说。" "要想让国库丰盈起来,就一定要开商税。"李成安手指轻点地图上几个重要商埠,"不开商税,大乾要猴年马月才能富起来,但这一条路不能走的太快,臣想的是先挑选几个世家力量比较薄弱的地方,慢慢再来。" 乾皇眼中精光一闪:"你可知这会触动多少人的利益?" "知道,但臣觉得这群人并不算多。"李成安坦然道,"我大乾有七成的财富都掌握在三成人的手中,臣的想法,就是要从这三成人中掏银子出来。但咱们不能把步子走的太快,臣想过了,来年就从辽州、渝州、蜀州这三个地方最为合适。" 乾皇突然笑了:"好小子,步步为营,你这是要趁机割世家的肉啊。" "还有,开海。"李成安指向沿海地区,"大海可是一个天然的宝藏,臣在道门的一本上古典籍中看到过,海上可是很多很多的宝贝,若能组建官督商办的船队..." 这个世界的地图和前世大不相同,但是李成安相信,大海之外,一定还有别的大陆,也有其他的人类,就算没有,也能找一些新奇的物种回来慢慢研究。 "......" 二人在御书房谈论了整整一个下午,讨论了许多细节和将来很多政策的可行性,到了最后,乾皇突然问道:"你知道朕为何要问你这些?" 李成安摇头。 "朕准备准备让你入朝参政。"乾皇一字一顿道,"如今的六部,你自己挑一个吧。" 李成安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陛下,这...这不妥吧?臣年纪尚轻..." "年纪轻?"乾皇冷笑,"依朕看,你是想摆烂还差不多!"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飘雪的宫城:"朕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若有你一半能耐,朕也不必如此费心,眼下你说的这些,历朝历代都没有没人做过,虽说你我二人在御书房说了这么久,但具体如何实施,总是要拿个章程出来,这些事日后你不盯着,若有偏差,该如何是好?" 李成安听出弦外之音,思虑良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陛下,世家和商税这事儿,臣可以出面,这应该是目前最急的事情,但还是那句话,臣不能把这件事放在京都..." "哦?你想把这个地方放在哪儿?"乾皇转身,目光如炬,"你要记住,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大乾的江山,终究要靠年轻人来扛,不要总想着跑。" 李成安深吸一口气,郑重行礼:"臣想回蜀州,这件事若是从蜀州开始,那些世家想必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只要咱们开了这个局,日后的事情,就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第209章 要铁矿 沉默片刻。 "可以,"乾皇摆摆手,"不过你回蜀州需要一个时间限制..." 他忽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小子做事,一天能做完的,你会拖到三天,不给你限制,只怕你小子会把官场上拖拖拉拉那套用来对付朕。" 李成安顿时苦了脸:"陛下...这从何说起?" "朕就给你三个月。"乾皇挑眉,"西境是你自己的地盘,底子已经被你打的很好了,人手资源都不缺,只需要你在那边盯着开个头而已,三个月时间已经足够了!" 李成安着实没想到眼前这位陛下这么精明,把自己的时间算的这么死,凭借蜀州那些底子,他回去一个月就能搞定,就算不回去,其实也能有办法。 但是他有必须要回一趟西境的理由。北凉一行,他深刻的体会到了极境给他带来的恐怖压力。 而中域那个地方,极境更多,经济、军事这些问题都可以想想办法,武道一途却不一样,武学讲究的是一个传承和循序渐进,大乾想要短时间内提升高端战力,根本没有那个可能。唯一的解法,就是制造更大的杀器,足以能威胁甚至杀死极境的杀器。 "陛下,臣需要五个月!"李成安连忙说道、 乾皇好奇的问道:"理由。" “北州关。”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乾皇脸色一变,他沉思片刻,缓缓说道:“那东西不能放在京都这边来?” 李成安摇了摇头:“陛下,京都人多眼杂,实不相瞒,那个东西的材料其实并不算太过复杂,将来在战场上用在战场上的频率不能太高,只能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 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拿到最大的优势。若是经常使用,不管是大康还是中域那些人,很快就能发现问题,从而配置出来。 他们把这玩意儿鼓捣出来,再打起来,大乾在很多方面就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了,很大概率只能守,面对比我们更强大的人,还是掌握了这种玩意儿的敌人,我们必然在战争中彻底丧失了主动权,这件事就会变的很麻烦。到时候我们就再也没有还手的余地了,所以将来的第一战,必须摧枯拉朽让他们伤筋动骨,哪怕他们有极境。” 乾皇眉头微皱,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案,良久之后:"那个东西确实足以改变战局...但五个月确实太久了。"他沉吟片刻,"这样,朕给你四个月,不能再多了。" 李成安刚要开口讨价还价,乾皇一摆手打断他:"你小子别跟朕耍滑头,时间就这么定了,银钱上朕帮不了你,说吧,你还需要什么别的?" "还是当初那个东西,铁矿。"李成安毫不犹豫地说,"大量的铁矿,品质越高越好。还有,炼铁的工匠,在不影响大乾正常运转的情况下,越多越好。" 乾皇挑了挑眉:"要多少?" "陛下能给多少,我就要多少。"李成安顿了顿,又补充道,"臣想做的东西,不仅仅是为了普通士兵的战争,更是为了极境。" "极境?!"乾皇差点从龙椅上站起来,"你要打造一支铁甲军不成?就算铁甲军也不肯能留得住极境。" 李成安神秘一笑:"陛下,臣要造的东西,比铁甲军厉害多了。"他压低声音,"若真能成功,便是极境强者来了,也要掂量掂量。" 乾皇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又恢复平静:"朕会给你一道文书,整个西境的铁矿都可以给你,但工匠这边..." "陛下能给多少就给多少。"李成安早有准备,"臣知道,不能影响边军的供给..." "你小子!"乾皇失笑,"倒是看得明白。"他思索片刻,"行,朕准了。不过——"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李成安:"你小子搞这么大的动静,最好真能给朕一个惊喜,否则大乾的家底就得被你小子玩空了。" 铁矿作为这个时代的战略物资,一直都是很紧缺的东西,而且这个时代铁矿探查的技术也并不成熟,没有后世那些精密的仪器,靠的依然还是肉眼和人工挖掘,一下把整个西境的铁矿都给了李成安,乾皇已经很有诚意了。 李成安郑重行礼:"陛下放心,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还有一事。"乾皇突然话锋一转,"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蜀州?" 李成安一愣:"过完年之后吧,陛下还有别的安排?" 乾皇摇摇头:"安排倒是没有,开春之后便是春闱,朕希望你能春闱之后再走。" 李成安心中一紧。春闱的事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陛下如今特地提出来,这般反常必有缘由。 "这春闱跟臣有什么关系?"他沉声道,"莫不是陛下还想让臣去参加春闱?" 乾皇笑着看了看李成安,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这次主持春闱的是你那师叔范静山,你小子在蜀州留下那么多种子,来年又要大动干戈,朕想让他们出来试试。" "陛下,这..." "好了,你也别这了,你说的那些东西都太过新颖,若是其他地方的官员,未必会尽心尽力。"乾皇摆摆手,"他们这些年承了你这么大的恩惠,你的事情,他们会上心的。" “但这样一来,恐怕麻烦也不小。”李成安无奈的说道。 “那这麻烦你接还是不接?” “陛下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臣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走出御书房时,天色已晚,李成安望着宫墙上初升的明月,无奈的叹了口气:原来位高权重有个好出身,也并不代表自己可以随便摆烂,这一天天的,也太累了。 李成安回到王府时,已是深夜。府门前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映出春桃焦急等待的身影。 "世子可算回来了!"春桃连忙迎上来,接过李成安解下的披风。 他叹了口气:"进了趟宫,被陛下给抓壮丁了,先回书房吧,顺便去把叫秋月叫过来。" 书房内,炭火噼啪作响。春桃奉上热茶,片刻之后,一袭白衣的秋月走了进来,小心问道:"世子找我有何吩咐?" "有两件事。"李成安抿了口茶,"第一,今年过年要办得热闹些。父王今年不在家,这家里更不能冷清,还有,弄些烟花出来,过年嘛,喜庆一些。" 秋月面露难色:"世子要在这个时候动烟花,会不会..." "无妨的,按我说的做吧,事后把痕迹清理掉也就是了。"李成安摆摆手,"另外,今年多备些年礼,蜀州跟来的老人都要照顾到。商行那边你也告诉夏禾一声,今年大家都很辛苦了,来了不少新人,咱们别太小气了,大方一些。" "奴婢明白。"秋月点头,"第二件事是?" 第210章 和舅舅的夜谈 李成安把进宫和皇帝商议的事情告诉了秋月:"还有就是年后陛下会送一批工匠过来,到时候你安排一下,把他们送去蜀州,渝州和蜀州两个地方的工坊同时运作。 等春闱之后,我要回蜀州一趟,这一次,你要留在京都,来年会有很多事情,夏禾她一个人在京都可不行,你要帮她盯着些。" 秋月闻言微微蹙眉:"世子,王妃这边若是问起来..." "娘那边我自有交代,我这次是回蜀州,不是去战场,娘亲不会说什么的。"李成安揉了揉太阳穴,"你只管照我说的安排就是。"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伺候的春桃突然说道:"世子,这次您必须带奴婢回蜀州!" 李成安一愣:"我回去办正事,你跟着干什么?" 春桃抬起头,眼圈微红:"上次去北境您就没带奴婢,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撇下我了!"她咬了咬嘴唇,"奴婢虽然武功不如秋月姐姐,但照顾起居、打理杂事最是在行。再说..." 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世子不带奴婢,奴婢觉得自己在这家里都没用了..." 李成安顿时明白了这丫头的心思,担心自己在王府没有存在感了,他随即无奈地摆摆手:"行了行了,你跟着去就是。" 春桃顿时破涕为笑,连忙磕头:"多谢世子!" 秋月抿嘴一笑:"世子有所不知,自打您从北境回来,这丫头就天天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得妥妥当当,就怕你哪天出门不带着她。" “好了,事情就先这样吧,舅舅呢?” “在后院偏厅。” “我去找舅舅说点事情,回头让夏禾帮我准备些过年的礼物,来了京都,该有的人情不能少,特别是跟父王出征那些将领家中,还有北境那些家在京都的将领,名单的话去暗卫那边拿。至于文官那边,你也别落下了,该送都送吧,也不差这点儿银子,心意很重要。” 说完便一个人走出了书房,夜风拂过庭院,带来一丝寒意。李成安没有惊动其他人,径直来到了后院偏厅。陈天宇正在灯下翻阅着什么,见他进来,微微一愣:"这么晚了,有事?" "舅舅。"李成安关上门,神色凝重,"回来有几日了,之前因为忙碌,没顾得上,今日来,是有些事情,我想问问舅舅。" 陈天宇笑了笑:“你这孩子,有什么事能让你这么晚了还到我这里来一趟。” “舅舅,自小你就疼我,有些事想必舅舅也不会瞒着我,我也不绕弯子了,今日来,我就想问舅舅一句,我娘的功法是不是不完整?她的身子还能坚持多久?” 此言一出,陈天宇手中的毛笔"啪"地掉在桌上:"你怎么会知道的..." "舅舅你果然知道。"李成安直视着陈天宇的眼睛,"娘亲虽然是极境,但是功法有缺,一般人确实看不出来,可总是有人能看出来的,在外祖父来渝州之前,关于陈家的任何消息完全找不到,陈家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这有一个解释,陈家不是土生土长的大乾人,而是来自中域。" 房间里一时寂静,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响。 良久,陈天宇长叹一声:"你这孩子还是太过聪慧了,此次北行,看来你知道了很多事情,既然如此,有些事舅舅也不瞒着你。" 说完,他起身从书架暗格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这是《天寒经》的残卷,你娘练的就是这个。" 李成安接过册子,快速翻阅,眉头越皱越紧:"缺了最后的三篇...这功法谁给她的?" "这功法从来没有人给她。"陈天宇苦笑,"而是你娘自己偷学的,当初你外祖父说了很多次,陈家的后人不得修炼武学..." "父王知道这事吗?" 陈天宇摇头:"你娘不让说。这些年靠药物勉强压制,刚开始的时候没什么太严重的问题,靠药物也能压制,但到了极境之后,就出问题了,而且近来反噬越来越严重。" “娘亲既然知道这功法残缺,为什么还要练?” “她是从你练了纯阳心法之后,才开始的,你明白吗?” 闻言,他微微愣神,他当然明白,玄影说过,纯阳心法哪怕是在中域也是很出名的,娘亲自然也知道纯阳心法的份量,凭师傅一个人,将来未必护得住自己,所以她明知道这功法残缺,也要练,她要为自己护道,想让自己能顺利踏入极境。 李成安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可有解法?" "有,两条路,其一,除非找到完整功法..."陈天宇突然压低声音,"或者,你能踏入问道,到了那个境界,便能解决她身子内的隐患。" 李成安沉默良久,将《天寒经》残卷缓缓合上:"舅舅,娘亲还能撑多久?" 陈天宇神色黯然:"最多五年。若是强行出手,时间会更短..." "五年..."李成安喃喃自语,突然抬头,"舅舅可知完整功法在何处?" "不知道,但是中域大概会有。"陈天宇压低声音,"当初这本功法的来源就是天启国,陈家,但就算陈家有,那里的东西也很难拿到,你明白吗?" 李成安当然明白,不远千里,且不说打不打得过,仅仅是这距离,就不可能再依靠武力征伐这一途径。没有工业革命,就变无法改变距离对战争的影响,就算工业革命,也绝对不可能在五年之内完成,这根本不现实。 若是置换,他手中可没有足以让对方心动的条件,就算有一些底牌,但那是大乾未来的身家性命,拿出去之后,将来的战争便会彻底丧失主动权,最重要的是,舅舅也不敢肯定陈家就一定有完整的功法,如果东西交出去没拿到功法,那就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成安瞳孔一缩。"我明白了。"他收起残卷,"这些时日,多谢舅舅照看娘亲了,关于娘亲的事情,春闱之后,我会想想别的办法。" “陈家在天启的影响力很大,你万万不要贸然行事。”陈天宇劝慰道。 "天启,陈家。"李成安接过话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舅舅放心,我不会乱来的,我会尽快入极境,到时亲自走一趟中域。" 陈天宇大惊:"你疯了?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 第211章 除夕 "舅舅。"李成安露出一丝笑容,"我是娘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和大姐是娘亲的心头肉,但娘亲也是我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哪怕再难,这条路也是一定要走一走的,而且去了中域,我未必没有胜算。 既然娘亲不想让我们知道关于她的事情,那舅舅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这件事我也从来不知道,王府还是曾经那个王府,多谢舅舅了!" 说完,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陈天宇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勉强。你娘最在意的,始终是你们的平安。" 走出偏厅回自己房间时,李成安望着娘亲院落还亮着的灯火,暗暗握紧了拳头,儿时的一幕幕出现在自己眼前。 “成安,你喜欢吃的排骨,娘亲自给你做的。” “成安,你慢着点儿,别摔着了。” “成安是妾身儿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王爷若是有什么不满,冲着妾身来就是了,冲一个孩子发什么脾气。” “混小子,你要气死你娘不成,罢了罢了,造孽啊...” 这些画面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李成安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中,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热血。他轻声自语:"娘亲,儿子一定不会让你死。" 无论这条路有多难,他都必须要走,娘若不在,这个家就彻底散了,父王会疯掉,大姐会疯掉,自己也会疯掉。 回到书房以后,立即铺开信纸,提笔写了起来,一刻钟后。 “玄影,安排人把这封信送到苍蓝手中。"李成安将信笺递出,"切记,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黑影接过信件,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中。 李成安又取出一张图纸,开始勾画起来。图纸上赫然是一架精巧的弩机,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参数。 "时间不多了...早知今日,这些年就不摆烂了。"他喃喃道,手中的笔越发急促。 窗外,雪又悄悄下了起来。王府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曳,将李成安伏案疾书的身影投在窗纸上,显得格外孤独而坚定。 这一夜,王府的书房灯火通明,直到东方既白。 接下来的日子,李成安闭门不出,书房外每日都能听到真气激荡的声响,偶尔还夹杂着物品碎裂的声音,春桃只是每日按时送来饭菜。 直到大年三十这天清晨,王府上下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李成安的房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 他披着一件单薄的白衫走出来,整个人清瘦了一圈,但眼神却比往日更加锐利。院中正在挂灯笼的下人们见到他,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行礼。 "世子你可算出门了,你再不出来,王妃该亲自来找你了!"一旁的春桃连忙说道。 “北境之行,真气凝练了不少,如今快入一品了,老道士留了那么多好东西,还没练完呢,趁着这几日有时间,好好看看。” “那提前恭喜世子了!” 李成安站在廊下,望着满院子的红灯笼和春联,嘴角不自觉扬起。忽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舍得出来了?"李遇安双手抱胸站在他身后,"我还以为你要在房里待到明年呢。" 李成安转身,看着大姐一身红衣的喜庆打扮,笑道:"这不是赶上年夜饭了嘛。" 李遇安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臭小子!要过年了跑去闭门练武,怎么?还想着揍我呢?" "疼疼疼!大姐轻点!"李成安夸张地哀嚎,却在这时,李遇安忽然察觉到她体内真气一阵激荡。 李遇安松开手惊讶道:"混小子,你要突破了?" 李成安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就在这几日了。" 正说着,远处传来陈氏的声音:"大过年的,你们两个就消停消停吧,今天你两谁敢动手,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姐弟俩相视一笑。李成安看着娘亲站在廊下的身影,唤来了秋月。 “晚上的烟火准备好了吗?” "回世子,都准备妥当了。"秋月福了福身,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保管让京都过个难忘的年。" 李成安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扫过院中忙碌的下人们:"今晚的年夜饭,让厨房多备些好酒好菜,府里上下都有赏。" “世子,王妃已经赏过了。”旁边的春桃说道。 李成安豪气的说道:“那就再赏一遍,过年了,都喜庆一些。” “多谢世子。” 院子里的下人们恭敬的说道。 天色渐暗,王府正厅内灯火通明。陈氏端坐在主位,旁边是舅舅陈天宇,看着满桌珍馐,难得露出欣慰的笑容。李成安与李遇安分坐两侧,不时互相瞪眼,却又在陈氏看过来时默契地举杯相碰。 "娘,儿子敬您一杯。"李成安双手捧起酒杯,"愿您新的一年身体康健,笑口常开。" 陈氏接过酒杯,轻抿了一口,眼中满是慈爱:"好,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待她放下酒杯,李成安突然话锋一转,"娘,儿子打算春闱后回一趟蜀州!" “你回蜀州干什么?”陈氏问道。 李成安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随即笑了笑:"陛下安排了些差事,回去处理些工坊的事情,最多三四个月就回来,娘亲放心,这次不是上战场,只是回家里去看看。" "三四个月?"陈氏眉头微蹙,"你父王不在家,你小子又要走..." "娘,"李遇安插嘴道,"这小子现在翅膀硬了,您拦不住的。不如让他去吧,我在家陪您就是了。" 李成安感激地看了大姐一眼,继续解释道:"主要是蜀州新设的几个工坊出了些技术问题,必须儿子亲自去解决。再者..."他压低声音,"儿子也有些别的安排,为了父王将来胜算更大一些。" 听到涉及皇帝,陈氏神色稍缓:"既然是陛下的意思..."她叹了口气,"罢了,你去吧。不过要答应娘,每月都要传信回来,莫要再像北境那边,几个月没个消息了。" "儿子保证!"李成安连忙应下,又给母亲夹了块她最爱吃的芙蓉糕,"娘放心,这次去蜀州很安全,不像在北凉的时候..." "啪!"陈氏突然拍了下桌子,把李成安吓了一跳:"还敢提北凉?!" 李遇安趁机火上浇油:"就是!娘您不知道,这小子在北境可威风了,一人独战千军万马,更是和极境交手..." "大姐!"李成安急得直瞪眼。 陈氏却突然红了眼眶,伸手抚上李成安的脸颊:"成安啊,娘给你们俩一个取名叫遇安,一个叫成安,不是要你们将来有多威风,而是要你们将来平平安安,明白吗?" 第212章 入一品 李成安喉头一哽,握住母亲的手:"孩儿答应娘,一定完好无损地回来。"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咻——"的破空声,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漫天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将整个王府照得如同白昼。五彩斑斓的光芒透过窗棂,在三人脸上流转。 "开始了!娘亲,舅舅,大姐!"李成安笑着拉起母亲和大姐,"走,咱们去院子里看!" 院中早已备好软榻,一家三口仰头望去,只见夜空中金蛇狂舞,火树银花。一簇簇烟花此起彼伏,有的如牡丹盛放,有的似流星坠地,更有特制的"福""寿"字样在云端闪耀。 陈氏望着满天华彩,眼中泪光闪烁:"成安有心了,这烟花...真美..." 虽然丈夫不在,但这次过年有这双宝贝儿女陪着,也让她心里万分温暖,此时的她多想把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陪着他们多久,她自己的身子她比谁都清楚,只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功法的不完善,在自己到了极境之后问题越发突显,曾经以为自己还能坚持几年,但这样的估算还是太过乐观。 极境真气就像岩浆一般每日在她体内肆意蹿动,这就像一个本该完好的容器,功法的缺陷导致容器出现了问题,本来可以容纳极境强度的真气的经脉,此刻却装不了那么高强度真气,维持得非常勉强,只要强行动手,真气必定炸裂经脉,这个容器瞬间四分五裂。 她每天都能深刻的感受到死神对她的召唤,自己将来不在了,唯一挂念的便是这双儿女,他们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可将来没有娘亲的他们,人生的路上该过的多么艰难啊,她想看着女儿出嫁,想看着儿子成亲,可这一切,恐怕是做不到了。 一旁的陈天宇看着自己妹妹一家,不禁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只是他也不知道这份和睦还能维持多久。 李成安轻声道:"这是儿子特意为娘准备的,娘亲喜欢就好,以后每年除夕,咱们家都要放最漂亮的烟花。" 说完。 "轰!" 又是数十道火光冲天而起。朱雀大街上,百姓们纷纷驻足仰望。卖糖人的老张头张大嘴巴,糖浆滴在衣襟上都浑然不觉;绸缎庄的老板娘抱着小女儿冲到街心,小女孩兴奋地拍着手;就连平日严肃的巡城司官兵,也都仰着头,眼中映着绚烂的火光。 "快看那边!"一个孩童指着皇城方向惊呼。只见数百道银线同时升空,在最高处炸开,化作漫天流星雨缓缓坠落。每一颗"流星"坠到半空时,又二次绽放,形成一个个小小的"福"字。 "天爷啊!"茶楼二楼,几个书生手中的折扇"啪嗒"掉在地上。其中一人颤声道:"这...这莫非是祥瑞?" 皇宫角楼上,乾皇负手而立,望着满城烟火,嘴角微扬:"这小子,倒是会讨他娘欢心。"再想想自己家那三个逆子,他不禁摇头感叹了半天,优秀的儿子往往都是在别人家,这让乾皇心里很是憋屈! 最壮观的景象出现在子时将至时。全城所有的烟花同时升空,在漆黑的夜幕上拼出了一幅巨大的画卷——有一位慈祥的母亲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背景是巍峨的蜀州群山。画卷持续了整整十息之久,连城外的村落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娘,喜欢吗?"李成安轻声问道,却发现陈氏早已泪流满面。 陈氏一把将儿女搂入怀中,哽咽道:"娘喜欢...娘太喜欢了..." 此时的她心中充满了对人世间的眷恋,她不怕死,可她想活下去,比任何时候都想活下去,她更希望陪着自己的丈夫儿女,去看看这个世间更美的风景! 王府院墙上,玄影抱剑而立,望着满天华彩,也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 烟火渐渐散去,但京都百姓的欢呼声却久久不息。这一夜的盛景,将成为他们余生难忘的记忆。而在王府后院,李成安望着西南方的夜空,眼神渐渐坚定,那里是中域的方向。 除夕的喧嚣渐渐散去,王府重归宁静。李成安站在书房的窗前,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深深吸了一口清晨凛冽的空气。 他翻开案几上的盒子,取出宁清霜给他的心得,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冲击一品境界的关键要诀。 李成安盘膝而坐。他闭上双眼,引导体内真气流转。起初,一切如常。真气如溪流般在经脉中平稳运行。但随着时间推移,这股"溪流"逐渐变得湍急起来。李成安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粗重。 突然,他浑身一颤!体内真气如同决堤的洪水,开始在奇经八脉中横冲直撞。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这是真气在强行拓宽经脉的征兆。 "呃啊——"李成安咬紧牙关,牙龈都渗出血来。他死死攥住衣袍下摆,布料在指间碎裂成缕。这种痛苦,就像有人用烧红的铁棍在体内搅动。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李成安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衣衫尽湿。但他的姿势始终未变,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忽然,一阵奇异的"嗡嗡"声从他体内传出。这声音起初很微弱,渐渐变得清晰可闻——那是真气在经脉中高速流动产生的共鸣! 李成安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中似有金芒闪过。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只见一缕凝若实质的真气在掌心跳跃,如活物般灵动。 "成了!"他长舒一口气,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那缕真气突然暴涨,遍布全身,突然冲天而起!屋顶的瓦片被掀开一个大洞,碎瓦"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王府上下都被这动静惊动。春桃匆忙赶来,却在门口被玄影拦住。 "先别进去,"玄影难得地露出笑容,"世子这是入一品了。" 房间里,李成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浑身骨骼"噼啪"作响。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寸肌肉中蕴含的可怕力量,体内的真气的磅礴和强度,跟二品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就是一品境界!不同于二品时的真气外放,此刻他体内的真气已经能够随心所欲地凝成实质。更奇妙的是,五感变得异常敏锐——他能听见院外蚂蚁爬行的窸窣声,能分辨出十丈外花朵绽放的细微响动。 走出房屋时,李成安抬头望天。晴空万里,一如他此刻的心境,一品已成,自己距离极境又近了一步。 第213章 送礼 主厅内,陈氏手中的茶盏突然"咔"地一声裂开一道细纹。 她猛地站起身,丝绸衣袖带翻了案几上的果盘。苹果滚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却完全被远处李成安小院中传来的真气波动所掩盖。 "这孩子..."陈氏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节泛白。她清晰地感知到那股熟悉又陌生的真气波动。 窗外,一片破败落叶飘然而下。陈氏的目光追随着那片落叶,心中五味杂陈。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陈氏既欣慰又害怕,她欣慰李成安年纪轻轻便有武学的成就。害怕的是,将来不能一直陪着自己的儿女去成长。 "成安..."她轻声呢喃,声音微不可闻。 陈氏想起当年那个襁褓中的婴孩,想起他第一次摇摇晃晃走路的样子,想起他练武拆家被自己发现时倔强的小脸... 此时的她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襟,当她走向李成安的小院时,脚步不自觉地加快。转过回廊,陈氏远远就看见玄影守在门外。这位平日里冷峻的护卫,此刻脸上竟带着罕见的笑意。 "属下见过王妃。"玄影恭敬行礼道。 话未说完,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李成安换了一身干净衣衫走出来,虽然脸色苍白,但眼中的光芒比往日更加锐利。他看到母亲站在院中,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个疲惫却灿烂的笑容: "娘,儿子也没想这样,这是意外。" 陈氏快步上前:"大年初一就拆家,你小子也不知道悠着点儿。" 李成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娘,孩儿一时没控制住。” "你啊!"陈氏轻声责备道,手指轻轻拂去儿子额前的一缕乱发,"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 李成安乖乖点头,却在母亲收回手的瞬间,敏锐地捕捉到她手腕上的一丝不自然的颤抖——那的确是功法反噬的症状。 他的眼神暗了暗,在这寒冷的冬日,磅礴的真气温暖了四肢百骸,却暖不了他此刻发冷的心,娘亲的事情一定尽快提上日程。李成安在心中暗暗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想办法保住娘亲。 正月初三,京都的街道上依旧热闹非凡,李成安带着春桃和几名侍卫,抬着几口沉甸甸的红木箱子,来到了范府门前。 "劳烦通报,"春桃上前对门房说道,"我家世子前来给范大人拜年。" 门房老仆看清来人,慌忙行礼:"世子爷稍候,小的这就去禀报老爷。"说完一溜小跑进了内院。 不多时,中门大开。范静山亲自迎了出来,一身靛青色家常便服,显得格外随和。 "你小子来得正好!"范静山捋着胡须笑道,"老夫刚得了些上好的龙井,正愁没人共品呢。" 李成安恭敬行礼:"学生给师叔拜年,祝师叔新岁安康,福寿绵长。"说着示意侍卫将礼箱抬进院中,"些许蜀州土仪,不成敬意。" 范静山扫了眼那些箱子,其中一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整齐码放的书籍。他眼中精光一闪,随即笑道:"你这孩子,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快进来暖和暖和。" 穿过几进院落,李成安注意到范府虽不奢华,却处处透着文雅。假山上的积雪被巧妙地堆成梅花的形状,回廊的柱子上贴着亲手书写的春联,墨迹酣畅淋漓。 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范静山亲自斟了杯茶递给李成安:"尝尝,这是江南刚送来的明前龙井。" 李成安双手接过,轻啜一口,赞道:"好茶!清冽回甘,确非凡品。" 范静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茶是好茶,不过你小子今日来,恐怕不只是为了品茶吧?" 李成安放下茶盏,正色道:"师叔明鉴。学生确实有些事,听陛下说这次春闱师叔是主考人,有些事所以想亲自来一趟。"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录,"这是从暗卫那边拿到的今年参加春闱的蜀州学子名单,还请师叔过目。" 范静山接过名单,细细浏览,眉头渐渐舒展:"确实不错!都是务实之才,但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说好听的点,你这是明目张胆的徇私舞弊,说句不好听的,你这是结党,老夫想知道理由。" "学生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李成安微笑,"公然徇私,历年科举向来比较平衡,名额有限,世家分一部分,三位殿下取一部分,朝中个别大臣再取一部分,名额所剩无几。" “既然你知道,你还把这名单交给老夫?他们都不来找老夫,你跑过来,你觉得老夫会同意你的徇私?” 李成安点了点头:“师叔自然不是,学生给师叔这份名单,是希望这些学子在才学同等的条件下,优先录取我蜀州的学子,若是他们的才学达不到科考的要求,师叔可以秉公办理。” 范静山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成安,微微一笑:“你要动朝堂?看来你和陛下来年有新的动作了?” “不瞒师叔,确实如此,来年的大乾确实会有一些变动,学生需要一批自己的官员,其他的人,学生有点信不过。” 范静山没有多说什么,一老一少就着名单讨论许久,茶续了三巡。最后范静山将名单收入袖中,意味深长道:"春闱之事,老夫自会秉公办理。不过..." 他压低声音,"你要想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李成安点头:"学生自然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到时候天下学子会群情激奋,朝廷的威信会大打折扣。 但这个时候学生可没功夫给他们讲公平,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眼下的不公平,也是为了将来他们能有更多的出路,而且这么多年都是如此,他们也该习惯了。" “多年以来都是如此,是因为各家把名额分得都差不多了,就算有什么问题,他们自己也会想办法压下去,但是你这次给老夫的名单,可足足占据了七成。” 范静山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书房内的炭火"噼啪"爆出一个火星,映照在他凝重的面容上。 "七成名额..."老祭酒缓缓摇头,"你觉得他们还会不会把这事情按下去?!老夫担心的是你扛不住这场风波。" 第214章 王家父子 李成安目光坚定:"师叔,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大乾若是要变革,就需要新鲜血液,用新的利益链来推翻旧时代的那群人。" "新鲜血液?"范静山冷笑一声,"你就不怕这些蜀州学子入朝后,被那些老狐狸生吞活剥了?" "他们既然是由学生举荐的,说句不好听的话,至少在名义上,他们也算的上我王府的人,谁若是明目张胆的欺负他们,自然也是要掂量掂量。 虽说来年会有新的官员考核制度,可朝堂的阴暗也需要让他们自己体会,他们需要适应官场的游戏规则。" 李成安从怀中取出一份密折和一份厚厚的文卷,"这是陛下手谕和来年大乾关于新政的方向,还需要师叔帮帮忙,陛下准许在国子监增设''实务科'',专授新政要义。今年通过春闱的学子,将先入实务科受训三月,再行授官。" 范静山接过密折,细细查看上面的玉玺印鉴,眉头渐渐舒展:"原来如此...陛下这是打算另起炉灶啊。"他忽然抬头,目光如炬,"你要知道,此举等于公然与世家为敌?" 李成安端起已经凉透的茶盏,一饮而尽:"这已经是最好的机会,起初去北境的时候,学生想的是等将来经过一场大战,彻底把大乾变成一张白纸,所有的框架都重新来过,那样也是最快最方便的。" “那你为什么不等?” 他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锋芒,"我不想等,有些事也等不了,眼下这个时候陛下对朝堂的掌控力,已经到了上位以来的最高点,蜀州这些年一大批的学子也都渐渐成长起来,这个机会,就算差点,也不会差太多了。" 书房内一时寂静。窗外传来积雪压断树枝的"咔嚓"声,格外清晰。 良久,范静山长叹一声:"罢了。老夫这把老骨头,就陪你疯一回。" "你啊..."范静山摇头失笑,"至于麻烦,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吧。"他忽然换了话题,"听说你突破一品了?" 李成安谦虚道:"侥幸而已。" "如此年轻的一品..."范静山长叹一声,"你那老师若在,不知该有多欣慰。"说着,从书架上取下一个锦盒,"这是你老师留在我这儿的,说等你入了一品再交给你。" 李成安接过锦盒,入手沉甸甸的。刚要打开,却被范静山按住:"回去再看吧。" 老祭酒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将来不管如何,老夫都希望你要守住本心,这一次,老夫会尽力帮你。" 离开范府时,已近黄昏。李成安抱着那个神秘的锦盒,心事重重。春桃在一旁小声提醒:"世子,接下来咱们要去哪儿..." 李成安回过神来,轻声说道:"走吧,去王家,王家主在定州帮了本世子很大一个忙,作为王府,怎么能没有回礼呢?岂不是显得我太小家子气了。" 他最后望了眼范府门楣,隐约觉得师叔今日的言行颇有深意。那个锦盒里,究竟装着什么? 王家的书房内。 王砚川翘着二郎腿,一脸狐疑地盯着自家老爹:"爹,您这些日子跑定州干嘛去了?家里账本堆得比我都高了,重要的我都看过了,其他的你自己来吧,回来这么久,家里的事儿您也不管管?" 王震正端着茶盏,闻言差点呛到:"咳咳...为父这是去办正事!" "正事?"王砚川眯起眼睛,"该不会老娘走了,你寂寞了吧,我在京都你又不敢说?自己偷偷摸摸在定州养了一个小的吧,听说定州那里最是盛产美人..." "放屁!"王震老脸一红,茶盏重重一放,"为父是那种人吗?为父心中只有你娘,混账东西,说什么胡话呢..." "我是混账东西,那你是什么?"王砚川凑近,压低声音,"你放心吧,孩儿这么大了,也理解你,娘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再续一个也是无妨的,男人嘛,没必要偷偷摸摸,有空把她带家里来看看吧,放心,我不会为难她的!" 王震胡子都气歪了:"逆子!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行行行。"王砚川往椅背上一靠,优哉悠哉地晃着脚尖,"你老人家喜欢在外面养着就在外面养着,我也不干涉你,但是现在你回来了,家里的事儿,你可得担着,不能再让我来了..." "你!"王震抄起桌上的账本就要砸,突然眼珠一转,又放下了,"嘿嘿,儿啊,为父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我先说清楚,江南的亲事我不同意,你想都别想,你想要联姻,你找大哥二哥去。" "那倒不是,以后你得亲事你自己做主,为父不干涉!"王震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为父是想跟你商量点别的事情..." "等等!"王砚川猛地坐直身子,"爹,你不会想让我这个时候执掌王家吧..." "如果你答应,那也未尝不可!"王震一拍大腿。 王砚川翻了个白眼:"那不行,你什么岁数执掌王家,我就什么时候接这个家主之位,这很公平吧?" "公平个屁!"王震理直气壮,"绝对不行!" "你都行,我为什么..."王砚川刚要反驳,突然反应过来,"等等,定州那边有我不知道的事情?而且和那位世子有关,你有秘密瞒着我?" 王震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为父...那是..."支支吾吾半天,突然眼睛一亮,"对了!为父给你带了礼物!"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玉坠:"定州特产的寒玉,冬暖夏凉..." 王砚川接过玉坠,狐疑地打量:"爹,其实你不愿意告诉我也没什么,人嘛,总是要有自己的秘密,而且牵扯太大我也不想知道,现在我不追着问你,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说了,你再说!" "咳咳..."王震心虚地别过脸,犹豫片刻,脸色开始郑重起来,轻声说道:"为父确实有些事情没对你说,本想等你执掌王家之后再把这件事告诉你,但李成安有句话说的对,你们年轻人恐怕不一定会按照我们这一辈的想法去做..." 见自己这老父亲一脸郑重,这些年几乎很少见他这个模样,王砚川收起了嬉笑之色,"爹你不妨说说,若你是对的,孩儿听你的也就是了!" 第215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王震深吸一口气,起身将门窗都关严实,屏退了院子内所有的下人。他转过身时,脸上的神情是王砚川从未见过的肃穆。 "砚川,你可知道我们王家真正的来历?" 王砚川一怔:"不是祖籍青州,世代经商..." "那是假的......" 窗外一阵风吹过,烛火剧烈摇曳,将父子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良久之后,王砚川喉结滚动:"那...爹您现在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因为大乾怕是要变天了。"王震声音发紧,"陛下和那李成安,将来恐怕要对中域动手了。" 他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啄一口,瓷器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为父这次去定州,就是怕出意外,裴世安必须要死,虽然那件事过了几百年,但那些人的记忆不会消除,为父怕有朝一日他们倘若真的来到大乾,王家就在劫难逃了。" 王砚川猛地站起身,椅子"咣当"倒地,他沉默片刻:"中域是什么地方?王家对上他们,真的就没有希望吗..." “...” "若是真有希望。"王震把关于王家来历和中域的事情告诉了他,随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为父这些年来会如此小心翼翼吗?会让一个裴世安骑在我世家头上?先不说别的,那些人家族里面,谁家没有几个极境?光是这一点,你觉得大乾有胜算吗?" 他突然抓住儿子的手,"砚川,为父今日想和你商量的就是,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不管陛下他们想要干什么?王家都不要卷入和中域的这场争斗里!" 王砚川沉默片刻,突然笑了:"爹,您觉得可能吗?" "有了这次的事情,陛下和那位世子也答应了,无论将来如何,他们都不会把王家牵扯进来!" "你怕儿子年轻气盛,接掌王家之后掺和到这件事里?"王砚川捡起地上的玉坠把玩着,"但是爹你有没有想过,躲了几百年,这件事早晚是躲不过去的,只要陛下他们和中域那些人斗,不管胜负,他们一定会来人,凭他们的手段,就真的查不到王家的来历? 就算查不到,那其他几家怎么办?只要有一家被查出来,其他人还能高枕无忧?爹你说过,身为世家,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王震脸色煞白:“但...” 王砚川摆了摆手:“爹,我明白你得意思,你不希望王家卷入这场风波,孩儿可以这样做,但若是有朝一日王家不得不下场的时候,孩儿又该何去何从?就算打不过,总不能任人宰割吧。” “......” 二人在书房谈论了一个多时辰,走出房门的时候,王震捋着胡子,笑得像只老狐狸:"罢了罢了,为父老了,年轻人的时代终究该由你们年轻人来决定,王家将来何去何从,一切都看命吧..." 正说着,管家匆匆赶来,在门外恭敬禀报:"老爷,少爷,吴王世子前来拜年,车驾已到府门外了。" 王震脸色一变,立刻摆手:"就说老夫身子不适,让少爷去接待。"说完转身就要往内院溜。 "爹!"王砚川一把拽住老爹的袖子,"您这就不够意思了吧?才回来又想撂挑子,现在就把烫手山芋扔给我?" 王震急得直跺脚:"你这孩子!大过年,你就让为父清静清静吧..."他压低声音,"为父得去陪你娘说说话,大过年的,别让她一个人太冷清了!" 王砚川翻了个白眼:"行!行!行!反正你是会挑时候的,专挑你儿子的软肋捏,见完这小子一会儿我再去找你去!"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小子。”他整了整衣冠,对管家道:"去请世子到花厅,我这就去。" 王震如蒙大赦,一溜烟跑没影了。王砚川摇摇头,慢悠悠往花厅走去,心里却在盘算着什么。 花厅内,李成安正背着手欣赏墙上挂的一幅《寒梅图》。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王兄,新年好啊。" 王砚川拱手还礼:"世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他目光扫过厅内摆着的几个红木箱子,"这是..." "一点蜀州特产。"李成安笑道,"令尊不在府上?" "家父偶感风寒,正在休养。"王砚川面不改色地扯谎,示意下人上茶,"世子此番前来,怕不只是拜年这么简单吧?" 李成安接过茶盏,轻啜一口:"王兄是个爽快人。我也没必要在你这儿绕来绕去的,实不相瞒,此次来这里主要有两件事。"他放下茶盏,"其一,令尊在定州帮了我一个大忙,这份人情,在下铭记于心,该有礼数上还是要有的。" 王砚川挑眉:"那其二呢?" "其二..."李成安从袖中取出一份文卷,"在下来年想在大乾做些事情,毕竟在跟王家合作,多少应该知会一声。" 王砚川接过文卷,翻开一看,片刻之后,眉头微动:"世子这手笔未免有些太大了吧,商税、科举、官场、废匠籍...还用陛下的名义在各地大肆操办学院,许天下百姓之子皆可入学。 同时还在京都为军方开设独属军方的学院,世子你这是要把皇权推到一个至高点,并且一步一步要把世家连根拔起..." 李成安解释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将来要和那群人斗,银子和人才都是大乾的短板,眼下在下只能抓紧时间,让大乾的步子走得快一些,不然将来真的便没有胜算了。” 王砚川没想到他如此直白,当真是一点弯子也不绕,他脸色微变,挥了挥手,屏退了厅内所有的下人,“你这些太过激进了,我不觉得你走得通,而且你就笃定王家会给你让路?” "不需要王家为我让路。"李成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关系到五大世家底盘,我会让陛下特事特办,这还只是一部分,文卷上所有的变动,都可以不涉及到你们的地盘,让你们和以前一样,但这次科举的名额,我要七成。" 第216章 李成安的来意 闻言,王砚川一脸讥讽之色:“世子殿下,不是王某说你,你这如意算盘也打的太响了一些,不动世家的地盘,你是想在大乾孤立五大世家。 看上去这对世家有好处,给世家面子,但是未来很多事情,便和世家没有关系了,扶持一大批新的世家来抗衡老牌世家,世子还想让我等感激你不成?” 王砚川将文卷收入袖中:"至于这名额,世子这胃口未免也太好了些,开口就是七成,就算王家同意,你觉得其他几家会答应?天下学子能答应吗?就凭这次主考是你那师叔?" 李成安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王兄,在下已经足够仁至义尽了,怕你们在这个时候闹事,来年这些的变动都给了你们最大的方便,选择权都在你们手上,你觉得在下还能怎么办?继续跟你们讨价还价?就这样继续内耗等死? 至于这名额的问题,若不是考虑到地域问题,存在着地方差异,这次科举的名额,我全都要,说句实话,正如你们从来不相信陛下一样,我也不太相信你们的官员,既然是新政,自然要启用新的官员。"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积雪:"当然,王兄还有别的选择,那就是我们再合作一次,保证将来的回报足够的大!" 王砚川眼神一凛:"王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如果是不太好听的话,王兄大可不必讲。"李成安转身,目光灼灼,"我这人不太喜欢忠言逆耳那一套,若是好话,王兄完全可以多说。" 王砚川摇了摇头,微微一笑:"世子殿下,不是王某看不起你,你李家跟那群人斗起来,王某并不觉得你有任何胜算,所以世子这场棋,王家恕不奉陪。" 窗外一阵寒风掠过,卷起几片残雪拍打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啪啪"声。 李成安闻言不怒反笑,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窗棂:"王兄,你可知北凉愿意用十年停战来换一个联姻?" 他转身直视王砚川,眼中似有寒芒闪动:"北凉那位老皇帝都敢在我李家头上下注,王家好歹是大乾第一世家,怎么这点魄力都没有?" 王砚川心头一震,手中茶盏"咔"地裂开一道细纹。 "中域是很强,此时的王家也确实可以偏安一隅。"李成安缓步逼近,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王砚川心跳的节拍上,"但你别忘了,有的事躲的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有句话说的好,日落西山你不陪,东山再起你是谁。同甘共苦你闲累,荣华富贵你不配。" 窗外风雪骤急,呼啸着撞向窗棂。王砚川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向来温润如玉的世子,此刻周身竟隐隐有金色真气流转。 "你小子..."他喉结滚动,"已经入一品了?" 李成安不答,只是轻声说道:“王兄不妨考虑考虑,做生意嘛,就得在商品最低的时候买进,等价格上去了再卖出去。” 片刻之后,王砚川开了口:“话是这么说,但这东西买的太多了,卖不出的话容易砸在手里,我想过了,这一次的事情,王家就不掺和了,但王家也不会给你添麻烦,其他家我不敢说,王家不会在这个时候给陛下添乱,至于其他,不妨日后再说。” 世家折腾,也是要挑时候的,在这种时候给陛下添堵,陛下一定会让他们这几家吃不了兜着走,眼下世家在朝堂属于真空期,大批官员落马,通过李成安这小子运作,将皇权凝聚到了一个空前的顶峰。 不动他们世家,只是怕耗费太多国力,陛下要改革,谁也拦不住,如今这般已经是给足他们面子了,若是真要收拾世家,如今的大乾是有绝对有那个能力来收拾残局的,只是这样一来会耗费大量的精力,会面对很长一段时间人才断层、物价横飞等等问题,从而导致根基受损,浪费大量的时间来恢复。 李成安笑了笑:“既然王兄不愿掺和,那我就不再强人所难了,若是将来哪天想通了,王兄可以来王府找我,对了,春闱之后我要回一趟蜀州,王兄可别让我等的太久。”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李成安便起身告辞。送走客人后,王砚川转身就往后院跑,果然在书房逮到了王震。 "爹!你不是在陪我娘吗?怎么这么快就跑书房来了!"王砚川阴阳怪气道。 王震讪讪的说道:"你娘说了,天冷,她不想跟我说话,让我先回屋休息...那位世子走了?他说什么了?" “你个老家伙就天天装吧。”王砚川掏出文卷晃了晃,随后递了过去:"他这次来,是希望来年王家为陛下的新政让路,别给他添麻烦,还想让王家跟他合作。" 他眯起眼睛,"这是陛下来年要做的事情,但他说了,这些变动大部分可以不涉及世家根基之地。" 王震接过文卷翻阅起来,良久之后,轻声说道:"这小子好大的手笔,抛开立场不谈,治国之上确实有一套..." "你是说这是李成安的手笔?"王砚川冷笑,"万一是陛下的呢?" 王震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陛下当了皇帝这么多年,他那脑子,帝王心术玩的不错,搞搞阴谋诡计还行,治国理政,说句不好听的,还不如徐相那个老东西,砚川,别把皇帝想的那么全知全能,这和一家之主是一样的,很多时候他不需要面面俱到,只要会用人,这就够了。" 王砚川瞳孔一缩:"徐相?" 王震沉重地点点头:“在京都,你可千万别小看那个老家伙,如今这朝堂上最聪明也是最不知深浅的人,也就是他了,皇权和世家,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大多也算知根知底了。但是徐相这个人,秘密太深,这么多年也没能挖出他的深浅。 但他偏偏还是先帝留下来的人,在相位上待了这么多年,两代君王的信任可不是那么好获取的,以后跟他打交道,留心一点,对了,你答应那小子了吗?” "没答应。"王砚川摇摇头,在父亲对面坐下,"但也没拒绝死,留了余地。" 王震长舒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文卷边缘:"你做得对。这事...咱们得观望观望。" "观望?"王砚川冷笑,"爹,您真觉得咱们能独善其身?李成安那小子话里话外,分明是在警告我们,他这些举措一出来,整个大乾必定天下大变,用不了多久,便会有很多的人掌握财富和人才,到时候我们可就被动了。" 第217章 王家三兄弟 窗外风雪更急,吹得窗棂"咯吱"作响。王震起身点燃了书房的烛火,跳动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砚川啊..."王震突然压低声音,"从这大半年来看,李成安这小子的棋风就是如此,善于用天下大势来逼你,但越是这个时候,你应该越冷静一些。 咱们家的富贵已经足以撑好几代人了,再高的富贵,咱们这个时候也没必要再去想,这买卖,咱们没必要急着下场。"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重要的是,那小子练的是纯阳心法,将来的槛很不好看过。" 王砚川猛地坐直身子:"什么意思?" "到时候中域会有很多人不希望他的纯阳心法到极境。"王震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是很多,不是一家两家那么简单。"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出"噼啪"的声响。 "您是说..."王砚川瞳孔骤缩,"李成安他..." "嘘!"王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此事到此为止。为父只是告诉你,这位世子将来的麻烦...很不简单。" 王砚川沉默良久,突然笑了:"有意思。将来的大乾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漫天风雪,"爹,您说...咱们要不要落一颗闲子?" 王震皱眉:"你什么意思?" "银子嘛,咱们家不缺。"王砚川转身,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既然来年陛下有新政,我觉得江南也没必要搞特殊,让他们折腾试试,自家的地盘,就算有些损失,也控制的住,赢了,王家有资格分一杯羹,输了,王家也没法抗旨,实属无奈。" 王震盯着儿子看了许久,突然也笑了:"好小子,比你爹我精明。"他捋着胡须,"不过这事急不得,先稳一稳再说吧。" 父子二人低声商议起来,窗外的风雪渐渐小了,但京都上空的阴云却愈发浓重。 夜色渐深,王家大宅东侧的小院里,一盏红灯笼在风雪中轻轻摇曳。王砚川独自坐在石亭中,面前的小炭炉上温着一壶梨花白。 "三弟好雅兴啊!"院门被推开,王家长子王砚之披着狐裘大步走来,身后跟着抱着食盒的二哥王砚书。 王砚川眼前一亮:"大哥二哥怎么来了?" "听说你今儿个见了那位世子。"王砚书将食盒放在石桌上,取出几碟小菜,"父亲神神秘秘的,我们只好来问你。" 王砚之拍开酒坛泥封,给三人各斟了一杯:"大过年的,别谈那些烦心事。来,先干一杯!" 三只酒杯在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王砚川一饮而尽,热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痛快!"王砚书夹了块酱牛肉放进嘴里,"三弟这酒是越藏越香了。" "那是自然。"王砚川得意地晃了晃酒壶,"这可是埋了好久的陈酿。" 王砚之忽然压低声音:"说真的,那位世子...没为难你吧?" "为难?"王砚川轻笑,"他可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咱们得,只是..."说着将白日里的谈话简要说了一遍。 "嘶——"王砚书倒吸一口凉气,"七成名额?这位世子胃口当真不小!" "三弟。"王砚之眉头紧锁,"这些年倒是难为你了,虽说家里很多人都觉得你这些年不着调,但是大哥明白,这些年你为家里做了很多,你从小就是咱们家里最聪明的人,也是最不喜欢沾染这些麻烦事的人。 这么多年了,父亲想方设法把你绑在家里,大哥都看在眼里,可将来王家只能交到你的手中,若是寻常生意上的事情,我和你二哥还能帮衬帮衬,但涉及到大的方向,王家只能靠你,我们没那个能力。" 夜风拂过,炭火"噼啪"炸开几点火星。王砚川给兄长们续上酒,轻声道:"大哥今日怎么说起这个了,娘走的早,老头子一个人也不容易,这些年大哥二哥已经做的很好了!" 王砚之沉吟片刻:"大哥今天说这个,是想告诉你,父亲年纪大了,家族早晚要交到你手里,虽然很多事情父亲没有告诉我们,但是大哥只是脑子没你那般灵活,并不是傻子。 从你来了京都之后,便开始接手家族的事情,父亲带了那么多高手远去定州,再加上今天这位世子,我看得出来的,王家在面临一场很重要的选择..." "没错。"王砚书此时也附和着点了点头。 "今日来大哥来找你。"王砚之笑着拍了拍王砚川的肩膀,"便是想告诉你,父亲既然让你将来接掌王家,这一点,我们改变不了,王家也只有你才有资格去接,所以不管碰到什么事情你拿主意就是,大哥二哥永远站在你这边。 当然,最重要的是,大哥二哥希望你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走,不希望你将来做事束手束脚,哪怕束缚你的这个人是父亲,也就算将来王家输了,我们两个也陪着你。" 王砚川心头一暖。炭火映照下,两位兄长的面容格外亲切。他突然想起儿时三人在一起的场景。 “三弟,你赶紧帮我出出主意,我把父亲的青花瓷给摔了。” “三弟,你得救二哥啊,先生留的这难题若不能按时解开,父亲知道二哥就得挨揍了。” “这是跟父亲去云州的时候淘来的翡翠,给你弄了个坠子,砚川啊,这可是好东西,大哥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 王砚川摩挲着温润的玉坠,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雪又开始下了,但小院里的炭火却烧得更旺了。 “大哥二哥,若是将来我有一天的决定连自己也没把握,会有极大的风险,一旦输了,便会让王家万劫不复,该怎么办?” 若只是大乾这场棋局,他王砚川有把握让王家立于不败之地,哪怕多一个大康,他也是有胜算的,但如今牵扯到了一个中域,要想和这些千年世家过招,王家的底子上可是差了好几个档次,他自己也没有绝对信心的,这就和下象棋一般,同样的水平,开局少一个车马炮,那怎么玩儿?没人会开这样的棋局。 闻言,王砚之和王砚书对视一眼,微微一笑:“王家这么多年的富贵都享过了,还怕什么?高风险就意味着高回报,有什么可想的,我相信我家砚川绝不输天下任何人,就算输了,大哥陪你便是了。” “大哥说的没错,陪你便是,莫不是你还担心我们两个富贵久了,就贪恋这权势富贵不成?你二哥的确喜欢金钱美人,那也要看跟谁比,跟我家三弟比起来,这条命,你二哥也是舍得的。”王砚书也轻声说道。 第218章 老师留下的礼物 一句陪你便是,让王砚川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正是由于自己从小聪慧过人,父亲对他的期望很高。 但父亲的行事风格却偏向保守,跟王砚川心中所想有些不符,这也让王砚川很多时候不愿意去掺和家里的事情。 包括这次中域的事情,他认为父亲的做法太保守了些,若是按着他的想法,大乾的这次变革,他是一定要掺和进去的。 而且要尽可能捞到最大的好处,他一直认为,世家之所以是世家,是因为世家懂得审时度势,根据时代不同的环境让自己变的更加强大。 王朝更迭,时代变迁,每一次变革不管是对天下百姓,还是世家豪族,都是一场巨大的考验,就像江湖中那些绝世名剑一般,经过千锤百炼,才能传承千年,一味求稳,绝对不是一个世家该做的事情。 "好!"王砚川举起酒杯,"弟弟就在这里多谢大哥二哥了,你们也放心,我不会让两位兄长把命赔上的!" "哈哈哈!"三兄弟笑作一团。 酒过三巡,王砚书已经有些微醺,忽然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锦囊打开,竟是三枚做工精致的玉坠,每枚上都刻着一个"安"字。 "这是..." "我在寒山寺求的平安符。"王砚书认真地将玉坠分给兄弟,"那住持说能挡灾避祸。不管将来王家如何,咱们兄弟...都要平平安安的。" 王砚川摩挲着温润的玉坠,思绪万千,不管将来他遇到什么事情,他都务必要保住王家的香火和两位兄长的安全,一个莫名的想法在他脑海中出现。 吴王府。 回到王府后,李成安屏退左右,独自坐在书房中。窗外风雪依旧,烛火在案几上摇曳不定。他取出范静山交给他的锦盒,指尖触到盒面时,竟感到一丝熟悉的温热。 "老师..."他轻声呢喃,缓缓掀开盒盖。 锦盒中静静躺着一本泛黄的手札,封面上用朱砂写着《李成安亲启》五个大字。李成安瞳孔微缩——这正是老师孟敬之的笔迹! 翻开第一页,几行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成安吾徒: 若见此书,当已入一品。纯阳心法之道,至刚至阳。然孤阳不生,欲入极境,需明阴阳相济之理,在往后的修炼当中,应以偏阴柔的功法为主,且不可一味寻求..." 寥寥百字,李成安的手指微微发颤。自己这位老师竟早就算准了他何时能突破一品!他迫不及待地往下翻阅,越看越是心惊。手札中详细记载了纯阳心法冲击极境的关键要诀,更在盒子里留下了好几本功法,这份礼物着实超乎了他的预料。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李成安猛地合上手札,胸口剧烈起伏。他终于明白范静山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老师竟连他武道上的需要面临的困难都预料到了! 窗外,一片雪花飘落在窗棂上,转瞬即逝。李成安将手札贴近心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老师留下的温度。这一刻,他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在自己这位老师的预料之中。 也明白自己这位老师的不同凡响,恐怕在中域,老师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能一下子能拿出这么多的功法,就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教书先生可以做到的。 烛光下,手札最后一页的几行小字若隐若现:"你入极境之时,为师会亲自回来..." "老师..."他望向西南方的夜空,那里是中域的方向,"学生不会让你失望的。" 窗外风雪渐歇,一轮冷月爬上枝头。李成安将手札贴身收好,又翻开其他几本记载的几门真气偏阴柔的功法。 他当即盘膝而坐,按照功法要诀运转真气。只见一缕淡蓝色的真气渐渐从丹田升起,与原本金色的纯阳真气交织在一起,如两条游龙在经脉中盘旋,没多久便融为一道全新的银白色真气。 至此,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悄然加速转动。 中域,新州城。 这座天启过数千年古都的繁华远超常人想象,巍峨壮丽的景象令初来者无不震撼。十二丈高的玄铁城墙泛着幽冷光泽,城门处,身着鎏金铠甲的守卫正在查验一队来自远方的商队,那些骆驼背上满载的奇珍异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林府的管家林策马穿过大街,马蹄踏在青石铺就的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街道两侧的楼阁鳞次栉比,最低的也有五层之高,飞檐翘角上悬挂着鎏金风铃,随风发出悦耳的清音。 转过主街,前方突然豁然开朗。一座通体由白玉砌成的九层高塔直插云霄,塔顶悬浮的水晶球在夕阳下折射出七彩光芒。街边一家不起眼的茶楼里,几位老者正在品茗论道,对面药铺门口,一株千年血参被郑重地放在紫檀木匣中展示。 "新到的东海明珠!" "西域火蚕丝,只此一匹!" 叫卖声此起彼伏。林策转过七道弯,来到林府别院。与城中其他建筑的奢华不同,这座宅院古朴典雅,门前的石狮眼中镶嵌的却是货真价实的宝石。守卫见到林忠立即行礼。 "老爷,陈家的回信。"林策在书房外整了整衣冠,这才躬身入内。 林天恒拆开那封鎏金信封,指尖在信纸上轻轻摩挲。随着阅读,他眉头渐渐皱起,最后冷笑一声:"这个陈老鬼,跟老夫玩这套,居然说没有完整的天寒经。" 信纸在烛火上化为灰烬。他踱步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雪景。 “老爷,我林家这一次已经很有诚意了,这天寒经并不是什么顶尖的武学秘籍,老奴觉得他们没有必要藏着不给才是,而且老奴不明白,林家要这天寒经有何用?” "这天寒经的确不算什么顶尖的武学。"林天恒的声音低沉有力,"但这个东西不是我林家要,而是孟敬之那个老东西要。" 林策面露疑惑:"孟先生要这东西干什么?他们那一脉,好像没人习武才是..." "这老夫就不太清楚了。"林天恒打断道,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像上——画中少女明眸皓齿,正是他的掌上明珠林倾婉。"但这老东西提出了一个条件,林家若能给他完整的天寒经,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无偿为林家做一件事情,哪怕林家要天启的皇位。" 第219章 允州陈家 林天恒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棂:"那个老家伙的条件,可谓是太过优厚了,老夫无法拒绝,恐怕这中域没有人能拒绝他的人情。" 林策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一本武学秘籍而已,值得那位先生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值不值得是他自己的事情,他能来先找老夫,已经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了,若是林家弄不来这天寒经..."林天恒转身,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他恐怕便会直接去找陈家,你觉得陈家那个老东西扛得住这么大的诱惑吗?" 窗外飘起细雪,落在庭院中的梅枝上。 林策小心翼翼地问道:"会不会陈家确实没有完整的天寒经?若是涉及家族命脉的一些东西,陈家不给也是情有可原,但不过是一本武学秘籍罢了,陈家没有理由不给才是..." "这才是老夫最担心的事情。"林天恒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若是陈家没有这个东西,那老头的人情可就不好拿了。" "对了,之前让你查的事情有结果没有?"林天恒突然决问道,"陈家百年之内有没有人练过天寒经?" 林策摇了摇头:“老奴查过了,陈家近百年来没有人练过那天寒经。但是在有件事,天寒经在百年前,被一个来自支脉的陈家人盗取过拓印本,可事后陈家却没有追究那件事。” 林天恒眉头越皱越深:“那天寒经完整的秘籍恐怕真不在那个老东西手上,不然以陈家那个德行,不至于不追究,但也不要掉以轻心。 让潜伏在陈家的暗子继续查天寒经的下落;其次,传令下去,让林家所有人秘密留意天寒经,就算把天启国掘地三尺也要给老夫找出来。” 林策躬身应是,正要退出时,忽听林天恒又道:"等等。"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翡翠令牌,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把这个交给倾婉。告诉她...不管她此行做任何决定,都可以代表林家,林家的资源都可以为她提供帮助,为父无条件信任她。" "老爷!"林策震惊地看着令牌,"这可是..." "我意已决,去办吧。"林天恒摆摆手,"若是找不到这天寒经。倾婉选择的这条路,便能让我林家占尽先机。" 窗外风雪渐急,观星楼顶的水晶球突然亮起一道红光,林天恒望着那道光芒,喃喃自语:"老东西,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允州,陈家别院。 寒冬腊月,湖面早已结了一层薄冰。家主陈奕却独坐湖畔,手持一根青玉钓竿,气定神闲地望着冰面上的小洞。他身披雪狐大氅,须发皆白,整个人却精神奕奕,丝毫不显老态。 "父亲。"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天初踏雪而至,他约莫三十出头年纪,身姿挺拔如青松。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剑眉斜飞入鬓,鼻若悬胆,唇薄如刃。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漆黑如墨的瞳孔中似有星辰流转,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凌厉的气势。 此刻他眉头微蹙,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显然对父亲冬日垂钓的举动很是不解。寒风吹拂起他束在玉冠中的发丝,露出额间一道浅浅的疤痕。 陈天眉头微皱,"这大冬天的,您怎么..." "嘘——"陈奕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鱼要上钩了。" 话音刚落,钓线猛地绷直。陈奕手腕一抖,一条通体银白的奇鱼破冰而出,在阳光下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 "寒潭银梭?"陈天初惊讶道,"这鱼不是只在天山寒潭才有吗?" 陈奕笑而不语,将鱼放入身旁的玉盆中。 "说吧,什么事让你这个时辰来找我?"陈奕收起钓竿,拂去大氅上的雪花。 陈天初恭敬的行了一礼,压低声音:"回父亲大人,前几日您让孩儿查的消息有眉目了,那位林家主在两月前确实秘密见过一个人。" 陈奕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哦?是谁?" "孟敬之。"陈天初递上一封密信,"据眼线回报,两人密谈了近两个时辰。谈完之后,那位孟先生没有停留,当天就离开了新州城。" 陈奕脸色微变,接过密信,却看也不看,直接丢入身旁的火盆。火苗窜起,将信纸吞噬殆尽。 "父亲?"陈天初不解。 "天初啊。"陈奕望着盆中跳动的火焰,"你可知道,为父为何要在这冰天雪地里钓鱼?" 陈天初摇头。 "因为这寒潭银梭,只有在最冷的时候才会现身。"陈奕意味深长地说,"有些秘密,也只有在最恰当的时机才会浮出水面。" 他站起身,大氅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林天恒见了孟敬之没多久,就跑来要这天寒经,你觉得是为了什么..."他顿了顿,"这天寒经在莫说是中域,就算在天启国,也算不得什么顶尖的武学,他林家的势力遍布天启,会差这么一本功法?" 陈天初瞳孔微缩:"父亲的意思是,这武学并不是林家想要,而是..." "除了那位姓孟的。"陈奕突然转身,目光如电,"还有什么事能值得林天恒那个老东西亲自下场要这么一本不起眼的武学?" 一阵寒风吹过,湖面的薄冰发出细微的碎裂声。陈奕望着那些裂痕,轻声道:"看来那位姓孟的给了林家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让那个林天恒那个老东西愿意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来讨要这天寒经。" "孟先生他要这东西有何用?"陈天初一愣,"他若是要武学,这中域什么武学拿不到,为何要大费周章的拿这么一本东西?" 陈奕没有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枚冰晶令牌递给儿子:"正是因为如此,才能说明这个东西的重要,拿着令牌去找陈四,把家族里那些林家的暗子揪出来,全部拔掉。" 陈天初接过令牌,只觉入手冰凉刺骨,令牌上刻着一个古老的"寒"字。 "记住,"陈奕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在家族内封锁有关天寒经的任何消息,除了家族几个核心,但凡知道天寒经消息的人,全部处死。 再安排几个人去练练这天寒经,但是不能让他们知道这天寒经不完整,必须让天下人都认为陈家有这完整的天寒经..." 第220章 陈清瑶 他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若是林天恒找不到天寒经,那姓孟的迟早会找上我陈家,为父很好奇他能给的条件,我陈家对他的条件也很有兴趣。" 陈天初当即惊出一身冷汗:“可我陈家并没有完整的天寒经,若是诓骗那位,我陈家可承担不起那个后果...” “谁说我要诓骗他了?那群老阴货,为父可不会招惹他们。”陈奕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位嫡长子:“我陈家确实没有完整的天寒经,但却可以告诉他这天寒经的来历,如果这东西对他而言很重要,你说他要还是不要?” 陈天初郑重点头,正要离去,却听父亲又道:"对了,你妹妹最近在做什么?" "清瑶这些日子一直在闭关修炼。"陈天初答道,"说是要冲击一品的境界。" 陈奕轻笑一声:"这丫头,倒是勤快。" 他望向远处的雪山,"告诉她,让她去大乾走一趟吧,反正这丫头喜欢到处跑,带两位极境过去,别让人知道她的行踪。 当年偷拓本的那人便是跑去的大乾,孟敬之又在那个地方待了那么多年,找这个东西恐怕为的便是那人的后人,找到他,想办法结一份善缘,对陈家有好处。" 陈天初会意,躬身退下。 湖岸边,又只剩下陈奕一人。他重新坐下,将钓线抛入冰洞,喃喃自语:"林天恒啊林天恒,你以为搭上孟敬之就能捷足先登?殊不知...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冰层下,隐约可见数条银梭游过,在幽暗的水中划出一道道银亮的轨迹。 允州城外的半山腰,陈家别院,一座青砖筑就的屋子隐没在终年不散的云雾中。此时大门紧闭,上面凝结着厚厚的冰霜,隐约可见门缝中透出幽蓝色的光芒。 "清瑶,大哥来了,开门啊。" 陈天初的声音穿透大门,在别院内回荡。片刻沉寂后,大门上的冰霜突然"咔嚓"碎裂,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 一股刺骨寒气扑面而来,陈天初不由得眯起眼睛。待寒气散去,只见洞府深处,一道纤细的身影正盘坐在院落中的冰玉台上。 那女子约莫二十出头,一袭素白长裙纤尘不染。乌黑的长发如瀑垂落,衬得肌肤胜雪。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张脸——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凝波,鼻梁高挺却不失柔美,唇色淡如初绽的樱花。此刻她缓缓睁眼,露出一双罕见的大眼睛睁开瞳孔,仿佛蕴含着万年寒冰的冷冽。 "大哥你怎么来了。" 陈清瑶开口,声音清冷如冰泉击石。她起身时,长裙上的冰晶簌簌落下,在玉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来看看你这丫头,顺便有些事找你。”陈天初将手中精致的食盒递了过去:"父亲让你去一趟东边的大乾,带上陈五和陈七。" “多谢大哥了。”陈清瑶接过食盒,黑色的眸子微微闪动:"去那个破地方干嘛?那不是南诏那几家的地盘吗?" "去寻找一个人的下落。"陈天初压低声音,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和陈奕安排告诉了她。 陈清瑶打开食盒,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父亲为何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孟敬之。"陈天初言简意赅,"父亲想要孟先生这个人情,但陈家毕竟没有完整的天寒经,所以他想让你亲自去一趟大乾,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结个善缘,为陈家抢占先机。" 听到这个名字,陈清瑶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她转身走向房屋深处的寒玉柜,取出一柄通体晶莹的长剑。剑出鞘时,整个别院的温度骤降,石壁上瞬间凝结出厚厚的冰晶。 "父亲安排的都是些什么破事儿,不过索性也好,好些日子没出门,就当出去散散心了,父亲希望我什么时候走?" “你自己安排,越快越好。”陈天初轻声回答道。“离开的时候尽量不要被人发现就行了。” 三日后,黎明前的允州城还笼罩在黑暗中。 陈清瑶一袭素白劲装,腰间悬着那柄晶莹长剑,站在城门外的小山坡上。晨风吹拂着她的长发,黑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泛着微光。 "小姐,都准备好了。" 身后,两名身着灰袍的老者无声出现。他们气息内敛,看似普通老人,却是陈家暗中培养的极境强者——陈五和陈七。 陈清瑶微微颔首,从袖中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覆在脸上。面具贴上肌肤的瞬间,她的容貌渐渐变化,成了一位相貌平平的年轻女子。 "五叔、七叔,咱们走吧。"她轻声说道,"去那大乾好好看看那位的传人。" 三人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晨雾中。就在他们离开不久,城墙上一位守夜的士兵揉了揉眼睛,疑惑地望向城外——他仿佛看到三道影子掠过,但定睛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与此同时,允州城最高的阁楼上,陈奕负手而立,望着三人离去的方向。他手中握着一枚晶莹的棋子,上面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林天恒..."他低声自语,"这次,就让我们看看,谁能抢得先机。" 棋子在他掌心化为齑粉,随风飘散。东方天际,第一缕曙光刺破云层,照在陈奕意味深长的笑脸上。 两日后,京都吴王府。 "世子,各家的年礼都已送到,只剩徐相府上还未拜访,毕竟是百官之首,徐相那边恐怕还需要世子亲自跑一趟。" 书房内,秋月正捧着礼单,轻声禀报。 李成安放下手中的笔墨,揉了揉眉心:"徐相那边确实该我亲自去一趟。" 他起身从书架上取出一本装帧精美的册子,"这是来年新政的详细方略,你先看看,有些涉及到商行的,给夏禾那丫头出出主意。" 秋月接过册子,指尖微微发颤。 "奴婢明白了,奴婢先去准备车马。"秋月福了福身,正要退下。 "不必。"李成安摆摆手,"把礼物交给春桃吧,今日就带春桃步行去吧,正好看看这京都的风景。"他眼中闪过一丝深意,"来京都这么久,还没好好看过这京都城的人间烟火。" 春桃早已候在门外,见世子出来,连忙递上狐裘:"世子,外头风大。" 李成安披上狐裘,目光扫过院中积雪:"走吧。" 第221章 老辣的徐相 主仆二人出门以后穿过繁华的朱雀大街。街上张灯结彩,行人如织。 拐入一条幽静的巷子。徐相府邸并不显赫,青砖灰瓦的门楼甚至有些陈旧,与寻常官宦人家无异。 "劳烦通传,吴王世子前来拜访。"春桃上前叩响铜环。 片刻后,一位白发老仆打开侧门:"相爷正在书房等候世子。" 李成安微微一笑:“相爷知道我要来?” “相爷说世子大概这几日会来一趟,吩咐了老奴,若是世子来了,直接带世子去书房见他。”老仆恭敬的回应道。 穿过几进院落,李成安注意到徐府虽简朴,却处处透着雅致。假山上的积雪被巧妙地堆成梅形,回廊柱子上挂着的不是灯笼,而是一盏盏古朴的油灯。 书房内,徐相正在临帖。见李成安进来,他放下毛笔,微微一笑:"世子来得正好,老朽刚得了些上好的龙井。" 李成安恭敬行礼:"晚辈冒昧打扰,还望徐相见谅。" "坐吧。"徐相指了指对面的蒲团,"尝尝这茶,是江南刚送来的明前龙井。" 茶香氤氲中,李成安开门见山:"相爷,晚辈此来,是有些事情想要麻烦您。" 徐安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李成安一眼:“因为科举的事情?昨日范静山找过本相了,你小子这次的胃口可真是不小。” "相爷明白人,晚辈此次前来确实是为了此事,非常时期,陛下和晚辈不得不用些手段..." 徐安转身从书架上拿出一个册子递给李成安:"你有些事情有些过于想当然了,年前陛下就把册子给了老夫,老夫看过,你说的这些法子很大一部分确实还是很不错的,但是老夫还是觉得你和陛下太急了,你想让大乾走的快一些老夫理解。 老夫仔细盘算过,你册子上提的这些,就算按正常的脚步来走,一项一项的来,至少需要好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你却想让大乾在极短的时间里走完,所以一股脑的都拿了出来,而且你想在大乾全面开启民智,这是一把双刃剑,你明白吗?" 李成安接过册子,上面密密麻麻是关于来年新政的一些批注,极为详尽,可能遇到的阻力,还有不成熟的地方,都写了出来。 “徐相这是...” “这些日子本相找了六部侍郎以上的官员看了看,一起想出来的一些问题,眼下的大乾是你李家的人在当皇帝,老夫不明白,这时候在大乾开启民智,对你李家有什么好处?”徐安问道。 李成安端起茶盏微微一抿:“徐相眼光果然毒辣,相爷说的没错,若是正常来看,大乾若按部就班的走完这场变革,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所以晚辈必须要在大乾全面开启民智,若不开启民智,大乾的将来就注定走不快。 开启民智对我李家确实没什么好处,也没什么坏处,可此举对大乾却有极大的好处,快则三五年,迟则十来年,大乾的各行各业必定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若是运作得当,这个时间还会缩短。” “这就是你之前对陛下说的庄稼理论?只有地里的庄稼长的越好,上位者才能收割到越多的粮食?” 徐相轻轻放下茶盏,瓷器与檀木案几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深邃的目光透过袅袅茶烟,直视李成安:"本相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答应陪你这般胡闹,世子可知,一旦开启民智后,第一个反噬的会是谁?" 李成安指尖轻抚杯沿:"自然是既得利益者。" "错了。"徐相突然提高声调,"是皇权!"他起身走到窗前,指着院中一株老梅,"就像这梅树,看似枝繁叶茂,但下面的根须有了自己的想法以后,一场大风就能将其连根拔起。" 书房内一时寂静。窗外飘落的雪花轻轻拍打着窗棂。 李成安沉思片刻,突然笑了:"相爷多虑了。民智开启后,第一个冲击的确实是皇权。但话也不能全然这么说..."他起身与徐相并肩而立,"也许皇权将会成为最大的受益者。" 徐相挑眉:"哦?" "相爷请看。"李成安蘸着茶水在案几上画了个圆圈,"这是现在的皇权。"又在周围点了几个点,"这是世家。"随后他画了个更大的圆将一切包裹,"这是开启民智后的天下大势——皇权不再是孤立的,而是与万民利益融为一体。" 水渍渐渐晕开,徐安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顺势而为,把万民的利益和皇权通过某些法子彻底捆绑在一起,到了那个时候,任何世家和权贵,在皇权面前都将成为一个笑话!" 徐相突然抚掌大笑,"老夫倒是小瞧世子了,只是要做到这一点,世子如今的这些恐怕还远远不够。" 李成安微微颔首:“这些只是开始,庄稼都还没生长起来,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就火急火燎的去收割粮食,而且这个时候若是把有些东西拿出来,有一部分人,恐怕死也不会同意,好的变革向来都如春雨一般润物于无声。” "好小子,温水煮青蛙,步步为营,将来就算世家他们反应过来,恐怕天下大势面前,也由不得他们了。"徐安意味深长地说,"你倒是别出心裁,走出了一条新的道路,不过,你觉得本相凭什么会答应你?" 李成安轻轻放下茶盏,目光灼灼地看向徐相:"因为相爷是皇祖父留下来的人,晚辈虽然没见过皇祖父,但是晚辈相信皇祖父的眼光,一朝天子一朝臣,历朝历代每一任新君很少会启用前朝的老臣,而且还是如此重要的相位。 这些年相爷一直想方设法平衡皇权和世家,朝堂上的官员换了一批又一批,相爷并非出自世家,却在朝堂上依旧稳如泰山,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皇祖父驾崩之前,留着有旨意,不管朝堂如何变化,相爷的位置,不能动。" 徐相沉默良久,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案几。忽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好小子,老夫着实没想到,你竟然聪慧到了这个地步,这件事,除了太后,可是连陛下都不知道,竟然被你猜出来了,他老李家,也算后继有人了。 但是老夫也要给你提个醒,你和陛下眼下这么大的动作,行此险招就是为了一个中域,值得吗?你要清楚一点,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国家,步子一旦走的太快,就一定会出现问题,而且这个问题还不会小,将来的大乾会面临很多的后遗症。 就像你所说的种庄稼一样,一味让庄稼不计代价的野蛮生长,的确你能有一个好收成,但是这野蛮生长的代价,你能接受得了吗?" 第222章 这个时代的人间烟火气 李成安瞳孔微缩,眼前的这位徐相果然不简单,不仅知道中域的事情,就连改革这些问题都看的明明白白,他自己都不清楚在大乾实行这些变革会出现什么问题,这老头的眼光未免也太超前了些。 一个国家发展太快的确会出现很大的问题,在大乾,最后会出现什么问题,李成安自己也不知道,毕竟国情不一样,条件不一样,出现的问题自然也不一样。 他虽然不知道将来大乾面临的问题会是什么,但是他想的很清楚,如果大乾因为改革走太快,导致内部矛盾尖锐到无法平衡,他就会想办法转移这个矛盾,再慢慢想办法去修正这个问题,而战争,从来是转移内部矛盾最好的办法,大康,也是最好的对象。 “相爷不仅老成持重,更是眼光毒辣,晚辈佩服!”李成安的声音再度响起。 徐相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笑意:"不是老夫眼光毒辣,而是老夫见识的比寻常人多一些罢了。" 李成安当即脸色一变,忍不住问了一句:“相爷也是来自中域?” “老夫来自哪里并不重要,老夫现在毕竟是你李家的臣子,在其位,谋其政,不是吗?新政一旦出现这些问题,你想过怎么解决吗?” 窗外风雪渐急,吹得油灯忽明忽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李成安带着前世的记忆一般,来到这个世上,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 他郑重的点了点头,不管徐相有什么秘密,至少皇祖父无条件相信这个人,并且能把大乾托付给他,就足以证明许多事情。 "晚辈明白,走的太快的确会出现一些很多问题,但这条路还是要走,就像孩子学走路一般,总不能担心摔跤,就不学了,没有这样的道理,若是问题太大,到时候晚辈再想别的法子也就是了。" “你口中别的法子,就是战争?” 李成安当即一愣,这老东西怎么连自己想的什么都知道,难不成他也是穿越来的?应该不至于吧,一个穿越者身居相位,要收拾世家不简简单单的吗?还有必要跟他们拉拉扯扯这么多年? 徐安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书架深处取出一本厚厚的书籍:"好好拿回去看看,这是关于中域的史书,若是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老夫。"他顿了顿,"还有...用战争去转移问题,有时候并不是最好的方法,除非战场,你能碾压他国,否则只会把自己拖累致死。" “......” 一老一少就着茶香讨论良久。窗外日影西斜,徐安突然话锋一转:"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老夫就不留你饭了,回去吧,科举的事情,朝堂这边,老夫会出面的,至于天下学子,你自己去想办法吧!" 李成安起身长揖:"相爷今日教诲,晚辈铭记于心。" 徐相摆摆手:"去吧。记住,治国如烹小鲜,既不可操之过急,也不能错失火候,你这些想法的纰漏,老夫会尽量为你补缺,但这些事情从来没有人做过,将来大乾到底会变成什么样,老夫心里也没有底。" “能够如此,晚辈已经万分感激了,多谢相爷。” 说完,便走出了书房。徐安看了看他的背影,轻声一笑:“老东西们,你们的对手来了,你们已经老了,可他还很年轻,你们那些养尊处优的后人,赢得了这小子吗?孟老头,你倒是下手够快,挑了个好学生,万中无一的好学生...” 走出徐府,京都已是华灯初上。李成安和春桃沿着朱雀大街缓步而行,两侧的灯笼将积雪映得通红。 "世子您看,"春桃指着路边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好久没吃糖葫芦了。" 李成安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老汉约莫六旬年纪,粗糙的手指上布满裂口,却依然认真地给糖葫芦裹着糖衣。旁边蹲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眼巴巴地望着晶莹的糖葫芦。 "你这丫头,家里又不亏你吃的,出个门还这么馋嘴。"李成安轻声道。“去买两串吧。” 春桃小跑过去,不一会儿捧着两串糖葫芦回来。李成安接过一串,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春桃,你说如果这大乾都变得像蜀州一样,你觉得好吗?"他轻声问道。 "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可怜的人了..."春桃咬着糖葫芦,声音含糊。 李成安沉默片刻:"若是为此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呢?" 春桃睁大眼睛,一脸的疑惑:“很大的代价是多大?” 李成安解释道:“会死人很多人,具体要死多少人,我也不知道,而且大乾可能还会出现很多问题,不知道能不能解决的问题,你觉得这代价值得吗?” 春桃想了很久,缓缓开口:“奴婢觉得值得。” 他转过头来,看了看这位跟自己一起长大的丫鬟:“为什么?我都不知道这代价会有多大,大概会有很多无辜的人会被淹没在这历史的洪流里。” “奴婢只是觉得,若是能让这世道再好一些,再大的代价都值得。” 李成安摇摇头,咬了口糖葫芦。