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开局1941逃难四九城》 第1章 黑拳殒命,地狱开局 “野狼!撕了他!给老子撕碎这不知死活的!” 嚎叫声刺耳。李平安充耳不闻,全身的劲儿都绷在对面的“野狼”身上。那家伙壮得像头没毛的熊,眼神凶得能吃人。又是一记重拳带着风声砸向他的太阳穴!李平安猛地一矮身,脚下发力,整个人几乎贴着地皮滑了出去,拳头擦着他头皮掠过。身体交错瞬间,他腰胯一拧,一记短促凶狠的“顶心肘”狠狠怼在“野狼”肋巴骨上。 “呃啊——!” “野狼”一声怪叫,捂着肋部踉跄后退,凶脸上第一次见了惧色。李平安喘着粗气,摆开架势,稳得像块石头。汗水混着血水淌过他下巴,滴在脏兮兮的地板上。台下的喧嚣像是隔了层毛玻璃,只有自己咚咚的心跳和对手拉风箱似的喘气格外清晰。又一回合结束。扬边,绰号“耗子”的瘦小跟班,麻溜地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狼哥,顺顺气!压压惊!刚才那下,绝了!”耗子堆着谄笑。 李平安嗓子眼干得冒烟,没多想,拧开瓶盖咕咚灌了几大口。水有点怪味,像生锈的铁。他皱了皱眉,把剩下小半瓶塞回耗子手里。耗子接过瓶子,眼神闪了闪,迅速缩回人群里。 裁判的手刚挥下,一股要命的麻痹感猛地从李平安肚子里炸开!像无数冰针瞬间扎穿了五脏六腑!心脏像是被铁钳子狠狠夹住,停跳了一瞬,接着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疯狂乱蹦,撞得他胸口剧痛!眼前一黑,无数金星乱窜,视野边缘迅速被浓墨吞噬。 “嗬…嗬…”他想吸气,喉咙里只发出破风箱的嘶鸣。 “野狼”脸上的惧色瞬间变成了狂喜的狞笑!巨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结结实实砸在李平安毫无防备的脸上! 砰! 李平安感觉自己像个破麻袋被高速卡车撞飞了!天旋地转,身体撞在冰冷的围绳上,又软趴趴地滑倒在地。意识像退潮一样迅速抽干。台下的嚎叫、裁判的读秒、对手得意的咆哮…所有声音都糊成一团,最终变成一片死寂的嗡鸣。 最后一点念头带着血腥和不甘:耗子…那瓶水…下药了…狗日的… 黑暗彻底吞没了他。 --- 冷。 刺骨的冷。 不是冬天的干冷,是那种钻进骨头缝里的阴寒,还裹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让人反胃的腐败味儿。 李平安的意识像沉在冰水里,挣扎着往上浮。眼皮重得像挂了铅坠。他费力地掀开一条缝。视线糊成一团,只有一片混沌的灰黄。头顶…是茅草?几根枯黄发霉的草杆耷拉着,快戳到他眼睛了。他动了动手指,摸到的不是拳台帆布,是冰冷、潮湿、硌人的泥土地。 这是哪儿? 地狱? 地狱还住茅草棚? “呃…”他想出声,喉咙里只挤出一点微弱嘶哑的气音,像砂纸磨木头。这声音把他自己都惊着了——尖细、稚嫩,像个小孩! 轰!一股庞大又混乱的记忆碎片,像开闸的洪水猛地冲进他脑子!饿!饿得五脏六腑都在绞!冷!冷得血都快冻成冰!绝望!像块湿透的破布死死捂住口鼻!两张模糊又刻骨的脸——爹干瘪蜡黄的脸,娘深陷眼窝里最后那点微弱的光。记忆的终点,是娘冰凉僵硬的手,死死抓着他手腕,气若游丝,一遍遍念叨:“…平乐…林记布庄…找…妹妹…活…活下去…” 李平安猛地一激灵,彻底清醒了!他想坐起来,一股剧烈的虚弱感瞬间把他拍回去,四肢软得像面条。他低头看自己——入眼的是一双枯柴似的小黑手,皮包骨,布满冻疮和脏污,细得仿佛一掰就断。身上套着件破得看不出原色的单薄夹袄,风一吹就透,根本不顶用。 他…变成个小屁孩了? 还是个快饿死的小屁孩? 这身体残留的记忆告诉他,1941年冬天,河南。大旱,蝗虫,地里毛都不剩。他叫李平安,十岁。爹娘…就在旁边。 他艰难地,一点点扭动僵硬的脖子。左边,紧挨着他蜷着个男人。枯槁,干瘪,像蒙着皮的骷髅架子。脸颊深陷,颧骨凸得像刀,眼窝是两个黑洞,嘴唇