甜中带酸的味道在舌尖蔓延,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蜀州破败不堪,民不聊生。 "也许你说的对..."他望着熙攘的人群,"若是世道能好些,有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春桃歪着头想了想:"奴婢不懂那些大道理。但奴婢知道,世子有句话是对的,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有代价,这个天下愿意站出来改变这个世道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若不是王爷到了蜀州,蜀州这些年大概不会有什么改变,奴婢和几位姐姐也早就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了,所以不管世子想做什么,奴婢都支持世子。" 街角传来一阵骚动。几个衙役正在驱赶一群卖炭的农夫,炭车翻倒,黑炭滚了一地。 "官爷行行好!家里老母还等着卖炭钱抓药..."一个汉子跪地哀求。 李成安眉头一皱,却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上前阻拦,他能改变得了少数人的命运,却改变不了所有人的命运,这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间烟火。 "走吧。"他转身拐进一条小巷,"你说的对,做事就应该付出代价,本世子觉得,至少应该让大乾的百姓,能活的像个人。" 夜色渐深,雪又悄悄落下。主仆二人的身影在巷子里渐行渐远,身后是灯火辉煌的京都,是无数为生计奔波的百姓,是一个正在酝酿巨变的王朝... 第223章 李显来访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屋内时,李成安还在锦被中酣睡。昨夜看了一晚上徐相交给他的史书耗费了他太多心神,在自己家里,整个人也完全处于放松的状态,以至于春桃在门外唤了三遍都未能将他叫醒。 "世子,二殿下到访,已经在前厅候着了!"春桃终于忍不住推门而入,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 李成安猛地睁开眼,宿醉般的头痛让他皱了皱眉。李显?这位堂兄突然登门,十有八九是为了当初北州关的事情。 "什么时辰了?"他撑起身子问道。 "巳时三刻了。"春桃一边回答,一边麻利地取出月白色锦袍,"二殿下带了好些礼物来,说是专程来感谢世子的。" 李成安揉了揉太阳穴,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这位二皇子来得可真是时候。 "让厨房备些茶点,我这就去。" 前厅里,李显正负手欣赏墙上挂着的《蜀江春晓图》。他身着靛青色蟒袍,腰间玉带上悬着枚羊脂玉佩,整个人透着股儒雅之气。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脸上立刻绽开笑容。 "成安,可算把你等来了!" 李成安快步上前行礼:"到了冬天,我这人就有些贪睡,倒是让堂兄久等了。" 李显一把扶住他手臂:"你我何须这些虚礼?上次若不是你的那封信,我此时只怕没法留在京都见你了!" 说着,他指向厅中摆放的十几个红木箱子:"这些都是为兄搜集的一些稀罕物,有百年山参、雪貂皮,还有些金银珠宝。我知道你不缺这些,但总归是为兄一片心意,还请成安你不要推辞。" 李成安目光扫过那些显然价值不菲的礼物,心中暗自盘算。这位二殿下当真是身家不菲啊,自己还是小瞧了世家的财富。而且自己肯拉李显一把,最重要的是他不希望李显成为刘渊那小子的棋子。 "堂兄言重了,我不过尽自己的本分罢了。"他笑着引李显入座,"倒是堂兄这些日子在京都韬光养晦,显得越发沉稳了。" 李显端起茶盏,微微一笑:"吃了这么大的亏,再不沉稳一些,怕是父皇真要对我失望了。"李显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现在虽还未开朝,但你可知现在满朝文武都在议论你的新政?" 春桃恰在此时带着侍女进来奉茶。李成安等她布完茶点退下,才不紧不慢道:"不过是些粗浅想法,倒让堂兄见笑了。" "成安这些东西,可不是一句粗浅就能了事的。"李显忽然倾身向前,茶盏在案几上磕出清脆声响,"成安,你我都是李家人,我也没必要跟你藏着掖着,北州关的事你救了为兄一命,按理说这件事我不该干涉,但为兄想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什么? 你的那些新政我看了很久,不管是对你王府还是对皇室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好处。" 厅外一株老梅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几片花瓣飘进窗来。李成安拈起落在案上的花瓣,忽然话锋一转:"谁说没有好处的?在将来,这好处可不是一点半点。" 李显神色微变,显然没料到李成安会如此回答。 "成安的意思是..." "世家大族把持朝政、垄断仕途,地方豪强兼并土地、隐匿人口。"李成安直视李显双眼,"这些弊病不除,大乾早晚要重蹈前朝覆辙。堂兄以为呢? 我知道,三位堂兄身后都有世家的影子,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三位兄长终将会有人接手大乾,这些年欠下的恩情难道就不用还吗?堂兄敞亮,我也不绕弯子。 不管将来三位兄长谁上位,如果你们那时候接手的大乾,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大乾,是一个不受世家掣肘的大乾,会是怎么样的风景?兄长们做事,会不会好上许多? 我从来不信二殿下是一个甘心被世家掣肘的人,李家后人,没有自己心中的抱负,那不是太过荒唐了些。陛下也不希望几位跟世家牵连太深。" 厅内一阵沉默。李显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釉色青瓷映得他指尖发白。忽然,他轻笑一声:"好小子,在这儿等着我呢。你要这么说,无论与公于私,我都没有理由拦着你。" 李成安知道火候已到。端起茶盏轻啄一口:"我希望二殿下能说服他们,替这次的新政让让路..." "我就知道,你小子这人情,一点都不好还。"李显打断他,声音却带着笑意,"你可知道,这样一来,我会背负多大的压力?" 李成安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看向了李显:"我认为堂兄此举,没有任何压力,首先,主导新政的不是我,而是陛下,堂兄应该知道自己在争的是什么,能满足你这要求的,整个天下除了陛下,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其次,历朝历代的变革都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不假,但堂兄不要忘了,这尸山血海也伴随着泼天的富贵,纵观史书,哪次变革不是崛起了一大部分人?借他人之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不如趁这个机会把财富和命运抓在自己手里。 说句不好听的话,自己有了底气,有朝一日堂兄上位,这朝堂上,还需要跟别人虚以为蛇?" 李显脸色一变,眼中精光闪烁,李成安的话恰好说中了他的心思,他知道父皇很讨厌世家,但他争夺皇位又必须要依靠世家力量,所以不得不跟世家打交道,也许这次新政,能让他彻底摆脱世家的束缚。 "成安果然是个聪明人,看的透彻,难怪父皇一直夸奖你。" 李成安摇了摇头:“堂兄,陛下夸奖的不是我,而是给你们提醒,我一个世子将来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世子,大乾的臣子罢了。 陛下只是觉得,都是李家人,我更信得过一些,毕竟大乾越强,李家越强,我的这些富贵才会越长久。” 窗外一阵寒风卷过,两人同时沉默,过了许久,李显忽然压低声音:"你说的对,都是李家的人,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力所能及的范围,我会帮你, 但是成安,为兄要提醒你一句,世家的人不傻,也许他们并不会为难你..." 李成安瞳孔一缩,这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时间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制度,世家若是利用新政的漏洞,游走在灰色地带大肆敛财,那他面对这些问题,就要浪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弥补! 第224章 土匪来了 他正欲细问,却见李显已经恢复常态,起身掸了掸衣袖。 "礼物送到,谢意也表了,为兄还要进宫一趟看看母妃,今日,我就先告辞。"他走到门口又转身道,"世家那边我会去说,但成与不成我不能给你肯定答复,这一点你要有心理准备..." "成安明白。"李成安深深一揖,"无论结果如何,此事都谢过堂兄了。" 送走李显后,李成安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心中不禁有些郁闷,特么的别的穿越者都是一路横推,要么武力碾压,要么对手都是蠢货,特么的到了自己这里,碰到的人一个比一个精明,高手一个比一个多,这副本的难度未免有些太高了些,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给我安排这么高的难度。 此刻的李成安突然想起了一句话,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既然不想在世家上浪费太大的功夫,那就得在大乾找一个能收拾住他们的人,眼下在脑子和底蕴上能和世家抗衡的,便只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王家那个臭小子,确实是个不错的打工对象,但怎么才能把这小子坑进来呢?这倒是个麻烦事。 李显前脚刚走,李成安正琢磨着如何把王家那位"打工对象"拉下水,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轻快得像只小鹿,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气势。 "李成安!听说家里来客人了!" 这声音太熟悉了。李成安一拍脑门,心中暗道要遭,赶紧说道:"春桃,快快快,把东西给我抬走,赶紧,土匪来了..." 话音未落,李遇安已经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今日的她身着鹅黄色襦裙,杏眼樱唇,发髻上簪着支金凤步摇,随着步伐叮当作响。 "好你个没良心的!"李遇安一进门就揪住李成安耳朵,"得了这么多好东西,也不知道派人通知姐姐一声?竟然还想着赶紧抬走?我可是你亲姐姐!" "疼疼疼!大姐轻点!"李成安龇牙咧嘴地求饶,"我这不是刚送走二殿下,还没来得及..." "少来这套!"李遇安松开手,眼睛已经黏在了那堆红木箱子上,"快打开让我瞧瞧,老二都送了什么好东西。" 春桃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直抖。李成安揉着发红的耳朵,无奈地示意下人开箱。随着一个个箱盖掀起,珠光宝气顿时溢满了整个前厅——南海珍珠串成的帘子、整块和田玉雕的笔架、镶满宝石的匕首,还有不少珍奇... 李遇安眼睛越瞪越大,最后直接扑到箱子前,抓起一串鸽血石项链就往脖子上比划:"不错,真不错,小老弟行啊,不愧是咱们家的小财神..." 李成安看着自家大姐像只掉进米缸的小老鼠,又好气又好笑:"大姐,你可是堂堂郡主,能不能要点脸面?" "脸面这玩意儿能当饭吃吗?我记得这话还是你说的。"李遇安头也不抬,"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她忽然凑近李成安,压低声音:"你挣钱也不容易,大姐也不多拿,就勉为其难拿两箱凑合凑合吧。" 李成安眼皮一跳,他故作镇定地喝了口茶:"大姐你其实也不必如此勉强自己,弟弟不想让你为难,实在不行,这次就算了?" "呸!看你抠搜的那个劲儿。"李遇安撇撇嘴,"区区两箱金银珠宝能抵得上这十几年的姐弟之间的感情吗..." 李成安差点被茶水呛到,区区两箱,看看这是人说的话吗?李遇安你什么时候口气这么大了,这么多银子在你眼中都不算事儿了。但这话可不敢说出来,他还刻意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自然是抵不上的,要不就一箱?" "两箱!"李遇安一把拍在弟弟肩膀上,力道大得让他咳出声来,"你放心,这银子不白拿,大姐我有用!" 李成安知道自家这大姐从来不乱花银子,每次花钱必定是事出有因的,就像这些年拿的银子从来就用来投资在了寒月宗身上,从而给自己拉了一位很强的盟友,很大程度上弥补了王府高端战力不足的这一块。 她这次拿银子,恐怕是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办,李成安暗自琢磨... “两箱够不够?不够你再拿一箱。”李成安无奈的说道,他虽然知道早晚要给,但是他就是要享受一下这讨价还价的过程。 "勉强够了吧,到时候不够再说。"李遇安突然眨眨眼,"对了,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就听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此话一出,李成安顿时来了精神,自己这位看似大大咧咧的长姐,实则是家里鬼主意最多的人,不然回来的时候也不会找她出主意解决陛下的事情。 "大姐,我有件事想向你请教请教你?" "什么事?又犯错了?" "那倒没有,你弟弟也不是成天惹事儿的人啊。"李成安连忙摇头道。 “没犯错就行,帮你背锅的事儿我可不干,那你说说吧。” 李成安凑到她耳边,把想坑王砚川那小子的想法说了一遍。李遇安眼珠子一转,立刻眉开眼笑,嫌弃的看了李成安一眼:"你想坑那小子还不容易?忘了北凉老皇帝的招数了?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笨的弟弟,前脚吃了亏,转眼就给忘了。" “皇室联姻。”李成安瞳孔骤缩。好一招杀人不见血!若真如此,只要自己稍加运作,王家很快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到了那个时候,就算那小子不上船也不行了,看来自家这大姐,坑人当真是一套一套的! "还有,"李遇安继续道,"你不是和王家还有合作吗?新政一开,合作加深一些也是可以的,不需要他站在你这边,只需要让天下人觉得王家上了你贼船也就可以了..." "还是大姐够阴险..."李成安点了点头。他正想追问,却见李遇安已经蹦蹦跳跳地去翻那些珠宝了。 不过他这时候心中却在暗自琢磨,相比和皇室联姻,他觉得自家这大姐,更有威慑力。若是把大姐嫁过去,这小子一辈子都得给自己打工,谁也别想好过。 这些年挨过的揍,也让他体会体会,要那王八蛋明白,这世上最高的山是蜀州的蜀道山,想到此处,不禁大笑起来。 "你小子笑什么?是不是又没憋什么好屁?" "没有没有!"李成安连忙摆了摆手,"我就是突然觉得大姐英明神武,帮弟弟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 第225章 没什么请客不能解决的 她傲娇的仰了仰头,狡黠一笑,"那是,你真以为你大姐这些年只会练武不成。好了,东西我先拿走了,朝堂上的事情,你小子自己看着办吧。" 看着大姐欢天喜地抱着战利品离开的背影,李成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春桃啊,咱们是不是很久没去过青楼了?" "青楼?"春桃手中的茶壶差点摔在地上,小脸涨得通红,"世子您...您又要去听雨轩?" 李成安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不是我要去,是咱们要请王公子去。" 春桃眨了眨眼,突然恍然大悟:"您是要..." "这世上没什么事情是一起逛青楼不能解决的,如果一次不行,就两次,去准备一份请帖。"李成安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送给王砚川,就说三日后听雨轩设宴,有些商业上合作的事情与他商议——用最正式的烫金帖子,派个生面孔送去。" 春桃会意点头:"奴婢明白!" 春桃领命而去后,李成安踱到窗前。院中李遇安正指挥下人搬运珠宝,阳光下那些金银器物闪闪发亮。他忽然想起什么,便唤来秋月:"帮我去查一件事,去暗卫那边,把有关徐相的文卷拿过来。" 秋月一脸惊讶道:"世子要查徐相?" 李成安眉毛一挑:“不是要查他,而是有些事情,还是要知根知底要好一些,之前不跟这位打交道,但现在不一样了。” “奴婢明白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王家府邸。 王砚川正在书房的软榻上看着话本,窗外飘落的雪花轻轻敲打着窗棂。他身着一袭墨蓝色锦袍,修长的手指不时敲动几下。 "少爷。"侍女青瓷轻叩房门,手捧一封烫金请帖,"吴王府送来的帖子。" 王砚川头也不抬:"说吧,那小子又憋着什么坏!" 青瓷将请帖放在案几上,轻声说道:"送信的是个生面孔,说是三日后听雨轩设宴..." "听雨轩?"王砚川手中话本微微放下,挑眉看向那封烫金请帖,"前几日不是才见过吗?李成安这小子,只怕是没安好心啊。" 他接过请帖,指尖在烫金纹路上摩挲。请帖上字迹工整,措辞客气,但落款处那个龙飞凤舞的"李"字印章,却透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 青瓷小声道:"公子要去吗?听说那听雨轩是..." "是什么?"王砚川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青楼。"青瓷耳根微红,"奴婢担心公子去了,会被那位世子给下套。" 王砚川轻笑一声,将请帖收入袖中:"告诉来人,本公子准时赴约,若是不见,这小子指不定还要给本少爷挖什么坑,而且有些事,本少爷确实想看看他的底气,若是底气足够,王家未尝不能下场。"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让下人去外面买些茶叶,越便宜越好,我要带去当见面礼。" 青瓷瞪大眼睛:"家里库房有的是好茶叶,何必..." "这小子没安好心,不配喝好茶。"王砚川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再说了,出门在外,什么样的茶还不是自己说了算,他一个小屁孩儿懂什么,去准备吧。" 待青瓷退下,王砚川踱到窗前。京都的天空又飘起了白雪,此刻已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他望着远处模糊的山影,喃喃自语:"李成安啊李成安,你这次又想玩什么花样,若你真有对抗中域的底牌,这一局,我就跟你赌一场..." 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窗棂,与远处更夫的梆子声奇异地重合。 三日后,听雨轩。 这座临水而建的三层小楼今日格外安静。李成安特意保留了整个后院,临窗的席位上摆着棋盘、古琴,还有那几坛泥封的陈年佳酿。 "世子,王公子的马车到街口了。"春桃匆匆进来禀报。 李成安整了整衣冠:"哦?这小子倒是准时,走!咱们去门口迎接一下。" 不多时,楼梯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李成安刚走出门口,便看到王砚川一袭月白长衫,手持折扇,端的是翩翩公子模样。只是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里,总带着几分审视的光芒。 "世子久等了。"王砚川拱手一礼,目光却迅速扫过整个房间,"今日世子找的这个地方,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李成安热情地拉他入座:"在下听说王兄在江南可是有不少侍女,我想着王兄见多了江南的小家碧玉,今日不妨看看这异域风情。" 说完便一个眼神示意,柳三娘会意,便退了出去。 "王兄远道而来,先尝尝这茶。"李成安笑着提起紫砂壶,却被王砚川抬手拦住。 "哦,正好。"王砚川从袖中取出个粗布包裹,"今日特地带了些家乡新茶,可是难得的佳品,还请世子品鉴。" 粗布掀开,竟是包着几片枯黄碎叶,茶梗比茶叶还多。春桃在一旁看得直瞪眼——这分明是市集上劣等的陈茶! 李成安眼角跳了跳,却不动声色地捻起一片"茶叶":"王兄这茶...倒是别致,我很喜欢。" "此茶名''返璞归真''。"王砚川面不改色,"采自百年古茶树巅,一年只得三两。今日特意带来与世子分享。" 李成安差点笑出声。好个"返璞归真",这瞎话编得比茶馆说书的还溜!他朝屏风后使了个眼色,朗声道:"既然王兄带了如此好茶,岂能没有好歌舞相配?" 话音刚落,丝竹声骤然响起。十二名西域舞姬鱼贯而入,金铃脆响间,薄纱罗裙翻飞如蝶。为首的女子红纱蒙面,含情脉脉的看着王砚川! 羯鼓骤响,如惊雷炸破云霄。十二名西域舞姬倏然散开,金铃在雪白脚踝上撞出清越声响。她们头戴缀满银币的面纱,腰间缠绕的鲛绡薄如蝉翼,随着旋转飞扬而起,在烛光下泛出珍珠般的光泽。 "世子为了这京都的朝堂,可谓是煞费苦心!"王砚川折扇一滞,眼中闪过讶色。 这些女子的可不是寻常的一般货色,绝不是普通青楼那些庸脂俗粉可以比的,若是放出去,绝对个个都是花魁的存在,没有多年的培养,可养不出这群人,这小子在京都藏这么个地方,京都官场有几个人能扛得住这般诱惑。 第226章 看还是不看? 他是没想到这小子那么小的年纪就开始走这些歪门邪道了,这种地方,绝对不是那位王爷能想出来的,吴王是绝对不屑于用这种手段的。 李成安笑而不语,目光投向领舞的红纱女子。只见她足尖轻点,竟踩着鼓点跃上酒案!案上杯盏纹丝不动,而她已如飞燕般折腰后仰,红纱飘落间露出半张绝世容颜。 她缓缓走了过来,修长的指尖在王砚川脸颊划过,王砚川手中茶盏一晃,茶水洒了满袖。他强作镇定地推开女子:"姑娘请自重..." "不得无礼。"李成安假意呵斥,心里早笑翻了天,他就是要看这小子到底是真喜欢女人还是假喜欢,专程来给王砚川添堵的。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 舞姬们退下后,王砚川的白袍已经染得五颜六色。他咬牙瞪着李成安:"世子有什么事不妨开门见山,何必如此?" "诶,助兴而已。"李成安亲自斟了杯酒,"其实今日相邀,是想与王兄谈一件事情。" 王砚川瞳孔微缩。果然来了!他故作疑惑:"之前不是说了,你那新政的事情,我王家不干涉,也不参与..." "今天我们不谈新政。"李成安突然压低声音,"我们谈点别的。" “世子想谈什么?” 李成安指尖轻叩案几,"在下想和王兄谈一门亲事。" “什么亲事?” “看王兄怎么选,两个选择,一个呢,我打算请陛下赐个公主给王兄,让王兄体会体会当驸马的感觉。” 王砚川脸色一变,沉默片刻:"你想让王家成为众矢之的..."他喉结滚动,"世子好手段,若是我王家不同意呢?" "王兄,话可不能这么说。"李成安笑眯眯地看着他,"若是王兄不同意,也可以与我吴王府联姻,家姐花容月貌,温柔大方,贤良淑德,我可以吃些亏..." 窗外突然一声罕见的冬雷,王砚川袖中的手攥得发白——李遇安?那个混世魔王?贤良淑德这话怎么能从李成安这王八蛋嘴里说出来的,当真良心不会痛吗? "世子说笑了。"他强扯出笑容,"郡主那样的巾帼英雄,王某怎敢高攀,说点实在的吧,世子为什么想方设法一定要我王家上你的贼船..." "在下并不是要王家上我的贼船,而是想要你上我的贼船。"李成安突然凑近,"王家作何选择,下不下场,对我而言其实没那么重要。既然王兄希望我说点实在的,那我就跟王兄说点实在的。 今年的新政一旦铺开,大乾那些世家不会坐以待毙,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他们斗智斗勇,王兄脑子好,而且底子也好,而且听说王兄最近闲来无事,所以想请你帮帮忙。" 王砚川猛地站起,“凭什么?” 李成安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就凭我李家输了,你王家不可能独善其身,只有我李家赢了,大乾赢了,王家依然是大乾的世家,王家的血脉才有可能延续下去。 你是聪明人,应该很清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早晚会一败涂地,如果王兄坚持不答应,那在下只能抽出精力来,先解决掉世家这个麻烦,实不相瞒,我不是怕麻烦,而是我眼下很需要这个时间。” 王砚川低头沉思良久,突然冷笑一声,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话是这么说,但是世子这口气未免太大了些。世子觉得中域那些人会这么好对付?你莫不是在跟我说笑话。" 他俯身逼近李成安,眼中精光闪烁:"不过,要我帮你不是不可以,但世子总得让我看看,你凭什么敢跟中域叫板?" 房间里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李成安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茶水,微微一抿。 “你想知道我的底牌?” "难不成世子想空手套白狼?若是如此,这个忙我可帮不了,世子如果想对王家做什么,你大可以看看我王家有没有那个本事接得下来..."王砚川的声音变得清冷起来。 整个屋内的气氛霎时变得凝重起来,窗外的大雪飘落,一丝凉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吹了进来,吹动着二人的青丝。 "北州关。"李成安轻声道,"不知道算不算我李家的底气..." 王砚川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北州关战役之后,世家的人,敌国的探子,各方势力都派了不少人都去查过,根本没有查到有用的东西,压根不知道李成安那个类似陷阱的杀器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就算到了现在也没有丝毫进展。 他强自镇定,思虑片刻后缓缓开口:"这可不够,中域那个地方极境的数量超乎你的想象,你那个玩意儿杀伤力虽然强,对付普通的军士尚可,若是用来对付极境,可还差得很远。 而且你那个东西并未大范围投放在南境的战场,只能说明一点,你口中的杀器要么极为复杂,成本极高,你自己也没有多少。要么... 你那东西制作极为简单,一旦大规模使用,若不能将对方一击必杀,很容易被人看出端倪,从而仿制出来,不知我说的对吗?世子?" 李成安脸色微微一变,真特么是离了个大谱,古人的脑子特么都这么好使的吗?这么一点细节,就能看出这么多事情来,能不能给自己降低一点副本难度,每个NPC都有超乎常人的智商,这游戏玩儿的也太吃力了些。 屋内灯火摇曳,二人沉默良久,李成安突然笑了。 “王兄果然够聪明,你说的不错,那玩意儿我也不多,不过,谁说我的底牌只有这一个的?王兄想看我的底牌,可以,但是王兄你要想清楚,你是真的想看吗?” 闻言,王砚川突然脸色大变,不管是世家还是别人,底牌这种东西是绝对不会轻易示人的,除非是自己绝对信得过的人,一旦看了,他就必须要上李成安的贼船,如果看了之后再拒绝,那就只能你死我活,绝不会有第三条路可言。 一时二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面对李成安踢过来的皮球,他有些犹豫了。 "王兄想好了吗?"李成安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的底牌,你看还是不看,保证不会让王兄失望,顺便告诉你,我正在研制一个足以杀死极境的大杀器..." 第227章 王砚川的抉择 屋内的烛火照亮王砚川苍白的脸,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乾皇安稳了这么多年,会突然在这个时候选择支持这个少年,这李成安手里握着的,绝对不止北州关那些力量,到底要不要把宝押在李成安,一时间让王砚川陷入两难的境地! 王砚川深吸一口气,"世子一定要我现在给你答复?" 李成安点了点头,朗声道:“没错,就是今天,夜长梦多,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要么王兄帮我。要么,我便自己花时间来清理那帮人,从此以后,王家跟我李家没有任何关系。 将来不管发生什么,王家都不会得到大乾任何的扶持,别说我没有容人之量,将来大乾若是赢了,王家可以偏安一隅,守着自己的富贵好好过日子,若是输了,王家的命数就看天意。” “王家能得到什么?” 李成安的笑容突然变得真诚起来:"除了皇位,你王家想要什么都可以谈,只要赢了,你王家要一片土地自立为国,也不是不能商量。" 王砚川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李成安:"哼,让我王家自立为国,你小子还真是没安好心,你觉得陛下会同意?!" “我也没说让你在大乾自立为国,将来和中域势必要有一战,听说那里很繁华,地盘很大,若是打赢了,在那里你想搞什么就搞什么,你不会觉得那么远的地方,陛下还能管的过来?而且你们家本来就来自中域。”李成安解释道。 “你好像很有信心。” “如果信心都没了,那还打个屁,我以前在书中看到一句话,不妨送给王兄。” “什么话?” “谋士以身入局,举棋胜天半子。” 王砚川倒吸一口凉气,“这本书是谁写的,好大的魄力...不过我很喜欢这句话,我什么时候能去看你的底牌。” 李成安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轻轻放在桌上:"三日后,自然会有人来接你,你把玉佩给他,他自然会带你去该去的地方,到时候我会在那个地方等你。 但京都这边东西很有限,你若是有兴趣,春闱之后我要回一趟蜀州,你可以跟我回去一趟。" 玉佩上刻着繁复的云纹,在烛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王砚川顺手将玉佩揣入怀中。 "看来世子这些年没少在蜀州折腾。"王砚川意味深长地说。 李成安笑而不语,只是抬手斟了杯酒递过去。 "好酒!"王砚川仰头饮尽,将空杯重重顿在桌上,"三日后,我必准时赴约,走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窗外,一轮明月破云而出。李成安望着王砚川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世子,真要带他去看咱们的底牌?"春桃从屏风后转出,小声问道。 "当然。"李成安摩挲着手中的酒杯,"人家既然答应上咱们的贼船,这点诚意还是要有的,而且王家身为大乾世家之首,可不是一般的富有。" 月光下,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天了。 此时,秋月从门外匆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忧色:"世子,奴婢担心若是这位王家的三公子看了咱们的底牌之后,将来若是反水。" 李成安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冷芒:"他不会反水的。" "为何?"秋月压低声音,"若将来中域的人接触王家,给他们的条件..." "那就让他反!"李成安轻笑一声,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正好将来我也需要一个对他们知根知底的人,王家,便是我给他们留一个口子吧。" 春桃忍不住插嘴:"可若是王公子将咱们的底牌泄露给中域,那咱们岂不是..." "给就给啊。"李成安毫不介意的说道,"将来决定战争走向的,可不是冷兵器,咱们的热武器一旦出来,整个大陆战争的格局都将被改写,我只说给他看咱们的底牌,又没说给他看所有的底牌,看些冷兵器,无妨的。" "这..." "放心吧。"李成安淡淡道,"他王家没有别的选择,他若是要选择中域,当初他爹就不会对姓裴的动手。" "就让他亲眼看看。"李成安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明月,"我们将来究竟有没有胜算。" 秋月若有所思:"那世子还特意提到要带他去蜀州?" "他是聪明人,他不会去的,出门在外,名头都是自己给的,若不把身价说厚实一些,人家怎么会投资你?"李成安意味深长地笑了,"他想看,只是想知道把宝押在大乾头上有没有胜算罢了,绝对机密的东西,他不会开口的。这小子骨子里也是个不安分的主。 算了,让她们都进来,接着奏乐,接着舞,好久没放松了,今天好好腐败一回,体会体会这歌舞升平。" 秋月瞬间无奈的摇了摇头,片刻之后,房间里再度热闹了起来。 王砚川回到王家府邸时,已是深夜。他径直来到父亲王震的书房。推开门,只见烛火通明,王震正伏案批阅账册。 "父亲。"王砚川轻唤一声,反手将门闩上。 王震头也不抬:"见到那小子了?" "见到了。"王砚川从怀中取出那枚云纹玉佩,放在案上。 王震这才放下毛笔,拿起玉佩细细端详。烛光下,他鬓角的白发格外显眼。 "当初在定州,那小子就说的对,你骨子里是不安分的,到了如今,终究还是想亲自试试..."王震的手指微微一颤,"为父提醒你,这小子的贼船可不是那么好上的。" 王砚川压低声音:"孩儿明白,孩儿只是想自己把命运握在自己的手里,父亲可以把孩儿逐出王家,这样一来,无论将来如何,都不牵连家里。" "荒唐!"王震突然冷笑,"老夫不想让王家下场,是觉得有些麻烦,而且不太稳妥,若是失败,为父不一定能保全你们三人罢了,可这并不代表为父就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如今你既然心意已决,我这个当爹的,自然是要支持你的,你莫不是以为老夫这家主当的太久,连父子之情都不念了? 你娘走后,我王震孑然一身,何曾在乎这些荣华富贵,为父操持王家多年,是为了对得起祖宗,但在我眼中,你们三个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动不动就逐出王家,是谁教你说这混账话的。 我告诉你,从你在你娘肚子里的那一天起,你就是我王震的儿子,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依然是,不管将来有什么事情,我都是你爹,不管你们惹了多大的麻烦,就算死,为父也死在你们前面。" 第228章 李成安的底气 说到最后,王震的声音已经略微带着一丝沙哑,王砚川心中一暖,寒风掠过,窗外树影婆娑,父子二人一时沉默。 良久,王砚川轻声说道:"可大哥二哥怎么办,孩儿一个人的决策,总不能让他们甚至整个王家来承担..." 王震瞳孔微缩:"你大哥二哥那边,为父自有安排,你说的对,王家的血脉不能断,你既然选择了这条最难的路,他们两个也帮不上你太多的忙,但总是该有一条自己的出路。 为父今年会想办法把他们全部派出去,再安排人给他们搞些大的纰漏,到时候借机让他们离开家族吧,若是将来你赢了,再让他们回来就是了,若是你败了..." "儿子一定不会输。"王砚川沉声道,"就算他们很强,但他们也是人,而且还有陛下和李成安顶在前面,我们未必没有胜算。" 远处传来五更的钟声,王震轻轻的拍着儿子的肩膀:"你自幼便聪明,有信心是好事,但是对于他们,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父亲的意思是..." 王震从身后的书架拿出一本书籍,目光如炬,"好好看看,将来对你有帮助的!" 二人在书房谈论了许久,直到晨光微熹时,王砚川离开书房。他摩挲着怀中的书籍,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三日后,子时刚过。 一名下人带着王砚川来到京都郊外一处偏僻的商行。此处远离官道,四周荒草丛生,商行大门紧闭,檐下灯笼早已熄灭,唯有月光洒落,映出斑驳的墙影。 他刚踏入院门,黑暗中便无声无息地浮现一道身影,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男子,面上覆着铁面罩,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此人正是玄影。 "玉佩。"玄影嗓音低沉。 王砚川从怀中取出那枚云纹玉佩递过去。玄影人接过,指尖在玉佩边缘轻轻一划,幽蓝微光闪烁,确认无误后,他微微颔首:"公子请跟我来吧。" 王砚川目光微动:"李成安呢?" "世子已在里面等候。"玄影侧身,示意他跟上。 两人穿过商行前院,绕过几间堆放杂物的库房,最终停在一座看似普通的石砌水井前。玄影伸手在井沿某处一按,只听"咔嗒"一声机括轻响,井壁竟缓缓移开,露出向下的石阶。 "请。"玄影取出一盏风灯点燃,率先踏入。 王砚川跟随其后,石阶蜿蜒向下,两侧墙壁上每隔数步便嵌着一盏长明灯,火光幽微,映照出通道内精细的机关纹路。越往下走,空气越发干燥,隐约能听到金属碰撞与低沉的号令声。 终于,通道尽头豁然开朗—— 一座庞大的地下军械库呈现在眼前。 数百名身着轻便皮甲的士兵正在操练,动作整齐划一,刀光剑影间,杀气凛然。他们使用的兵器样式古怪,与寻常军伍截然不同。 "这些都是蜀州精锐。"玄影低声道,"世子亲自调教,专精奇袭与攻坚。" 王砚川目光扫过,心中震动。这些士兵眼神冷厉,行动间毫无多余动作,显然都是百战老兵。更令人心惊的是,他们手中的兵器。 "黑曜石巨剑。"玄影指向一列士兵手中的漆黑重剑,"剑身以西域黑曜石锻造,锋刃淬毒,专破重甲,就算寻常兵士,一刀下去,也能轻松砍掉马头。" 王砚川走近细看,剑身通体乌黑,刃口泛着幽蓝冷光,显然淬了剧毒。他伸手欲试,玄影却拦住:"剑锋见血封喉,而且非常锋利,比现在军中那些兵器,锋利无数倍,公子还需小心一些。" 再往前,另一队士兵手持短刃,刀身弯曲如新月,刃口寒芒闪烁。 "世子把这个叫什么军刀来着,名字不太好记,一会儿公子可以问问世子。"玄影解释道,"可别小看这个东西,近身搏杀,一刀可断筋骨。" 王砚川眯起眼,这种弯刀他从来没有见过,不过此物刀背很厚,很适合劈砍。 "公子不妨试试?"玄影递过一柄。 王砚川接过,随手一挥,刀锋破空声锐利如哨。他点头赞许:"好刀。" 玄影不语,只是带他继续前行。 军械库中央,数十名士兵正在测试弩机。不同于寻常弓弩,这些弩机造型奇特,弩臂上装有精巧的滑轮组,箭匣可容纳十支箭矢。 "这是诸葛连弩改进型。"玄影道,"射程三百步,可连发,若是武者使用,可破三品以下的真气。" 王砚川挑眉:"连发?能破三品以下的真气!" 玄影示意士兵演示。只见那士兵扣动扳机,"嗖嗖嗖"三箭连射,百步外的木靶瞬间被洞穿。箭矢去势不减,深深钉入后方石壁。 "好强的穿透力。"王砚川惊叹。 "精钢箭镞,配重弦。"玄影淡淡道,"即便是如今战场上的那些铁甲,也挡不住。" 王砚川心中暗凛。若此弩量产,战场上弓弩手的压制力将远超寻常军队,若是按照如今的战力来看,寻常的步兵,怕是要直接碾压,如果偷袭,在这种武器的覆盖之下,那更是一个都别想活下来。 再往前,一排复合弓陈列于架上。弓身以多层竹木与兽角叠压而成,弓弦泛着银光,显然是某种特殊材质。 "世子把这个叫复合弓。"玄影取下一把递给他,"拉力可调,射程翻倍。" 王砚川试拉弓弦,果然比寻常长弓省力,但回弹力道极强。他搭箭瞄准远处标靶,一箭射出,箭矢如电,瞬息命中木靶。 "好弓。"他赞叹。 玄影点头:"此弓专配破甲箭,百步内可穿铁盾,若是不考虑其他因素,只是正面碰撞,上百精兵,可围杀寻常二品高手。" 王砚川心中盘算,若将此等兵器配给精锐,战场上足以以一当十,简直是守城的利器,这么多东西,这么多年,这小子竟然一点都没暴露出来,哪怕吴王去了南境,根据这些日子的军报来看,这些东西都没出现在战场。 李成安这小子藏的果然够深的,不对,这些东西可不是短时间就能鼓捣出来的,武器这种东西,需要长时间的修正和改良,李成安那么小就谋划这些东西? 这显然不太可能,他再聪明也没那么大的本事。这样的手笔只能是吴王,那吴王这些年制造这些神兵利器是为了什么? 第229章 王砚川的震撼 难道陛下很早就在打算中域的事情?吴王远去蜀州,为的就是制造这些兵器?有了这些兵器,的确是可以扭转战争局势的,这次对上大康却没有用它们,显然就是为了那中域准备的。他娘的,这姓李家全特么是老阴货,一个比一个藏的深。 在任何铁血手段之下,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是枉然,他很庆幸当初没有跟李成安这王八蛋硬刚,不然王家当真是要吃大亏的,正思索间,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地面微微震动。 "火药测试。"玄影示意他跟上。 两人来到军械库最深处的一处封闭场地。场中摆放着一口铁箱,箱内盛满黑色粉末。几名工匠正小心翼翼地将粉末装入陶罐,封口处引出一条细长麻绳。 "这是…"王砚川皱眉。 "这就是我在北州关用的东西。"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王砚川回头,只见李成安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双手负后,嘴角含笑。 "世子。"王砚川拱手。 李成安走近,目光落在那黑色粉末上:"此物遇火即爆,威力惊人,这就是我藏在北州关的杀器。" 他挥手示意,一名士兵立刻点燃引线。麻绳燃烧极快,火花窜入陶罐的瞬间——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陶罐所在之处土石飞溅,烟尘弥漫。待尘埃落定,原地已炸出一个丈许宽的深坑。 王砚川瞳孔骤缩。 "如何?"李成安笑问。 王砚川深吸一口气:"此物若用于战场…" "城墙可破,军阵可摧。"李成安淡淡道,"即便千军万马,也挡不住我大乾的脚步,将来不管是攻是守,主动权都在我大乾?" 王砚川沉默片刻,今日这些兵器,的确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有了这些兵器,就算对上中域,大乾依然有胜算,而且这个胜算还不小,他忽然道:"世子就不怕我将这些泄露出去?" 李成安笑了:"王兄若真想泄密,今日就不会来了。" 王砚川盯着他,忽而也笑了:"世子藏得可真够深的,没想到在京都城外,还藏了这么大个军械库,这些人,只怕是你蜀州精锐中的精锐吧。" 李成安不置可否,微微一笑:"这些军士从小便跟着我王府,但凡有所折损,绝不从其他军中补给,从来都是单独培养,搞成如今这样,这还不是拜诸位世家所赐。 自从京都刺杀之后,我这个人就没什么安全感,谁若是再想来杀我,我就不太想让他好过,我道门的人报仇,向来不喜欢等太久。" 李成安笑而不语,只是拍了拍炮身:"王兄觉得,凭这些武器,大乾可有胜算?" 王砚川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若是寻常战争,自然有胜算,而且胜算很大。" 李成安负手而立,月光从通风孔斜射下来,在他周身镀了层银边。他此时的笑意更深:"那王兄的选择是?" 王砚川转身,直视他的眼睛:"世子就不用废话了,我既然今天都来了,还有别的选择吗?王家自然与世子同进退。" 李成安脸色微变,这小子说的是王家,而不是他,这是李成安没有想到的:"老家主可是想通了?" 王砚川摆了摆手:“没什么想不想的通的,从陛下和你小子决定对裴世安动手的那一刻起,我王家就已经不可能独善其身了,几百年的恩怨,几代人躲了这么久,终究是要有个了解的,我王家也不想再躲了,这一次,我希望你小子是对的。” 当二人离开军械库时,天色已近黎明,东方已现鱼肚白。王砚川站在荒草丛生的商行后院,望着渐白的天际,心中波澜起伏。 李成安站在他身侧,忽然低声道:"王兄,相信我,这一次,不管是对上大康还是中域,我们都不会输。" 王砚川侧目看他,少年世子的眼中,野心与冷静并存。 "这话可别说的太早。"他轻声道,"虽然普通战争里,你可以凭借这些神兵利器占尽先机,但是你别忘了,中域的极境超乎你的想象,远远不是现在的大乾可以抗衡的,我很好奇,高端战力这一点,你拿什么来解决?" 李成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随手从地上拾起一块碎石,在掌心轻轻摩挲。 "王兄,中域四国确实是很强大,但是他们和我大乾也没什么区别,又不是什么铁板一块,有什么可担心的?" 碎石在他指间突然裂成两半,断面参差不齐。 "就像这石头——"他将两半碎石互相敲击,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看似一体,实则裂隙纵横。" 王砚川眉头微皱:"你是说借势..." "谁敢在这个时候全力来攻打大乾,他们势必要承担腹背受敌的风险..."李成安突然压低声音,"这么远的距离,一旦家里挨打,他们恐怕连回援都做不到,不管他们想还是不想,都只能看着我大乾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王砚川瞳孔猛然收缩:“你的手早就开始伸到中域去了?” "之前是派了一些人去中域打探消息。"李成安从怀中取出一份文卷递了过去,"这些是传回来的一些消息,他们的确很强,但他们的强也是极其有限。" 王砚川接过文卷仔细翻阅起来,片刻之后,倒吸一口凉气:"你确实考虑得周全,这么早就开始布局中域,不过你小子也是真的命好,有这么一个好老师。" "中域那地方太远,他们若不打过来,就只能看着我们一天一天变得强大,若是打过来,他们承担的风险比我们更大,我不信他们舍得自己的富贵。"李成安冷笑,"有时候我们不妨换个角度来想,与其担心别人千辛万苦的打过来,不妨从自身来解决,若是把大乾变成这片大陆最强大的国家,王兄你觉得呢?" "世子好大的口气,好大的魄力。"王砚川声音发紧。“想让大乾变成这片大陆最强大的地方,这话你也真敢说,怕是历朝历代的君王也不敢想吧。” "为什么不敢说?"李成安转头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王砚川,"大家都是人,中域那些人又不是比我们多了一个脑子,而且我大乾不是已经开始往这个方向走了,不是吗?这条路可能时间会久一些,过程会艰难一些。 万事开头难,只要我们开了这个头,就算我们这代人走不完,可还有下一代人,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让大乾在这条路上走的平稳一些。" 远处传来晨钟声,惊起一群飞鸟。王砚川望着鸟群四散的方向,突然笑了:"你倒是有信心,但是在我看来,你李成安好像并不是那种忧国忧民的人。" 第230章 给王三少洗洗脑 闻言,李成安闻言哈哈大笑,笑声在晨光中格外清朗。他随手折下一根枯枝,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圆圈。 "王兄说得对,我确实不是什么忧国忧民的圣人。"他手中的枯枝在圆圈里戳了几个洞,"但你要知道,我李家和大乾,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而且,我有自己必须要这么做的理由,等大乾强盛一些,我想去中域拿一些东西。" 王砚川看着地上那个千疮百孔的圆圈,突然明白了什么:"你要去中域?我很好奇这世间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亲自去拿..." "我要的东西只有中域才有,说句实话,若不是为了这个东西,我其实不太想干涉这个时代的进程,我宁愿回自己的蜀州吃喝玩乐一辈子,不入京都。" 李成安扔掉枯枝,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但是世事无常,小时候挑了一本最不靠谱的功法,师傅为了这件事东奔西走多年,后来老师和陛下也希望我入局,这些都还是其次的。 最重要的是,因为我当初这个错误的选择,对王府造成了极大的损失,我需要中域的一样东西,那个东西对我很重要,只有那个东西,才能弥补那个损失。" 王砚川很好奇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李成安没有说,他也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自己做事的理由。 此时远处传来商队驼铃声,一队西域商人正从官道经过。李成安眯起眼睛:"看到那些商人了吗?他们从远处带来的不只是货物,还有消息。" 王砚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突然注意到商队中一个不起眼的驼夫朝他们这个方向做了个隐蔽的手势。 "你的人?" "看来你还不知道,也不全是。"李成安轻笑,"这些年有很多势力都派人去中域,有些是陛下安排的,有些是我的门路,还有些..."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则是你们世家安排的,这些商队从来不在明面上,他们大概只对各自家主负责,当然这是我猜的。其实周家比你王家落子更早..." 王砚川心头一震。他这才意识到,这场布局远比想象中更加深远。不仅李家父子在谋划,连周远这样的世家家主,也早已暗中落子。 "周远那个老狐狸,没想到他才是最精明的那个,倒是下场够快,所以你们早就在准备..." "陛下和周家很早就开始准备了,但成果不大,毕竟底子还是差了些。"李成安摇头,"我不一样,我是从去年才知道中域的事情的,我刚才说了,我要去中域取一些东西,只有大乾变得强大,我才有谈判的资本。" 他指了指军械库的方向,"那些兵器只是开始,其他的,还需要等大乾再强盛一些,而且我真正的杀招,还在蜀州,怎么样?春闱之后跟我回去看看?" 晨光渐亮,照在李成安年轻的脸上。王砚川突然发现,这个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世子,此刻眼中闪烁着令人心惊的锋芒。 “不去,既然是杀器,你自个儿留着看吧,我不想知道,反正将来打仗,也是你李家的人顶在前面。” "王兄,大乾内部那些世家,今后就得靠你了。"李成安突然正色道,"我着实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再陪他们闹了,用武力的话,我担心会生出其他不必要的变故,而且把大乾的底子打崩了,需要很多年来弥补。" 他转身望向皇城方向:"我需要整个大乾都活起来,王兄你应该清楚,不管是世家还是国家,能支撑他们往前走的,最重要的便是银子。" 王砚川沉默良久:"所以你所有的新政,都是为了银子,但我怎么觉得,有很多东西和银子无关。" 李成安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看来王兄对我很有研究,没错,有些政策确实不是为了银子,而是为了让百姓有一个更好的生存环境,大乾很缺人,未来会更缺人。你在这儿等等,给你拿个东西..." 说完,李成安快步走向停在院角的马车,掀开车帘钻了进去。片刻后,他抱着三本装厚厚的的书册回来,书封上烫金的《市场经济》《国富论》《人口论》几个大字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喏,拿去。"他将书册塞进王砚川怀里,"回头看看,今年很多新政都是从这上面想出来的,还有未来大乾可能要做的一些决策都会用这些作为参考。" 王砚川翻开扉页,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书中文字虽是大乾官话,但行文方式却颇为古怪,许多术语闻所未闻。 "这...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人口红利?"他狐疑地抬头,"这些书你从哪儿的来的?中域?" "中域如果有这些东西,我大乾此刻怕是真打不过了..."李成安摸了摸鼻子,"我从一些上古书籍中得来的,书籍损毁严重,很多内容我已经记不清了,只是记得大概的意思,你姑且看一看吧。 你既然帮我,我自然不能让你吃亏,有这些东西,凭你的脑子,若是王家没有太蠢的后人,至少几百年的富贵,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变革不仅仅是尸山血海,更是金山银山。" 王砚川将信将疑地继续翻阅,越看越是心惊。书中将民力、赋税、商贸比作国之血脉,详细论述了人口增长与国力强盛的关系。更令人震惊的是,那些关于经济的论述,仿佛彻底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些理论..." "很新奇是吧?"李成安靠在一棵老槐树上,"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大乾农户终年劳作却食不果腹?为什么江南织户日夜纺纱却衣不蔽体?" 他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就像这叶子,单看微不足道。可若是千万片叶子同时进行光合...呃,我是说发挥作用,就能供养参天大树。" 王砚川的指尖停在某一页上,那里画着幅奇怪的图表,标注着"人口增长曲线"。 "所以你废除贱籍,鼓励工商..." "都是为了解放民力。"李成安目光灼灼,"一个终日为温饱发愁的农夫,和一个有余力送子女读书的匠户,谁更能为朝廷和世家创造价值?" 晨风吹动书页,王砚川突然瞪大眼睛看向李成安,一脸凝重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李成安透出一丝疑惑。 “你把这种东西给我,我是可是出自世家,你应该清楚这东西流传出去的后果。” 第231章 变革之始 "我说了,既然你选择了大乾,我自然会给王家一场泼天的富贵。"李成安轻笑,"而大乾的这场变革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能解决的,你不懂这些,将来怎么制衡那帮世家?如何抢占先机? 大乾的底子还是太差了些,若你们世家不出手,这场变革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完成,我想借你们的手罢了,你们会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而我,只是要大乾的强盛。 而且书籍这种东西,本就是拿来给大家看的,至于能从书籍里学到什么东西,如何运用,全看各自的本事,有的人,就算你告诉他如何发财,他也做不到。 新政一旦铺开,大乾有了起色以后,这些书籍我都会毫无保留的放出去,在我看来,封锁书籍知识是一种很愚蠢的做法,那只会让这个时代的人停滞不前,只有天下的能人多了,这个时代才会前进,不管是皇权还是世家,才会有更多的利益。" 王砚川一时间被李成安这些话语和思想深深震撼,一种莫名的挫败感油然而生,面对比自己还小的李成安,他的格局和想法,和自己从来都不在一个频率上,他考虑的还是现在,而李成安心中的谋划,已经在几十年,甚至百年以后。 “你小子,确实比我强,这一点,我不如你!” “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但是你这话是不对的,大乾的变革和未来,从来就不是一个李成安和王砚川能解决的,它需要很多李成安和王砚川,他们会扛着大乾这艘巨船前行,王兄不妨好好等着,看看十年以后,甚至几十年后,这大乾会有怎样的风景?” 朝阳完全跃出地平线,为两人镀上一层金边。在这个平凡的清晨,一场足以改变王朝命运的谈判,就这样在郊外荒废的商行后院悄然达成,以王家为首的世家答应下场,并且为新政让路。 不仅如此,李成安还用泼天的富贵让几个大的世家站在了皇权一方,借他们的手加速这场变革,其余一些不入流世家的小打小闹,根本不足为患,若是反抗,就让他们埋葬在这历史的洪流之中。 至此,在封建王朝改革中,最麻烦的阻力世家就此破除,一场现代思想和封建王朝相互碰撞,一场史无前例的改革,就此铺开。 至于说皇权,李成安从来没有想过动皇权,因为他自己就吃着皇权的红利,不会去干那种脱了裤子放屁的事情,而且制度不管如何更改,最重要的还是当权的那个人,至少目前来说,自己那叔父是个很好的皇帝,以后的事情,让后人自己去操心吧,他才懒得管这些屁事。 两人相视一笑,远处,商队的驼铃声渐渐远去,带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驶向更远的地方,王砚川望着远处巍峨的皇城轮廓,此时的他,很想看看无数年之后的大乾,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半月后的清晨,京都朱雀大街上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礼部官吏正在张贴盖着玉玺的黄榜,绢帛上的墨迹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凡大乾籍百姓,无十恶不赦之罪者,其子嗣皆可参加科举..." "各州府设官学,蒙童满七岁皆可入学..." "增设算术、水利、工造等实务科目......" 围观的百姓起初只是窃窃私语,待看清内容后,声浪如潮水般翻涌起来。一个穿着补丁短褐的老汉突然跪地痛哭:"苍天有眼啊!我家狗娃也能读书了!" 他身旁的绸缎商贾却脸色铁青,手中的檀木算盘"啪"地摔在地上:"贱民也能科举?这...这成何体统!" 骚动很快蔓延全城。国子监外,有不少世家学子聚集抗议。他们高举"尊卑有序"的横幅,将手中的书籍撕碎抛向空中。碎纸如雪片纷飞间,不知谁喊了声"范大人来了!" 人群自动分开条路。范静山缓步走来,在漫天纸屑中拾起半页残篇,上面恰好是"有教无类"四个字。 "诸位。"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当年圣人讲学,可曾问过学生出身?" 抗议声顿时小了一半。 与此同时,皇城宣政殿内也炸开了锅,少部分二流世家官员的手直发抖:"陛下!让贱民入学已是破例,如今竟准其科举,这..." "张爱卿。"龙椅上的乾皇慢条斯理地打断,"你祖父当年不过是陇西马贩,按这道理,你是不是也没资格站在这里?" 殿中霎时死寂。几位二流世家出身的大臣脸色煞白——陛下这是把遮羞布彻底撕了,他们只是二流世家,往前推个几代人,几乎都没什么特别好的出身。 新政诏令自京都发出,短短数日,便如狂风般席卷大乾各州。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愿意接受这场变革。 青州,十几个世家子弟抬着棺材堵在州府衙门前,高呼"礼崩乐坏",更有甚者当众焚烧朝廷新发的《实务科考纲目》,纸灰漫天飞舞,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刺史赵怀远站在衙门口,冷眼看着这群人闹腾,转头对身旁的师爷道:"记下名字,回头安排人把他们这些年的罪证拿出来。" “大人,他们家可是有不少的命案。” “那就杀,他们不死,本官这刺史就到头了,既然他们喜欢闹,用他们的命来闹吧。” 扬州,一群富商子弟围堵官学大门,不许寒门学子入内。他们手持棍棒,叫嚣着"贱民不配读书",甚至殴打了几名前来报名的农家少年。 然而,他们很快发现,官学外的街道上,不知何时已站满了围观的百姓。起初只是沉默,直到有人高喊一声—— "打他们!" 刹那间,石块、烂菜叶如雨点般砸向那群世家子弟。愤怒的百姓冲上前去,将他们逼退至墙角。官差们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这是上面的意思,他们办差的,可不敢违逆。 荆州,某世家家主当众撕毁朝廷新政榜文,并放言:"贱民若能科举,我世家颜面何存?" 结果,第二日清晨,他的府邸大门被人泼满粪水,墙上用炭灰涂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世家算什么东西?" 世家的嚣张跋扈,终于彻底激怒了百姓。 在幽州,某世家子弟当街辱骂寒门学子是"贱种",结果被一群商贩围住痛殴,最后鼻青脸肿地爬回家,再也不敢出门。 在蜀州,新政推行最为顺利,也可以说并没有推行,吴王坐镇蜀地多年,早已将世家势力压制得抬不起头,百姓子嗣入学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这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但是他们都明白,自己的能有今天,靠的是谁。 短短半月,各地的反抗声浪逐渐消退,只要是百姓出事,官府必定出动,世家有事,朝廷是双耳不闻,世家们终于意识到——这一次,朝廷是铁了心要变! 第232章 变革在继续 他们是世家不假,但他们也挡不住这浩浩荡荡的民意。当百姓不再畏惧世家,当朝廷不再纵容特权,当寒门学子真的能通过科举入仕… 世家豪族无底线作威作福的时代,似乎真的已经结束了。 京都,自新政铺开的这些日子,五大世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但他们的家主此刻都称病不见任何人,这几位不出头,其他的世家也不可能在大乾掀起太大的风浪。 毕竟现在的大乾,皇权高度集中,朝堂、军权和经济命脉,皆在李玄手中,而这些政令都偏向着百姓,世家在这滚滚洪流之中,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御书房。 乾皇看着各地呈上来的奏报,嘴角微微上扬:"这小子,倒是真把这事做成了。" 徐相站在一旁,轻抚长须,一副担忧之色:"陛下,可别高兴的太早了,这才刚刚开始,后面的麻烦,还多着呢。" 乾皇合上奏折,目光深邃:"是啊,才刚刚开始,麻烦还多着。" 科举的风暴尚未平息,朝廷又一道诏令如惊雷炸响—— "即日起,全国各州设廉政司,凡百姓检举官员贪腐,皆可直接呈递,不受地方衙门干涉,廉政司务必保证举报人安全,若举报之人出了事,当地廉政司连坐!"意思很简单,别人举报的是什么罪名,若是在过程中他出了事,廉政司就同样要承担什么罪名。 "八品以上官员离任,必行离任审计,凡账目不清、亏空公款者,一律革职查办!官员考核,不再凭上官的一纸文书评语,而是只占据很少一部分,更多的则是交由百姓评价和官员自己,将考核分为政绩、能力、廉政、风评和官德五大类。上官只需要负责能力方面的撰写。 而政绩部分只需要官员自己填写,每年他们在地方上做了什么,自己最清楚。然后直接呈报朝廷,由朝廷派人进行核查,而风评则是交给了地方百姓,朝廷专人随机抽取当地各行各业的人员,对当地官员进行评价,官德则是由自己的下属进行撰写,每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综合三年政绩,能者上,庸者下..." 此令一出,京都官场震动。地方官场更是鸡飞狗跳,摸鱼的,没能力的,这新的考核制度毫无疑问会让他们面临巨大的麻烦,而且此事就算你巴结直属上官,作用也微乎其微! 扬州,盐运使周康正在书房里疯狂烧账本,浓烟从窗户飘出,结果被路过的百姓瞧见,直接一嗓子喊来了巡逻的衙役。 "周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呢?"衙役皮笑肉不笑,"廉政司的大人说了,烧毁账本,罪加一等。" 周康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此举一出,百姓的怒火终于有了出口。 幽州,某县衙门前,一个老农颤巍巍地递上一份诉状:"大人,小民要告本县县丞强占民田!" 县太爷刚要呵斥,旁边的廉政司官员已经接过诉状,冷冷道:"此事,本官接了。" 县丞当场腿软,直接跪了下来。 荆州,一群商贩围在廉政司衙门外,高喊:"我们要告知府纵容亲属强买商铺!" 不到三日,那位知府的侄子就被捉拿进京,家产全部充公。而不少充满抱负的官员,也终于可以大开拳脚施展心中的抱负,至少明面上,不再完全受制于自己的上官。 廉政司设立三个月,全国共查处贪官污吏八百二十七人,追回赃款上百万两,果然,养贪官就是为了国家需要银子的时候用的! 没多久,百姓们发现,官府的效率突然变高了,税吏不敢随意加征了,就连县太爷审案都变得公正了许多,也勤快了许多。 茶馆里,说书人拍案惊叹:"多少年了,终于见到清官了!" 而朝堂上,乾皇看着各地呈报的清廉名单,对徐相笑道:"看来,这刀子架在脖子上,有些人终于知道怕了。" 当廉政司的铁腕还在各地掀起波澜时,朝廷又一道政令如春风般拂过九州—— "即日起,除战时外,各州府取消宵禁!" "商贾行旅,可于大乾境内自由往来,各地关隘不得无故阻拦!同时取消匠籍,朝廷设立工匠司,但凡有人做出利国利民的器物,皆可送往工匠司,由专人负责接待,一旦核实,不仅制作物件本人会得到朝廷重用,其所在的当地衙门也会得到朝廷的封赏,在官员考核的时候提一级,同等条件优先晋升。" "商税改行阶梯制,年入低于百两者免税,千两以下者税十取一,万两以下十取二,十万两以下十取二五,十万以上者十取三..." 此令一出,对普通的商贾影响倒是不大,对一些生意比较大的商贾和世家,影响是最大的,天下所有人都在等着五大世家的反击,但令人意外的是,向来最爱闹腾的五大世家,这次却出奇地安静。 王家书房里,几位家主围坐品茶。郑家家主忍不住抱怨:"这商税新政,可又是一大笔银子啊!" "你郑家向来都是这么贪心?"王震慢悠悠地吹着茶沫,"这次廉政司没有清理我们几家的官员已经算不错了,回头还是让他们好好做官吧。那位世子给了咱们足够的诚意,有了蜀州这些东西,大乾那么大,还不够你赚的?做人,还是不要太过贪婪。" 周远也是会意一笑:"是啊,为了这商税,陛下这次已经足够让步了,我劝诸位,还是不要太过贪心,否则陛下那边,可不是不好交代的..." 原来,李成安早就明白这些老狐狸的心思,为了这商税,李成安不惜把一部分商品的核心技术高价转让给他们,让他们在商税的事情上装聋作哑,说着是高价,其实五家平摊下来,压根也没多少,并不算伤筋动骨。 而李成安也没想过一直把这些工艺握在自己的手里,时代要进步,垄断永远不是长久的办法,和平年代的垄断是为了敛财,但是想让大乾快速发展,一味的垄断只会害死自己。 夜市千灯照碧云,随着宵禁取消,各州府的夜市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京都朱雀大街,灯火通明直至三更。卖糖人的、演杂耍的、说书唱曲的,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巡夜的差役不再驱赶商贩,反而帮着维持秩序。 "娘,我要那个兔子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在人群中蹦跳。 她身后,一对年轻夫妇相视而笑。丈夫低声道:"多亏新政,咱们的布庄今年能多开两个时辰。" 更妙的是,各地关隘撤下了重重路障。运粮的车队不再被层层盘剥,南方的茶叶、北方的皮货,开始在大乾境内自由流通。 户部衙门里,李成安正在给年轻官吏讲解: "小商贩少交税,就能多留本钱扩大经营。大商贾多交税,但比起往日打点官员的支出,反而更划算。" 原来,那些大商贾虽然税率高了,但再也不用偷偷给官员塞钱。明码标价的税银,比无底洞般的贿赂强多了。 最妙的是,随着商路畅通,各地开始涌现新奇事物—— 蜀州的新式水车,能灌溉更高处的旱田;甚至连边关的军屯,都开始试用南方传来的新稻种,不少新奇的事物开始悄无声息在大乾各个地方涌现... 这一切,都源自那个简单的道理:当百姓不再被束缚,智慧就会如春草般疯长。星光下,这场变革,正悄然改变着这个古老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第233章 坐不住的刘渊 吴王府,书房内,烛火摇曳。李成安将一叠图纸摊开在黄花梨案几上,秋月与夏禾分立两侧,凝神细看。 "世子,这新式织机真要卖给他们?"夏禾指着图纸上精巧的齿轮结构,"蜀州织坊靠这个,今年利润翻了三番呢。" 秋月捧着账本轻叹:"这可是下蛋的金鸡,世子你这也太败家了。" 李成安执起青瓷茶盏,氤氲热气模糊了他含笑的眉眼:"卖给他们吧,这玩意儿藏不了多久的,他们虽然是世家,但是他们现在有的都是相同的工艺,他们如今可不再是垄断,一旦有了竞争,他们要么提高自己的工艺,要么就是降价,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对大乾都是一件好事。" 两女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对了,关于细盐的事情怎么样了?"李成安轻声问道。 夏禾突然抢过话头:"已经安排好了,这些日子正在抓紧制作,等开春之后,就以陛下的名义放出去!"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秋月顺势推开雕花窗。夜市灯火如星河倾泻,映得她眸中晶亮:"世子,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值得吗?" 李成安微微一笑:"当然值得,赚钱的东西,可以卖给那些世家,但是关系到民生的东西,只能以陛下的名义放出去,得让天下百姓都知道,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这一切都是陛下带给他们的,一旦大乾没了,他们的日子又要开始暗无天日。 最重要的是,我得防着这个叔父一些,去年给我搞那么的声势,什么一剑破百万都来了,怕是又生起了偷奸耍滑的心思,父王有过前科,我这叔父也不是什么好人,俗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在咱老李家,跟自己人打交道得多几个心眼子。 万一他哪天想摆烂,把这烂摊子给我,那我就亏大了,我得把所有的名望都给他,把他死死的钉在皇位上,否则,我不安心。" 夏禾忽然"扑哧"一笑:"世子你这就多虑了,有三位皇子在,若是把这烂摊子给你,这满朝的大臣可不会同意——" 李成安旋即解释道:"凡事还是当心一点吧,跟陛下打交道,得防着一些,我这个叔父,坑起侄子来不是一般的顺手,你看我这些日子都忙成什么样了,六部都快被我走完了,他倒是理由充足,每次的借口都不带重样的。" 秋月无奈的摇了摇头,三人相视而笑。 夜风穿堂而过,吹动满案图纸哗啦作响,大乾的变革依然在继续。 冬末初春,商州皇城的雪还未完全消融,御花园的梅树上仍挂着零星的残雪,在微弱的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 御书房偏厅内,炭火盆烧得正旺,驱散了初春的寒意。大康皇帝刘煜身披玄色龙纹锦袍,指间捏着一枚黑玉棋子,目光沉静地落在棋盘上。 太子刘渊坐在对面,一身月白蟒袍,眉目间带着几分锐气,他执白子,正思索着下一步的落点。 "父皇,该您了。"刘渊轻声提醒。 刘煜淡淡一笑,黑子落下,瞬间截断了白子的一条大龙。 "渊儿,有些事,你还是太急了,身为君王,耐心是必不可少的,就像大乾那李玄,隐忍这么多年,从去年开始,借吴王之势,一朝爆发,不可谓不惊艳。" 刘渊眉头微皱,随即又舒展开来,笑道:"父皇棋艺精湛,儿臣还需多学。" 刘煜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目光透过袅袅茶雾,落在刘渊脸上:"你自幼聪慧,学东西也快,朝堂上很多事情朕没法教你,也教不了你,武道上又有你老师为你指点,朕更是插不了手。 但是作为君王的隐忍,你还是要多学学的。好了,说说吧,今日怎么突然跑到朕这里来了,恐怕不止是和朕下棋这么简单吧。" 刘渊放下棋子,从袖中取出一叠文卷,恭敬地递了过去:"父皇,这是近日大乾的动向。" 刘煜接过,慢条斯理地展开,目光扫过一行行文字—— "大乾废除举荐制,全面推行科举,寒门学子亦可入仕。" "各州设官学,七岁蒙童皆可入学,朝廷承担费用。" "取消宵禁,鼓励商贸,阶梯式征收商税。" …… 刘煜的指尖在文卷上轻轻敲击,神色未变,但眼底却闪过一丝凝重。 "大乾…变天了。" 刘渊点头,语气微沉:"父皇,李玄这次手段之狠辣有些超乎儿臣的想象,这些东西历史上可没人这么做过,哪怕是中域也是如此,儿臣这几日找了一些官员仔细研究过,这新政一出,用不了多久,大乾世家几乎再无反抗之力。若再给他十年时间,大乾国力必将暴涨到一个极为可怕的地步。" 刘煜合上文卷,抬眸看向窗外。远处,一株寒梅在风中摇曳,花瓣飘落,融进未化的雪里。 "其实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你促成了此事,不是吗?没有裴世安那件事,王家恐怕不会这么轻易松口。恰好你因为操之过急,走了一步错棋,导致王家不得不站在李玄那一边,不然五大世家,怎么可能这么快同意李玄如此胡闹。" 刘渊一怔,随即郑重道:"儿臣知错,这一步棋,确实是儿臣走的太急了,没有算到李玄的后手,他竟然为了一个裴世安,都能隐忍这么多年,换做是儿臣,是做不到他这个地步的,同时也忽视李成安的心机这般深沉。" 刘煜轻笑:"不急,这又不是决战,乾坤未定,输赢尚未成定局,能吃一次亏,长个记性就好,在朕看来,这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你觉得如今大康该怎么做?" 刘渊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儿臣以为,大乾变革已成定局,若我们仍按兵不动,待其国力稳固,再想制衡,便难上加难。" "所以?" "所以,儿臣希望撤军。"刘渊目光灼灼,"眼下北凉已退,跟李镇打了这么久,该试探的都已经差不多了,这仗再打下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刘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拿起一枚黑子,在棋盘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此事你自己决定,玉玺就在御书房,朕也没藏起来,自己用也就是了,这朝堂上的事情,朕早就不想过问了,这帮老东西,一个比一个麻烦。对了,你老师的伤势如何了?" 第234章 大康皇帝刘煜 窗外寒风吹过。 刘渊端起茶盏,轻啄一口:"老师的伤势已无大碍,父皇觉得,大乾这些法子,若是用在我大康如何?" "朕看过,他这些法子的确是好法子,但是在大康却是绝无可能实行的,如今的大乾和我大康,看似差不多,其实差别很大,仅仅是世家那边的麻烦,你就解决不了。"刘煜摇了摇头,语气平淡。 "父皇!儿臣的想法是..." 刘煜抬手止住他的话,淡淡道:"无论你有什么想法,在此时的大康,都不可能实行这些,朕知道,你想用铁血手腕,但这个时候你不能动世家,朕觉得,你不妨换条路来走。" 刘渊深吸一口气:"父皇的意思是……" "大乾敢变,是因为世家短暂的站在了李玄那一边。"刘煜目光深邃,"而你同样可以让世家站在你这边,只不过方式改变一些,虽然和世家牵扯太深事后会有麻烦。但史书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 "若是卸磨杀驴,传出去的话…" "君王需要名望,但不需要少数人的名望。"刘煜冷笑,"你也到了该立太子妃的年纪了,朕会给你安排一门好亲事,如果世家敢狮子大开口,朕自然会为你料理好一切。"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皇城轮廓。 "未来的大乾会走的很快。"他转身,目光如刀:"你想让大康在将来不落下风,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刘渊眼中精光一闪:"可这样一来,父皇的名声…" "朕都这个岁数了,还在乎这些干什么,你是朕的儿子,也是大康唯一的太子。"刘煜摆了摆手,声音低沉,"朕能为你做的,就是为你清理掉那些不必要的麻烦,朕会让你做一个干干净净的君王,带着大康走的更远,去看这世间更美的风景。 这是朕一个君王应该做的,也是一个父亲能为你做的,所以,你不要让朕失望,也不要让列祖列宗失望,所有的错,朕都会替你担下。" 刘渊心中一暖,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儿臣明白,儿臣定不会让父皇失望,一定带着大康,去更远的地方。" 刘煜走回棋盘前,指尖轻点:"起来吧,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如此,朕没有那个能力让大康变的更好,但朕的儿子有,这就足够了!朕会给你一个身家丰厚的太子妃,半年之后成亲,明年开春以后,你就继位吧,朕着实有些力不从心了。" 刘渊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父皇!为何如此急切?不如再等两年..." "等?既然早就决定好的事情,一直等什么?你上位之后,总是还要花时间来熟悉的。"刘煜突然咳嗽起来,袖口掩住的唇边溢出一丝猩红。他迅速将手帕攥紧,却瞒不过刘渊骤然收缩的瞳孔。 刘渊箭步上前扶住父亲,棋盘被撞得轻响:"御医!快传——" "不必了,到了冬天,身子就有些不争气了。"刘煜反手扣住儿子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像铁钳般有力,"无妨的,朕这身子,若是不理朝政,还能坚持个十年八年,朕还能帮你看着些。" 窗外的残梅被风吹落,轻轻拍打在窗棂上。刘渊这才发现,父皇已是满脸皱纹。 "您...何时..." "好了。"刘煜松开手,帕子上的血迹已凝成暗红冰晶,"趁着朕还活着,还能帮你一些。"他说着竟笑起来,"就不要再拖拖拉拉了,这皇位早晚是你的。" 刘渊浑身发冷。"父皇,这..." "朕要你明年必须继位!"刘煜突然厉声喝道,惊飞檐下栖雀。他剧烈喘息着,从暗格取出一卷名册砸在棋盘上,震得棋子四溅。 "这几家的女子,你自己带回去看着选吧,选好了,回头派人告诉朕,至于其他的,你就不要操心了,朕自会为你操办好一切。" "父皇!"刘渊突然抓住父亲的手,"还是让太医来看看吧。" "糊涂!"刘煜甩开他的手,"朕现在跟你商议是你继位的事情,你不要给朕拐弯抹角!" “儿臣答应父皇便是了。”刘渊轻声说道。 话音戛然而止,刘煜望着儿子通红的眼眶,终是叹了口气:"好了,起来吧。朕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你放心,朕还能护你一程,别想太多。" 他弯腰拾起滚落的黑玉棋子,摩挲着上面"永昌"二字的阴刻:"这棋子是朕登基时你皇祖父送的,如今,朕把大康和这颗棋子都给你。" 说完,随手将棋子抛给刘渊。 棋子入手冰凉刺骨。刘渊突然想起这些年父皇对他的一幕幕,他或许算不上一位合格的君王,在他治下,大康并没有什么长足的进步,但是他一定是一位合格的父亲,对于刘渊而言,这位父亲在这些年里对他已经倾尽了他的所有。 殿外风雪渐起,裹着碎梅扑进窗棂。刘渊弯腰拾起棋子,忽然发现永昌二字旁还有极小的铭文——翻过来看,竟是"落子无悔"四个篆字。 "儿臣...明白了。"他将棋子紧紧攥在掌心,冰棱刺破皮肤渗出血珠,"儿臣定将让大康成为这片大陆最强大的地方。" 刘煜凝视儿子良久,突然伸手拂去他肩头落梅:"去吧。朕乏了。" 待脚步声远去,帝王才放任自己瘫坐在龙纹软垫上。他望着棋盘上散落的棋子,轻声说道:“出来吧。” 一道暗门无声滑开,从屏风后钻出一位鬓角斑白的内侍。他步履轻缓如猫,腰间悬着的金鱼袋随着动作微微晃动——正是执掌皇城司二十年的内侍监严松。 "陛下。"严松跪坐在棋案对面,枯瘦的手指熟练地收拾着散落的棋子,"太子殿下走时,眼眶是红的。" 刘煜望着窗外纷飞的雪絮:"朕这个儿子,心还是太软,对了,朕装的还像吧?就是这太医院给的什么玩意儿,含在朕嘴里也太恶心了些。" "陛下装的若是不像,太子殿下怎么会答应继位。"严松微微一笑,将黑子一枚枚收进墨玉棋罐,"老奴只是觉得,若将来太子殿下知道了,恐怕..." "他不会知道的!"刘煜突轻声说道,"太医院那边安排好了吗?这小子聪明的紧,一定会派人去太医院查,别让他查的太轻松。" 第235章 张寒衣 严松默默递上温热的帕子,轻声道:"陛下放心,老奴已经安排好了,太子殿下费尽心思后,会得到陛下病重的结果。" 刘煜点了点头:"如此就好,等明年把皇位交出去,朕也就算轻松了,朕也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陛下何必这么急。"严松声音充满了无奈,"也许太子殿下和国师大人能拼出一个未来。" "哈哈哈!"刘煜突然大笑,笑声里带着一丝玩味,"不可能的,一个大乾就足以让这小子头疼许久,对上中域,他没有胜算的,那个地方,朕一定要去一趟..." 严松从怀中取出个青瓷小瓶放在案上:"这是老奴这些年研制出来的,足以让人假死一个时辰。" 风雪拍打窗棂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刘煜盯着那个瓷瓶,忽然问道:"严松啊,你跟了朕多少年?" "回陛下,三十八年零四个月。" "记得真清楚。"帝王疲惫地靠回软垫,"等太子登基后,你就去守皇陵吧。" 严松收拾棋子的手丝毫未顿:"老奴想跟陛下一起走。" "为什么?" "老奴知道,陛下想给老奴一条活路。"严松将最后一枚白子收入棋罐,发出清脆的"嗒"声,"老奴没有后人,陛下便是老奴活下去唯一的理由,若陛下走了,老奴活在这世上没有任何意义,不管陛下去哪里,老奴都想在陛下身边伺候。" 刘煜沉默良久,突然从腰间解下块龙纹玉佩扔过去:"既然你个老东西想跟着,那就跟着吧,这是赏你的。将来若是客死他乡,你可别后悔,到了下面,也别跟阎王说朕小气。" 玉佩在案几上旋转着,严松终于变了脸色,伏地重重叩首时,一滴浊泪砸在金砖上。 "老奴...谢陛下恩典,只要能跟着陛下,无论生死,老奴无怨无悔。" 刘煜摆了摆手:“下去吧,等这小子登基,朕就会死,到时候我们就走!” 窗外风雪更急,吹熄了半室烛火。黑暗中有衣袂摩擦的细响,待最后一盏宫灯重新亮起时,殿内已只剩帝王一人。他望着棋盘上残留的一枚黑子,缓缓伸手将它扫落在地。 商州城外,刘渊的马车碾过积雪覆盖的石径,停在了皇家别院的朱漆大门前。 他并未回东宫,而是直接来了此处——这座别院是他幼时读书习武的地方,也是他唯一能避开朝堂耳目的清净之地。 "殿下。"一名青衣内侍早已候在门前,恭敬地行礼。 刘渊大步踏入内院,寒风卷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径直走进书房,反手将门关上,烛火映照下,他的脸色阴沉如铁。 "陈林。"他低声唤道。 阴影处,一名瘦削的内侍无声无息地现身,跪伏在地:"殿下。" "去查。"刘渊的声音冷得刺骨,"父皇的身体状况,本宫要知道真相。" 陈林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迟疑:"殿下,太医院那边…" "太医院令张景和,孤信不过他。"刘渊冷笑,"你亲自去查,从父皇近三年的起居注开始,所有用药记录、诊脉案卷,全部调出来。" "是。"陈安低头应下,却又犹豫道,"可若陛下察觉…" 刘渊从袖中取出那枚黑玉棋子,指腹摩挲着"永昌"二字,眼神晦暗不明:"孤要的是真相,若是没有真相,你也不必跟着孤了。" 陈林领命退下,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风雪中。 刘渊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远处被雪雾笼罩的皇城轮廓,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你的心乱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在书房内响起。刘渊猛然回头,只见窗边的软榻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修长身影。 那人一袭素白长衫,烛火映照下,他面容如霜雪雕琢,眉目间透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意。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头银白长发,用一根青色发带松松束着,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刺目。 "大师兄?"刘渊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你何时回的商州?" "回来有些日子了,身为武者,心神不宁是大忌,这对你的修炼没有好处。"被称作大师兄的男子指尖轻抚一旁的剑身,剑刃发出细微嗡鸣, "你的路跟我和老师不一样,我跟老师的功法讲究速成,但是前路渺茫,极境已是我们的极限,但这却不是你的极限,你将来是有希望冲击那个境界的。" 刘渊走到案前,斟了杯热茶递了过去:"大师兄说的是,是师弟的心乱了,只是眼前的局势并未达到我的预期,再加上..." "小师弟。"银发男子抬眸,一双琥珀色的瞳孔在烛光下流转着奇异光彩,"很多事情急是急不来的,这么多年,师傅一直担心你会因为朝堂上的事情乱了自己的心性,可你自幼聪慧,这么多年来未尝一败,没有人能在你心里留下痕迹。 但如今看来,这些年的顺风顺水,终究还是让你心境出了问题,不要把这个问题搞成了自己的心魔,师傅说了,如果事不可为,中域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绝对不行,老师待我如亲子,师兄们待我如手足,让我眼睁睁看着你们去送死,这一点绝无可能,我答应过老师,一定帮他报仇,一定要那些人付出代价。” 窗外风雪声渐急。刘渊深吸一口凉气,用了很长的时间来平复自己的情绪。 银发男子突然轻笑:"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师傅想来也会很高兴,但是你别忘了,你好好活着,我们这一脉才会有传承,世事无常,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好。" "大师兄。"刘渊指尖敲击案几,"您对我也没信心吗?" "你是我张寒衣的师弟,不管你做什么,师兄都相信你。"银发男子微微一笑,拍了拍刘渊的肩膀。"但是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师兄更希望你活着。" 刘渊摇了摇头,苦笑道:"大师兄,我们的时间是不是不多了..." "你小子还是太过聪慧。"银发男子打断他,"我就跟师傅说了,是瞒不住你的,可他老人家非得让我跑这一趟,若是方益这小子在就好了,他蛊惑人心倒是一套一套的。" 刘渊脸色凝重,"我想知道,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第236章 孟老头下山 张寒衣沉默片刻,指尖在剑鞘上轻轻敲击发出一阵剑鸣。 "不知道。"他声音低沉,"但是这个时间不会太久,而且主动权不在我们手中。" 刘渊瞳孔微缩:"为何主动权不在我们..." "从裴世安死的那个时候,中域那些人就已经知道了。"张寒衣眼中寒光乍现,"他们不动手,是因为李成安这小子的纯阳心法还未到极境,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姓孟的撕破脸,前几日的消息你已经看到了,李成安已入一品,当初他和顾云流的比试我看过,这小子的武道让人很惊艳,而且走的很快。 凭那小子的底子,用不了多久,快则两年,慢则三年,这小子一定能触碰到极境的门槛,到了那个时候,中域一定会来人,他练的是纯阳心法,那姓孟的保不住他,一旦李成安被解决了,那之后..." 窗外风雪呼啸,烛火剧烈摇曳。刘渊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终究还是我走错了一步,导致如今的局面不可控制。" "师傅没怪你,也没人会怪你,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就算不杀,他们依然会来,这些年你已经非常努力,也做的很好了。"张寒衣起身,银发无风自动,"你只需要知道一点,不管将来如何,对我们而言,小师弟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刘渊推开窗户,只见偌大的别院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大师兄,我不会让老师有事,也不会让几位师兄有事,他们若是敢来,我就让他们死在这里,哪怕这个代价大了一些。” 中域,隐龙山。 云雾缭绕的隐龙山上,山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远处云海翻涌,宛如仙境。 屋内,孟敬之正倚窗而坐,手中捧着一份从大乾传来的密信。他眉目清朗,鬓角微霜,一双眸子却如星辰般深邃明亮。 "平生。"他忽然轻笑一声,朝门外唤道。 "先生。"今日身着青衣的平生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壶刚煮好的清茶,"您今日心情似乎不错?" 孟敬之将密信递给他:"你看看。" 平生接过,快速扫了几眼,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陛下在大乾这么大的动作?" "这可不是陛下的手笔。"孟敬之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老夫这个学生,倒是不错,另辟蹊径,为了加快变革的速度,丝毫不迂腐,这手段,该用的时候就得用。" "世子真是厉害!"平生兴奋道,"若是如此,那过不了多久,大乾岂不是能追上中域了!" 孟敬之微微一笑,目光投向窗外翻腾的云海:"这还需要很长的时间,中域的沉淀是无数时间积累下来的,大乾若是想赶上中域,不仅要走的快,还必须要走稳。 也不知道成安这小子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这些法子都能想得出来,开启民智,不仅自下而上,再加上世家为皇权让路,平生,你要知道,世家和皇权的矛盾往往不可调和。 这也导致许多年来,王朝中很多变革直接夭折,眼下的大乾却把这个最大的难题解决了,这会让大乾少走很多老路,大乾将来能走到什么地步,老夫也看不明白了。" 平生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可是先生,中域这边,会让咱们大乾这样走下去嘛..." "他们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孟敬之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冷意,"纯阳心法的传人,已入一品,又在大乾搅动风云,他们怎会容忍?" "那世子岂不是..." "无妨。"孟敬之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他们现在还不会轻举妄动的,至少成安入极境之前,这个时间他们会给,毕竟老夫还没死..."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不过,为了他将来能走的顺利一些,有些事,老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平生眨了眨眼:"先生的意思是?" "去收拾收拾吧。"孟敬之轻笑,"过两日,我们便下山去。" "下山?" "老夫大老远的回一趟中域,可不是来养老的。"孟敬之站起身,负手望向远方,"对了,新州那边有消息送来吗?" 平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回先生,新州那边并没有消息送来,不过世子的人到中域了,来的人是苍蓝,不过他去了南诏,并不在天启..." "看来这林天恒,还是没找到老夫想要的,既然他没那个能耐,只能老夫亲自跑一趟了。"孟敬之淡淡道,"苍蓝这小子还是太小瞧了中域的世家,居然还想跟这些人玩灯下黑那一套,太天真了,到时候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派人去给苍蓝送封信,让他撤出南诏,告诉他,若要撬动中域,天启才是最好的支点,天启一动,整个中域便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那小子脑子聪明,不会不明白。" 山风骤起,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微微眯起眼,仿佛透过云海,看到了遥远的未来。 平生恭敬的应道:"是,先生,还有一件事,林家那位大小姐年前离开了新州,去的方向是东边。" "林天恒这老东西,倒是有个聪明的女儿,还知道另辟蹊径。"孟敬之微微一笑,语气平静,"陈家呢?" “也派人去了,去的是陈清瑶。” “一个聪明绝顶,一个武道无双,这两个可是在这中域也算是排得上号的漂亮丫头,也不知道成安这小子会不会喜欢,若是不喜欢,我这把老骨头可就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平生当即一怔,这样的绝世女子,还是两个,合着先生你就是给你学生选老婆是吧,你这也太大方了些吧,你让这二位的那些追求者知道了该怎么想? 孟敬之转头一看愣神的平生,意味深长的说道:“怎么?是不是怕老夫忘了你?” 平生闻言,脸腾地红了起来,连连摆手:"先生莫要取笑我,我、我只是个书童......" 孟敬之哈哈大笑,笑声在山间回荡:"书童怎么了?跟着老夫这些年,还怕老夫忘了你?"他伸手揉了揉平生的脑袋,"等这里的事情差不多了,老夫就带你回大乾,中域虽好,却不是我们的根。 若是把你的亲事放在中域,你这单纯的性子,只怕是将来的日子不太好过,家宅不宁可不是一件好事,回去之后,老夫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到了那时候,老夫这一生的路,差不多也就走完了。" 书童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先生身体康健,必定能长命百岁..." "活那么长干什么?"孟敬之轻声叹道,“老夫这一生,已经看过了太多普通人不曾看过的风景,到了这个年纪,能有一位好学生,还有你这么一个小家伙陪着,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能活着回到大乾,已经是我这把老骨头的极限了,将来的风景,你们自会替老夫去看,逢年过节,你小子莫要忘了来老夫坟头说说大乾的变迁。” 第237章 天启皇帝 此时阳光升起,山间云雾骤然散开,露出远处连绵群山,"只要做完老夫该做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就留给你们后辈自己喽。" 平生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先生放心,平生一定会的,对了先生,我们下山之后去哪儿?" "先去允州吧。"孟敬之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既然陈奕那个老东西那么想见老夫,老夫就给他一个机会,听说这老小子家里还有寒潭银梭,这可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带你去尝尝。" 平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孟敬之瞥了他一眼:"有话就说。" "先生..."书童挠了挠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世子的亲事安排在中域?" "因为他迟早会来中域。"孟敬之挑眉,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小子以前蜀州说过一句话,有个好的老丈人,人生可以少走十年的弯路。老夫觉得这话没错,得给他找个有权有势的老丈人,不能让他来了这里之后再去白手起家,师门的资源不给他,什么也不给,我这老师做的也太失败了。" 书童倒吸一口凉气,直接愣在当原地:"啊!先生!您这不是投机取巧吗?而且你也说了,读书人要方正..." "谁说这是投机取巧了?"孟敬之负手而立,衣袂飘飘,"若是双方差距过大,这才叫投机取巧,但他如果能让大乾走的快一些,这就叫门当户对?这给人讲亲事也是一门学问,你小子年纪太小,懂什么?" 他转头看向远方,语气忽然变得深邃:"希望老夫这一步没有走错吧,好了,你下去准备吧,老夫也得去给师傅师叔们上柱香喽,这辈子,怕是最后一次回来了,往后的香火,就得靠二位师兄了。" 山风渐起,吹散一地落叶。平生望着先生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平日里和蔼可亲的老人,此刻竟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几日后,一辆青布马车缓缓驶离隐龙山。 初春的暖阳洒在官道上,积雪消融,露出嫩绿的新芽。远处山峦如黛,薄雾缭绕,偶有几只早归的燕雀掠过田间,衔泥筑巢。官道两侧的野杏花开得正盛,粉白花瓣随风飘落,铺满车辙碾过的泥土。 马车内,孟敬之倚窗而坐,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古籍,神色悠然。书童平生跪坐在侧,正小心地煮着一壶山茶,茶香混着窗外草木的清新,在车厢内氤氲开来。 "先生,前面就是青溪镇了。"前方的车夫说道。 平生撩开车帘,指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村落,"要不要歇歇脚?" 孟敬之抬眼望去,只见镇口的老柳树已抽出嫩枝,几个孩童正围着卖糖人的摊子嬉闹。他微微一笑:"不必了,走吧,早点把事情办完,我们也好早点回家。" 马车继续前行,碾过湿润的泥土,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途经一片桃林时,忽见落英缤纷,粉红花瓣如雨般洒在车顶。平生忍不住伸手接住一片,笑道:"先生您看,这桃花开得多好。" 孟敬之目光微动,似是想起了什么:"老夫记得陈家的后山,有一片百年桃林,比这还要壮观,你若喜欢,回头带你去看看。" 话未说完,马车突然一顿。 "怎么回事?"平生探头问道。 车夫压低声音:"老先生,前面有人拦路。" 只见官道中央,一名白衣女子持剑而立。她约莫双十年华,眉目如画,衣袂在春风中翩跹如蝶。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腰间悬着的一块赤玉令牌,在阳光下泛着血色光芒。 "赤玉令..."孟敬之眯起眼睛,"天启皇室的人?" 女子抱拳行礼,声音清冷:"晚辈苏清雨,奉陛下的旨意,特来请孟先生一叙。" 平生紧张地看向孟敬之,却见他不慌不忙地合上书卷,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老夫要去允州,不顺路,告诉他,改日有时间再去吧。" “先生见谅,陛下就在前方的茶庄等候先生,不会耽误先生太久,还请先生移步一叙。”苏清雨恭敬的说道。 “这个老小子不好好在新州皇宫待着,跑这儿来干什么?一天天闲的慌。”孟敬之随即一叹:“罢了,既然他都来了,就见一见吧。” 春风拂过,掀起车帘一角。远处山道上,隐约可见更多持剑的身影。 马车随着苏清雨的引领,拐入一条幽静的山道。两旁古松参天,枝丫交错,将阳光切割成细碎的光斑洒在青石路上。越往里走,空气中弥漫的茶香便越发浓郁。 转过一道山弯,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雅致的茶庄坐落在半山腰,朱漆大门前站着两列银甲侍卫,腰间佩刀寒光凛冽。他们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显然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茶庄四周,更有数十名黑衣暗卫隐于林间,弓弩上弦,刀剑出鞘半寸,只需一声令下,便能将整座茶庄围成铁桶。 "先生..."平生咽了咽口水,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孟敬之却神色如常,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妨的。" 茶庄内,假山流水,曲径通幽。苏清雨引着二人穿过回廊,来到后院一处临崖的凉亭。亭中石桌上早已摆好茶具,一名身着明黄龙纹常服的中年男子正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眺望云海。 听到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身—— 剑眉星目,不怒自威。虽是一身便装,却掩不住久居上位的气势。正是天启皇帝,苏昊。 "先生,别来无恙啊。"苏昊微微一笑,抬手示意,"请坐。" 孟敬之也不客气,径直在石凳上坐下:"你这小子,不好好在皇城待着,跑到这荒山野岭作甚?就为见老夫一面?" 苏昊不以为忤,亲自执壶斟茶:"听闻先生下山了,朕特意在此等候。"他推过一盏碧绿茶汤,"先生尝尝,今年新贡的云顶雾芽。" 茶香袅袅,孟敬之却未动,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陛下日理万机,总不会专程来请老夫喝茶吧?说事吧,老夫还要赶路。" 苏昊目光一凝,忽然挥手。苏清雨立即带着所有侍卫退出亭外,连平生也被请了出去。 待四周彻底清净,苏昊才压低声音:"先生回来,怎么到了新州,也不来见见朕,莫非我苏家已经不再被先生们看好了?" 第238章 苏昊的担忧 "陛下消息倒是灵通。"孟敬之挑眉,"怎么,陛下这是担心了?" "实不相瞒,朕确实是有些担心。"苏昊指尖轻叩桌面,"先生师门助我苏家坐上这天启皇位,至今已八百多年有余,先生此次突然回中域,见了很多人,却不见朕,也由不得朕不多想。" "哈哈哈..."孟敬之突然笑了,"陛下,老夫常年不在中域,若要改朝换代,也不会在这个年纪才开始,陛下觉得,老夫这个岁数,还能做什么?就算做,还能活到改朝换代那一天吗?" 山风骤起,吹得亭角铜铃叮当作响。苏昊的脸色微变,思虑片刻:"那先生这次回来..." "师门有些事,自然是要回来的。"孟敬之端起茶水轻抿一口,"陛下要担心老夫,为何不担心我那两位师兄!" 苏昊缓缓起身,摆了摆手:"那两位隐世不出,多年不在世间行走,如今在世间行走的,便只有先生您了了,既然朕都来了,先生不妨给朕透个底。" 孟敬之放下茶盏,目光如炬:"陛下今日一定要让老夫给一个交代?" 苏昊眉头微蹙:"这...还请先生莫要误会,朕只是觉得先生若是想做什么,朕说不定能助先生一臂之力。" "是吗?"孟敬之微微一笑,"若是我说如今这中域太乱了呢?" 闻言,苏昊指尖微微发颤:"先生的意思是..." "天下大势,向来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铁律。"孟敬之冷笑,"但老夫却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来下这盘棋了,如今回中域,就是到处看看几位老朋友,在此之后,老夫大概就会回故土去了,陛下也不会再看见老夫了。" 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苏昊警觉地望向他,这老头的话,他可不敢信,大乾距离天启这么远,他这个时候跑来访友,傻子才会信他,而且他见的那些所谓“老友”,身份可没一个简单的。 但他有句话说的没错,如果他想动,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动,他这岁数,不支持他下完这场棋,他们这一脉,一旦入世下场的,长期活在算计之中,活得都不会太长久,孟敬之这老头不修武道,身体绝对是扛不住的。 而那两位也并未出山,如此看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不是那个落子的人,但他回中域这些做法,见的那些人,更像是摆好棋盘,等什么人来落子。 “先生可是在等人?先生是觉得有人能改变中域的格局?”苏昊轻声问道。 孟敬之指尖轻叩茶案,青瓷杯中的茶汤荡起细微涟漪:"陛下,苏家统治天启已经八百年了,老夫不会到了这个时候还来给陛下添堵,陛下也请放心,老夫绝不会动摇天启的根基。" 苏昊瞳孔微缩。亭外山风忽烈,吹得侍卫佩刀上的金铃叮当作响,这老头实在过于狡猾,他只是说自己不动摇天启的统治,可没说别人不动。 "先生这话,说得倒是漂亮..."老皇帝刚开口。 "陛下,老夫不妨问你一个问题。"孟敬之枯瘦的手指在石桌上敲击,"若是让天启即刻出兵南诏,不是小打小闹,而是国战,陛下敢吗?" 苏昊额角渗出一丝冷汗,天启和南诏确实有些摩擦,但是并没到国战的地步,而且天启的地理位置很特殊,牵一发而动全身,天启若这个时候发动战争,整个中域都不会太平。 作为君王,没人会因为孟老头这么一句话,就胡乱做出国战的这个决定,而且他并不知道这老头到底在谋划着什么,君王多疑这是天性,别说几百年前的事情,就算是几天前的事情,君王都可以选择性的忘记。 "先生是想..." "老夫不过是个教书匠。"孟敬之话锋一转,"刚才也不过是跟陛下开个玩笑罢了,陛下是明君,不会让天启陷入战乱的,陛下放心,老夫这把老骨头跑来跑去一折腾,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至于说老夫的学生,老夫确实有几个不成器的学生,但可以明确告诉陛下,他们并未入我师门。" 山道上的枯枝又响了一声。 苏昊苦笑,"先生误会了,朕担心的不是这个..." 孟敬之给皇帝续了杯茶:"陛下担心的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总不能担心老夫这半截入土的人还没成亲吧..." "先生若是需要,不管是皇家公主,还是世家嫡女,朕都可以为先生送来。"苏昊压低声音。 皇家无情,这不是说说而已,不是每个地方都像大乾李家一般,这皇位啊,传了两三代以后,所谓的亲情都会变得很微薄,为了利益,没有什么人不能牺牲的,任何时代都一样,阶层的利益永远高于一切。 这也是孟敬之很喜欢大乾的地方,不管是李玄还是李镇,都让人很满意,李玄种不好,第二代可能差了点儿,但是李成安,还是很让人欣慰的,若是李成安在这里,他绝对不会答应,而是会大骂自己老牛吃嫩草想得美。 孟敬之无奈的摆了摆手:"玩笑话罢了,陛下不用当真,老夫一个快入土的老东西了,还娶妻作甚?" “那先生觉得我苏家还能否再续天启八百年辉煌。”苏昊轻声问道。 "算命的事情老夫可不在行,陛下你不妨自己猜?或者让钦天监的人算一算?"孟敬之拂袖转身,"这茶不错,平生,我们该走了。" 亭外,平生抱着一包刚顺来的顶级茶叶,屁颠屁颠地跟上。只留下苏昊一人站在亭中,脸色阴晴不定。 山道上,马车重新启程。平生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茶庄:"先生,这位陛下是..." "放心吧。"孟敬之闭目养神,"投石问路罢了,苏家到了他这一代,早已经没有他先祖的魄力了,守着祖上的富贵太多年了,胆子都没了,局势不明的时候,他不会轻举妄动的,这老小子守成有余,开拓不足,他不明白,真正的大富贵,从来都是极大的风险中求来的。" “先生的意思天启的国运,差不多了?” “当初天启的开国君王,背着我师门的先祖共走八百七十二步,便给我们这一脉的后辈留了话,他苏家的国运只有八百七十二年,只是他苏家自己不知道罢了,眼下,这时间也差不多了,不过改变他天启国运的人,可不是老夫,有句话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第239章 见陈奕 马车碾过满地落花,向着允州方向渐行渐远。茶庄最高处的阁楼上,苏昊望着消失在山路的车影,对阴影处吩咐道:"传令下去,让苏清雨去一趟大乾,查清楚这老东西的传人,不管碰到什么事情,只要不涉及天启利益,都不要掺和。 若是此人涉及到天启,或者跟我天启有仇,想方设法除掉此人,事情一定要做干净些,不能留任何蛛丝马迹,这老东西,既然这小子没有入他师门,就算死了也是白死。" "另外..."他摩挲着茶杯,眼中闪过一丝忌惮,"给朕盯死林家和陈家的一举一动,看看他们两家到底想做什么,这些年,这两个老东西的手越来越长了。" 山风卷着花瓣掠过茶庄,仿佛在无声地嘲笑这位帝王的忐忑。 三月的允州已是春意盎然。 官道两侧的冬麦返青,绵延如毯,其间点缀着农人新栽的桑苗。远处丘陵起伏,桃李争艳,粉白相间的花海随着山势起伏,宛如天上云霞落入凡间。 马车碾过新铺的青石板路,平生趴在窗边惊叹:"先生快看!那边的桃花开得比隐龙山还盛!" 孟敬之捻须微笑:"允州水土最宜桃李。陈家祖上有一位祖母很喜欢桃花,在此植桃千亩,如今已成三十里香雪海的奇观。"他忽然指向远处一片绯红,"那就是陈家的百年桃林。" 马车转过山隘,眼前豁然开朗。但见两山夹峙间,一座灰白城池巍然矗立,城头"允州"二字在春日下泛着铁色冷光。更令人惊异的是,整座城池竟被花海包围——护城河两岸桃树成行,落英缤纷处,连河水都染成了淡粉色。 "这陈家,戒备如此森严,怕是在防老夫吧。"孟敬之眯眼望向城头。虽然满眼春色,但城墙垛口处隐约可见弩箭寒光,城门守军皆披轻甲,腰间佩刀清一色是钢刀。 马车刚近城门,忽闻鼓乐齐鸣。八名赤膊力士推开包铁城门,两队玄甲骑兵鱼贯而出,铁蹄踏碎满地花瓣。中间一辆华丽的马车,一位白发如银的老者从马车缓缓走下,只见他身披素色锦袍,眼神深邃,正是陈家家主陈奕。 "孟先生!"陈奕声若洪钟,惊起林间一片飞鸟,"离开中域这么多年,如今总算是肯回来了,难得今日有雅兴到允州来,还请让陈某好好尽一番地主之谊。" 孟敬之缓步下车,靴底陷入三寸厚的花瓣中。他环顾四周,看了看陈奕,轻声说道:"你既然想见老夫,老夫自然是要来的,老夫若是不来,你这些日子岂不是白折腾了?" 陈奕闻言大笑,胸前银须乱颤。他大步上前:"先生倒是多虑了,陈家绝对没有算计先生的意思,也不敢有那个心思,先生能来,陈家一定给先生一个满意的答复!" 孟敬之面不改色,意味深长说了一句:"是吗?" “先生既然来了,不妨先随我回陈家,但凡先生想知道的,我陈家一定如实告知先生。” 孟敬之点了点头,一旁的陈天初亲自搀扶孟敬之登上鎏金车驾。四匹雪白骏马扬蹄前行,踏着青石板上铺就的猩红氍毹,穿过十二道雕花拱门。 一旁的平生瞪大眼睛——每过一道门,两侧侍立的婢女就更换一批,从素衣到彩裳,最后竟是清一色着鲛绡纱的妙龄女子,腕间金铃随着行礼动作叮咚作响。 "陈家这些年倒是很不错。"孟敬之瞥见檐角悬挂的青铜编钟,"这套九霄环佩钟,怕是比天启皇室的还齐全。" 陈奕笑而不答,抬手掀开车帘。日光倾泻而下,眼前是座完全由白色大理石筑成的宏伟府邸。汉白玉阶两侧立着十八根合抱粗的罗马柱,每根都雕刻着征战场景——正是陈家历代名将的赫赫战功。 "先生请看。"陈奕指向正堂匾额,"当年太祖亲笔所题。" 孟敬之眯眼细看,"忠勇传家"四个鎏金大字下,悬挂着幅泛黄的边防舆图。他忽然冷笑:"把北境十二关的布防图挂在这儿,你陈家可真是有自信。" 穿过三重朱漆大门,眼前豁然开朗。正厅地面铺着整块和田玉雕琢的九蟒争珠图,每片蟒鳞都镶嵌着南海珍珠,在透过琉璃穹顶的天光下泛着莹润光泽。 十二根金丝楠木柱上缠绕着纯金打造的蟠龙,龙睛皆是产自西域的猫眼石,随着步履移动而流光溢彩。 "先生请上座。"陈奕引着孟敬之走向主位。那紫檀木太师椅上铺着整张白虎皮,扶手处各嵌着一枚鸽血宝石。案几上摆着套羊脂玉茶具,茶汤在薄如蝉翼的杯壁中泛着琥珀色。 待侍女们躬身退出,陈奕突然击掌三声。但见东侧屏风后转出一名侍女,捧着个玄铁打造的盒子。上面刻着繁复的寒梅纹样,锁眼竟是罕见的九宫八卦锁。 "先生请过目,这便是我陈家《天寒经》的原本。"陈奕从怀中取出把造型奇特的钥匙,"之前有人盗取过天寒经的手抄本,但陈家并没有追究,是因为这天寒经本就不完整,这功法摆在藏书阁,也不过是给族人在武学道路上提供一个参考,并不是让他们修炼。" 孟敬之凝视着铁盒上细微的刮痕,忽然道:"你也不用试探老夫,老夫确实是为了那人的后人而来,你是想告诉老夫,你陈家也没有完整的天寒经,是吗?" 陈奕面色一僵:"完整的天寒经我陈家确实没有,不过当年那人既然和先生有些关系,那之前盗取手抄本的事情,我陈家可以不再追究。" 这话再明显不过,你孟敬之既然亲自来允州,那我陈家也给你这个面子,偷东西的事情我陈家可以不追究了,但是你此行前来如果有其他的要求,就应该拿适当的条件来换。 盒子开启的刹那,寒气扑面而来。里面放着一卷冰蚕丝织就的绢书,用金线绣着不同的经脉图谱。 孟敬之指尖轻叩案几,沉默良久缓缓开口:"你想知道老夫给林家的条件是什么吗?" 陈奕挥了挥手,屏退了所有下人,包括正厅外的护卫,只留下自己的嫡长子陈天初站在一旁。 “先生若能告知,陈某愿闻其详。” 孟敬之微微一笑,耐人寻味的说道:“老夫给林天恒的条件是,如果他能给老夫找来完整的天寒经,老夫便允诺他一个力所能及的要求,哪怕是他要天启皇位。” 第240章 陈家也没有 闻言,陈奕眉头骤然紧锁,苏家执掌天启已经八百多年,当初天下大乱,苏家先祖在夹缝中建立天启,这孟老头的师门可谓是居功至伟,一计坑杀敌国百万人,让苏家在乱世中脱颖而出,建立不世霸业。 这件事天启许多世家都知道,他们身为顶尖世家,当世家的道路走到尽头,他们没有哪一家不想当皇帝。 但是他们怕啊,谁也不知道姓孟的这一脉经过几百年的沉淀,又在中域到底藏了多少手段,他们还是不是站在苏家那边,到了今天,孟老头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陈奕瞬间明白,苏家已经彻底失去了这一脉的支持,就算是他们这些世家有想法,孟老头这一脉也不会为难他们。 孟敬之的这句话,带给陈奕的太大的震撼,他不明白苏家为何会失去这一脉的支持,但是他明白,陈家未来所有的决策,都要改变了,没有野心的世家可不是好世家,如今的陈家,掌握整个北境的边防,可谓是天启接近五分之一的兵马都在陈家手中,到了这个地步,要想更进一步,只能是皇权。 一旁的陈天初早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这些年陈家日益壮大,除了苏家的皇室和林家,还有两三个抱团取暖的世家,在天启几乎已经没什么人能和陈家抗衡了,他都以为陈家的辉煌已经到极限了,但今天孟敬之的这句话,让他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先生这条件,可真是够优厚的,难怪林天恒那个老东西肯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来换天寒经,就算老夫要他一半的家产,他恐怕眉头都不会皱一下。"陈奕指节发白,轻声说道。 他此时的心思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他只知道,苏家最大的依靠,最强的智囊,已经没有了,他陈家的机会,已经来了,真正的乱世,又要开始了! "跟那老东西有些旧情,可惜林家并没有给老夫想要的东西。"孟敬之慢条斯理地品着茶,"陈家主确定没有天寒经的完整?老夫给林家的条件,对陈家依然有效,陈家主不妨考虑考虑。" 陈奕瞳孔微缩,沉思片刻,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先生,实不相瞒,陈家很想要这场富贵,莫说天启,就算整个中域都很想要先生这个条件,若是别人,陈某可能会想办法诓骗于他,但先生这里,陈某只能实话实说,陈家确实没有完整的天寒经。” 孟敬之用茶盖轻刮杯沿,发出刺耳声响。连陈家都没有完整的天寒经,看来这件事当真麻烦了,陈氏那身子,除了完整的天寒经,几乎无药可治。 问道确实能解决陈氏身子上的问题,但到了这个时候,中域哪还有问道的踪迹,唯一的问道,早在几千年前埋葬在了那个地方,陈氏若死,自己那学生的性子,恐怕不用别人针对他,自己都会疯掉。 孟敬之眉头微皱,不由叹息道:"时也命也,看来老夫还是白跑一趟了。" 陈奕盯着孟敬之,忽然说道:"先生,我陈家确实没有完整的天寒经,但是却可以告诉先生这天寒经的来历,还有拖延天寒经反噬的方法..." 孟敬之眼神一亮,沉默片刻,旋即说道:"老夫要这来历有何用?你陈家不是没有人练过天寒经吗?哪儿来的法子?" "百年内陈家确实没有人练过这天寒经。"陈奕突然压低声音,"但是在几百年前,先祖得到这本天寒经的时候,族中却是有人练过的,到了极境之后,遭到了极为严重的反噬,本来应该有限的寿命,却找到一种续命之法,强行拖了不少年月。" "几年寿命。"孟敬之悠然起身,意味深长的说道,"你陈家想得到什么?你可别告诉老夫就凭这个,你陈家就想要天启的皇位..." 陈奕突然抚掌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先生果然快人快语,陈某也没什么别的意思,至于这条件,先生说笑了,陈家可以无偿送给先生。" 面对陈奕这老狐狸的以退为进,孟敬之只是微微一笑,他若是真拿了,这个人情就算是欠下了,将来陈家要用的时候,你姓孟的也不能拒绝。因为陈家收到这个消息太仓促了,根本没有时间去布局落子,这个时候把这老头的人情用了,有点过于浪费,便寻思把这个人情留在以后。 孟敬之放下茶盏,一脸正色的说道:“老夫老了,不喜欢欠人人情,你陈家给老夫一个消息,那老夫也给你陈家一个消息,关于天启皇室的消息,就连他苏家自己也不知道秘密,如何?” 陈奕顿时脸色一变,连苏家自己都不知道秘密,片刻之后,他缓缓起身走向西侧墙壁,转动鎏金灯台,露出暗格中的青铜匣子。 "这是族中先辈留下的手札。"陈奕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上面详细记载了当年那位先祖如何延缓反噬,并且描述了这天寒经的来历。" 孟敬之并未接过羊皮纸,眯起眼睛,袖中手指轻敲案几:"在八百年多年前,苏家的先祖找到我师门,他亲自背着师门那位前辈出的山,后来那位前辈留有遗言,苏家先祖背着他走了八百七十二步,苏家国运共计八百七十二年。" 陈奕眼中精光一闪,这个消息对其他人可能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但是对陈家这种顶尖世家而言,不可为不重要,将来不管陈家如何落子,都可以占尽先机,就算是将来他想让这允州的桃花开遍新州,也不是不可能。 "其实老夫大可不必来允州,也不必跟你陈家置换..."孟敬之的声音再度响起:“老夫只需要说一句天寒经关系着问道的秘密,你陈家同样留不住天寒经。” 二人顿时变色——凭这老头的影响力,这话一旦传开,陈家注定将举世皆敌,瞬间成为整个中域的公敌,没人能扛得住这样的诱惑,哪怕是君王,也不可能! 面对这样的困境,陈家绝对是扛不住的,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拿出残本的天寒经,也没有人会相信,这个老阴货手段果然够狠辣的,区区一句话,便能顷刻间让陈家这样的世家大族灰飞烟灭,这一脉的人,果然都是老阴货,特么的真是惹不起。 第241章 三十里香雪海 一旁的陈天初额头不时冒出一丝冷汗,暗自庆幸父亲没有做多余的事情来得罪此人,也不禁在心中感叹这老头看上去慈眉善目,手段也太狠了一些。 陈奕连忙把羊皮纸放在盒子里,送到孟敬之旁边,拱手道:“如此,老朽便多谢先生放我陈家一马,也多谢先生这个消息,这个消息对陈家而言,已经够了,其他的,陈家不敢贪心。” 孟敬之却悠然道:"老夫知道你在想什么,将来不管你陈家做什么,老夫都不会下场,将来何去何从,是胜是负,都是你陈家的命数。" “多谢先生,陈某明白!” 孟敬之指尖轻叩铁盒,忽然话锋一转:"对了,平生这孩子,一路上总念叨着想要见识见识你陈家的三十里香雪海,毕竟是你陈家的地盘,老朽还是要给你打个招呼的。" 陈奕当即会意,一个眼神示意,陈天初悄然退下,转头又对孟敬之道:"先生放心,既然来了允州,自然没有招待不周的道理,只是先生今日舟车劳顿,不妨先用膳休息,明日,天初亲自带二位看看允州盛景..." 说完,陈奕亲自引着孟敬之穿过三重朱漆回廊,廊下悬着的青铜风铃在暮色中叮咚作响。平生跟在后面,眼睛瞪得溜圆——每转过一道弯,侍女的服饰就华贵三分,从素纱到云锦,最后竟是清一色鲛绡长裙。 来到一处小院,一棵巨大的桃树屹立中央,琉璃灯盏悬于枝头,将满树繁花映得宛如朝霞。侍女们捧着鎏金食盒穿行其间,掀盖时热气蒸腾,竟是用整块寒玉雕成的保温食器。 次日拂晓,陈天楚已在垂花门前等候,他特意换了身月白长衫,已备好青绸马车。车帘用的是西月国特有的云雾纱,透过帘隙能看到允河两岸初绽的杏花,像给河道镶了道粉白花边。 一行人来到桃林,步入林中,脚下是细软的白沙,混着凋落的桃瓣,踩上去簌簌作响。阳光透过花隙洒落,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株''醉霞''最是难得。"陈天初停在一棵歪脖老树前,树干上缠着红绸,"开花时层层叠叠,远看像团燃烧的火焰。" 孟敬之伸手抚过树皮上的裂痕,忽然道:"这伤疤是雷劈的?" 陈天初神色一凛:"先生好眼力。三年前那场雷雨,这树被劈去半边,没想到第二年花开得更盛了。"他意有所指地补充:"有些伤痛,反倒能催发新的生机。" 孟敬之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反而是年轻的平生,他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一切,转过一道清溪,眼前豁然开朗。溪畔有座六角凉亭,亭中石桌上已备好茶点。陈天初亲自斟茶:"这是用去年收集的桃花露泡的碧螺春。" 平生好奇地端起茶盏,百无聊赖的吃着糕点。 孟敬之不动声色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向陈天初:"老夫年纪大了,走不动了,这孩子年纪小,陈公子不妨派个人带他到处逛逛,小地方来得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倒是让你见笑了。" "先生叫我天初就好,能给先生当书童,自然是有独到之处的。"陈天初恭敬的说了一句,说完便挥了挥手,一名年轻貌美的侍女缓缓走来,恭敬向众人行了一礼。 "你喜欢看这桃花,就让这位姑娘带你好好去看看吧..." 平生有些犹豫:“那...先生...” “无妨的,去吧,难得来一趟中域,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来了,安心去看吧,老夫在这儿等你便是,顺便跟陈公子聊聊别的事情!” 平生以为先生要和这位公子聊一些重要的事情,便行了一礼,跟着侍女离开了凉亭。看着平生的背影,孟敬之不时感叹道:“年轻真好啊!” 说完,一阵风过,吹落满天花雨,几片花瓣飘入茶盏,在水面上打着旋儿。孟敬之凝视片刻,忽然道:"花开花落自有其时,强留反倒不美。" 陈天初闻言,手中茶盏微微一颤。他听出了弦外之音——孟敬之这是在暗示陈家不要操之过急。 待平生的身影消失在桃林深处,孟敬之指尖轻叩石桌,那声响让陈天初瞬间绷直了脊背。 "老夫就叫你天初好了,"孟敬之放下茶盏,缓声说道,"听说你那妹妹去了大乾?" "先生...这..."陈天初声音发紧,目光不自觉地扫向桃林深处。清瑶离开陈家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他着实没想到这位居然什么事都知道。 "放心,老夫没有拦着,自然就不会介意。"孟敬之突然道,"将来这天下如何变迁,跟老夫都没什么太大关系,但是老夫希望你陈家,莫要如此急着下场。" 陈天初手中的茶盏"咔"地裂开一道细缝。 "先生这话的意思是?"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苏家可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老夫这几日叨扰了你陈家,便是承了你陈家的情分,老夫这个人不太喜欢欠人情,此次老夫离开中域以后,这人情恐怕是没法还了,所以老夫才劝你一句。" 陈天初恭敬的为孟敬之续上一杯热茶:“天初愚钝,不似父亲那般睿智,还请先生明示,晚辈感激不尽。” 孟敬之摆了摆手:“罢了,年轻人,确实不喜欢弯弯绕绕,老夫就送你一句话,与其急着落子布局,不妨先让自己强大,这船只要够结实,不管什么样的风浪,都吹不倒这艘巨船。” 一阵急风掠过,满树桃花簌簌而落。陈天初望着纷飞的花雨,瞬间明白了这位老先生的话是什么意思。此时的陈家出问题了,而且是很大的问题。 隐晦一点,就是天启皇室的手早就伸到了陈家,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二十年,甚至更久,也许是当今这位陛下的安排,也可能是先帝留下的棋子,在陈家已经安排不少人,若陈家有所异动,这些人到了关键时刻,会给陈家带来致命的伤害。 若真是这样,看似强大的陈家早已经千疮百孔,表面豪华结实的战船,船底其实已经四处漏水,这句话,毫无疑问救了整个陈家一条命,起初他还不理解父亲为什么会让自己亲自来陪这二人游玩,眼下他终于明白父亲的苦心,也感叹这位先生太过神通广大。 第242章 南诏赵承霄 陈天初连忙起身,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先生救命之恩,大恩大德,陈家没齿难忘。" 孟敬之端起茶水轻啄一口:"起来吧,一来,老夫还你陈家这个人情,二来,老夫也不希望你陈家出局的太快。" 他之所以这么做,倒不是因为他真担心陈家,而是他不知道那两个丫头,李成安到底会选择谁,万一这孩子选择了陈家的闺女。 那陈家这个老东西就是他的老丈人,他不能让陈家死的这么快。就算没有选择陈家,将来搅动风云,陈家也是一颗极为重要的棋子,不能太早被踢出棋局。 远处传来平生的呼声。那孩子似乎发现了什么珍稀品种,正兴奋地朝这边挥手。陈天初望着少年纯粹的笑脸,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若是没有此行,陈家恐怕真要万劫不复了。 当晚,陈府书房门窗紧闭。 "父亲,眼下咱们根本没有明确的证据,若是贸然动手的话。"陈天初将名册摊在案上,每个名字旁都标注着可疑之处:"对陈家而言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陈奕摩挲着手指:"若不是这孟老头,老夫不知道这苏家竟然藏的这么深,苏家竟然在老夫接掌陈家之前就已经落子了,好一个苏家,好一个皇室。" 沉默片刻,陈奕脸色凝重的开口道:"三件事。第一,之前的所有安排暂时停止;第二,你亲自去一趟北境,把咱们军中藏下的这些人找出来,那是我陈家的根本,不能出问题,只要有怀疑,解释不清楚的一律杀,我们已经没有时间慢慢查了。第三..."陈奕的脸色阴晴不定,"告诉清瑶,不计代价交好那老东西的传人,最好能拉到我陈家来,老东西在天启摆了这么大一个棋盘,恐怕就是等他这个传人来落子,这人将来很重要。" 陈天初瞳孔骤缩:“父亲,若是孩儿亲自去北境,那岂不是打草惊蛇,陛下那边...” "要的就是打草惊蛇,他们不动,你还不好下手。"陈奕冷笑,"只有让那些人坐不住了,他们才会出错。" “孩儿明白,至于清瑶那边,那大乾可是南诏那几家的地盘,他们对皇权的掌控力可不是天启世家能比的,到时候若有冲突,天启不会站在陈家这边,恐怕咱们会很麻烦...” 陈奕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是你还年轻的地方,有孟老头在,就算我们不出手,南诏就真能杀得了他那传人?富贵的时候,谁都会陪着你,落难的时候,你觉得又会有几人雪中送炭?” 陈天初仍然有些犹豫:“父亲说的是,但此刻陈家在天启做这么大的动作,如果再和南诏那几个世家对上,我陈家的压力恐怕不小,稍有不慎...” “糊涂,陈家若是要像现在这般,自然不必理会,但是陈家想要更近一步,只能富贵险中求,陈家日后要走的每一步,都会危险重重。 天初,你永远要记住一句话,稳当人,过稳当日子。要想人上人,那就得过这步步惊心的日子,既然决定了,就不能犹犹豫豫,你明白吗?你可以不相信为父,但是你要相信那个老东西的手段和眼光。” 陈天初恭敬的行了一礼:“孩儿明白,定当谨记父亲的教诲。” 五日后,允州城门。 陈奕亲自为孟敬之掀起车帘,孟敬之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城墙上新换的守军,看来陈奕这老小子已经开始清理陈家了。 "先生保重。"陈天初将一匣桃花饼递给平生,"路上垫饥用的。" 马车驶出三里地,平生突然问道:“此行多谢先生了,让平生见识到了世间还有这么美好的风景,我们现在去哪儿?回大乾吗?” 孟敬之却摇了摇头:“出来多涨涨见识是好事,无妨的,我们现在还有的是时间,先不回大乾了,咱们去西月,到了下个城池,你到时候找人给林家送一封信。” “什么信?” “这你就不用管了,到时候老夫会给你,苍蓝那小子离开南诏了吗?” “昨日送来消息,已经到天墉城了。” “他们竟然放苍蓝离开,看来老夫猜的没错,赵家沉寂几百年,也不安分了,赵家也要动了。不过这才符合老夫的心意!” “......” 南诏国都天州。 城外三十里,玉带河蜿蜒流过一片桃林。初春的薄雾中,隐约可见一座黛瓦白墙的别院临水而建。九重飞檐下悬挂着青铜风铃,随风发出清越的声响,惊起岸边几只白鹭。 别院正堂内,南诏大皇子赵承霄正倚在紫檀木榻上。这位年近三十的皇子生得剑眉星目,一袭月白锦袍上绣着暗银云纹,腰间悬着块精致的玉佩。他指尖轻叩案几,面前摆着盏碧色茶汤,热气氤氲间映得他眉宇间那点朱砂痣愈发鲜红。 "殿下。"一旁的刘家家主刘彦躬身立在阶下。这位南诏第一世家的家主是一位中年男子,他身形瘦削,面容阴鸷。 "苍蓝一行昨日已经到了墉城,我们为何..." "急什么。"赵承霄拈起片桃花放入茶中。 刘彦急切的说道:“可咱们在那边的棋子尽数被拔出,若是放任不管,恐怕有朝一日会成我南诏的心腹大患。” "不急,让他们折腾去吧,至于说心腹大患,我看你是太糊涂了。"他突然抬眼,那双凤目中寒光乍现:"当初从南诏跑出去的几个漏网之鱼罢了,不急着清理他们,就算他们再强,又能如何?正如我南诏这些年不愿意浪费时间去收拾他们一样,他们还能到中域来动武?距离永远是战争无法忽视的问题。" “那殿下的意思是?” 赵承霄指尖轻抚茶盏边缘,碧绿茶汤泛起细微涟漪:"等吧,姓孟的不会无缘无故回中域,他的行踪一直没藏过,你没注意,他这次回来,可是没去见苏家那位。" 刘彦面部抽动,不由大惊:"殿下的意思是孟敬之已经不再支持苏家,天启恐将迎来巨变..." "不管他怎么想,他这次回来之后,中域便不会太平。"他突然将桃花瓣按在案几上,汁液晕开如血渍,"苏家一旦失去姓孟的支持,那几个世家可不是省油的灯,特别是林天恒和陈奕那两个老东西,就算他们不动,我南诏未尝不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第243章 林家的态度 刘彦面露疑惑,恭敬的问道:“殿下,可此事跟苍蓝有什么关系,为何咱们还要留这个棋子?” 赵承霄手指划过花瓣残骸,"苍蓝是大乾那位世子的人,李成安又是孟老头的学生,你说留着有什么用?"突然冷笑,"你觉得姓孟的这般岁数,还有那个时间来摆铺中域的棋局吗?" 窗外风铃骤响。刘彦额角顿时沁出冷汗:“殿下的意思是这姓孟的,是在为他那传人铺路?等着将来某天,让那位李成安来改变中域落子?” "他姓孟的出手,可不会这么简单,他那位好学生,纯阳心法已至一品,你现在还觉得那老东西只是为了中域的格局吗?!" 刘彦当即脸色一变,身子剧烈颤动起来:"他在打那个地方的主意,他怎么敢的,数千年来,无数君王,极境高手,甚至是那位问道都折在那里,他怎会..." "哼!"赵承霄突然冷哼一声。“这天下就没有他们那一脉不敢做的事情,他是觉得人间太无趣了,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胃口,想与那人间禁地斗上一斗。” 刘彦倒吸一口凉气:“这姓孟的,胆子也太大了...” "想明白了?"赵承霄抚摸着腰间玉佩,"那个老东西在中域摆这么大一个棋局出来,不惜跑那么远的地方去找了一个传人让他入局,你要清楚,自古大乱之后便是大统,他想让自己的传人集人间众生的智慧和力量,与那个地方掰掰手腕,这才是他孟敬之的魄力!" “他对自己那位传人就那么有信心?” 远处传来沉闷的鼓声,别院四周的桃树上不知何时已落下满院的桃花! “若是没信心,他就不是孟敬之了,他们那一脉的先祖,也不会让苏家在八百年多年前脱颖而出了。” 刘彦的脸庞在烛光下扭曲如蜈蚣:"殿下,我们是否要..." "阻止?"赵承霄突然冷笑,"我们为何要阻止?这棋又不是他孟老头来下,我们为何要怕?那李成安不过十八九岁,我堂堂南诏,还斗不过一个黄毛小子?而且这个老东西想让中域乱起来,岂不是不正合我意?" 窗外一阵疾风掠过,满树桃花纷扬如血。有几瓣粘在刘彦衣襟上。 "中域一乱,我南诏便有更多的机会。"赵承霄拾起一片花瓣,轻声说道:"当初天启坑杀我南诏百万人,也该把这笔债讨回来了,乱世出英雄,就看这英雄到底是谁了,登临山巅的人,未尝不能是我南诏。" “那大乾那边?我们依然不管?” 赵承霄思虑片刻:“那李成安确实是个麻烦事,但眼下我们的重点没必要放在他身上,他不管把大乾发展的再好再强大,你只需要明白一点,权利永远掌握在很小一部分人手中,你要明白我们的优势在哪里。” 刘彦瞳孔骤缩:“殿下的意思是,让大乾继续折腾,不管将来怎么样,到时候我南诏只需要派出极境高手,换掉大乾权力顶峰那一批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们做嫁衣。” "你还不算太蠢,明白自己的优势,这棋局就简单多了。"赵承霄微微一笑,玉佩在腰间荡出清脆的声响,"孟老头不可能护着他一辈子,武道之路是无数岁月积累下来的,高端战力,他们短时间内绝对无法弥补,那个老东西一死,就是我南诏摘果子的时候,他不修武道,没那么命长的。" “可那小子练的是纯阳心法,若是入了极境,对我们就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到时候,要拉拢他的人可就不是一点半点,主动权就不在我们手上了。”刘彦眉宇间闪过一丝担忧。 赵承霄缓缓起身,踩过满地落花,靴底碾碎的花汁在地上留下鲜红痕迹,"那就让他入不了极境,这件事,我会亲自找父皇,宫中的供奉已经清闲很多年了,留他的命就好了,至于武道的路,他不需要走了。" 看着赵承霄远去的背影,刘彦嘴角微微一笑:“殿下,你说的对,乱世出英雄,就看这英雄到底是谁了,我刘家,刚好也想试试。” 新州城,林府书房。 鎏金烛台上,十二支红烛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林天恒负手立于窗前,手中信笺在烛火映照下泛着诡异的青芒。这位林家家主虽年近六旬,却仍挺拔如松,一袭墨蓝锦袍上暗绣龙纹,腰间悬着的玄铁令牌随着他转身的动作,在檀木案几上投下狰狞阴影。 "家主,您找我。"管家林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边。 林天恒值了指案几上的信纸:"孟老头送过来的,你看看吧,老夫就说这老东西这次回中域没这么简单,这中域,怕是真要乱起来了。" 林策目光扫过信上内容,瞳孔骤然收缩。 "孟先生既然开口,那此事可能就是真的了..."林策脸色凝重,轻声说道,"按时间上来算,这天启国运,只剩三年了,老爷,先生此行去了允州,陈家大概已经知道了此事,我林家也要提前做准备了。" 窗外忽起惊雷,初夏的暴雨倾盆而下。林天恒随即一叹:"是啊,陈家那个老东西,野心一直不小,这场中域的风波,我林家怕是也很难独善其身了,这个孟老头,到了这岁数了还留下个如此麻烦的残局,真让老夫头疼啊。" “老爷,既然躲不掉,那不如就顺势而为,总不能什么都不做。而且先生特意提及让我们照拂一下苍蓝此人,这话话背后,恐怕还有些别的意思。” 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如同千军万马奔腾。 "你说的没错,既然林家躲不掉这场风波,那就只能走下去了。"林天恒铁青着脸抓起桌上的铜铃。铃声未落,十二名黑衣死士已跪满庭院,雨水顺着他们的铁面具汇成细流。 "去办三件事。"林天恒的声音比雨还冷,"第一,给我盯紧陈家嫡系的动向,去了哪儿,见过什么人,我都要知道;第二,派人去一趟天墉城,把苍蓝这个人接到新州来,老夫要见他,顺路查查凌酒最近在做什么;第三..."他瞥向信纸末尾那个看似随意的墨点,"从上到下,彻查林家,把皇室安插进来的棋子全部给老夫找出来。" “领命!”说完便消失在大雨磅礴的夜色之中。 屋内,窗外闪电划过,照亮他眼中闪烁的精光:"老爷,老奴斗胆多说一句,听说先生那位学生练的是纯阳心法,恐怕那位先生的最终目的..." 第244章 天龙寺的客人 "不管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若那小子不能入极境,一切都是枉然。"林天恒冷静的说道:"若是能入极境,林家未尝不能陪他疯狂一次。" 暴雨拍打着窗棂,林策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老爷,林家真要为了一个外人..." "你可别小看那个小子,这小子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林天恒冷笑,从袖中抖出一份文卷扔在案上。“你不妨看看这小子的消息。” 林策接过文卷,仔细翻阅起来,片刻之后,不由的微微一笑:“这先生的传人,倒是有点意思,难怪家主舍得让大小姐亲自过去。” "收到这份文卷的时候,倾婉可是早已经离开了。"林天恒望向雨中某个方向,那里隐约可见皇宫的轮廓,"你先下去吧,这段时日,把林家的生意从皇室的影响中剥离出来,做的隐蔽一些,过去这么久,也不知道倾婉这丫头到哪儿了。" 初春的晨雾笼罩着官道,林倾婉的马车碾过湿润的泥土,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道旁野杏花开得正盛,粉白花瓣随风飘落,在车辙印上铺成一条花毯。 "小姐,前面就是青螺山了。"紫嫣撩开车帘。远处山峦起伏如卧龙,山腰处隐约可见朱墙金瓦——正是赫赫有名的天龙寺。 林倾婉微微颔首,这位林家大小姐今日着了身素白劲装,手上的银环在晨光中泛着冷芒。她指尖轻叩窗棂。 "秦叔。"她声音清冷,"咱们既然来了,不妨先去看看那个老和尚,当初一个江湖大盗,到了这个地方,却被西域几个小国奉为神明,一个破寺庙,竟还成了护国神寺,这世道,当真是可笑。" 车辕上闭目养神的中年睁开眼。秦羽作为林家供奉的极境高手,看似寻常的面容下,右眼却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小姐,这老和尚的佛门本就是藏污纳垢之地,小姐千金之躯,去这地方,恐怕不合适..."秦羽突然扬鞭指向山路转角。 "这世间,本就是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这地方极境少得可怜,他们的武道有过断层,所以并不算昌盛,他能在这里作威作福,也是巧合罢了。" 林倾婉微微一笑,仿若来自九天下凡的仙女一般。 “去看看吧,顺便打听打听大乾的消息,他能从一个江湖大盗到今天的高僧,也是有他独到之处的,我想见见这个人。” “既然小姐想见,那咱们就去看看南诏的这条看门狗。” 马车转过山弯,眼前景象令紫嫣惊呼出声。但见漫山遍野的杏花林中,中间竟有数千台阶蜿蜒而上,上面还有不少残留的剑痕和真气的。 "看来这老和尚小日子过的不错。"林倾婉唇角微勾,"这门面功夫,倒是会装点。" 突然,拉车的骏马惊嘶人立!秦羽袖中飞出一道银光,"叮"地钉在路中央——竟是半截断箭,箭头上还凝着冰霜。 "寒髓箭。"秦羽脸色微变。 林倾婉却若有所思地望向前路,那里站着个撑油纸伞的僧人,伞面上绘着狰狞鬼面。僧人咧嘴一笑,一个佛礼: "几位施主,这是天龙寺重地,还请莫要乱闯。" 紫嫣正要争辩,却见林倾婉已经缓缓下车:"告诉你们家老和尚,有客来访,就说我姓林,天启的林。" 和尚闻言面色骤变,手中油纸伞"啪"地合拢。就在伞骨收拢的刹那,山道上突然卷起一阵狂风,漫天杏花纷飞如雪。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自山巅传来,如暮鼓晨钟般在山谷间回荡。只见石阶尽头,一位身披赤金袈裟的老僧踏空而来。他面容枯瘦如古松,眉心一点朱砂痣鲜艳欲滴,右手持着串乌黑佛珠,每颗珠子都刻着狰狞鬼面。 "林施主远道而来,老衲有失远迎。"老僧落地时,脚下青石板竟无声龟裂,裂纹恰好组成个"卍"字。他身后跟着的小沙弥不过七八岁年纪,却生得唇红齿白,手中捧着个紫金钵盂,钵中清水纹丝不动。 秦羽的青灰右眼微微眯起:"好个步步生莲,你这老东西竟然修起了佛门功法,这倒是老夫没有想到的,也不知道死你手里的冤魂半夜会不会来找你。" 老和尚并没有回答,却对林倾婉合十一礼:"不知道是什么风把林家大小姐吹到这偏僻之地来了,倒是让老衲这天龙寺蓬荜生辉,老僧有礼了。" 林倾婉素手轻抬,走向老和尚:"顺路去办点事情,你这天龙寺是我的必经之路,我寻思到都来了,总是要见见你的,怎么?永信大师是不想见我,还是要拦我?" 老和尚脸色微变,若不是你身份尊贵,身边还跟着一个老衲打不过的,莫说拦你,指不定要把你留在此处,为我天龙寺增加一位师太。但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他可不敢真说出来的,否则这天龙寺上下的人,死了都白死。 "林施主说笑了,老衲哪有那个能耐敢拦您,这天下之大,林施主想去任何地方都可以。"老僧突然大笑,笑声震得满山杏花簌簌坠落。 "只是老衲想不到林小姐贵为千金之躯,也对这穷乡僻壤感到好奇,来者是客,施主不妨随老衲入寺休息片刻..."老僧转身踏上石阶,赤金袈裟在风中猎猎作响。 石阶上残留的剑痕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林倾婉的绣鞋踏过一道尤为深刻的裂痕时,忽然轻笑:"听说永信大师在这里妻妾成群,今日怎么一个都见不着?" 老和尚手中佛珠"咔"地轻响,几颗鬼面珠突然裂开细纹:"施主说笑了,贫僧出家前确实有一些荒唐过往,但出家之后,老衲一心向佛..." "是么?"林倾婉指尖掠过石壁上的抓痕,"那大师这欢喜佛修的,当真不错..." 一旁的秦羽也插嘴道:“老东西,在佛门搞这些事,也不怕遭天谴...” "阿弥陀佛。"永信额角渗出冷汗,"这...我佛门讲究渡人,这里确实有些施主成天在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她们无依无靠,命运悲苦,老衲只是恰逢其会,渡她们一程,还请林小姐莫要见怪。" 林倾婉突然驻足,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算账的,这毕竟是你的地盘,我们是客,没有喧宾夺主的道理。” 第245章 大师也是人 秦羽的眼中骤然闪过寒光:"你这天龙寺的血气,可不少,看来当年大乾那位剑修,确实把你伤的不轻,不过这新增的剑痕?" 永信和尚的赤金袈裟无风自动,他枯瘦的手指抚过石壁上那道新鲜的剑痕,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秦施主慧眼如炬...前些日子那位大康国师来过,这剑痕自然也是他的手笔,当年中域的事情想必诸位也知道一些,可上面放话了,不能让他过去,老僧也着实没有办法。" 秦羽青灰色的右眼微微眯起:"按道理来说,你家那位蠢笨的主子本就不占理,不过有个好出身罢了,若是我,他们一个都别想活。" "施主说的是。"永信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一旁林倾婉突然轻笑出声:“秦叔,别为难他了,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南诏自己的事情,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永信将众人引至寺内最高的"观星阁"。此阁通体以紫檀木构筑,檐角悬挂着青铜梵钟,夜风拂过时,钟身上的密宗符文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金光。阁内四壁镶嵌着南海夜明珠,照得满室生辉,却又不刺眼。 "施主请。"永信亲自推开雕花门扇。室内沉香缭绕,一张金丝楠木八仙桌上,已摆满珍馐。 秦羽的灰眼扫过菜式,冷笑:"大师这斋菜,比新州城的酒楼还丰盛。" 永信讪笑着引众人入座。小沙弥们端上鎏金酒壶,壶嘴竟雕成欢喜佛造型。林倾婉执起玉箸,突然开口道:"大师,你应该知道我此次的来意,不妨给我说说关于那大乾的事情?" "这..."永信额角又渗出冷汗,"林施主来都来了,不妨自己到大乾去打听。" "若是我想让大师告诉我呢?你也知道,我林家根基并不在此,慢慢去打听,有些麻烦了,不妨大师直接告诉我?" "哐当"一声,永信手中的金杯落地。酒液溅在地砖上:"可...这..." 林倾婉轻笑:"你放心,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情,南诏那几位不会怪罪你的,若是有事,大师把责任推我头上便是,就说我蛮不讲理,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说的。" 一阵凉风吹过,窗外的铃铛声突然急促起来。永信的脸色在烛光下忽明忽暗,林倾婉这话看上去只是说说而已,但是自己真的为了这点小事就不说,那林家这位大小姐的刀可真要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既然林施主对这些小事有兴趣,老衲自然知无不言..."他缓缓开口道。 老和尚这一开口就是两个时辰,把一些不重要的事情都告诉了林倾婉,说完大乾的事情后,便安排了寺内的和尚,将一行人带到厢房之中。 永信回到自己的禅房,推开禅房雕花木门,屋内檀香混着一丝腥甜气息。他疲惫地跌坐在蒲团上。 "师父,师父!"小和尚端着茶水溜进来,竖瞳在黑暗中闪着幽光,"今日那个仙女姐姐可真好看,要不师父把她留在咱们天龙寺..." "闭嘴!"永信一巴掌扇过去,小和尚脑袋上顿时浮现一个巴掌印,"你知道她是谁吗?你就让为师去动她?你是嫌老衲命太长了不成,天启林家,整个中域都排得上号的世家,谁敢打她的主意?她旁边那位,你知道是谁吗?" 小和尚摸了摸脑袋,吃痛道:“师父,我也不知道这位施主来历这么大啊,她旁边不就一个护卫一个丫鬟吗?至于让你这么害怕吗?您可是极境。” 窗外传来"沙沙"声响。庭院里那株百年杏树迎风飘动,花瓣四处飘落。 永信随即一叹:“这极境,也分三六九等,为师这极境,跟别人比可差远了,那护卫可不是简单的一个极境可以对付得了的,天启秦羽,在天启国可是传奇一般的存在,整个天启帝国最有可能踏足问道的人。 早在二十年前,他便能一己之力屠杀三位极境上境,时间过去这么久,鬼知道这老小子武道走到什么地步,当年一战成名之后便消失了踪迹,没想到居然藏在了林家,也不知道这林天恒给了他什么好处。” 小和尚不甘心地摸着脸上伤痕:“那真是太可惜了...” 永信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世间,总是有一群人是我们惹不起的,以后碰到女施主,眼睛放亮点儿,莫要给自己招来杀生之祸!" 小沙弥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尖牙:"师父你放心,徒儿不是那种惹祸的人,以后碰到漂亮女施主,一定先打听好她们的背景..." "混账,还想着女施主。"永信一脚踹翻他,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你性子随了谁,若是为师哪天去见了佛祖,你这性子该怎么活的下去。" 小和尚起身,一脸微笑道:“师父去哪儿,徒儿自然也去哪儿,若师父去见了佛祖,徒儿也跟着师父去。” “混账,和尚也是人,你就这么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看为师今天不抽死你...” 禅房内又是一顿噼里啪啦的师慈徒孝的场景。 林倾婉的厢房内,一盏青灯如豆,她指尖轻抚窗棂,看着远处的群山。 "秦叔,今日可是看出什么了?"她突然开口,声音比窗外的夜雾还冷。 秦羽的眼神中泛着微光:"小姐,如今看来,这边很多事已经不在南诏那几家的掌控之中,但是他们对此却置若罔闻。" 林倾婉从袖中取出一枚黑玉棋子,轻轻按在窗棂上。 “他们不管,是因为他们不在乎,觉得摘果子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当然,这也是我不远万里来这里的原因,先生回到中域待了那么久,中域势必要经历一场巨大的变动,但事到如今,谁都没有动作,秦叔,今日我特地来了一趟天龙寺,你觉得那南诏的人会不会知道?” "南诏皇室?"秦羽灰眼微眯,"小姐是想投石问路,南诏那边知道小姐来了大乾,肯定会有所反应,南诏皇室有了动作,中域诸多势力都会纷纷下场..." "没错,如果他们不下场,这中域就乱不起来,将来我们连浑水摸鱼的机会都没有,这开端,入局下场的人越多越好,他们想稳坐高台,那就把他们统统给拉下来,那李成安的纯阳心法若能入极境,将来便是铁打的问道,那关系到整个大陆的秘密,我就不信他们一点都不心动。" 闻言,秦羽微微一叹:“小姐,难为你了...” 第246章 冤家路窄 "没什么难为不难为的,我既出生在林家,那就是林家的人,孟先生此行回中域见了很多人,却唯独没有见苏家,先生的想法,显然是想让天启成为那个动乱的源头。这时候不拉人下水,以后就没机会了,这是父亲前两日派人送来的。" 说完,林倾婉将一封密信递了过去。 "这不合规矩,这是家主给小姐的东西。" 林倾婉却丝毫不介意的说道:“秦叔,虽然你姓秦,但在我看来,你一样是林家人,自幼看着我长大,你陪我的时间,比父亲陪我的时间更多些,林家的秘密没有什么你不能知道的。” 秦羽微微一笑,接过信纸,片刻之后,他倒吸一口凉气。 "天启国运,八百七十二年..." "没错,时间上来看,留给我们布局的时间不多了。"林倾婉推开后窗,夕阳下,她的侧脸如冰雕般冷冽,"这场动乱一定会以天启为起点,这个时候见见先生那位传人,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这样才好决定林家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次日。 晨雾未散时,林倾婉的马车已停在寺前石阶。紫嫣正往车上装行李,忽然听见山道传来清脆的马蹄声——三匹雪白的北境骏马踏破晨雾,为首的女子一袭红衣,腰间悬着柄长剑。 "陈清瑶?"林倾婉素手按在窗框,指尖微微发白。她太熟悉这个身影——允州陈家的嫡女,和她一南一北,并称为天启双娇。这个双娇可不仅仅是武道,而是容貌、武道和身家等等方面的综合评定。 林倾婉其实并不在乎这些虚名和外人乱七八糟的眼光,但是她很在意陈家竟然派人来这个地方,林家和陈家是仅次于皇权的两大世家,林家的强在商业,在官场,不仅有钱,同时在政治上一枝独秀。陈家的强却在军方,手握重兵。 红衣女子勒马停在山门前。晨光穿透雾气,照出她明艳如朝霞的面容。杏眼琼鼻,眉间一点朱砂,束发的金环上坠着九颗铃铛,随她抬手的动作叮咚作响。 "林姐姐好雅兴。"陈清瑶翻身下马,红靴踩碎满地霜花,"没想到放着中域的繁华不享受,跑来这天龙寺的吃素斋,看来这里的斋饭不错,值得你不远万里专程来尝尝?" 林倾婉缓步下车,月白裙裾扫过石阶,她唇角微扬:"陈妹妹消息倒是灵通,我这前脚刚到,你陈家就坐不住了,怎么?陈家也想来看看..." "驾!" 山道突然又冲来两骑,两名黑袍老者们如鹰隼般掠至陈清瑶身后。 "陈五,陈七。"秦羽的灰眼眯成一条线,"陈家果然舍得,把这两个老东西都带过了。" 永信和尚站在一旁,神色慌张,手中佛珠捏得咯吱响。这两位小祖宗在天启,个个都是顶尖的存在,身边带的护卫,没一个是简单的角色,只是从二人的对话看上去,她们两似乎关系不怎么太好! “阿弥陀佛!老衲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这两位祖宗同时来了,可千万别打起来啊,老衲有个容身之所可不容易,这几位打起来,别说拦了,保命都成问题。”永信在心中暗自祈祷,脚步不由得退了两步,自从当年来到这个地方,已经很多年没尝试到这种压迫感了。 "前辈说笑了。"陈五声如洪钟,"我们两个就是陪我家小姐到处逛逛,小姐要去哪里,我们做下人的,只能陪着。" 晨雾中,两袭倩影相对而立,永信老和尚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多年不见林姐姐,正好想着讨教一番,不知道是否能满足一下小妹?”陈清瑶轻声说道。 孟老头这学生可只有一个,林家想要这份先机,陈家自然也想要,谁家能把先这小子拖到自己家族,这中间的利益想必是极为丰厚的,抛开其本身带来的巨大利益不谈,至少孟敬之那老头不会让自家的学生死在中域,那就相当于不管将来的棋局的胜负,李成安选择的家族便会立于不败之地。 这份保障对于顶尖世家来说,是相当重要的。眼下多了一个林家,便多了一分变数,这个先机,陈家不可能让,所以二人一见面,就是针尖对麦芒。当然,女人那该死的虚荣心也占据了一部分。 林倾婉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素手轻抬,三寸软剑"铮"地弹出袖口,剑身映着朝霞,在青石板上投下一道游龙般的寒光。 "既然妹妹想试试,那不妨就过两招。"她足尖轻点,月白裙裾在霜地上划出半圆,"我也想看看,你这些年在允州有没有长进。" 话音未落,一品的真气瞬间爆发,三点剑光已如雪落梅枝,分取陈清瑶眉心、咽喉、心口。剑势看似轻柔,却暗含九重后劲。 "叮!" 蓝色长剑倏然出鞘。陈清瑶手腕轻抖,剑锋在身前划出三道赤虹,恰似晚霞映雪。金铃脆响间,两人身形一触即分。 "想不到林姐姐的剑还是这般冷。"陈清瑶红靴碾碎一片薄霜,剑尖斜指地面。 她突然剑势暴涨,长剑竟泛起蓝芒,如冰河般横扫而来。所过之处,青石板"嗤嗤"作响,凝结出一片白色冰霜。 林倾婉不避不让,软剑突然绷直。剑身震颤间,竟发出龙吟般的清越声响。一招直刺蓝芒中心,正是以点破面的妙招。 就在二人打起来的时候,一旁的人也没闲着。 "两个老东西。"秦羽冷笑,突然一脚跺地。青石板"咔"地裂开,缝隙恰好将双方隔开,"出手吧。" 永信和尚腿一软,差点跪倒。这两位姑奶奶在此动手也就罢了,再加上这三位,他这寺庙怕是要被拆了,这一刻的老和尚,有史以来开始了最虔诚的祈祷:佛祖保佑,千万别让着这几位打出真火了,若能佛祖能拦下这几人,老僧愿三年不碰女人... "铮——" 秦羽的剑先动了。没有花哨的起手式,一道灰线如毒蛇般刺向陈五咽喉!陈五长刀瞬间出鞘格挡,金铁交鸣声中,刀刃竟被削去半寸! 山门前顿时飞沙走石,三尺青锋竟发出龙吟般的颤鸣,剑尖吞吐的罡气将地面犁出一条长长的沟壑。 陈五独臂持刀,刀身突然泛起赤芒。手中的长刀悍然劈出,刀罡过处,周边的青石板齐齐爆裂,碎石如箭矢般射向秦羽。 "来得好!" 第247章 女人之间的战争 秦羽长笑一声,灰袍鼓荡间,右手一柄软剑如灵蛇出洞。剑走偏锋,竟在刀罡最盛处轻轻一点——正是"打蛇七寸"的精妙手法。陈五只觉刀势一滞,澎湃真气竟如潮水般倒灌而回! "五哥小心!" 陈七的铁枪如毒龙般刺来。枪尖颤动间,九朵枪花笼罩秦羽周身大穴。更阴毒的是,枪杆中空,随着真气催动,无数牛毛细针从枪头激射而出! 秦羽灰眼一眯,双剑突然交叉成十字。左手长剑画圆,剑气如幕,将毒针尽数搅碎;右手软剑则如灵蛇缠树,顺着枪杆螺旋而上,直取陈七虎口。 "撒手!" 陈五的刀锋突然转向,一招"火树银花"斜劈秦羽腰腹。刀未至,灼热的刀气已将秦羽的灰袍烤得焦黄。 秦羽足尖轻点,身形如灰鹤腾空。人在半空,双剑突然合璧——左手剑罡如长江大河,右手剑势似细雨绵绵。刚柔并济的剑气化作一阵剑雨,朝二人当头罩下! "轰!" 三股真气相撞,爆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天龙寺的铜钟应声而碎,破碎的铜片如雨纷落。永信和尚连忙用真气抵挡,却见一块碎片深深嵌入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陈七突然变招。铁枪插地,双掌在枪尾重重一拍。"毒龙钻心"!枪身剧烈旋转,带着刺耳的尖啸破空而来。枪头与空气摩擦,竟泛起暗红色光芒! 秦羽不避不让,软剑突然脱手飞出。剑锋与枪尖精准相撞,"叮"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更惊人的是,那剑竟如活物般绕着枪杆旋转,眨眼间已到陈七面前! "老七退后!" 陈五的独臂突然膨胀一圈,刀身赤芒转为暗红。悍然出手,刀气未至,方圆三丈内的草木已自燃起火! 秦羽终于变色。他右手召回软剑,左手并指如剑,在身前连划七道弧线。每划一道,就有一层剑气凝结成盾。七盾叠加! "嘭——" 刀盾相撞的冲击波将寺墙震塌大半。烟尘中,三人同时后撤。秦羽的灰袍碎裂,露出精瘦的上身;陈五的独臂衣袖尽碎,臂上血管根根暴起;陈七最惨,铁枪断成三截,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看来这些年你们也没闲着,倒是有些长进!"秦羽长啸一声,双剑再起。 烟尘未散,陈七突然单膝跪地,"哇"地吐出一口淤血。他颤抖的手握着半截断枪,枪头早已不知飞向何处。陈五的独臂也微微发颤,刀身上的赤芒时明时暗,跟秦羽这样的绝顶高手过招,就算二人合力,但这差距也不是一点半点。 秦羽双剑交叉胸前,灰袍虽破,气势却更胜先前。 "还要打么?"秦羽剑尖轻挑,地上断枪"铮"地弹起,插在陈七脚前三寸,"下一剑,断的就不是兵刃了。" 远处,深蓝色长剑与软剑同时收势。林倾婉的长裙伴随着真气卷起满地霜花,在身前结成屏障;陈清瑶的金铃尽碎,红衣却纤尘不染。二人隔空对视,眼中战意渐消。 "够了。"陈清瑶突然扬手,"林家果然不愧是天启第一世家,这一次,算你林家赢了,不过你只是赢在一个秦羽罢了,不代表你林倾婉赢了。" 林倾婉素手轻挥:"妹妹这话就有些不讲道理了,秦羽是我叔叔,难不成还让我不叫长辈?你陈家若是没人用,不妨嫁到我林家来,到时候都是一家人,想必秦叔叔也是能保护你的,世家联姻,本就平常,你不妨考虑考虑?" “你...”陈清瑶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林倾婉看上去端庄,这说话也太气人了些,什么叫陈家无人可以用,只是家里一些顶尖的高手都被父亲派到北境去了,而当时考虑到这个地方几个半吊子极境,陈五和陈七处理起来应当是绰绰有余。 可她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还能碰到林倾婉这个娘们,偏偏还带着秦羽,至于联姻,更是绝无可能得事情,大世之争,赢家只会有一个。林倾婉这话让她万分憋屈,颇有一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数年不见,这娘们的嘴也太毒了。 "我什么我?"她声音压得极低,"既然你输了,那就得讲规矩,你陈家要来,我不拦着,但是你若是不想挨揍,就离我远些。" 永信和尚躲在残垣后,听得浑身发抖,他是真怕啊,万一把这陈大小姐给逼急了,回去再弄一帮高手来,他这小身板儿可扛不住啊,虽然现在他也扛不住,但她们此行的目的,显然不是天龙寺,他只要如实把这些消息送回去也就是了,上面人的博弈由他们说了算,他可不想干涉。 “这又不是你林家的地盘,我凭什么要躲着你林倾婉。”陈清瑶不服气的说道。 "这的确不是我林家的地盘,但我现在能揍你。"林倾婉突然轻笑,"如果不服,你可以再打,看看我敢不敢动你这位陈家大小姐。" 陈清瑶的红靴碾碎最后一片薄霜:"看来为了大乾那位世子,姐姐倒是费尽心思,怎么?是中域不好嫁?要来大乾这种小地方找个老实人?你林家这么大的手笔,小妹倒是佩服!" 林倾婉眸光一闪,转念一想,便笑了起来:"没错,我就是来找个老实人嫁了,如何?我林家配上先生的学生,也勉强算门当户对,妹妹将来若是不好找婆家,要不你来做个小?" “你...”陈清瑶顿时感到一阵无力,她一个练武的,打架单挑她是真不怕,玩嘴这种事确实跟林倾婉不是一个档次,你林家还想跟先生门当户对,对个屁,鬼都知道先生在中域留下不少资源和后手给他这学生,你林家不就图这些。 晨雾散尽,朝阳照在残破的寺门前。谁也想不到,这场惊天动地的厮杀,最终会以这样的方式草草收场。 "林倾婉!"陈清瑶气得红靴重重一跺,地面青砖"咔嚓"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我告诉你,这大乾你去得,我也去得,到了最后,谁做小,还不一定呢..." "是吗?"林倾婉突然拂袖,"谁若是娶了妹妹这般会拆家的女子,想必是这辈子都有福了,也不知道此人前世造了多大的孽,才会这般惩罚于他。" 第248章 分道扬镳 "走!" 眼见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留在这里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陈清瑶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翻身上马,长剑归鞘时带起尖锐的破空声。 "既然林家也想掺和,那就看我们谁能在这个地方抢得先机了。"她猛地扯动缰绳,白马人立而起,"我就不信你林倾婉能步步抢得先机!" 马蹄扬起漫天尘烟。陈五陈七紧随其后,三骑转眼消失在蜿蜒山道。只有几片被剑气削落的红纱,还在风中缓缓飘落。 "小姐。"秦羽收剑入鞘,灰眼望向残破的寺门,"这梁子结深了。" 林倾婉弯腰拾起一片红纱,指尖真气流转,纱料瞬间化为齑粉:"无妨,这天启的皇位只有一个,大世之争,林家和陈家,注定只有一个人能走到最后。既然开始便注定无法成为盟友,梁子这种事,自然也不用在意。" 她转身登车,天罗纱帘垂下前,突然对一旁的永信嫣然一笑,"大师今日所见所闻..." "贫僧今日练功出了岔子,突然耳聋眼瞎,什么都没看见,也没有听到!林施主请放心!"永信和尚慌忙合十,手中佛珠"啪嗒"断线,檀木珠子滚落一地,"寺里正在修缮,闭门百日!" “大师这岔子,当真恰到好处!” 林倾婉点了点头,带着笑容转身走进马车,车轮碾过碎珠,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紫嫣回头望去,只见天龙寺的牌匾歪斜欲坠,那个被剑气击穿的孔洞,正透出一线刺目阳光。 山道转弯处,林倾婉突然掀开车帘:"秦叔,我们先去蜀州吧。" “为何去蜀州?消息上不是说那位世子在京都吗?”秦羽不解的问道。 林倾婉指尖轻叩窗棂,唇角微扬,"要知晓一个人的底细,去他的封地看看是最为合适不过,先去看看那位世子的手段,我们才好对症下药。我也想知道,他有什么不一样的,能让先生另眼相看,到了这般年纪,还为他奔走!" 马车驶入晨雾,山间只剩永信和尚瘫坐在破败的山门前。他哆嗦着拾起半截佛珠,不禁感叹:看来这偏僻的穷乡僻壤,也要不太平了,老衲这好日子,怕是没几年咯。 陈清瑶三人骑奔出二十里,突然勒马停在一处溪流旁。白马前蹄扬起的水花溅在岩石上,映出她阴晴不定的面容。 "小姐...咱们接下来去哪儿?"陈五捂着右肩伤口,独臂牵马走近。 "先找个地方休息几日,你们二人也好好养伤。这秦羽果然够强,这次老头子倒是失算了,恐怕他也没算到林倾婉居然亲自来了这个地方。"陈清瑶红靴踏碎溪边薄冰,从怀中取出个羊脂玉瓶。瓶中药丸赤红如血,正是陈家秘制的丹药。 二人吞下丹药,陈七面上终于恢复一丝血色:"小姐...这样一来,恐怕会耽误咱们的行程,眼下林家也派人来了,我们务必抓紧时间才是..." "不急这一时半会儿,那李成安一个大活人,又跑不掉。"陈清瑶突然扯下束发金带,绑在陈七伤口上方三寸,"但秦羽的剑气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先养好伤吧。至于林家,她林倾婉不会那么快去京都的,她这个人做事稳妥,做什么事都会考虑周全,她要见一个人,一定会先去把这个人的底子看个清清楚楚。" 她转头看向陈五,"对了五叔,您觉的那秦羽,我陈家有人能拦住他吗?" 陈五独臂一震:"若是单枪匹马,陈家无人拦得住他。若是加上老大老二,有四个以上,能拦!" 陈清瑶面色凝重,忍不住问道:“同为极境,那秦羽真有这么恐怖?” 身边这些护卫,陈清瑶心里都很有数,陈家耗费了无数资源从小培养,每个人的武道资质都是万里挑一的存在,在修炼的路上也是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功法,天材地宝更是耗费了不计其数,只要是能花银子能解决的,陈家都会为他们处理好。 陈五解释道:“属下无能,这秦羽资质确实比我们都要好,在极境的路上比我们走的都要远,若是假以时日,他是最有可能触碰那个境界的人。” "倒是有点意思,还是小瞧这林家的底蕴了。"陈清瑶望向京都方向,长剑突然出鞘半寸。剑身映着朝阳,在溪水上投下一道游动的金芒,"既然她要去蜀州摸底,咱们就直捣黄龙。既然咱们家没有问道,就拉一个将来的问道来我陈家。" "小姐!"陈五骇然,"您是想..." "听说那位世子练的是纯阳心法,现在已入一品,他一旦入极境,将来问道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陈五思虑片刻:“小姐,眼下林家把秦羽都派出来了,要不要通知家里,再派些人来。” 陈清瑶摆了摆手:“那林倾婉让秦羽对我们动手,不就等着我们回去叫人吗?眼下多少人盯着陈家,一下子离开太多高手,别人又不傻,自然也会知道我们想做什么。 这女人脑子好使,最擅长浑水摸鱼,到时候来的人多了,我们的优势就没了,那女人玩儿阴招可是一把好手,在这个地方,怕是没几个人玩的过她。别忘了,我们有她林家没有的优势。” 陈五恍然大悟:“小姐是说那位世子的母亲...” 陈清瑶微微一笑:“虽然时间是久远了一些,但毕竟是从陈家走出去的,认祖归宗,这好像并不过分吧,既然她母亲是陈家人,那他,自然也算半个陈家人。 当年就算他们家长辈偷取陈家功法,我陈家可没有追杀他们,而是放任他们离开,虽说是因为天寒经那本功法不太重要,可这个情分,他们必须要认。好了,我们先去找个城池休息几日,等七叔伤好一些,咱们就去京都。” 说完,便骑上白马嘶鸣着冲入山林。陈五望着那一抹渐远的红衣,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自家这位小姐,当真还是不错的... 陈清瑶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会让她阴差阳错失了先机,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一步错,步步错,没有重来,无法挽回! 第249章 世子课堂开课了 大乾,京都城。 初春的户部衙门人头攒动。六部尚书与新任的廉政司主事围坐在一丈长的紫檀案边,案上堆着半尺高的新政文书,朱批未干的墨迹在初春潮气里泛着幽光。 "今日请诸位来,是要敲定廉政司的稽查章程。"他扔出一本蓝皮册子,"啪"地砸在案上,"特别是离任审计的范围,当然,在新政的过程中各部都出现了一些问题,不妨一起拿出来商议商议。" 虽说新政是陛下在主导,但归根结底这些东西是李成安拿出来的,过程中出现许多问题,自然需要他来说明,乾皇虽然明白这些,但也不透彻,况且他也没那么多闲功夫浪费在这件事上。 "本官倒是有疑!"刑部尚书周琰突然打断,枯瘦的手指戳向文书某处,"廉政司竟可调阅三品以下官员家眷的田契?这是要抄家还是审计?" 堂内温度骤降。兵部尚书赵戬的茶盏盖"叮"地一声磕在杯沿。 李成安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账本。皮质封面磨损处露出暗红血迹,惊得周琰瞳孔骤缩。 "三年前青州水患,朝廷拨付的三十万两赈灾银。"他指尖划过某页,"周大人可知最终到灾民手里有多少?" 账本突然展开,露出密密麻麻的红圈,"三万两,可谓是十不存一,有二十七万变成了诸位同僚家眷和世家的囊中之物。" 新任廉政司主事裴度突然起身。这位以铁面著称的寒门御史,腰间蹀躞带上的铜牌随动作哗啦作响:"下官在青州查案时,发现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要经手的银两,都得先过一遍官员和世家的手。" 周琰脸色煞白,层层盘剥是历朝历代不上台面的规矩,大家只要把账本改好也就是了。但这位世子如今的做法,显然是想堵死这条路,不希望官员和世家把主意打在朝廷和百姓头上。 "过去的事情,陛下可以不追究,但廉政司成立之后,审计范围必须包括官员三代血亲。"李成安敲了敲案上铜镇纸,"包括但不限于田宅、商铺、船舶..." "世子殿下,这恐怕不合祖制!"礼部尚书孔贞运缓缓开口道,"《大乾会典》明载,官员私产非谋逆不得查!" "孔大人说得对。"李成安点了点头,他也怕廉政司权利过大,迟早会像锦衣卫那般,成为悬在所有官员头上的一把刀,会直接导致整个大乾官场风声鹤唳,到时候人人自危,只求无过,那个时候谁还敢贸然施政,而新政,绝对不能被这个束缚。 他突然变戏法似的捧出厚厚一摞奏折,"所以下官请陛下重订了《审计则例》。"最上面那本奏折赫然盖着玉玺,朱批"准"字力透纸背。 裴度适时补充:"廉政司稽查时,当地衙门需派人见证,相互制约。但若遇抗法..."他拍了拍腰间金牌,"可直奏天听。" 一直沉默的户部侍郎突然发现盲点:"若审计时发现疑点,但涉事官员已调任其他地方..." "自然是要追查到底。"李成安抽出根炭笔,在墙上大乾疆域图上画了个血红箭头,从江南直指岭南,"从今年新政开始之日,我大乾的官员都是终身追责,只要你敢拿,就最好做的干净些,一旦查出来,哪怕你已经离开朝堂,依然会被追究。" 赵戬微微一叹:"世子这般就不怕矫枉过正?当年武德朝搞风闻言事,多少清官被构陷..." "对于赵大人所说之事,我们也增设了反坐条例。"裴度亮出文书末页,"诬告者按所诬之罪量刑。"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赵戬,"比如兵部不少人吃空饷,若是以后再有,恐怕就不是几句话能说得过去了..." 赵戬的茶盏"咣当"翻倒,褐黄茶汤在审计文书上洇出个狰狞的爪印。 此时,工部尚书陈常突然开口,指着某页问道:"世子,敢问这新奇的工艺以什么标准衡量,历朝历代对这工匠也没有这般待遇..." 工部尚书陈常的手指悬在文书上微微发抖,那页写着"凡改进工艺使产能提升三成者,赏银百两,授从九品官身。" 老尚书花白胡子颤了颤:"如今陛下取消匠籍已是天恩,匠人岂能再轻易授官?这要乱了贵贱尊卑!" 李成安突然从炭盆里抽出根烧红的铁签,吓得几位大人后仰。只见他往案上黄铜水壶底一戳,"嗤"地白气蒸腾,壶嘴竟喷出三尺高的水柱。 "陈大人可知,蜀州水车坊有个哑巴匠人。"铁签在壶底画出螺旋纹路,"他给水车加了这种导流槽,如今一架水车能浇灌两百亩旱田。" 铜壶在众人手中传递,李成安声音渐冷,"他们或许一时半会儿看不到太大的作用,也可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会给诸位大人和朝廷带来想要的利益。 但是总有一天,他们当中会有那么几个人站出来,带来的工艺足以撬动整个时代,这一点,就算我说了,诸位可能也不信,我只做一个简单的比喻。 若是有一天他们能让边境将士的盔甲刀枪不入,能让我大乾的刀枪剑戟削铁如泥,让我大乾军队在装备上碾压敌国,甚至能让我大乾的普通军士腾空而起,让天险不再是天险,诸位还觉得一个九品闲职很高吗?" 整个房间顿时满堂死寂,若是按李成安的说法,这等泼天的功劳,莫说是一个九品,更高的官职都是可以的,李成安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诸位深耕官场多年,都知道一个道理,这世间,没有利益就没有动力,因为权利能给让一个普通人瞬间变成人上人,给他们的人生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每个人都想做官。 若没有巨大的好处,诸位觉得,谁还愿意做官?谁还肯做官?为百姓服务吗?诸位做官还不是为了让自己过的更好,让自己家人过的更好,甚至是整个家族过的更好。就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所以人人都想往上走,去更高处看看更美的风景。 你们需要这个机会,他们也需要这个机会,诸位的机会是政绩,他们的机会就是制造出更多利国利民的物件,革新我大乾传承多年的技艺,就是如此简单。” 第250章 青楼也交税? 说完,口干舌燥的李成安,顺手拿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这个时代的人聪明,但是思维太过固化,他们需要新思想的冲击,给他们打开一片新的天地。 "下官愚钝。"漕运总督擦着汗问,"若有人谎报工艺改进..." "所以设了验匠司。"李成安弹指展开绢图,上面分列"省时"、"省料"、"增效"三项标准,"需三位大匠联合作保,还要现场重现工艺。"他突然冷笑,"比某些人举荐官员时,连被荐者籍贯都写错来得严谨。" 礼部的孔贞运突然剧烈咳嗽,微微一叹:“世子虽然说的是这么个道理,可让匠人与圣贤同列,这简直...” "这一切都是为了大乾的未来。"李成安摩挲空落落的茶盏,"大乾需要强大,靠的不是某一个人,也不是某一群人,而是很多人,圣人之道历朝历代都有人学,也许兴盛一时,但这个时代进步很缓慢。 我不妨说得实际一些,在座的诸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想必大部分都是身家都是不菲的,官场的人情世故,十个人有九个都是逃不掉的,有特立独行的,在官场也很难抬头,你们在座各位就算不是出自世家,也都有各自的产业。 若是将来这些人创造出来的工艺,能给诸位带来更大的收益,就像在下的永辉商行一般,给大乾带来更多更实用的东西,那属于诸位的利益,是不是也就更大了,世家也好,百姓也罢,这也算一件好事吧!" 关于其他的一些东西,李成安暂时还并未提及,因为这个时代和后世不一样,新政刚刚起步,所有的相关律法都不完善。皇权至上的年代,一切的改革都要需要符合皇家和世家的利益,太过超前,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如今的开启民智,逐步解放民间生产力这一条,就已经让陛下压力很大了,刚起步没多久,大乾各地的奏折如雪花一般送往京都,可以说如今的大乾,每天都在死人。 不仅是陛下在扛,各地的官员也在扛,包括五大世家的人,当官的,谁没收过当地世家豪绅的礼?如今陛下要赋予民权,开启民智,提升百姓的社会地位,中上阶层的反抗最为激烈。特别是底层的官员,每天都要面临巨大的压力! 作为置换,就是陛下放弃追究官员和世家之前的所作所为,让他们确保新政实行下去,若是他们不咬着牙扛住这个压力,朝廷势必要翻旧账,到时候老账新账一起算,这也让地方上的许多官员不得不断尾求生。 自己这个叔父不喜欢麻烦,有麻烦就坑侄子,不然他今天也不会在这个地方站着。 一阵穿堂风掠过,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 新任户部尚书郑文昌捏着新政条文,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若是诸位问完了,那本官就得问一问了,本官这里有一事不明。"郑文昌突然指着税制细则,"这青楼妓馆和赌坊...也要征税?" 堂内霎时一静。刑部尚书刚入口的茶"噗"地喷在袖子上,工部尚书假装咳嗽转身,兵部尚书却来了精神,眼睛瞪得铜铃大。 李成安正往沙盘里插小旗,闻言头也不抬:"郑大人觉得不妥?" "非也非也!"郑文昌急得直搓手,"只是前朝皆视其为贱业,若公然课税,岂非..." "恐怕是因为这青楼赌坊的利润过大,会影响很多人的利益,对吧?"李成安突然微微一笑,惊得老尚书们集体一颤。 李成安忽然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装帧精美的账册。他指尖在烫金封面上轻轻一划,尘埃在阳光中飞舞。 "诸位可知,去年京都七十二家青楼的总流水是多少?"他翻开账册,指尖点在一行朱砂数字上,"四百八十万两白银,比盐税还多三成。" 兵部尚书赵戬的胡子猛地翘起:"这么多?!" "这还只是明账。"李成安冷笑一声,突然从袖中抖出一叠花花绿绿的票据,"扬州瘦马的身价票、金陵画舫的包厢押单、苏州评弹的包年契,这些暗账加起来,恐怕能再翻一番。" "在诸位眼里,青楼是藏污纳垢之地,但这中间的利润却让世家豪绅趋之若鹜,其实我觉得这第三产业也没什么不好,实不相瞒,这青楼,我也开。"李成安突然推开窗户,一阵凉风袭来。 “请问世子,何为第三产业?”郑文昌适时问道。 他抓起案上茶壶倾斜,茶水分为三股注入不同杯盏:"农为根,工为干,商为叶——而这青楼酒肆,便是树上开的花。" "可这终究是皮肉生意..."郑文昌声音越来越小。 "是啊,终究是皮肉生意,所以得让阳光照进来,给她们一个出路。"李成安突然意味深长的看向众人,"青楼不仅得交税,今后还必须遵守三条铁律!" 夏禾立即展开诏书,金丝绢帛上墨迹森然:一禁赌坊青楼进行买卖人口,违者以杀人罪论处;二须自愿立契,违契者十倍罚银;三设医馆巡检,染病仍营业者流放三千里。 李成安一脸正色:“如今的大乾很缺人,未来的大乾会更缺人,若是再纵容人口贩卖,这人员缺口的不知道何时才能补回来。 诸位实不相瞒,这还只是开始,未来我大乾还会鼓励百姓生育,甚至以朝廷的名义发放一定的福利,增加人口,这女子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眼下他要做的,就是先断绝人口买卖的路子,开启民智以后,他必须要为这个世道提供一个相对来说比较良好的生存环境,这样一来,才能刺激他们创造更多的财富! 满堂哗然中,郑文昌突然发现盲点:"若禁止买卖人口,这青楼女子从何..." "所以配套出台了《女户令》。"李成安摸出本小册子,"年满二十的女子可自立女户,自行学艺——扬州已经开了三家琵琶学堂,结业后包吃住,月钱二两起。” 第251章 程砚 李成安顿了顿:“我和陛下做这些事是为了大乾的将来,如今诸位大人可能还不太明白,但不让底层的百姓看到未来的希望,开启民智对我们绝对是一个噩耗。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儿吧,诸位也需要时间消化一下,将来在过程中若是还有什么疑问,不妨直接到王府来找我。” 众人愕然之际,李成安已走到门口。晨光给他镀上金边,映出他俊美的轮廓:"诸位大人,大家都想过纸醉金迷的生活,都想当人上人,你们想,我自然也想,但只有大乾越来越强大,这样的生活才能长久。只有百姓越多越好,大乾才有未来,诸位才有未来。" 他忽然转身,笑容灿烂如朝阳:"当然,若诸位大人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不想动了,可以问问陛下答不答应,天下人答不答应,送诸位一句话,别总是看见地里有点粮食就抢着收,不妨花点银子施点儿肥,将来收的更多..." 满堂死寂中,裴度展开空白笔录,墨笔在纸上划出沙沙声响,像春蚕啃食桑叶,又像历史的车轮碾过旧时代的残骸。 暮色四合时,李成安的马车在朱雀大街被人潮逼停。掀开车帘,只见长街两侧灯笼高挂,各地口音的读书人摩肩接踵。有人背着藤箱风尘仆仆,有人骑着瘦驴吟哦诗句,更有人举着"包中进士"的卦幡招摇过市。 "世子,是春闱考生。"秋月指着前方黑压压的人群,"今年似乎比往年多三成不止。" 李成安目光扫过那些或青涩或沧桑的面孔,忽然在茶肆门口凝住——个穿粗布直裰的年轻人,正用树枝在地上演着算学题。 "停车。" 他刚迈出车厢,街角突然传来喧哗。五六个锦袍公子围着个寒门学子推搡:"贱民也配住贡院边的客栈?" 被推倒的书生怀中跌出本手抄书,封皮赫然写着《新政纲要》。 为首的纨绔踩住书册,靴底碾过烫金标题,"不读圣人之学,成天想着新政这等投机之事,这样还想科举?" 寒门学子突然扑上去抢书:"这是官府印发的官本!" "官本?"纨绔冷笑抬脚,"谁不知道李成安——" 话音戛然而止。他发现自己悬空的脚踝被铁钳般的手扣住,转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本世子怎么了?"李成安轻轻一拽,纨绔顿时劈叉坐地。他拾起沾尘的书册,简单的翻了几页,拍干净递给书生:"这些批注是你写的?" 书生涨红了脸:"学、学生妄言..." "写得不错。"李成安翻到某页,指着密密麻麻的眉批,突然转头对纨绔们一笑,"你们是等着本世子请你们吃饭?" 几个公子哥抖如筛糠——在京都,但凡有点身家的,几乎没什么人不认识这位祖宗,他们显然也认出了这一位,连忙起身行礼,灰溜溜的向远方跑去。 对于这些人,李成安没有去追究,这就好似一个省委书记去吃饭,碰到了几个城管在欺负一个商贩,驱走也就是了,至于后续,他们各家的长辈和领导自然会处理。 完全不需要他亲自追着一个小卡拉米不放,装比打脸是很爽,但是也要讲究身份和场合,身份不够,他们连被打脸的资格都没有。 茶肆二楼,李成安望着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身后换上新衣的寒门学子程砚,正捧着热茶不敢落座。 "你是哪儿的人?" "学生程砚,蜀州人士。"程砚恭敬的回答道。 李成安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顿,盏中茶水荡起细小的涟漪。他抬眼仔细打量这个叫程砚的年轻人——粗布衣衫洗得发白,手指关节粗大,分明是常年做粗活留下的痕迹,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蜀州来的?"李成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那可是真巧,想不到出门个还能碰到我蜀州的学子?" "学生一家原是锦江堰的河工。"程砚的声音有些发颤,"多年前王爷和世子殿下在蜀州开设学堂,允许工匠子弟入学...学生就是当年第一批进去的。" 李成安指尖摩挲着茶盏,没想到当年的种子,如今都已经成长起来了。 "你一个学子,不好研读考试的东西,为何对新政如此上心?"李成安翻开那本被踩脏的《新政纲要》,指着页边密密麻麻的批注,"你的这些见解,还是不错的,虽然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但是知道动脑子,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窗外一阵风过,吹得灯笼摇晃。程砚的影子在墙上忽长忽短,就像他此刻起伏的思绪。 "因为这新政是世子殿下推行出来的,学生不敢不上心。"他忽然抬起头,眼中似有火焰跳动,"若是没有王爷和世子,学生还只是一个河工,家里恐怕饭都吃不饱,学生希望有朝一日..." 李成安眉头一挑,当即打断他:“当年蜀州太穷了,百姓也太苦了,我只是觉得父王的封地,不能太落了面子,你大可不必念着这些。” "此事世子殿下可以不在乎,爹娘说了,若是没有王爷和世子,就没有蜀州的今天,做人不能忘本,蜀州男儿,绝不做忘恩负义之人..."程砚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李成安微微颔首:“你能这么想,这很好,但我希望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做官,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不仅要有做官的能力,还要有做官的智慧。” "学生谨记,世子..."程砚突然问道,"学生能否问个僭越的问题?" "问。" "这些新政..."年轻人眼中燃着野火,"真的能让这个天下变的更好吗?" 李成安望向窗外。贡院方向,无数考生正背负着自己的行囊和理想走进这座大乾的都城,万家灯火正逐渐连成一片星海。 他缓缓起身,作势离开,走到楼梯口时轻声说了一句,"这个问题不要问我,问你们自己,一个李成安永远改变不了这个天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就看这把火能不能烧遍整个大乾。" 李成安走下楼梯时,茶肆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只见一队禁军押着几个鼻青脸肿的纨绔子弟经过,为首的正是方才踩书的那个公子哥。 "世子!"禁军队长抱拳行礼,"我家大人让卑职转告,这几个不长眼的东西已经革除功名,永不许参加科举。" 程砚站在二楼窗前,手中的茶盏"啪"地落地。那个不可一世的贵公子,此刻像条死狗般被拖行在青石板上。 第252章 因地制宜 李成安却丝毫没有在意,头也不回地登上马车,"看到了吗?这就是权力的滋味,你可扛的住这般诱惑。" 马车缓缓驶离时,秋月忍不住低声道:"世子..." 李成安掀开车帘,望着远处贡院门前越聚越多的人群,"他们若能扛住着官场的诱惑,这大乾,还是有希望的,回府吧。" 接下来的几日,京都城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天还未亮,贡院外就已排起了长龙,各地学子裹着棉袍,在料峭春寒中呵着白气,眼中却燃烧着炽热的希望。 李成安的马车每日穿行于六部衙门之间,车辙在青石板上碾出深深的痕迹。 三日后,贡院钟声响起时,李成安独自站在皇城角楼上,看着远处考场内,来自各州的学子正在考场内奋笔疾书,不由想起自己曾经的那个年代,无数学子和家长为了一个高考,长达数年的艰辛付出。 就在他愣神之际,春桃匆匆赶来:"世子,陛下召见。" 李成安叹了口气:“我这叔父啊,就是见不得我闲,别家的皇帝都是一心揽权,生性多疑,什么事都自己亲自安排,咱们这陛下可好,恨不得把事情都扔出去。” “世子慎言...这毕竟是皇城。” “我知道是皇城,我巴不得陛下心生猜忌,把我撵回蜀州去。” 御书房里,乾皇正在批阅密奏。见李成安进来,头也不抬地问:"听说你小子对朕怨气有点大?" "臣..." "那也是你父王有错在先,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朕能在京都扛这么多年,也算仁至义尽了。"乾皇突然话锋一转,"你若是不满意,朕可以把皇位还给你父王,如何?" 李成安一听这话,立刻摆出一副苦瓜脸:"陛下,您这不是要臣的命吗?父王要是回京,第一件事准是拿藤条抽我,没这必要吧。" 一旦皇位给了父王,那他就是大乾毫无疑问的太子,自家老爹那个性子,也不是个安安分分的人,到头来事情大概率还是要落在他头上,皇权在手固然好,做一个昏君也固然享受。 但根据现在的家庭条件,皇祖母健在,父王和母妃也在,头上还有个大姐,哪一个能允许他当一个昏庸之人?怕是当场就得抽他,至于说规矩,他们老李家就没一个讲规矩的人。 乾皇微微一笑,指着李成安笑骂:"你父王当年也是这么坑朕的,朕帮他分担了这么多年,现在把属于他的东西还给他,有什么不对的?" "那不能怪父王。"李成安一脸无辜,"谁让陛下雄才大略,更有明君之相..." "放屁!"乾皇抓起个橘子砸过去,"明明是你父王不讲道理,到你这儿还成让贤了!" 李成安灵活地接住橘子,慢条斯理地剥起来:"陛下,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这皇位陛下坐的挺好,臣觉得也没必要让来让去了,太麻烦,以后该父王出力的时候,你也别客气,毕竟是他欠你的。 但这事儿啊,陛下不能老把我扯进来,江湖上有句话说的好,一人做事一人当,祸不及妻儿,不能让父王的事情连累到侄儿我头上啊,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小子想都别想!"乾皇拍案而起,"你比你父王更会忽悠人,如今新政刚刚开始,你小子得先把新政给朕处理好了!" 李成安把剥好的橘子分成两半,递过去一半:"那陛下什么时候放臣回蜀州?" 乾皇嚼着橘子,含糊不清地说:"不是说好了等春闱放榜之后...你把那些学子的事情给处理好,这事总不能让你那师叔来给你背锅,那么大岁数了,一生清明别毁在你小子手上!" "陛下放心,这事儿既然是臣提出来的,后面的事情自然不会让师叔来替臣分担。"李成安一脸纯良,"对了,陛下,办完蜀州的事情之后,臣想晚些时日回京。" "朕看你小子是皮痒了,又想撂挑子!"乾皇眉头一皱,"京都一大堆事情,你小子想跑到什么时候?" 李成安连忙解释道:“陛下误会了,不是臣想偷懒,新政刚刚起步,各地对新政理解难免有些偏差,臣想到处去看看,过程中若是有什么问题,也好及时纠正过来,而且发展经济,讲究一个因地制宜,我们不能一刀切,臣想在大乾做几个榜样出来,给官员们提供一个参考。” “什么叫因地制宜?”乾皇面露疑惑。 自从李成安这小子来京都以后,三天两头会给你整上一个新词,也不懂什么意思,但是解释一通之后,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李成安将剩下的橘子瓣排成一个大乾疆域图,指尖点在蜀州的位置:"陛下请看,蜀州多山,适合梯田茶山;江南水网密布,宜兴桑蚕鱼米。"他又在西北放了一瓣橘子,"而凉州干旱,却适合种植耐旱的葡萄与棉花。" 乾皇眯起眼睛:"所以你是要..." "新政不能一刀切。"李成安又剥开一个橘子,这次把橘络细细撕开,"就像这橘络,江南的橘子要剥干净才好吃,可蜀州的蜜橘连皮泡茶都甘甜。"他突然一笑,"就像青楼征税在扬州可获利颇丰,但到了肃州,那里第三产业根本没法发展,还不如发展边贸集市。" 乾皇突然抓起奏折拍他脑袋:"说人话!" "臣就像到处看看。"李成安揉着脑袋,神色却认真起来,"在江南建纺织工坊,在蜀州搞搞水利,在凉州开边贸榷场,沿海嘛,自然是开海——每个地方选一些最赚钱的产业,给其他地方打个样。" 窗外春雷滚过,乾皇的目光落在墙上疆域图上。他突然拿起朱笔,在几个重要的州府画了圈:"朕准了。但有个条件——" 李成安刚露出喜色,就听乾皇继续道:"每到一地,你小子不管要做什么,朕也要一份。"老皇帝眼中闪着精光,"朕给你地,其他算你自己的..." “那陛下要几成?” “五成?” “臣不去了,就在京都,哪儿也不去了。” “那三成?” "陛下圣明!"李成安躬身行礼,趁机把刚剥的橘子塞回筐里,"那臣先去准备...哎哟!" 一个橘子正中他后脑勺。乾皇笑骂声从身后传来:"臭小子!跟朕玩心眼子,比你父王还小气!" 第253章 王家传承 这小子在京都搞了这么多事情,虽说他这个当叔父的扛了不少压力,但自己库房里的银子却是越来越多,出手也越来越大大方,过年期间的赏赐,成了他上位以来最丰厚的一次,这不禁让他颜面大涨,于是也就有了今天这一出,过惯了有钱人的日子,谁还愿意回去过精打细算的苦日子啊。 李成安也丝毫不介意,有钱一起赚,赚钱的路永远没有尽头,更何况是自家人,不过他也是典型的属于既怕叔父过得苦,又怕叔父开路虎,小富即安,大富那是万万不可。 “没办法,王府家里人多,臣得存银子娶媳妇。” 此时春雨终于落下,洗刷着京都的街巷。李成安走出宫门时,看到许多考完的学子正在雨中欢呼。他们不会知道,这场改变他们命运的春闱背后,有多少暗流涌动。 但至少在此刻,他们在雨中绽放的笑容真实而明亮。 三日后,春雨绵绵中,礼部侍郎郑常搓着手在廊下来回踱步。见二皇子李显撑伞而来,急忙迎上去:"下官见过殿下,今年春闱放榜在即,家主问今年那些门生..." "不必安排了。"李显收伞抖落水珠,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今年这科举,咱们的人一个都不动,各凭本事。" 周明远差点踩空台阶:"殿下!这可是三年一次的..." "今年不一样,给成安让一次路吧!"李显指了指窗外。"以后机会多的是,其他人要动是其他人的事情,今年科举,咱们不插手..." 王家府邸。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王砚川紧锁的眉头。他手中《市场经济》的书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桌角还摊开着《国富论》的第三章。窗外雨声淅沥,却盖不住府门外此起彼伏的求见声。 "砚川。"王震推门而入,锦袍下摆沾着雨水,"一帮人现在等着王家的态度,你小子倒是会躲清闲。" 王砚川头也不抬,指尖划过书上一行字:"爹,不是说好了今年不插手春闱吗?让他们都离开吧,今年科举,各凭本事,考的上是他们的本事,考不上也别来求门路。" 王震摇摇头,无奈道:“为父知道,但这件事,总是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他们还想要交代?要个屁的交代,让他们都滚。"王砚川终于抬头,眼下挂着青黑,"这些年来他们享受了最好的资源,到头来比不过一帮百姓,还有脸来找门路,丢人现眼的东西,按我的性子,这帮人都该抽。" 窗外闪电划过,照亮王震无奈的面容:"话虽如此,但终究是自家人,若不闻不问,恐怕到时候会有问题..." 王砚川缓缓合上书籍,给王震倒上一杯热茶:"若是以前,我觉得父亲说的对,但是这一次他们若统统落榜,我觉得这件事对我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王震端起茶盏轻啄一口:"怎么说?" "他们享受着家族最好的资源,到头来却没有考过一群百姓出身的学子。"王砚川冷笑,"这说明了什么?只能说明我王家人一代不如一代,长此以往,家族的问题只会更大。 是时候给他们提个醒了,终日醉生梦死,不思进取,永远不是一个家族传承的长远之计,李成安这书里说的没错,家族要想传承的更久,就必须要走精英路线。 父亲,孩儿不可能一直撑着王家前行,家族要想兴旺,要想传承更久,每一代都需要更多能够扛旗的人物,很多人富不过三代,是因为他们后辈越来越荒唐,直到有一天连最简单的棋局都看不明白,王家不能再走这条老路。这件事正好让他们好好反省反省。" 王震手中的茶盏"咔"地一声落在案几上,几滴茶水溅在《国富论》的封皮上。他盯着儿子看了许久,突然笑了:"好小子,你这是要把王家翻个底朝天啊。" "不是翻。"王砚川从书架上取下一卷族谱,指着近几代密密麻麻的分支,"是要把烂掉的枝丫修剪掉,家族要想兴盛,必须得让他们有一种危机感,让他们明白终日躺在先辈的功劳簿只有死路一条。家族给了他们最好的条件,他们就应该为家族创造更大的价值。" 窗外雨势渐急,拍打得瓦片噼啪作响。沉默良久,王震缓缓起身:"你说的有道理,为了家族能更长久,这个恶人就让为父来当吧,以后这王家左右都是要交给你的,虽然现在是麻烦了些,但总比以后出了无法挽回的大问题好。" "多谢父亲了!"王砚川眼睛一亮,随即又压低声音,"不过这事既然是孩儿提出来的,自然是由孩儿出面,没有事事都让父亲出面的道理..." 王震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这个儿子。 “爹,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脸上有脏东西?”说完,便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王震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他小时候那样:"臭小子,终于知道替为父分忧了。" 王砚川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开口道:"爹!等孩儿熟悉熟悉,你就安心养老吧..." "哈哈哈..."王震哈哈大笑,眼角却有些湿润,"好,我们家砚川也长大了,你放心,为父养老前,一定给你一个干干净净的王家..." 书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雨打窗棂的声音。王砚川看着父亲微微佝偻的背影,突然发现记忆中那个高大威严的父亲,不知何时已经生出了许多的白发。 "爹..."他轻声道,"你若是觉得一个人闷的慌,要不你再娶一个?我先说好,正妻只能是我娘,进来的都得是小妾。" 原本温馨的氛围瞬间土崩瓦解,果然,这父慈子孝过不了三秒,王震肩膀微微抖动:"臭小子...现在倒还安排起你老子来了?滚蛋,为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儿子明白。"王砚川郑重行礼,嘴角却带着笑,"爹的事情,您老自己看着办,记得找个年纪小的,好生养一些。" “混账...” 王震突然从袖中掏出家主的令牌扔过去:"拿着!从今日起,你想做什么就做,不必再来请示为父了,若有不听的,你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为父给你兜着!" 第254章 放榜 "爹,您这是又想偷懒..."王砚川接住令牌,入手沉甸甸的。 "怎么?怂了?"王震微笑地看着儿子。 王砚川将令牌系在腰间,昂首挺胸:"您老就等着看吧,孩儿必定带王家走得更远!" 屋外,雨渐渐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书房门前的青石板上。王震望着儿子大步离去的背影,轻声自语:"臭小子...真的长大了..." 半个月后,皇城正阳门外。 五更天的梆子刚敲过,正阳门外已是人山人海。晨曦穿透薄雾,将朱红色的宫墙镀上一层金边。无数双眼睛紧盯着紧闭的宫门,那里即将张贴决定万千学子命运的皇榜。 "来了来了!"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六名礼部差役抬着三丈长的黄绢榜单缓步而出,绢面在朝阳下泛着耀目的光泽。为首的官员手持玉柄拂尘,在万众瞩目中轻轻一抖—— "大乾四十八年春闱榜!" 声浪如潮水般涌起。前排的学子们瞬间挤作一团,有人踮脚张望,有人直接爬上同伴肩膀。后排的百姓更是推搡着向前涌动,维持秩序的差役们被挤得东倒西歪。 "我中了!我中了!"一个穿着粗布直裰的青年突然跪地痛哭,手中的书籍被攥得皱皱巴巴。他身旁绸缎衣裳的公子却脸色煞白,手中折扇"啪"地折断。 榜单前很快泾渭分明——左边是欢呼雀跃的寒门学子,右边是如丧考妣的世家子弟。更奇妙的是,欢呼的人群里十有八九都带着蜀州口音。 "天字十七号!程砚!"洪亮的唱名声从贡院方向传来。只见那个曾经在茶肆被欺辱的河工之子,此刻正被同窗高高抛起。他腰间"蜀州官学"的木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刺破喧嚣:"怎么这中榜者大多都是蜀州人?这里头必有蹊跷!" 人群瞬间安静。说话的是个锦衣华服的青年,他指着榜单的手指微微发抖:"本公子苦读二十载,竟不如这些泥腿子..." "不可能!"一位世家学子突然高声说道,"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蜀州人,定然有鬼——" "慎言!"一声厉喝从宫门传来。裴度带着廉政司的人马疾步而至,铁尺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若无实证,擅自诽谤朝廷,按律当杖八十。" 裴度高声道:"本届春闱考卷公示三日,凡有疑议者,可至廉政司衙门查阅比对!" 廉政司公示墙前。 正午的日头晒得青石板发烫。公示墙前人头攒动,上榜的考卷的手抄本贴得满墙皆是,工整的小楷,朱批"甲上"二字力透纸背。 "我们要个说法!"领头的蓝衫学子一脚踹翻公示牌,"蜀州人凭什么独占鳌头?难道这天下这么多学子,还比不上一个文风不盛的蜀州不成。" “你们莫要胡说八道!" 程砚从人群中大步走出,不经意间露出自己的粗布衣衫,露出肩膀上触目惊心的厚茧。那分明是常年挑担磨出的痕迹,却在阳光下泛着青铜般的光泽。 他正了正衣衫,一脸郑重的说道:“我蜀州学子堂堂正正,从来不屑于做那徇私舞弊之事,你们没有证据,就少来冤枉我等!" "简直狗屁不通!"锦衣公子一把揪住程砚的衣领,"如今这新政,大家都知道是谁提出来的,谁知道你们这些人是不是走了什么歪门路..." “对,没错!” “我就说,蜀州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能高中,原来是搞了歪门邪道。” 廉政司前的学子越来越多,将公示墙团团围住,众多学子一时间吵的是不可开交。还是后来京都府的衙役到来,才将两方的学子分开。 徐府,书房。 "相爷,不好了!"管家匆匆推门而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廉政司门前闹起来了,两拨学子差点动手!" 徐安手中的紫毫笔微微一顿,墨汁在奏折上晕开一小片。他缓缓抬头,花白的眉毛下,一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预料之中的事情,他李成安要想开启民智,就要承担这个反噬,现在事情怎么样了?" "京都府的人已经把人分开了,参与者大多是那些落第的世家子弟和其他地方的落榜学子..."管家擦了擦汗,"说蜀州学子占了接近八成名额,定是有人泄题,闹着要朝廷给他们一个说法!" 窗外传来隐约的喧哗声。徐相踱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远处廉政司方向,隐约可见黑压压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动。 "裴度呢?" "裴大人就在廉政司,可他好像并没有因为此事露面,那些学子还是情绪激动..."管家压低声音,"老奴觉得,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压下去。" 徐安轻哼一声,指尖在窗棂上敲出沉闷的节奏:"无妨,让他们闹吧,老夫也想看看那小子怎么来收这个场,对了,范静山那新政实务那一套东西送过来了吗?" 管家很快捧来一摞厚厚的册子。徐相随手翻开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每日的课程——晨起操练、上午新政讲解、下午实务、夜间研讨... 徐相合上册子,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小子,倒是别出新裁,不过有一点这小子是对的,下面的官员若是不识五谷,对大乾来说并不算一件好事,就看这小子能把这大乾能折腾成什么样吧,好了,这件事让他们闹腾去吧,我们不必管,下去吧。" 管家刚要退下,徐安又唤住他:"等等,那几家可有动作?" "回相爷,这次虽然闹的厉害,五大世家和三位殿下那边却没有丝毫动作。" "这小子好大的面子。"徐相重新提笔蘸墨,"你去一趟王府,告诉他一声,别把事情闹的太大,新政刚起步,闹太厉害了,这对朝堂没好处。" “老奴明白。” 吴王府,偏院。 "世子,徐相派人递了话。"秋月将一张素笺放在案几上,烛火映照下,"别闹太大"四个字显得格外醒目。 李成安捏着素笺一角,在烛焰上轻轻一燎,火舌瞬间吞没了字迹:"秋月,你说咱们这大乾是不是有点问题?" 秋月递上一盏新茶:"这能有什么问题,眼下不是都按着世子的想法在走..." 第255章 李成安的狠辣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成安推开窗,远处灯火通明,"我是觉得咱们大乾的官员是不是太懒了一些,陛下不想管事儿,现在就连徐相也开始摆烂了,还有六部那些人,动不动碰到问题就来找我,自己的脑子是一点不带想动的,咱们大乾官场,这风气当真不太好。对了,这次闹事的人查了吗?" "眼下新政起步,诸多事宜奴婢都不太明白,朝堂众多大人自然是要来问世子的,这次闹事的已经查清了。"秋月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都是一些小世家的人,和一些各地落榜的学子..." "看来他们还是说话算话的。"李成安轻笑一声,指尖在名单上点了点,"算了,既然是学子,咱们就不搞硬碰硬那一套了。等这件事处理完了,我就要回蜀州了,家里这边你要盯着些,大康已经退兵,要不了多久,父王也该回来了,娘的事情,别让父王知道。" 秋月会意点头:"奴婢明白。" "对了。"李成安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卷图纸,"安排下去,把这个东西找到,越多越好,将来我有大用。" "这东西世子当年不是下令烧了吗...怎么..."秋月一脸惊讶,仿佛看见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我让苍蓝留了一部分,已经带去中域了,但是苍蓝那边需要的量很大。"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当年留下的那部分,有些不够了。" 秋月的手突然一颤,茶盏"叮"地磕在案几上。她盯着那卷图纸,声音不自觉地发紧:"世子...那个东西太..." "我知道。"李成安的手指在图纸上轻轻摩挲,烛光映得他半边脸忽明忽暗,"若是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如此阴损的东西,但这条路,我没得选!" 窗外突然一阵狂风,吹得窗棂"咯吱"作响。秋月下意识按住被风掀起的图纸一角。 "可这东西一旦用出来..."秋月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流传出去遭殃的必是普通百姓,这东西太伤天和,时间久了,他们未必就不能察觉..." 李成安突然转身,从暗格里取出个琉璃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株干枯的花朵,根须上还沾着诡异的蓝紫色粉末。 "你以为苍蓝这么多年在蜀州干什么?这小子改良了七年,如今就算最顶尖的医师,一时半会儿也察觉不了这个东西的危害。"他轻轻摇晃匣子,粉末在琉璃壁上划出细痕,"将来要想撬动中域这些庞然大物,这东西必不可少,这个东西或许不能打垮他们,但却能为我们争取很多时间。" 秋月盯着那抹妖异的蓝色,满是忧心,她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它能够让人不再为人,没有神智,彻底成为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而且在当年,几乎很多大夫就验不出来这种东西是何物,最重要的是,这个东西,无解。 "世子,按理说主子想做什么,奴婢没资格干预,可万一..." "没有万一。"李成安"咔"地合上匣子,"所有的罪名我来担,所有的因果我来扛,任何时代永远是弱肉强食,我不能拿整个大乾去赌,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这也是我让苍蓝先去南诏的根本原因,有了这个东西,会让越来越多的人不得不站在我们这边,到时候很多事情便不会一边倒,何去何从也由不得他们说了算..." 李成安望着京都的灯火,嘴角扯出个冰冷的弧度:"不知道谁给本世子安排的,这副本太难了,比起人心之毒,我更相信自己!" 秋月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很多事就是这样,没有对错,只有立场。相比未来国破家亡,她更愿意相信世子,窗外一阵夜风吹过,烛火摇曳间,墙上映出一主一仆谋划的身影。 次日清晨,廉政司衙门。 薄雾笼罩着廉政司青灰色的高墙,晨露在铜制门环上凝结成珠。衙门前的石狮被连夜贴满了"科举不公"的揭帖,朱漆大门上还留着昨日学子们指甲抓出的道道白痕。 "大人!那帮学子又来了!"差役慌张冲进内堂,差点撞翻正在用早膳的裴度。 裴度手中的银筷一顿,碗里的阳春面顿时没了滋味。他抬眼望向窗外——衙门外已经聚集了上无数学子,最前排的人手里高举着连夜赶制的血书,墨迹在晨雾中显得格外刺目。 "让他们等着吧。"裴度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王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暂时还没有,就连这次主考官范大人都没有出面,要不要属下拿几个带头闹事的?” 裴度将银筷轻轻搁在碗边,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响。他抬眼看向差役,目光如刀:"糊涂!" 差役被这一声呵斥吓得一哆嗦,连忙低头。 "现在拿人?"裴度冷笑一声,手指轻叩桌面,"他们又不是官员,也不曾犯法,就算抓人也该京都府的出面,关我廉政司什么事?" 窗外传来学子们此起彼伏的喊声,裴度却充耳不闻。他起身踱到窗前,望着外面黑压压的人群:"你且看那些闹得最凶的,有几个是有真才实学的?" 差役一愣,随即恍然:"大人的意思是通知京都府的人..." "京都府那个老狐狸可不会动手,这群人啊,有的人根本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就是图个热闹,表达一下对新政的不满。当然,也有那么一部分人确实是有些才学,跟那些上榜的学子也就五五之数。" 裴度微微一笑,"这种人可录可不录,范静山那个老东西也不算是徇私,本官就算查也没法查。" 阳光透过窗户,映得他面容忽明忽暗:"让他们折腾吧,今日,那位世子也该出来收场了。" 差役瞪大眼睛:"这是世子殿下..." "不然你以为呢?"裴度整了整官服领口,眼中精光闪烁,"能说动范静山那个老顽固做这等事情,除了咱们这位世子,就算陛下开口,恐怕也不太可能! 而且若不是他,今天可就不止是这场面了。五大世家的人如今可是一个都没下场的,好了,你下去吧,只要没伤人,就不管他们。" “属下明白!” 衙门外。 "我们要见裴大人!"蓝衫学子用折扇拍打着鸣冤鼓,"今日还请裴大人给我天下学子一个说法..." "对,没错。" “是不是位高权重就不用查了?” “这新政恐怕就是一桩笑话罢了...” 不远处的茶楼,二楼雅间。 王砚川倚着雕花栏杆,手中的青瓷茶盏在指尖轻轻转动。楼下廉政司门前的喧闹声清晰可闻,他却恍若未闻,只专注地盯着茶汤中舒展的叶片。 第256章 与光同尘? "少爷,今日怎么想起这么早就出来喝茶。"青瓷俯身斟茶,袖中暗香浮动。“家里什么茶都有,何必跑这么远。” "家里的茶跟这儿的比起来,差点意思,今日我们有热闹看。"王砚川轻笑一声,茶盏在栏杆上一磕,"看看李成安这王八蛋怎么来收这个场,在京都,这种热闹可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 他抬手一指,青瓷顺着望去:“万一那位世子不出面呢?而且就算出面,也不一定会在今日。” "今天他一定会来的,那小子急着回蜀州,他可没那么多时间陪这帮人闹腾..."王砚川摇头叹息,"咱们早点来,还能有个好位子,一会儿晚了可就没这么好的地方了。" 片刻之后,青瓷忽然压低声音:"少爷,吴王府的马车到了。" 王砚川眸光一闪,只见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正停在街角。车帘微动间,隐约可见一抹熟悉的玄色衣角。 "好了,你也安心坐下来吧。"王砚川微微一笑,"好戏要开场了。" 青瓷应声坐下:"少爷不去见世子吗?" "见他作甚?"王砚川折扇"唰"地展开,掩住唇角笑意,"本少爷是来看热闹的,又不是来给他当帮手的,这小子不是嘴好使吗?我看看他怎么来忽悠这帮人。" 就在此时,廉政司门前已渐渐安静下来。 王砚川手中的茶盏突然一顿,只见那辆青篷马车的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起。李成安一袭玄色锦袍踏下车辕,腰间的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这小子总算来了。"王砚川折扇轻摇,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廉政司门前。 原本喧嚣的人群如潮水般分开。李成安缓步而行,靴底碾过地上散落的血书碎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诸位。"他站上廉政司门前的石狮基座,声音不疾不徐,"听说有人怀疑这次春闱不公?" 蓝衫学子刚要开口,李成安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开口道:“你们猜的没错,这次春闱确实有些不公,这次春闱确实是本世子插手了,你们这次落榜,输的不冤枉。” 此言一出,人群一片死寂。徇私舞弊这种事情,向来都上不得台面,就算是偶尔有学子闹腾,朝廷也会给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像李成安这样直接承认的,破天荒的还是头一次。就连蜀州的学子也脸色一变,心里开始打鼓起来。 李成安微微一笑:“怎么?不说话了?我不仅可以告诉你们我插手了这次科举,还可以告诉你们我如何插手的这次科举。不过关于你们说的泄题,那纯属瞎扯,着实没那个必要,无非就是本世子通过一些手段,在录取的时候,才学同等的条件下优先录取我蜀州学子。 你们当中有些人的才学跟我蜀州学子不相上下,正是由于我的这句话,让你们落榜了,我的身份你们也清楚,这件事他们只能照办,朝廷很多官员都知道,可他们没办法拒绝。你们当中有些人闹,我觉得也情有可原,毕竟因为我的一句话,让你们丢了做官的机会。” 李成安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可大部分人,你们肚子里有几分才学自己心里有数,昨天没管你们,今天还跑在这里来闹,真觉得本世子没有脾气?" 人群中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不少学子脸色煞白,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养尊处优的手。李成安贵为皇室宗亲,要收拾他们这帮人,说实话,根本费不了什么功夫。 "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王砚川往嘴里扔了颗花生,却见楼梯口突然上来几个熟悉的身影——礼部的、工部的、几乎都是各部一把手,甚至还有... "陛..."他差点被花生呛到,连忙起身。乾皇一身便服打扮,正笑眯眯地冲他摆手,一旁的青瓷也赶紧准备行礼。 "朕是微服出宫,都免礼吧,你小子坐着看戏呢?"乾皇径自坐到雅座最佳位置,顺手抓了把瓜子,"朕听说这儿地方好,一起看看吧。" 这时候的王砚川不禁暗叹倒霉,出门看个热闹,还能碰到陛下,真特么出门没看黄历,早知道换个位子了。 “都是来看热闹的,你们自己找个地方坐吧,不用介意。”说完还看了王砚川一眼:“你也坐,无需紧张。” “多谢陛下!”王砚川微微一礼,满心忐忑的坐了下来。 楼下,李成安的声音越发清越:"这几日,所有上榜的试卷你们也都看了,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可说的,至于那些才学差不多的人,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不用你们?" 一位布衣学子鼓足勇气走到李成安面前,恭敬的说道:“还请世子殿下给我等一个说法,为何才学差别不大,就一定要用蜀州的学子。” 李成安环视众人,却不正面回答:"我想问你们当官是为了什么?" 布衣学子挺直腰杆,朗声道:"学生寒窗十载,为的是光宗耀祖,封妻荫子!" 旁边一个锦衣公子急忙接话:"自然是报效朝廷,为陛下分忧!" "呵。"李成安轻笑一声,突然指向人群后方一个沉默的学子,"你呢?" 那学子犹豫片刻,低声道:"家父说...当官才能免了家里的徭役..." 茶楼上,乾皇嗑瓜子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李成安不置可否,又看向另一个满脸书卷气的学子:"你呢?" "学生...学生想为民请命..."这学子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 李成安微微一笑,突然提高声调,"你们说的很真实,我也相信你们这个时候的初衷,但是你们知道你们当官以后会面临什么吗?" 众人顿时一阵愕然。 李成安挥了挥手:"你们当官以后,会面对很多当地豪绅的拉拢,金钱、美女地位,还有曾经梦寐以求的豪宅,对你们来说,完全唾手可得!你们能扛得住这种诱惑吗?我相信你们一时半会儿大概扛得住,但是日子久了,谁能坚持的住? 人所以为人,便是因为我们有七情六欲,就算你们自己守得住那一份本心,你的家人呢?他们也守得住?就算你们的家人也都坚守住了,那其他的同僚和上官能像你们一样?那个时候,你们是选择特立独行,还是选择与光同尘?" 第257章 改变 李成安此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连茶楼上嗑瓜子的声音都停了。 不少的学子脸色煞白,有的人手中的折扇"啪嗒"掉在地上。布衣学子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微微发抖。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来说这官场的潜规则! 茶楼二楼,几位官员不自觉地挪了挪身子。有的人茶盏"哐当"一声碰倒,茶水在桌上漫开,却无人敢动。李成安说的这番话,虽然是对学子说的,更是对他们而言,这场热闹毫无疑问变了味道。 他们曾几何时,也如这楼下的学子一般,满心憧憬和抱负,挡不住诱惑也罢,明哲保身也罢,最后他们终究选择了与光同尘,历朝历代的官场都是如此,只是谁也没有把这话放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来说。 这还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陛下还在他们身边,这可不要了几位大人的老命嘛,这位世子的热闹,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看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烧到自己头上来了。 稳坐一旁的乾皇只是皱了皱眉头,也没质问身旁的官员,官场的事情,不是三言两句能够说明白的,朝廷这些事情他知道吗?他身为一国之君,怎么可能不知道,但这一点历朝历代皆是如此,这是人性,再过一千年一万年也改变不了。 “怎么不说话?是诸位还没想好?”李成安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我李成安,皇室宗亲,大乾世子,我出生的开始,便是你们很多人穷尽一生也无法走到的终点,但我依然还是喜欢金银珠宝,所以我开商行,做生意。 你们也是普通人,当官是为了让自己过的更好,为了光宗耀祖,自然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新政刚刚起步,我不太需要一批与光同尘的官员,我需要一群特立独行的官员,你们明白吗?" 此时,一位布衣学子站了出来:“世子殿下,您就那么相信蜀州的学子,他们难不成就是圣人?就能抵得住您所说的千般诱惑和官场打压。” “这话问的好,大家都是普通人,凭什么蜀州的学子就能抵挡的住官场上的诱惑和打压?” 他转过头来,看向蜀州的一群学子:"这也是我要对你们说的,你们几乎都是百姓之家,吃过苦,所以知道百姓的苦。 你们来自蜀州,将来在官场上,因为我的缘故,只要你们做的事是对的,便不会有人故意刁难你们,若是你们当中若是有人想贪赃枉法,也大可试试,看看本世子能不能查得出来,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们,别人贪赃枉法还有律法可依,但你们没有。 只要你们上任,本世子便会派人盯着你们,你们当中若是有人敢贪赃枉法,我会让你们面对最残酷最严厉的责罚,我保证,比现有的大乾律法都要残酷。 我坏了朝堂的规矩,把你们提携上来,要的不是你们与光同尘,若是只求富贵,我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今天,我再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这官,你们还要不要做?一旦踏出这一步,你们就没有退路可言。" 这番话像惊雷炸响,不少蜀州的学子脸色煞白。 醉仙楼上,乾皇手中的瓜子"啪"地捏碎:"好一个没有退路可言!" 他转头看向汗流浃背的官员们,"听见没有?朕看来平日里给你们的退路还是太多了!" 程砚深吸一口气,大步上前。他粗糙的双手解开腰间布带,将身上那件打着补丁的粗布外衫猛地扯下,露出遍布伤痕的上身。 "世子!"他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如钟,"程砚愿立军令状!若贪一文钱,请剥我皮!若枉一条法,请抽我筋,他日若违誓言,请世子活埋了我,让我程砚粉身碎骨,永不超生!" 蜀州学子们一个接一个站了出来: "张诚愿立状!若贪赃枉法,甘受千刀万剐!" "李芸在此立誓!若负百姓,愿受炮烙之刑!" "赵安发誓..." 声音越来越响,所有的蜀州学子齐刷刷跪成一片。他们晒得黝黑的脸上汗水涔涔,眼中却燃烧着惊人的光芒。 他们本就是社会的最底层,从来就没有退路这个说法,李成安给了他们机会改变自己的人生,不管他们将来是否能坚守本心,但这一刻,他们都没有退路。 茶楼上,乾皇猛地站起身,袖口带翻了茶盏:"好!这才是我大乾的好儿郎!" 楼下,李成安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民智尚未彻底开启之前,这帮学子还是很好忽悠的,不像后世那些人,油盐不进,任你说破了天,该拿的一分不能少。 "希望你们记住今日自己说的话。"说完,他便转头看向其他学子,"他们能有今天,是因为蜀州有一个李成安,而你们没有,这便是这个时代的现实,你们想要公平,你们想要正义,我李成安给不了你们,但我会给你们改变命运的机会。 春闱科举,我只插手这一次,若是将来你们有朝一日能为官,再继续与光同尘,不仅是你们,你们的子子孙孙也得不到想要的公平。你们若想要公平,就自己去改变。 你们可能觉得有些委屈,觉得有点没办法,甚至在心里骂我,但我不在乎,本世子告诉你,这个世道的真相就是这样。要想让世道公平,有朝一日做官了就自己去改变。 有人会觉得很难,可这条路若是一直没有人去走,这个世间永远不会有路,有了第一个人走在前面,总会有第二个人,一代人走不完,还有第二代,第二代走不完,还有第三代,如此往复,总有一天,这条路能走出来。 哪怕你们看不到那一天,但是你们的子孙后代会看到,就看你们是愿意与光同尘,还是走上一条荆棘密布的路。" 阳光将学子们的身影拉得很长,李成安的话如同一柄利剑,深深刺入大乾腐朽的官场,也让大乾所有的人开始思考,这世间的不公,真的就无法改变吗?今天李成安的话,会很快传遍整个大乾,会给天下人心中埋下一颗想要改变的种子。 远处的街角,范静山一袭青衫立于柳荫之下。这位当朝大儒手中的折扇"啪"地合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好小子...胆子真够大的。"他低声喃喃,素来平静的眼中泛起波澜。 一阵风吹过,掀起他额前几缕斑白的发丝。 "大人..."身旁的管家小心翼翼道,"咱们还去廉政司吗?" 范静山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掠过跪满一地的学子,掠过阳光下闪耀的汗珠:“师兄,你没有看错人,你这个学生,会给天下带来新的希望,他给天下人埋了一颗会生根发芽的种子。” 第258章 这泼天的名望 李成安站在高台,声音如洪钟般传遍全场:"都起来吧,我希望你们记住今天你们的话,其实我大可不必浪费时间在这里跟你们说这么多,我是一个不太喜欢麻烦的人,若是按我的性子,给你们一个差不多的说法也就是了,压根儿不会亲自来这里给你们解释半天。 但是前两日陛下知道此事之后,专程交代了啊,说你们这些读书人是我大乾未来的根基,也是我大乾未来的希望,你们有的人来自世家,有的人出自寒门,要大乾走的更远,你们是极为重要的那一部分,让我务必要给你们一个合理的交代,要安抚好你们。 这世间的不公由来已久,陛下也想改变,可陛下也只有一个人,每天大乾各州要送来数不清的奏折批阅,他的眼光不可能看到大乾每一寸土地,阳光之下总会有阴影,但陛下说了,未来的大乾会很缺人,特别是能为民做主的读书人,要让这个世道变得更好,最终还是需要天下数不清的读书人。 不然你们以为如今的书籍和笔墨为何会这么便宜?不然为何会有科举的改革?那是因为陛下时刻在想着你们,陛下还特地说了,从今日起,大乾科举改为每年一次,而不再是三年一次,陛下希望将来能有更多的读书人能站出来,能带着大乾走向更高的地方,让大乾成为这世间最大的国家。"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连茶楼上的乾皇都惊得站起身来,旨意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李成安这番发言是他着实没有想到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了,有了李成安这番话,今日之后,乾皇的威信和声望将在大乾读书人心中达到一个至高点,是以前所有君王不曾到达的高峰。 “这小子,给朕玩儿阴的,跟他父王一个德行,想用这天下人的名声,把朕死死的摁在皇位之上,果然是子承父业,他父王坑朕,现在这小子也有学有样,开始跟朕玩儿阴的了。”乾皇心中默想道。 一旁的王砚川眯了眯眼,心中不禁感叹,李成安这王八蛋蛊惑人心的本事也太厉害了,三言两语,竟然把乾皇的声望送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抛开世家不谈,今后乾皇在读书人心中便不再是一个明君能了事的,怕是要成圣君的存在了,不仅如此,将来大乾的官场,会有很多特立独行的官员存在,再配合新政,长此以往,世家在朝堂的话语权只会越来越低。 "圣旨在此,不仅如此——"李成安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绢帛,"陛下还让我永辉商行在大乾增办学府,让天下更多的人可以读书!" 他手腕一抖,圣旨哗啦展开,上面鲜红的玉玺印在夕阳下如血般夺目。 霎时间,整个广场沸腾了。学子们纷纷跪伏在地,朝着皇宫方向叩首高呼: "陛下圣明!大乾万岁!" 声浪如潮,震得茶楼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那个布衣学子热泪盈眶,额头抵着青石板高喊:"学生愿为陛下效死!" 程砚带领蜀州学子们齐声诵道:"愿以此身报国恩!" 声震九霄,连远处皇城的琉璃瓦都微微颤动。茶楼上的乾皇怔住了,手中的茶盏"啪"地落地。这位素来沉稳的帝王,此刻眼眶竟有些发红。 王砚川悄悄瞥了一眼,只见乾皇的龙袍袖口在微微发抖。他心中暗叹:李成安这厮,竟把陛下也算计进去了。这一手"借势成圣",玩得真是漂亮。 更妙的是,那些原本闹事的世家子弟此刻也跪在地上,也不得不跟着高呼"万岁"。他们脸色铁青,却不得不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 范静山站在远处柳树下,看着这震撼的一幕。老管家突然发现,自家大人斑白的鬓角竟沾着些许湿意,他看到了读书人的未来,也看到了天下人的未来,无数岁月的轮回,世间那些普通人,他们头顶上的乌云终于被阳光破开了一个缺口,他相信,总有一天,这个缺口会越来越大,让阳光洒落在整个大地。 "好!好一个破而后立!" 阳光将最洒落在圣旨上,玉玺印鉴熠熠生辉。这一刻,乾皇的威望如日中天;这一刻,新政的根基坚如磐石;这一刻,大乾的未来,正在万千学子的欢呼声中徐徐展开。 李成安走下高台:"诸位都起来吧,陛下从来不曾忘记你们读书人,也不曾忘记这天下的百姓,我相信你们在场很多人将来都会通过科举,走入官场,我希望诸位不要忘了陛下对你们的期待。 世间多不公,以血引雷霆,科举考的不仅仅是你们的才学,也是你们的初心,陛下说了,真正的大智慧,是你看清了这个世间丑恶,依然选择不忘初心,愿意成为百姓心中那一道光,让这个世间变的好上一些。 有人说官场的路不好走,我想说的是,百姓的路好走吗?我李成安今天把话撂这儿,今后你们若是好好做官,碰到什么天大的委屈,陛下,就是你们最大的后台! 当然,也不是让你们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找陛下,做官要的不仅是你们的能力,也是你们的智慧,这次落榜的学子,可以回去筹备来年的春闱了。 若是有路途遥远不愿回家的,陛下也想到了,你们可以去京都的永辉商行,我会给你们安排一份还算体面的活计,管吃管住,当然,工钱不会太高,每天五个时辰,让你们有时间温习功课,商行办的学堂也有一些大儒,偶尔也会请些国子监的教习,诸位若是要请教学问,想必他们也是有求必应的。" 落榜的学子们怔怔地望着李成安,片刻的寂静后,突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世子大恩!"一个瘦高的学子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学生愿去永辉商行做工!" "多谢世子给机会!" "学生定不负世子期望!"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不少学子激动得热泪盈眶。茶楼上,乾皇看着这一幕,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李成安今天不仅给这天下学子上了一课,更是给朝廷的官员和他这位皇帝上了一课,很多时候不是没有办法,而是思维局限了他们,另辟蹊径未尝不是一条路。 第259章 它还是来了 这一日,大乾的科举制度被彻底改写;这一日,无数寒门学子看到了希望;这一日,一个新时代的种子,就此埋下。 李成安站环视着眼前一张张或激动、或沉思的面孔,缓缓开口:"今日之言,望诸位谨记。为官之道,不在清谈,而在实干;不在权术,而在民生。" 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十年后,我希望看到你们中有人能站在这个位置,对下一批学子说同样的话!陛下让我送诸位学子一句话,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说完,李成安最后看了一眼这些年轻的学子,转身登上马车。 "回府吧。" 马车缓缓驶离,留下一地沉思。程砚带着蜀州学子们自发列队相送,有一两个学子突然追出几步,高喊道:"世子!学生会证明给您看!" 马车帘子微动,一只修长的手伸出窗外,轻轻挥了挥。 茶楼上,乾皇长叹一声:"今日这热闹,没有白看,诸位好好回去想想吧,满朝文武,竟然不及一个十多岁的孩子看的通透。回宫!" 乾皇离开后,众人顿时暗自叫苦,这位世子,哪儿像一个孩子了?一个孩子能让北凉退兵?一个孩子能逼迫世家让路?一个孩子能能说出这等圣人之言?等等,这位世子好像还未行冠礼,确实还是个孩子。 “哎...” 一行人发出无奈的叹息,能有机会坐在这里的,几乎都老臣,就算不是老臣,也是陛下看重很久的人,这么多年为官,还不如一个孩子看的明白,这事儿确实让人挺糟心的。出来看热闹,自己却成了那个最大的热闹! 夕阳西下,廉政司门前的石狮被镀上一层金边。学子们三三两两散去,有人垂头丧气,有人踌躇满志。 李成安今天的所言所行,会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整个大乾,特别是那最后四句圣人之言,会点亮天下读书人未来前行的道路,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下,他们这些学子心中,都亮起了一盏不灭的灯。 远处皇城的暮鼓沉沉响起,惊起一群归巢的倦鸟。这场闹剧般的风波,终是化作大乾新政路上的一段插曲。而更大的变革,正如这暮色般,悄然笼罩四野。 吴王府,内院。 "春桃,把书房那几本手稿都收好。"李成安解开腰间玉佩扔在案几上,"特别是抽屉里那几张图纸,一张纸片都不能落下。" 春桃正指挥着小丫鬟们打包箱笼,闻言转身:"世子今日可真帅。" 李成安微微一笑:“难道本世子平日里就不帅了?” “平日里也帅,只是不像今日这般光芒万丈。” “你这丫头也开始学会拍马屁了。” “奴婢可没有拍马屁,对了世子,咱们至于走的这么急吗?” 李成安脸色凝重,轻声说道:"没时间了,早些回去吧,路上还要去一趟大师兄那里,京都的事情,眼下也差不多了。" 夏禾抱着账本进来,见状皱眉:"世子,要不还是让秋月姐姐陪你一起回去吧,奴婢一个人在京都可以的..." 他摇了摇头:"京都需要一个主事的人,眼下永辉商行正在一个快速发展的时期,你没经历过这些,可别小瞧了商行发展路上的这些小事情,稍有不慎,就会出大问题,多个人多个主意,让她留下吧,如果两个人都拿不准,就给我写信,不要操之过急,记住我的话,商行的路一定要走稳当,别给自己留隐患。" 李成安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走后你们平日多去娘那里看看,她身子若有什么变故,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世子放心,奴婢一定照顾好王妃。” 慈宁宫。 "母后你是没瞧见,"乾皇夹了一筷子鲈鱼,兴致勃勃道,"那小子站在那里,简直像极了父皇当年..." 太后手中的佛珠停了停:"成安这孩子,倒是出息了..." "母后,"皇后抿嘴笑道,"您去年还说这孩子顽劣了些。" "那叫灵气!"太后瞪了儿媳一眼,转头对乾皇道,"皇帝,成安真要回蜀州?" 乾皇给太后盛了碗汤:"母后放心,朕让他把蜀州的事办妥就回来,有些事情,他必须回去一趟,有些东西,京都人多眼杂,不好处理。" 他忽然压低声音,"只是这小子,跟二哥一样,就逮着朕一个人坑,儿臣这皇位,怕是下不来了。" 太后旋即一笑:"历朝历代也没有哪个皇帝像你们李家人这般对皇位避之不及,人家不惜身家性命都想坐这把椅子,你们几个倒好,这皇位是长刺了还是怎么着?"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乾皇眼中精光闪烁,"儿臣是觉得成安这孩子适合这个位子,家里那三个不成器的东西,若是有成安一半优秀就好了。" 太后叹了口气:"皇帝这话说的倒也有两分道理,身为皇子,总在这京都的富贵温柔乡里也是不行的,当初你们三个自小便跟着先帝走南征北战,你那两位兄长方能成才,就连你登上皇位以后,也励精图治,把大乾打理的很好,只可惜你那大哥命不好..." 此话一出,饭桌气氛便凝重起来,皇后连忙打圆场:"母后莫要多想,保重好身子..." "哀家想清楚了,过些日子,你还是让他们三个出去长长见识吧!"太后突然拍案,震得碗碟叮当作响,"皇帝你想想,成安自幼生活在蜀州,你二哥去蜀州的时候,那地方是什么样子你也清楚。你再看看你那三个儿子,为了一个太子之位,这些年争的是不可开交。 双眼满是太平事,不肯低头看苍生。就让他们出去看看大乾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吧,先帝离世,你大哥后来也走了,哀家便舍不得这第三代,如今看来,把他们留在京都不是一件好事,既然他们都想要这太子之位,就给他们一个机会,看看谁有真本事吧。" (这个月我想把这本书写完算了,我有点不太适合这个赛道,还是去搞搞无脑爽文得了,诸君意下如何?) 第260章 皇后有了 乾皇被说得一愣,筷子上的鲈鱼片"啪嗒"掉在桌上。 "倘若一直把他们留在京都,现在看来终究不是一件好事,既然你二哥不想要这个皇位,成安这孩子也不想要,那这大乾传承的事情,你自然就要想清楚,莫要像北凉那个老东西一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皇后悄悄在桌下踢了乾皇一脚。乾皇会意,连忙赔笑:"母后教训的是,不如...朕让那三个不成器的去历练历练?" “哀家只是说这么个想法罢了,至于到底怎么做,是陛下你自己的事情。” “儿臣明白。” 晚饭后没多久,乾皇便带着皇后回了坤宁宫。 烛影摇红,乾皇刚踏入内殿,皇后便屏退了左右。她轻抚着尚未显怀的小腹,眼中漾着温柔的笑意:"陛下,臣妾有个喜讯要禀报。" 乾皇正解着龙袍玉带,闻言手指一顿:"哦?什么喜讯能让朕的皇后这般神秘?" 皇后牵起他的手,轻轻按在自己腹部:"太医今日诊脉,说...臣妾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当真?!"乾皇猛地站起身,玉带"咣当"一声砸在地上。他小心翼翼地将皇后搂入怀中,声音都有些发颤:"为何在母后那里不说?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皇后靠在他肩头轻声道:"刚才母后心情不太好,而且涉及到几位皇子,臣妾不太好开口提起这件事,臣妾担心万一又是个公主,所以臣妾想晚些时候再禀告母后..." “无妨,就算是公主,那也是朕的孩子,万一是皇子呢?” 她犹豫片刻,"若是皇子,恐怕此事更麻烦,臣妾担心三位皇子那边..." 乾皇眼中的喜色渐渐沉淀,化作一抹深思。他轻抚着皇后的发丝:"皇后你放心,这件事朕心里有数,母后也说了,让他们几个出去历练历练。"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新换的蜀锦,"正好...朕也想看看,他们当中谁堪大任,若是他们都不堪大任,就别怪朕不给他们机会。" 窗外一阵夜风拂过,吹得烛火忽明忽暗。 皇后在乾皇耳边轻语:"臣妾怕是给陛下招惹麻烦,臣妾从来没有想过让自己的孩子将来要如何,更没想过那太子之位,臣妾只要他们能平安长大,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但身在皇家,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不是妾身一句说不想要就能说的过去的,到时候那三位殿下和几位姐妹那边..." "朕说了,皇后你且放心!"乾皇突然大笑,"朕现在还是大乾的皇帝,若是连自己的皇后和子女都保不住,朕这皇帝做的还有什么意义?你有身孕在,脑子里就不要想这么多了,朕自然会料理好一切,朕大不了把这皇位给二哥扔回去。" 皇后嗔怪地捶了他一下:"陛下尽说浑话,王爷可不没那么好骗,陛下大概是没这个机会的。" 乾皇望着窗外的月色,轻叹一声:"是啊...朕这二哥不好骗,成安那孩子,更不好骗,不过这都不算麻烦,一切都有朕在,你安心养胎便是了,若是皇子,朕自有安排。" 更漏声声,月光如水。这一夜,大乾的未来,在这对帝后的私语中悄然改写。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乾皇已穿戴整齐。大太监王全捧着朝冠侍立一旁,却见陛下突然抬手示意他近前。 "王全,"乾皇声音压得极低,"从今日起,皇后有身孕了,她那边的一应饮食,安排可靠之人亲自经手。这件事,朕不希望传的沸沸扬扬。" 王全瞳孔一缩,手中的朝冠险些滑落:"老奴明白。" "太医院那边..."乾皇指尖轻叩龙案,"你亲自去一趟,谁敢乱说话,别怪朕。" "是。"王全弯着的腰更低了,"老奴会安排可靠的人盯着娘娘那边..." "倒也不必大张旗鼓。"乾皇眼中寒光一闪,"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新政的事情很多,眼下朕没那么多功夫浪费在他们身上,等过些日子,朕倒要看看,这宫里还有谁敢伸手。" 窗外传来五更的钟声,乾皇整了整龙袍袖口:"记住,皇后和她肚子里的胎儿不能有半点差池..." 王全额头渗出细汗,他重重跪地,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老奴以性命担保!" 乾皇微微颔首,大步走向殿外。晨光中,他的龙纹靴踏过汉白玉阶,每一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御书房,午后。 三位皇子依次入内,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们锦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儿臣参见父皇。"大皇子李霄云率先行礼,眼角余光却瞥见御案上摊开的《新政纲要》。 乾皇放下朱笔,目光如炬:"既然都来了,朕就直接说了,这些年你们三个为了太子之位是争得不可开交,之前朕一直觉得你们还年幼,也没有正视这个问题,昨夜朕去了一趟你们皇祖母那里,她说的对,这件事也不能一直这样拖着。 事到如今,朕也算想明白了,既然你们想争,不妨光明正大的争,朕打算让你们借着新政的时机,出去历练一番,看看你们各自的能力,这也是你们皇祖母的意思,好好去看看这民间疾苦。" 三人顿时一愣,心中掀起了滔天波澜,二皇子李显手指一颤,腰间玉佩发出轻响:"父皇的意思是..."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是连一州之地都管不好,将来还怎么管大乾?你们三个在大乾各自选一州之地,朕给你们机会,也给你们时间,朕要看到你们的能耐。” 三皇子李沧瑞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父皇,是随便选吗?” 乾皇眉梢微挑——这小子,倒是把他娘那点机灵劲学了个十成十。 "若是选你们背后那些世家之地,那朕还考验什么?"乾皇从御案下取出三枚令牌,"你们背后那几家的地盘不能选,朕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当然,朕也会给你相应的权利,地方官员的任命,可以让你们自己的想法来。 但有一点,若是用一些无能之辈,害的终究是你们自己,你们要明白,朕想知道的事情,你们瞒不住,往年那些官员欺上瞒下那一套,你们也趁早死了这条心,在朕这里弄虚作假,你们若是想试试,也是可以的,但要想清楚后果。 朕若知道了你们弄虚作假,除了出局,没有第二条路可选,到时候谁来求情都没用。" 第261章 皇子离京 三位皇子呼吸同时一滞。父皇把这一场储君之争的考验彻底放在明面上来,往年那些朝堂上的你争我夺,在如今看来就已经没有了丝毫意义,现在,是要看他们自己本事的时候了,谁能赢了这一局,朝堂的话语权将会增加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太子之位,便唾手可得。 今天之后,不仅父皇会看着他们,朝廷的文武百官也会看着他们,大乾无数的百姓还是会看着他们。谁会是将来最优秀的储君,天下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这事做不的假,也不敢做假,需要拿出实实在在的政绩。 而且是新政刚刚起步的敏感时刻,父皇这么做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借用他们世家的手铺开这新政,但这也让他们三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父皇这一手比他们平时争权夺利要直接的多。 大皇子突然跪地:"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起来。"乾皇虚扶一把,意味深长道,"记住,朕要看的不是表面文章,到时候你们谁输了,朕给他人权利的时候,其他人也别有怨言。" 二皇子接过令牌时,指尖微微发白:"父皇,这次考验可有时间限制?" "两年。"乾皇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朕只给你们两年,到时候朕会亲自去看,不仅是朕,还会带着朝堂的重臣一起去。" 三皇子把玩着令牌,突然咧嘴一笑:"父皇放心,儿臣定然会给父皇,给朝廷,给大乾百姓一个满意的交代。" 乾皇看着三个儿子各异的神态,心中暗叹。他也不知道这样的做法到底对还是不对,但是母后说得没错,把他们留在京都,成不了一位合格的君王,储君不是儿戏,未来的大乾需要一位有魄力的君王,一位能力超过他的君王。 "朕给你们三天时间。"乾皇转身望向疆域图,"你们选好之后便来告诉朕,走之前,去见见你们母妃吧。记住,朕要的是能扛起大乾的未来的人。" 三位皇子齐声应是,退出时背影都挺得笔直。 次日,永和宫。 夕阳的余晖为永和宫的琉璃瓦镀上一层金边,廊下的铜铃在晚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二皇子李显穿过重重朱门,远远便闻到一股清雅的沉香——那是母妃最爱的熏香。 "显儿来了?"珠帘轻响,郑贵妃从内殿款步而出。她身着藕荷色云纹锦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步摇,虽已年过四旬,眉眼间的风华却更胜当年。那双与李显如出一辙的凤眼微微上挑,在暮色中流转着温柔的光彩。 "母妃。"李显躬身行礼,却被郑贵妃一把扶住。 "听说陛下让你们几个出京历练?"郑贵妃引着儿子在紫檀榻上坐下,亲手为他斟了盏桂花酿,"可选定去处了?" 李显接过茶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儿臣想去湖州。" "湖州?"郑贵妃执扇的手微微一顿,团扇上绣着的蝶恋花图案在烛光下栩栩如生,"去那么远干什么?而且那个地方对你而言,并无任何优势可言,到时候家里可怎么帮衬你?" "母妃..."李显压低声音,"这新政可是堂弟提出来的,湖州距离蜀州最近,儿臣想没什么比这个优势更大了,而且父皇这一次是要看我们自己的本事,家里的人和资源可以适当的用,但母妃应当明白,过犹不及,到时候是儿臣在治理,还是世家在治理,大家可都不瞎..." 郑贵妃微微一笑,满意的用团扇轻拍儿子手背:"我儿聪慧,想的长远,你的事情娘不多问,你父皇跟世家本来就没什么好感,若是插手太多,反而不美,可他李成安会帮你吗?" “他会的,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大乾强大起来,母妃放心,此行孩儿有分寸的,就是觉得孩儿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今日来,特地向母妃告个别。” 她起身从多宝阁取下一个锦盒,"拿着,这是娘这些年在宫中攒下来的,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娘也帮不上你什么,这深宫大院什么都不缺,娘拿着也用不上,还不如给你。" 李显打开锦盒,一叠厚厚的银票呈现在他眼前! "这...母妃,孩儿不缺银子,您不必如此。"李显连忙拒绝道。 "你就拿着吧,在这深宫之中,娘拿着这些也用不出去,娘帮不了你什么,就当是娘的一番心意,你若是再推辞,可就真让娘寒心了。"郑贵妃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这深宫之中,就像牢笼一般,外面的人拼了命想进来,可在里面的人,却又无法出去,你便是娘唯一的依靠了,只要你好,娘不管做什么都愿意。" 晚风穿堂而过,吹动郑贵妃鬓边一缕散发。李显望着母亲孤寂的侧颜,他知道,娘亲是因为郑家为了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被送进宫里,这些年,父皇也很少来永和宫,一年到头来永和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她这些年,从来都是一个人扛过来的,哪怕自己是皇子,也不可能随意出入后宫。 这一刻,他有些羡慕李成安,自幼生活在蜀州,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有温馨的家人,家中就他一个男丁,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那样的生活,未尝也不是一件美事。 “母妃,孩儿不会再让你失望的,之前的事情,孩儿绝不会让它再发生第二次。”李显恭敬的说了一句。 五日后,午门广场。 晨光初现,三辆形制各异的马车已列队待发。礼部官员捧着明黄圣旨高声宣读,惊飞檐下一群白鸽,最终,李霄云选择了江南较为富庶的福州,李沧瑞去了文风最胜济州,而李显,竟然选择了名不见经传的湖州。 这个选择,一时让很多人都看不太明白,朝中众人也是面面相觑。 总而言之,大乾的储君之争在今天终于放在了明面,不再像曾经那般明争暗斗,这场另类争储的方式,也为后世开辟了一个新的思路! 第262章 给刘渊添点儿小堵 "臣等恭送殿下!"百官躬身行礼,余光却不住地往乾皇脸上瞟。只见陛下负手而立,面色平静如水,唯有龙袍袖口金线绣的云纹在晨风中微微颤动。 “徐相,你觉得朕这样做,对吗?” 乾皇的声音很轻,却让徐安身子微微一颤。 "陛下圣明,这个答案老臣也给不了陛下。"徐相躬身答道,眼角皱纹里藏着深意,"但是老臣知道,这样一来,会极大降低我大乾的内耗,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不知道这法子..." "你觉得这法子还能有谁想得出来?!"乾皇突然转身,龙目如电,"还不是那个臭小子去年回京都的时候,在母后身边吹耳边风。" 徐安自然明白乾皇口中的臭小子是谁,这小子进京短短一年时间,这小子可谓是把大乾搞的是天翻地覆,可以说是整个大乾都在围着这小子一个人转。朝堂也好,世家也罢,所有的布局都被这小子彻底打乱,但他,也把大乾带上了一条前人不曾走过的道路! “如今新政刚有起色,陛下为何还要放任他回蜀州?” "有些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让那小子亲自走一趟才行。"乾皇轻抚袖口云纹,"这些日子朝堂上的事情,恐怕就要徐相多担待一些了。" “朝堂上的事情老臣自然责无旁贷,眼下这小子竟然还有比新政更重要的事情,难道是北州关?”徐安恍然大悟。 乾皇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徐安,忽然朗声大笑:"徐相果然不愧为百官之首!" 说完,便转身离去,三位皇子的车队也渐行渐远,扬起一路烟尘,远处官道上,车队已变成一个小黑点。 豫州官道。 暮色沉沉,马车内,李成安正倚着软枕翻看着一堆图纸,春桃跪坐在一旁煮茶。茶香氤氲间,车帘突然被夜风掀起一角,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滑入车厢。 "世子,京都送来的消息。"玄影恭敬的呈上一封信纸。 李成安挑眉接过,片刻之后,便笑了起来:"哟,三位殿下这是都出京了?" “三位殿下都出京都了?这是哪儿又打起来了不成?”春桃一脸的疑惑。 李成安顺手将信纸递了过去,春桃一看,旋即说道:"大殿下选了福州,三殿下去了济州!这二殿下怎么选了湖州?那地方..." "我这二堂兄真够聪明的。"李成安轻笑,将密信凑近烛火,"湖州离蜀州最近,而蜀州是我根基之地,他要借东风,是最好不过了。渝州有舅舅的陈家在,而且秘密太多,他不好选,所以选了湖州,而且那还是我道门的所在之地。" “二殿下就不担心世子不借这东风?毕竟这是三位殿下争储,王府这时候恐怕不太适合插手。” 火苗窜起时,照亮李成安眼中狡黠的光,"三位殿下争储,王府确实不好插手,但是正常的生意往来,也是无妨的,他大概是知道了一些什么事情。对我而言,眼下大乾的强大比什么都重要,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能帮的话,我自然会帮他的。" 春桃突然瞪大眼睛:"世子要帮二殿下?" 李成安将燃尽的信纸碾成灰,掀开车帘,望向北方渐暗的天际,"我不是要帮他,而是帮大乾。很多事情需要一个开头,有了这个开头,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陛下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做这种决定...”春桃不时犯着嘀咕。 李成安会心一笑:“因为南边刚打完仗,我大乾虽然没有赢,但也没有输,这个时候给刘渊那小子添点儿堵是最好不过了。” “我朝皇子,跟大康有什么关系?” “你还是多看看书吧...” “世子在,奴婢看书有什么用?” “......” 远处传来隐约的狼嚎,与车轮碾过官道的声响交织在一起。 商州别院。 春日的商州别院,梨花如雪。刘渊负手立于回廊下,指尖碾碎一片飘落的花瓣。粉白的花汁染在指腹,像一抹未干的血迹。 "殿下,刚从大乾送来的消息。"内侍躬身递上信笺,声音压得极低,"大乾三位皇子同时离京,分赴各地。" 刘渊展开信纸,春风忽急,吹得他腰间玉佩叮当作响。廊下新栽的海棠被风卷起几片花瓣,正落在"湖州"二字上。 "李显选了湖州?"他忽然冷笑,"他倒是会挑地方,还想借李成安那狗东西的势。" 说完便手指一紧,信纸皱成一团。 内侍小心翼翼道:"殿下,这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大乾,若是其他那几位知道了,恐怕到时候会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刘渊猛地转身,惊飞檐下一对正在筑巢的燕子,"这么多年都风平浪静,李玄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做这个决定?是谁让他做这个决定的,查出来了吗?" "奴才不知..."内侍额头抵着青石板,"但根据探子回报,大乾皇帝做这个决定之前,去了一趟慈宁宫,次日,三位皇子便去了御书房..." "那个老太太?不是李成安?"刘渊眉头微皱。 "应该不是,在三位皇子去御书房的时候,那位世子就已经离开了京都。" 刘渊突然抓起案上茶盏砸向廊柱。瓷片四溅,惊得池中锦鲤四散。一片碎瓷划过他的掌心,血珠滴在梨花上,晕开刺目的红。 "好一个大乾..."他舔去掌心血迹,笑容阴鸷,"李玄这一大家子倒是演得一场好戏!" 远处传来悠扬的钟声,是商州百姓在庆贺春祭。刘渊望着满园春色,忽然觉得无比刺眼——这里的春天,好像不如往年的明媚。 "封锁消息,给孤盯紧那几位,若有异动,即刻回报,谁敢在他们耳边妖言惑众,给孤直接杀,一个不留。" 内侍刚要退下,又被叫住。 "等等。"刘渊望着池中沉浮的玉佩,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亲自去一趟孙家,就说孤答应立他们家女儿为太子妃。" 春风拂过,满树梨花纷纷扬扬,一片花瓣飘落在池面。就像这看似太平的春日,终究掩不住水下涌动的暗流。 乾皇这一手,虽说算不上什么大麻烦,但是足够恶心人的,眼下大战结束,大康虽说未败,但也没有赢,谁都知道这场战争的主导者毕竟是他这位太子,这个时候,难免会有人觉得这位太子能力有问题! 第263章 扯到蛋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看问题都会看的那么透彻,普通人他们也不知道这次战争只是在试探,关注的重点自然也不会是将来,他们只知道,太子首次出手,没有赢下大乾,这对刘渊的声望也是一种无形的打击。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大乾的储君之争的消息传了过来,很多人就会想,大康若是换一个太子会不会好一些,而那些其他背靠世家的皇子,也难免会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毕竟大乾都能公开争储,为何到了大康,陛下就是一言定之,若是往常,自然不会多想,但这个时间,有些敏感了,毕竟大乾开了这个公开争储的先河! 次日清晨,御花园。 今日的皇城笼罩在一片金灿灿的晨光中,御河两岸的垂柳轻拂水面,荡起圈圈涟漪。刘渊穿过九曲回廊,鎏金靴底踏过新铺的汉白玉砖,发出清脆的声响。 "儿臣参见父皇。"他在一株百年海棠树下停步,躬身行礼。树影婆娑间,隐约可见皇帝刘煜正在亭中执棋自弈。 "来了?"刘煜头也不抬,指尖黑子"啪"地落在棋盘上,"为了大乾的事情?" 刘渊眼角微跳。父皇的消息,果然够快的。 "是。"他上前几步,袖中密信露出半角,"大乾三位皇子分赴各地,儿臣担心..." "担心什么?"刘煜突然轻笑,白子稳稳截断黑子退路,"担心你那几个兄弟会闹事?还是担心这仗没打赢,对你声望有损?" 一阵风过,吹落几片海棠花瓣,正落在棋盘"天元"之位。刘渊盯着那点粉白:"儿臣这个时候不需要什么声望,而是担心父皇为难!" "为难?"刘煜终于抬头,鹰目如电,"朕为何要为难?你是朕钦点的太子,以前是,现在依然是,将来你还会是大康的下一任君王。" 他指尖轻敲棋盘,从一旁的奏折中拿出一本递了过去:"这是老国公常易派人送来的折子,你自己看看吧。" 刘渊接过折子,片刻之后,眼神闪过一丝凝重,就在这时,刘煜的声音再度响起。 “老国公为你扛下了所有的罪责,说此次之战未能取胜,皆是因为他的缘故。老国公一生为了大康,从未想过为自己为常家谋取些什么,等他回来之后,你亲自去见见他吧,这是恩情,你要记在心里。” 刘渊恭敬的说道:“儿臣明白,今后常家,当与国同休。大康不灭,常家永存。” 远处传来一阵编钟清响。刘煜起身拂落衣摆花瓣:"这件事你记在心里就行了,只是你那几位不成器的兄弟,渊儿,你觉得朕会为自己做的决定后悔?" 刘渊瞳孔微缩:"父皇...儿臣明白您的意思,也从来没有质疑过父皇,今日来见父皇,是希望父皇能给他们一次机会,儿臣已经答应和孙家联姻了,让孙海棠成为大康的太子妃。" 一旁的侍从递上龙袍,刘煜展臂披上,金线绣的龙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你怕朕担上暴君的骂名?也罢,你既已决定联姻孙家,朕准了,不过..." 他忽然转身,"孙家是一把双刃剑,你可以用,但是有朝一日,该弃的时候,一定要弃,莫要到头来伤了自己。你都亲自来求情了,朕就再给那几个逆子一次机会,这一次,朕会敲打他们,若是以后再有,朕希望你也莫要妇人之仁。" “儿臣多谢父皇!” 刘渊从来不害怕其他人来跟他争夺太子之位,因为如今的大康,他和其他的皇子,早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仅仅是他背后的极境老师和四位师兄,便是他们永远不可逾越的天堑! 他是担心一旦他们做出点什么逾越规矩的事情,按父皇的脾气,怕是不会放过他们,他不想父皇到了这个年纪还来承担这份对亲儿子下手的痛苦。毕竟,眼前这个人,已经为了他倾尽了所有,他是一位合格的父亲,但也只是对刘渊一个人而已。 这就是皇家,国家传承,庞大的帝国拥大把的资源,可身为皇帝的刘煜,一个人的精力却极其有限,他只能把自己有限的精力倾注在一个最优秀的后人身上,所以今天的这一切也是刘渊自己挣来的。 晨雾散尽,皇城角楼传来悠长的号角声。父子二人一前一后走向金銮殿,影子在朝阳下渐渐拉长。御河倒映着他们的身影,却被一尾突然跃起的锦鲤搅碎,化作无数晃动的光斑。 豫州城。 李成安的马车就被一阵嘈杂声拦住。掀开车帘,只见十几个绸缎衣裳的本地商贾正围着几个外乡贩子推搡辱骂。 "滚出豫州!" "贱民也配来抢生意?" 一个卖竹器的老汉被推倒在地,精心编制的竹篮被踩得粉碎。李成安眼神一凝,那竹器纹路分明是蜀州特有的手法。 "玄影。"他轻叩车窗,"去问问怎么回事。" 半刻钟后。 玄影回报:"是他们本地商行定下的新规,凡是外乡商贩需缴十两落地银,还要本地商户作保,否则不准在本地做生意。" "十两?"李成安冷笑,“这帮人胃口未免太大了,官府难道不管吗?” “官府没法管。” “什么叫没法管?” 玄影解释道:“这商行的落地银,并未在律法中明确不能收,官府也来过,他们也没办法,若是不给这笔银子,就算在律法之内,他们本地人的富商也有的是办法让这群人做不了生意,毕竟那些商贾该交的税一文不少。” 这就是地方排外和阶级之分带来的弊端,也是在封建王朝实行市场经济的问题所在,市场经济的三大支柱,法治、产权、流动性缺一不可。 而封建王朝的核心是人身依附、权力寻租、等级固化,这种制度性错配注定会让市场化改革变的千难万难,要么成为权贵敛财的工具,要么成为社会矛盾的加速器。 李成安本想用战争把这制度打得支离破碎的时候再来重建,因为时间,不得不提前掏出这些变革的法子,但变革所带来的问题也越来越多,就像现在这般,若是因为其他缘故限制了商贾流动,市场经济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这场新政也会变成镜花水月。 这步子终究是还是迈的太大了,就连曾经的那位老人,也是用了一个圈进行试点,李成安这个圈太大了,竟然妄想一口气把整个大乾都套进去,到头来还是扯到自己蛋了! 第264章 艰难的改革 他起初以为世家是改革路上最大的麻烦,却忽略了这个时代的中层,也是一个天大的麻烦的,常年在士农工商的阶级思想影响下,所有的政策落在底层的时候,都有些变味了,同时他也小瞧了这群人的智慧。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原来从这么早就已经开始了,朝廷收他们税,他们就变着法子把这税赚回来,怎么赚?自然是从百姓头上想办法,涨价,想一些名头收外地商贾的银子。这也让李成安意识到一点,大乾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春桃轻声问道:“世子,咱们要管吗?” “暂时不管,管的了这里,管不了整个豫州,管的了豫州,管不了整个大乾,走的时候去给豫州刺史说一声,不要让他们变着法子影响外地商贾流动了。 这是我大乾律法一个必须要经历的过程,出现这样的情况,归根究底还是这制度本身的问题,要改变这个根本,还很麻烦,让我好好想想吧。对了,咱们在豫州有永辉商行吗?” “有的,世子。” “先去商行看看吧,有什么问题,一次性问清楚,这些事得一步一步来解决,急不来的,总有一天,会变好的。” 马车内的李成安不禁发出一阵叹息。为什么别的穿越者随便搞搞就能那么顺利,一点麻烦都没有,到了自己这里,就算解除掉几个大世家的麻烦,中间还是问题不断,困难重重。 此时的李成安终于明白,变革从来不是他一个人出出主意就能完成的,变革这条路,他还需要很多的先驱者,让这些人一起来改变这个时代,这也让他决定尝试走另一条路,先来改变人的思维,思维不变,这条路注定是一条走不通的死路。 夜幕降临,豫州城的灯笼次第亮起,永辉商行后院厢房。 烛火摇曳,掌柜周诚将账册摊开在案几上,手指微微发抖:"世子请看,这是商行今年的账目。" 李成安蘸了蘸墨汁,微微一笑:“周掌柜,我不是来查账的,查账的事情自然会有别人来,还轮不到我,你也不必如此紧张。” 周诚眉头微微一皱,"那世子殿下此行是..." 李成安解释道:“我想知道在豫州,关于新政出现的问题,还有商贾碰到的一些问题,你放心,实话实说即可。” 周诚顿时松了口气,倒不是他贪了商行的银子,永辉商行查账自有一套自己的手段,很少有人能作假,他这么紧张,也是头一次碰到李成安这样的大人物,这就像一个普通的小店长,突然有一天有个部级领导来你店里找你谈话,难免会心生忐忑。 “世子是来看新政的?” “没错,今日路过豫州,看到这里的商贾对外来的人很不友好,所以我想问问,你们平日里做事情还会碰到这样的问题吗?” 周诚正了正衣冠,压低声音,"世子,那小的就实话实说了,若是我们商行,问题倒是不算大,毕竟咱们是皇商,而且这里的官绅都知道这是谁的产业,他们也不敢乱来,但若是其他的商贾,可就不是一般的麻烦了,不仅是外地,还有一些本地的商贾,他们若是想在这豫州城里做生意......" 二人在厢房内说了快两个时辰,一个津津乐道的说,一个认认真真的记,期间,李成安不时还提出一些问题,周诚也如实做出解答。 直到很晚,院外传来打更声,周诚才离开了厢房,李成安盯着桌上密密麻麻的十几页纸张,这还是豫州一个地方就出现了这么多问题,若是放眼整个大乾,那出现的问题简直无法想象。 但是律法的修改不是儿戏,不能每天一个版本,这一切,都还要去更多的地方去好好了解,把所有问题汇总以后,才能从根本上去解决。 他本来打算回蜀州之后好好休息一些时日,过几个月再出去,如此看来,这场变革之下埋藏的隐患很大,不能拖下去了,若不及时解决,后患无穷。 李成安指尖轻叩案几,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玄影此时走了进来。 李成安将写满问题的纸张折好,"明日你拿着令牌去一趟暗卫,让他们记录类似于今天豫州这样的事情,事无巨细,我全部都要,拿到消息之后,直接送到蜀州来,要尽快。" "属下明白。"玄影刚要退下,又被叫住。 “等等。”他忽然转身,"眼下秋月和冬雪都不在,这些事,只能先麻烦你了,春桃那丫头我还有别的事情安排,等过两年,我带你回中域。" 玄影的身子微微一颤抖,一旁的烛火照亮李成安凝重的面容。 “世子言重了,既然来了王府,世子的吩咐便是属下分内的事情,属下觉得,世子不妨再等等,两年,有些太急了。” 李成安却摇了摇头:“娘的事情不能一直拖了,今年把大乾走一遍,这新政刚开始,我必须要盯着一些,能走的地方,尽量都走一遍。 明年把大乾的后手安排好,有的东西咱们可以不用,但是不能没有,我不太想在这个时候把战场放在大乾,太被动对我们不是一件好事,将来若是能把战场放在中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们可以少死很多人。” “世子可有把握?”玄影轻声问道。 此时窗外传来鸡鸣。李成安推开窗,在晨曦微光中眯起眼睛:“若是十成十的把握,我没有,若是一点把握都没有,这中域我也不会去。” “属下明白,世子去哪里,属下便去哪里。”说完,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次日,日上三竿,李成安揉着太阳穴从榻上起身。窗外的豫州城早已车水马龙,叫卖声不绝于耳。 "春桃,给我把笔墨拿来。"他随手翻开昨夜记录的问题册,眉头紧锁。 春桃端着砚台进来,墨香混着安神茶的清苦:"世子,您才睡了三个时辰..." "无妨。"李成安从行囊深处取出一个鎏金木匣,"把这些书送去国子监,交给师叔,让他带着今年上榜那些学子看看,给他说,若是有人想学,都可以看,不必藏着。" 木匣开启的瞬间,春桃深吸一口凉气。匣中三本装帧奇特的书籍泛着异样的光泽:国富论、资本论、经济学原理。 "这..."春桃面露疑惑,"世子,这些书是..." "你这丫头可看不懂这些。"李成安蘸墨批注,"让师叔和国子监的人看吧,若是有什么生涩不懂的地方,我都批注出来了。新政光靠我一个人实在太艰难了,眼下需要更多的人能明白这个道理,如果有更多的学子和官员能明白,便省了我很多功夫了,同时让新华书坊开始在大乾境内售卖这些书籍吧,争取过一两年,我大乾再出一些能人吧。" 第265章 回道门 “既然这些书这么有用,世子就不怕泄露出去?” 李成安摇了摇头:“无妨的,去吧,泄露就泄露了,若是有人想生搬硬套这上面的东西,那就是找死!” 他丝毫不担心这些东西外流,书本上这些东西,他也记得不完整,也就是个大概,他只是想让大乾官员和学子明白变革对于朝廷的意义,而且后现代社会的很多变革,都需要有配套的制度去支撑这些体系。 在这个时代,不管是谁胡乱进行改革,都会触碰到阶级利益,如今的大乾,他如此小心翼翼还出现了这么多问题,若是别人贸然动手,也会是一样,只会有更多的问题出现。 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为之匹配的生产力,只要生产力上不去,一切都是枉然,而生产力这个东西,需要时间的沉淀和无数人的积累。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快的。如今的李成安,虽然放了一部分工艺出去,但手里依然捏着大把的生产力。 他在等,等他找到一个市场经济与这个时代最合适的融合点,说简单一些,就好比修路一般,等高速公路一旦建好,他就会开始逐步放开这些生产力,让更多的车子走上去,从此让大乾走上一条高速发展的道路。路结实了,再重的车子也不怕! 窗外一阵微风吹过。春桃刚准备离去,又被他叫住。 "对了,还有这个。"李成安又抽出一卷手稿,"这是我昨日整理的改革中出现的一些问题,交给陛下和徐相,他们知道怎么处理。" 春桃抱着书匣退下时,听见世子低声自语:"这叫什么事儿,早知道多读读书了,一个改革把自个儿搞得这么狼狈,真特娘的麻烦..." 李成安没有在豫州多作停留,两日后便离开了豫州城。 七日后,李成安的马车刚驶入湖州城门,就听见街边酒楼传来一阵喧闹。 "再来一盘酱牛肉!"清脆的童音从二楼窗口飘出,"还有那个蜜汁火腿!" 李成安掀开车帘,只见酒楼二楼的窗边,一个十岁左右的小道童正盘腿坐在桌上,道袍袖子撸到手肘,面前堆满了空盘子。 店小二苦着脸站在一旁:"小道长,您这都吃了三两银子了..." "怕什么!"小无尘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我有钱,不白吃,小师叔说了,不能吃白食!" 李成安眯眼一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小子倒是越来越有人间烟火气了。” "停车!"他纵身跃下马车,三步并作两步冲上酒楼。 二楼雅座,小无尘正抱着烧鸡啃得满嘴流油,突然被人拎着后领提了起来。 "谁啊——"他扭头一看,顿时噎住,"嗝!小师叔?!" 李成安拎着这小家伙晃了晃:"大师兄是不是又闭关了,让你小子逮着机会跑出来?" "小师叔,是师父让我下山来的!"小无尘扑腾着短腿,"师父觉得我这几日的菜不合胃口,让我下山买一些别的东西..." "你买的东西呢?"李成安瞥了眼桌上的银票,"全跑你自己肚子里去了?" 小道童眼珠一转,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小师叔你可别冤枉我,我给师父留了只鸡腿!" 满堂食客哄然大笑。李成安无奈摇头:"再打包两只烧鹅,两壶好酒。" 不多时,店小二就把烧鹅和好酒拿了上来。 他转头瞪了眼小无尘,"吃够了没,吃够了就跟我一起回去!" “吃饱了,小师叔,走吧!” 一个多时辰后,一行人来到青云山下。 小无尘摸了摸肚子,含糊不清地说:"小师叔,您这次回来要住多久?" "看情况吧,有些不太明白的事情想问问大师兄。"李成安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对了,大师兄最近身体如何?" "好着呢!"小无尘突然压低声音,"就是过了年之后,师父的性子有些急躁,每天都在把自己关在藏书阁里,也不知道在翻些什么。" 李成安脚步一顿:“二师兄回来过吗?” “师公和二师叔过年的时候回来了一趟,但是都没待多久又出门了。” 李成安微微颔首:“他们这次没吵架吧?” 春日的青云山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烟岚中,山间新绿初绽,嫩芽吐翠。山道两旁的野花零星点缀,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草木清香。 小无尘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道袍下摆沾满了草屑:"这次可稀奇了,师公和二师叔不但没吵架,还关在房里说了半宿的话呢!" 李成安挑眉:"哦?这倒新鲜。"他随手折了根嫩柳枝,在指间绕了个圈,"知道他们聊什么吗?" "我哪敢偷听啊!"小无尘吐了吐舌头,突然指着山腰处,"小师叔快看,今年的山桃开得真好!"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粉白的山桃花如云霞般缀满枝头,几只山雀在花间跳跃,抖落片片花瓣。山涧溪水潺潺,倒映着蓝天白云,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 李成安驻足观赏,眉宇间的疲惫似乎也被这春色冲淡了几分,目光落在远处石阶上一个熟悉的身影。青灰色道袍的男子正弯腰捡拾散落的经卷,山风撩起他飘逸的长发。 "大师兄!"李成安快步上前。 明心直起身子,脸上浮现温和的笑意:"回来了。"说完还拍了拍李成安的肩膀,眼中尽是柔和:"瘦了。" 简单的两个字让李成安鼻头微酸,山风拂过,带来阵阵松涛。道观的飞檐若隐若现,仿佛在等候远归的游子。 李成安随着明心拾级而上,山间石阶蜿蜒,两侧青松掩映,偶有飞鸟掠过,留下一串清脆的啼鸣。 "大师兄,功法上的缺陷,当真难以弥补吗?"李成安斟酌着开口,"之前师父都说我的功法当初都可以有重来的机会,难道…" 明心脚步未停,但眉头微蹙:"若是常人,自然是有办法的,但是你娘的情况不一样,她是极境,极境一旦强行散功,若无问道护着她生机,很难..." 李成安一怔,"当初叶前辈为何入了极境,被打落至一品之后,依然能活下来?并且还保住了一品的真气。" 第266章 大师兄有多强? 明心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引着他穿过一片竹林,来到道门后山的静室。室内檀香袅袅,案几上堆满了古籍,有些书页已经泛黄,显然被翻阅过无数次。 "坐。"明心拂袖点燃一盏茶炉,水汽蒸腾间,他的神色略显凝重,"叶前辈的武道之路和你娘是不一样的,叶前辈是剑修,他本身对真气的依赖程度本就不算高,而且他武道之路是很契合自己的。 师父之前回来了一趟,我也问过他这件事,他告诉我的是,王妃所练的功法对真气依赖的程度很高,而且如今已成极境,王妃在武学上固然是一个奇才,但武学向来讲究循序渐进,王妃却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便从一个普通人走到了极境,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李成安心中一沉:"最大的问题便是功法本身?" 明心点头:"没错,王妃的功法本身太过霸道,这个时候要想保全王妃性命,要么补全功法本身的缺失,要么由问道出手,护住她的心脉,强行散功…" 他顿了顿,指尖轻敲桌面,"至于第三条路,我正在想,但需要时间,毕竟我现在也没到极境,对那个境界所知道的也极为有限,不过小师弟也不用太过焦急,师父说了,最差的情况,王妃也还能坚持两年,若是好好调养,能坚持更久。" 李成安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大师兄听说过天寒经吗?" 明心眸光一凝,摇了摇头:"这是中域的武学,我道门讲究的是循序渐进,这样速成的武学,我道门几乎很少留存。" 李成安沉吟道,"看来这中域,我是不得不去了。" 明心若有所思:"小师弟要去,我不拦着,但是我希望你能入了极境之后再去。" “大师兄放心,师弟不是没有轻重的人,没有把握之前,我不会轻易去那个地方的。” “......” 二人在一起聊了很久,直到傍晚,窗外,暮色渐沉,山风掠过竹林,沙沙作响。他被无情的大师兄赶出去做饭,这才出了门! 翌日清晨,山间薄雾未散,露珠凝在竹叶尖上,欲坠未坠。 李成安推开房门时,正见明心立于崖边青石之上,手持一柄木剑,剑势如行云流水,每一招都似与山风相合,剑锋过处,竟无半分破空之声,仿佛剑身本就是天地间的一部分。 李成安倚在门边,静静看了一会儿,心中忽生一丝战意,他如今真气已入一品,放眼江湖,也算得上顶尖高手。而大师兄明心虽深不可测,却从未真正在他面前展露过全力,他不知道大师兄有多强,但此刻的他很想知道大师兄的到底有多强。 "大师兄,过两招?"他朗声一笑,纵身跃入院中,随手折下一截青竹,以竹代剑。 明心收势,转身望来,眼中含笑:"小师弟今日兴致倒高。" "难得回趟山,总得让大师兄指点一二,我想试试大师兄的手段。"李成安手腕一抖,竹枝斜指地面,虽无锋刃,却隐隐透出一股凌厉之意。 明心见状,也不推辞,木剑轻抬:"听师父说小师弟在北凉那一剑很惊艳,你想试,那便试试。" 二人尚未出手,竹林小径上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玄影抱着剑倚在廊柱下,懒洋洋道:"这大清早的,就这么热闹,早饭都没吃,这日子不过了。" 小无尘则兴奋地窜到一旁石凳上,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小师叔加油,师父下手轻点啊,把小师叔打伤了不给咱们留银子了!" 明心摇头失笑,李成安却已骤然出手! 竹枝破空,如电光一闪,直刺明心咽喉!这一剑快得惊人,一品高手的真气灌注之下,竹枝竟隐隐发出金铁般的铮鸣! 然而明心身形未动,木剑只是轻轻一横—— "叮!" 竹枝与木剑相触,竟发出金石交击之声! 李成安只觉一股绵柔之力顺着竹枝传来,自己的剑气如泥牛入海,竟被无声化解。他心中一凛,立刻变招,竹枝一抖,化作漫天虚影,如暴雨倾泻! 明心依旧从容,木剑在手中轻旋,每一剑都恰到好处地截住李成安的攻势,剑势圆融,竟无半分滞涩。 "小师叔的剑好快,真是邪门了,小师叔这才走了一年,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小无尘瞪大眼睛,手里的瓜子都忘了嗑。 “听说小师叔喜欢去青楼,难道在青楼练功更加厉害?算了算了,听说现在青楼都得交税,不太便宜,我还是吃点好的吧,这功不练也罢。” 玄影眯了眯眼,低声道:"世子的剑快是快,但你师父这剑,为何在中域也不曾见过这样的武学..." 李成安越战越心惊,自己的每一剑都被明心提前预判,仿佛对方早已看透他的所有路数。他骤然收势,后撤三步,深吸一口气,体内真气骤然爆发,竹枝之上竟隐隐泛起一层青芒! "破!" 他低喝一声,剑心通明,竹枝如龙,直刺明心胸口! 明心眸光微动,微微点头。 “小师弟你这一剑果然不错,出去这一年时间,长进很大。” 说罢,木剑倏然一划,剑势如清风拂山岗,看似轻描淡写,却在与竹枝相触的瞬间,爆发出一股浩瀚之力! "咔嚓!" 李成安手中的竹枝寸寸断裂!而他整个人也被这股柔劲震退数步,险些站立不稳。 明心收剑,微微一笑:"小师弟的剑,已有大家风范,只是…还差些火候。" 李成安喘了口气,苦笑道:"大师兄,果然很厉害!但师弟有一招想请大师兄掌掌眼。" 明心微微一笑:“可以,小师弟想用什么便用什么,放心施展,我都接着,不必担心师兄接不住。” 李成安站定身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却愈发锐利。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狡黠:"大师兄,这可是你说的。" 话音未落,他右手虚抬,掌心向下,一股奇异的气机骤然散开—— 山风忽止,竹林簌簌。 下一刻,地面上的落叶、断枝、碎石,竟缓缓浮空而起! 明心眸光一凝,原本轻松的神色终于认真了几分:"这是……" "太极剑意。"李成安五指一收,漫天竹叶、断枝、碎石骤然凝滞,而后—— "唰!" 无数叶片如利刃般旋转,断枝化作剑锋,碎石凝成剑势,整片竹林仿佛化作剑冢,万千剑意锁定明心! "去!" 李成安一声低喝,漫天"剑雨"骤然倾泻而下! 第267章 望不到头的大师兄 小无尘张大了嘴,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完了完了,小师叔的武功都这么厉害了,我要成道门最没用的那个人了,这可该怎么办啊?!" 玄影瞳孔微缩,喃喃道:"以气御物,借天地之势…没想到世子入了一品之后,他这剑招的威力竟然变得这么大了,飞沙走石皆可为剑,好厉害的手段。" 若是硬刚,就算此刻的玄影,恐怕也挡不住,短短一年,自家这位世子的武学进境未免也太快了,哪怕是在中域,也没有这么变态的人存在。 面对铺天盖地的攻势,明心终于动了真格。他木剑一横,周身气机骤然内敛,仿佛整个人化作一潭深水,不起波澜。 "铛!铛!铛!" 木剑挥舞间,竟如铜墙铁壁,将飞射而来的竹叶、断枝尽数挡下!每一剑都精准无比,仿佛早已算准了所有剑势的轨迹。 然而,李成安的攻势并未停止。他双手一合,散落的竹叶再度凝聚,竟在半空中化作一柄巨大的"叶剑",朝着明心当头斩下! 明心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木剑陡然一挑,剑尖轻点叶剑中心—— "轰!" 气劲炸开,漫天竹叶四散纷飞,如一场碧绿的雨。 待尘埃落定,李成安已单膝跪地,额头沁出细汗,显然真气消耗极大。而明心依旧立于原地,木剑未损,只是袖口被划开了一道浅浅的裂痕。 "小师弟,你这一剑,确实很惊艳。"明心微微一笑,"这一招,普天之下,同境界很难有人能挡住。" 李成安喘着气,却笑得畅快:"大师兄果然还是大师兄,这一招,我本以为至少能逼退你半步。" 明心摇头:"若是之前,你这一剑,我未必能接下,但是你去年来的时候说了那个无招胜有招,我觉得很有意思,所以也研究了一下,这一年来,也算有些心得。" “卧槽,大师兄还真搞出来了啊。”李成安无奈的叹道,这也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这套理论的人着屁都没捞着,听的人反而有长足进步,难怪大师兄把剑都换成了木剑。 明心望着满地的竹叶,轻声道:"小师弟你这一招,我感觉已非单纯的武学,而是近乎''道''的境界。小师弟,如今的你,已经很强了。" 李成安抬头,望向远处的云海,眼中战意未消:"还不够,我还得再强一些才行,师弟近日又悟得一招,还请大师兄再给我一次机会。" 李成安缓缓站起身,周身气息陡然一变。 “小师弟果然天纵奇才,今日你有多少招式想试,师兄接着,请!” 方才的太极剑意如渊渟岳峙,而此刻,李成安整个人却如出鞘利剑,锋芒毕露! "大师兄,这一剑,我只悟得三分,未能领会其精髓,但还是想请师兄…"他右手虚握,仿佛持剑,可手中却空无一物,"指教。" 明心眉头微蹙,原本淡然的神色终于彻底凝重。他察觉到,小师弟此刻的剑意,与方才截然不同——若说太极剑意是借天地之势,那这一剑的意,便是斩破天地! "来。"明心木剑横于身前,周身气机内敛至极致,如临大敌。 李成安动了。 没有花哨的起手式,没有磅礴的真气涌动,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向前一刺! "嗡——" 空气中竟传来剑鸣之声! 明明手中无剑,可这一刺,却仿佛凝聚了天下剑道至理,直指明心剑势中唯一的破绽! 明心瞳孔骤缩,木剑本能地横挡,可下一瞬—— "咔!" 木剑剑身竟出现一道裂痕! 明心身形一晃,终于—— 退了一步! 可李成安的剑势未尽! “破...” 他手腕一翻,剑意再变,如行云流水,接连九剑,每一剑都直指明心剑势流转间的薄弱之处! "铛!铛!铛!" 明心连退三步,木剑上的裂痕越来越多,最终—— "啪!" 木剑断为两截! 全场寂静。 小无尘呆若木鸡,手里的瓜子早不知掉哪儿去了。 玄影更是瞠目结舌,握剑的手都不自觉收紧,指节发白。他从未见过如此高明的剑法,自家这位世子当真是太邪门了,三天两头搞一个新招式出来,这悟性也太特么不是人了,一个成熟剑招向来需要千锤百炼,最终成型。 到了他们家世子这儿,反而像是不要钱一样,隔三差五,给你弄一个威力大的吓人的剑招出来,哪怕是极境的宗师也不可能有这么高的产量,别人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悟出来的杀招,李成安好像能搞批发一下,招招不重样,个个威力还大的吓人。 "小师弟,你这是什么剑法?"明心的声音略微有一丝干涩。 李成安收势,长舒一口气,笑道:"独孤九剑,破尽天下武学。" 明心望着手中的断剑,沉默片刻,忽而大笑:"好!好一个破尽天下武学!小师弟,这剑,相当厉害。" 李成安摇头:"大师兄未出全力,若是以真剑相对,我未必能破。" 明心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不,你这一剑的精髓,本就不在力,而在破。若我以力压你,反倒是落了下乘。" 李成安恭敬一礼:“大师兄,我想知道我如今的武道有什么问题?” 明心将断剑轻轻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指尖拂过剑身的裂痕,沉吟片刻,道:"小师弟,你的剑招剑意确实精妙绝伦,每一式都近乎完美,但…" 他抬眸,目光如古井般深邃:"我觉得这些剑法招式虽然威力巨大,但还不如你第一剑来的更为惊艳,因为只有你的第一剑,是完完整整属于你自己的道。" 李成安一怔:"大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明心点头:"你的第二招剑意,借天地之势;最后的独孤九剑,破万法之巧。这两门剑法,都已臻至化境,但我总感觉它们是别人的道,而非你自己的心。" 山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仿佛也在聆听这场论道。 李成安眉头微皱:"可剑法本就是前人总结,后人习之,难道非要自创才算正道?" 明心摇头:"非也。习他人之剑,本无错,但若只停留在用的层面,终究难登绝顶,他们的路并不是最适合你自己的路。"他顿了顿,"有的剑招确实威力惊人,可你有没有想过一点,为何后来学这些招式的人,若不能另辟蹊径,到最后都很难超越那些招式的创造者?" 第268章 离开道门 李成安一阵沉默,努力的思考着明心所说的一切。 明心继续道:"因为你现在只是在走别人走过的路,而非是自己的路。剑法剑意的精髓,不在于形,而在于神。你若只追求招式的强大,却不去思考剑法背后的道,终究会止步于此。 别人的路是适合他们的,而不是适合你,武道绝巅,向来是找一条最合适自己的路,然后把这条路走到尽头,若是一味借用他人的路,这迟早有一天会让你忘了自己的本心,虽然你现在的剑意还很弱小,但师兄觉得你不应该放弃它。" 小无尘挠挠头:"师父的意思是,小师叔的剑没有''魂''?" 明心微微一笑:"可以这么理解。真正的剑道,不在于你学了多厉害的招式,而在于你找到自己的剑心的时候能否一直走下去。" 李成安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大师兄是说…其他的剑意和剑招我可以借鉴,但能不用尽量不要用,依然应该坚持自己的武道之路?" 明心颔首:"成安,你的天赋极高,若能将这些武学融会贯通,彻底化为己用,而非一味追求新招,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李成安闭目沉思,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施展太极剑意和独孤九剑时的场景。的确,他只是在"用"这些剑法,而非真正自己所创造,只是在走别人已经走过的路。 良久,他睁开眼,郑重一礼:"多谢大师兄指点。" 明心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不必急于一时。武道如人生,需慢慢体悟。待你将自己的剑心打磨好的时候,你的剑…才会真正无敌。" 山间云雾渐起,李成安望向远方的云海,心中豁然开朗。 接下来的几日,他每日随明心论剑悟道,到点儿就老老实实去做饭,眼下有他在道门,最清闲的便是小无尘了。 "今日,你只练最基础的刺、挑、劈、撩。"明心站在一旁,语气平和,"不讲究招式,只求剑随心动。" 李成安起初不解,但当他真正沉下心来,只以最基本的动作出剑时,竟隐隐察觉到一丝以往从未注意过的滞涩——那是他过于依赖精妙剑招而忽略的根基。 之后明心带他观山间流水。 "水无定形,却可穿石。"明心指向山涧,"你的剑,也该如此。" 李成安若有所思,抬手挥剑,不再拘泥于招式,而是让剑势如流水般自然流转。剑锋划过空气,竟比以往更加顺畅。 到了第五日,玄影忍不住问他:"世子,这几日你连一招新剑法都没练,到底在悟什么?" 李成安笑了笑:"我在让自己的剑变得更强。" 玄影不解,但很快,他便看到了变化—— 第十日清晨,李成安立于竹林间,手中只是一柄普通木剑。他闭目片刻,忽然出剑! 这一剑,不快不慢,不刚不柔,却仿佛与天地共鸣,剑锋所过之处,竹叶无声分开,竟无一片被剑气搅碎! 玄影瞳孔一缩:"这是…" 明心站在远处,微微一笑:"如此,便稳当了。" 李成安收剑,眼中再无迷茫,他的剑,终于有了自己的魂。 半个月后的清晨,青云山笼罩在薄雾之中。李成安带着简单的行囊站在山门前,明心和小无尘前来送行。 "这些日子多谢大师兄指点。"李成安郑重地拱手行礼,眼中已不复往日的浮躁。 明心微微颔首,将一柄青布包裹的盒子递给他:"带着吧,这些书籍不是什么武学秘籍,但是多看看书,对你的武道很有帮助,莫要小看这些书籍。" 李成安盒子,入手沉甸甸的,大师兄不会害他,让他多看看书,总是有好处的,他想到了一位仅仅是看书,便能让自己强行踏入陆地神仙境的人物,这书中能带来好处自然难以想象,也许不一定适合自己,但对自己一定没有坏处。 "小师叔..."小无尘扯着李成安的衣袖,眼眶有些发红,"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啊?" 李成安蹲下身,揉了揉小道童的脑袋,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塞进他手里:"拿着,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把大师兄照顾好。" 小无尘瞪大眼睛,看着手中厚厚一叠银票,每张都是一百两的面额,粗略一数至少有二十多张。"这...这也太多了!"他结结巴巴地说,手却诚实地把银票往怀里塞。 明心无奈摇头:"你呀..." "大师兄放心,小无尘平日就是贪吃了一些,不会走歪路子的。"李成安眨眨眼,笑得促狭。 小无尘闻言顿时垮下脸:"小师叔,师父让我抄书的时候,我能找城里的读书人代抄吗..." 李成安脸色有些尴尬,顿时大笑:"呃...如果你不想挨揍的话,最好还是不要。" 明心若有所思看着李成安:"小师弟,王妃的事情我会再想想办法,你安心做自己的事情,将来的事情自有师兄们在,你也不必过于忧心..." "多谢大师兄了。"李成安站起身,望向远方,"师弟的路是师弟自己选的,但我从来不曾后悔,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大师兄也请放心,师弟可以应对的。" 山风渐起,吹动三人的衣袍。李成安深吸一口气,抱拳道:"大师兄,时候不早,我该走了。" 明心点点头:"师弟你要记住,剑道如人,贵在坚持本心。" "师弟谨记。"李成安郑重应下,转身走向山道。晨光中,他的背影挺拔如剑,再无半分犹豫。 小无尘攥着衣袖,突然大喊:"小师叔!等你回来,我请你吃烧鸡!" “好好练练你那厨艺吧!” 李成安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身影渐渐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山雾缭绕,将离别衬得格外悠长。 明心站在原地,轻声道:"小师弟这一去,再回来时,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小无尘仰头问道:"师父,小师叔会平安回来吧?" 明心摸了摸徒弟的头,目光深远:"他的路,才刚刚开始。无妨的,他回不来,咱们也能下山。" 小无尘看着李成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雾中,突然拽了拽明心的袖子:"师父,咱们什么时候下山啊?" 第269章 四大绝巅 明心低头瞥了他一眼:"等你抄完《清心经》再说。" 小无尘顿时苦着脸:"啊?那得抄到什么时候......" 明心慢悠悠道:"你若认真抄,明日就让你去城里买些吃的;若是偷懒....." "我抄!我这就去抄!"小无尘撒腿就往道门内一路小跑,边跑边喊,"师父您可得说话算话!" 明心摇头失笑,负手缓步跟上,山风吹动他的道袍,飘然若仙。 “小师弟离开之后,无尘这小子的做的饭,怕是难以下咽了,要不送他去当个厨子...” 山路上,李成安的马车缓缓行驶。玄影坐在车厢之外,抱剑闭目养神。 "玄影。"李成安忽然掀开车帘开口,"这次见了大师兄,你可看出大师兄的底线?" 玄影睁开眼,沉默片刻,摇头:"回世子,属下眼光浅薄,着实没看出来。" "那你觉得..."李成安指尖轻敲车窗,"大师兄的武道,到底有多强?" 玄影思索了一下,道:"若是别人,哪怕是叶前辈,属下多少可以给出一个评价,但明心道长,属下着实无法给出一个答案。" 李成安挑眉问道:"你在中域见过那么多极境和一品,也不知道大师兄有多强?" 玄影点了点头:"世子已入一品,应该能感觉到,明心道长的武道之路和我们很不一样。" 李成安一怔:"仔细说说。" 玄影目光深邃:"不管是中域还是大乾,寻常武者大多以真气为根基,在招式上进行演变增强。叶前辈算是另辟蹊径,走剑道一途,以剑为根基,真气对他而言,只是一种辅助。" "但明心道长的不管是真气还是剑招,都很强,大概已经到了一品的极致,若是以这样的方式步入极境,属下没有见过这种人,所以也无法评价。"玄影缓缓道,"就算能评价,也不是属下这等人物能开口的,若是真要有个比较,明心道长的路子有些像中域的四大绝巅。" 李成安瞳孔微缩:"四大绝巅?" 玄影点头:"是的,在中域被誉为最有希望踏足问道的四个人,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武道之路,而且都已经走到了极致。" 听到这个,李成安顿时来了兴趣,连忙问道:“说说这四大绝巅的事?” “关于这四大绝巅,属下的了解也不算特别多,大多也是江湖传言,世子不必当真。” 李成安摆了摆手:“无妨,你随便说说,我就随便听听,反正回蜀州这一路上,总要有些消遣。” 玄影沉思片刻,整理好思绪,缓缓开口:“既然世子想听听,那属下就随便说说,在中域,有四位极境高手在武道的路上独树一帜,他们把自己的武道之路走的很远,远超同级别的极境。他们被称为四大绝巅,天启的剑,南诏的刀,西月的酒,大荒的雪。” 李成安来了兴致,身子微微前倾:"天启的剑?南诏的刀?西月的酒?大荒的雪?这四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玄影沉吟片刻,道:"这四人,并非寻常极境,而是远超同级别的极境,甚至有人猜测,他们可能已经触摸到了‘问道’的门槛。" "天启的剑,说的是一名叫秦羽的剑客,秦羽出身中域天启国,自幼痴迷剑道,七岁习剑,十八岁入一品,二十岁便以手中的剑败尽天启剑客,在二十六岁的时候便入了极境。" 玄影眼中闪过一丝敬畏,"他一生拥有两把剑,一柄长剑,一柄软剑,据说双剑同出,无人能敌,相传当年他与三位极境强者对战,半个时辰不到,三位极境尽数死在他的剑下,在那一战之后,便不知所踪了。" 李成安挑眉:"半个时辰,斩三位极境?当真是厉害。" 这生平经历,妥妥就是独孤求败的剧本,大佬中的大佬,不由让李成安感到惊讶! "不错。"玄影点头,"与他对战的三位极境,也不是无名之辈,至少在这个地方,恐怕那位顾云流也不是那三位的对手,有人说秦羽的剑,已无限接近于问道。" 李成安面对过顾云流,他知道顾云流的厉害之处,对极境有着深刻的体会,比顾云流还厉害不少的三个人,半个时辰被斩,不由让李成安倒吸一口凉气,这中域的武道底蕴,果然不是大乾能够相提并论的。 “那南诏的刀呢?”李成安开口问道。 "顾长歌来自南诏,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玄影语气复杂,"早在十多年前,他只凭一把破铁刀,就能斩断极境的护体罡气。" "不用真气?"李成安惊讶。 "对,他的每一刀都重若山岳,快若雷霆。"玄影低声道,"他曾一刀劈开南诏的断魂崖,至今那道刀痕仍是南诏武者的朝圣之地。" "至于西月的酒,他叫莫相逢,来自西月皇室,但却是个酒鬼,整天醉醺醺的,他的武道,也与酒息息相关。"玄影笑了笑,"他喝酒不是消遣,而是修行。说是酒越醉,战力越强。" 李成安好奇:"醉醺醺的怎么打架?" "他的醉仙诀诡异莫测,身形如幻,招式毫无规律,连极境宗师都摸不清他的路数。"玄影道,"据说他曾醉卧西月城头,一人独战六位极境,不仅未败,还打得对方毫无招架之力。" “那大荒那位?” "他叫尹铭渊,是大荒雪原的隐士,终年与风雪为伴。"玄影语气凝重,"他的真气很特殊,一剑出,十里冰封。" "冰封十里?这特么是在修仙还是在练武呢?"李成安咋舌。 “世子,敢问修仙乃是何物?” “呃...你不必在意这个,你继续说。” "他走的是真气路子,传闻他曾一剑冻住大荒的焚天谷,那里本是地火喷涌之地,却因他一剑,化作冰原十年不化。"玄影低声道,"他的真气,已不仅仅是武,而是近乎天地之力。" 听完四大绝巅的故事,李成安沉默良久,忽然笑道:"看来,这武道之路,果然没有定数。" 玄影点头:"世子如今已找到自己的武道之路,有朝一日,未必不能像他们一样,踏足武道之巅,就算问道之境,指日可待。" 李成安望向窗外,目光悠远:"极境都还没到,问道也太远了,不过这四大绝巅...总有一天,我想亲自会会他们。" 第270章 西月城 车厢内一时寂静。 良久,李成安忽然笑了:"好了,如此看来,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咱们那些对抗普通人的兵器,若是对上这些变态恐怕还是有些不够用,唯有自身强大才是正理..." 玄影重新闭上眼睛,嘴角微扬:"世子放心,就算放眼中域,您的武道资质也是相当厉害了,可以说是绝无仅有,咱们只是缺少时间罢了。" 李成安望向窗外,山雾渐散,阳光洒落:“是啊,我需要时间。” 中域,西月国。 孟敬之的马车一路西行,穿过连绵的群山,终于在一个黄昏抵达了西月城。 夕阳的余晖洒在城墙上,将整座城池染成金色。西月城与天启的恢弘不同,这里的建筑多为木质,飞檐翘角,处处透着几分随性与洒脱。 "先生,这里的人...好像都不太正经?"平生趴在车窗上,好奇地打量着街边浑身充满酒气的行人。 孟敬之笑了笑:"西月城以酒闻名,这里的百姓都好酒,十之八九都是擅饮之人,有事没事,都要喝上一口。" 马车缓缓驶入城内,街道两旁酒旗招展,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 "到了。"车夫在一座三层木楼前停下,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神仙居。 平生刚跳下马车,就听见楼内传来一阵豪迈的大笑:"哈哈哈!没想到你这把岁数了不但没死,还有力气回一趟中域,你这老东西倒是难得啊。" 一个身着灰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拎着酒壶,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他面色酡红,眼神却清明如刀,腰间挂着一柄看似普通的玉佩。 孟敬之哼了一声:"莫相逢,你这醉鬼都没死,老夫岂能先走一步?" 平生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眼前这个邋遢酒鬼,竟然能对先生说话如此随意,到了中域,见到先生的人哪个不是毕恭毕敬,唯独眼前之人,让他感到意外! 莫相逢目光扫过平生,突然咧嘴一笑:"这小娃娃不错,要不要跟我学喝酒?保证三年内让你醉遍西月无敌手!" 平生连忙摇头:"不、不必了......" "没出息!"莫相逢撇撇嘴,转身往楼内走去,"老东西,上来吧,给你留了好酒。" 二楼雅间内。 莫相逢仰头灌下一口烈酒,满足地叹了口气:"说吧,你这老东西突然回中域,现在还跑来西月城找老夫,肯定没什么好事。" 孟敬之慢条斯理地取出一块玉佩,推到对方面前:"老夫来自然是找你的,老东西你当年欠下的人情,该还了。" 莫相逢没有接过玉佩,醉眼朦胧地扫了一眼,突然坐直了身子:"老夫欠你们这一脉一个人情不假,但是想让老夫你去那个地方送死,那可不行,这世间,还有很多美酒没有喝完,老夫还舍不得。" "不是让你去那个地方。"孟敬之淡淡道,"而是老夫想让你出手一次,帮忙拦一个人。" 莫相逢眯起眼睛,身上的酒气似乎散了几分:"有意思...这中域,除了那个地方,还有谁让你瞧得上眼的?你口中的人,只怕不是那么好拦的吧。" 他转头看向平生,"小娃娃,去楼下要两坛火烧云,就说记我账上。" 待平生离开,莫相逢才压低声音道:"只要不是去那个地方送死,一切好商量,说吧,要拦谁?" 孟敬之摇头:"南诏,那位用刀的..."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将来有朝一日,我需要你帮我拦住他。" 莫相逢挑眉:"为了你那个学生?" "是。" 孟敬之端起酒杯轻抿一口,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小子的底子还是差了些,现在还不够格对上厉狂歌。" 莫相逢嗤笑一声,酒壶重重砸在桌上:"老东西,你倒是会挑人!四大绝巅里,就属那疯子最难缠。他那把破刀,没人愿意去接。" "所以老夫才来找你,老夫需要你拦他一次。"孟敬之慢悠悠的说道。 莫相逢的醉眼瞬间清明,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桌面:"你觉得你那学生有资格吗?回一趟中域,把自己所有的人脉都搭了进去。若是好好养老,你或许能活的更久,现在摆这么一副棋盘出来,你的老命,不会长久了。" 孟敬之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值得,人生在世,总有走到尽头的一天,老夫这一生见过很多人,知晓太多事,对这世间的棋局已经没有兴趣了,唯独那人间禁地,老夫想与它过上两招,但现在的中域,还没有那个资本。” 他猛地抬头,"老东西,你是我见过胆子最大的糟老头,你不怕死,还想让自己的徒子徒孙送死,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但老夫只会出手一次,到时候你我两清,不管你想做什么,你的事情,我不想掺和。" “可以!” “但是老夫要提醒你一句,这世间之事,未必事事都能如你所愿。” "你是想说大荒?"孟敬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秦羽已经去大乾,我相信我那学生。" 雅间内突然安静下来。莫相逢盯着酒方看了许久,突然仰天大笑:"好!好!好!不愧是算尽天下人的孟敬之。" 他拍案而起,"不就是拦个疯刀吗?老子让他尝尝什么叫真正的醉生梦死!" 这时,平生抱着两坛酒踉踉跄跄地推门进来。莫相逢一把接过酒坛,拍开泥封就往嘴里灌。酒液顺着胡须滴落,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孟敬之:"打算什么时候回你的大乾?" 孟敬之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苍老的面容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深邃:"不知道,老夫还要等一个人,等一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人,来证明老夫的推断是否正确。" “一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人?” “老夫布这么大个局可不是为了你们几个糟老头子,老夫棋盘已经摆好,就看他们接不接了。” “你会死,世间没人能保你。” “老夫说了,这世间谁都会死,多几年少几年,对老夫而言没有区别。” 莫相逢闻言一怔,酒坛悬在半空。良久,他咧嘴一笑:"有意思!你们这一脉的,就没一个正常人,全都是疯子,那老子就等着看这场好戏了!" “......” 夜色渐浓,神仙居的灯火在风中摇曳。楼下传来醉汉们的喧闹声,酒香弥漫整座城池。而在这醉生梦死的表象之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第271章 京都的客人 四月的京都,春意正浓。 吴王府的朱漆大门前,几株垂丝海棠开得正盛,粉白花瓣随风飘落,铺满青石台阶。府内回廊曲折,假山流水间点缀着新绿的柳枝,偶有燕子掠过檐角,留下一串清脆的鸣叫。 后院花厅里,陈氏正倚在软榻上小憩。她身着藕荷色绣金襦裙,外罩一件月白纱衣,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钗,素雅中透着几分慵懒。春日的暖阳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裙摆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王妃。"管家李忠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躬身禀报,"府外来了一位姑娘,自称是王妃您的故人,说是姓陈,想要拜见王妃。" 陈氏手中的团扇微微一顿:"她姓陈?" "是。"李忠低声道,"那姑娘年纪不大,长的倒是挺好看的,带着两个护卫。老奴瞧着...不像京都的人士,但事关王妃,老奴还是亲自禀报王妃一声。" 陈氏缓缓坐直身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扇骨上的流苏。窗外一阵风过,吹落的海棠花瓣飘进厅内,正好落在她裙摆上。 "带他们去前厅吧。"她轻声道,"记得礼数要周全。" 李忠欲言又止:"王妃,要不要..." "其他的什么都不必做。"陈氏站起身,理了理衣袖,"既然是陈家的人,就不必多想,该来的总是会来。" 前厅里,陈清瑶正负手欣赏墙上挂着的一幅《春山烟雨图》。她今日特意换了一身正红色绣金凤纹襦裙,腰间流霞剑的剑鞘上缠着金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陈五陈七站在她身后,虽然伤势未愈,但依然挺直腰背,显露出世家之人的傲气。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陈清瑶转身,正好看见陈氏在丫鬟搀扶下缓步而来。 两人四目相对,厅内霎时安静得能听见窗外落花的声音。 "晚辈陈清瑶,见过王妃了,看来这些年王妃在这里过得并不算太好。"陈清瑶率先行礼,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陈氏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她屏退了厅内所有的下人:"既然来了,就请坐吧,姑娘来自中域?" "没错,天启允州。"陈清瑶优雅落座,裙摆上的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当代家主是我父亲..." 陈氏面色微变,手指微微颤抖,茶盏中的水面泛起细碎的涟漪。她早该想到的,天启陈家...这个姓氏,这个出身,时隔这多年,终究还是找上门来了。 "王妃不必紧张。"陈清瑶轻轻抿了一口茶,红唇在杯沿留下浅浅的印子,"晚辈这次来,不是为了追究当年的事。" 窗外的海棠花簌簌落下,有几片飘进厅内,落在陈氏的裙摆上。她盯着那片花瓣,一时间失了神。 "王妃?"陈清瑶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陈氏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那姑娘今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陈清瑶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两件事。第一,陈家希望认回王妃这一脉。" "什么?"陈氏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当年的事,父亲已经亲口说过,并且告知族人,当年的事情任何人不得再追究。"陈清瑶微微一笑,"那本《天寒经》,本就是拿给族人借鉴武学的一本功法。只是当年有人从中作梗,才闹出那样的误会。" 陈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误会?这怎么可能是个误会,当年父亲带着他们逃离,父亲做过什么,当儿女的是心知肚明,陈清瑶口中的第一件事恐怕只是一个铺垫,而这第二件事,才是重中之重。 "那第二件事呢?"她的声音有些发紧。 陈清瑶站起身,红衣如火,在满室春光中格外夺目:"我想见见您家那位世子李成安。" 一阵风过,吹得窗外海棠纷飞如雪。陈氏望着这个明媚的姑娘,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们这一次来,为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儿子李成安。 能让陈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派家族的嫡长女不远万里来大乾,就连天启皇室,恐怕也不一定做得到吧,他们这个时候来找成安,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有人在中域布局落子,而且棋局很大,成安是极为关键的一环,纵观自己儿子这十多年,唯一有可能得人,只能那一位了。 "因为孟先生?"陈氏试探的问道。 陈清瑶嫣然一笑,"王妃聪慧,此事瞒不了您,我此次来就是为了见见世子,绝对没有其他的恶意,这一点还请王妃放心。" 陈清瑶从袖中取出一个冰玉雕成的匣子,轻轻推到陈氏面前。匣子通体晶莹,表面凝结着细密的霜花,在春日暖阳下泛着幽幽寒光。 "这是..."陈氏指尖刚触到玉匣,就感到一阵刺骨寒意。 "晚辈知道王妃的天寒经有些缺陷,可完整的功法主家也没有。"陈清瑶的声音忽然轻了几分,"不过延缓功法反噬的法子,族中长辈倒是有一些。" 陈氏的手猛地一颤,玉匣差点落在桌上。她不可置信地抬头,这份礼实在太大了,目前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了:"你们怎么知道..." "王妃这些年强压反噬,想必很辛苦吧?"陈清瑶目光落在陈氏发间那支白玉兰钗上。"王妃也算是武学奇才,一本残缺的功法,硬生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练到了极境。" 窗外一阵风过,吹落的海棠花瓣飘进厅内,却在接近玉匣时瞬间凝结成冰晶,"叮"地一声落在地上。 陈氏望着那粒冰晶,忽然想起最近两年经脉中如万蚁噬咬的痛楚。她缓缓打开玉匣,里面静静躺着一卷冰蚕丝织就的绢书,旁边还有一枚通体雪白的丹药。 "王妃放心。"陈清瑶轻声道,"陈家不会拿这个来当幌子骗你,这是我陈家的诚意,希望王妃可以考虑考虑晚辈的提议,回归我陈家。" 陈氏缓缓合上玉匣,指尖在冰凉的匣面上轻轻摩挲。她抬起头,目光已恢复清明:"姑娘这份厚礼,未免太重了些..." 第272章 陈清瑶的打算 她将玉匣往陈清瑶的方向推了推:"至于回归陈家,此事关系重大,我需要时间问问,毕竟陈家现在是我那兄长当家,一切自然要以他的意见为主。" 陈清瑶眉头微蹙,但很快又舒展开来:"王妃的顾虑我明白..." 她将玉匣重新推回陈氏面前,"不管王妃最后作何决定,晚辈觉得您身体要紧,就算王妃不同意,愿意在这个地方自立门户,我陈家也愿意跟王府结一份善缘,王妃还请放心,陈家没有必要不远万里来算计一个王府,还请王妃莫要拒绝晚辈的善意,否则晚辈回去,没法向父亲交代。" 这东西本来就是孟敬之拿消息换的,陈家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而且这东西对陈家而言根本不重要,用这种东西结份善缘,那是最好不过了。至少能给王府留一个好印象,不至于弄巧成拙。 陈氏望着眼前这个进退有度的姑娘,心中暗叹:不愧是陈家培养出来的嫡女,这份气度确实不凡。 "如此,那就多谢姑娘了。"陈氏终于将玉匣收入袖中,"不知姑娘准备在京都逗留多久?眼下成安并不在京都,陛下安排了一些差事,恐怕还要些时日才能回来。" "王妃放心,晚辈不缺时间,既然来了大乾,至少是要见一见世子的。"陈清瑶笑意盈盈,"我已经在城南置办了宅院,王妃若是想通了,随时可以派人来寻我。" 茶香氤氲中,陈氏的手指微微收紧。窗外,又一阵春风拂过,吹得满树海棠纷扬如雪,二人又聊了许久,不得不说,陈清瑶作为世家嫡女,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进度有度,言谈得当,这一聊下来,让陈氏对她也有了一个极为不错的印象。 直到日暮西沉,陈清瑶才离开了王府,城南别院的朱漆大门缓缓关闭。陈清瑶踏入庭院,随手摘下腰间的长剑,红裙在暮色中如火焰般明艳。 "小姐,咱们就这样等着?"陈七捂着隐隐作痛的伤口,低声道,"若是那陈欣悦拖着不给答复..." 陈清瑶轻笑一声,指尖把玩着一片飘落的海棠花瓣:"七叔急什么?这场大戏才刚刚开始,谁输谁赢也说不定呢,这王妃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聪明人不急着下场做选择也是正常的,先生看上的学生,若是这么轻易被咱们拉拢,你觉得正常吗?" 花瓣在她指间化作齑粉,随风飘散。 穿过回廊,下人早已在正厅备好晚膳。八仙桌上摆着几样精致小菜,虽不比在中域陈家那般奢华,却也清爽可口。 "对了,七叔,林家那边有消息吗?"陈清瑶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随口问道。 陈七摇头:"根据消息回报,林倾婉确实去了蜀州,那位世子,前两日也到了蜀州,并没有其他的消息,这一场,我们已经失了先机。" 陈清瑶筷子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不急,她林清婉性子高傲,碰到那位世子,还不一定成什么样呢,她林清婉聪明,这李成安也不是傻子。咱们虽然来大乾不久,但是这一路上看到大乾这些新政,无一不是出乎我们预料,他李成安能在这个年纪,敢行如此危险的事,就不愧是先生看重的人。" 她放下碗筷,走到窗前。夜色已深,城南的街巷渐渐安静下来,只有远处更夫的梆子声隐约可闻。 "小姐,要不要派人去蜀州..." "不必。"陈清瑶抬手打断,"林倾婉这女人记仇的很,眼下咱们打不过她,还是想办法从别的地方入手吧。通往成功的路很多条,并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 她转身望向皇宫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听说这位世子重情,七叔,听过一句话吗?如果搞定不了这个人,就搞定他身边的所有人,让他身边的人都站到我陈家身边来,到时候就由不得这位世子了。 准备些厚礼,把中域的一些古籍孤本都带上,明日我们先去拜访一下先生的那位师弟,过两日,再去见见那位大乾的陛下,对了,听说那几个南诏逃跑来的世家也在这里,不妨一起见见。" “属下明白。” 夜风吹动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御书房。 烛火摇曳,乾皇李玄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城南方向。太监王全躬身站在一旁,手中捧着一份密报。 "陛下,天启陈家嫡女陈清瑶已至京都,今日去了吴王府。"王全低声道,"随行的两名护卫,都是极境修为。" 乾皇指尖轻叩窗棂:"两个极境...好大的手笔。"他转身,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可知她来意为何?" 王全摇头:"两位极境在场,没人敢靠近,而且王府内并没有我们的探子,不过..."他犹豫片刻,"牙行那边汇报,陈清瑶在城南置办了宅院,似乎准备长住。" "长住?"乾皇冷笑一声,"看来中域那些世家,终于坐不住了。" "要不要派人盯着?" "不必了。"乾皇摆手,"两位极境到大乾,我们拿什么盯着别人?她若想做什么,咱们也拦不住,至少目前看来,这位还是很守规矩的,通知暗卫,把这事儿告诉成安吧。" 王全一愣:"可世子正在蜀州......" "朕知道。"乾皇目光深沉,"但他才是这场戏的主角,不然你以为人家会不远万里到大乾来是为了朕吧?就是不知道成安这孩子,到底会怎么选了。" 王家书房。 烛火将王震阴沉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他手中握着一份密报,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父亲。"王砚川匆匆推门而入,额角还带着细汗,"刚收到消息,京都来了两位极境高手,就住在城南的''清雅居''。" 王震缓缓放下密报,冷笑一声:"好一个中域,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更麻烦的是..."王砚川压低声音,"他们今日去了吴王府,与那位王妃密谈了两个多时辰,只怕是冲着李成安那小子来的。" 书桌上的青瓷茶盏被王震一掌拍碎。 "李成安..."他咬牙切齿道,"这小子怎么这么能惹事,这时候就把中域的人给招来了,来人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王砚川谨慎地观察着父亲的神色:"暂时还没有,恐怕还需要些时间。" "若是南诏的人,王家恐怕就藏不住了。"王震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吴王府的方向,"若是其他地方,恐怕也是一件麻烦事,南诏那些人不会对此放任不管的。" 第273章 蜀州的蜀道山 "父亲,我们要不要..."王砚川轻声说道。 "不急。"王震抬手打断,"来的人是极境,这已经不是我们能插手的,还是先稳住吧,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王砚川会意:"儿子的意思是,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说下去。" "他们是这次来直接去王府,肯定是冲着李成安这小子去的,眼下我王家已经跟那小子在一条船上,就算此次来的不是南诏的人,若是能借力打力,将来就算南诏来人,未尝也不是一种应对的方式..." 王震满意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如此看来,你当初的决定是对的,跟着那小子虽然风险大了些,可退路和选择也会多上一些,不过这小子眼下去了蜀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不这次中域到底来了多少人。" "那父亲的意思是..." "派人把那两位盯着吧,不要打草惊蛇,用些普通人就好。"王震冷笑道,"如今,只能先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就要看那位世子如何抉择了。砚川,明日就让你那两位兄长出去吧,将来的事,就和他们没关系了。" “孩儿明白,父亲放心!” 窗外,一片乌云遮住了月光,整个京都陷入更深的黑暗中。 蜀州城东,"清心茶楼"内。 林倾婉端坐窗边,素手执盏,眉梢微蹙地望着街景。她一身月白襦裙,发间只簪一支青玉步摇,清丽如画,如此美丽的女子却与茶楼内喧闹的市井气息格格不入,不仅引起不少路人的观看。 秦羽坐立于一旁,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紫嫣则好奇地趴在窗棂上,杏眼圆睁:"小姐,您快看!那妇人怎么敢当街数落她家相公!" 只见街对面,一个粗布衣裙的妇人正揪着书生的耳朵,声音洪亮:"老娘让你看,是不是觉得我人老珠黄了,嫌弃了是吧?你今晚休想回屋!" 更奇的是,那书生竟缩着脖子不敢还嘴,只小声讨饶:"娘子轻些...我、我下次不敢了...你轻点。" “马上给我回家去。” “娘子,为夫想去钓些鱼,这些日子你做工辛苦了,晚上...” “你少给我编借口,老娘数到三!一...二...” “改日再去,改日再去,走走走,娘子,我们回家。” 眼前这一幕,周围的人好像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像是司空见惯了一般。 林倾婉指尖一顿,茶盏悬在半空:"这蜀州...倒是民风独特。" 紫嫣掩唇轻笑:"何止呢!您瞧那边——"她指向街角一家布庄,"掌柜的竟是个年轻妇人,还有说有笑地跟男客议价呢!" 在这个时代,这是很难见到的,除非是一些大家族的上门女婿,否则几乎不会有女子对自己丈夫吆五喝六的场景,特别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而且女子抛头露面向来是大忌,更别说做生意了,就算在林家,她也只能在幕后出出主意,随便抛头露面的事,也是不行的。 就在此时,店小二提着铜壶过来添茶,听到紫嫣的疑问,顿时眉飞色舞起来:"几位客官是外地来的吧?这事儿啊,还得从咱们世子爷说起!" 他麻利地给茶盏续上热水,热气氤氲间,话匣子也打开了:"在许多年前,蜀州其实也不这样,刚开始的时候,咱们这里和其他地方也差不多,并无什么差别。" 林倾婉微微倾身,青玉步摇在鬓边轻晃:"然后呢?" "这事儿在蜀州很多本地人都知道,大概还是在十多年前吧,一个赌徒输了银子,把自己媳妇儿给卖了,当时赌坊去要人,结果却被世子给撞见了,结果您猜怎么着?" 紫嫣急得直跺脚:"结果怎么样?你倒是快说呀!" "世子殿下当场就把那个赌徒打了一顿,还让官府判了和离。为此还让官府告诫蜀州子民,男人有脾气是应该的,但是这脾气不能用在家里,谁若是无缘无故在家里打女人,就直接带到军中去上战场,刚开始的时候很多人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后来有个女子被打得没办法,去官府告状,结果官府是真抓人,从那以后,蜀州百姓家里打女人这事儿就少了。"店小二笑道。 “那这些女子没了丈夫,自己的生计该怎么办?” 店小二朗声道:"客官你这就多虑了,如今咱们蜀州,女子的地位可不像从前!世子在蜀州各地开办了许多作坊,月钱还不低呢,那地方女子也能去做工,也能挣钱养家,世子说了,能养家糊口便是好儿女,分什么男女!" 秦羽突然开口:"女子抛头露面,就不怕坏了名节?" "这位爷有所不知。"店小二指着街上巡逻的差役,"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没什么人,但后来有那么几个穷人,家里确实周转不开了,便让自家媳妇儿去做工,结果是真拿了不少银子回家。 这世道,有什么比银子更加还实在,长此以往,这去的人就多了,过了几年,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有些人家里,女子挣的银子比自家男人还多!也有些人实在过不下去日子的,官府基本也会判和离,不至于再像以前那般打人了。" “这大乾律法有这一条吗?” 店小二摇了摇头:“这蜀州是王爷的封地,王爷和世子的话可比律法管用多了。不过自从王爷来了蜀州之后,百姓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过。” 正说着,楼下传来清脆的铃铛声。只见一队身着统一蓝布衣裙的女工说笑着走过,每人腰间都挂着个小木牌。 "瞧见没?"店小二满脸自豪,"那是作坊里下工的娘子们。拿着工牌去永辉商行买米,还能便宜一成呢!" 林倾婉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茶盏:"你家世子,倒是个妙人。" "那可不!"店小二突然压低声音,"外人可能觉得咱们家世子名声不太好,但我们心里知道,能碰到王爷和世子这样的人,是我们祖上积德..." "咳咳!"秦羽一声轻咳,掏出一块碎银,店小二连忙揣入怀中告退。 待小二走远,紫嫣凑过来小声道:"小姐,这位世子把千年规矩都改了,就不怕朝堂非议?" 林倾婉望着街上昂首阔步的妇人们,唇角微扬:"能顶住世俗的压力做这等变革...我倒是越来越想会会这位世子了。" 第274章 老酒鬼叶青 窗外,夕阳将"女子纺织学堂"的匾额映得金光灿灿。一队刚放学的女童蹦跳着走过,书包上"蜀州官立"四个字格外醒目。 林倾婉眼底闪过一丝锐芒:"男耕女织,夫为妻纲...数千年礼法,竟在这蜀州被掀了个底朝天。" 她望向州衙方向,唇角微扬,眼中多了些欣赏之意:"李成安,你倒是好胆色。" 茶楼外,一队下工的女工说笑着走过。她们昂首挺胸的模样,与中域那些低眉顺眼的闺秀截然不同。夕阳将她们的身影拉得修长,在石板路上投下崭新的剪影。 蜀州吴王府,春夜的暖风裹挟着花香从半开的雕花木窗溜进来。院中的西府海棠开得正盛,粉白花瓣随风飘落,有几片调皮地落在案头的图纸上。烛火被风吹得轻轻摇曳,在李成安俊朗的侧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书房内,李成安正伏案研究着一叠图纸,朱笔在纸上勾画,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 "世子。"春桃轻叩门扉,声音带着几分急促,"蜀州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李成安头也不抬:"不速之客?又是哪家的人来了?" "不是大乾的人。"春桃压低声音,"而是一位姑娘。" 朱笔在纸上顿住,洇开一团鲜红的墨迹。李成安缓缓抬头,烛光在他深邃的眸中跳动:"一位姑娘?" "一位长得特别好看的姑娘。"春桃连忙说道。 李成安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忽然轻笑一声,"好看的姑娘到处都是,至于让你大惊小怪?你家世子又不是没见过女人。" 春桃急得直跺脚:"世子!那位姑娘特别特别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李成安摆摆手,起身走到窗前。夜色中的蜀州城灯火点点。"你家世子我现在一心搞事业,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春桃无奈的摇了摇头:"世子,可那位漂亮姑娘身边,带着一位极境..." 李成安的身影猛然一顿,窗外的海棠花枝被夜风刮得剧烈摇晃,簌簌落下一阵花雨。他缓缓转身,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书房门口。 "极境?"他声音低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什么地方来的?" 春桃重重点头:"不知道,只是玄影在远处看过,那位姑娘是一品身手,侍女倒是普通人,但她的护卫,玄影感知不到,他说十有八九是极境。今日在清心茶楼坐了整整一个时辰。" 李成安突然笑了,笑声惊飞了窗外树梢的夜莺:"有意思。没想到竟然来这么快,看来老师此行中域,给我这个学生增加了不少麻烦..." 他走到书案前,指尖轻叩桌面,"春桃,让冬雪从渝州回来吧。" "世子,咱们要盯着她们吗?" "不必。"李成安从书架上取下一个锦盒,里面躺着一叠厚厚的图纸,"人家远道而来,自然是想先探探底的,让人把咱们作坊盯好也就是了,她们想见我的时候,自然会来见,咱们没必要上赶着去倒贴人家。" 春桃欲言又止:"可是..." "好了!有我在,不用担心。"李成安望向窗外的灯火通明,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先下去休息吧,其他的事情,我心里有数。" 夜风骤起,吹得满园海棠纷飞如雪。远处传来的喧闹与田间蛙鸣交织成独特的夜曲。李成安负手而立,月光将他的身影勾勒得格外挺拔。 夜风渐凉,庭前海棠簌簌作响。李成安正欲合上窗扉,忽闻墙外传来一声清越的剑鸣。 "好小子总算肯回来了,快把你小子藏的好酒拿出来!"一个醉醺醺的声音由远及近,"你小子这烈酒,还是年份高的喝着才有劲!" 李成安眉头一挑,唇角不自觉扬起。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那个老酒鬼叶青! 果然,月光下,一个邋里邋遢的老者踏着屋瓦而来。他腰间挂着个酒葫芦,每走一步都晃出浓烈的酒香。身后跟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袭青衫,背负长剑,眉目清朗如画。 "老酒鬼,你这大半夜的..."李成安话未说完,叶青已纵身跃入院中,惊起一地海棠。 "小子!"叶青一把拍上李成安的肩膀,酒气扑面而来,"现在你是越来越厉害了!" 那青衣少年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世子。" 李成安一脸笑意得看了看少年:"天一,给你小子说多少次了,一家人不必如此见外。" "你小子现在这武道,倒是越来越纯粹了!"叶青得意地晃着酒葫芦,摇了摇头。"老头子快要帮不上你咯!" “老酒鬼,你可别想撂挑子,你的事儿还多着呢,天一你不管了?以后我孩子你不管了?安安心心给本世子在王府待着,以后用你的地方多的是,别一天到晚想东想西的。” 关于叶青的事情李成安一直都知道,他生怕这个老东西哪天对这世间没有了眷恋,撒手跑了,所以这些年他也不停得给老酒鬼找些事情,人一旦忙碌起来,很多伤痛,总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一些,就算不能忘,也不至于对人世间没有眷恋。 "喝你小子一点儿酒,搭进去老夫半辈子,你小子是懂不懂什么是尊老爱幼,少废话!"叶青突然正色,醉眼竟清明了几分,"听说蜀州来了个很漂亮的姑娘,你小子打算怎么办?" 李成安自然明白老酒鬼的意思,随手拂去肩头落花:"什么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里是蜀州,不管谁来了,都不能坏了王府的规矩,何况人家不一定就是来找麻烦的。" "好一个兵来将挡!"叶青仰头灌了口酒,他眯起眼睛,"你不打算去见见?你小子嘴巴好使,说不定就能忽悠过来当你媳妇儿。" 李成安闻言失笑,随手从书案下摸出一坛陈年花雕扔给叶青:"老酒鬼,你都这把岁数了能不能有点出息?我现在可没心思想什么狗屁爱情,我现在就一心搞事业,懂不懂?" 叶青稳稳接住酒坛,拍开泥封深深嗅了一口,陶醉道:"好酒!"随即斜眼瞥向李成安,"少跟老夫扯那些有的没得,你小子王府出身,还搞什么事业?难不成你要造反?这倒是好事,侄子宰叔父,倒是一场大戏。不过话说你小子岁数也不小了,再不娶媳妇儿,老头子怕是没力气给你带孩子了。" 天一在一旁忍俊不禁:"师父,世子自然有世子的安排,想来也不用操之过急。" 第275章 叶青的剑 "臭小子你懂个屁!"叶青灌了一大口酒,抹了抹胡子上的酒渍,"他是你师父还是我是你师父,一到他这里就向着他,简直是狗屁不通,混账玩意儿!" 李成安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灯火阑珊的街市:"先不说她了,既然她来了蜀州,迟早会见的,不用急在这一时半会儿,这带刺的玫瑰,咱们先看看就好。" 他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对了,你带天一出去这么久,我想看看这些年你教了天一什么东西。" 叶青突然哈哈大笑:"你小子大晚上也不消停,也罢,让这小子跟你试试招也好!" 李成安摇了摇头:“跟天一打没什么意思,他现在还是二品,我知道你的路子对真气的依赖要低一些,但天一的火候还没到你那个地步,我想跟你打。” 叶青闻言,醉眼一眯,手中酒葫芦往腰间一挂,笑道:"好小子,翅膀硬了是吧?趁着老头子上岁数了,就想欺负老头是吧?行,老头子就陪你玩玩!" 他知道李成安的路子是想观百家之所长,取其精华,走出自己的路,对于之前来说,他的剑道并不适合李成安,也就从来没有教过他什么,只是回答他一些剑道上的疑惑,但现在,他的路已经成型,倒是能让他好好看看! 夜风骤起,庭院内海棠纷飞。 叶青原本醉醺醺的眼神陡然清明,他随手折下一段海棠枝,枯枝在他手中竟隐隐泛起一层青芒,宛如利剑出鞘。 "小子,看好了!" 话音未落,叶青身形骤然模糊,手中树枝如游龙般刺出,剑势看似随意,却暗藏杀机——这正是他自创的剑意! 李成安目光一凝,并未拔剑,而是并指为剑,指尖真气内敛,竟以指代剑迎了上去! "叮——" 树枝与指尖相触,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叶青剑势一变,树枝如灵蛇般缠绕而上,剑路飘忽不定,似醉非醉,每一剑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来。李成安身形不动,指尖却如行云流水,每一次都精准点在树枝薄弱之处,将凌厉的剑势化解于无形。 "好小子!你这剑道,有些火候了!"叶青大笑,剑势陡然加快,"再来!" 树枝上的青芒暴涨,剑势大开大合,如狂风骤雨般袭来。李成安终于动了,他身形后撤三步,右手虚握,竟从满地落花中引出一道剑气! "落花为剑?"天一瞪大眼睛。 花瓣在李成安掌心凝聚,化作一柄淡粉色的气剑。他剑势一起,竟带着几分叶青的剑意,却又融入了自己的理解——剑路看似散乱,实则暗藏玄机。 "好小子!学的够快的,偷学我的剑意还敢改良!"叶青不怒反喜,树枝上的青芒更盛,"那就看看你能学几分!" 这便是李成安的纯阳心法为他打下的底子,类似于九阳神功一般,真气磅礴,看什么一遍就会,再加上他悟性也极好,就算老酒鬼的剑意,看了一遍,也学得两三分火候。 两道人影在月下交错,树枝与花剑每一次碰撞都激起一阵气浪,震得满院海棠簌簌而落。叶青的剑越来越快,他的剑意越来越浓,剑路也越发难以捉摸。 李成安却始终从容,他的剑意开始蜕变,起初的模仿,渐渐融入自己的理解,最后竟生出一种独特的韵律,似醉非醉,似醒非醒,在虚实之间变幻莫测。 "好!"叶青突然收剑后跃,眼中精光四射,"你这悟性,比起老夫还要厉害,老夫看看你悟性到底有多强!" 叶青站定身形,原本浑浊的醉眼突然变得清明如剑。他缓缓举起手中树枝,周身气息骤然收敛,仿佛连月光都被吸入那截枯枝之中。 "小子,看好了——醉斩星河!" 刹那间,天地为之一静。那截树枝仿佛化作开天神兵,带着斩断星河的磅礴剑意直劈而下。剑势未至,院中石板已寸寸龟裂,漫天海棠花瓣瞬间被剑气绞成齑粉! 李成安瞳孔骤缩,这一剑已超出寻常武学范畴,蕴含了叶青毕生剑道真谛。他不敢怠慢,体内纯阳真气轰然爆发,手中花剑绽放出耀目金芒。 两股截然不同的剑意轰然相撞! 叶青的剑如银河倾泻,带着醉眼看世的狂放不羁;李成安的剑似大日凌空,蕴含煌煌天威的浩然正气。 "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中,整个庭院的地面被剑气犁出数丈深的沟壑。狂暴的剑气风暴将四周院墙尽数摧毁,连天一都被气浪掀飞几丈远。 待尘埃落定,叶青手中的树枝早已化为飞灰,衣袖被剑气撕得粉碎。李成安更是单膝跪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手中花剑尽碎,若不是老酒鬼最后收了手,李成安只怕会更惨。叶青终究还是叶青,不愧是当年惊艳了整个天下的剑道天才。 "咳咳..."叶青抹去额头汗水,突然放声大笑,"好小子,你这一剑虽然如今还很稚嫩,但已得剑道精髓,假以时日,你会比老夫走的更远!" 李成安艰难起身,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老酒鬼,还是你赢了,为什么同为一品,你我剑道上的差距会这么大。" 叶青收起笑容,走上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从腰间解下酒葫芦灌了一口,目光突然变得深邃:"小子,你以为一品就是一品?" 他随手捡起地上半截树枝,在地上画了三个圈:"江湖上的人把境界划分九个等级,但在老夫看来,简直就是狗屁不通,剑修靠的就是自己手中的剑,至于真气那个玩意儿,差不多也就行了。" 树枝在最外圈点了点:"在我眼中,剑修只有三个等级,寻常人,终其一生都在模仿前人剑招,这是最下等。"又指向中间,"少数天才能融会贯通,创出自己剑意,到这里,勉强算能入眼。" 最后,树枝在内圈重重一戳:"而真正的剑修,需悟得自己的剑心。你小子已摸到门槛,这条路也开始自己走了,但..." 叶青突然将树枝一折为二:"老夫多年前就已破开过这一品桎梏,就算老夫跌境,那也只是真气掉了下去,但手中的剑并没有,他们斩断老夫真气,却斩不掉老夫的剑心。" 第276章 人剑合一 李成安瞳孔一缩:"你是说剑也有极境?" "屁的极境!"叶青啐了一口,"境界那是庸人给自己设的牢笼。" 他指了指心口,"在我看来,剑道无境,唯问本心。就是因为老夫看破这点,才能在跌境之后还能活这么久,若是寻常人,早就没了。" 夜风拂过,满院碎叶沙沙作响。叶青突然将酒葫芦抛给李成安:"知道为何你明明已经剑心通明,也有自己的剑意,却仍然接不住老夫一剑?" 李成安接过酒壶,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因为你还在用剑。"叶青醉眼朦胧地笑了,"而老夫...早就是剑了。" 远处,天一呆立原地,久久不能回神。这一战,已远超他对剑道的认知。 李成安一时间陷入沉默,在脑海中反复思考老酒鬼这句话,片刻之后,他忽然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人剑合一?” 叶青当即愣了神,这小子特娘的悟性也太恐怖了,他就短短说了几句,这小子就懂了?这玩意儿他可是花了不少时间才悟出来的,这王八蛋倒好,打一架聊几句什么都明白了,这不由让他感到一阵无语。 殊不知李成安脑子里装了太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若是理论,绝对不会输于任何人,更别说还有这么一位高手亲自指点,若是这都悟不出来,那他这穿越当真是白穿了。 “话是这么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悟出来和做到,这是两回事,你要踏上这条路,还...” 叶青的话还没说完,李成安突然闭上了眼睛。 院中忽然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连飘落的树叶都仿佛凝固在半空。天一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只见世子手中剑气开始微微颤动。 "这狗东西......"叶青的醉眼猛然睁大。 李成安周身的气息在急速变化——原本外放的剑气如潮水般收敛,整个人渐渐变得如同一柄未出鞘的利剑。他缓缓抬手,一道无形的剑气在掌心悬浮起来,发出清越的剑鸣。 "老酒鬼,看剑。" 话音未落,李成安的身影突然模糊。没有惊天动地的剑气,没有炫目的剑光,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记直刺——却快得仿佛突破了时空的限制! 叶青仓促间以指为剑格挡,却见那截残柄在接触的瞬间突然化作齑粉。而真正的杀机,竟是李成安整个人化作的那道剑意! "铛——" 金石交击之声震彻庭院。叶青连退七步,袖口被无形剑气撕开一道整齐的裂口。他怔怔地看着手臂上缓缓渗出的一道血线,连酒葫芦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 "人剑合一......"叶青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他娘的...真的做到了?" 李成安睁开眼,眸中似有剑光流转:"还差得远。只是摸到点皮毛。"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原来这就是以身为剑的感觉。" 天一已经彻底呆滞,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叶青突然冲过来揪住李成安的衣领:"你小子老实交代!是不是早就悟出来了?就等着在老夫面前显摆是不是?!" 李成安笑着摇头:"那倒不是,要不是你点破关窍,我恐怕还要摸索很久。" 夜风再起,满院海棠簌簌而落。叶青松开手,突然哈哈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唏嘘:“你真特娘的是个妖孽!" 他弯腰捡起酒葫芦,狠狠灌了一大口:"不过小子你要记住,你若要修剑道,人剑合一只是开始。真正的剑道,还有更远的路要走,至于将来的路在哪里,老夫没踏足过,就得靠你自己去摸索了,回去睡觉咯,这大晚上,真特娘的闹心,看你小子装逼,老夫心里不得劲儿。" 说完便离开了小院,李成安知道老酒鬼的性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天一也赶紧跟了上去,二人走后,李成安向王府的阴影处看了一眼,但那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我感觉错了?”李成安暗自嘀咕:“看来最近确实有些疑神疑鬼了。” 城西。 一间精致的庭院内,一树梨花在月光下如雪般皎洁。林倾婉正倚在软榻上翻阅书卷,忽然眉头微蹙,抬眸望向院门。 秦羽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廊下,向来冷峻的面容罕见地带着几分凝重。 "小姐。"他抱拳行礼,声音低沉。 林倾婉放下书卷,素手端起茶盏轻啄一口:"秦叔回来了,秦叔这般模样,看来这位世子比我想象中更加有趣,怎么?这位世子莫不是有三头六臂?" "三头六臂倒不至于,只是这李成安的武道天赋,有些过于恐怖了,一场随随便便的比试,便能悟出了人剑合一,这等悟性,就算在中域,也是绝无仅有的天才..."秦羽深吸一口气。 "啪"的一声,林倾婉手中的茶盏滑落在地。她缓缓站起身,月白裙裾在夜风中轻扬:"秦叔你确定?" "亲眼所见。"秦羽沉声道,"几句点拨之后,当场领悟。" 林倾婉缓步走到梨树下,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花瓣,她比任何人都明白秦羽的强大,从他口中说出这种话,就绝对不会有错:"二十岁不到就能悟出人剑合一,秦叔教导我这么多年,我连入门都没能做到...也难怪先生会选他。" 她突然转身,眸中精光闪烁,"这位世子比之当年的秦叔如何?" 秦羽沉默片刻:"比我当年更可怕。人剑合一也是我在二十八岁的时候才悟出此境,而且..."他顿了顿,"李成安的剑意中,有种说不清的东西,我感觉他的剑,未来会很强。" 夜风骤起,吹落一地梨花瓣。林倾婉突然轻笑出声:"有意思,能让秦叔说出这样的话,看来这次蜀州之行,比预想的更有意思,这位世子不仅胆子够大,一己之力牵动整个王朝的改革。没想到在武道之上,更是一位奇才,这一趟,没白来。" "小姐,此人恐怕..." "怕什么?"林倾婉指尖拈起一片花瓣,轻轻一捻便化作粉末,"他越强,对我们越有利。秦叔别忘了..."她抬眸望向王府方向,唇角微扬,"中域这盘棋,一般人可没有资格去落子。" 秦羽眉头微皱,沉声道:"小姐打算何时去见这位世子?以属下之见,既然咱们已经到了蜀州,不如..." 第277章 一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人 "不急。"林倾婉轻轻抬手打断,转身走向庭院中的石桌,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 "既然来了,就不急这么一时半会儿,这可是他的地盘,秦叔以为他不知道我们来这蜀州?既然他都不急,咱们自然也不急,再看看吧,既然他人在这里,就不会跑。" 她指尖轻抚石桌,唇角微扬:"况且,我们今日在茶楼喝茶,不是已经打过招呼了吗?给这位世子一些时间吧,时机到了,他会主动找我们的。" 秦羽一怔,随即想恍然道:"那小姐的意思是..." "见他倒不急着见。"林倾婉抬眸望向夜空中的明月,"这段时间,正好让我们再看看这位世子治理下的蜀州,总是要看看他的手段..." 她忽然轻笑一声,指向地图上标注的几处工坊:"秦叔不觉得奇怪吗?一个能悟出人剑合一的武道天才,却把大部分精力都花在这些...世俗之事上。" 秦羽目光一凝:"小姐是说..." "我要知道他真正的底牌。"林倾婉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中域不需要一个武道上的莽夫,也不需要一个沉迷权势的庸人,这位世子要想成为下棋的人,如今表面上的这些,恐怕还不够,中域四大绝巅,先生却一个没选,说明他看重的并不是这位世子武道。" 夜风拂过,满树梨花纷纷扬扬。秦羽看着自家小姐在月光下清冷如霜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什么,郑重抱拳:"属下这就去安排。" "对了。"林倾婉突然叫住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秦叔,麻烦你这几日在这几个地方看看,这蜀州,不可能只有我们看上去那么简单。" 秦羽接过锦囊,触手冰凉,隐约能闻到一缕清冽茶香。“将来若是要与这位世子合作,咱们这样去探人家的底,会不会...” 林倾婉摇了摇头:“秦叔,我知道这样做不太好,但我必须要为林家负责,大家知根知底,才是最好的合作方式。” 他深深看了林倾婉一眼,秦羽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一揖,身影渐渐融入夜色之中。 中域,西月城,晨光微熹,整个城池笼罩在薄雾之中。 孟敬之负手立于小院中央,望着院角一株刚抽新芽的老梅,神色平静。平生正手脚麻利地收拾行囊,将几卷古籍和茶具仔细包裹好,塞进藤箱里。 "先生,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平生擦了擦额头的汗,仰头问道。 孟敬之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指尖在火漆印上摩挲片刻,淡淡道:"一会儿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出去,交给天和居的掌柜,他知道该给谁,明日我们先去南诏边境,等一个人。" "等人?"平生接过密信,眨了眨眼,"等谁啊?" 孟敬之微微一笑:"一个老朋友,见完他,我们的中域之行,就差不多了。" 他转身走向屋内,从床榻下取出一个陈旧的木匣。匣身漆黑,表面刻着繁复的纹路,平生好奇地凑过来,却被孟敬之轻轻按住肩膀:"这个不能碰。" 平生缩了缩脖子,乖乖退到一旁。 孟敬之打开木匣,里面静静躺着一块泛黄的纸片,纸片上刻着密密麻麻让人看不懂的文字,隐隐透出一股阴冷的气息。他凝视片刻,低声喃喃:"成安,这便是为师给你留下最后的东西了,希望你能在这里找到你想要的线索..." 就这时,门扉轻启,一个头戴斗笠的灰衣人立于门外,低声道:"你找我。" 孟敬之缓缓合上木匣,抬眼看向门口的灰衣人:"你来了。" 灰衣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沧桑冷峻的面容。他沉默地走进屋内,目光落在那漆黑的木匣上:"这东西值得让老夫亲自来一趟?" "这一条关系到那个地方的线索,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孟敬之将木匣递给他,"若有朝一日成安能来到中域,麻烦你找个合适的时机交给他。" 灰衣人接过木匣,手指在繁复的纹路上摩挲:"你不亲自给他?" 孟敬之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我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屋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两人凝重的面容。平生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这东西这么重要,你还把它留在中域?"灰衣人沉声问道。 孟敬之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那个地方的线索,老夫耗费了无数年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若有朝一日有人能解开这个秘密,便只能我那学生了。" 灰衣人瞳孔微缩:"你当真要让他去..." "这是他自己的路。"孟敬之打断道,"我只是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 灰衣人沉默良久,最终将木匣收入怀中:"我会在天启城等他。不过..."他直视孟敬之,"你确定他能走到那一步?" 孟敬之嘴角微扬:"我的学生,我比谁都清楚,这世间若能有胜天半子的人,便只有他了。" 晨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灰衣人重新戴上斗笠,转身欲走,却又停住脚步:"你若死在大乾,我就不来给你上香了,此事之后,你我两清,你的局太大,我掺和不了,希望你的选择没有错。" “老夫相信他。” “下辈子,别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好好养老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说完,灰衣人便走出了小院,消失在晨雾之中。 孟敬之微微一笑:“来世,就不这么折腾了,平生,我们明日就离开吧。” 入夜,更深露重,西月城的街道早已沉寂。孟敬之独坐灯下,指尖轻叩着案几,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烛火微微一晃。 窗棂无声滑开,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飘入屋内。来人全身笼罩在黑袍中,面上覆着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 "你终于来了。"孟敬之头也不抬地说道。 黑衣人低笑一声,声音沙哑:"你知道我要来?" 烛光下,他的眉头渐渐皱起:"老夫在中域折腾这么久,那个地方若是真有人在这世间行走,怎么会不知道老夫要干什么?这个时候不来找老夫,那岂不是怪事。老夫不知道你们是否存在,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第278章 谁算计了谁? "你倒是想的通透,也看得明白。"黑衣人自顾自倒了杯茶,"那个地方不是你一个凡人就能算计得了的,你眼下回到中域能如此折腾,是因为我们想让你折腾,而不是因为你有多厉害,明白吗?" 孟敬之微微一笑:"我自然是明白的,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们之所以让老夫布下此局,是因为你们也需要练纯阳心法的人,并且需要他将心法练至问道,这才是你们的关键,老夫猜的对吗?" 黑衣人哈哈大笑:“果然不愧是算尽天下的孟敬之,你说的没错,我们也需要纯阳心法的问道之人。” 他抬眸看向黑衣人,"我想知道,你是一个人,还是很多人?" 黑衣人手指轻敲桌面,青铜面具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你既然能猜到这一步,又何必多问,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黑衣人顿了顿:“也罢,难得碰到一个有意思的人,我不妨告诉你,我们可以是一个人,也可以是很多人,关于我们的身份,我不会告诉你,你也永远猜不到。" 孟敬之缓缓起身:"看来你们是一群人没错了,毕竟连大乾那么偏僻的地方,你们都能插手,老夫回中域的种种,你们也全然知晓,若是一个人,是绝对没有那个能力办到的。"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很聪明,比我们想象的更加聪明,但是你的聪明对我们而言,没有丝毫意义。" "我知道没有丝毫意义。"孟敬之又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信纸,"你不妨看看这个。" 黑衣人接过信纸,片刻之后,猛地站起身:"你们这一脉,居然有人去过禁地,看来当年那位问道,终究还是给这世间留下了些什么!" "这世间的一切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但你们却从不插手王朝更迭。"孟敬之轻咳两声,脸色略显苍白,"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屋内陷入死寂。良久,黑衣人沉声道:"这是我们的秘密,这件事,恕我不能告诉你,至于这世间之事,世间万物皆有定数,我们为何要插手?就你师门的那些先辈里面,也不是每代人都会有天下行走。明白吗?" 孟敬之直视对方:"那老夫换个问题,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来找老夫?" "因为你该离开了,你寿元将尽,中域这个地方,已经不太适合你了,你若再待下去,便没有命回大乾了,我们不希望你死在中域。" 孟敬之一脸诧异:"你放老夫回去?不杀老夫?若是你们出手,就算我那两位师兄,恐怕也查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黑衣人突然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讥讽:"我们为何要杀你?杀你一个孟敬之能解决什么问题吗?我们不需要你的命,而且你现在要做的,与我们也并没有什么冲突,自然也没有杀你的理由。" 孟敬之摩挲着手指:"你就不怕我把你们的消息泄露出去,或者让成安永远不来中域,到时候你们所有的算计都会是一场空。" 黑衣人缓缓放下茶杯,青铜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玩味:"你不会告诉他的,这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而且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任何后退的余地,你当真以为...我们只有这一个局?" 孟敬之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黑衣人指尖在桌面上画了个圈,"你以为他娘为什么会拿到天寒经?你以为当年那个老道士怎么会那么巧就能在蜀州碰上李成安?你以为你在中域摆这么大个棋局却无人插手是为什么?就凭你们那一脉的名声?你这把岁数了,不会还这么天真吧?" 夜风卷入,烛火剧烈摇晃。黑衣人站起身,黑袍无风自动:"至于泄露消息?" 他轻笑一声,"你觉得那李成安就算知道我们的存在,就会不来中域吗?他有的选吗?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经没有选择,你给他的选择,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就算你告诉他,除了让他充满猜忌,还能改变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你永远也不知道谁才是我们的人。" 孟敬之沉默片刻,他说的没错,从一开始,李成安便没有了选择,这群人有些太可怕了,只要是练了纯阳心法的人,或者适合练纯阳心法的人,都在他们的棋局之中,除了身死,没人能逃过他们的布局。 他突然笑了:"看来老夫还是小瞧了你们。" "不,你比大多数人都看得清楚。"黑衣人走向窗边,"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你该知道的,我们对这世间并没有恶意,至于其他的,我便不能告诉你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孟敬之,"早些离开中域吧,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想让老夫死在大乾?”孟敬之轻声问道。 黑衣人站在窗前,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因为有人不想你死在中域,有人觉得你的坟前,该有人祭奠。" 孟敬之微微一怔,随即失笑:"原来如此...你们连这个都算到了,原来真正的执棋者根本不在中域,而是在大乾。" "不算是算计,而是尊重。"黑衣人脸色微变,仿佛想掩饰着什么,声音罕见地柔和了几分,"你这一生,值得有个像样的送终人,你的这些布局,需要回去给你那学生一个交代。" 窗外的梆子声远远传来。黑衣人抬手整了整面具:"该说的都说了。尽快离开中域,否则...将来的事情,便未必如你所愿了!" "老夫明白。"孟敬之缓缓起身,突然郑重地行了一礼,"不管你们目的为何,至少临死之前还让老夫能死个明白...多谢成全,办完最后一件事,这中域,老夫会离开的。" 黑衣人沉默片刻,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他的身影如墨般在月光下渐渐淡去,最后只剩一缕清风拂过窗棂,只余茶盏上的一圈涟漪证明方才并非幻觉。 良久,孟敬之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这一刻,他的精气神尽皆破碎,谋划数载,终究是镜花水月,自己做的一切全然在别人掌控之中。 “这人间禁地,果然名不虚传,这一局,终究是老夫输了,可惜老夫没有时间再与你们对弈了。但老夫的这个学生,未必赢不了你们,时也命也,老夫终究看不到如此精彩的对弈了。” 第279章 离开西月 窗外,东方已现鱼肚白。晨雾中的西月城渐渐苏醒,而一场跨越数千年的棋局,也在这一刻悄然落下一子。 晨雾未散,一辆青篷马车缓缓驶离西月城。 平生坐在车辕上,时不时回头望向车厢,眼中满是担忧。自今天早上出门,先生便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整个人都黯淡了下去。 "先生,您要不要喝点水?"平生掀开车帘,轻声问道。 孟敬之靠坐在软垫上,目光涣散地望着窗外,仿佛没有听见。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先生?"平生又唤了一声,声音发颤。 孟敬之这才缓缓回神,嘴角扯出一丝疲惫的笑:"无妨...只是有些累了。" 平生顿时感到鼻子一酸,跟着先生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从没看到过自家先生露出过这般颓态。即便是在自己认为最艰难的时候,先生也总是从容不迫,仿佛世间万事皆在掌握。可如今,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却像是蒙了一层灰。 整个人仿佛在一夜之间彻底失去了精气神一般,他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明白这位老人费尽心思的棋局在有些人看来,就是一场莫名的笑话。当人生无数岁月的努力,依然看不到希望的时候,这种感觉,纵然是孟敬之这样的人,也逃不过心中失落。 这一刻的孟敬之像极了这天下的芸芸众生,终其一生,以为自己能探寻到这人间的真相,到头来不过是他人眼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面对这样的结局,他已经没有机会再落子了,就算他身后还有强大的师门,但他此时已经不想再把师门拖入这个泥潭了。 当别人能看透你所有的底牌,你的任何手段对别人而言都没有丝毫意义,若是再要斗下去,便需要借助棋盘之外的力量,他不是怕,也不是没信心,只是他没有时间再去准备了,一夜之间,他的执着被打的支离破碎。 "先生,咱们还要去边境吗,要不咱们还是再休息休息..."平生想说些宽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去..."孟敬之喃喃重复,目光渐渐聚焦,"老夫的最后一子,就算他们看透了,老夫依然要落下去,等老夫落完这最后一子,我们就该回去了。"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平生慌忙取出帕子,却被孟敬之摆手制止。 "不必惊慌。" 孟敬之擦去血迹,眼神竟清明了几分,"平生,记住...回到大乾后,你就忘了中域的事,还有和老夫有关的一切,面对任何人,你都不要提起,哪怕是成安。 回去之后,你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老夫会为你安排好一世的富贵,无论朝堂还是江湖,你都不要再插手了。若老夫的身子扛不住了,没能回到大乾,你就找个地方把老夫烧了吧,将老夫的骨灰洒在蜀州,若是成安问起,就说老夫年老体弱,没能撑住这舟车劳顿,明白吗?" "可是先生..." "答应我。"孟敬之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平生含泪点头:"平生记住了。" 马车碾过碎石,发出沉闷的声响。孟敬之望向窗外渐行渐远的西月城,忽然轻笑一声:"这盘棋...老夫的确赢不了你们,但你们也是人,你们希望老夫死,这也成了你们的破绽,老夫这一趟,没白来,这人间,总有人能把你们揪出来。" 西月城最高的钟楼上,两道黑影静立檐角,目送着那辆青篷马车渐行渐远。 "你不该去刺激他,这对我们没有好处。"左侧的黑衣人沉声道,青铜面具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上面交代过,让他离开中域便是了,你昨晚的话有些太多了。" 右侧的黑衣人轻笑一声:"我只是让他认清现实罢了。一个将死之人,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再说了,我并没有动手,也不算违背上面的命令。" "愚蠢!"青铜面具猛地转身,"孟敬之这样的人,越是逼到绝境,越会留下后手。你昨夜那番话,不就是为了消耗他的生机,想让他死的快一些,我觉得你这样做,很不聪明,若是上面的人知道了,你会死!" 他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他能怎样?一个油尽灯枯的老头子..." "你这样做是为了私仇,违背上面的命令,你知道什么后果吗?"青铜面具冷声打断,"你莫要忘了那个人的手段!" 一旁的黑衣人的表情终于变了,但他沉默片刻,旋即说道:"你不会告密的...你把这次的任务交给我,难道就没有借刀杀人的意思?能和这一脉有仇的,可没几个,我说的对吗?" “你的话太多了,不要忘了规矩。” “我自然是知道规矩的,打听其他人身份的者!死!但这一次,是你存了小心思在先,到头来还想让我来承担责任,未免想的太好了吧。” "这件事我可以帮你掩饰过去,这孟敬之虽不是武者,但他绝对是相当危险的存在。"青铜面具望向远处已成黑点的马车,"现在,他知道我们的存在,你觉得他会甘心就这么认输吗?" 晨风吹动两人的衣袍。年轻人握紧了拳头:"他不是早就已经猜到我们的存在,上面才让我们出面吗,他就算不认输,还能怎么样,他不会把他师门那两个老东西拖进这个泥潭的..." 青铜面具摇头,"他的确不会把他师门拖进来,但也不会如此甘心认输,我就担心他狗急跳墙,死的时候给我们留一个大麻烦,算了,此次以后,你回你的天启,把这件事永远烂在自己心里,莫要给自己招惹杀身之祸。" "你放心,我没有自找麻烦的习惯。至于说麻烦,这人间还有什么麻烦是那一位解决不掉的,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不要有其他的心思,上面的手段超乎你的想象。"青铜面具转身离去,声音飘散在风中,"希望这次的事情不会节外生枝,不然我也会为你陪葬。" 第280章 这是一场神仙局 两名黑衣人离去后不久,钟楼檐角又落下两道身影。 莫相逢拎着酒壶,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身旁站着一位身着明黄龙袍的中年男子,正是西月皇帝周浩。 他约莫四十出头,面容清癯儒雅,眉宇间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蓄着修剪得宜的短须,鬓角已见几缕银丝,一双凤眼锐利如刀,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陛下,都听见了?"莫相逢灌了口酒,笑眯眯地问道。 周浩负手而立,明黄龙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腰间悬着的九龙玉佩叮咚作响。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玉扳指,沉声道:"朕听见了,莫先生,朕以为你这一生醉心美酒和武道,不喜这些算计之事,为何要在此事上插手,让朕知道这件事。" "简单来说——"莫相逢擦了擦嘴角的酒渍,酒气喷在皇帝华贵的衣袍上也不在意,"不是老夫想让你知道,而是那个老东西想让你知道。" “孟先生?”周浩眉头微皱,额间浮现几道细纹,更添几分威严:"这些事与西月何干?与朕何干?就算他们来自人间禁地,但他们要对付的也不是朕。" "陛下说没关系,那就没关系。"莫相逢晃了晃酒壶,酒液溅在皇帝锃亮的龙纹靴上,"老头子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但那那个老家伙以天启为开端,试图撬动整个中域的局势,陛下觉得西月能独善其身,那老夫就当没说过,这是那个老东西留给陛下的信。"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周浩。皇帝接过信时,露出保养得宜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指节分明,唯有虎口处一道陈年剑疤,暗示着这位看似文雅的帝王也曾经历过沙场厮杀。 片刻之后,周浩发出一阵无奈的叹息:“早不乱,晚不乱,偏要在朕在位的时候搞出这些事,当真是麻烦,就不能等朕退位之后吗?孟敬之这一脉出来的,就没有一个好人,真是混账。” “陛下,人生在世,终究不能事事如意。剩下的事,你就和郭家那个小子看着办吧,老头子就不掺和了。” 说完,身形一闪,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浩回宫后便独自一人去了御花园,暮春的御花园里,晚风裹挟着牡丹的馥郁。周浩负手立于九曲回廊间,月光将他的身影投在青石板上,拉得修长而孤寂。 "陛下。"一道清越的声音从紫藤花架下传来。 郭小桐踏着月色缓步而来。这位年方二十四,号称西月年轻一辈最有才华的人,身量修长如青竹,一袭素白长衫不染纤尘。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却亮若星辰,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 "小桐来了。"周浩将信笺递去,"看看这个。" 郭小桐接过信时,指尖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他腰间悬着的青玉随着动作轻轻作响——这是他的习惯,总爱拨弄些精巧物件。 园中春色正浓。海棠花瓣随风飘落,有几片沾在郭小桐肩头,被他随手拂去。阅读间,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坠,眉头微蹙的模样像极了正在解一道珍珑棋局。 "有意思。"他突然轻笑,声音如清泉击石,"这世间还能有人把这一脉的人当做棋子,当真是出乎臣的意料,而这位先生也让人佩服,选择以身入局。这世间的对弈果然还是相当精彩的,这对我西月而言,可谓是天大的好事。" 周浩挑眉:"怎么说?" "有人以这位先生的性命做局,而这位先生也甘愿入局,仅仅这一点,便会让天启失去最大依仗,陛下觉得这对我西月而言,不是件好事吗?" 郭小桐微微一笑,顿了顿,"天启林家和陈家,他们可都不是安分的主,八百年前南诏那百万人的性命,赵家也是一直想要一个交代的。 天启这些年能在这中域混的风生水起,不就是因为孟敬之那一脉的人在他天启吗,如今天启没了这个老头,苏昊还算不上一个雄才大略之人,他手下的天启,臣不认为他能扛住世家和南诏。" “你觉得这场局,我西月应该下场?” "这位先生的棋局妙就妙在这个地方,他选择放弃天启。"郭小桐忽然将一枚黑色棋子落在石桌上,"只要天启一乱,大荒也好,南诏也罢,就算是我西月,也不得不入局,这便是这位先生留下的神仙局。" "神仙局?" "陛下,你看这御花园的池子。"黑子在郭小桐指尖翻转,"若是一块石头砸下去,可能会泛起一丝涟漪,一些鱼儿可能会忍不住跳出来。若是无数石头砸下去,陛下觉得会如何?" 周浩微微颔首:“自然是让藏在这水下的鱼儿无处遁形,全部跳出来。到了那个时候,藏着在水下的神仙也罢,牛鬼蛇神也罢,都不可能再藏得住。” 夜风骤起,吹落一树梨花。郭小桐的白衣在月下翻飞,衬得他愈发清瘦如谪仙。 "陛下说的没错,这位先生想让这些人跳出来,自然需要很多的石头。在臣看来,这位先生的棋局已成,就看将来这诸多势力如何落子,臣倒是挺佩服这老头,以身入局,以命为饵,当真是个不错的下棋之人。" 夜风卷着梨花,在石桌上铺了一层雪白。周浩拾起一片花瓣,在指尖轻轻捻动:"小桐以为,我西月将来该如何打算?" 郭小桐从袖中取出三枚白玉棋子,月光下泛着莹润光泽:"既然棋局已成,那我西月不妨走上一遭。" 他将棋子牌推至棋盘中央,"即日起,逐渐减少和天启的商业往来,甚至把我们的势力从天启全部撤回来,除了那部分暗子。" "苏昊只怕是要开始跳脚了。"周浩眯起琥珀色的眸子。 "如此不是正合我们意,我们有了这个开端,林家和陈家自然会坐不住,既然天启注定要乱,我们不妨推他们一把,最多两年,苏昊便维持不住天启的平衡了。" 郭小桐轻笑,又推出一枚棋子,"第二,这些年他们几个地方在我西月埋下不少暗子,也是时候该清理了。" 周浩指尖一顿:"这恐怕会死很多人!" "若是之前,臣不会让陛下如此大动干戈,毕竟中域太多年没有大战了,朝中不少臣子和世家,和其他三个王朝或多或少都有些的关系。" 郭小桐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但这老头留下的是一场神仙局,试图借用整个中域的手把这些人砸出来。将来若有朝一日,我西月要和这些人对上,臣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攘外必先安内,必须把这内患清理干净,至少大部分要干净些,臣不希望在关键的时候,自己人对西月落井下石。" 第281章 不太安分的客人 当最后一枚棋子被他轻轻叩在棋盘上,郭小桐缓缓开口:"至于这第三子,我们落在大乾。" "大乾?"周浩当即一惊,挑眉道,"那可是南诏的地盘?" "这老头以命为局,将来执棋的人肯定就不是他。其他两位不知所踪,显然这个时候,他并不想把自己的师门拖进来。"郭小桐把玩着腰间玉坠,"那他这样做的目的便只有一个了,将来落子之人自然是他那位学生,作为孟敬之这一脉的传人,我们自然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你的意思是派人去大乾?” 郭小桐意味深长的说道:“何须再派人?之前莫先生不是答应了这老头的一个要求吗?这位先生离开西月那个状态,怕是回不了大乾了,这个人情,为何不能算在我西月头上?” 满园梨花突然簌簌而落,仿佛下了一场春雪。周浩凝视着棋盘上三枚玉子,忽然笑道:"小桐啊,你这样会把我西月带入一场泥潭。" 郭小桐执起一枚黑子,在月光下细细端详:"陛下,这话可就不对了,这棋局是那位先生留下的,跟臣可没什么关系,就算西月什么都不做,将来就能置身事外吗?" 如今天启、南诏、西月和大荒,都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天启位于四国中心,天启一乱,任何势力都不可能独善其身,要么和天启共同抗敌,要么一起对天启进行掠夺,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否则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其他帝国日益强大,要不了多久,死的就是自己。 周浩顿时哑然,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觉得这场所谓的神仙局,什么时候会开始?” 郭小桐把玩黑子的手一顿。月光下,他的侧脸如白玉雕琢:"陛下是想知道天启什么时候会乱吧。" 黑子"嗒"地落在棋盘上,"这就要看那位先生还能扛得住多久了,他身死之日,便是这场棋局开始之时。臣,也想看看这群高高在上的人浮出水面的时候,会是什么样。" 周浩不禁叹息道:“当真是多事之秋啊。” 蜀州城外的深山之中,晨雾尚未散尽,一座隐蔽的作坊内炉火熊熊。 李成安挽起袖子,站在一座改良过的高炉前,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周围工匠们屏息凝神,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位年轻世子。 "温度还是不够。"李成安皱眉,伸手在炉口感受热浪,"普通的木炭烧不出好钢。" 他转身走向一旁的石台,上面摊开几张图纸,墨迹未干。 "改烧石炭。"李成安指尖点在图纸某处,"在这里加个鼓风装置,用流水带动风箱,风力要持续稳定。" 工匠头子老赵挠了挠头:"世子,石炭烧起来烟太大,而且..." "烟的问题好解决。"李成安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黑色粉末,"把这个混在石炭里,不仅能减烟,还能提高火温。" 众人凑近一看,竟是研磨极细的某种矿石粉。 "这...这是..." "磁石粉。"李成安抹了把脸上的煤灰,"配合鼓风,能把炉温再提三成。"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前几日刚刚回到蜀州的冬雪,匆匆跑来,在世子耳边低语几句。 李成安眉头一挑:"人带来了吗?" 冬雪点了点头:“带来了。” “走,去见见他。” 李成安和冬雪来到一处静室,一个瘦小的身影站立在房内。那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名叫阿七,是作坊里最机灵的小厮。他生得瘦骨嶙峋,却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 "世子爷!"阿七快步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小的有事禀报。" “就是你说的工坊里有外人来过?”李成安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阿七紧张地搓了搓手指,从怀中掏出一把连弩:"世子爷请看这个。" 李成安接过连弩,在烛光下仔细端详。落满灰尘表面有几道极浅的指印,若不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你什么时候发觉的?” "这几日小的守库房的时候,发现库房第三排的连弩好像被人动过。"阿七的声音虽轻,却条理分明。"平日里库房的东西几乎都没人打扫,所以日子长了都会有灰尘,我们都是在出库的时候才会清理,平日里就三个人守着库房,属下问过管事,最近几日根本没有人进过库房。" 冬雪在一旁倒吸一口凉气:"还有别的吗?" 小七连忙恭敬说道:“有,不仅是连弩,还有好几把兵器摆放的位置都有一丝偏差,和原来的位置对不上,虽然差别不大,但是小的还是看出来了。” 李成安捻了捻武器上的灰尘,突然笑了:"看来咱们这位客人,有些等不及了。" 能悄无声息进入这个地方的,除了极境,不可能有人能做到,就算是玄影,也不可能无声无息进入这个地方。 在大乾,极境可不是大白菜,除了刚到蜀州的那位姑娘身边有一位极境,不会再有别人了。 他转向阿七,"库房下面的密室检查过吗?" 少年眼睛一亮:"回世子,查过,也有人动过,但里面都是最开始研制出来的一些残次品,之前冬雪姑娘都已经把大部分人和物件转到渝州去了。因为这些残次品意义不大,转运的时候就留了下来。" 冬雪脸色骤变,眼中充满了焦虑:"世子,这下可麻烦了,这些兵器流传出去恐怕..." 李成安目光渐冷,压低声音道:"无妨的,都是些冷兵器,只要咱们的热武器没传出去,就不怕,更何况,王府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静室内烛火摇曳。李成安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亲手放在阿七手中:"从今日起,你便是工坊的监工,月钱翻三倍。" 阿七浑身发抖,扑通跪倒在地:"世子爷,小的、小的..." "起来。"李成安扶起少年,"这是你应得的。好好做事,不要让我失望..." "世子放心,小的愿为世子粉身碎骨!"阿七机灵地接话,却又犹豫道,"只是咱们库房里的东西..." 李成安拍拍他单薄的肩膀:"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事情,本世子自有打算,你先下去吧..." 第282章 李镇回蜀 待小七离去之后。 他转头看向冬雪:“你准备一份请帖,明日请这位姑娘到王府来吃个饭吧,来蜀州有些日子了,咱们也该尽一下地主之宜见人家。” 冬雪突然跪倒在地,素白的衣裙在青石板上铺开:"都是奴婢的错!若不是一时疏忽,也不会..." "起来。"李成安伸手虚扶,语气却不容置疑,"与你何干?蜀州的作坊继续弄是我的命令,怪也怪不到你头上,只是没想到这女人这么聪明。"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映得冬雪眼圈发红:"可咱们这些东西..." "你怕什么。"李成安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图纸,在灯下展开,"这些都是本世子特意准备给他们看,本世子可不傻,除了炉火正在炼制的钢铁是真的,其他的兵器全部都有缺陷,包括库房里那些东西,只是你刚回来,这事儿忘了告诉你。" 冬雪猛地抬头,泪水还挂在睫毛上:"世子早就知道有人会..." "一位带着极境高手入蜀的姑娘,总不会真是来游山玩水的,本世子怎么可能不防着她。"李成安轻笑,"若是真按那些残次品来打造,他们伤的只会是自己。"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冬雪破涕为笑:"所以那今日的事也在世子的预料之中..." "让他们看看这些东西。"李成安卷起图纸,"将来谈起来也好谈一些。" 他忽然伸手,轻轻拭去冬雪脸上的泪痕:"都是一家人,以后莫要动不动就哭,这些年,已经很辛苦你们几个了。" 冬雪摇了摇头:“世子莫要这么说,能入王府奴婢几人已经很幸运了...” “好了,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先去办事吧,拜帖你亲自去送!” “奴婢明白!” 说完便离开静室。 春风轻拂,小院内的梨花簌簌而落,铺了一地碎雪。林倾婉斜倚在藤椅上,一袭月白纱裙随风轻扬,指尖捏着一卷话本,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秦羽抱剑立于一旁,眉头微蹙:"小姐,这话本有那么好看?你从早晨起来便开始,已经看了两个时辰了。" 林倾婉眼波未抬,只懒懒翻过一页:"秦叔,这话本里的故事可比中域那些人有趣多了。" "哦?"秦羽挑眉,"讲的什么?" "讲的是一位姓武的官员之女,从十四岁入宫后,因为美貌遭人妒忌,在宫中艰难求存的故事。"她轻笑一声,"最后竟然成了一国之君,不仅如此,她还将整个王朝带入了盛世。" 秦羽嘴角抽了抽:"这怎么可能...简直是闻所未闻,世间哪有女子为帝的,那岂不是荒谬,这等话本也敢写,也不怕被抄家灭族?这大乾未免也太..." 林倾婉摇了摇手中的话本,轻声说道:“这便是这位世子和大乾的独特之处,这话本,就是这位世子写的。对了,秦叔,你可曾听过降龙十八掌和易筋经这种武学?” 秦羽当即一愣:“这是何等武学?闻所未闻。” “看来这些只是这位世子编造的。” 恰在此时,紫嫣小跑着穿过回廊,裙角沾了几片花瓣:"小姐!王府送来请帖,世子邀您明日到王府赴宴!" 林倾婉终于从话本中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玩味:"哦?他终于肯见了?看来秦叔你偷东西的事情被发现了。" 秦羽当即一脸的无奈:“小姐,你让我做这些,还是头一遭...” 林倾婉摆了摆手,忍不住笑出了声:“无妨的,让秦叔出手,我也没想瞒着,只是委屈你这位天启的绝巅,还跑去做这等事情。” 她接过拜帖,简单的翻阅之后,转头对紫嫣说道:“告诉来人,本姑娘一定按时赴约。” 她合上书卷,指尖轻轻点了点封皮上的《武氏传奇》几个字,笑意渐深:"也不知道这话本里的事情,会不会成真的。" 王府。 冬雪匆匆穿过回廊,来到李成安的书房,轻叩门扉:"世子,林小姐已经收下拜帖,应允明日赴宴。" 李成安正伏案批阅文书,闻言抬头,唇角微扬:"她可有什么别的话?" "那倒没有,奴婢并没有见到那位姑娘本人..."冬雪犹豫了一下,"只是见到了她的那位侍女。" "她身边那位极境呢?" 冬雪摇了摇头,"也没见到。" 李成安手中的笔一顿,墨汁在纸上洇开一小片。他轻笑摇头:"冬雪啊,让厨房多准备点肉,咱们晚上搞点火锅..." “看来你在蜀州生活过的不错啊,还吃上火锅了。” 话音未落,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玄色蟒袍在烛光下泛着暗纹。 "父王?!"李成安猛地站起身,墨笔滚落在地。 李镇负手而立,刚毅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他目光扫过案上的图纸,又落在儿子惊愕的脸上:"怎么?不欢迎为父?" "父王怎么突然回蜀州了?"李成安连忙上前行礼,眼中难掩诧异,"您不用回京都向陛下复命吗?" 李镇大步走入书房,玄色蟒袍带起一阵风。他径直在太师椅上坐下,接过冬雪奉上的茶盏,淡淡道:"怎么,本王回自己家,还要给你小子打个招呼?陛下那边自然会有人回去复命,不用你小子操心。" 冬雪低着头,将另一盏茶轻轻放在世子案前,随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李成安摸了摸鼻子:"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知道父王为何突然回蜀州..." "你都能回?为父就不能回了?"李镇抿了口茶,锐利的目光如刀般扫来,"还是怕为父回来坏了你的好事?" "父王说笑了。"李成安苦笑,"孩儿哪有什么好事..." "本来是要直接回京的,但京都那边传来一个消息,倒不急着回去了。"李镇发出一声叹息,从袖中抽出一封密信拍在桌上,"这是京都传回来的,路上被本王截下来了,你好好看看吧,你娘身子的事情,你也不用急于一时了..." 第283章 李镇的底牌 烛火摇曳,映得父子二人的影子在墙上忽长忽短。李成安拾起密信,没有打开,他眉头渐渐皱起:"父王知道娘亲身子的事情..." "你这是在放屁。"李镇沉声道,"你娘是为父的枕边人,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为父怎么可能像个傻子一样全然不知。" “那娘亲修炼那不完整的武学?父王当初没有拦着?” 李镇的眼神骤然锐利,手中的茶盏"咔"地一声出现一道裂纹:"开始的时候的确不知道,到后来发现她身子有些不对,想拦的时候,已经晚了!" 书房内的烛火猛地一晃,映得他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为父这些年想了很多办法,但是依然没有太好的结果,你还是先看看消息吧..." 李成安握紧密信,缓缓打开,片刻之后,眼中闪出一丝诧异:"天启陈家,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来送这么大一个礼..." "人家卖王府这么大个人情,自然不是为了你娘。"李镇的声音低沉如雷,"那便只能是为了你,这李家,除了你,你觉得还有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让她这样的人不远万里来京都。" 窗外一阵夜风袭来,吹得案上烛火摇曳不定。父子二人相对无言,唯有茶香在沉默中渐渐弥漫。 良久,李镇重重叹了口气:"你那位神通广大的老师,也不知道在中域给你留了多大一个棋盘,让这位身份尊贵的大小姐亲自跑来送这么大个人情,再加上蜀州这边来了个极境,为父心里不放心你,自然要先回蜀州看看。" 李成安心中一暖,缓缓抬头,恭敬的行了一礼:"多谢父王!" "少来这套,你是我李镇的儿子,我不来看看,总不能让你娘千里迢迢跑一趟。"李镇目光深沉,"倒是蜀州这位,你打算如何应对?" "父王,孩儿是老实人,自然老实应对。"李成安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锋芒,"不管老师想做什么,至少他不会害我,他若要害我,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至于蜀州这位,孩儿明日先见见再说吧。" 李镇瞪了他一眼,却难得没训斥,只是叹了口气:"中域的水太深。为父只是不想你牵扯进去..." 李成安嘴角扬起一抹从容的笑意,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父王,您还记得我十岁那年,您教我下棋时说过的话吗?" 李镇眉头微挑:"什么话?" "棋局再险,也要落子无悔。"李成安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月色,"如今这个局势,已经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孩儿既已入局,自然也不会畏首畏尾。" 他转身时,烛光映得眼中似有星火跃动:"中域确实很强大,能人也多,可孩儿未必会输给他们,我可是您一手带大的儿子,吴王府这些年可从来没怕过谁,以前不怕,现在不怕,将来更不会怕。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江山都是用人命打下的,孩儿如今已经长大了,不管多难的局面,都有能力去面对,请父王莫要担忧。" 李镇凝视着儿子挺拔的身影,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年轻时桀骜不驯的自己。他忽然大笑一声,重重的拍在李成安的肩上:"好!这才是我李镇的好儿子!" 他笑声震得案上茶盏轻颤,李镇一把抓起茶壶仰头痛饮:"走,跟为父出去一趟!" “父王,现在吗?已经很晚了,若是不急,要不等明日再去?”李成安面露疑惑道。 李镇摆了摆手:“你娘一个人在京都,陛下那边的压力也大,我不能在蜀州待太久,这次回来见你,就是要把蜀州的有件东西交给你,如今你要和中域的人对弈,有这东西,也方便一些,交给你之后,明日,为父便会回京都。”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走吧,到了你就知道了。” 李成安点了点头:“行,那孩儿这就去准备马车。” “都是练武之人,坐什么马车,都到了一品了还马车,就好好跟为父走走。”李镇毫不客气的说道。 说完,便径直走出房门,李成安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夜风呼啸,两道身影如鬼魅般掠过蜀州城墙,在月色下疾驰。李镇身形如龙,每一步踏出都在数丈之外,玄色蟒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李成安紧随其后,青衫翻飞,足尖轻点树梢,惊起几只夜栖的飞鸟。 "父王,咱们这是去哪儿?"李成安传音问道。 "别多问,跟紧便是!"李镇头也不回,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二人一路向西,穿过密林山涧,约莫一个时辰后,眼前豁然开朗——群山环抱中,一座古朴的山庄静静矗立。山庄外墙爬满青藤,门匾上"藏锋"二字苍劲有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李镇在山庄门前停步。 "这是..."李成安瞳孔微缩。 "这是为父给你在蜀州留下的底牌。"李镇沉声道,率先走了进去,"随为父来。" 山庄内。夜风拂过,满园桃花簌簌而落,粉白花瓣飘散在青石地面上,回廊两侧,新抽的翠竹在灯笼映照下泛着莹润光泽,竹叶上的露珠滴落,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都出来吧,见见你们的新主子。” 山庄内灯火骤亮,数十道身影从各处现身,整齐列队。为首的中年男子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属下参见王爷!" 李镇微微颔首:"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目光齐刷刷望向李成安。月光下,这些人的气息沉稳如山,眼中精光内敛——竟无一不是一品高手! 李成安倒吸一口凉气。眼前这等场景,四十位一品,这等力量,足以横扫整个大乾的江湖,他着实没想到自己这位父王居然在蜀州还藏着这么强大的一支力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大乾培养这样一支力量,需要多大的代价! 武道之路有多难,他心知肚明,就算是陛下,手里也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多一品,他不知道自己这位父王从哪儿找来这么多武学天才,而且眼前这些人,浑身杀意凛然,显然不是一般的一品,而是杀出来的一品。 "这是藏锋卫。"李镇负手而立,"也是为父半辈子的心血。如今,就交给你了。" 李镇指了指为首的中年人:“他叫影,他们不认信物,只认人。” 第284章 秉性纯良李成安 山庄内鸦雀无声,唯有夜风卷动树叶的沙沙声。李成安深吸一口气,像极了一位继承亿万家产的暴发户,他也算明白父王为什么要亲自跑一趟,也知道多年来蜀州明明没有大的战争,父王却经常外出不在王府的原因,这哪里是什么山庄,分明是吴王府最锋利的剑! 李镇面对众人,大声说道:“这是本王的儿子,李成安,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们的新主子,从此以后,他的话就是最高级别的命令。” 众人齐齐跪地:“属下参见世子。” 远处假山旁的溪流潺潺,几尾锦鲤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在月光下如碎银般闪烁。一株百年老梅虽已过了花期,但嫩绿的新叶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山庄的年岁。 李成安站在原地,夜风拂过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望着眼前跪倒一片的藏锋卫,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月光如水,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青石地面上,与父王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手:"诸位请起。" 声音不大,却在这寂静的山庄内格外清晰。藏锋卫众人整齐划一地起身,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李镇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对李成安道:"这些人,都是为父从军中精锐和江湖高手挑选出来的,经过多年磨砺,才有了今日的藏锋卫。" 他指向为首的影:"影是他们的统领,也是为父最信任的人之一。从今往后,他们只听你一人调遣。" 影上前一步,抱拳行礼:"世子若有差遣,属下万死不辞。" 李成安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内敛的锋芒,微微颔首:"影统领不必多礼,日后还要仰仗诸位。" 李镇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低声道:"藏锋卫的存在,连陛下都不知晓。这是为父留给你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动用。本来是想着以后再给你的,但如今你要和中域那些人对弈,最是缺人的时候,想来想去,便先回一趟蜀州,亲自把这些人交给你。" 李成安郑重点头:"孩儿明白,多谢父王。只是,父王你一个一品,为何能培养这么多高手?虽说银子能解决很多事,但不能解决所有事,武道之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夜风渐起,山庄内的灯笼摇曳,光影交错。李镇抬头望了望天色,意味深长的看向李成安:"宫里那些武学秘籍,王府都有,再加上你师傅那边也给了不少关于武学的手抄本,他们的武学都是从这些地方来的。 西域那几个小国,便是为父给他们准备的练武场,也不愁没地方,而且,谁告诉你为父只是个一品的?" 李镇话音未落,一股磅礴的真气突然从他体内爆发而出。夜风骤停,山庄内的灯笼剧烈摇晃,青石板地面上的落叶无风自动,打着旋儿飞向四周。 李成安瞳孔猛然收缩,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这股气息他再熟悉不过——那是远超一品的压力,几乎与他见过的极境强者不相上下! "父王...您...到极境了?"李成安声音微颤,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朝夕相处的至亲。 李镇周身真气流转,玄色蟒袍无风自动。他眼中精光内敛,嘴角却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那倒没有,不过想入极境,随时可以入,但现在还不到时候,还要再等等,等你将大乾的棋局收尾之时,为父总是要让你没有后顾之忧的。" 影和藏锋卫众人似乎早已知情,此刻都恭敬地看着李镇,眼中满是崇敬。 李成安喉结滚动,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父王教他习武时,总能在最恰当的时机点到为止。原来这一大家子,除了他秉性纯良以外,全都是老六! "傻小子。"李镇收敛气息,伸手揉了揉李成安的发顶,就像小时候那样,"你觉得为父知道你娘身子的情况以后,还能安安心心每天在家里待着?若不是你那位老师的布局,中域,为父也是会去的。" 夜风重新流动,山庄内的灯笼渐渐稳定。李成安深吸一口气,苦笑道:"父王瞒得孩儿好苦..." "不是为父要瞒你。"李镇叹了口气,"这天下局势复杂,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前为父不想把你牵扯进来,可你越来越聪明,加上你那位老师,你最终还是知道了这些事情,也走上了如今的道路。" “父王,您怎么知道我已经知晓娘亲的事情?” “你出身在王府,你心眼子再多,还能瞒得过你父王?至于为父怎么知道,你自己不妨好好想想?” 李成安沉思片刻,恍然大悟:“是苍蓝!” 李镇微微颔首:"你娘为你准备了秋月,为父总不能什么都不给你留下,那小子聪慧,会的东西比你想象中更多,就算在军中,也是一把好手,以后好好用,他不会让你失望的! 现在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现在面对的人不一样了,中域那些庞然大物,已经不再是父王和你娘能够算计的了,将来的路,要靠你自己去走了。你要记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吴王府永远是你的后盾。" 李成安眼眶微热,郑重地行了一礼:"孩儿定不负父王期望。" 李镇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影吩咐道:"好生辅佐世子。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影肃然抱拳:"属下以性命担保!" 李镇最后看了儿子一眼,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句传音在风中回荡:"你自己留在这儿好好看看吧,明日一早为父就走,不用送了,本王不喜欢,自己在蜀州多保重..." 李成安望着父王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月光洒在他的肩头,将那道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银辉。 影轻声道:"世子,可要看看这山庄?" 李成安回过神来,眼中已恢复清明:"有劳影统领了..." 山庄深处传来夜枭的啼叫,为这个不平凡的夜晚更添几分神秘。李成安抬头望向满天星斗,眼中闪烁着与父王如出一辙的锋芒。 第285章 初见林倾婉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 王府内院,春桃轻轻推开李成安的房门,手中端着一盆温水,脚步轻盈地走到床前。 "世子,该起了。"她柔声唤道,伸手轻轻掀开床幔。 李成安眉头微蹙,缓缓睁开眼,眼底还带着几分倦意。昨夜在山庄与影彻夜长谈,直到天边泛白才匆匆赶回王府,此刻只觉得眼皮沉重。 "什么时辰了?"他嗓音微哑,抬手揉了揉眉心。 "辰时三刻了。"春桃将湿帕子拧干,递给他,"冬雪姐姐说,您昨夜回来得晚,让奴婢晚些叫您,但再不起,怕是要误了那位林小姐的约了。" 李成安闻言,瞬间清醒了几分,接过帕子擦了擦脸,问道:"对了,父王呢?" "王爷一大早就走了。"春桃轻声回应道,"厨房那边也安排好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李成安掀开锦被,起身下床,春桃连忙取来早已备好的衣袍,替他更衣。 "世子昨夜去哪儿了?"春桃一边替他系腰带,一边小声问道。 李成安唇角微扬,伸手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小丫头,不该问的别问。" “奴婢还不是担心你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到时候王爷又得骂您。”春桃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言,只是手脚麻利地替他整理衣襟。 “父王人可是很好的,又怎会骂我。”待穿戴整齐,李成安站在铜镜前,镜中男子一袭墨蓝色锦袍,玉冠束发,眉目如画,气度沉稳。 "世子今日真好看。"春桃笑眯眯地说道。 李成安失笑:"怎么,平日就不好看?" "平日也好看,但今日格外精神。"春桃认真道,"那位林小姐见了,定会眼前一亮。" 李成安摇头,无奈道:"你这丫头,咱们是请客吃饭,又不是相亲。" 正说着,门外传来冬雪的声音:"世子,早膳备好了,您要用些吗?" "进来吧。" 冬雪推门而入,手中托着食盘,上面摆着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碗清粥。她将食盘放在桌上,抬眼看向李成安,低声道:"世子,王爷临走前让奴婢转告您,京都那边他会照看,让您安心处理蜀州的事。" 李成安动作一顿,随即点了点头:"知道了。" 他坐下用膳,冬雪和春桃侍立一旁。 "对了,"李成安忽然想起什么,抬眸看向冬雪,"前两日让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冬雪微微颔首:"查到了,林小姐身边那位极境高手,名叫秦羽,那位林小姐称他为秦叔,语气也颇为尊重。" 李成安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若有所思:"天启的剑…看来这位林小姐的身份不仅高,底子也够厚的,前几日才说起这四大绝巅,没想到今日就要见到这位天启的剑绝了,当真是世事无常。" 冬雪犹豫了一下,又道:"还有一事,奴婢觉得奇怪。" "说。" "那位林小姐…似乎对您的话本格外感兴趣。"冬雪低声道,"昨日奴婢派人去查探,发现她将蜀州能买到的您写的话本全都收集了。" 李成安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哦?" 他放下筷子,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看来这位林小姐,还是个喜欢做梦的姑娘,居然喜欢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窗外,晨光渐盛,清风拂过庭院,带来一阵淡淡的花香。 李成安站起身,理了理衣袖:"走吧,准备准备,该去见见这位中域来的贵客了。" 王府正门外,晨光洒在朱红色的门楣上,鎏金的"吴王府"三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两尊石狮威严矗立,青石台阶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李成安负手立于府门前,一袭墨蓝色锦袍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他望着远处缓缓驶来的马车,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世子,来了。"冬雪轻声提醒。 只见一辆素雅却不失华贵的马车缓缓停下。车帘掀起,先是一双纤纤玉手探出,接着一抹月白色的身影轻盈落地。 林倾婉今日穿了一袭月白纱裙,裙摆上绣着淡青色的云纹,腰间系着一条银丝织就的细带,衬得腰肢盈盈一握。乌黑的长发挽成简单的发髻,只簪了一支白玉兰花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清澈如秋水,却又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阳光透过树影斑驳地落在她脸上,为她瓷白的肌肤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李成安呼吸微微一滞。他见过不少美人,却从未见过这般气质——既如大家闺秀般端庄,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灵动与狡黠。 "世子久等了。"林倾婉盈盈一礼,声音如清泉般悦耳。 李成安这才回神,拱手还礼:"林小姐客气了,多谢林小姐赏光,还请随我入府。" 他侧身让路时,余光瞥见林倾婉身后的秦羽。这位传说中的天启剑绝正冷眼打量着自己,目光如剑般锐利。紫嫣则乖巧地跟在林倾婉身后,好奇地打量着王府的景致。 一行人穿过府门,步入前院。两侧是修剪整齐的花木,中间一条青石板路直通正厅。路旁栽种着几株西府海棠,此时正值花期,粉白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曳,不时有花瓣飘落,在地上铺成一条花径。 "吴王府果然名不虚传。"林倾婉轻声赞叹,"这布局既大气又不失雅致。" 李成安微笑:"不过是寻常宅院罢了。倒是林小姐远道而来,不知可还习惯蜀州的气候?" "蜀州人杰地灵,我很喜欢。"林倾婉眼波流转,忽然指向远处一座小楼,"那是?" 李成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书楼,里面就是些闲书杂记。" "可是收藏了世子所著的那些话本?"林倾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李成安脚步微顿,转头看她:"不想林小姐还喜欢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既然不切实际,那世子为何又要写出来呢?"林倾婉认真道,"难道只是消遣?" 第286章 心眼颇多的两个人 两人说话间已来到正厅前。厅前一方池塘,几尾锦鲤在睡莲间游弋。微风拂过,带来淡淡荷香。 “话本而已,它来源于现实,但却高于现实。我写这些,只是想让人们在精神世界寻求一份慰藉罢了,毕竟这个世道,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李成安做了个请的手势:"林小姐请。" 林倾婉微微颔首,迈步上前。就在她经过李成安身侧时,一阵清风拂过,她发间的白玉兰步摇轻轻晃动,几缕发丝擦过李成安的衣袖,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 “世子竟还有如此悲天悯人的一面,倒是难得,难怪世子凭着一己之力,也要让整个大乾进行变革,世子好魄力。” 李成安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心头泛起一丝异样的悸动:“林小姐到蜀州不过数日,这消息倒是够灵通的。” 他看着眼前这个明媚如春日的女子,中域来的,果然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大世家里果然没有傻子,哪怕是一个女子,也有超乎常人的眼光和能力。 正厅内,檀木桌上已摆好精致的茶点。李成安亲自为林倾婉斟了一杯蜀州特产的雪芽茶,茶汤清亮,香气氤氲。 "林小姐尝尝,这是蜀州特有的雪芽,每年只产十余斤。"李成安将茶盏轻轻推到她面前。 林倾婉端起茶盏,指尖在青瓷上轻轻摩挲:"世子客气了。"她抿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好茶,入口清冽,回甘悠长。" 李成安笑了笑:"林小姐喜欢就好。"他话锋一转,"说起来,前几日府上出了件趣事。" "哦?"林倾婉放下茶盏,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 "前几日山里的库房里丢了几样东西。"李成安慢条斯理地说道,"说来也怪,那毛贼不偷金银珠宝,偏偏拿了几件半成品的兵器。" 林倾婉睫毛轻颤,面上却不动声色:"竟有这等事?世子可查到了是何人所为?" "查是查到了。"李成安轻啜一口茶,"不过说来好笑,那贼人又把东西原封不动地送回来了,这倒是稀奇。" 紫嫣站在林倾婉身后,闻言差点呛到,连忙低头掩饰。秦羽则面无表情,只是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收紧。 林倾婉红唇微扬:"这倒是稀奇,偷了东西还主动归还,想必是良心发现了,或许是别人一时好奇,世子是怎么发现的?" "或许林小姐说的是对的。"李成安意有所指地笑道,"毕竟人生在世,有些人总是有些特殊的癖好。至于说怎么发现的,那也怪这人做事太不小心了一些,库房的东西,两三日不打扫,上面就会有灰尘,东西是回来了,但灰尘却没有。" 厅内一时安静,只听得窗外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林倾婉忽然轻笑出声:"世子果然聪慧过人。"她大大方方地承认,"不错,前几日是我让秦叔去取的,我这位叔叔是练武的,没做过的探子,这些细节自然是有所疏忽。" 秦羽上前一步,抱拳道:"冒犯了。" 李成安摆摆手:"无妨,林小姐远道而来,对蜀州好奇也是常理,有些事不知根知底,自然也不好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下次林小姐若想参观这些,直接跟我说便是,何必半夜三更劳烦秦前辈跑一趟?中域四大绝巅,跑来这个地方做这种事,多少还是有损名声的。" 林倾婉眨了眨眼:"世子看来知道的事情很多,比我想象中还要多,不愧是先生的传人。世子难道不生气?" "生气?"李成安笑道,"我为何要生气?身为林家这样的大家族,不远万里来到这个地方,总不是为了游山玩水,有些东西若不了解清楚,也不好胡乱做决定。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下次再有这样的事,记得提前通知一声。"李成安意味深长地说,"林小姐既然来了,就是客人,我王府,还是很好客的,没必要搞这些,小姐想知道什么,想看什么,直接开口就好。 能给林小姐看的,自然会给林小姐看,若是不想林小姐知道的,哪怕身边有位绝巅,小姐也不一定能看得到。" 秦羽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世子好大的口气。" "秦叔。"林倾婉轻声制止,转而看向李成安,"世子手段了得,倾婉佩服。" 李成安笑而不答,只是端起茶盏:"喝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林倾婉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看似温润如玉的世子,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她原以为已经摸清了蜀州的底细,现在看来,恐怕连冰山一角都未看全。 "说起来,"李成安转移话题,"林小姐在中域可曾见过这种点心?"他指向桌上一种造型别致的糕点。 林倾婉摇头:"未曾见过。" "这是蜀州特产的桂花糯米糕,用新鲜桂花和山泉水制成。"李成安将碟子往她那边推了推,"尝尝看?" 林倾婉捻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顿时满口桂花香:"好吃。" 李成安看着她满足的表情,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蜀州虽比不上中域繁华,但有些东西,却是独一无二的。" 林倾婉抬眸看他,两人目光相接,一时竟都忘了移开。 茶香氤氲间,李成安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忽然开口:"林小姐,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 林倾婉将咬了一口的桂花糕放回碟中,抬眸看他:"世子但说无妨。" "以林小姐的身份,"李成安直视她的眼睛,"为何要不远万里亲自来我大乾?你亲自来,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ps:感谢追更的读者,今天下班早,多写一章,后面节奏快一些,尽快把第一个地图打完,本来想着多水点,第一个图打完收工,现在看来,不水的太过分的话,第一个地图打完估计熬不到百万字,还是得开中域篇!下个月先把小地图打完,会刀掉一些人,望读者悉知!) 第287章 老师留下的棋局 厅内霎时安静下来。 林倾婉却忽然笑了:"世子这话问得好生奇怪,我难道就不能真的来游山玩水?" "那倒不是,这天下之大,林小姐哪里都去得!"李成安轻笑一声,"只是带着天启剑绝来这等地方游山玩水?林小姐这排场,未免太大了些,一般人,可没这么多的空闲时间。" 窗外的风忽然大了,吹得竹叶沙沙作响。一片花瓣飘进厅内,落在两人之间的茶桌上。林倾婉给出的理由,李成安显然是不可能相信的。 林倾婉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拨弄着那片花瓣:"那依世子之见,我是为何而来?" "我猜..."李成安身体微微前倾,"是为了我那位老师在中域布下的局?" 林倾婉手指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世子知道多少?" "不多。"李成安靠回椅背,"但是也不少。" 林倾婉忽然正色道:"世子这亦虚亦实,玩的可谓是炉火纯青。" 李成安对于自己那位老师在中域的布局,知晓的并不算多,如今这些有限的消息,还是苍蓝传回来的,他想从林倾婉口中知道他那位老师到底在中域给他留了个什么局面。 沉默片刻,林倾婉缓缓开口:"也罢,左右是先生留下的棋局,而你始终是他的传人,就算我此时不告诉你,迟早你也会有知道的那一天,我可以把中域的事情告诉世子,但希望世子能满足小女子一个小小的好奇心,如何?" 李成安直接点头:“可以。” “我可还没说自己的要求。” 李成安一笑:“林小姐将中域和老师有关的事情告诉我,库房里那些兵器,我完整的展示给林小姐看,林小姐放心,肯定是正宗货,绝不掺假。” 林倾婉微微一愣神:“好聪明的世子,我来这里,其实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你。” "为我?"李成安挑眉。 "先生在中域留了一个大麻烦,很大的麻烦。"林倾婉的声音轻若蚊吟,"而你便是先生留下来破局的关键。" 李成安瞳孔微缩:"愿闻其详。" "......" 言语之间,李成安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一个时辰后,李成安的心里掀起了滔天波澜,他猜测到自己这位老师很厉害,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厉害,居然能凭一己之力,撬动几个庞大的帝国。 此时的李成安就想大喊一句牛逼,可毕竟外人在场,终究还是没喊出来,但他不知道自己这位老师为何要把自己拖入这场棋局,他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原因,纯阳心法。 阳光透过窗棂,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李成安收起思绪,凝视着眼前这个的女子,忽然觉得她如这光影一般,既清晰又朦胧。 "所以。"他缓缓道,"林小姐此行,是来帮我的?" "不算帮忙,而是合作。"林倾婉纠正道,"各取所需。" "那林小姐需要什么?" 林倾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毕竟世子如今自己的麻烦都还没解决,谈中域的事情,太早了些。" 李成安自然明白林倾婉指的是什么:“林小姐放心,我的麻烦并不算麻烦,只是花费些时间罢了。” 她站起身,"那世子答应我的事情。" 李成安也随之起身:"答应林小姐的事情,自然不会反悔。不过都这个时候了,我们不妨先吃饭,吃了饭以后我带林姑娘去看就是了,如何?" “客随主便。” “请!” 两人并肩走出正厅,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在地上投下两道修长的影子。 王府膳厅内,八仙桌上已摆满各色蜀州佳肴。 "林小姐,尝尝这道水煮鱼。蜀州江河多,鱼鲜最是肥美,配上本地特产的青花椒,麻辣鲜香,别处可吃不到。" 林倾婉低头看去,只见白玉瓷碗中盛着雪白的鱼片,浸泡在红艳艳的辣油里,上面浮着一层青花椒,香气扑鼻。她夹起一片鱼肉,轻轻咬了一口,顿时舌尖发麻,却又鲜嫩无比,忍不住赞叹:"好辣!但…好鲜!" 李成安见她被辣得鼻尖微红,眼中带笑,又推过一碟小巧的蒸笼:"再试试这个水饺,皮薄馅嫩,蘸点红油更香。" 紫嫣站在一旁,见自家小姐吃得尽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李成安余光瞥见,笑着吩咐:"春桃,给紫嫣姑娘和秦前辈也备一桌。" 秦羽抱拳道:"多谢世子。" 林倾婉又尝了几道蜀州名菜,良久之后,她放下筷子,意犹未尽。 李成安笑道:"蜀州虽不比中域繁华,但论起吃食,倒也不输。" “真的吗?为何我来蜀州这么些日,外边酒楼并未见过这些的吃食?”林倾婉轻声问道。 一旁的春桃忍不住插嘴道:“林小姐,这王府里大多数吃食都是世子自己研制出来的,所以外面并没有。” “多嘴!”李成安瞪了一旁的春桃。 林倾婉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看得出来,这位世子主仆关系相当的好,莫说王府,就算是稍微有些银子的富贵人家,主人说话的时候,下人都不敢插嘴的,但王府却不一样,下人的眼光里对这位世子并没有惧怕,更多的则是一种尊崇。 更难得是这位世子竟然为了些吃食,亲自下厨房研制这些,在这个时代来说,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存在,富贵人家尚且不会如此,更别提李成安这般皇室宗亲了。 饭后,李成安领着林倾婉三人穿过回廊,来到王府后院的演武场。场地开阔,四周摆放着各式兵器架,远处立着几排箭靶。 "林小姐不是对我蜀州的军械感兴趣吗?"李成安微微一笑,"今日便让姑娘看个新鲜。" 他拍了拍手,玄影立刻带着几名侍卫上前,手中捧着一个长条木匣。 "这是何物?"林倾婉好奇道。 李成安示意玄影打开匣子,里面赫然是一把造型奇特的弓弩——通体漆黑,弩身上装着一个精巧的木匣,箭槽可容纳十支短箭。 "此物名为诸葛连弩。"李成安拿起弩机,轻轻一扣扳机,"嗖嗖嗖"三声破空之响,三支短箭接连射出,全部命中五十步外的靶心! 第288章 算计林倾婉 林倾婉瞳孔微缩:"连发弩?" "不错。"李成安将弩递给她,"寻常弓箭手射一箭的功夫,此弩可射三箭,若成建制装备军中,威力不可小觑。" 林倾婉接过弩机,仔细端详,心中震撼——这等利器若在中域现世,足以提升普通军士的战力! "还有这个。"李成安又取出一把造型流畅的长弓,弓身呈流线型,两端装有滑轮,"复合弓,射程可达三百步,且省力易控。" 他拉弓搭箭,一箭射出,箭矢如流星般划过,竟直接穿透靶心,钉入后方的木桩! 秦羽目光一凝,沉声道:"好弓!" 李成安放下弓,看向林倾婉:"林小姐觉得如何?" 林倾婉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世子果然深藏不露,这些军械,即便在中域也未曾见过。" “......” 玄影把王府很多冷兵器都展示了一遍,一旁的紫嫣看的是目瞪口呆,李成安则笑而不语,只是负手而立,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映出一抹自信的锋芒。 林倾婉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看似温润的世子,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危险,也更有价值。他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复合弓,指尖轻轻抚过弓身流畅的曲线,忽然轻声道:"这些兵器设计精妙,确实令人惊叹。不过..." 她抬起眼帘,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世子可曾想过,若是与中域特产的玄铁打造的兵器正面交锋,这些弓弩恐怕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李成安眉梢微挑:"林小姐此话怎讲?" 林倾婉从袖中取出一柄短刃。刀鞘古朴,却隐隐泛着幽蓝光泽。她"铮"地一声拔刀出鞘,只见刀身如秋水般凛冽,在阳光下竟隐隐流动着暗纹。 "此乃中域百炼玄铁所铸。"她将短刃递给李成安,"世子可以试试。" 李成安接过短刃,只觉入手沉甸甸的,刀锋寒气逼人。他示意玄影取来方才演示的复合弓,用刀锋轻轻一划—— "咔嚓"一声轻响,复合弓的弓弦应声而断! 紫嫣忍不住惊呼出声。秦羽虽然面色不变,但眼中也闪过一丝得意。 林倾婉轻轻摇头:"世子这些兵器虽然巧妙,但材质终究差了一筹。中域各大势力之所以能够屹立不倒,不仅因为有极境高手坐镇,更因为他们掌握着独门的炼铁之术。" 她指向那柄短刃:"像这样的百炼玄铁,在中域虽不算常见,但各大世家的精锐部队都有配备。若是两军交战,世子的这些兵器恐怕..." 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李成安却不见丝毫沮丧,他其实早就知道中域有这样的东西,他们称这个为玄铁,在后世,这个东西叫做碳素钢,冶炼的过程对温度的要求极高,他如今火炮的制作,最关键的问题就卡在这材料之上。 他这些日子的做所的一切,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要中域钢铁的冶炼之法,但他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是来制作火炮,便只能把这些冷兵器拿出来,将林倾婉一步一步带到自己设好的坑里来,只要林倾婉开口,他就有自信把这些冶炼之法拿过来,用冷兵器换取热武器材料制作法,李成安这买卖,怎么做也不会亏。 这些冶炼之法在中域也是极为保密的存在,要么在极为强大的世家手中,要么在皇权手里,苍蓝才去中域不久,立足未稳,身边的高端战力几乎没有,要想短时间拿到这些东西,根本不太现实,眼下有这么好一个突破口,这对李成安而言,可谓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李成安唇角微扬,指尖轻轻抚过那柄黝黑长剑的剑身:"林小姐说得不错,中域的炼铁之术确实独步天下。"他抬眼看向林倾婉,目光深邃,"这些兵器若是能用上百炼玄铁,威力想必能更上一层楼吧?" 林倾婉眸光微动,自然明白他的意图:"世子想要玄铁的冶炼之法?" "我知道这等秘术在中域也是不传之秘,不过..."他话锋一转,"林小姐既然特意提起此事,想必不是单纯为了打击在下的信心吧?"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有无形的刀光剑影。 林倾婉忽然轻笑一声:"世子果然聪明。不错,我确实可以帮世子这个忙。"她顿了顿,"不过,这个东西的价值,世子应该很清楚。" "自然清楚,有了这些冶炼之法,足以解决如今很多麻烦。"李成安颔首,"林小姐想要什么,不妨直说。" 林倾婉缓步走到箭靶前,拔下那支穿透靶心的箭矢:"我要世子答应我三件事。" "请讲。" “我现在还没想好,只要世子在将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为我做三件事便可,我的事情不会对世子和大乾造成任何损失,如何?” 李成安直接摇头拒绝:“林小姐还是直接提出你的要求比较好,我可以给林小姐时间好好考虑,至于您说三件事,不管是对小姐,还是在下来说,风险太大。” 他可不是什么傻白甜,林家这种庞然大物,他们的三件事可没有一件会是简单的,李成安可不想自找麻烦,看看张无忌,生活被赵敏的三件事搞得一团乱麻,他相信一句话,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他显然不可能去当这种冤大头。 林倾婉提出这个条件,也没指望李成安会答应,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答应,这种虚无缥缈的要求,会给自己埋下巨大的隐患,只要他不蠢,就不会答应。 她转身看向李成安,"我若是要这些兵器的制作工艺,不知世子能否割爱。" 这才是林倾婉真正想要的东西,林家在中域的强大在朝堂和商业,军方一直是陈家最强势的版块,不是他们插手不了军权,而是军队的质量和陈家的边军相比,差距很大。 常年作战的边军和只知道训练的地方军队,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而李成安手中这些兵器,可以极大的缩小这种差距,从而弥补整个林家此时的短板。 第289章 颜之有理 "可以。"李成安爽快答应,"但不能全部给,我只能给林小姐一半,至于需要什么,林小姐可以自己选。" "第二,我要世子将来若来到中域,不要与我林家为敌,我林家自然也不会主动与世子为敌。" 李成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林小姐对我倒是很有信心。" "我看人向来很准。"林倾婉直视他的眼睛,"而且先生的学生,他既然相信,我自然也是相信的,世子早晚有一天定会去中域。" "好,这个条件我也答应,只要林家不与我为难,不与大乾为难,我便不会与林家为敌。"李成安点了点头。 他去中域主要是想寻找天寒经的完整之法,其次是想办法突破到问道之境,就算要收拾人,首当其冲也是南诏,因为双方有着最直接的利益冲突,按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和林家并没有什么利益纷争,自然不太可能会成为敌人。 而且这种事情,李成安也有变通的办法,就算将来有了利益之争,他有一万种方法让林家先动手,既然人家动手,那咱们自然也没必要客气。 现在还给她们讲道理,只不过因为热武器尚不成熟,热武器一旦问世,谁还跟她掰扯这些,直接给他们讲弹道,弹道也是道,也不失为一种讲道理的方式。 "那第三件事是什么?" 林倾婉忽然展颜一笑,这一笑如春花绽放,让李成安都不由一怔:"这第三件事...我暂时还没想好,不如世子先欠着,这算我私人的请求,不涉利益,不涉家族,更和朝堂无关,只算我个人,如何?" 李成安失笑:"林小姐这是要让我欠你一个人情啊。" "怎么?世子不敢?"林倾婉挑眉。 "有何不敢?"李成安朗声道,"有句话说的好,颜值即正义,林小姐国色天香,颜之有理,你的条件,在下都应了。" 两人相视而笑,各怀心思。 "还请世子给我两个月时间,"林倾婉微微一笑,"两个月后,我会让人将冶炼之法送来,还会派一些冶炼的工匠送给世子,不过..." 她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这法子虽好,但对炉火温度要求极高,世子怕是还得费些功夫。" 李成安心中暗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有了这冶炼之法,火炮的最后一道难关就能攻克了,这些日子的功夫也算没有白费了,将来和中域掰手腕的底牌,便能多一张。 "多谢林小姐。"他郑重的点了点头,"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阳光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场看似简单的交易,却在不经意间,改变了整个天下的格局。 林倾婉凝视眼前这个颇为俊美的男人,这位世子恐怕比她想象中更加深不可测,虽然这一次表面上林家确实赚麻了,但她作为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位世子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东西。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时代的局限性让眼前这位林家大小姐,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弹道的存在,所以也不知道李成安的后手也实属正常。 该看的也看了,该谈的也都谈了,总的来说,这第一次见面二人的印象都还算不错,毕竟各自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林倾婉也开口告辞。 走到府门前时,林倾婉忽然回头:"世子,中域的水,比你想象的还要深,还请世子抓紧些时间。" 李成安深深看她一眼:"多谢提醒。" 望着林倾婉远去的马车,李成安微微一笑,不禁喃喃自语:“中域的确不简单,我李成安又不是傻子,不拦我也罢,若是拦我,那你们的时代,也差不多了。” 马车缓缓驶离吴王府,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轱辘声。车厢内,紫嫣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姐,您真的要把玄铁的冶炼之法给世子?那可是林家的根本之一啊!" 林倾婉慵懒地靠在软垫上,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步摇:"傻丫头,你以为我不给那位世子他就拿不到?" 紫嫣一愣:"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林倾婉轻笑,"这玄铁虽说极难炼制,但是冶炼之法不少世家还是有的,这个时候给他,还能为我林家换些好处,若是待价而沽,再拉扯下去,不仅占不到便宜,还会给林家带来祸端。" 坐在车辕上的秦羽忽然出声:"小姐说的是陈清瑶?" "就是她,这丫头虽然练武,脑子不算聪明,但是出身世家,基本的眼光还是有的。"林倾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今日这些武器你们也见过,对提升军队战力确实有很大的作用,这些东西一旦落在陈家手里,那才是天大的麻烦..." 她顿了顿,"但我就怕这位世子还藏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秦羽顿时笑出了声。 “秦叔你笑什么?” “我只是觉得咱们家小姐在中域面对那么多人,哪怕是皇室的人,也没怕过,怎么到大乾来,刚见过这位世子,反而对自己没信心了?” 林倾婉无奈摇头:“秦叔你就别取笑我了,倒不是没信心,只是这位世子太自信了,今日向他说了那么多关于中域和先生的事情,他却丝毫没有感到任何紧张和害怕,反而极为冷静,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很不正常。 这种人,要么就是傻子,并不知道中域是多么危险的一个地方。要么,就是他有足够的信心和手段来对抗中域,也根本不惧怕先生为他留下的麻烦。这位世子,可不像是个傻子!” 秦羽也微微颔首:“小姐这话说的倒是不错,这位世子今日见到我们,情绪没有丝毫波澜,就算他知道我的身份以后,也是极为从容的应对,这样的少年,倒是极为难得。” 紫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不过小姐,王府的饭菜可真好吃!虽说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在中域这么多年也没吃过,当真是不错!" 林倾婉被她逗笑了:"瞧你这点出息,这些年林家也不曾亏待你吃食,一顿吃的就把你收买了?" 第290章 李显来信 "那小姐不也吃得挺高兴的嘛!"紫嫣掰着手指头数,"这位世子肯定还有别的好东西,小姐,咱们什么时候还能去王府做客吗?不如让这位世子来咱们家当厨子吧。" 秦羽在外头冷哼一声:"就知道吃!" 紫嫣吐了吐舌头:"秦叔刚才不也吃了三碗饭?我都数着呢!" 林倾婉忍俊不禁:"好了好了,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让这位世子来当厨子,亏你也想的出来,你觉得可能吗?莫要再说这种傻话了。" 马车转过街角,林倾婉掀开车帘,回望渐渐远去的吴王府。夕阳给王府的朱墙镀上一层金边,显得格外巍峨。 "不过话说回来,"她轻声自语,"这位世子殿下,倒是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 紫嫣凑过来小声问:"小姐,您是不是看上这位世子了?" "胡说八道什么!"林倾婉嗔怪地戳了下她的额头,"才见过一次,就看上什么了?我只是觉得,这位世子,将来必定会给中域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放下车帘,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紫嫣一脸正色的说道:"小姐说的对,那位世子不都说了吗,小姐颜之有理。若是这位世子来咱们家当个上门姑爷,小姐您觉得怎么样?" 林倾婉无奈地扶额,秦羽在一旁也是无奈的摇头一笑。 “......” 车厢内传来主仆二人的笑闹声,渐渐消散在蜀州的暮色中。而此时的吴王府内,李成安正坐在书房,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轻叩声。 "进来。" 冬雪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盏新沏的茶。她将茶盏轻轻放在案上,看了眼世子专注的侧脸,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李成安头也不抬。 冬雪犹豫片刻,轻声道:"世子觉得...这位林小姐如何?" 李成安笔尖一顿,墨迹在纸上洇开一个小点。他放下笔,抬眼看她:"为何突然问这个?" "奴婢只是觉得..."冬雪斟酌着用词,"这位林小姐来得蹊跷,行事也让人捉摸不透。今日她答应得太过爽快,反倒让人不安。" 李成安轻笑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你觉得她另有所图?" "难道不是吗?"冬雪蹙眉,"玄铁冶炼之法何等珍贵,她竟这般轻易答应交换,其中必有蹊跷。" "知道动脑子了,这是好事。"李成安赞许地点头,"这冶炼之法并不是她林家独有的,若是要弄,我们其实也能搞的到,只是会浪费很多时间,咱们现在缺的就是时间。 这位小姐把法子给我们,一来可以结一份善缘。二来,便是防着京都那一位客人了。" 冬雪一惊:"京都那位客人,世子是说陈姑娘..." "有些事你不知道,毕竟苍蓝的消息向来只有我一人看。"李成安打断她,"林家和陈家在天启是最强的两大世家,老师在中域留了一个很大的局,他们都想抢占先机,所以来了大乾,京都那位背后的陈家强在军权,掌握边军。 而林家的强,则是在商业和朝廷,这些兵器,能极大弥补林家的短板,一旦我和陈家开始交易,陈家有了这些兵器,林家会变的很被动。" 他指尖轻敲桌面,"最重要的是,你没听这位林小姐说吗,会给我们一批精通冶炼的工匠,不就是想知道我到底在做什么。" 冬雪恍然大悟:"原来这位林小姐早有打算。" "这位林小姐..."李成安沉吟片刻,"聪明是聪明,但终究被中域那套思维方式困住了,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是时代的局限性,没人能逃得过。" 窗外月色渐明,透过窗棂洒在书案上。冬雪看着世子从容的神色,忽然问道:"那...世子觉得林小姐这人如何?" 李成安挑眉:"刚刚不是说了吗?有点聪明,但不多。不是,你到底几个意思?" 冬雪抿唇一笑:"今日席间,奴婢见世子与林小姐相谈甚欢。这位林小姐不仅容貌出众,才智更是不凡,若是..." "打住。"李成安抬手制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位林小姐确实有些特别,但眼下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奴婢只是觉得这位林小姐能让世子少走十年弯路,这话还是世子您说的,有个好的老丈人,少走十年弯路..." 李成安顿感无语,月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映出一抹的无奈的笑容:"你家世子还没沦落到吃软饭的时候,我牙口不好,吃不了软饭..." 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冬雪已经明白其中的意味。 李成安转身,"还有别的事儿没,没有别的事就下去休息,你这丫头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居然八卦起你家世子来了。" 冬雪仿佛想起了什么,拍了拍额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递了过去:"对了,差点把正事给忘了,二殿下如今已经到了湖州,这是二殿下给世子的信。" 李成安接过信件,拆开火漆,借着烛光细读。信纸上是二皇子李显的笔迹,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焦急。 "呵。"李成安轻笑一声,将信纸放在案上,"我的这位堂兄啊,倒是会找时候。" 冬雪好奇地问道:"二殿下在信中说些什么?" "还能说什么,招商引资呗。"李成安指尖轻点信纸,"说得冠冕堂皇,实则不过是想借我的势,好在湖州抢夺先机罢了。" 冬雪蹙眉:"那世子打算如何回应?" "帮,自然要帮。"李成安唇角微扬,"不过不是以王府的名义,而是以皇商的名义,正好把大作坊和流水线的工作模式普及一下,有了湖州这个开头,其他那两位也不会傻愣愣的看着,这样一来,其他的商贾也会学的很快。" 他起身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宣纸,提笔蘸墨:"既然要玩儿,那就玩大一些。冬雪,明日你亲自带几个可信的人去一趟湖州,尽可能在湖州建造更多的工坊,湖州多水产,茶叶,你们从这几个地方入手,围绕这些产业来,至于工坊的人员,待遇尽可能提的高一些,给其他的作坊树立一个标杆,改掉他们曾经那些废旧的商业模式。" 第291章 林天恒的如意算盘 “世子,那咱们这次若要去湖州那边,预算大概是多少?” “既然要玩儿大的,那自然不能太小气,湖州地面人也不少,而且位置上还是大乾的中心,以后南来北往的人不会少,在那里搞一个大型中转站,再弄些作坊,再好不过了,前期先投五十万吧,看看他们的反应吧。” 冬雪一惊:"五十万?世子,这投入是不是太大了?" "不大。"李成安笔下不停,"湖州的地咱们随便拿,不要钱,这事儿还得算陛下三成,白送的地盘,不要白不要,此时入手,稳赚不赔。" 他写完最后一笔,将信纸递给冬雪:"按这个单子去办。记住,所有产业都要挂在商行的名下,至于其他的,这位堂兄会为我们搞定的。" 冬雪接过单子,只见上面罗列着详细规划:纺织工坊、造纸工坊、茶叶作坊、渔业作坊等等,甚至还有一所技术学堂。她忍不住问道:"三位殿下争储,世子为何要帮二殿下到如此地步?这样一来,朝堂那边..." 李成安轻笑:"我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帮自己。"他走到窗前,望着夜空,"要改变这个时代的商业模式,就必须要有一批人要先尝到甜头,有了这个甜头,后面才会有人跟着改变..." 他转身,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至于说争储的事情,你要知道,这只是陛下对他们的考验,不是对王府,陛下要的是储君,不是商人,商业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罢了,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他们自己去做,更何况,将来的皇位,也不是这一件事就能定下来的。" 冬雪会意:"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安排,三日后就带人去一趟湖州。" "等等。"李成安叫住她,"此行反正要去湖州,顺便在青云山下打造一个美食城,距离道门不要太近,大师兄不喜欢太吵。但也不要太远,免得无尘这小子乱跑,对了,不要开青楼,无尘这小子开始有些不学好了,到时候大师兄又得收拾我。" "这...奴婢遵命。"冬雪躬身行礼,退出书房。 李成安这个行为,就是典型的没见过世面的土暴发户,这次回道门之后,他明显感觉到大师兄对小无尘做的膳食越来越不感冒,既然如此,索性把城里的美食都给大师兄搬到山脚下去,这样一来,大师兄想吃什么都方便,就算二师兄和老道士回去,也不愁没吃的。 李成安独自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窗棂。月光如水,洒在他若有所思的脸上。夜风拂过,带来远处荷塘的清香。 中域,天启新州城。 初夏的微风拂过林府精致的园林,带来阵阵花香。书房内,林天恒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女儿林倾婉的来信。 "家主,"老管家躬身递上一盏新沏的雪芽茶,"小姐在蜀州可还顺利?" 林天恒将信纸摊在案上,唇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这丫头,倒是给了为父一个惊喜。" 说完便将信纸递了过去,管家好奇地看了眼信纸,只见上面熟悉的娟秀字迹。 "小姐直接就把冶炼之法交出去?"管家惊讶道,"小姐这手笔...是不是太大了些?" "大?"林天恒轻笑摇头,"恰恰相反,这笔买卖,咱们赚大了。" 他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沫:"你想想,倾婉这丫头,什么时候用过这等语气,看来这位世子手中的兵器,的确是不错的,这东西若是落在陈家手里,对我林家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老爷,话虽如此,可把这冶炼之法给出去,这位世子所在的大乾同样也会强大起来!"管家接话道。 "强大?"林天恒眼中精光一闪,"你啊,跟着我这么多年,怎么连这点都看不透?" 他放下茶盏,指尖点着信纸:"倾婉这丫头精明着呢,你要知道,玄铁这种东西,就算有了炼制之法,他李成安能炼多少? 就算在地域广阔的中域,玄铁也不是说炼就炼的,它需要的原材料可是极为恐怖的数字,你觉得大乾那破地方,能有多少铁矿给他炼制?" 管家恍然大悟:"小姐这是留了后手!" "不错。"林天恒满意地捋须,"就算他能打造一支玄铁军队,那这支军队又能有多少人?而且距离遥远,对我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这件事就按倾婉的意思去办吧,你抓紧时间给倾婉把人送过去。" “老奴明白。”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卫在门外禀报:"家主,陛下召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林天恒与管家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凝重。 "看来,"林天恒缓缓起身,"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 林福低声问道:"家主,陛下为何在这个时候召见您?" "还能为什么?"林天恒冷笑,"自然是想来探探口风,听说这位陛下去隐龙山见孟老头,谈的不是很愉快。" 他整了整衣袍,对侍卫道:"老夫知道了,随后就去。" 待侍卫退下,林天恒对管家吩咐:"倾婉的事情抓紧时间,早些把东西拿到,心里也踏实一些。" "另外,"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深意,"告诉她,林家给他最大的权限,无论她想做什么,都放手去做,就算有事,为父一力承担。" 管家躬身应下,正要退出书房,又被叫住。 "等等。"林天恒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盛开的夏荷,"盯紧那位叫苍蓝的,这小子,是个人物,心机手段皆是上品,你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把这小子挖到咱们这边来,林家需要这样的人才。" 管家会意一笑:"老奴明白。" 书房门轻轻合上,林天恒独自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玉佩。 "李成安..."他轻声自语,"有点意思,尚未见面,便给了老夫这么大的惊喜,孟敬之那个老东西,总算没有看错人,身边的一个下人都能有如此手段,老夫现在当真有些期待你来中域了。" 第292章 清虚观 新州城西,永辉商行后院。 苍蓝独坐在书房内,指尖轻抚着一本泛黄的武学秘籍。烛火摇曳,将他清瘦的身影投在窗纸上。窗外月色如水,洒在庭院中的青石板上,映出一片清辉。 "咚咚——" 轻叩门扉打断了他的沉思。一名青衣小厮躬身而入,双手奉上一封密信:"东家,蜀州那边送来的信。" 苍蓝接过信笺,拆开火漆。信纸上只有寥寥数语,却让他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世子那边...可还安好?"小厮小心翼翼地问道。 苍蓝将信纸凑到烛火前,看着它渐渐化作灰烬:"世子已经拿到想要的东西了。"他唇角泛起一丝笑意,"看来,咱们的计划可以提前了。" 小厮眼睛一亮:"东家的意思是?" "通知下去,"苍蓝起身走到窗前,"找个机会,在新州以外的地域开始抛售红茶,尽量离新州远些,暂时不要触碰到新州附近,就从那些中小世家开始。" "现在就开始?"小厮一惊,"会不会太急了一些..." "世子已经拿到玄铁炼制法。"苍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凭世子的聪明才智,最多一年,那个武器一定能制作出来,而且世子如今已入一品,最迟两年,他一定会来中域,咱们不能到了这个地方什么事都不做..." 他话未说完,但小厮已经会意:"小的明白!" "聪明。"苍蓝赞许地点头,"不过动作不要太张扬,当成寻常货物来售卖即可,但是价格定高一些,尽量不让百姓接触到这个东西。" 小厮躬身应下,正要退出,又被叫住。 "等等,先生那边有消息吗?" 小厮不由一愣:"先生离开西月城后,便不知所踪了,不知道去哪儿了,不过林府的管家倒是来了几趟..." "这位管家可没安什么好心,下次再来,你还是让他进来吧,老是推脱也不好,总要先把人吊着,毕竟这里是天启,还要借人家的势。"苍蓝轻笑。 小厮会意一笑,躬身退出书房。 苍蓝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天边那轮明月。夜风拂过,带来远处街市的喧嚣。 "世子啊世子,"他轻声自语,"您的这位老师,留下的麻烦可不是一般的大,天启国运八百七十二年,您可要早些来啊,这地方好是好,你不在,总少了些趣味。" 天启南境,盛夏的瓮城,烈日灼人。 这座位于天启与南诏交界处的边陲小城,城墙斑驳,满是刀剑与岁月刻下的痕迹。城头旌旗猎猎,守城士兵的甲胄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空气中弥漫着沙尘与马粪的气息,偶尔夹杂着远方传来的驼铃声。 孟敬之的马车没有在城中停留,而是径直穿过瓮城,驶向城外一座苍翠的山峦。山路崎岖,越往上行,暑气渐消,取而代之的是沁人的凉意与越来越浓的草木清香。 平生撩开车帘,忍不住惊叹:"先生,这山上倒是凉快!" 孟敬之微微颔首,目光投向远处:"瓮城地处两国交界,这座山更是他道门祖师精挑细选的地方,自然是与别处有些不同的。" 马车最终停在一处山门前。只见一座古朴的道观依山而建,青瓦白墙掩映在参天古木之中。道观门楣上悬着一块褪色的匾额,上书"清虚观"三个大字,笔力苍劲,却因年久失修而显得破败。 最令人诧异的是,这道观虽规模宏大,却门庭冷落,石阶上落满了松针,显然已久无人至。唯有观前几株老松依然苍翠,在盛夏的阳光下投下斑驳的凉荫。 "先生,这道观..."平生欲言又止。 孟敬之缓缓下车,仰望着道观,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故人之所,多年未来,竟荒废至此,这老东西还是喜欢到处跑啊。" 他拾级而上,脚步略显蹒跚。平生连忙上前搀扶,却被轻轻推开。 "无妨。"孟敬之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袍。 山风拂过,吹动他花白的须发。道观朱红色的大门吱呀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平生跟在身后,忽然觉得这座荒凉的道观中,似乎隐藏着某种令人敬畏的力量。而先生最终还是要来此,必定有着非同寻常的目的。 孟敬之在门前驻足。 "吱呀——" 就在孟敬之抬手欲叩门时,道观那扇沉重的朱红大门竟从内缓缓开启。一位身着青色道袍的中年道人出现在门后,面容清癯,目光如电。 "二位居士,不知来我清虚观所为何事?"道人声音平和,却带着几分疏离。 孟敬之微微躬身:"我叫孟敬之,特来拜访故人,玄明那老家伙在吗?" 中年道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原来是孟先生,不知先生此行..." “老夫来这里自然是为了见玄明。”孟敬之轻声道,"多年未见,特来叙旧。" 道人的脸色忽然变得古怪:"先生有所不知...家师早些年便出去云游了,快四五年未回道观了!" 孟敬之他眉头微蹙:"这东西倒是活的够洒脱..." 道人叹息一声,"自家师下山云游,便再未归来。这些年来,观中弟子散的散,走的走,只剩贫道与几个师弟在此守观。" 平生注意到,道人在说这话时,手指不自觉地捻着道袍袖口,眼神也有些无奈。 孟敬之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敢问道长道号?" "贫道清虚。"道人躬身行礼。 "清虚..."孟敬之重复着这个道号,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既然如此,贫道可否在观中暂住些时日?或许这老小子过几日就回来了。" 清虚道人面露难色:"这...观中简陋,怕是会怠慢了先生。" "无妨。"孟敬之微微一笑,"清净之地,正合我意。" 清虚道人犹豫片刻,终是侧身让开:"既然如此,二位请进吧。" 随着大门缓缓关闭,道观内的景象展现在眼前。 庭院宽敞,古树参天,虽然处处透着岁月的痕迹,却打扫得十分整洁,与门外的荒凉景象截然不同。 第293章 玄明老道 清虚道人引着二人穿过前院,来到一处偏殿:"二位暂且在此歇息,贫道去准备些吃食。" 待道人离去,平生忍不住低声道:"先生,这道人似乎有所隐瞒。" 孟敬之望着殿外那株千年银杏,目光深邃:"这老东西算准了老夫会来找他,就想跑,看来他知道的事情还不少,就是不想入局罢了。" 平生也是眉头微皱:“先生,既然那人不想见我们,恐怕咱们是等不到他了。” 孟敬之摇了摇头:“等这老东西想通了,他会回来的,毕竟是他道门的人,不是老夫算计他,而是从一开始,他就逃不过。” 远处传来钟声悠扬,在空寂的山谷中回荡。这座看似荒凉的道观,似乎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远在瓮城千里之外,一座云雾缭绕的孤峰之上。 盛夏的阳光透过层层云海,洒在一座精致的宅院上。院墙由青石砌成,爬满了翠绿的藤蔓,几株古松从院中探出枝桠,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院门前,一条青石板小路蜿蜒而下,消失在云海之中。 "师叔!师叔开门啊!" 张道人一袭褪色的道袍,站在紧闭的朱红大门前,声音在空寂的山谷中回荡。他已经在这里喊了半个时辰,门内却毫无动静。 一旁的老管家实在看不下去,撑着油纸伞上前劝道:"张真人,您还是回去吧。里面那位说了,这段时间不见客。" 张道人抹了把额头的汗,苦笑道:"要不您就通融通融。帮贫道给师叔说说!" 管家摇头叹息:"不是老奴不通融,那位交代了,尤其是您和那位先生来,坚决不见。" 院内忽然飘来一阵诱人的香气。张道人抽了抽鼻子,眼睛一亮:"是师叔又在研究吃食了?" 管家忍不住点了点头:"他最近迷上了吃食,还特意请了好些厨子来。" 张道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师叔倒是会享受..." 话音未落,院内忽然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让他别在外面嚷嚷,吵得我都没法专心尝菜了!" 张道人闻言,立刻提高嗓门:"师叔!您再不开门,我可就把您藏在清虚观酒窖里的三十年陈酿都喝光了!" "吱呀——" 大门猛地打开。一位白发老者站在门内,身着锦袍,手持锅铲,怒气冲冲地瞪着张道人:"你小子敢!" 这老者面若童颜,双目炯炯有神,虽然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正是张道人的师叔玄明。 张道人趁机挤进门内,笑嘻嘻道:"师叔您看,师侄来访,您这闭门不见,也太不讲道理了些。" 玄明冷哼一声,转身往院内走去:"有屁快放,老子知道你来找我肯定没好事,我先告诉你,老头子没过几年清静日子,你莫要给老夫找麻烦。" 院内别有洞天。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俨然一派江南园林景致。最奇特的是,院中竟有一处温泉,热气蒸腾,几尾锦鲤在池中游弋。 玄明领着张道人来到厨房,只见灶台上摆满了各色食材,一口大锅里红油翻滚,香气四溢。 "说吧,什么事值得你大老远跑来找骂?"玄明真人一边翻炒锅中的鱼肉,一边问道。 张道人神色一正:"师叔可知道孟先生前几日去了清虚观?" “知道,老夫就是因为他才出来躲清静的。” “孟先生带着他那位书童,已经在清虚观住下了,看样子似乎打算长住了。” "哐当——" 锅铲掉进锅里,溅起一片红油。 玄明猛地转身:"你说什么?那清虚观又不是他家,他住老头子的地盘要干嘛?混账老东西,他本就没几天好活了,非要让我也不清静,简直是岂有此理。" "师叔。"张道人沉声道,"要不您还是去见见?" 玄明真人沉默片刻,忽然大笑起来:"好你个张大牛,为了你那徒弟,对你师叔也开始玩儿上心眼子了?" 他捞起锅铲,继续翻炒,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不过他想等我?怕是等不到了。" 张道人急切道:"师叔,您就不能..." "不能。"玄明真人打断他,"那老东西的盘棋太深,我这把老骨头可掺和不起,还是让老子安安心心养几年老吧。" 他盛起一勺水煮鱼,尝了尝味道,满意地点点头:"你那徒弟,自有命数,就算我不掺和,他也死不了的。" 张道人还要再劝,玄明真人却将一盘水煮鱼塞到他手里:"大牛,别说师叔不关照你,来,尝尝,新研究的方子。" 看着师叔悠然自得的模样,张道人一脸的焦虑:"师叔您..." 玄明真人笑而不答,只是望着远方的云海,轻声道:"安心吃饭,吃了这顿饭,就滚回你的大乾去,将来的事情,不是你能插手的。你那徒弟的路,也没你想的那么难,那个老东西在中域给他留了不少好东西。" 张道人捧着那盘热气腾腾的水煮鱼,却是食不知味。他望着师叔悠然自得的背影,忍不住又道:"师叔,就算成安那孩子自有命数,可如今..." "啪!" 玄明真人将锅铲往灶台上一摔,转过身来瞪着他:"张大牛!你这犟脾气真是几十年不改!老夫说了不管就是不管,你聒噪什么?" 他一把夺过张道人手中的盘子,没好气道:"不想吃就别吃,糟蹋我的好菜!" 张道人苦着脸:"师叔,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玄明吹胡子瞪眼,"非要老夫这把老骨头出去给你徒弟当打手?告诉你,没门儿!" 他边说边把张道人往外推:"吃了我的饭还敢跟我讨价还价,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张道人被推得踉跄,却还不死心:"师叔!就当师侄求您了..." "滚蛋!"玄明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再啰嗦,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山去?别你以为你是极境老夫就不敢揍你,就你那点水平,还不够看。" 老管家在一旁看得直摇头,连忙上前打圆场:"老爷息怒,张真人也是关心则乱..." 第294章 外强中干 "关心个屁!"玄明真人骂骂咧咧,"他就是看不得老夫清静!" 张道人被推到院门口,眼看师叔真要关门,急忙喊道:"师叔!师叔啊!" 玄明动作一顿,忽然叹了口气:"大牛啊,你本就是身在局中,看不清棋局我也理解,不过有些事我懒得跟你解释,你还是回去吧,将来你会明白的。" "可是师叔..." "没有可是。"玄明神色忽然严肃起来,"记住师叔一句话: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留不住。你那徒弟...比你看得明白。" 说完,他"砰"地一声关上大门,留下张道人独自站在门外发呆。 院内传来玄明渐行渐远的声音:"收拾东西,咱们换个地方清净去!这地方也不能待了!" 张道人望着紧闭的大门,良久,终于长叹一声,转身下山。 云海翻涌,将他的身影渐渐吞没。而院内的玄明站在窗前,望着张道人远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傻小子,"他轻声自语,"我道门什么时候让自己徒子徒孙吃过亏了?若真有生死之危,老道定要让他们知道我道门的底蕴,只是老头子现在,还不好出手,太早下场,只会让他将来的路更艰难,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倒是孟敬之这个老东西,都这时候了就非得把老头子拖进去不可,既然你想等,就好好在清虚观等着吧,都是一把岁数的人了,老人何苦为难老人啊。" 云海翻腾,将宅院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远处传来一声鹤唳,穿透云海,在天际回荡。 盛夏午后,蜀州王府书房内暑气蒸腾。 李成安执笔在宣纸上勾勒着武器构造图,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林倾婉坐在对面,一袭轻纱夏衣,正专注地看着图纸,不时发问。 "所以这连弩的机括,是靠这个铜片来控制箭矢连发?"她指着图纸上一处精巧的设计问道。 "正是。"李成安用笔尖轻轻一点,"这个铜片的角度很关键,若是偏差分毫,就会卡壳。" 他正要详细解释,书房门被轻轻推开。春桃端着个红木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两只琉璃盏,盏中盛着鲜红的果汁,还冒着丝丝凉气。 "世子,林小姐,尝尝新制的冰镇杨梅汁。"春桃笑着将琉璃盏放在桌上,"厨房刚用冰窖里的存冰镇过的,最是解暑。" 林倾婉好奇地端起琉璃盏,指尖立即感受到一股沁人的凉意:"这大夏天的,王府还有存冰?" 李成安笑道:"蜀州多山,有些山洞四季结冰,我让人凿了些存在地窖里。"他指了指盏中漂浮的碎冰,"再加些蜂蜜,酸甜冰凉,最是爽口。" 蜀州多山是事实,有些地方的山中洞穴也确实有冰,但李成安可没那么大的闲工夫去找,这些冰块自己用硝石制作的,林倾婉毕竟是外人,有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倾婉轻啜一口,顿时眼睛一亮:"果然美味!在中域时,夏日也只能喝些井水镇过的酸梅汤,从未尝过这样冰爽的滋味。" 春桃在一旁抿嘴笑道:"林小姐喜欢就好。世子还让人在冰窖里存了不少水果,说是等天最热的时候,要做什锦冰碗呢。" "冰碗?"林倾婉越发好奇,"那又是什么?" "就是把各种水果切丁,浇上蜂蜜和牛乳,再铺上一层碎冰。"李成安比划着,"吃起来又甜又冰,改日让厨房做了给林小姐尝尝。对了,紫嫣和秦前辈那边送过去了吗?" 春桃点头:“世子放心,已经送过去了。” 林倾婉忍不住感叹:"世子倒是会享受。" "人生苦短,自然要及时行乐。"李成安笑着端起自己那盏杨梅汁,"人生若不是为了享受,那么奋斗的意义又是什么?对了春桃,回头弄些冰块给林小姐宅子里送过去,若是没有地窖,安排府里的人帮忙挖一个。" “奴婢明白。” 窗外蝉鸣阵阵,书房内却因这冰饮而清凉了几分。林倾婉看着盏中缓缓融化的冰块:"如此便多谢世子了,世子放心,最多几日时间,世子想要的东西,定当送上!" 李成安目光微动,轻笑道:"来者是客,东西倒是不急,林小姐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 现在的林倾婉在李成安眼中,可是大大的财神,中域可是有很多好东西,这两个月时间,李成安可从林倾婉手里骗了不少好玩意儿,当然,作为置换,李成安也付出了一些应有的回报,当然这些回报对李成安而言,并不算太大。 “我来蜀州也算有些日子了,世子好像并不担心中域的事情?”林倾婉轻声说道。 李成安轻轻晃动着琉璃盏,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抬眼看向林倾婉,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中域?我为何要担心?" 林倾婉微微蹙眉:"世子莫非不知,眼下已经很多人注意到了大乾..." "我知道!"李成安轻笑一声,"林小姐和陈家是最开始来大乾的,就连天启的皇室苏家,也有人在路上了,大概过几日便到蜀州了,但他们对我而言,不对,应该是你们与我大乾并没有什么冲突,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应该是南诏的地盘,只是他们的疆域太大,他们根本顾及不到这么远罢了。" “世子好像不担心南诏会来找你麻烦?” “来不来找麻烦是他们的事,有了麻烦以后,如何应对,才是我的事,中域的强大在我看来,也就那样。”他放下茶盏,指尖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圈:"中域疆域辽阔,世家林立,看似强大,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林倾婉若有所思:"镜花水月?世子好大的口气,偌大的中域,难道在世子眼中就一点不成气候。" “林小姐想知道?” “如果世子愿意说,我洗耳恭听,如果世子不方便...” 李成安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郁郁葱葱的树木。 "没什么不方便的,既然林小姐想听听,那我就姑且说两句,中域四国,每个国家都地域广阔,这也是他们强大的根本,也是最大的问题所在,疆域太大而权力太散,皇室名义上统御四方,实则政令走不出多远。各地世家拥兵自重,皇室外强中干,就像..." 第295章 致命的缺陷 他随手折下一根树枝:"就像这棵树,枝叶虽茂,主干却已中空。一阵大风,就可能摧枯拉朽,而我那老师,就是想在中域刮一场大风。" 林倾婉眼中闪过诧异之色:“外强中干?” 李成安将手中的树枝轻轻折断,发出清脆的声响。作为一个后世之人,相当清楚一个国家的疆域若是太大,后续的科技、交通和生产力跟不上,将会是一个如何巨大的灾难。 就如当初强大的罗马帝国,一个边境叛乱,从高卢传递个消息到罗马就需要数月的时间,到了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林小姐,中域广阔不假,但却有几个致命的缺陷!" 林倾婉微微蹙眉:"几个?还是致命缺陷?" "中域地域广阔,物产丰饶这的确是很大优势,有土地,其他的跟不上,同样是隐患,而且这样的隐患是短期无法解决..." 李成安转身,目光如炬,"仅仅从政令上来说,朝廷政令难达,反馈迟缓,皇权监察不了整个天下,地方的势力远远大于皇权。早晚有一天,这是要出大问题的,地方城主已是当地的土皇帝,他们借用皇权的名义在地方为祸,最后都会是朝廷来承担这个骂名。" 他踱步至案前,蘸着杯中融化的冰水,在桌面上画出一条曲折的线:"再说经济,一旦边军打仗,有的地方不产粮,只能从更远的地方运输,战争的陷入僵局后,这粮食的损耗会达到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没有几个王朝能长期承受。 还有就是朝廷的命脉,税。很多偏远的地方,征税就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地方主权太大,朝廷根本掌控不了,我敢说,天启很多地方的税收几乎还和十年前,甚至几十年前差不多。" 林倾婉若有所思:"中域已经很多年没有大的战事了,至于说税收,确实如此..." "疆域越广,边军防御就是极大的一项支出。"李成安轻笑,"这样的成本每年只会递增,不会减少,但地方上的税收,却没有提升多少,早晚有一天,会拖垮整个王朝。" 林倾婉还想说什么,却被李成安直接挥手打断。 窗外蝉鸣阵阵,他的声音却清晰入耳:"我知道,大多数皇权就是在境内养一批贪官和巨富的商贾,当皇家缺银子了,就拖出来杀一批,这样确实能解决很多麻烦,但这无疑是杀鸡取卵,在用整个国家的未来开玩笑。 长此以往,一旦有了大的战事,我只需要说一句话,把那些贪官污吏的财产分给广大百姓,你说他们是誓死抵抗,还是主动带着我去那些官员的府邸,成为我的友军? 据我所知,中域也就看着光鲜亮丽,成天说着遥遥领先,但那些最底层百姓,恐怕还不如我蜀州。而这群人,是整个中域最多的那一部分!" 林倾婉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李成安看待问题的方式很特别,和她见过的人都不一样,他的这些说法,是事实,也是绝对可以成立的。 “再说消息传递。仅仅从天启来看,最南到最北,快马加鞭也要月余。等战报传到新州,再等旨意传回边关,战机早已贻误,当然,天启也知道这一点,给了边军极大的权利,这也导致允州陈家如今的地位。 如今皇室发现这一点想要挽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陈家不会交出兵权,皇室也不敢强行让陈家交出兵权,天启经不起的内乱,一旦内乱,其他三个国家一定会让天启土崩瓦解。” 林倾婉一脸正色:“若是要削去陈家兵权,世子以为该如何?” 他微微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林倾婉的问题,他知道陈家和林家不对付,但陈家刚刚在京都给他娘送了一份大礼,他不会过河拆桥在这个时候去卖掉陈家。 而且,帝国的平衡从来不是一家独大,需要有人制衡,他跟林倾婉的关系,也还没好到那个地步。 他抬手抹去桌上的水痕:"在下才疏学浅,这就不太清楚了,除此以外,文化割裂,技术停滞,应对灾难的能力极差,都是中域几个国家无法解决的问题,所以中域看似强大,实则外强中干。 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再把这个问题无限放大,用不了多久,整个王朝的体系就会崩溃,天启能延续这么多年,已经算一个了不得的奇迹了。" 林倾婉凝视着桌上渐渐蒸发的水迹,忽然道:"世子说的这些都不错,但中域并没有世子想象中那般脆弱,这风,一时半会儿恐怕还吹不倒它?" "是吗?"李成安唇角微扬,"时间会给我们答案的,这些年为中域确实积累了无数财富,可也积累了无数的矛盾,林小姐不妨猜一猜,埋在天启的这些矛盾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来?" 冰盏中的最后一块冰块悄然融化,杯壁上的水珠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林倾婉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子眼中的锋芒,比中域最锋利的宝剑还要令人心悸,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孟敬之为什么会选他作为传人。 这李成安一旦成长起来,恐怕会成为比孟敬之更加可怕的存在,善用资源,更善用人心,关键是看什么问题还是一针见血,若他能在中域有一席之地,或许撬动整个天下将不再是一场笑话,而那位先生,可是给这小子留下了不少东西。 从这些日子接触以来,虽然李成安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但骨子里,也是个狠辣的人,他若不狠,就不会凭一己之力,强行在大乾推动改革。 林倾婉身为世家嫡女,自然清楚一个王朝的改革,到底要死多少人。相比于八百年前那位一夜屠尽百万的人屠,眼前这李成安,恐怕不遑多让。 "那世子以为,"她轻声问道,"中域该如何破局?" 李成安转身,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破局?为何要破?" 他缓步走回桌前:"中域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世家互相制衡,皇室居中调停,如此这般,林家不也能为自己谋取到最大的利益吗?林小姐出身世家,何必杞人忧天皇室的事情。"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李成安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格外清晰:"还是说林小姐,对那个位子也有兴趣?" 林倾婉凝视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子就像这夏日的天气——表面温和,内里却藏着令人心悸的锋芒。 她轻声道:"为何就不能?世子在话本里不也说了,女子也能有成为君王的时候。" "那只是话本,林小姐可当不得真。"李成安微微一笑,"而且话本里的内容我改了很多,我只是想让天下女子不要总是觉得只有一条路可走,人生很精彩,大乾会给她们更多的选择,可从来没有宣扬女权的意思。" 第296章 天启皇室来人 蜀州官道上,盛夏的烈日炙烤着青石板路,道旁杨柳低垂,蝉鸣聒噪。一队车马缓缓而行,华贵的马车帘幕低垂,却挡不住闷热暑气。 马车内,天启三皇子苏辰烦躁地摇着折扇,锦袍早已被汗水浸透。他对面坐着一位素衣女子,约莫二十出头年纪,面容清丽,气质如兰,正是苏清雨。 "这蜀州的天气真是恼人。"苏辰忍不住抱怨,"比新州还闷热上多。" 苏清雨轻轻掀开车帘一角,望着窗外连绵的稻田:"殿下还是忍忍吧,这里山多,暑气不易发散。不过看这稻浪千重,倒没想到这蜀州还算是个富庶之地。" 苏辰冷哼一声:"再富庶也是蛮荒之地。若不是为了倾婉,我实在不想到这个鬼地方跑上一趟。" "殿下慎言。"苏清雨放下车帘,神色淡然,"其实宣旨这种事,臣一个人来就行了,殿下着实没必要屈尊亲自到这个地方来。而且,先生的那位传人就在此处,他才是我们此行的目标。" 苏清雨其实很担心这位三皇子来这个地方会坏事,毕竟这位从小养尊处优惯了,眼高于顶,脾气还不好,她很担心这小子在大乾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但不知道这小子到底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破天荒的同意了他此行,这让苏清雨很是头疼。 提到孟敬之,苏辰脸色微变,显然对他颇为忌惮。他压低声音:"管他呢,一个边陲小国的世子,能有什么能耐。对了清雨姐,你说父皇这次赐婚,林家会接旨吗?" 苏清雨眸光微动:"林倾婉若是聪明人,就该知道接旨是对林家最有利的选择。"她顿了顿,"毕竟三殿下是天启的皇子,将来殿下若能入主东宫,对他林家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隐龙山下的事情让陛下颇为头疼,先生态度不明,陈家和林家的势力在天启日益壮大,前些日子,西月的态度也开始暧昧了起来,相继撤出了在天启的一些产业。 同时陈家也开始连续在北境边军做出调整,把当年先帝留下的暗子拔出了不少,林家更是蠢蠢欲动,在地方上的手也越来越长。 这让陛下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皇室不可能一直这样无动于衷,任由局势的发展,他们需要先发制人,至少现在,苏家依然是天启正统皇室,陛下便同意了三殿下的请求,答应为他和林倾婉赐婚,想以借此事来破局。 苏辰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自然。能嫁入皇室,是她的福分。"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苏辰猝不及防,差点摔倒在地。车外传来侍卫的呵斥声和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苏辰恼怒地掀开车帘。 只见官道前方,一群农夫正在修缮路面,夯土的石磙子挡住了去路。为首的里正连忙上前行礼:"惊扰贵人车驾,还请恕罪。这段路前几日被雨水冲坏了,今日必须修好,否则会影响秋粮运输。" 苏辰正要发作,却被苏清雨轻轻按住。 "无妨。"苏清雨温声道,"蜀州官道修缮及时,是百姓之福。我们绕道便是。" 里正连连称谢,指挥农夫们让出一条小路。车队缓缓通过时,苏清雨注意到那些农夫虽然衣衫褴褛,但个个面色红润,干活时还有说有笑。 她若有所思地放下车帘。这样的民生景象,在中域都不多见。看来这位蜀州世子,确实有些本事。 "清雨姐何必对个乡野之人如此客气。"苏辰不满地嘟囔。 苏清雨淡淡一笑:"殿下别忘了,这里毕竟是南诏的地盘,我们此行只是来宣旨的,顺便见见先生的传人,还是尽量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她望向窗外越来越近的蜀州城轮廓,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身边带着这么个二货,这趟蜀州之行,恐怕不会如想象中那般顺利,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身为苏家人,她的宿命便是忠于皇室,不管这二货多蠢,但毕竟是皇子,陛下既然安排了,她就没有别的选择。 三日后,蜀州城内,林倾婉暂居的别院内。 盛夏的庭院绿荫如盖,蝉鸣声声。林倾婉一袭轻纱站在廊下,身后站着十余名精壮的铁匠,个个体格健壮,显然都是常年冶炼的好手。 "世子请看,"林倾婉示意众人打开带来的木箱,"这些都是林家最好的铁匠,精通百炼玄铁的锻造之术。这箱子里便是完整的冶炼流程和图册。" 李成安仔细翻看着图册,眼中闪过满意之色:"林小姐果然是个守信之人,如此,便多谢林小姐了。" "既然答应世子,林家自然就要做到。"林倾婉微微一笑,"不过世子要记住,这冶炼之法对炉火温度要求极高..." 李成安点头道:“林小姐放心,我心中有数。” 说完,看向一旁的玄影:“玄影,把这些人和箱子带走,把他们安顿好,明日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 “属下明白。” 玄影应道,便带着箱子和那些工匠走出了小院。 就在这时,秦羽突然快步走进庭院,面色凝重地在林倾婉耳边低语几句。 林倾婉脸色微变:"是她来了?" 李成安挑眉:"看来林小姐有客人?" 林倾婉沉吟片刻,索性直言:"她可不算是我的客人,天启皇室的人来了,是苏清雨,身边还带着一个狗皮膏药。" "狗屁膏药?"李成安眼中闪过好奇,"这是何意?这苏清雨在皇室地位很高?" "狗屁膏药就是他苏家的三皇子苏辰,而苏清雨是皇室旁支,论辈分算是三皇子的堂姐。"林倾婉语气淡漠,"此女聪慧,而且身手过人,在苏家年轻一辈里,也算是难得之人,深受天启皇帝信任,年纪轻轻便是宫中禁军副统领,经常帮皇室出面处理一些棘手事。" 李成安若有所思:"听林小姐这么说,好像你对这位天启的三皇子并没有什么好感。" 一旁的紫嫣忍不住插嘴:“何止没什么好感,这三皇子缠着我们家小姐好些年了,若不是为了躲着他,小姐也不至于到这儿来...” 话没说完,林倾婉便瞪了她一眼:"多嘴。" 第297章 苏清雨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喧哗声。门口的下人匆匆来报:"小姐,三皇子的车驾已经到了街口!" 林倾婉与李成安对视一眼,李成安看到她眼中的不悦,心中瞬间明了,看来又一场好戏看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天启皇室,对这位林家小姐而言,恐怕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李成安忽然轻笑一声:"林小姐莫要着急,这里毕竟是大乾,而且还是在蜀州,林小姐是我的客人,若是需要,林小姐的第三个条件随时可以用。" 林倾婉微微一笑:“世子倒是好算计,这么快就想让我把这人情给用了?这点场面,我还是应付得来,世子你就不必忧心了,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记得这话还是世子说的吧。我的人情,可没那么好还!世子还不回去,是想等着看好戏?” 李成安面不改色,坦然道:“难得有这么一场好戏,想必林小姐不会拒人以千里之外吧。” “倾婉...倾婉...我来了,你怎么独自一人来这等地方,你告诉我一声,我也好陪你一起啊。”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的苏辰的喊声。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苏辰一袭锦袍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难掩的兴奋:"倾婉!我可算找到你了,你怎么有兴致跑这等蛮荒之地来了!" 他完全没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李成安,径直走向林倾婉:"我特意求了父皇下旨赐婚,这下你总该..." 林倾婉轻巧地后退半步,避开他的触碰,语气冷淡:"三殿下还请自重,我去哪里,好像不需要请示殿下吧?" 苏辰这才注意到院中还有旁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位是?" 就在这时,一位素衣女子缓步走进庭院,正是苏清雨。 李成安打量着这位传说中天启皇室的才女。她穿着一身简单的月白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玉簪,却自有一股雍容气度,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清澈如水,却透着洞悉世事的睿智,身边跟着两名护卫。 "这位想必就是蜀州世子了。"苏清雨微微颔首,举止得体。 李成安还礼:"久闻苏统领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苏辰在一旁不耐烦地插话:"清雨姐,说正事要紧。" 他转向林倾婉,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的绢帛:"倾婉,这是父皇的赐婚圣旨,你快接旨吧。" 林倾婉看都没看那圣旨一眼,淡淡道:"三殿下怕是误会了,我可从未答应过什么婚事,何来接旨一说?" 苏辰脸色一变:"倾婉,你这是什么意思?父皇的圣旨..." "三殿下。"苏清雨轻声打断,上前一步,"林小姐,这桩婚事确实仓促了些。不过陛下也是一片好意,林家与皇室联姻,对两家而言都是有好处。" 她目光扫过一旁的李成安,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尤其是在如今的形势下,林小姐应该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林倾婉轻笑一声:"苏统领这是在威胁我?" "不敢。"苏清雨神色从容,"只是提醒林小姐,身为世家,有些事情,不是单凭个人喜好就能决定的。" “这旨意我父亲知道吗,按道理来说,就算传旨,也该是到林家,我父亲接旨,为何苏统领要专程到这个地方让我接旨?” “林尚书自然是知道,尚书大人说林小姐远行了,我也只能到这个地方亲自来告知林小姐了。” 林倾婉眉头微皱:“我若是不接呢?” 苏清雨微微一笑:“林小姐出身林家,若是不接,自然也是没什么问题的,我只能如实禀告陛下,由陛下圣裁了。 只是奉劝林小姐,如果你这样做,会很伤皇家和林家的情谊。” 苏清雨很清楚现在局势,中域最近发生的很多事都对苏家不利,陛下自然也明白,绝对不能再任由陈家和林家这样壮大下去,不管林倾婉接不接这旨意,皇室都有对林家动手的理由,至少明面上,大义在皇室。 最重要的是,林倾婉和陈清瑶先到大乾,她并不知道他们和这位世子的关系到了什么程度,她心里清楚,绝对不能让世家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和这位世子走的太近,一旦这位世子站在了世家这一头,对苏家而言便是巨大的隐患。 林倾婉轻声说道:“苏统领,这是大乾,按理说,这里还算是南诏的地盘,苏统领如此强势,就不怕在这里出点什么意外?” 就在林倾婉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磅礴如海的真气骤然笼罩整个庭院! 苏辰差点跪倒在地,额头瞬间布满冷汗。他带来的侍卫们更是东倒西歪,个个面色惨白,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 苏清雨虽还站着,但脸色已然发白,素手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身后两名护卫急忙运转体内真气,周身泛起的极境真气,试图抵挡这股可怕的压力。 然而令人震惊的是,即便是两位极境高手联手,在那股强大的真气面前依然如同螳臂当车!他们的护体真气剧烈波动,仿佛随时都会破碎,额头上同样渗出细密的汗珠。 秦羽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只是淡淡地看着苏清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不见丝毫波澜,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正是来自这位天启剑绝! "秦...秦前辈..."苏清雨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发颤,"这毕竟关乎国事,前辈一定要插手嘛..." 秦羽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秦羽想做的事,你管的着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苏清雨心头一震。她明白这话中的含义!在这个地方,天启皇室的名头在这位剑绝面前并不管用。 两名极境护卫咬紧牙关,还想强行抵抗,却被秦羽淡淡一瞥,顿时如遭重击,齐齐后退半步,护体真气瞬间溃散! 庭院中鸦雀无声,只剩下蝉鸣依旧。苏清雨深吸一口气:"林小姐...就算这件事你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赐婚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天启,就算我等死在这里,对整个林家而言也没有丝毫意义。" 第298章 李成安的强势 林倾婉挥了挥手,秦羽这才收敛真气,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重新退到林倾婉身后。 苏清雨直起身,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但眼中的惊悸还未完全褪去。她深深看了秦羽一眼,难怪这林倾婉敢一个人跑来这里,这林家的底蕴当真是不可小觑,有这样一位绝巅高手随身保护,天下之大,哪里都去得。 只是不知道林家到底花费了什么样的代价,能让这位甘心在林倾婉身边当一名护卫。 "多谢林小姐。"苏清雨微微颔首,"但这件事,林小姐终究还是应该给我一个答复,接还是不接,我等也好向陛下复命。" 苏辰还想说什么,但在秦羽淡漠的目光下,终究没敢开口,林倾婉也知道,苏清雨并不想再给林家时间拖下去,一旦接下了旨意,皇室便会以各种名义对林家进行渗透,到时候整个苏家会变得很麻烦。 可若是不接,就是抗旨,林家同样会变的很被动,不是林家怕皇室,而是现在对林家而言,并不是一个最佳的翻脸时机,林家这个时候若是来做这个出头鸟,一定会遭到皇室最疯狂的打压,毕竟抗旨这种事,皇室不能开这个先例,可林家不能在这个时候独自去面对疯狂的皇室。 就在这时,李成安也看出了林倾婉的窘迫,忽然轻笑出声:"有意思。"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苏姑娘这话说得有趣,这旨意也是有趣。"李成安慢条斯理地道,"按道理来说,这里可不是天启,在我大乾宣读天启的旨意,还想逼着我的客人接旨,苏统领是吧,你这做法,有些不太地道。" 苏清雨眸光微动:"世子此言差矣,皇室婚姻,关乎国体,自然不能儿戏。此地虽是大乾,但林小姐毕竟是天启的子民,并无什么不可。" "说得对。"李成安点头,"但是依我看,林小姐似乎对这门亲事并不太情愿啊。" 苏辰怒道:"这是我们天启的事,与你何干?" "巧了。"李成安微微一笑,"林小姐现在是我的客人。在蜀州地界上,我并太想让我的客人有什么不愉快。" 庭院中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蝉鸣声声,却掩不住其中的剑拔弩张。 苏清雨深深看了李成安一眼,忽然笑道:"世子果然如传闻中一般...特别,世子是一定要插手这件事?这对世子而言,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她来这里最主要目的就是李成安,她需要知道李成安的态度,需要知道他和那两家进展到了什么地步,不然,她也不会明知李成安在这里,还来闹这么一出,她很清楚,若林倾婉执意不接旨,难堪的只是自己。 只是她在路上的时候,收到一个并不算太好的消息,瓮城的探子来报,那位先生的身体似乎出了点什么问题,精神状态很是不好。她很清楚那位若是身死,对天启的影响会有多大,她迫切的想要知道李成安的态度。 到了蜀州之后,她没有先行安顿,也没有任何停歇,直接便来了这里,林家的态度在她看来还是其次,本就在陛下的计划之中,但李成安,却是一个很大的变数。 “是不是好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我的地盘,苏统领还是不要让我的客人不太高兴为好。”李成安轻声道。 苏辰闻言,顿时勃然大怒,指着李成安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不过是个边陲小国的世子,也敢插手天启皇室的事?真以为..." "三殿下!"苏清雨厉声喝止,脸色骤变,"住口!" 但已经晚了。 苏辰话未说完,就感觉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笼罩全身。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他常年养尊处优,走到哪里都有护卫,他自己也吃不了那练武的苦,所以他并没有什么武学的底子。 身后两名极境想动,却丝毫没有多余的力气,被两股惊天剑气死死的锁在原地。 秦羽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连衣角都没有动一下。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已经锁定了那两名护卫,只要他们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恐怕就会血溅当场。 苏清雨急忙上前一步,挡在苏辰身前,对着李成安躬身行礼:"世子还请恕罪!三殿下年少无知,口无遮拦,还请世子!" 她转头狠狠瞪了苏辰一眼,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还不向世子道歉!" 苏辰根本意识不到李成安的重要性,此刻的他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对李成安行礼,没办法,秦羽出手,这个亏他不认也得认。 "在...在下失言..." 此时的他眼神中带着一丝阴狠,刚到这破地方,就丢了这么大的面子,天启剑绝也就罢了,他惹不起,但一个边陲小国的世子,竟然也敢欺负到他头上,他怎么受得了这等屈辱,更何况还是还当着林倾婉的面,向这位世子道歉也是无奈为之。 虽说这李成安是那位先生的传人,他毕竟不是皇帝,也不是太子,根本体会不到那位先生对天启的重要性。但形势比人强,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天启剑绝会为这李成安出头,眼下这苦头,也只能自己吞下去。 李成安淡淡一笑:"无妨。三殿下年纪轻,说话直爽些也是常情。" 他话虽这么说,但目光中的冷意让苏辰不寒而栗。 苏清雨心中暗叹一声。她原本想试探李成安的态度,没想到这个蠢货三皇子差点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知道我苏家,有没有那个荣幸成为世子的朋友。"她再次躬身。" 李成安唇角微扬,忽然向前一步,温和地说道:"苏统领言重了。说起来,我还从未见过天启的圣旨是什么模样,不知可否借在下一观?" 苏清雨微微一怔,虽觉蹊跷,但还是将手中的明黄绢帛递了过去:"世子请看。" 李成安接过圣旨,指尖轻轻抚过精美的龙纹刺绣,赞叹道:"果然是大国天家气派。"他的动作优雅从容,仿佛真的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苏辰当即插嘴道:“那是自然,我天启的气派,岂是...” 然而下一秒—— "嗤啦!" 一股精纯的真气骤然爆发,那卷象征着天启皇权的圣旨竟在李成安手中寸寸碎裂!明黄的绢帛化作无数碎片,如同蝴蝶般纷纷扬扬飘落在地。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等苏清雨反应过来时,圣旨已经化为乌有。 "你...大胆..."苏辰惊怒交加,就要发作。 苏清雨却抬手制止了他,面色凝重地看着李成安:"世子这是执意要与我天启皇室为难了?" 第299章 当牛做马和以身相许 李成安轻轻拍去手上的碎屑,淡然道:"苏姑娘也看到了,圣旨...不小心毁了。" 他微微一笑,"不是我与天启皇室为难,而是你苏家既然看不上我,又何必再虚情假意?" “世子这话什么意思?” 李成安指了指一旁的苏辰,轻声一笑:“若你苏家有诚意,会派这么个恶心人的玩意儿来大乾?我李成安向来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还有,我这个人很记仇,谁让我不舒服,我就让他全家不舒服。” 阳光透过树影洒落,照在他含笑的脸上,却让苏清雨感到一阵寒意。此时的她才明白,这位世子远比想象中更加果决狠辣,也暗道这扶不起三皇子,当真是一件人事儿都不办。 这就好比后世一些人,狗屁不通,仗着自己地位高一些,对着下面就是一通胡乱指点,结果坏了事情,到最后他却屁事没有,下面的人可就难了。 苏辰被李成安这番话气得脸色铁青,再也按捺不住,指着李成安厉声道:"好你个李成安!不过是个边陲蛮夷之地的世子,竟然敢如此无礼!这可是天启圣旨,你是在挑衅天启皇室,你就不怕我天启大军压境。" 他上前一步,眼中满是倨傲与轻蔑:"告诉你,在天启皇室眼里,你这大乾不过是弹丸之地!本皇子一句话,就能让你..." "三殿下!"苏清雨厉声打断,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你还是闭嘴吧!" 她现在很后悔,非常后悔,她真不该把这个蠢货带到大乾来,眼下她只是想试探这位世子的态度,如今看下来,这位世子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一旦天启失去这一脉的支持,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不明白,陛下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明知道苏辰是个蠢货,还要让他跟着自己来大乾。 此时的苏辰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继续冷笑道:"清雨姐何必怕他?不过是个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罢了!倾婉,你看看这人,比起天启皇室的尊荣,他算个什么东西!" 李成安闻言不怒反笑,缓步上前与苏辰面对面站立。虽然苏辰身材高大,但在李成安从容的气度面前,竟显得有几分可笑。 "三殿下说得对。"李成安语气平和,却字字如刀,"我大乾确实比不上天启疆域辽阔。不过...你天启有这么大的本事,为何不直接打过来?据我所知,这还是南诏的地盘,天启什么时候已经把南诏纳入自己的疆域了?" 他忽然伸手,轻轻替苏辰整理了一下衣领,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对待老朋友:"三殿下似乎忘了,这是在蜀州,我的话,比你嘴里的圣旨管用。" 苏辰想要推开他的手,却震惊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牢牢禁锢,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李成安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还有,三殿下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指着我的鼻子说话。" 他退后一步,笑容依旧温和:"下次再这样,你可就真的没命回去了,你身边这两位极境,可护不住你。这次呢,姑且放你一马,毕竟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而且老师的渊源在天启,他的诸多先辈也支持了天启这么多年,如今,我这个当学生的,也算替我老师了结这段缘分。 从今以后,你苏家最好别来惹我,若是觉得我这边陲小国不堪一击,殿下大可来试试,看看天启是让我国破家亡,还是我让你你天翻地覆。" 苏辰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文雅的世子,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苏清雨急忙上前将苏辰拉到身后,对着李成安深深一礼:"世子海涵,今日之事全是我们的不是。改日清雨必当登门赔罪,还请世子莫要记在心里。" “苏统领请便,只要今后你们不来招惹我,本世子便不会主动来找你们麻烦。” 她不再多言,拉着还在发抖的苏辰快步离去,背影竟有几分仓惶。这一次,她没有再回头。 庭院中重归寂静,只有满地的圣旨碎片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 林倾婉望着满地碎屑,轻声道:"世子此举,可是将天启皇室彻底得罪了。" 李成安转身看向林倾婉,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他天启皇帝想出来的昏招,我自然是要接的,林小姐,方才我也算为你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题,这么大的恩情,算不算是完成第三个条件?" 林倾婉挑眉:"那可不行,刚才的事情算我欠你个人情,跟之前的事情可不能混为一谈!况且,刚才我也并未主动开口。" 李成安无奈的摇头,这女人的人情,果然是一点都不好还。 "林小姐当真是聪慧,你欠我,我欠你,这时间久了,可就扯不清楚了。" 他凑近几分,压低声音:"如今林小姐欠我一个人情,不知道怎么还?" “世子觉得应该如何来还?” 李成安略显犹豫:“按话本里的剧情来说,这主要还是看林小姐怎么选,一般情况下有两种选择。” 林倾婉面露一丝疑惑:“两种选择?” “没错,一般情况下,如果男子面容俊秀的话,便是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林倾婉忍不住笑出声:"世子倒是口舌伶俐,那第二种呢?" “这第二种,如果施恩之人丑陋不堪的话,那就是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恩人,不知林小姐觉得呢?” 一旁的紫嫣忍不住插嘴道:“你倒是想得美,我们家小姐国色天香,你不过就是稍微好看了那么一点点,做的饭菜好吃了那么一点点,聪明了那么一点点罢了,就这样还想娶我们家小姐,你怕是想得美。” "好了,紫嫣你就别说话了。"林倾婉眸光流转,"世子说的有道理,小女子只能说世子的恩情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世子了。" 她学着李成安的语气,眼中带着狡黠的光。 第300章 苏昊的谋划 李成安闻言大笑:"好,林小姐既然这么说,那我就等着!我眼下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就暂且不打扰林小姐了。告辞!"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院,阳光透过树叶洒在李成安的身上,斑驳光影中,这道身影在林倾婉心中泛起了一丝涟漪。 王府书房内,李成安刚脱下外袍,玄影便如鬼魅般现身。 "世子,那些匠人已经安顿在城西别院,派了重兵把守。"玄影躬身禀报,"明日一早便派人送往渝州。" 李成安点头:"做得干净些,不要走漏风声,你去找影,用藏锋卫吧,这批人很重要,让咱们的人务必尽快掌握好冶炼工艺,让影亲自盯着。" "是。"玄影应声退下。 这时春桃端着茶点进来,见世子若有所思,忍不住问道:"世子今日怎么这般早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去林小姐那儿用过饭再回来吗?" 李成安忽然转头看她:"春桃,你说本世子...是不是长的不好看啊?" "噗——"春桃差点把茶盏打翻,连忙稳住,"世子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突然想知道。"李成安一本正经地对着铜镜整理衣冠,"比起那天启三皇子如何?" 春桃忍俊不禁:"世子今日是怎么了?奴婢觉得那什么狗屁三皇子,连咱们家世子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呢!" 李成安满意地点点头:"春桃啊,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总是爱说实话,不过这也是本世子欣赏你的原因,就喜欢你这实诚劲儿!" 春桃掩嘴笑道:"世子不是说了吗,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奴婢命都是王府的,那世子肯定是天下第一好了。" 李成安挑眉:"你这个样子,我很不喜欢。" 春桃一边布茶一边问道,"听说世子今天和那位天启来的那位苏统领有些不愉快,奴婢觉得,这个时候,没必要再和苏家起冲突吧,就算世子不插手,林小姐也能应付的来才对..." 李成安冷笑:"林小姐确实应付的过来,但人家根本不是冲着林家去的,而是冲着我来的。" 书房内一时寂静。 春桃皱眉道:"可今日那位苏统领并没有刻意为难世子啊,言语之间对世子还颇有让步..." "想针对我的自然不是那苏清雨。"李成安唇角微扬,"而是天启那位皇帝...苏昊!" 他望向窗外:"而那苏清雨,只是未来拿出来背锅的罢了,她身在局中而不自知,也算是个可怜人罢了。" 春桃脸色凝重:“天启皇帝?” ...... 天启皇城,紫宸殿内。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沉香袅袅。苏昊一袭明黄龙袍,斜倚在九龙宝座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殿内四壁镶嵌着夜明珠,将整个殿堂映照得如同白昼,白玉地板上铺着珍贵的雪豹皮毯,处处彰显着天启皇室的奢靡。 "陛下,夜深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阴影中走出一位老太监,身着深紫蟒袍,面容枯槁如古树皮,但一双眼睛却亮得骇人。他步履轻盈如猫,周身气息内敛到极致,若非亲眼所见,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这正是天启皇帝的贴身太太监,魏成。 苏昊抬眼,淡淡道:"老东西,你说朕这一步棋,走得可对?" 魏公公躬身道:"陛下圣明,一切皆在陛下的掌握之中。" "你这老东西,什么时候也学会朝堂那些人拍马屁了?"苏昊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莫非就连你,也开始对朕藏着小心思了?" “老奴不敢!”魏成连忙说道。 他起身踱步,龙袍曳地:"凭辰儿和那林倾婉的关系,他此行去大乾,恐怕不发生点什么,就不正常了。" 魏公公眼中精光一闪:"这也是先生自己的选择,怨不得陛下。" "是啊,这怨不得朕。"苏昊摇头,"他既然放弃了天启,朕总不能坐以待毙,既然他这一脉要断了与我皇室的香火情,就莫要怪朕不念旧情。" 殿外忽然传来更鼓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清晰。 魏公公轻声道:"陛下,还是先歇息吧,明日还有早朝。" 苏昊却恍若未闻,走到窗前望着满天星斗:"你说孟敬之选这么个传人,究竟意欲何为?竟然值得他放弃天启。" 魏公公沉默片刻:"老奴以为,孟先生恐怕...所图不小。" "是啊。"苏昊叹息一声,"既然他所图不小,朕就让他一切都成空,既然他不想支持我苏家,那就是我苏家的敌人,他要死,他那学生,也要死..." 他忽然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传旨下去,盯紧陈家和林家,绝对不能让他们两家的任何极境再到大乾,若是抗旨,格杀勿论。朕就看他李成安有什么本事去面对南诏,借刀杀人,朕也会!" “那秦羽那边...” 苏昊摆了摆手:“不必管他,别忘了南诏还有把刀。” “这样做,若事后先生师门里那两位如果追究起来...” “无妨,苏清雨便是朕为他们准备的交代。毕竟朕的命令是交好那位世子,这话是当着很多人说的,怪也怪不到朕的头上,更何况,那小子还没入门。一个苏清雨,已经是朕能给他们最好的交代了。” "是。"魏成躬身领命,身影渐渐融入阴影之中。 殿内重归寂静,只有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苏昊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蜀州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玉佩。 "李成安..."他轻声自语,"要怪,就怪你那位老师吧。只要你死了,这老东西在中域所做的一切,就会成为镜花水月。" 南诏天州,皇城。 夜色中的皇宫比天启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巨石砌成的宫殿巍峨耸立,檐角悬挂着青铜制成的风铃,在夜风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大殿内火光跳跃,映照出墙壁上狰狞的壁画。 南诏皇帝赵峥高踞在黑曜石宝座上,手中把玩着一柄镶嵌着宝石的弯刀。下方站着大皇子赵承霄,一袭锦袍,眉宇间带着几分冷意。 "父皇,天启那边回信了。"赵承霄呈上一卷信纸,"苏昊同意了。" 第301章 大荒的雪 赵峥接过信纸,粗粗扫了一眼,冷笑道:"苏昊这老东西倒是打得好算盘。想借我们南诏的手去杀孟敬之的传人?可我南诏的刀,岂是那么好借的。" 赵承霄眼中闪过冰冷的光芒:"父皇,这对我南诏而言,未尝也不是件好事。那个地方若是一直放任下去,对我南诏而言迟早是个祸患,之前是因为有个孟敬之在那里,但如今..." "哼!"赵峥猛地将弯刀插在案上,"你以为苏昊安的是什么好心?他就是要让我们南诏去当这个出头鸟!" 殿内火光摇曳,将父子二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如同两只对峙的猛兽。 赵承霄一脸凝重道:"儿臣自然明白这老东西的心思,但前些日子送来消息,那孟老头离开西月之后,身子大不如前,他不修武道,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所以更要谨慎。"赵峥眯起眼睛,"孟敬之虽然时日无多,谁知道他还留下些什么东西。更何况..."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你觉得他这么一个精于谋算的人,会对天启皇室所做的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赵承霄脸色微变:"父皇是说...他知道苏昊这么做?" "他若不知道,他就不是孟敬之了,再等等吧。"赵峥拔出弯刀,刀锋在火光下泛着寒光,"他一死,很多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他留下的那些后手会随着中域的混乱变得有迹可循,那个时候,才是我们动手的最好时机。" 他起身走到殿外,望着蜀州的方向:"苏昊既然喜欢自掘坟墓,咱们就给他把坑挖的再大一些,那老东西不是想让中域乱起来吗?那就如他所愿,不过在那之前,必须要清除掉一些隐患。" "儿臣明白,那位一死,儿臣便亲自去一趟大乾。" "狮子搏兔,亦要全力以赴,你先亲自去一趟大荒。"赵峥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那老东西留下来的传人,没那么简单,既然不能大军压境,那就务必要一击必杀。到时候朕会给你足够的极境,这是朕对你的考验,莫要让朕失望。" 赵承霄望着他阴沉的侧脸,应声点头:“父皇请放心,儿臣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天启...孟敬之!你们的时代,该结束了!” 而远在蜀州的李成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多方势力博弈的焦点。一场针对他的杀局,正在悄然展开。 一月后,中域北境极地,大荒深处。 这里是一片被冰雪永恒封印的世界。苍茫雪原延绵千里,凛冽的寒风卷起冰晶,如同刀锋般切割着一切生机。枯死的冰树如同白骨般耸立,偶尔有雪狼的嚎叫在空旷的雪野中回荡,更添几分肃杀。 赵承霄一袭白色貂裘,带着十余名精锐护卫,艰难地跋涉在及膝的深雪中。即便都是修为不俗的武者,在这片极寒之地也举步维艰,呼出的气息瞬间凝结成冰霜。 "殿下,前面就是雪殿了。"护卫首领指着远处那座冰晶宫殿,声音带着敬畏。那宫殿完全由万年寒冰砌成,在惨白的月光下折射出幽蓝的光芒,如同镶嵌在雪原上的一颗巨大冰钻。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股令人战栗的极寒威压。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寒意,每一步踏出,靴底都会与冰面冻结在一起。 终于来到殿门前,两座冰雕的雪狼怒目而视,獠牙上挂着晶莹的冰凌。 "南诏赵承霄,求见尹先生!"赵承霄运足真气高喊,声音在雪原上回荡,却被寒风撕扯得支离破碎。 许久,冰殿巨门无声滑开。一股极寒的气流扑面而来,护卫们的须眉瞬间结满白霜,纷纷后退,唯有赵承霄勉强站稳。 殿内幽蓝昏暗,只有中央一座冰池散发着森寒雾气。池边坐着一名白袍男子,长发如雪披散,面容俊美却冰冷如雕塑,最骇人的是他那双眼睛——竟是纯粹的冰蓝色,仿佛万年寒冰凝结。 "南诏的皇子?"尹铭渊的声音清冷空灵,如同冰棱相击,"不远千里来找本座何事?" 他并未抬头,只是指尖轻抬。一股恐怖的极寒真气瞬间笼罩整个大殿,赵承霄只觉得血液都要冻结,经脉中的真气运行都变得滞涩起来。 这就是四大绝巅之一的实力!仅仅随意释放的气息,就让他这个一品高手难以承受。 赵承霄强忍着刺骨寒意行礼:"奉父皇之命,特来请先生出手一次。" "哦?"尹铭渊终于抬眼,那双冰蓝的眸子仿佛能冻结灵魂,"赵峥想让本座去杀谁?" "蜀州世子,李成安。" 殿内突然寂静。只有冰池中寒气升腾,发出"嘶嘶"的声响。 尹铭渊缓缓起身,白袍无风自动。随着他的动作,整座冰殿都在微微震颤,荒原上的暴风雪骤然加剧,如同万千冰魂在咆哮。 "孟敬之的传人?"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笑意,"有意思...当初他的人情,可值不了这个价。" 赵承霄急忙道:"如今那孟敬之命不久矣,而且我等并非要先生直接出手,帮我等拦住一些不该出现的人即可!" 尹铭渊却仿佛没听见,自顾自道:"那老东西终于要死了吗?倒是可惜了...想让本座拦谁?" “天启剑绝,秦羽!” 他忽然看向赵承霄,冰蓝的眼睛仿佛要将他冻结:"可以。但本座只出手这一次,从此以后,与南诏两清。" 话音未落,整座冰殿剧烈震动,荒原上卷起滔天雪暴。尹铭渊的身影在雪暴中若隐若现,如同降临人间的冰雪之神。 赵承霄心中骇然。他终于明白,父皇为何说狮子搏兔,亦要全力,这样的力量,确实足以冰封一切,整个天下能与之抗衡的当真没有几个。 再加上南诏那位用刀的,还有皇室那些供奉,这样的阵容,他当真不知道怎么输字怎么写,两位绝巅加上宫里数十位极境的供奉,若是这样的实力还平不了一个大乾,索性拿块豆腐撞死得了!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场交易背后,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这位尹先生答应得也太过爽快,仿佛早就等着这一天。 第302章 落子无悔 雪暴渐息,殿内重归寂静。尹铭渊的声音幽幽传来:"回去准备吧。待你们的消息传来,本座自然会出手。" 赵承霄躬身告退,浑身早已冻得僵硬。直到走出很远,他仍能感受到那双冰蓝眼睛的注视,如寒冰刺骨。 雪原重归死寂,唯有冰晶宫殿如同蛰伏的冰兽,此时的雪殿传来一阵轻语:“老东西,希望你这学生,真能打开那人间禁地。否则这人间,着实太过寂寥了!” 清虚观偏殿内,烛火摇曳。 平生捧着厚厚一叠信笺,轻声念着近日来的消息:"南诏大皇子赵承霄去了大荒雪殿...苏清雨带着天启三皇子苏辰到了蜀州,与世子发生一些不愉快,世子当场撕毁天启皇室的圣旨...林家..." "好了。"孟敬之靠在榻上,脸色苍白地摆手,"老夫知道了,不必再念。" 平生担忧地看着先生越发憔悴的面容:"先生,您今日气色很不好,要不要请个大夫..." "不必。"孟敬之勉强扯出一抹笑,"年纪大了,有些老毛病很正常。继续说正事吧,赵承霄去雪殿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平生犹豫片刻,继续道:"南诏大皇子一月前出发,去了北境极地,三日前见了那位。" 孟敬之眸光微动:"尹铭渊...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要插手了么?" "根据探子回报,并不知道二人谈了什么,但那位大皇子走出雪殿的时候,面色很好。"平生的声音带着忧虑,"先生,这样一来,世子那边..." 孟敬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用帕子掩住口,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迹。平生慌忙上前为他抚背,却被轻轻推开。 "无妨..."孟敬之喘息着,"这一天...迟早要来的,不必忧心。" 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单薄。平生注意到,先生这段时间消瘦得厉害,原本合身的衣袍如今空荡荡的。 "先生,您何必..."平生声音哽咽,"要不咱们还是回大乾吧,或许还能..." "傻孩子。"孟敬之虚弱地笑了笑,"有些路...一旦选了就不能回头。落子无悔,既然老夫选了这条路,就必须要把这条路走完,这最后一子,必须要落在清虚观,老夫一定要见那个老东西。" 他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眼神渐渐涣散:"成安那孩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只是给他的时间...终究还是太短了..."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帕子上的血迹越发刺目。平生急忙端来温水,却被孟敬之推开。 "平生啊...倒是难为你陪着我这个糟老头子了。"老人的声音越来越轻,"老夫如今多活一天,便能为成安再拖一天的时间...放心吧,老夫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 平生慌忙扶住先生枯瘦的身躯,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先生,咱们在这里都等了这么些日子,那位玄明真人始终不肯现身,要不还是算了吧。” 孟敬之却摇了摇头:“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他只是有些事想不通罢了。老夫老了,他也老了,他不过是仗着有些武学在身,身子骨能比老夫多扛几年罢了。 大乾现在还很脆弱,成安需要时间去成长,本以为老夫这身子骨还能拖上两三年为他争取一些时间,哎!天不遂人愿,老夫需要这个老东西帮成安走过这一段最难的路。老夫做不到的事,只能让他帮忙了,那些人技高一筹,老夫这一场输的不冤。” “先生...” 孟敬之轻抚着平生的脑袋:“平生啊,你也不必为老夫感到难过,老夫本以为这一生就会如此平淡度过,却不曾想到了晚年,还能有成安这么一位好学生,老夫无儿无女,却有传承,这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而且,这是老夫自己的选择的路,并且把这条路走到了尽头,无论胜负,老夫心里都很快活的!” “先生您不会有事的...” 烛火在风中摇曳,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窗外落叶无声,仿佛在为一个时代的终结默哀。 而在遥远的蜀州,李成安正站在王府高楼上眺望中域的方向,莫名感到一阵心悸。 "老师..."他轻声自语,"您什么时候回来啊..." 次日午后,林倾婉的别院内。 李成安毫不客气地瘫在院中的竹制摇摇椅上,椅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与树上的蝉鸣相映成趣。 "林小姐这摇椅如何?"他惬意地眯着眼,"在夏日里躺着摇椅,喝点冰饮,看看话本,岂不是一件快事。" 林倾婉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慢条斯理地沏着茶:"世子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小院偷闲?" 这些日子,李成安和林倾婉之间也是越来越熟悉,这位林家大小姐也不是个讲究死理的人,所以他也没了往日那般拘束。 "唉,自然是来看看林小姐。"李成安夸张地叹气,"顺便问问林小姐什么时候回中域。" “世子是要赶我走了?” 李成安没有回答,忽然眼睛一亮,看向正在一旁修剪花枝的紫嫣:"紫嫣姑娘,帮个忙捶捶腿如何?" 紫嫣差点把剪子掉地上,瞪大眼睛:"你别太过分了,你自己没有侍女吗?还让我来给你捶腿!" "这话就不对了!"李成安理直气壮,"春桃年纪还小,锤着没力气,再说了,这些日子好吃好喝也没亏待你,帮我捶捶腿怎么了,又不是让你侍寝!" 紫嫣当即气的跺脚:“小姐,你看看他...还世子,简直就是无赖。” 林倾婉忍俊不禁:"人家又没强迫你,愿不愿意全凭你自己,你若不愿,世子难不成还会逼着你不成?" “那我不同意。” 李成安也不气恼:"晚上吃火锅,你吃不吃?" 他慢悠悠地晃着摇椅,故意提高声调:"哎呀,今晚的火锅可是准备了很多好吃的,还有牛肉..." 紫嫣的耳朵明显动了动,但仍旧强装镇定地修剪花枝。 "厨房还试做了新口味的冰粉,"李成安继续煽风点火,"加了桂花蜜和酒酿,冰镇得恰到好处..." 紫嫣手中的剪子"咔嚓"一声,不小心剪掉了一朵开得正盛的海棠。 "哦对了,"李成安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昨天庄子上送来几只肥美的竹鼠,红烧最是入味,那肉质鲜嫩多汁..." 紫嫣猛地转身,小脸气得通红,"世子您别太过分了,我虽然是个下人,但也是小姐的下人,而且很有原则!" 李成安无辜地眨眨眼:"我怎么就过分了?不过是说说晚上吃什么。" 第303章 苏清雨来访 林倾婉在一旁抿嘴轻笑,也不插话,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斗法。 紫嫣咬着嘴唇,内心显然在激烈挣扎。最终,美食的诱惑战胜了尊严,她气鼓鼓地走过来:"捶就捶!不过说好了,要管够!" "成交!"李成安得逞地笑道,"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紫嫣不情不愿地蹲下身,手下却意外地轻柔了许多。李成安舒服地眯起眼睛,还不忘指挥:"左边一点...对对,就是那里..." 林倾婉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摇头轻笑:"世子今日来,不只是为了找紫嫣捶腿吧?" 李成安收敛了玩笑神色,但依旧懒洋洋地躺着:"今日来确实有些事,就是问问林小姐什么时候回中域去,我过几日大概要离开蜀州了。" 林倾婉挑眉:"世子要走?" 李成安一脸无奈,"是啊,眼下大乾的改革出现了很多问题,很多地方都亲自要去走一遍,若不能及时把这些问题及时处理好,以后是要出大麻烦的!" 林倾婉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世子这是要亲自去地方上处理政务?"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抛开李成安的智慧不谈,他是一个极为懒散的人,不管是商行还是蜀州的政务,他几乎看都没看过一眼,全部交给手下的人处理。用他的话说就是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今日突然说要去地方上走一走,这不禁让林倾婉感到诧异。 李成安叹了口气,难得露出几分疲惫:"改革之事,纸上谈兵容易,真正推行起来却是千头万绪。各地官吏阳奉阴违,百姓对新政不理解,再加上一些人暗中阻挠..." 他坐直身子,正色道:"若不能亲自去看看,只怕好好的想法到最后都会变了味。" 紫嫣不知不觉停下了捶腿的动作,小声嘀咕:"累死你得了..." 林倾婉沉吟片刻:"世子打算从何处开始?" "先从周边的几个州开始吧。"李成安揉了揉眉心,"估计还要去一趟江南,已经让下面的人整理了一批最棘手的问题,都是些积压已久的顽疾。" "比如?" "比如赋税改革后,有些地方官故意曲解新法,反而加重了百姓负担;又比如新式农具推广,却被一些地主乡绅垄断,普通农户根本用不上..."李成安越说眉头皱得越紧,"这些事看似不大,但若放任不管,迟早会酿成大祸。" 林倾婉若有所思:"世子倒是心系百姓。不过..."她话锋一转,"你就不怕离开了蜀州,有人多生事端?" 李成安轻笑一声:"林小姐是说苏清雨?放心,她只是脑子一时没转过来,过几日想通了以后,便不会有什么太多的事端了,就算闹事,也不会在这时候来当这个出头鸟,倒是林小姐你,才是让我最放心不下的那一位。" "我一个女子,世子还放心不下?"林倾婉似笑非笑。 "这话就不对了!"李成安连忙摆手,"林小姐自己也知道,天下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尤其是林小姐这样漂亮的女子。历朝历代,很多君王走向王朝的末路,背后可都有女子的身影,虽然她们不是决定因素,但也不可小觑,更何况林小姐身边带着秦前辈,把你留在蜀州,说实话,我确实有些不放心。"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虽然李成安早已把最绝密的东西转移到了渝州,但明面上,他必须要表示出自己对蜀州的重视,不能让外人知道蜀州其实已经不再是最重要的地方。 紫嫣忍不住插嘴:"你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家小姐才不会..." 李成安眼睛一亮:"紫嫣啊,话可不能这么说,有些事先说清楚好一些,总比将来像防贼一样防着来得痛快,到时候影响了两家的情谊,那岂不是弄巧成拙?!" “你...鬼才跟你有情谊...” 林倾婉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忍不住轻笑摇头。她忽然觉得,这位世子虽然有时候没个正形,但有时候说话做事却比很多人都来得坦荡。 "既然世子放心不下,"她放下茶盏,"不如我跟世子一起去看看这大乾的河山?不知道世子是否会觉得麻烦?" 林倾婉这些日子也认真看了很多关于大乾的改革的书本,她其实不太明白这位世子为什么会大费周章搞这些改革,在她看来,做这些事情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至少目前而言并没有看到什么成果。 李成安不会无缘无故去做这些事情,毕竟他这么懒散的人,没有好处的事情,他不太可能会为自己找麻烦,如今他还要亲自去插手政务,自然也让林倾婉感到颇为好奇。 李成安顿时眉开眼笑:"自然是不麻烦的,若是林小姐没有别的要事,愿意能和在下一起在大乾走走,是最好不过的。" 他也是有自己的心思,一来,他确实不放心林倾婉一个人在蜀州,毕竟渝州离这里确实太近了,她身边带着一个武力值超标的秦羽,她若是想做点什么,几乎没人能拦得住她。把这位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是最好不过的。 二来,中域的历史毕竟比大乾悠久,书本上看的和实际上总是会有或多或少的差异,若是能把这位世家嫡女带在身边,兴许能给他更多的启发,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聪明,他只不过比别人见识的多一点,仅此而已。来到这个地方以后,他吃过古人的亏也不算少了,他不敢再小觑任何一个古人的智慧。 最重要的是,她身边有个秦羽,一个免费的绝巅护卫,这等好事,不用白不用,用了也白用。 就在二人谈话间,院外忽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苏清雨一袭素衣独自站在门口,来到小院,她脸上带着几分歉然的微笑。 "冒昧打扰了。"她微微欠身。 李成安挑眉:"苏统领这是..." "清雨今日是特地来致歉的。"苏清雨神色诚恳,"前几日之事,实在是误会。陛下绝无为难世子之意,定是有些小人在陛下耳边进了谗言,才让世子有所误会。"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连李成安都不禁暗自赞叹。这位苏统领果然不简单,三言两语就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第304章 阴险的李成安 "苏统领想明白了?"李成安笑道,"你觉得天启陛下身为一国之君,谁还能改变一位君王的意志?好了,我明白苏统领的难处,但我说的很清楚,只要天启不与我为难,我定然不会与天启皇室为难。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一个人决定了自己的想法,就很难改变,就算普通人尚且如此,更别提一国的君王,苏昊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心里想这么做,绝无可能是受什么奸人挑拨之类的荒唐话。 "世子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苏清雨认真道,"若是世子愿意,清雨一定想办法劝谏陛下..." "这就不必了..."李成安直接打断了她,"苏统领,其实要想保命,未必只有这一条路能走...苏统领若是来我王府,本世子保证,谁也动不了你,就算天启那位君王。" "世子请慎言。"苏清雨立即接话,"清雨出身苏家,并且身受皇恩,定当誓死效忠陛下..." 李成安微微一笑:"既然如此,苏统领就请回去吧。" 阳光洒在三人身上,院中一时寂静。 “世子不妨再考虑考虑,我天启对世子绝对没有...” 李成安一脸严肃的打断了她:“不是我没有回旋的余地,是你家那位陛下从来没有给过本世子选择的余地,苏统领不妨考虑考虑我的提议?来我大乾?” “既然如此,清雨就先告辞了!” 看着苏清雨离开,李成安大声道:“苏统领,若事不可为,就到我王府来,我王府绝不做那等出卖自家人的事情。” 苏清雨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怅然。紫嫣撇了撇嘴,重新蹲下身不轻不重地捶着腿,小声嘀咕:“装模作样…” 李成安仿佛没听见,只是悠闲地重新躺回椅中,眯着眼看向林倾婉:“林小姐觉得这位苏统领如何?” 林倾婉执起茶壶,缓缓斟满李成安手边的空盏,唇角含着一抹若有深意的笑:“是个聪明人,只可惜太过聪明,反而显得不够聪明了。倒是世子,你用这手段来对付一个女子,有些不地道了。” “哦?”李成安挑眉,“此话怎讲?” “你明知道那两位极境就在门外偷听,还说的那么大声。”林倾婉轻轻吹了吹茶汤,“不就是想让这位苏统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君王多疑乃是天性使然,就算有生路可言,经你这么一闹,这位苏姑娘这次,恐怕也是难逃一死了。” 李成安抚掌轻笑:“林小姐果然聪慧。”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忽而收敛笑意,“那位陛下既然想恶心我,我就不能恶心他?再说了,我不是没给她生路,她自己不愿意选罢了。” 林倾婉眸光微动:“世子觉得那是生路?她若真是反叛皇室,你可知道这样的后果?” “我自然是知道。”李成安摇头,“苏家一旦有自己人开始反叛,还是这样一位禁军统领,这对皇室的威信而言,定然是一种沉重打击,自家人尚且如此,别的世家心里自然也会有更多的想法,高高在上的苏家,便是他们走下神坛的开始。 不过这位苏统领,无论那老皇帝杀不杀,这件事传出去,都会有损皇室的威严,而且这件事,不管是陈家还是你林家,都不会让这个消息掩盖下去,它会传遍整个天启…” 他话未说完,但林倾婉已然明了:“世子觉得这样就能打垮苏家?” “不是打垮,而是一个开始。”李成安纠正道,“林小姐见过雪崩吗?” 林倾婉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杯沿:“新州的寒冬虽然飘雪,至于世子所说的雪崩,我却不曾见过。” 她抬眼看向李成安,眼中带着几分探究,“世子见过?” 李成安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一片雪山的崩塌,都是源于一颗很小的雪球,总有一天,这颗雪球会越滚越大,直到有一天人力再也无法阻拦。” “世子这么早就开始布局中域,是不是太早了些。” 李成安摇头道:“不是太早,而是有备无患,被一位君王盯上,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本来就有一个麻烦的南诏,眼下又多了一个天启皇室。有些事,还早做打算的好!我这个人,不太喜欢把自己陷入绝地,更何况,如今这般,不正合林小姐的意吗?” 四目相对,彼此心照不宣。 紫嫣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插嘴:“你们在打什么哑谜?那个苏清雨不是已经走了吗?” 李成安失笑,伸手揉了揉紫嫣的发顶:“小丫头,这朝堂上的博弈,有时候比真刀真枪还要凶险。你说你跟着你家小姐这么多年,你家小姐的机灵劲儿,怎么就一点没有学到。” 林倾婉接话:“世子就不怕?”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如此得罪天启皇室,恐怕到时候来找你麻烦的,就不止南诏了。” “林小姐话说的不错。”李成安点头,“但自从天启那位陛下做了这个决定的时候,来找我麻烦的,就注定不止是南诏。” 他伸了个懒腰,语气慵懒却带着不容错辨的锐利,“但是眼下老师还在,他不敢,也不能明面上来找我麻烦,他只能等,我倒要看看,天启能为了我拿出多少底牌。 只要皇室出手,林家和陈家的机会,不就来了吗?如此,也算我回馈给二位的礼物吧,他们要想来找我麻烦,唯一的办法,只能让派出高端战力来大乾。” 林倾婉凝视着李成安,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看似散漫的世子,实则每一步都算计得精准无比。他看似给了苏清雨选择,实则早已将所有的退路都算得清清楚楚。 她也很明白李成安的意思,若是皇室的极境倾巢而出,对世家而言,就是绝无仅有的机会,一旦皇室失去了太多的极境,那李成安的这个雪球,就真的滚大了,别说地方的掌控力,就连都城周边的掌控力,都会低到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 到了那个时候,把控地方的世家都会按捺不住,他们借助皇权的名义在各地胡作非为,这个雷一旦炸起来,看似坚韧的帝国便会开始一步一步走向衰败。 第305章 滴水不漏的蜀州 “那世子就不怕他们大军压境?”她轻声问。 “他们若是真的大军压境。”李成安看向她,“我反而求之不得!” 林倾婉嫣然一笑:“世子好像很有把握面对他们的大军?” “有没有把握,林小姐到时候就知道了,光是补给,我都能拖死他们,他们若不是脑子有病,断然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找我麻烦,至于极境...” 林倾婉微微颔首:“世子放心,别的地方不敢说,至少天启皇室的极境,定然不会干扰到世子在大乾的布局。但南诏那边,还请世子莫要掉以轻心。” 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光影,落在两人相视而笑的脸上。紫嫣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自家小姐和这位世子之间,有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成安端起茶盏:“那便说定了,多谢林小姐,不过我这人向来对朋友都是很友好的,林家定然不会吃亏的,我等着南诏到来的那一天。” 林倾婉举杯相迎:“彼此彼此。” 茶盏轻碰,发出清脆声响。一场关乎天下格局的变动,就在这云淡风轻的对话中定了下来。而远在中域,似乎也随着这个决定悄然涌动。 三日后的清晨,王府外便站着几个百姓。 李成安的马车并不奢华,只是寻常的青篷马车,前后跟着十余名便装侍卫正在往车上装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李成安站在马车一旁:“春桃,我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春桃轻声回应:“世子,您就放心吧,都安排好了,不会落下的。” “世子您这是要去哪儿?这是又要出远门啊!”一名掌柜模样的中年人恭敬揖了一礼,轻声问道。 李成安微微一笑:“是老刘啊,我得出趟远门,有些差事要办。” “那世子什么时候回来啊?” 李成安沉思片刻:“那可说不好,估计得要些日子,十有八九得明年了。” “世子要走这么久啊?那蜀州...” “你操心什么?蜀州还是蜀州,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本世子就是出个远门罢了,又不是不管蜀州,对了,你那酒楼最近生意还行吧?” 中年人连忙回应道:“托世子的福!生意很好,眼下到蜀州来做生意的人多上不少!” “那就行,我走了啊!” 说完便径直走上马车。 另一辆马车里,紫嫣坐在车辕上晃着腿,秦羽抱剑闭目靠在车旁,林倾婉则静静立在车边,看着眼前景象微微出神。 原本以为只是悄然离去,却不料马车刚出城门,就被闻讯赶来的百姓围住了。 最先来的是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妪,她颤巍巍地捧着一篮还带着露水的鲜果:“世子,带上些路上解解渴,自家种的,甜着呢...” 她话音未落,又一个汉子挤上前来,手里拎着条熏肉:“世子记得早些回来啊!” 人越聚越多,有提着鸡蛋的农妇,有捧着布匹的织女,甚至还有几个读书人模样的青年远远作揖。不多时,官道两旁已经站满了前来送行的百姓,各种土产很快堆满了随行的另一辆小车。 林倾婉静静看着,忽然觉得这个平日里没个正形的世子,此刻在百姓中间仿佛变了个人。他记得住很多人的名字,会问老妪孙子的腿可大好了,会嘱咐汉子记得按时去医馆换药。 “春桃!这帮人怎么知道我要走的。”不知何时,李成安回到了马车里,额角还带着薄汗。 春桃解释道:“世子,你这算什么?去年王妃和王爷离开蜀州的时候,那阵势可比这大多了,那场面,几乎全蜀州城的人都来了,世子今天这个也就小场面。” 李成安微微一笑:“你这丫头,说的好像你见过多大场面似的,好了,赶紧走吧,一会儿人多了又是桩麻烦事。” 阳光越发灿烂,将整个送别场景镀上一层金边。马车终于缓缓启动时,百姓们还久久不愿散去,许多人都跟着马车走了好远。 直到蜀州城消失在视野中。 马车驶出数里,窗外送行的人群早已化作远方的黑点,蜀州城的轮廓也渐渐模糊在初夏的翠色中。林倾婉收回目光,车内一时静谧,只听得车轮碾过官道的碌碌声和远处几声鸟鸣。 紫嫣终于按捺不住,凑到林倾婉身边小声道:“小姐,没想到这世子还挺受百姓喜欢的嘛。”她掰着手指头数,“方才我瞧见了,有送果子的婆婆,送熏肉的大叔,还有送布的婶子...连读书人都来给他送行了。” 一直闭目养神的秦羽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年纪轻轻,对人心的把握竟到了如此地步,手段确实不可小觑。” 林倾婉挑眉看向秦羽:“秦叔也觉得这位世子很厉害?” 秦羽依旧闭着眼,言简意赅:“这些百姓对这小子的崇敬已经到了一种盲目的地步,可以说就算这小子要造反,这些人也不会有什么犹豫。整个蜀州已经被他经营的滴水不漏,莫说外人,就算皇权要插手,也是痴心妄想。” 紫嫣眨眨眼:“这不是和地方上的世家一样吗?没什么区别啊。” “区别可大多了。”林倾婉轻声道,指尖轻轻划过窗棂,“秦叔的意思是,在中域那些百姓,只是惧怕世家的庞大势力。”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深思,“而蜀州这群百姓,会心甘情愿为他做事,这其中的差距,不是几句话就能给你说明白的。这种高于皇权的声望,可不是用简单的利益就能得来的,这才是这位世子的厉害之处。” 紫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可是小姐,世子这人平时看起来挺懒散的,怎么会...” “大智若愚。”秦羽突然吐出四个字,便又回归沉默。 林倾婉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莞尔:“秦叔说得没错。这位世子殿下,对蜀州的经营,恐怕花费了极大的时间和精力,这不是一点利益就能得来的。” 第306章 王砚川的想法 林倾婉望向窗外飞逝的田野,只见农人们正在新垦的田地里劳作,几架明显是新式的农具在阳光下闪着金属光泽。 紫嫣歪着头想了半天,突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世子这是收买人心!” 林倾婉忍俊不禁,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你这丫头,怎么把话说得这般难听。” 她收敛笑意,正色道,“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这种收买人心的手段,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至少中域这些年来,没有哪个世家能做到他这种地步。” 马车转过一个弯,前方出现大片新垦的梯田,层层叠叠宛如翠绿的阶梯直上山腰。几个农人看见世子的车队,纷纷停下劳作,远远地拱手作揖。 林倾婉望着这景象,轻声道:“我现在倒是更好奇了,这位世子接下来要如何应对天启和南诏的麻烦。” 紫嫣凑近小声问:“小姐,那我们真要帮他对付天启皇室吗?” 林倾婉笑而不语,没有回答,目光却投向窗外绵延的绿色,仿佛已经看到了远方正在酝酿的风暴。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管是天启皇室,还是允州陈家,包括她林家,都已经没有了退路,从她选择来到大乾那一刻起,就没有了退路可言。 在这个时候,无论天启,还是南诏和西月,都开始了自己的布局,就连常年不问世事的大荒,听说也掺和了进来,眼下,孟先生的棋局已成,整个中域已经没人能逃的过这场风波,就看谁能走到最后,谁能走的更远,又有谁,会在这场纷争中折戟沉沙,身死道消! 如今的诸多势力,只是在等,等一个契机,等那位老人离世的那一刻,他的死,便是这棋局开始的第一颗棋子,到了那时候,诸多势力的眼光都会聚集在这位世子头上。 这风波动乱的第一个地方,一定是在大乾,就看这位世子的能不能顶得住,若能扛住这场风波,他便有资格成为新的执棋之人,除了他那位老师给他留下的资源,还会新的势力源源不断的下注到这位世子头上,从此他便有了在中域争雄的资格。 若是顶不住,便彻底踢出棋局,跟着他的人,无一例外,全部都要死,整个大乾,便会成为镜花水月,大梦一场,所谓大乾王朝只会成为史书上的寥寥几笔! 而坐在前车的李成安,此刻正悠闲地哼着小曲,仿佛完全不知后车中的对话。只是若有人细看,会发现他唇角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林倾婉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忽然对这次行程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期待,既然选择了自己的筹码,那就只能一条路走到头! 京都,王家府邸。 书房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凝重。王砚传垂手立在紫檀木书案前,看着父亲王震反复摩挲着手指。 “允州陈家...”王震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磨砂,“好大的手笔,砚川,你怎么看?” 王砚传上前一步:“父亲,陈清瑶承诺,若王家归附,便为我王家在天启寻一片立足之地。”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若能得到陈家支持,南诏便不再我们的噩梦...” “话虽如此!”王震微微一笑,“砚川啊,倘若真有这么简单,你也不会来找为父了!说说吧,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站起身,在书房中踱步,锦袍下摆在灯影中翻飞:“你不是个甘心寄人篱下的人,虽说如此选择能为王家求得一个安稳,但今后的王家,便只是一颗棋子。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或许现在对他们还有点用处,一旦没了价值,王家的日子会很难!” 王砚传一脸正色:“孩儿想博一次,赌他李成安,能赢南诏...” 王震猛地转身,眼中精光乍现,“理由?” 他冷笑一声,“你应该知道南诏是何等的庞然大物,他李成安凭什么能赢?” 窗外忽然掠过一阵风,吹得烛火摇曳。王砚传看着父亲在明灭光影中忽晴忽暗的脸,忽然觉得后背发凉。 王砚川恭敬的回应道:“风浪越大,鱼越贵!孩儿想信他一次,父亲若一定要一个理由,孩儿只能说,就自己的直觉。陈家派了这位世家嫡女到了京都,但李成安却丝毫没有回京的意思,并且蜀州那边,还有一位深不可测的林家大小姐! 前些日子,他们是一起离开的蜀州,看上去,他们关系还是很不错的,他不可能不知道南诏的事情,这小子虽说阴险了些,但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这次,我想信他!” 王震沉默良久,缓缓坐回太师椅中,瞬间苍老了许多:“若是为父来选择,大概是不会去冒这个险的。但你才是未来王家的掌舵人...” 他指尖轻叩桌案,发出规律的轻响,“你若想冒这个险,你就去做吧。” “多谢...父亲!” “既然你选择了这位世子,也选择了大乾这条大船。”王震眼中闪过老谋深算的光,“你就要坚定自己的选择。” 王砚传愕然:“父亲的意思是?” “陈家也许只是一个开始。”王震轻笑,“未来,还会有更多的人来找到你,甚至是南诏。” 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渐冷,“和这些人打交道,很危险。” 烛花啪地爆开,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王砚传忽然明白,父亲这是在提醒他将来的每一步都是在走钢丝,既不能把这些人得罪死,又不能真的背叛大乾。而这其中的分寸,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而且中域的那些人更会拿捏人心,皇权多疑,人心难测,很多时候不是说你拒绝了,别人就会相信你,这很难! “孩儿明白,若是别人,孩儿或许会做父亲一样的选择,但孩儿觉得...” 王震摆摆手:“好了,你如何抉择是你的事情,既然做了决定,为父便信你能带王家找到一条更好的道路。”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儿子,“砚川,多事之秋,不管将来输赢如何,为父都不会猜疑你的决定!这天下,终将是你们年轻人的,未来,为父也帮不了你太多,只能靠你自己了!” 第307章 路遇崔家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窗外月色渐浓,将府邸的飞檐勾画出冰冷的轮廓,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正在夜色中静静等待。 御花园内,夜风拂过莲池,带起阵阵清香。八角亭中悬着几盏宫灯,将两道身影投在青石地上。 乾皇执壶为李镇斟满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月光下漾着微光:“二哥,这次和大康交手,感觉如何?” 李镇举杯轻嗅,眉头紧皱:“这次交手,让我感觉很怪。” “很怪?”李玄挑眉,指尖轻叩石桌,“这是什么意思?” “关于那位常国公的事迹,我看过很多,他行军打仗最是善于攻城,但这一次与我交手,却只是守,虽说也有进攻,但却很少。所以说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乾皇望向池中摇曳的睡莲,语气渐沉,“只守不攻?他还是攻城的一方,莫非是大康不想暴露太多底牌?想等北凉那边有了结果之后再做打算?却没想到北凉被成安这孩子给破了局!” 李镇摇了摇头,正色道:“若是要如此解释,倒也说得通。但我感觉还是有些怪异,倒是成安,这些日子在京都给你添麻烦了!” “麻烦?”李玄忽然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促狭的光,“二哥,若是成安做的这些也算麻烦,我巴不得这小子天天给我找麻烦。不过这孩子,有些随二哥你,心思太重了些,总是想尽办法把民间的那些声望放在我头上,生怕我把这位子给你扔回去!” 兄弟二人相视而笑,举杯对饮。月光洒在亭角铃铛上,叮咚作响。 良久,李玄忽然道:“京都那位陈家小姐,二哥怎么看?” 李镇执壶的手微微一顿:“不光是她,蜀州还来了位林家的大小姐,再加上一个姓苏的,她们可都是冲着成安来的,他那位老师啊,倒是煞费苦心。不过南诏那边,确实是个麻烦,你还是要早做准备。” “跳梁小丑,父皇和大哥的死,都得算在他们头上。”李玄轻哼一声,指尖摩挲着杯沿,“算了,难得有些兴致,不提这个。二哥,你见过那位林家大小姐吗?” 李镇沉吟片刻:“那倒没有,不过他身边那位极境,倒是很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李玄眼中精光一闪:“二哥,成安年纪不小了,是时候考虑考虑亲事了。大乾虽广,我可不认为谁家闺女配得上成安。” 夜风忽然转急,吹得宫灯摇曳。池中锦鲤跃出水面,啪嗒一声又没入黑暗。 李镇望着涟漪荡漾的水面,轻声道:“话虽如此,但这事儿啊,还是再等等吧,这小子的牛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这事儿我也插不了手。” 他转头看向乾皇,“关于他亲事这件事,就算他母妃也拿他没办法,而且,总要等着小子下完这一局!” 李玄执杯的手停在半空,目光渐深:“二哥,这样做,会不会对成安太不公平了,这本不是他该承受的...” “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李镇声音压得更低,“你觉得现在,谁还能代替他?这几位到了大乾,就算他想藏,还藏的住吗?这是这小子的路,你我都代替不了。” 兄弟二人一时无言,只有亭外蟋蟀鸣叫此起彼伏。 李玄轻笑出声:“是啊,这是成安的路,也是大乾的路,我们谁都代替不了,二哥,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何都是李家血脉,成安这孩子如此优秀。我的那三个逆子,却一个比一个不成器。” 李镇也笑:“你小子莫要放屁,都是李家的血脉,也都是李家的好儿郎,他们都很好。” 他举杯敬酒,“只要你费些心思,他们早晚会成才的,他们还小,有的是时间。” 李玄一饮而尽,眼中闪着复杂的光:“希望真的还有时间吧。”他望向北方星空,语气悠远,“如今,我们也只能相信成安了。” 月光穿过亭檐,将兄弟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池中睡莲悄然合拢,仿佛也闭上了窥探的眼睛。 李镇忽然道:“对了...昨日听王妃说你家那位皇后胖了不少,怎么?还打算瞒着?” 李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瞒不住二哥,皇后确实有了。只是眼下大乾正是多事之秋,我不想把太多的精力放在这上面。” “你也莫要忧心,二哥回来了,我倒要看看,李家血脉,谁还敢伸手!” 更鼓声遥遥传来,惊起几只宿鸟。兄弟二人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对酌,任月光将身影融进深沉的夜色里。 而在千里之外,李成安正站在一处驿馆内认真的看着桌上的文卷,夜风吹起他额前碎发,唇边笑意清浅如霜。 驿馆窗外的喧闹声渐起,打断了李成安的思绪。他放下手中的文卷,揉了揉眉心:“春桃,外面怎么如此吵闹?” 春桃快步走到窗边张望,随即转身回禀:“世子,是大康那位太子成亲,咱们大乾的使团正好也住进了这处驿馆。听说带队的是礼部侍郎崔大人。” 李成安挑眉:“崔明德?是他?” 说着起身走向窗边。 只见驿馆院中车马络绎,礼旗招展。一群身着朝服的官员正在指挥仆从搬运箱笼,为首的正是礼部侍郎崔明德。几个驿丞忙前忙后,额角都沁出了汗珠。 “听说陛下是陛下安排的。”春桃小声补充,“让崔侍郎带队,还备了厚礼。” 李成安唇角微扬:“才打完仗就上赶着去送礼?陛下怎么想的?” “因为北凉二公主的事情,大康也是送过礼的,虽说才打完仗,但是在礼数上,咱们总不能让大康瞧不起。” 李成安点头:“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目光扫过院中那些沉甸甸的礼箱,几个穿着普通护卫服饰的人,正小心翼翼地抬着一口紫檀木箱。那箱子看似普通,但抬箱人的步伐沉稳,显然都是练家子。 “有点意思。”李成安轻声自语。 第308章 崔宇的消息 这时,院中的崔明德似乎察觉到了目光,抬头望来。见到窗后的李成安,他明显一愣,随即快步走进驿馆。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崔明德躬身立在门外:“不知世子在此,下官失礼了。” 李成安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崔大人这是要去大康贺喜?” “正是。”崔明德恭敬道,“陛下命下官带队,恭贺大康太子的大婚。”他顿了顿,试探地问,“世子这是...” “眼下新政总是会出些问题,顺便在大乾各地走走。”李成安说得轻描淡写,“对了,你家那位公子呢?没有和你同行?” 崔明德眼中闪过讶异,但很快恢复如常:“说起那个逆子,还没来得及向世子当面致歉...” “不必了。”李成安摆手打断,“在京都为官本就不易,那件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眼下那几位都离开京都了,你就好好为陛下办差吧。” 崔明德会意,躬身道:“下官明白。那...下官先行告退。” 待崔明德离去,春桃忍不住好奇:“世子,那箱子里装的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李成安轻笑:“谁知道呢,无非是些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吧。”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一阵迟疑的敲门声。春桃开门一看,竟是崔明德之子崔宇站在门外,面色忐忑。 “世子...”崔宇进门后深深一揖,“去年之事,是在下糊涂,特来向世子请罪。” 李成安挑眉打量着他。比起去年在京都时的纨绔模样,眼前的崔宇似乎沉稳了许多,只是眼神闪烁,带着几分不安。 “都是出门在外,免礼吧!崔公子大晚上到我这里来,就为了说这个?”李成安似笑非笑地问。 崔宇咬了咬牙,忽然压低声音:“其实...下官在京都碰到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李成安示意春桃看茶,“说说看。” 崔宇接过茶盏却不就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世子殿下,对于这件事,下官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只是下官的一些猜疑,若是有误...” “你姑且说说,若是有误,我也不会怪你。”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这还要从世子离京之后说起,世子离京没多久,那位北凉的二公主便到了京都,因为家父的缘故,便在礼部为下官谋了一个官职,由下官负责那位公主的一些日常事宜...” “北凉二公主,这件事我知道?她有什么不对?”李成安眸光微凝。 “流程上没有什么不对,人也没有什么不对。”崔宇道,“但下官在那位二公主身上,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香气。” 李成安眉头微皱:“不同寻常的香气?女子用些香薰本就常事,更何况是北凉公主,是香气有问题?” 他犹豫片刻,“下官怀疑...那香气确实有问题。” 春桃在一旁倒吸一口凉气。李成安却面色如常,指尖轻轻叩着桌面:“这件事为什么不直接上报,反而在这个时候来告诉我?你又是怎么确定那香气有问题的?” 崔宇额头上冒出一丝细汗:“这便是问题所在,当时太医院的太医和宫里的人都来检查过,没有问题。但下官的家族是靠药材起的家,母亲那边祖上也是行医的,曾留下一本医书,下官平时也看些此类书籍,书上说那种香气叫做断魂香,本是无毒的,并且有安神之用,可这种东西在大乾早已绝迹。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种东西碰到龙涎香,会出现大问题,短期之内可能不会有什么事情,一旦日子久了,这种混合在一起的香气会让人变得神志不清,而且事后就算要查,根本无据可查。” 李成安脸色一变:“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不在京都上报?” 崔宇脸色一白,当即跪倒在地:“这件事,下官没法报...毕竟大乾根本找不到这种断魂香,下官总不能凭着一本没有实证的医书去禀报这件事,而且大乾和北凉刚刚停战,若是这个时候再出点什么问题,崔家,担不起这个责任!” “起来吧。”李成安摆摆手,“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除了下官自己,就连家父也没敢告知。” “很好,你是聪明人。”李成安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龙涎香...陛下那御书房里成天用的都是龙涎香。” 他起身踱步,窗外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你回去吧,把这件事烂在心里,从今以后,王府便是你崔家的后台!此行大康,好好办差,从大康回来以后,我会给你安排别的差事。” 崔宇擦了擦额角的汗,心中终于松了口气:“多谢世子。” 他知道,自己赌赢了,冒这么大个险,总算为崔家博得一个未来。这么大的事情一直在他心中压了很久,他不敢说,也不能说,涉及皇家,还带着北凉公主,崔家没那个本事去掺和。他所认知的人当中,只有这位世子有这个能力,至于说皇子,他是绝对不敢拿这件事去当投名状的! 说完,便离开了房间,李成安停下脚步,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借刀杀人,他瞬间陷入了沉思,他不明白北凉为什么要这么做,若真是北凉,那之前老皇帝在寒霜城的所作所为又是为了什么? 到底是他的主意,还是其他人?北凉那老皇帝说的那些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段开炎有没有掺和这件事?这幕后之人到底是图什么?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这种种疑惑围绕在李成安脑海之中。 春桃在一旁脸色发白:“世子,若真是如此,那陛下那边...” 李成安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使团驻地闪烁的灯火,沉默良久。远处隐约传来使团驻地巡夜的更鼓声,一声声敲在寂静的夜里。 “春桃,”他突然道,“林小姐住在哪个房间?” “林小姐安排在东厢了。”春桃答道。 闻言,李成安便离开了房间,他快步穿过回廊,东厢的灯火在夜色中格外明亮。他轻叩门扉,开门的是紫嫣。 “世子?”紫嫣有些诧异,“这么晚了...” 第309章 断魂香 “找你家小姐有些要事相商。”李成安神色凝重,径直走进屋内。 林倾婉正坐在灯下看书,见李成安深夜造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世子这是...” “深夜来访,打扰林小姐休息了,但事情比较急,我就不绕弯子了,林小姐在中域可曾听说过断魂香?”李成安开门见山,目光紧锁着林倾婉的神情。 林倾婉执书的手微微一顿:“世子为何问起这个?” “看来林小姐是知道的。”李成安在她对面坐下,“还请赐教。” 林倾婉放下书卷,眸光微沉:“断魂香源自南诏,非常罕见,就算是在南诏,也是百年难得一见。单独使用确有安神之效,但若与龙涎香相遇...” 她顿了顿,“会逐渐侵蚀神智,令人癫狂至死。” 一旁的秦羽突然睁开眼:“断魂香在中域已被禁百年。” “正是。”林倾婉颔首,“因其毒性隐蔽,难以察觉,百年前曾引发一桩皇室惨案,自此被列为禁药。”她看向李成安,“世子突然问起这个,莫非...” 李成安将崔宇所说之事简要道来,末了沉声道:“那北凉二公主身上的香气,很有可能就是断魂香。” 烛火噼啪作响,映得几人面色明暗不定。 林倾婉沉吟片刻:“南诏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她忽然想起什么:“若世子确定那是断魂香的话,我可以告诉世子一个消息,或许对世子有用,在南诏,要得到这断魂香,大概只有一个人能办到。” “什么人?” “南诏大皇子,赵承霄。断魂香生长极为特殊,中域辽阔,但却只有在洪州那片地域能生长。而这位大皇子的母族,便是洪州出来的,这东西,和南诏脱不了关系。” 李成安指尖轻叩桌面:“南诏...赵承霄!” 他抬眼看向林倾婉,“林小姐可知破解之法?” “断魂香之所以阴毒,就在于它无药可解。”林倾婉摇头,“唯一的办法就是远离龙涎香,如果时日不长,对人并没有太大的影响,若是日子久了,恐怕...”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众人都明白其中的意味。 窗外夜风骤急,吹得窗棂作响。远处使团驻地的灯火在风中摇曳,明明灭灭如同鬼火,李成安作为穿越之人,确实有远超这个时代的眼光,但这个时代,也会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时代的局限性不仅仅针对是别人,对于他而言,同样存在。 若不是有崔宇这个意外的惊喜,不仅是李成安,就连整个大乾都会输的很惨,如今的大乾正在变革,皇权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问题,陛下出事,膝下那三位皇子,没有一个能扛得住如今大乾变革的压力。一旦形成这样的局面,大乾的内政就会牵制李成安大部分精力,让他疲于应对。 李成安突然起身:“深夜叨扰林小姐休息了,是在下冒昧了,今天的事情,算我欠林小姐一个人情。眼下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李成安回到房中,面色沉静如水。他走到书案前提起笔,却又放下,他仔细的回想着北凉的种种。 段天涯最初和亲的目标是他,是自己把陛下搬了出来,他才改变了最初的想法,而且是他告诉了自己裴世安的消息,同时还告诉了自己当年杀害大伯的凶手是老和尚,他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些,难道只是为了一个人情?当年大伯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春桃,去把玄影叫来。”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春桃领命而去,不多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中。 “世子。” 李成安摩挲着手指:“你去一趟暗卫的据点,让此处暗卫的头领来见我,就是现在。” “是。”玄影看了看李成安凝重的脸色,没有多问,身形一晃便消失在黑暗中。 约莫一刻钟后,窗外传来三声极轻的叩击声。一个穿着掌柜服饰的中年男子躬身而入,看似普通的面容上,一双眼睛却精光内敛。 “卑职周延参见世子。”男子跪地行礼,声音压得极低。 李成安抬手示意他起身:“你这里送信回京都最快需要多久?听清楚,是最快!” 周延略一沉吟:“若是寻常信件,需要五日。倘若特别紧急,可用八百里加急,快则两日半,最迟三日便可到达京都,敢问世子有何吩咐?” “很好!”李成安指尖轻叩桌面,拿起桌上的信件递了过去。“我要你做两件事:第一,用八百里加急把这封信送回京都交给陛下;第二,把当年关于我大伯的文卷全部拿来,还有大康国师宇文拓和刀宗顾云流的文卷,凡是和这两个人有关的文卷我也要,事无巨细,一份都不能落下。” 当年的事情父王一直让他不要碰,他之前也没有管的太多,但现在不一样,北凉那边出了问题,那段天涯所有的话都需要重新再去衡量,不管是大乾还是大康,很多事情都从他大伯身死之后才开始的,如今,他的这位大伯便是他始终绕不过去的槛。 那时候大伯身处军中,在整个天下能悄无声息杀他的只有极境,既然动手的是那位老和尚,为什么宇文拓会出现在北凉?段天涯当初说的是宇文拓是去找他的,为什么时机会那么巧,刚好就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北凉?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延眼中闪过讶异,但立即恢复如常:“卑职即刻去办。不过...”他犹豫片刻,“关于极境的文卷很少,而且全部都在京都,若是世子需要调阅,恐怕...” “那就用八百里加急给我送回来。”李成安眸光转冷,“有些事情没搞清楚,我还不能回京。” 眼下身边带着一个林倾婉,京都还有一个陈家在等着,而且京都人多眼杂,盯着他的人太多,不管他做什么,都会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最重要的事,这件事关系到大伯,若是自己父王知道了,怕是会生出其他事端。 周延神色一凛:“卑职明白。” 就在周延准备退下时,李成安忽然又道:“等等。还有一件事...”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名字:“你先安排人把这几人的文卷在天亮之前拿来,还有,这趟差事一定要快,但要绝对保密,你最好亲自去办。” 周延接过纸条看了一眼,瞳孔微缩:“卑职明白,卑职即刻出发,今晚卑职也没有来过这里。” 第310章 周延入京 “很好,你是个聪明人,去办事吧。”李成安摆摆手,“这件事办好了,本世子自会给你一场富贵。” “多谢世子!” 周延躬身退下,身影很快融入夜色。窗外风声更急,吹得屋檐下的灯笼剧烈摇晃。 春桃担忧地看向李成安:“世子,若是陛下真的...” 李成安站在窗前,望着远处使团驻地明明灭灭的灯火,声音平静得可怕: “先不急,这位二公主进京的时间并不算长,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等这件事查清楚再说,若真是北凉的手笔,那就让整个北凉...陪葬!还有那南诏的赵承霄!” 三天后的深夜,京都皇城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宫门早已下锁,唯有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在宫墙间规律地回响。 一骑快马自长街尽头疾驰而来,马蹄在青石板上踏出急促的声响,惊起几声犬吠。马上的骑士浑身尘土,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正是日夜兼程赶回的周延。 “来人止步!”宫门守卫厉声喝道,长戟交错挡住去路。 周延勒住缰绳,马匹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他翻身下马,从怀中取出令牌:“暗卫指挥使周延,有十万火急密奏面圣!” 守卫验过令牌,面色凝重:“宫门已闭,大人明日...” “八百里加急!”周延打断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耽误了大事,你我都要掉脑袋!” 暗卫的八百里加急,他听都没听过,就在守卫犹豫间,宫墙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何事喧哗?” 周延抬头,只见禁军统领赵无锋正站在宫墙上,银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急忙拱手:“赵统领,暗卫周延有世子密奏,必须即刻面圣!” 听到世子二字,赵无锋眸光一闪,当即下令:“开侧门!”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是他身为禁军统领,可太明白这位世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了,皇子在这个时候都不太能进宫,可这位世子,一定是个例外! 沉重的宫门缓缓开启一道缝隙,周延闪身而入,跟着赵无锋快步穿过一道道宫门。深夜的皇宫寂静得可怕,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长长的宫道上回响。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乾皇李玄披着外袍坐在案前,显然已被惊醒,面上带着几分倦色。 “陛下,暗卫周延有世子密奏。”赵无锋躬身禀报。 周延跪倒在地,从贴身处取出密封的信函:“世子八百里加急,命臣务必亲手交予陛下。” 李玄眉头微皱,李成安从来没有用过八百里加急,就连当初北境局势那般凶险,他也应对自如,但如今却让暗卫八百里加急送来消息,这让他心中不禁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接过信函,拆开火漆。当他的目光扫过信纸内容时,脸色骤然一变,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信纸被捏出褶皱。 “成安还说什么没有?” 周延恭敬回应道:“世子想调阅一些文卷,事关极境和...” 乾皇直接打断了他:“他要什么都给他,不管他想做什么,暗卫都全力配合,若有违抗,格杀勿论!” “臣遵旨!” “你们都退下。”皇帝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赵无锋担忧地看了皇帝一眼,但还是躬身领命,带着周延退出殿外。 殿门合上的瞬间,李玄猛地起身,信纸飘落在地。他走到窗前,望着沉沉的夜色,手指微微颤抖。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皇帝苍白的脸上。他缓缓抬手,抚上额角,眼中闪过一丝后知后觉的惊惧。殿内烛火摇曳,李玄伫立窗前良久,忽然轻声唤道:“王全。” 阴影中,一个身着深紫宦官服的老者悄无声息地出现,他躬身而立,声音低沉而平稳:“老奴在。” “你说...”李玄没有回头,声音飘忽得像窗外的夜风,“这深宫之中,到底还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朕?” 王全垂首:“陛下乃真龙天子,自有百灵护佑。” 李玄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真龙天子?这次若不是成安,这次大乾可是要吃大亏了。” 他转身,目光如刀,看了看地上的信纸,“你自己看看吧!” 王全捡起地上的信纸,片刻之后,脸色微变:“陛下,要处理掉吗?” “不用了,按成安的意思办,暂且留着吧。”李玄指尖轻叩窗棂,他突然问道,“你觉得,北凉为何要这么做?” 王全沉吟片刻:“老奴愚见,不管是不是北凉,老奴觉得他们最初的目标恐怕都不是陛下。而是阴差阳错之下,造成了如今的局面,这背后之人怕也是极为歹毒。” “朕知道,大乾如果这么一直走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他们盯上!”李玄冷笑,“只是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这时候中域的人就开始坐不住了。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二哥。”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夜枭的啼叫,尖锐刺耳。 王全低声道:“陛下,是否要即刻停用龙涎香?” “不。”李玄眼中闪过锐光,“既然成安不想打草惊蛇,朕就陪他们玩到底。从明日起,熏香照旧,但换成普通的檀香。朕倒要看看,到底还有多少魑魅魍魉会跳出来。” “可陛下的龙体...”王全面露忧色。 “无妨。”李玄摆手,“成安在信上说的很清楚,这种毒只对龙涎香有效。”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那北凉公主近日如何?” “公主深居简出,每日只在漪澜殿赏花作画,看似并无异常。”王全答道,“但老奴发现,她身边有个侍女很是眼生,不像北凉人。” 李玄眸光一凝:“盯紧那个侍女。另外,加强漪澜殿的守卫,但不是明着来。” “老奴明白。”王全躬身,“还有一事...宫中不少贵人用的也是龙涎香,您看...” 李玄神色微变:“太后和皇后那边你盯紧一些,至于其他人,暂且不管,平日里她也接触不到其他人。”他揉了揉眉心,“切记,不可走漏风声。” 王全领命,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中。 殿内重归寂静,李玄独自站在窗前,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忽然低声自语:“成安啊...大乾还有没有将来,就要看你了。” 第311章 大伯李睿 七日后,驿馆厢房内烛火通明。李成安正伏案翻阅着暗卫之前送来的文卷,眉宇间带着几分倦色。窗外夜雨淅沥,敲打着青瓦发出细碎的声响。 忽然,三声极轻的叩门声响起。 “进来。”李成安头也未抬。 门扉轻启,带着一身水汽的周延闪身而入。他风尘仆仆,衣袍下摆沾满泥泞,但双眼却亮得惊人。 “世子,卑职幸不辱命。”周延拖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箱子,双手奉上,“世子需要的文卷都在此处。陛下有旨,不管世子想做什么,暗卫上下全力配合世子调查。” 李成安看了看箱子,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表面。箱子用的是特制的暗卫机关锁,上面还带着夜雨的湿气。而陛下这番话,等于将整个暗卫系统都交到了他手中。 “辛苦了。”他示意周延起身,“这一路可还顺利?” 周延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世子放心,一路上并无外人发觉。” 李成安打开箱子,看着箱子里密密麻麻的文卷,微微一顿:“好了,连续数日赶路,你这二品的身子也够你喝一壶了,先下去休息吧。我会在京都送你一处宅子和一笔银子,让你和你家人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卑职多谢世子!” 说完,周延躬身退下,轻轻带上门。烛火噼啪一跳,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李成安打开密匣,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十卷文书。最上面一卷的封皮上赫然写着“李睿”两个朱砂大字。 他抽出那卷文书,纸张已经泛黄,散发着陈年墨香和淡淡的血腥气,李成安展开卷宗的手微微一顿。 屋内重归寂静,只剩下雨打窗棂的声音。李成安深吸一口气,就着烛光展开卷宗。 第一页就是睿亲王李睿的画像。画中的男子剑眉星目,与他父王有七分相似,但眉宇间多了几分儒雅之气。画像旁用小楷注着:大乾二十一年秋,薨于北凉,年二十八...... 烛火猛地一跳,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窗外雨声渐急,仿佛在为二十年前的故事呜咽。李成安缓缓握紧卷宗,指节泛白。 一连好几日,李成安都把自己关在房间内,直到四天后的一个深夜,驿馆厢房内烛火依旧通明。李成安眼底泛着血丝,桌案上散落着数十卷摊开的文书。窗外雨声未歇,更添几分寂寥。 他的手指忽然停在某一页上。那是关于大康国师宇文拓四位弟子入门记录的卷宗,纸张已经泛黄,墨迹却依然清晰。 “大乾十八年春,收大弟子张寒衣...” “大乾十九年夏,收二弟子风无止...” “大乾二十二年春,收三弟子刘思谦...” “大乾二十八年冬,收四弟子方益...” 李成安的指尖缓缓划过那些年份,眉头越皱越紧。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一丝逐渐明晰的惊疑。 他猛地起身,在散落的文卷中快速翻找,抽出一份关于北凉之战的详细记录。手指有些发颤地展开泛黄的战报,目光死死盯住某一处。 “大乾二十一年腊月...北凉春州城...”他低声念着,瞳孔骤然收缩。 不对。 肯定不对,时间上怎么会如此巧合! 烛火啪地爆开一朵灯花,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摇曳如同鬼魅。 李成安缓缓坐回椅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雨声敲窗,仿佛在应和着他越来越快的心跳。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自己大伯李睿的画像上,画中男子温润如玉,眉眼间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忧郁。 窗外的雨声忽然急促起来,仿佛在催促着什么。他缓缓握紧手中的文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次日清晨,雨势稍歇。李成安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却掩不住眸中的锐光。他径直来到東厢院外,恰好遇见正在练剑的秦羽。 “秦前辈,林小姐可起身了?”李成安的声音有些沙哑。 秦羽收剑入鞘,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世子稍候。” 不多时,林倾婉披着件月白斗篷出来,发梢还带着洗漱后的湿气。见李成安神色凝重,她微微挑眉:“世子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李成安压低声音:“确实有些事情想问问林小姐,小姐来自中域,见多识广,可知道世上有没有一种方法,能让人假死长达月余?还有...能让人改变容貌的法子?” 林倾婉执帕的手微微一顿:“世子为何问起这个?” “还请林小姐如实相告。”李成安目光灼灼。 林倾婉沉吟片刻,引他走进院内小亭:“假死月余?这几乎不太可能,若是假死几日,甚至是半月,这种法子都有,但是要让人假死一个月,这种法子我听都没听过...” “理论上是可以的!”秦羽突然接口,声音低沉,“中域有一种武学叫做龟息法,可以让人假死在十余日以上。” 李成安指尖猛地收紧:“前辈,我说的是月余,不是十余日!” “龟息法并不是什么顶尖武学,这种武功对练武之人来说很鸡肋,几乎没什么人修炼。”秦羽凝视着他,“但它确实是可以让人假死,虽然时间并不算长,若是再加上一门玄冰真经,以阴寒的真气封住所有的奇经八脉,在理论上可以让人假死到月余,但这件事从来没有人试过,到底能不能成,还是未知之数。” 李成安神色微变:“玄冰真经?那这种武学中域可有人修炼?” “没错,正是玄冰真经。”秦羽声音发沉,“至于修炼这玄冰真经的人,中域倒是没有,世子这地方,倒是有一个...” “前辈说的是大康国师宇文拓?” “没错,就是他!” 亭外细雨又起,打在荷叶上沙沙作响。 良久之后,李成安继续问道:“那改变容貌之法呢?前辈可曾听过?” 秦羽却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但江湖上乱七八糟的路子多了去了,老夫也不是全知全能,刚才这假死的法子还是在巧合之下听一位老友说的,具体真假,老夫也没认真考究过,只能给世子提供一个参考。” 第312章 去大康 闻言,林倾婉忽然轻声说道:“世子,就算这世间真有人能改变容貌,但有一样东西是永远变不了的。” “什么?” “眼神。”她望向亭外雨幕,“一个人的眼神,无论如何改变容貌,都很难完全掩饰。” 李成安猛地怔住。电光石火间,他想起画像上那双温润中带着忧郁的眼睛。 雨声渐密,敲在心上如同战鼓。当年隐藏在时间漏洞里的秘密,终于露出了第一缕蛛丝马迹,若这一切的说法都成立,那他那位大伯当年便没有死,如果他没死,为什么不回大乾?如果他没死,为什么不阻止大康和大乾的争斗?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非要假死? 面对这些问题,李成安需要有一个答案,这位大伯真的以宇文拓弟子的身份藏在大康,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要揭开这一切秘密,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大康的那位国师宇文拓! 雨声渐密,敲在亭檐上如珠玉落盘。李成安沉默良久,忽然起身对着林倾婉深深一揖: “林小姐,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林倾婉眸光微动:“世子但说无妨。” “我想借用一下秦前辈,请前辈随我走一趟。”李成安直起身,目光灼灼,“最多半月时间。作为交换...” “林小姐见过那些兵器的所有工艺,在下双手奉上。” 林倾婉执帕的手微微一颤:“世子可知这些兵器的价值?” “在下自然知道。”李成安语气平静,“但有些事,我必须要知道。” 林倾婉凝视着他,忽然笑了:“世子好大的手笔。不过...”她话锋一转,“我若是不要呢?” 李成安迎上他的目光:“林小姐想要什么,不妨直接开口,只要王府有的,在下绝不还价...” 亭内气氛陡然一凝。雨声仿佛都静止了。 “半个月,多一天都不行。秦叔,麻烦你跟着世子跑一趟了,听说世子善画,不如回来以后送我一幅画吧!” 秦羽眉头微皱:“小姐,我若走了,你的安危?” “前辈放心。”李成安再次躬身,“林小姐既然在大乾,那她的安全,晚辈自然责无旁贷,前辈离开期间,林小姐出了任何差池,晚辈提头来见。” 林倾婉忽然开口:“秦叔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世子打算何时动身?” “一个时辰后。”李成安看向她。 “那世子就先去安排自己的事情吧!” 雨幕中,三人目光交汇,各怀心思。 当李成安的身影消失在雨帘后,秦羽的声音再度响起。 “小姐,你这次玩儿的有些大了,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林倾婉轻声道:“秦叔,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咱们来大乾这么久,何曾见过这位世子如此紧张,就算是听到中域,他也是风轻云淡,我很好奇,他到底要去哪里?又要去见什么人?” 秦羽目光深远:“需要老夫陪着他跑一趟的,除了极境还能有什么人让这小子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倒是小姐,这么大的好处你不要,就要一幅画?” 林倾婉笑了笑:“秦叔,咱们和这位世子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大概也清楚。若是一直以利益交换,恐怕这笔账总有算清的一天!” 秦羽摇了摇头:“小姐,话虽如此,但我就怕这账永远也算不清楚,这事儿就麻烦了。万一哪天把你给搭进去了,凭这小子的德行,老夫怕是要不省心咯。将来若再来几个小的,那...” 林倾婉顿时脸色羞红:“秦叔你说什么呢?压根没有的事情!” 秦羽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话,雨越下越大,将驿馆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而一场跨越二十多年的迷雾,正在缓缓揭开。 雨幕如织,李成安快步穿过回廊,玄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 “我要出去一趟,你和春桃都留下,就当我还在驿馆。”李成安头也不回地吩咐,“在我回来之前,林小姐若有半点差池,提头来见。” 玄影身形一顿,单膝跪地:“属下明白。” 李成安脚步未停,径直走向周延所在的偏院。此时周延正在整理文卷,见他冒雨而来,急忙起身相迎。 “找个和我身形相仿的人。”李成安抹去脸上的雨水,语气急促,“换上我的衣服,留在驿馆,偶尔让人看个背影即可。” 周延眼中闪过讶异,但立即领命:“卑职这就去办。需要安排替身的行为举止...” “其他的都不必学。”李成安打断他,“若有事敷衍不过去,就直接卧床装病。每日饭菜照送,大夫照请,但要确保无人能近身探视。”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滂沱大雨:“另外,准备两匹快马,要能日夜兼程的耐力。” 周延神色一凛:“世子是要...” “不该问的别问。”李成安转身,目光如刀,“今日之事若走漏半点风声,你知道后果。” “卑职明白。”周延躬身,“快马一刻钟内备好。只是...”他犹豫道,“若是陛下问起...” “陛下那边暂时不用管。”李成安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若半月后我未归来,将此信八百里加急送京。” 周延郑重接过密信,触手只觉沉重如山。 雨声渐急,敲得屋檐噼啪作响。李成安望向東厢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还有,”他最后嘱咐道,“把周边暗卫中的高手都调过来,务必保护好林小姐的安全,若是有事,就算是用人命给我填,也要保证林小姐安然无恙...” “卑职明白。”周延会意。 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闪电,将李成安的面容照得忽明忽暗。雷声隆隆而至,仿佛在为这场隐秘的行程送行。 一个时辰后,李成安总算安排好一切,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来到驿馆后门,二人骑着快马很快便消失在雨幕之中。 而東厢窗内,林倾婉执笔作画,笔尖却在纸上顿住。她望着窗外瓢泼大雨,忽然轻声道: “紫嫣,家里还没有回消息吗?” 身后的紫嫣无奈的摇头:“还没有,恐怕老爷那边...” 笔尖墨滴落在宣纸上,缓缓晕开一片混沌。 第313章 出手 雨声潺潺,林倾婉放下笔,看着宣纸上晕开的墨迹,轻轻叹了口气。 “小姐可是在担心老爷?”紫嫣小声问道。 林倾婉没有回答,只是走到窗边。雨幕中,驿馆后门的方向漆黑一片,早已不见人影。 “父亲坐镇新州,执掌邻家多年,虽说现在形势复杂了些,想必他还是能应付过来的...”她轻声自语,“只是这个时候在大乾出现断魂香,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 那赵承霄敢在这个时候对大乾出手,怕是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先生的时间真的不多了,这个时候的先生,大概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再去管南诏了。” 紫嫣凑近些,压低声音:“小姐,那咱们留在这地方是不是太危险了?万一...” “万一什么?”林倾婉转身,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先生只是没有精力收拾他们,不代表先生已经死了,所以他只敢用这些下流手段来试探先生,代表他们心里还是怕的,但他也太小看先生了,先生这一脉能护天启几百年,他这等跳梁小丑的行径,何尝不是自取其辱!” 话虽如此,她的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窗外。雨夜里,隐约可见几道黑影在驿馆四周悄无声息地移动——那是李成安留下的暗卫。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玄影浑身湿透地出现在院门外,躬身道:“林小姐,世子临走前吩咐,让属下把这个交给你,若是小姐觉得闷了,可以看看这个解闷。” 他双手奉上一个精致的木匣。紫嫣接过木匣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数十卷书册。 林倾婉眼前一亮:“他什么时候写出来的...” “世子说了,林小姐喜欢看话本,这些都是最新的。不曾在市面售卖过!”玄影继续道,“若小姐有什么其他需要,也尽管吩咐。驿馆内外都有暗卫值守,绝不会让小姐受到半点惊扰。” 紫嫣嘴角一弯:“都这时候来还想着话本,看来这位世子对咱们家小姐...” 林倾婉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她随手拿起一本书卷,翻阅起来。片刻之后,他凝视着玄影,忽然轻笑:“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她凝重的侧脸,只是眼睛的最深处,多了一道若有若无的身影! 千里之外的清虚观内,初秋的凉意已经漫过石阶。几片早凋的梧桐叶飘落在庭院中,被细雨打湿后黏在青石板上,像极了斑驳的旧笺。 孟敬之披着件半旧的青色衣袍,正坐在廊下煮茶。泥炉上的水刚刚沸腾,白汽氤氲着融进雨雾里。平生撑着油纸伞快步穿过庭院,鞋履沾湿了衣摆也浑然不觉。 “先生。”平生将密信呈上,声音压得极低,“蜀州来的消息。” 孟敬之接过信笺,却不急着拆开。他先提起陶壶,将沸水缓缓注入茶盏。茶叶在杯中舒展,泛起嫩绿的涟漪。 “雨天地滑,走慢些。”他语气平和,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平生却急道:“是世子的消息!他带着天启那位剑绝往大康那边去了,还把暗卫都留给了林家小姐...” 孟敬之终于展开信纸。目光扫过那些墨迹时,煮茶的手微微一顿。水汽朦胧中,他唇角似乎弯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先生不担心吗?”平生忍不住问,“世子这个时候离开,怕是...” “怕什么?”孟敬之放下信笺,端起茶盏轻嗅茶香,“那是成安的大伯,还能害了他不成?当年的事,宇文拓和李睿都派人来找过老夫,但老夫那时候并不想插手这些事,所以他们自己搞了一出瞒天过海之计,他们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却不想如今被成安看出了破绽,老夫这学生啊,大概是老夫此生最大的骄傲了,李睿那小子藏了这么多年,如今老夫也下了场,他们也该站出来了。” 平生面色一惊:“先生的意思是当年大皇子没有死?而是早就和大康那位国师联手了?” 一片梧桐叶被风吹落,正好飘进茶盘里。孟敬之拈起叶片,对着光线细细端详叶脉:“傻小子,若非如此,老夫怎么会放心在大乾腹背受敌的时候离开大乾?当年李睿那小子若不假死,大概便不会有如今的大乾。” 平生似懂非懂:“先生既然说大康那位早就与大乾联手,为何还会有如今的战事?而且看那样子,也不似作假...” “那时候的他们也没有办法,一个分崩离析的地域,和一个团结一致的地域,你觉得谁更可怕?” 孟敬之将叶片丢进泥炉,火苗倏地窜高几分,“当年的李睿太优秀了,他若不死,几国不乱,南诏便会亲自出手帮他们乱。也正是因为这里常年乱局,加上老夫在大乾,南诏才也懒得插手,这点面子,他还是要给老夫的,所以这些年南诏一直没有过多插手这个地方的事情。” 雨声渐密,敲打着观顶的青瓦。远处山峦笼罩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平生忽然道:“那我们要不要...” “不必了。”孟敬之抬手止住他的话,“他们老李家自己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他望向北方的天空,目光仿佛穿透重重雨幕。 “有些谜题,总要亲手揭开才有意思。不过这赵承霄,确实应该敲打敲打,老夫只是老了,不是死了,既然想试试老夫的手段,就让他看看吧。” 炉火噼啪作响,映得他面容明暗不定。廊下的菊花不知何时已经结满了花苞,在雨中微微颤动。 孟敬之忽然转向平生,“我记得这小子的母族是洪州,既然洪州是他的根基,就让他断了这条根基吧。” 平生一怔:“先生是说...” 孟敬之但笑不语,只将杯中残茶泼入院中。茶水融入雨帘,转眼不见踪迹。 雨越下越大,漫过青石,漫过阶苔,仿佛要将一切痕迹都冲刷干净。唯有廊下茶香袅袅,氤氲着一段未尽之言。 第314章 孟敬之的手段 数日后,南诏,洪州。 天色未明,洪州最大的码头却一反常态地寂静。往日这个时候,早已挤满了等待卸货的商船,此刻却只有零星几艘小船在江面飘荡。 “怎么回事?咱们的粮船呢?”码头管事焦急地踱步,“不是说好今日到洪州的吗?” 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跑来:“不好了!刚收到消息,四大商行同时宣布暂停与洪州的所有商业往来!” 话音未落,又一个伙计慌慌张张地冲进来:“管事!北边的药材商也断供了!说是...说是洪州商路不通!” 码头上渐渐聚拢了人群,议论声此起彼伏。忽然有人惊叫起来:“你们看江面!” 只见原本停泊在江心的几艘大船正在起锚,船头调转方向,显然是要离开洪州。 “那是陈家的商船!”有人认出了船上的旗帜,“怎么连陈家的船都要跑?” 混乱中,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的官吏面色惨白,举着公文高喊: “急令!全城戒严!官仓...官仓发现大批私藏兵甲!”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私藏兵甲可是谋逆大罪! 与此同时,洪州城内最大的酒楼“望江楼”突然歇业。掌柜的带着账本连夜出城,留下满堂目瞪口呆的食客。 “听说东家收到风声,说是洪州要出大事...”店小二悄悄对熟客说道,“不仅是咱们这儿,全洪州的很多商铺都在连夜关门!” 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打在青石街道上,溅起冰凉的水花。一队队官兵冒雨奔走,挨家挨户搜查私藏兵甲。百姓们紧闭门窗,从缝隙中惊恐地窥视着街上的动静。 洪州知府衙门内已经乱作一团。公文雪片般飞来,全是各地断绝往来的消息。 “大人!咱们的盐路也断了!” “报——城北发现私铸兵器工坊!” “大人!天州急信!” 城主赵文康瘫坐在太师椅上,面如死灰。他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 窗外雨声渐急,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照亮了他惨白的脸。 洪州这座南诏平日里还算富庶的地方,在一日之间仿佛成了孤岛。商路断绝,民心惶惶,私藏兵甲的消息更如野火般蔓延。 洪州孙府,作为大皇子赵承霄的母族,在整个洪州说一不二的存在,一时风光无限。但今天,昔日车马盈门的景象早已不见。朱漆大门紧闭,门楣上“孙府”二字的金匾蒙上了一层灰霾。 “家主!不好了!”管家踉跄着冲进书房,衣冠不整,“城西的粮仓被官兵查封了!说是...说是发现了私藏的军械!” 孙家族长孙文远手中的茶盏“啪”地摔碎在地:“胡说!我孙家的粮仓怎会有军械?” 话音未落,又一家仆连滚爬爬地进来:“老爷!南方来的商队全被扣在码头了!说是咱们的货里夹带了违禁之物...” 雨点急促地敲打着窗棂,仿佛在应和着这混乱的节奏。 “报——”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浑身湿透的伙计扑跪在地,“咱们在各地的商号...全被官府查封了!说是涉嫌通敌...” 孙文远猛地起身,脸色煞白:“通敌?通哪门子的敌?” “说是...说是与天启有勾结...”伙计的声音越来越低。 窗外忽然传来喧哗声。孙文远推开窗,只见一队官兵正在雨中张贴告示。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不时投来异样的目光。 “去看看!”孙文远厉声道。 管家匆忙跑去,不久后捧回一张湿漉漉的告示。墨迹被雨水晕开,但“孙氏通敌”四个朱红大字依然刺目。 “荒唐!”孙文远一把撕碎告示,“我孙家世代忠良,怎会通敌,他赵文康他怎么敢的?!” 然而噩耗接踵而至。午后,南诏各大世家纷纷送来书信,表示断绝与孙家的往来,就连孙家的姻亲也都闭门不见。往日门庭若市的孙府,转眼间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 在很多世家高层的眼中,心里都清楚孙家惹到了什么人,虽说那老头只是一个快死的瘟神,但他这个时候毕竟还没死,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孙家沾染上什么关系。毕竟那一位若要报复,死的时候总是能带上一些人的,几百上千年的富贵,他们没人想在这个时候陪孙家做这个替死鬼。 这个时候,必须要离孙家越远越好,绝不能牵连到自己家族,家族的富贵和传承,不能在这个时候因为孙家而功亏一篑,到了这个地步,可没有什么风浪越大鱼越贵的说法,若是普通的风波尚且好说,但这场风暴不是他们能拦得住的,恐怕还没等到鱼上钩,船就要翻了! 雨越下越大,孙府院内的积水已经没过脚踝。孙文远独自站在廊下,望着阴沉的天空,忽然苦笑: “孟敬之!好一招釜底抽薪,没想到你在南诏还有这么大的能耐...这是要把我孙家往死里逼啊。” 管家撑着伞过来,低声道:“家主,刚收到消息...大皇子那边也遭到御史弹劾...” 孙文远摆手制止他,目光投向南方皇宫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悲凉: “告诉承霄,不必管我们,明眼人都知道是那位铁了心要对付我孙家,只是将来,孙家没法再为他提供助力了,只要他在,我孙家就要还有重来的机会。” 这次的事情闹的这么大,用不了三天,就会传遍整个南诏,就算孙家能保全下来,也需要提供很大一批替死鬼交出去,这些事打不死孙家,却能让孙家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法在南诏有任何作为,毕竟,南诏不是只有一位皇子,其他那几位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政治从来没有雪中送炭这个说法,若是可有可无的小事,为了维持表面的利益和情分,自然会帮你,但涉及到生死之危和利益之争,从来都只有落井下石,孙家在朝堂损失越大,其他人能得到的利益就越多! 雨水顺着屋檐流下,在石阶上溅起冰冷的水花。曾经显赫一时的孙家,就这样在雨幕中缓缓走向落寞。 而远在天州别院的赵承霄,此刻正捏着洪州急报,指节泛白。 他望向身旁的内侍,“朝堂那边怎么样了?” 内侍垂首:“殿下,今日御史台把洪州的官员都参了个遍,甚至就连孙家主也...” 第315章 赵承霄入宫 世家之人,不管是在地方上的利益争夺,还是朝堂里的纷争,总会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哪个世家手上没有点人命? 平日里身为特权阶级,家中有人稳坐高位,自然相安无事,但在这个时候,却被有心之人全部被挖了出来。 清算孙家,已经成了南诏朝堂这几日的主流,除了孙家自己的官员,没有人敢站出来为孙家说话,眼下这种情况,已经不再是孟敬之针对他孙家,而是彻底成为了南诏朝堂的一场政治斗争! “我知道了。”赵承霄冷笑,“把控人心,好一个孟敬之,果然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不留活路...” 他顿了顿,声音冰冷:“我先进宫见父皇,其他的回来再说。” 说完,他便冒着大雨坐上了驶向皇城的马车,雨声敲窗,仿佛在为这场权力的游戏奏响哀歌。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将父子二人的影子投在冰冷的金砖上。赵峥屏退左右,只留赵承霄一人跪在案前。 雨声敲打着琉璃瓦,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皇帝缓缓放下手中的奏折,目光如刀: “后悔了吗?” 赵承霄抬起头,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儿臣不知父皇所指何事。” “呵。”赵峥冷笑一声,将一份密报掷到他面前,“洪州三日之内商路断绝,孙家声名扫地,朝堂上下一片弹劾之声...这般手段,除了他,你觉得还有谁能做到?” 赵承霄拾起密报,指尖微微发颤:“儿臣...不后悔,一切都是为了南诏!” “为了南诏!”赵峥缓缓起身,龙袍在烛光下泛着冷光,“明知他快死了,这个时候去找他麻烦,值得吗?!” 窗外雷声炸响,映得皇帝面色阴沉:“天下人都在盯着,这个交代朕一定要给,朝堂上该死的那批人,朕也会杀,若是你将来能当太子,孙家还有未来!你若失败了,孙家便没有未来,你还是觉得值得吗?” 赵承霄咬牙:“儿臣认为...值得,谁也不知道孟敬之这些年在中域埋下多少棋子,这个时候不挖出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与其让他们藏下去,不如牺牲一个孙家,把这群人挖出来,否则,后患无穷...” “后患无穷?”赵峥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你若是太子,朕觉得你这一步棋走的很聪明,但你现在还不是,这一步棋便走的很蠢!” 他走到赵承霄面前,俯身凝视:“不过到你如今这个年纪,能有这等想法,也算勉强有资格在旁边观棋了,至于说落子,你还差点火候!” 雨声渐急,敲得人心惶惶。 赵承霄垂下头:“儿臣知错。” “知错?”赵峥直起身,语气忽然平静下来,“既然做了,就别后悔。你自己也清楚,这些是孟敬之留下的棋子,但是未来下棋的人,会是他吗?将来有机会落子的,是李成安,而不是他孟敬之! 你就那么肯定李成安会用他这位老师留下的棋子?你以为孟敬之会看不透你的想法?但他依然选择了敲打你,可见南诏这些棋子在他眼中可有可无,这些棋子也并不是留给他那位学生的。 你连将来谁来落子都搞不清楚,还贸然出手,连自己的后路都不管,实在是愚蠢!朕给你说了很多次,局势不明,出手必要留有余地,你现在告诉朕,你接下来要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 赵承霄沉默片刻,眼中闪过狠厉:“断臂求生。弃孙家,保根基。” “起来吧!”赵峥挑眉,“断臂求生?说的好听,朕知道,你还有别的世家支撑,但是你想过没有,一个孙家都保不住,将来你拿什么来翻盘?” 赵承霄缓缓起身,“既然父皇问起,那儿臣就直说了,儿臣翻盘的希望便是...李成安!”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他若能投效我南诏,这老头留下的一切都是我南诏的。” “若是他不同意呢?” “那就死!他死了,我南诏同样可以获益匪浅!” 烛火噼啪一跳,将父子二人的身影投在墙上,如同两只对峙的猛虎。 良久,赵峥忽然轻笑一声:“想法不错,但你觉得那李成安真那么好杀?” “不好杀,也要杀!” 赵峥转身走向御案,“下去吧,朕会给孙家一条活路。朕也给你翻盘的机会,但是朕必须要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若你没有抓住这次机会,你便只能从这棋局里滚出去,明白吗?因为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父皇放心,儿臣不会输,也绝不会败!” 他等的就是父皇的这句话,如今的太子之争,要想在几位皇子中脱颖而出,寻常的手段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只有借助棋盘之外的力量,才能让自己有机会坐上太子之位,而眼下,就是最好的契机,他不能再等了,若是再等,他那几位弟弟,也会把目光投向大乾,他只能兵行险招。 赵承霄躬身告退。在他转身的刹那,皇帝忽然又道:“话别说的太满,你已经葬送了自己一条后路,也莫要小看了那个地方的人,别再让朕失望了。” 殿门开合,雨声涌入又悄然退去。赵峥独自站在御案前,手指轻轻摩挲着一枚白玉棋子。 窗外电闪雷鸣,映得他眸中神色莫测。 殿门轻轻合拢的刹那,一道黑影如墨迹般从角落中走了出来,悄无声息地立在御案旁。来人约莫四十上下年纪,面容瘦削如刀削斧凿,一双鹰目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正是南诏第一刀,顾长歌。 “陛下觉得这小子能成事?”顾长歌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刀锋摩擦。 赵峥摩挲着白玉棋子,目光深远:“这孩子有野心,也有胆魄,就是...”他顿了顿,“太过急功近利,他此行,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顾长歌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岂止急功近利。明明知道孟老头没死,还要在这个时候去试探他,不就是为了你能给他这个机会吗?” 他手指无意识地按在刀柄上,骨节分明的手背青筋隐现。 第316章 抵达商州 “年轻就是好啊,不用有所顾忌...”赵峥忽然轻笑,“朕倒是欣赏他这份魄力,敢用孙家做饵,就为了逼出敬之埋下的棋子,这份狠劲,像朕年轻的时候。” 顾长歌冷哼:“可惜棋差一着。他以为自己在钓鱼,却不知自己才是那条咬钩的鱼。” 雨声渐密,敲得人心烦意乱。 赵峥将棋子掷回棋盒:“所以朕才要你帮忙盯着点。毕竟是朕的儿子,这孩子要是真一下子就把自己玩死了,这会显得南诏很没用。” 顾长歌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陛下是要保他性命,还是...” “若是事不可为,便替他收尸吧,那老东西的传人,没那么好杀的。”赵峥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赵家不缺皇子,但南诏...不能没有一个清醒的继承人。” 烛火猛地一跳,将顾长歌的身影投在墙上,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刀鞘与玉佩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明白了,既然你知道李成安不好杀,为何还要让他去?你也说了,毕竟是自己孩子!” “可惜他生在皇家,若是百姓之家,他做什么朕都保他一命,但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他既然要争,就要承担这个代价,这把椅子从来都是人命所铸就的,成王败寇,古今如是。 而且,朕也想看看他的那位传人,还藏着什么手段!难得苏昊那个老东西也有同样的想法,这场祸事,天启也要承担一半的责任,不是吗?” 顾长歌微微颔首:“这场杀局中,那李成安若能不死,天启皇室就要承受他的怒火,而且孟敬之那个老东西大部分的棋子都留在天启。” “是啊,天启的乱局一起,南诏的压力就小多了!还是郭家那小子聪明,这么早就开始保全西月的实力了,你此去,顺便看看那几位的实力到什么地步了,朕记得,你已经很多年没有出刀了,那老东西特地去了一趟西月,那老酒鬼,你们还没交过手吧。” “是没打过,但你放心,问道之下,我便输不了,老大若败了,我会把他尸体带回来。万一,他赢了呢?” 赵峥笑了笑:“他若赢了,只能说那老东西的传人不过如此。朕也会如他所愿!” “知道了!” 他身影一晃,人已消失在殿内。只余一缕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着雨水的湿意,在空气中慢慢消散。 赵峥独自站在御案前,手指轻轻划过御案上的奏折。 窗外雷声隆隆,仿佛千军万马踏破长空。 李成安离开五日后,商州城。 还未进城,就已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喜庆气氛。官道两旁挂满了大红灯笼,即便在白日里也点着烛火,映得沿途的树木都染上一层暖色。城门口车马如织,各地前来贺喜的使团络绎不绝,守城官兵的检查虽严格,脸上却都带着笑意。 李成安与秦羽牵着马匹排队入城。只见商州城内张灯结彩,街道两旁商铺的匾额都系上了红绸,小贩叫卖着喜庆的糕点和饰品,孩童们追逐打闹,手里拿着新得的糖人。 “看来大康这位太子殿下很得民心。”秦羽难得主动开口,目光扫过街边欢呼的百姓。 李成安微微颔首:“刘渊确实还算是个不错的储君。只可惜...”他话未说完,目光忽然定在远处。 一队身着北凉服饰的使团正从长街那头行来,百姓们纷纷避让。 “没想到北凉的人也来了。” 秦羽忽然低声道:“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不急,既然来都来了,就暂且先安顿下来。”李成安轻笑一声,扯了扯兜帽,“等到了晚上,我们再去拜访那位国师大人。” 二人穿过喧闹的街市,来到一家名为“悦来”的客栈。掌柜是个精明的中年人,见他们气度不凡,连忙亲自迎上来: “二位客官可是来观礼的?小店还剩最后两间上房,就是价钱...” 李成安抛出一锭银子:“要了。再备些酒菜送到房里。” 掌柜接过银子,笑容更盛:“好嘞!您二位来得正是时候,过些日子便是太子殿下要大婚游街,全城都要狂欢三日呢!” 上楼时,秦羽忽然拉住李成安,目光瞥向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门缝下,隐约可见一道黑影闪过。 “有意思。”李成安唇角微勾,“这商州城,倒是比想象中还要热闹。” 推开房门,窗外正好能望见皇城的方向。只见整个内外红绸环绕,工匠们正在加紧布置婚宴场地,一派繁忙景象。 秦羽低声道:“世子此行,究竟所为何事?” 李成安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国师府的飞檐:“来找个人,一个...本该在二十年前就死去的人,也是我父王和陛下最在乎的人。” 暮色渐浓,商州城的灯笼逐一亮起,将整座城池映照得如同白昼。 子夜时分,国师府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两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重重屋檐,悄无声息地落在主厅的飞檐上。秦羽指尖轻弹,一道无形的真气屏障将二人气息完全掩盖。 李成安轻轻掀开一片琉璃瓦,只见厅内烛火通明,一个白发如雪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独自对弈。 那身影看似消瘦,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棋盘上黑白子交错,俨然是一局残局。 “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白发人忽然开口,声音温润如玉,与那满头银丝毫不相称,“倒是没想到,前辈这样的高人,还有兴致来我大康!” 李成安与秦羽对视一眼,飘然落入厅中。 宇文拓缓缓转身。他的面容竟如青年般俊朗,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透着看尽沧桑的睿智。目光掠过秦羽时微微一顿:“没想到连天启剑绝都来了,你小子面子可真够大的。” 李成安躬身行礼:“晚辈李成安,冒昧来访,还望国师大人见谅。” 宇文拓拈起一枚白子,目光仍停留在棋盘上:“让这位给你当保镖,是怕老夫对你动手?” 烛火噼啪作响,在棋盘上投下跳动的光影。 李成安直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国师大人多虑了,晚辈只是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所以才把秦前辈借了过来,总不能因为晚辈无心之失,让国师大人和我大伯这么多年的谋划功亏一篑!” 第317章 李睿 宇文拓落子的手微微一顿,白子敲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小子,确实够聪明,甚至比你那父亲更聪明。”他忽然轻笑,“上天可真够眷恋你们老李家的,有一个李睿也就罢了,如今还多了你一个李成安,难怪孟敬之那老头到了这把岁数还肯改变主意,不仅收你作弟子,还让你这般年纪就开始执棋。 当年,我和你大伯可是费了不少功夫请你那位老师下场,但他都置若罔闻,没想到他这把年纪了居然为了你,破例掺和这世间的俗事了!” 厅外忽然传来打更声,梆子敲了三下。 宇文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二十年光阴:“若我说,当年是你大伯自己选择''死''在春州城外,你信吗?” 李成安眉头微皱,点了点头:“国师大人的话,晚辈自然是信的!” 宇文拓却恍若未觉,继续摆弄着棋子:“你这个时候跑来这里,便是为了他吧?” 李成安握紧拳头:“晚辈既然来这里,自然是要见见大伯的,还有,想搞清楚国师大人和大伯到底在算计什么?” “算计什么?”宇文拓终于放下棋子,目光如电,“你想多了,我们还那个资格来下棋,至于其他的,你还是自己去问你那位大伯吧,毕竟论脑子,你这大伯可比我好用多了,好些事可是他提出来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窗外,“你那位老师下了场,将来的执棋人应该是你才对。” 一阵夜风吹入厅内,烛火摇曳欲灭。在明灭的光影中,宇文拓的白发如银瀑般披散,衬得那双眼眸越发深不可测。 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满天星斗:“走吧,既然都找上门了,就带你去见见他吧!” 宇文拓袖袍一拂,烛火应声而灭。三道身影如轻烟般掠出国师府,在月色下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重重屋脊之间。 商州城外十里,一处隐秘的山谷中隐约可见灯火。溪水潺潺,竹林掩映间露出一角飞檐。别院门前悬着两盏素纱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去吧。”宇文拓停在竹篱外,白发在月光下泛着银辉,“他就住在这里,至于他见不见你,就是你老李家自己的事情了。” 李成安推开柴扉,院中景象令他微微一怔。只见满园梅树竟在秋夜中绽放,冷香袭人。树下一方石桌,摆着未完的棋局。角落里放着药碾、丹炉,俨然是个隐士的居所。 正屋窗纸上透出暖光,映出一个清瘦的身影。那人正在提笔作画,偶尔发出几声轻咳。 李成安缓步走近,指尖触到门扉时竟有些发颤。 “既然都来了,就进来吧,一家人,就不要多礼了。”屋内传来温润的嗓音。 推开门,只见一个青衣男子背对着他站在书案前。如墨的长发随意束在脑后,露出清癯的侧脸。他正执笔描绘一株墨梅,笔尖微微颤抖,显然久病缠身。 “从你出生开始,我便留有你的画像,这多年过去了,你都长这么大了。”男子放下笔,缓缓转身。 烛光下,那张脸与画像上有七分相似,只是多了岁月刻下的纹路,脸色也苍白得惊人。唯有一双眼睛,依然温润如玉,透着睿智的光彩。 李成安喉头滚动,千言万语哽在胸间,最终只化作深深一跪: “侄儿李成安...见过大伯。” 窗外,宇文拓与秦羽静立月下。一阵夜风拂过,满园梅花簌簌作响。 “值得吗?”秦羽忽然开口。 宇文拓望着窗内相认的二人,唇角泛起一丝苦笑:“前辈,到了我这地步,已经没什么值得或者不值得了。” 月光如水,洒在二人身上。秦羽的目光落在宇文拓苍白的面容,眉头微皱:“武学讲究循序渐进...你的路子走的太快,耗费的是你自己的生机。” 宇文拓轻笑一声,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有时候若不走捷径,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头,仇恨是我活下去的理由,我也愿意承担这捷径所付出的代价...” 他顿了顿,声音渐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我的路,走了这么多年,也该结束了,前辈,实不相瞒,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一阵夜风吹过,宇文拓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点点冰晶,秦羽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是你的选择,我无权干涉,但你想过你死了以后吗?” “无妨。”宇文拓拭去唇边冰屑,眼神却异常明亮,“有他这位大伯在,就算我死了,大康和我那几位徒儿想必也能延续下去。” 秦羽沉默片刻:“为报仇不惜放弃现在的一切,还要赔上性命?” 宇文拓望向窗内相认的叔侄二人,唇角泛起苦涩的弧度,“前辈,我本就是南诏江湖中的一个无名小卒,无意去招惹那些大人物,但孙家不曾给过我活路,仇恨才让我苟延残喘到今天,真正的宇文拓,早就在多年前就死了! 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我可以没有尊严,可以没有荣华富贵,面对那些大人物,我们也可以活的很卑微,但若是连复仇的勇气都没了,前辈,我还算是一个人吗?” 秦羽的手微微收紧,看了一眼远处的李成安:“这小子有句话说的对,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好好活着吧,你的机会快到了...” “是啊!机会快到了!”宇文拓目光如电,“他们老李家,真是一代比一代强,只是前辈这等高人,也要来掺和这等事情?” “你有你的路要走,我自然也有我的坚持...” 宇文拓微微一怔,继而微微一笑,月光下,两个人相对无言。满园梅花簌簌落下,如同祭奠的纸钱。 屋内,烛火摇曳,将叔侄二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李睿轻轻扶起李成安,手指冰凉却有力:“起来吧。这些年...你很好,李家能有你这样的麒麟子,想必你祖父在天有灵,也是极高兴的。” 李成安抬头,目光灼灼:“大伯,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要假死隐姓埋名躲在这个地方?” 李睿走到窗边,望着院中盛放的梅花,声音飘忽如烟:“成安,你是聪明人,当年我若不死,大概整个李家都逃不过南诏的毒手,今天,我也不会有机会见到你。” 第318章 离开商州 不等回答,他自顾自说道:“到了那个时候,战争已经到了尾声,其实当年我大乾是可以打赢北凉的,虽说那个时候新朝成立不久,经不起长期的折腾,但那时候军士和朝堂和现在相比完全是两回事,你明白吗?” 李成安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新朝初立,很多军中的将领和兵士都是从战争中杀出来的,他们也许没有太高的文化水平,但战争从来是让人成长最快的途径,那时候的大乾,手下能征善战的军士将领无数,就算面对北凉铁骑,将领也好,士兵也罢,也从来没有人怕过。 而朝堂之上,利益集团初成,尚且不牢固,面对外敌,也是团结一心,就像华夏当年一般,没有高科技的装备,没有良好的后勤补给,依然让那群白皮鬼从来不曾越过那一条线。 “南诏出手了?”李成安轻声问道。 他苦笑一声,点了点头:“没错,当年确实是南诏出手了,那个时候的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我若是不死,李家的所有人都会死。若不是你那位老师还在大乾,就算我身死,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大乾的。” 李成安皱眉:“那国师大人...” “这是宇文拓跟我李家做的一个交易。”李睿转身,眼中闪着锐光,“他帮我假死脱身,到了合适的时机,我助他一臂之力,但南诏确实太强大了,远远不是我们能抗衡的,本来我们已经看不到了希望,直到你和你的那位老师下场。”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色的血丝:“其实当年我们也找过孟先生,可先生不太喜欢插手这些世俗之事,能凭着他的面子保住李家,保住这片土地已经很好了,毕竟做人不能太过分。本以为南诏永远会成为压在我们头上的一座大山,如今,却不一样了。” 李成安急忙上前搀扶,触手只觉大伯瘦得惊人。 “大伯,值得吗?”李成安声音发颤,“陛下和父王这些年...” 李睿靠在窗边,苍白脸上泛起奇异的光彩:“成安,关于我的事情不要告诉你父王和陛下,至少南诏的麻烦解决之前,不要告诉他们。” 窗外月光皎洁,映得他面容如同透明。 “大伯,您和国师大人到底在谋划什么?” 李睿转过身来,握住李成安的手,指尖冰凉却坚定,“这话不应该问我,而是你自己,你想怎么做?如今来下这盘棋的人,是你!不再是我们...” 李成安感受着李睿冰冷的手,忽然明白了许多:难怪之前南境一战会如此不了了之,难怪两国交战,到头来那位国师大人面都没漏过。有时候表面上的敌人,未必是敌人,而所谓的盟友,也未必是盟友。 “大伯,那之前大康为何要与大乾一战?” “大乾有他们的人,大康同样有,北凉也有,你明白?” “......” 烛火噼啪作响,将叔侄二人的身影投在墙上,多年的光阴在这一刻重叠。 直到次日,晨光微熹,梅瓣上的露水尚未干透。李成安推开房门时,脸色平静得看不出喜怒,唯有眼底泛着的血丝透出一夜未眠的痕迹。 秦羽立在院中,见他出来微微颔首:“谈完了?” “先辈,我们走吧。”李成安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们...该回去了。” 宇文拓从梅树后转出,白发在晨光中格外刺目:“不多留几日?” 李成安望向紧闭的房门,缓缓摇头:“不了...该知道的答案已经知道了,留下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二人沉默地走出别院。晨雾尚未散尽,山道上弥漫着湿润的草木气息。行至岔路口,李成安忽然停步,向宇文拓恭敬的行了一礼! “多谢国师大人这些年对我大伯的照拂。”他深深看了宇文拓一眼,“国师大人放心,您的这个仇,一定让你亲自报,将来我大伯这里,还要麻烦国师大人了,晚辈就先告辞了,国师保重!” 宇文拓微微颔首:“你放心!他在我这儿,暂时死不了,外面给你准备好了马匹,回去吧,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说完,李成安便转身离去,刚走出不远,秦羽低声说道:“你的心乱了。” 李成安脚步未停,目光却愈发锐利:“或许是乱了吧,但这也让我更明白将来该何去何从,大伯说的对,这棋局,该我来落子了。” 他握紧缰绳,翻身上马,“前辈,我们走。” 朝阳终于冲破云层,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马蹄踏碎山间晨露,如同踏碎二十年精心编织的迷局。 风过竹林,沙沙作响,仿佛在为远行者送行。而那座隐于山谷的别院,渐渐消失在晨雾之中,一如二十多年深藏的秘密。 宇文拓推开房门时,李睿正坐在案前煮茶,茶香氤氲中,他的脸色比昨夜更加苍白。 “都告诉他了?”宇文拓在对面坐下,目光落在李睿微微发颤的手指上。 李睿斟茶的手顿了顿,茶水在杯中漾起涟漪:“该说的...都说了。” “包括你大限将至的事?”宇文拓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 茶壶轻轻落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李睿抬眼看着窗外,晨光在他眼中碎成点点金芒:“何必说这个?那孩子...已经背负得够多了,李睿在多年前就已经死在北凉了,也没必要再活一次给他们徒增烦恼。” 宇文拓猛地攥紧断臂的袖管,指节泛白:“你可知道,他刚才对我说一定让我亲自报仇!” 他声音微涩,“那孩子...是在替你许承诺。” 李睿轻轻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这样也好...你多年的执念,也该有个了解。我做不到的事情,大概成安能帮你达成吧。” 宇文拓缓缓起身,茶盏不经意间被衣袖带翻,碎了一地,“这小子很聪明,你瞒不了他多久,到时候他知道了,这一生,恐怕都不会好过...”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李睿突然抬起头,那双温润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 “他将来会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他很聪明,会有分寸的,亲人离去之痛,尝试过一次,便永远不想尝试第二次。宇文,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宇文拓一怔:“二十八年有余。” “二十八载...”李睿轻声重复,唇角泛起苦涩的弧度,“也算是足够长了。长到你看尽我的挣扎,我看透你的执念。如今...” (ps:趁着这几天看书的人少,下周三周四想请两天假,一个是有点太累了,下周还要出差,下班天天搞到12点,有点搞不动了。还有就是前面支线砍太多了,有些伏笔得想想怎么圆回来。) 第319章 不走寻常路的李成安 他望向窗外渐散的晨雾,“我们的人生都只剩最后一段路要走了,剩下的,该轮到孩子们走他们自己的路了。” 宇文拓缓缓坐回原位,他想起昨夜李成安那双与李睿极为相似的眼睛,一样的执拗,一样的...不惜一切。 “罢了。”他终于长叹一声,“反正你李家的人,也没几个是正常的。不过上天还是眷顾你老李家的,有你一个李睿还不够,如今还送一个李成安给你李家。” 李睿轻笑,咳嗽声却愈发急促,却满脸欣慰:“我李家的血脉就是好,这是上天给的,血脉这种东西你可羡慕不来,若是你在年轻二十年岁,我倒是能劝劝我那三弟,未尝不能送你个公主,改善改善你宇文家的血脉。可惜啊,你老了,成安说得对,老牛吃嫩草,你想得美!” 宇文拓当即一怔:“我建议你最好闭嘴,否则我抽你的时候,你可没资本还手!别忘了,你现在就是个废人。” “哈哈哈...” 窗外忽然传来梅枝折断的声响,惊起几只宿鸟。两个相识半生的男人相对无言,任由茶香渐渐冷去。棋局未终,而执棋之人,却在不知不觉间换了位置。 五日后,驿馆庭院已染秋色。梧桐叶簌簌落下,在青石板上铺就一层金黄。晨露未晞,空气中透着凉意,几枝残菊在墙角倔强地开着。 李成安回到驿馆便一头扎进房间,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时才从睡梦中醒来,推门而出时,眼底还带着连日奔波的疲惫。此时,一袭月白裙裾映入眼帘——林倾婉正站在院中,听见动静转过身来。 “世子醒了?”她眸光微动,递来一盏温热的参茶,“数日奔波,脸色这么差,应该多歇歇的。” 李成安接过茶盏,指尖不经意相触。她迅速收回手,袖口带起一阵淡淡的梅香。 “有劳林小姐挂心了。”他啜了口参茶,暖意顺着喉咙滑入四肢百骸,“这几日驿馆可还安宁?” 林倾婉指向墙角新移栽的菊丛:“托世子的福,连只多余的麻雀都不曾飞进来。” 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秋风卷起落叶,在她发梢停留片刻又翩然离去。李成安忽然注意到她今日簪了支新玉簪,簪头雕着精致的梅鹊闹春图样。 “看够了?”林倾婉挑眉,耳根却微微泛红。 李成安望着她身后满地落叶,忽然轻笑:“世人都说欣赏美景能让人缓解疲劳,这也怨不得我。前辈想必把此行的所见所闻都告诉林小姐了吧。” 一片梧桐叶旋转着落在两人之间。他俯身拾起,叶脉在晨光中清晰如掌纹。 “有件事,希望林小姐能帮我个小忙。”他将落叶轻轻放在石桌上,“关于我大伯的事情,还请林小姐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林倾婉凝视着那片落叶,忽然道:“你不想这位大伯回大乾吗?我记得王爷和大乾陛下对他可是很惦记的。” 李成安摇了摇头:“大伯这么多年都没回大乾,就连老师下场的时候,他都不曾回来,只能说明一点,他的身子出了问题,就算回来,恐怕也时日无多,他不想让皇祖母和陛下,还有父王再经历一次丧亲之痛。 这件事,我不能代替他去做决定,我暂时还没想好如何处理这件事,所以还是先缓一缓吧,毕竟长辈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在没有解法之前,当晚辈的还是尊重他的意愿吧。” 林倾婉拈起那片梧桐叶,指尖轻轻抚过叶脉:“以如今的医术,若是需要帮助,我林家在天启也认识不少名医,或许...” “不一样的,大伯的身子已经废了,他那房子里几乎都是药材,这些年几乎都是用药物在维持着仅有的一线生机。”李成安打断她,声音低沉,“林小姐应该明白,一个练武之人,真气被废意味着什么,这不是简单的医道就能弥补的,而且现在接他回来,等于告诉所有人当年的真相。 南诏不会坐以待毙的,陛下和父王那边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若是这个时候我们主动与南诏开战,就算有老师支持,恐怕也不会有多少胜算,大伯也清楚这一点,他更希望我能徐徐图之。” 秋风卷起更多落叶,在两人之间打着旋儿,林倾婉注意到他握紧的拳头,关节微微发白。 “但我觉得,你不会徐徐图之!” “倒是没有想到,最了解我的居然还是林小姐。”李成安望着远处枯荷残梗的池塘,“长辈们有长辈们的想法,但我有我的坚持,就算现在开局危险了一些,可人生哪有不危险的?有些人喝水都能把自己呛死,若一味忍让,倒失了李家人的骨气。 其实从我出生那一天起,我便想的很明白,我李成安这一生,只求这一生能活的简单爽利,谁让我不痛快,我就让他不痛快,世道不行,我就改变这世道,强敌不让,我便杀尽强敌。 如果当个世子若成天都憋屈的活着,这人间,不来也罢!” 一片梧桐叶飘落池中,漾起圈圈涟漪。此时的李成安,绽放着不同寻常的光芒,林倾婉忽然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李成安拾起一枚石子投入池中,惊起几只水鸟,“南诏的人敢在这个时候插手我大乾的事情,恐怕是我那老师的身子出了点问题吧...” 他转身看向林倾婉,目光如炬:“林家的消息网遍布天启,我想知道,我那位老师在哪里?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世子确实聪慧。”林倾婉唇角微扬,“先生眼下在中域的清虚观。”她忽然压低声音,“不过...先生的身子好像不太好。” “身子不太好?” “没错,先生离开西月之后一路东行,根据消息上说...”她将那片梧桐叶轻轻放在他掌心,“他的身子好像出了些什么问题,但凭先生的本事,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害他,所以...” 秋风拂过,将她未尽的话语吹散在落叶声中。 “老师年纪大了,而且还不修武道,这一年多不停的奔波,就算普通人尚且受不了,更何况他一个年迈的老人。林小姐想说老师大限将至,是吗?” 阳光穿过枝叶间隙,在他眼中洒下细碎金光。 “没错,先生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第320章 李玄的疑惑 朝阳终于完全升起,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菊香混着茶香,在秋日的晨光中静静流淌。 李成安望着林倾婉被阳光镀上金边的侧脸,忽然觉得连日来的疲惫消散了大半。 “我想去见见老师!” 林倾婉闻言神色一凝:“你这个时候想去中域?但我觉得你这个时候去中域,并不是一件好事...” 秋风卷起她未尽的话语,带着几分萧瑟。 李成安凝视着渐渐蒸发的水痕:“林小姐是担心我这一去,正好中了他人下怀?” 林倾婉直起身,目光如秋水般澄澈,“先生既然在中域没回来,必有自己的深意。你若贸然前往,一来如今的中域,天启皇室和南诏都不会与你为善。二来,容易打乱先生的布局。还有,世子你自己也说了如今大乾的改革还有诸多问题,这时候不处理好,将来可是要出事的。 我希望世子明白一点,先生只是老了,不是死了,他若想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若世子从先生那里想知道什么,不妨再等等,先生自然会给你一个答复。” “先生曾说过:善弈者谋势。”她轻轻拂去落叶,“如今南诏率先出手,看似占尽先机,实则已露破绽。世子此时最该做的,是静观其变。” 李成安忽然轻笑:“林小姐倒是劝人的一把好手,小姐放心,我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有数的,不是那种眼高于顶的人,这个时候去谋中域,确实是有些异想天开,但有些事,总是可以提前做的。 那赵承霄不是想对我大乾动手吗?那就看看他有什么手段吧,我给他这个机会,与其让他费尽心思,不如这一局由我来开启。” 阳光穿过枝叶,在他眼中映出灼人的光芒。林倾婉望着这般神采,忽然想起秦羽那句“大智若愚”的评价,他总是能在各种严苛的条件下找出一条自己喜欢的路,大概这便是李成安独有的魅力。 风过庭院,吹落满树秋叶。 夜深人静,驿馆厢房内只余一盏孤灯。李成安执笔立于案前,墨迹在宣纸上洇开,字字如刀。 “玄影。”他轻唤一声。 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烛光边缘,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 “把这封信交给周延,让他将此信送至京都交给陛下。”李成安将信笺装入信封,火漆上烙下印鉴,“顺便让他把之前那些文卷一并带回去。” 窗外秋风呜咽,吹得窗棂作响。一片枯叶撞在窗纸上,发出簌簌的轻响。 玄影躬身欲退,李成安忽然又道:“等等。” 他走到窗边,望着漆黑如墨的夜色,从抽屉中拿出另一封信件:“再把这封信交给京都陈家那位大小姐,这封信用咱们自己的渠道,就不要再过暗卫的手了。” 玄影身形微顿:“世子是要...” “陈家来了这么久了,既然我现在回不去,但态度还是要给的...”李成安指尖轻叩窗棂,唇角勾起冷冽弧度,“堂堂世家嫡女,让别人热脸来贴咱们冷屁股,没有那个道理,毕竟人家这次来还是很有诚意的。” 烛火猛地一跳,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如展翅的苍鹰。 玄影消失在夜色中后,李成安独自站在窗前。远处传来更夫打梆的声音,一声声敲碎沉寂的夜。 秋风卷着落叶叩击窗扉,仿佛在催促着什么。李成安忽然轻笑:“赵承霄,你死定了,耶稣都留不住你,我等着你!” 夜色愈深,驿馆屋顶上一道黑影如鹰隼般掠向京都方向。 五日后,养心殿。 李玄捏着密信的手指微微一动,烛火将"处置北凉二公主"五个字映得忽明忽暗。他不明白短短一个月时间,成安的态度,前后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之前成安说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到了现在,却想让他主动处理那位北凉二公主。 他倒不是担心李成安插手后宫逾越,而是那位公主做的事情已经越界了,死已经是一种必然,只是如何将她的死利益最大化,这时候对北凉这位二公主动手,显然有些不符合大乾的利益。 一来是南诏那边打草惊蛇;二来,北凉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恐怕会多生事端,眼下战事刚平,大乾还处于一个改革的阶段,这个时候动手,必然不是最好的选择。 他猛地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周延: “成安让你送这封信的时候,可交代了其他什么?”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冷厉。 周延伏身更低:“世子只说把信交给陛下,其他的卑职一概不知,世子也并未交代缘由。” “他如今人在何处?”李玄起身踱步,龙袍扫过金砖发出窸窣声响,“可是遇到了什么变故?” 周延迟疑片刻:“卑职离开的时候,世子说要去一趟深州,眼下恐怕已经离开了。但世子半个月前曾秘密外出了一段时日,去向...卑职不知。” “不知?”李玄突然停下脚步,目光如炬,“朕让你护他周全,你连他去向都不知?” 殿内烛火噼啪作响,映得天子面色阴晴不定。周延额角沁出细汗:“世子身边有极境高手相护,行踪极为隐秘。不过...” 他忽然想起什么,“世子归来时,有人曾在边关见过世子的踪迹。” 李玄瞳孔骤缩:“大康?他去大康干什么?” “这...卑职就不知道了。”周延声音愈发低沉,“只是回来的时候,世子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第二日便让卑职把这封信送了回来。” “这小子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去大康?”李玄喃喃重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密信边缘,回想着李成安这些日子所看过的文卷,忽然,他猛地攥紧信纸! 他快步走回御案,提笔蘸墨却迟迟未落。墨滴在宣纸上晕开,如同化不开的疑云。 “周延。”皇帝突然开口,“你说成安这孩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能让他这个时候离开大乾!” 周延垂首不语,有的事他作为一个属下,不能去猜,更不敢说。窗外秋风呼啸,卷起满地落叶拍打着窗棂。 李玄忽然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罢了...成安这孩子聪慧异常,本就不是常人能比,年纪轻轻,就已经开始和这世间最顶尖的那部分人开始对弈,有些秘密也是正常的。 既然如此,便只能等他回京再说了,说好的离京三个月,眼下都半年了,还舍不得回来,这个臭小子。” 第321章 陈清瑶的反应 他扔下笔,将密信凑近烛火。火苗舔舐纸角,渐渐吞噬那些墨迹。 “告诉成安,朕会如他所愿。”李玄望着跳动的火焰,目光深远,“但有件事,你务必让他明白...他的安危,比大乾任何人都重要,所有人都能死,他不行,只有他活着,大乾的未来才有希望,叫他以后不要轻易让自己涉险。” “遵旨。” 灰烬飘落之际,周延隐约听见天子低声自语:“这孩子...莫要再走上大哥的老路,否则,将来如何向父皇交代啊。” 夜更深了,养心殿的烛火彻夜未熄。而远在千里的李成安,此刻正站在窗前,望着同一轮明月。 风满楼时,棋局已开。 三日后,北凉二公主突发恶疾薨逝的消息如同秋雷炸响京都。京都无数百姓们窃窃私语,皆道红颜薄命。 黄昏时分,一队身着素缟的宫人抬着沉香木棺椁出了皇城。棺椁四周钉着九九八十一颗镇魂钉,棺盖缝隙处都用朱砂封死,俨然是处置疫病的规格。 “听说公主得的是传尸痨...”茶肆里,有个老汉压低声音,“昨夜抬出来的宫人都直接送去了焚化场!” 与此同时,一匹黑马悄无声息地从西侧门驶出京城。马上使者背负玄铁密匣,匣中装着盖有玉玺的国书: “北凉公主不幸染疾薨逝,朕心甚痛。特遣使护送灵柩归国,另附黄金万两以慰北凉皇帝丧女之痛...” 夜色渐浓,那骑快马消失在官道尽头。而另一道黑影却朝着相反方向疾驰——周延揣着皇帝密令,正赶往远方。 秋风卷起纸钱,在街巷间打着旋儿,深宫里,李玄独自站在皇城的城楼上,望着北凉方向。 “陛下。”王全悄步上前,“北凉那边...怕是会起疑心。” 李玄目光幽深:“疑心?朕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他们,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段天涯自己心里有数,朕没问他要个交代,都已经算是朕仁慈了。” 他指尖轻叩栏杆,“朕担心的倒不是北凉...只是成安这孩子,到底知道了什么,竟然连朕都不能告知。” 王全接过话道:“陛下!世子大概有自己的顾虑,等他...” “顾虑?”李玄意味深长的看向王全,“就连中域这等庞然大物都没让他顾虑,你觉得这世间还有什么事能让他顾虑?以他的性子,还有什么值得他顾虑?你再想想他调阅的是哪些人的文卷! 看完文卷,转眼人就去了大康,却没有在商州发生任何纷争,事情恐怕比朕想象的更复杂,你跟着朕的时间最久,自然也知道这么多年以来,朕和二哥最在乎的事情是什么?” 沉默片刻,王全脸色骇然,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他转身望向南方,目光仿佛穿透千山万水:“那孩子重情...总是惦记着家里的长辈,既然他不想说,朕也没必要多问,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成安,从来没有让朕失望过,除了坑朕的时候!” 秋风萧瑟,吹动楼檐铜铃作响。京都的灯火次第亮起,映照着这座暗流汹涌的皇城。 而远在百里之外,周延正快马加鞭。夜色中,他想起离京时王全的嘱咐:“告诉世子,陛下...在等他回来。” 京都,周延离京次日,陈清瑶所在的庭院秋意正浓,几株枫树染作赤霞,金桂缀满枝头,甜香混着晨露的清冽在空气中浮动。 陈清瑶一袭劲装正在练剑,剑光如练,卷起满地落叶纷飞。银杏叶金黄的碎片随剑风旋舞,在她周身形成一道绚烂的光晕。 “小姐。”陈五捧着封信笺快步走来,“门外有人送来的,说是那位李成安托人带给小姐的。” 剑势骤收,一片枫叶恰被剑气从中剖开,翩然落在剑尖。陈清瑶挑眉:“李成安?他竟会主动来信?” 来了京都几个月,李成安身边的人她倒是已经不少,眼下这位世子突然来信,倒是让她颇为意外,她顺手接过信笺她眸光微动,独自走到枫树下拆信。 秋风拂过,信纸发出簌簌轻响。墨迹苍劲有力,与那人平日散漫的模样截然不同。 片刻之后,她指尖猛地收紧,银杏叶从肩头滑落。忽然轻笑出声:“好个李成安...好一个大乾世子,不愧是先生的传人,五叔,咱们这一趟倒是没有白来。” 陈五见状上前,低声询问:“小姐,可是这李成安给态度了?” 陈清瑶将信纸轻轻一抖,信纸在阳光下显出水印暗纹:“五叔,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过这也是一个极好的开始。更何况天启皇室的人在这里吃了瘪,这一下,李成安便无论如何都不会站在天启皇室那边,这对我陈家而言,就是好消息。 而且这位世子在这个时候写信来向我陈家示好,就说明未来我们不会是敌人,至少短期之内不会,最重要的是,南诏那位大皇子走了一步昏招,而这位世子比我想象中胆子还要大,这个时候居然想主动与赵承霄开战。” 陈五凝神细品,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李成安凭什么敢和南诏的一位皇子开战?他有什么资格?” “他凭什么不重要。”陈清瑶指尖轻点信纸,“重要的是,他要以自己的方式开启先生留下的棋局了,他这一手,恐怕是先生也不曾预料到。” 秋风卷起几片枫叶落在石桌上,恰盖住信纸一角。 陈五迟疑道:“那咱们是不是先回...” “不急!”陈清瑶轻笑打断了陈五,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放在桌上,“五叔,您亲自跑一趟,把消息送回允州,父亲和两位兄长知道该如何抉择,陈家,可不能错过这场大戏。” 陈五瞳孔骤缩:“小姐是想把宝压在李成安头上?!” “从我们从允州离开的那个时候,这条路就没有别的选择...”陈清瑶执起一枚枫叶把玩,“五叔,天启的局势您也清楚,先生放弃苏家,但这第一个动手的,不能是我陈家,也不会是林家,谁若第一个动手,必然会遭到苏家最疯狂的反扑。 我们两家都没动,别人更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位世子,比我们想的都要有意思,他便是撬动天启局势最好的选择,咱们不能让他折在这里。” 她忽然起身走向书房:“另外,你告诉兄长,这个时候就别犹犹豫豫,她林倾婉都敢把宝压在大乾,莫要让人小瞧了陈家,让家里的极境都别闲着了。” 第322章 禁足半年 “全部出动?”陈五愕然,“那将来咱们...” “既然要合作,总得拿出诚意来,苏家在天启权势滔天,这些年积攒的底蕴可不是一点半点。”陈清瑶铺开宣纸,唇角微扬。 “林家一家,可是扛不住的天启皇室那么多高手的,就算有个秦羽也是一样,而且父亲和兄长想争,那咱们和苏家早晚都有一战,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这个时候,很多事大家都没放在明面上来,自然是能杀一个是一个。” 阳光透过窗棂,将她的侧影镀上一层金边。陈五还想说点什么,她却直接打断。 “五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让皇室和林家斗,陈家从中牟利,若是往常,这条路是可行的,但是现在,绝对不行。这个时候不做出一个选择,将来陈家怕是连选择的机会都不会有,你别忘了,先生可还没死。 陈家现在不表态,你觉得先生有没有那个能力把陈家踢出棋局?你要知道,南诏洪州的孙家就是前车之鉴,天启还是先生的大本营,再加上那两位到如今都不曾现身,先生虽说世子没有入门,但是这话,你若真信了,那就是傻子。这个时候,陈家不能做蠢事。” “明白了,若是属下离开,那小姐的安全。” 陈清瑶摆了摆手:“无妨的,现在的大乾很安全,比任何地方都安全,更何况不是还有七叔在嘛?” 秋风穿堂而过,吹动案头信纸簌簌作响。 北凉,寒霜城。 寒霜城的秋日来得格外早。皇宫飞檐上已覆薄霜,枯黄的藤蔓缠绕着汉白玉栏杆,在秋风中瑟瑟作响。议事殿内,北凉皇帝段天涯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凋零的海棠,手中攥着的国书几乎被捏碎。 “好一个大乾...好一个突发恶疾!”他猛地转身,将国书掷于地上。纸张擦过鎏金香炉,带起一丝残香。 三皇子段开炎跪在冰冷的地砖上,玄色蟒袍被透过窗棂的秋阳割裂出明暗交错的光影:“父皇息怒。此事...儿臣确实不知。” “不知?”段天涯冷笑,靴底碾过地上的国书,“这香只有南诏才有,你当真不知?” 殿内熏香袅袅,却掩不住陡然升起的杀气。段开炎抬头直视皇帝,目光沉静:“儿臣确实不知,如今儿臣还与那李成安有些商业上的往来,着实没有那个必要与南诏勾结,在这个时候去增添祸端。” 秋风卷入殿内,吹动重重帷幔。段天涯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血丝。 段开炎瞳孔微缩:“父皇...” “朕还没死!”段天涯拭去血迹,眼神锐利如刀,“这件事李玄没有放在明面,已经是给了朕极大的面子,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开战事,若是不把这件事查清楚,朕的颜面何在?朕的女儿,就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殿外忽然传来兵器碰撞之声。禁军统领匆匆入内禀报:“陛下,在二公主旧邸发现此物——” 呈上的锦盒中,静静躺着半枚蟠龙玉佩。正是段开炎平日随身佩戴之物。 段开炎脸色骤变:“父皇...这是陷害!” “陷害?”段天涯拾起玉佩,指尖摩挲着上面的裂痕,“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 秋风呼啸着穿过长廊,卷起满地落叶拍打窗棂。父子二人对视间,殿内烛火齐齐摇曳。 段开炎忽然轻笑:“父皇既然认定是儿臣所为,儿臣不管怎么解释,你都不会信,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他缓缓起身,玄色蟒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父皇,为什么你就是不信我,你为何不怀疑大哥二哥?他们也是皇子,宫里还有那么多人,就一定是儿臣所为?” 段天涯目光骤寒,猛地一拍御案:“来人!” 殿门轰然洞开,四名金甲禁军应声而入。秋阳透过敞开的殿门,照得段开炎玄色蟒袍上的金线刺眼夺目。 “三皇子段开炎以下犯上,即日起禁足府中半年,无朕手谕不得出入!”段天涯背过身去,声音冷如寒霜,“带下去!” 段开炎猛地抬头,眼中迸出难以置信的光芒:“父皇!就凭这拙劣的栽赃...” 两名禁军上前扣住他的手臂,鎏金护甲硌得蟒袍丝线迸裂。段开炎奋力挣扎,发冠坠落在地,墨发披散下来:“儿臣不服!” 秋风卷着落叶扑进殿内,将他嘶哑的呐喊割裂得支离破碎。段天涯始终背对着他,唯有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 “带走。”皇帝的声音疲惫而冰冷。 段开炎被强行拖出殿外,蟒袍在汉白玉石阶上拖出凌乱的痕迹。他回头死死盯着殿内那个背影,眼中赤红如血:“父皇!” 宫门重重合拢,最后映入他眼帘的,是段天涯微微佝偻的背影在秋阳中投下的长长阴影。 禁军将他押上马车时,一片枯叶恰落在他肩头。段开炎忽然停止挣扎,任由枯叶滑落掌心。 他低头看着叶脉,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南诏...” 马车驶过覆霜的御道,车辙在薄霜上碾出深深的痕迹。而议政殿内,段天涯缓缓转身,拾起地上那半块蟠龙玉佩。 “你这是何必呢...”一道黑影站了出来,正是顾云流,他欲言又止。 段天涯摩挲着玉佩,目光投向南方:“南诏的人来了,他们想借北凉的手来和李成安对弈,朕保不住他,你也不能明着去保他,要让他活下去,这大概是唯一的办法...” 他指尖用力,玉佩应声而碎,“朕只是让他禁足,没有削他的权,北凉要想在这一局中活下去,他便是那个唯一的希望。” 秋风穿殿而过,吹散了一地碎玉,卷着碎玉在殿内打着旋儿,撞在鎏金柱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顾云流望着满地狼藉,忽然道:“你明知是南诏设局,为何还要顺他们的意?” 段天涯俯身拾起一片碎玉,指尖被锐利的边缘划出血痕:“云流,你看这玉。” 他将染血的碎片举到窗前,“即便碎了,也还是北凉的玉。你有你的难处,这件事,我不怪你,毕竟你出身顾家,但我身为北凉君王,总得想办法为北凉求得一线生机。” 第323章 北凉惊变 血珠顺着玉纹蜿蜒,在秋阳下映出诡异的光泽。顾云流眉头紧锁,他确实是知道这件事,而且他还知道这件事就是大皇子做的,断魂香也是南诏提供的,为此还派了两位极境来到北凉,眼下就在寒霜城。 但是他知道又能如何?他本就是出身南诏顾家,因为自己犯了错才来到这个地方,如今皇室来人,他就算是极境,可他在那群人面前也没有任何话语权,他就算拦得住一次,也拦不住第二次,他改变不了上层人的想法。 “南诏既然出手,就不会只满足于一个皇子。”段天涯将碎玉掷于案上,“他们下一个目标,必然是朕,朕倒是没想到,有一天,朕会死在他们手里。” 殿外忽然传来乌鸦的啼叫,凄厉地划破秋日的寂静。段天涯走到御案前,取出一枚玄铁虎符: “拿着这个,万一朕有不测,就把它交给开炎,想办法安排他离开北凉吧,北凉铁骑的兵符或许是他将来翻盘唯一希望...” 顾云流瞳孔骤缩:“老伙计,对不起...我...” “听我说完。”段天涯按住他的肩,声音低沉,“这件事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朕心里也从来没有怪过你,开炎那孩子...看似莽撞,实则最像年轻时的朕。朕这一生,有太多遗憾,只是这人世间的一切,已经无法再挽回了! 世事难料,纵然是一国之君,也逃不过命中注定,朕的时代,该结束了,朕听母后说自己出生时便是漫天大雪,可惜,朕是没有机会再看这北凉的雪了!” 秋风穿堂而过,吹得案上奏折哗啦作响。段天涯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袖口渗出的血迹比方才更深。 “朕的时间不多了。”他拭去唇角血沫,苦笑,“他们估计这几日,也该动手了。” 顾云流猛地攥紧虎符,指节泛白:“开炎我会想办法。但是他或许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他或许没有机会。”段天涯望向窗外凋零的海棠,“但那位世子,不会善罢甘休的,否则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杀我北凉的公主,主动来开启这场风波。” 他忽然转身,目光如炬:“老伙计,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想办法保住开炎。哪怕...踏着朕的尸首过去。” 最后一片枯叶从枝头坠落,在风中打了个旋儿,轻轻贴在窗棂上。 “老伙计,来世,你莫要生在帝王家了。”顾云流轻声说了一句。 暮色渐浓,殿内烛火次第亮起。两个身影在窗纸上投下坚定的剪影,这位帝王的时代终将走到了最后。 而宫墙之外,秋风卷着沙尘,渐渐掩去车辙的痕迹。 五日后,北凉举国缟素。 寒霜城钟楼敲响九九八十一声丧钟,悲鸣穿透凛冽的秋风,传遍每一条覆霜的街道。皇榜张贴处挤满了百姓,白纸黑字写着: “帝崩于养心殿。遗诏传位大皇子段天德,举国守孝...” 纸钱如雪片般飘洒,落在守灵禁军的铁甲上,很快被呵出的白气濡湿。皇宫内外白幡蔽日,连檐角的铜铃都系上了素绸。 三皇子府邸门窗紧闭,却隐约传出瓷器碎裂之声。段开炎跪在灵堂角落,玄色孝服下拳头紧攥,指节掐得发白。 “殿下...”老太监悄声递来一盏茶,“节哀。” 段开炎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节哀?父皇分明是...”话未说完,却被顾云流按住肩膀。 顾云流一身素缟,他俯身拾起茶盏,指尖在杯底快速划了个“南”字。 窗外忽然传来礼乐声——新帝的登基大典竟与丧仪同时进行。段开炎霍然起身,孝服下摆带翻香炉,灰烬撒了一地。 “好个兄友弟恭...”他盯着宫墙方向冷笑,“连头七都等不及么?” 顾云流按住他颤抖的手臂,声音压得极低:“今夜子时,西侧门,你先离开吧,眼下的你已经不能待在北凉了,你只有活着才有未来。” 一片纸钱被风卷着贴上门窗,正好盖住窥视的缝隙。远处传来新帝诏书: “...奉天承运,新帝仁孝,特赦三弟禁足之罚,许其守灵尽孝...” 段开炎忽然低笑出声,笑声凄厉如夜枭:“好个特赦...好个尽孝...” 秋风穿堂而过,吹熄了灵前白烛。在骤然降临的黑暗中,顾云流往他手中塞入一枚冰凉的玄铁虎符。 数日后。 宫墙之外,新帝的仪仗正绕城游行。百姓跪伏道旁,却有人抬头望向三皇子府方向——那些目光里藏着同样的不甘与愤怒。 新帝寝宫内,段天德正把玩着玉玺,唇角噙着志得意满的笑。老太监连滚带爬地扑跪在地: “陛下!三皇子...三皇子府邸空了!” 玉玺重重砸在案上:“废物!不是让你们日夜盯守吗?” “昨夜子时还在灵堂...”太监抖如筛糠,“今早送膳时才发现,三皇子不见了...” 段天德猛地掀翻御案,奏折散落一地:“搜!给朕掘地三尺也要...” “不必了。”阴影中忽然转出一个黑袍人,面覆青铜面具,“如今你已经上位,一个段开炎罢了,无足轻重,你眼下最要紧的,是整顿兵马,掌握军权。” 段天德瞳孔一缩:“可段开炎他...” “丧家之犬,何足挂齿。”黑袍人指尖轻叩鎏金柱,“就算三十万铁骑的虎符在他手中,但有什么用?你现在该想的,是如何在他号令大军前...坐稳这个位置。” 秋风卷入殿内,吹动黑袍人袖口隐约露出南诏巫教的蛇形刺青。段天德盯着那刺青,忽然冷静下来: “先生说的是。那依先生之见...” “第一,先清洗军中老将;第二,朝堂上那些老臣,谁若不服,就杀谁,务必尽快把军队握在自己手中;第三...”黑袍人声音如毒蛇吐信,“把你父皇留下的一些棋子,该杀的杀,该换的换。还有你的那位二弟!” 窗外忽然传来乌鸦啼叫。黑袍人轻笑:“不要给自己留有祸患。” 段天德望着满地狼藉的奏折,慢慢攥紧拳头:“拟旨!即日起,段开炎与先皇离世有关,全国搜捕三皇子余孽!凡窝藏段开炎者,诛九族!” 黑袍人满意地点头,身影渐渐融入阴影。在他消失的刹那,段天德忽然对着虚空问道: “多谢先生相助了...” 黑暗中传来缥缈的回音:“莫要忘了你的承诺,我们能让你当上北凉的皇帝,也能收回给你的一切。” 殿门开合,秋风卷着纸钱呼啸而入。段天德独自站在空荡的寝宫内,望着铜镜中一身龙袍的自己,忽然打了个寒颤。 第324章 血色北凉 镜中人的眉眼,竟与驾崩的先帝有七分相似。新帝的旨意如瘟疫般蔓延北凉。 不过旬日,寒霜城已是一片肃杀。 军中数名老将被冠以“谋逆”之名接连下狱,菜市口的青石板终日淌着血水。百姓们紧闭门窗,唯恐被扣上“余孽”的帽子——昨日还相邻而居的兵部尚书一家,今早便被铁链拖走,只剩门前未干的血迹。 “陛下有旨!加征三成赋税以充军饷!”太监尖利的嗓音在寒风中回荡。税吏踹开民户,抢走最后一点过冬的粮种。 城西军营突然火光冲天——那是北凉最精锐的铁骑驻地。新帝以“整顿”为名,将不肯效忠的将领活活烧死在营帐中。焦臭味弥漫全城,与纸钱的灰烬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段天德坐在龙椅上,醉醺醺地欣赏着歌舞。台阶下跪着瑟瑟发抖的户部侍郎:“陛下...如今寒冬将至,若是在这个时候强行征粮,那百姓...” 段天德掷出酒杯,“让他们吃草根去!一群刁民莫要坏了朕的大事,在北凉,只有朕的旨意才是头等大事!” 这是他答应南诏的事情,要整顿兵马,来年出征大乾,这是他坐上这个位子的关键所在,若是不把这件事办好,他这个皇位,怕也是极不稳妥的。 “陛下圣明。不过...二皇子今日又在宗人府绝食了。” 段天德眼中闪过狠厉:“既然不想吃...那便永远别吃了。” 他打了个酒嗝,“二皇子段正明意图谋反,赐白绫。” 夜深时分,寒霜城突然响起凄厉的号角。但皇宫内丝竹未停,新帝正搂着美姬观赏着舞蹈。 宫外百姓的哭喊声,秋风卷着焦臭与血腥味,将这座千年古城裹成一座巨大的坟墓,暮色渐浓,寒霜城迎来前所未有的漫长黑夜。 边关朔风如刀,卷起黄沙拍打着车帘。方益一身黑衣。铜镜中映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连日奔波的眼中还渗着血丝。 “先生这个时候走?这时候回去,太子殿下那边...”一旁的下人捧着热汤的手微微发颤,“如今北凉大乱,正是...” “现在可还不是时候。”方益打断他,微微一笑。“段天德自毁长城,南诏狼子野心。更何况,他们也不是为了我大康来的。” 此时,忽然传来马蹄声疾。探子滚鞍下马:“先生!寒霜城传来消息...二皇子被赐死了!” 方益猛地攥紧佩剑,指节泛白:“什么时候的事?” “三日前...说是谋反...”探子回应道。 方益望向远方。他走的时候也想过把段正明带走,但他没有那个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先保全自己。 暮色中,整个死气沉沉,偶有南诏兵卒拖着哭喊的妇人经过,竟无一人阻拦。 “走吧。”他声音沙哑,“这北凉,已经彻底完了...” 他顿了顿,“这段天德,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咱们先回去。”方益最后望了一眼寒霜城方向,眼中闪过厉色,“剩下的争斗,便看他李成安了,这乱局,是他主动开的。” 是夜,方益悄无声息地撤离边关。 北凉变天的消息如野火般烧遍两国。大康边境的茶肆里,说书人惊堂木一拍: “且说那段天德弑父杀弟...” 茶碗碎了一地。有北凉逃来的难民捶胸痛哭:“寒霜城...已成鬼域了啊!” 与此同时,大乾京都的八百加急军报直入皇城。李玄掷碎茶盏,怒极反笑: “好个段天德...好个南诏!” 而深州的驿馆内,李成安捏着密报的手指微微发白。窗外秋风呜咽,吹得案头灯烛明灭不定。 “世子...”林倾婉轻声道,“北凉一乱,南诏下一个目标...” “我知道。”李成安忽然起身,“他的目标自然是我大乾,杀了他一颗棋子,赵承霄就开始表达自己的不满了?刚好林小姐给了我玄铁的方子,正好还差点材料,北凉没有这乱局,我还不好动手。” “你想什么时候动手?”秦羽皱眉。 李成安望向北方:“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磨刀不误砍柴工,等北凉再乱上一阵吧,而且快过冬了,他段天德不心疼自己人,我大乾的兵士还是很宝贵的,等开了春再说吧。” 当夜,三骑快马冲出深州。分别奔向北境、蜀州和京都。几乎同时,大康商州也飞出数只信鸽,朝着不同方向振翅而去。 寒霜城的血火,终于点燃了这场席卷天下的棋局,这片土地,终于将迎来一个新的开始。 大乾,深州! 深州的秋日透着凉意,晨雾尚未散尽,市集已是人声鼎沸。李成安披着件半旧的青衫,蹲在粮铺前与老农细语。霜花凝结在他的睫毛上,随着说话时的气息微微颤动。 “新政免了丁税,但粮税还是重啊...”老农搓着皲裂的手,“好在官府发了新农具,今年多收了三成粮。” 李成安执笔记下,墨迹在冷风中很快凝固。一旁的春桃忍不住插话:“世子何必亲自问这些?让底下人...” “底下人报来的,哪有亲耳听的实在。”他笑着起身,霜屑从肩头簌簌落下。 转角茶楼里,茶商正抱怨漕运新规。李成安捻着茶叶细看:“若是改走陆路,每斤成本要加多少?” “至少三十文!”茶商拍案,“但若官府肯修官道...”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窗外飘来学堂童子的诵书声。 林倾婉立在街对角的白玉兰树下,看那人时而与贩夫走卒同坐阶前,时而与绸缎商验看布匹成色。秋阳透过枯枝,在他发梢缀满碎金。 “怪人。”紫嫣轻声道,“分明握着生杀大权,却偏来市井沾一身尘灰。” 秦羽站立一旁而不语。只见李成安忽然挽起袖子,帮老农推起陷在泥里的粮车。麻绳勒进掌心,他却笑得比秋阳还暖。 三日后的黄昏,李成安在州学与学子辩论至月上中天。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窗纸上,时而激烈比划,时而负手沉思。 “...故而新政之要,不在法条繁简,而在吏治清明。”他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若官吏阳奉阴违,再好的政令也是废纸。” 有学子激动拍案:“若遇此等蠹虫,该当如何?” 烛火哔剥一声。李成安轻笑:“简单——换个肯办实事的人便是。” 第325章 深州讲话(二合一) 窗外偷听的林倾婉忽然抿唇一笑。她看见几个穿着官服的身影悄悄退后,抹着冷汗溜出州学。 最后一夜,李成安独坐驿馆院中整理文书。秋风卷着落叶扑打窗棂,他呵着冻红的手继续书写。忽然一件斗篷轻轻落在肩头。 “天凉了,虽说是有武学在身,但自己还是要注意些身子。”林倾婉将手炉推过去,炉上雕的梅鹊闹春图样与她发簪如出一辙。 李成安抬头一笑:“多谢林小姐了,眼下还是要尽快把改革的偏差纠正过来,既然是我主动选择开启纷争,来年,大概就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了。” 灯火下,两人翻阅着文书。发梢偶尔相触,染上彼此衣襟的淡淡香气,他袖间是墨香与尘土气,她指尖带着梅香与书卷味。 更鼓声远远传来时,林倾婉忽然轻声道:“其实你不必这么着急的,再等等也是无妨的。就像你平日所说,磨刀不误砍柴工。” 李成安挑眉,却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意思,有的事我可以等,但是有的人,却不能等了,这片土地有太多的人等着这一天了,他们的时间都不多了!” “你是说先生...”她望向窗外为生计奔忙的百姓,“先生也许并不希望你走的这么快,先生大概也希望你能走的稳一些。” 李成安轻笑:“不仅是老师,还有更多的人在等着,我也想大乾能稳一些。可人生在世,总不什么好事都被我李成安给占了,世上没有那么多两全之法,既要又要这种事,向来只存在于话本之中,要走的快,就得有所牺牲,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枯叶打着旋儿落在砚台边,像一枚无声的印鉴。 半个月后,深州官衙前的广场上黑压压站满了官员。霜风凛冽,吹得锦袍下摆猎猎作响,数百名从周边州县赶来的官吏垂手而立,呵出的白气在晨光中连成一片寒雾。 李成安一袭玄色常服立于石阶之上,未佩绶带,未戴冠冕,只腰间悬着那枚象征王府权威的墨玉令牌。他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百姓,还有深州秋收的粮垛,金黄的稻谷在朝阳下泛着暖光,与台下官员冻得发青的面色形成鲜明对比。 “今日召诸位来,不是听你们歌功颂德。”清朗的声音穿透寒风,惊起檐角几只麻雀,“是让你们看看——百姓怎么骂你们的!” 全场悚然一静。只见世子抬手掷下一叠文书,纸页哗啦啦散落阶前。 “这些东西是我一路走来,在深州和周边几个州府所看到的乱象!东西呢事先都让你们都看过,我也不再多说什么,我不得不说,你们很聪明,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而且这么快就学会了懒政!” “对于新政,你们倒是没有和朝廷唱反调,我知道,眼下成立了廉政司,它成了悬在你们头上的一把刀,你们有的人是不想做事,因为没好处。有的人是不敢做事,怕担责任。” “今天我只想告诉你们一个道理,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他每说一句,阶下官员的头便垂低一分。霜花凝结在官帽璎珞上,渐渐融成冰冷的水滴,周围的百姓则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和掌声。 李成安忽然走下石阶:“你们以为自己不施政就高枕无忧了?你们以为自己的屁股就真的很干净吗?今天我在这里说句不好听的话,我大乾一千个官员里,不一定能找出一个两袖清风的官员,我明白,水至清则无鱼,这道理我懂。 若真要彻查,你们有几个人能拍着胸脯说自己是干干净净的?但新政事关国体,你们的懒政等于要砸朝廷的饭碗,朝廷的饭碗都没了,你觉得你们会是什么下场?抬起头来,看着这些百姓,回答我!” 官员们抬起头来,虽然秋风萧瑟,但他们的额头上却冒着豆大的汗珠。 他目光扫过人群,“当然,有浑水摸鱼的,自然也有愿意为百姓办事的,愿意为朝廷和陛下办事的。福州刺史张国栋,清水县县令陈有知,南安县...” “这几位来了吗?” 角落里有几个官员局促地动了动脚,站了出来。 李成安忽然向他们深深一揖:“本世子代朝廷和百姓,谢过诸位。” 满场哗然中,他重返高台,解下大氅掷于地上:“从今日起,畏首畏尾者,现在便可辞官归乡!但若留下——” 声音陡然凌厉,“我要你们记住三件事!” 朝阳终于跃出云层,将他身影镀上金边。官员们不自觉挺直了脊背。 “第一,新政是朝廷的意思,也是陛下的意思,你们这些人若是继续没有作为,大可试试我大乾还有没有读书人,还有没有官员来顶替你们的位置!你们不干,有的是人干!朝廷惯着你们,陛下惯着你们,看我李成安会不会惯着你们!” 眼下整个大乾都的书籍笔墨都已经全面敞开,而且非常廉价,读书的入学的条件也越来越低,而官员选拔的科举也从三年一次改成了一年一次,这就意味着每年都会有新的官员走进朝堂,李成安的这句话也确实让他们的感觉到了压迫感。 读书人不再是特权阶级独有,他们不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他们不好好做事,来年谁也说不好就被别人给顶替了,特别是新的吏治考核一出来,他们会变的更加被动。为官多年,谁还没几个敌人了?一旦从位子上走下去,恐怕不仅仅是自己自身难保,家族的人怕是都会雪上加霜。 “第二,吏治之弊不在贪腐,在惰政!宁可用敢闯祸的干吏,不用会迎逢的庸官!有能力的,想为百姓做事的,就放手大胆去做,只要是为了百姓好,能让好处切实落在百姓头上,就不要怕,就算错了,本世子也会给你们改错的机会。 不要惧怕廉政司,只要你们一心为民,本世子便是你们的后台,陛下也是你们的后台,不会过于苛责你们,如今大乾需要胆子大一些官员,畏首畏尾的中庸之官,你可以稳住一时,但是我告诉你,没能力,你的官场生涯也就到头了。” “第三,大乾的改革已成定数,不是史书上的过眼云烟,谁反对改革,就让谁睡觉去,谁也别想拦着。今天在这里,我的话说的有些重了,为什么呢?因为我认为深州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地方,也是一个充满未来的地方,一个带着大乾未来希望的地方! 我希望你们这些官员,莫要忘了做官的初衷,有朝一日能把深州这块地域打造成大乾最为富庶之地,甚至是整片大陆最富有的地方。当你们老了,你们可以很骄傲的告诉自己的后世子孙,深州的繁华与强大,离不开你当年的辛勤付出。 我今天说这些不是想追究你们责任,只是想告诉你们,你们才是深州未来发展的根本,你们才是深州的未来,你同样也是这些百姓的未来。若你们都觉得新政麻烦,不愿做事,不想做事,朝廷怎么办?陛下怎么办?这些百姓又该怎么办?他们的未来在哪里?大乾的未来又在哪里?” 李成安的话语,一句比一句更重,如同惊雷,炸响在深州广场上空,也狠狠撞击在每一位聆听者的心上。 起初,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凛冽的霜风刮过大乾龙旗的猎猎作响,以及官员们因紧张而粗重的呼吸声。然而,当那句“你们才是深州的未来,你们才是这些百姓的未来”如同重锤般落下时,人群中开始有了变化。 许多官员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台上那道锐利如剑的目光,更不敢去看周围那些黑压压的百姓。他们的脸上火辣辣的,此刻他们心中更多的是因为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愧。 李成安的话剥去了他们身上那层“官老爷”的虚幻外衣,将他们懒政、怠政、畏首畏尾的实质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在他们本应服务的黎民百姓面前。 为了明哲保身而对民间疾苦视而不见;为了不出错而将利民新政束之高阁;为了应付上官而做的那些华而不实的文书功夫… 与李成安口中那“敢闯祸的干吏”、“为百姓做事的官员”相比,他们所谓的“中庸”、“稳妥”,显得何等苍白和自私! 然后李成安并没有停止自己的发言,继续说道:“诸位大人啊,你们都是读书人,但你们的笔墨纸砚书不尽世上的心酸,百姓的柴米油盐也调不出世间的美满。大夫的望闻问切更是诊不出人心的凉薄,人间的功名利禄永远也填不满人心的贪欲。 若是这日月星辰照不亮这人间的黑暗,我希望你们能点燃这世间唯一的烛火,让世人能看到我大乾的光明。” 无数官员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官袍上,迅速凝结,却冷却不了他们胸腔中那股滚烫的羞惭。 有人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有人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周围百姓的神情,又如同被灼伤般迅速低下头去;更有甚者,眼眶已然泛红,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源于一种被说中心中隐秘愧疚的无颜。 而与官员们的羞愧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广场四周越聚越多的百姓。他们穿着粗布麻衣,脸上带着常年劳作的风霜痕迹。起初,他们只是屏息静气地听着,眼神里带着惯有的敬畏和一丝茫然。 但随着李成安一句句深入肺腑的言语,他们眼中的茫然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亮的光彩。刹那的愣神之际,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低呼赞同声,许多老人不住地点头,仿佛说出了他们憋闷已久的心声。 百姓们的眼神变得灼热起来。他们真的看到了希望,一种被朝廷真正看见、被上位者真心庇护的希望。多少年了,他们何曾听过一位皇族贵胄如此明确地站在他们这边? 当听到李成安描绘深州未来的蓝图,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和憧憬在百姓中间蔓延开来。他们挺直了常年被生活重压的脊梁,眼中闪烁着对美好未来的渴望和坚信。他们相信台上这个年轻人,相信他能带领深州,带领大乾,走向那个光明的未来。 不知是谁先开始,人群中响起了轻轻的啜泣声,那是压抑了太久的委屈和终于看到希望的释放。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抹眼泪,但他们的脸上不再是愁苦,而是充满了激动和振奋。 “人生很短暂,时间过得很快,快到你们很多人已经记不起自己年轻时的模样,时光也很短暂,短到眨眼之间,便是我们走过的一生。希望诸位莫要做那冷眼旁观之人,我相信你们,朝廷相信你们,陛下同样相信你们。 而大乾千千万万的百姓更加相信你们,大乾是一个强大的王朝,更是一个有温度的王朝,而你们,便是我整个大乾的温度,也只有你们,才能让这人间的烟火变得更加绚丽。” 终于,当李成安的话语落下最后一个音阶,短暂的沉寂之后,广场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掌声!百姓们用力地拍着手,仿佛要将所有的期望和信任都通过这掌声传递给台上这位年轻人,也传递给那些即将决定他们未来的官员们。 “世子千岁!” “愿为世子效死!” “大乾万年!陛下万年!世子千岁!” 欢呼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冲破了冬日的严寒,也冲垮了横亘在官民之间那堵无形的墙。 在这山呼海啸般的民意面前,官员们更加抬不起头来,但那羞愧之中,似乎也悄然混入了一丝被这蓬勃力量所震撼、所感染的复杂情绪,以及一丝……或许可以称之为“知耻而后勇”的微光。 晨光彻底驱散阴霾,将整个广场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李成安的身影屹立在光芒之中,台下是羞愧与振奋交织的官员,周围是充满希望与欢呼的百姓。 深州的这个早晨,新旧观念猛烈碰撞,一幅全新的官民关系图卷,正在这冰与火般的交织中,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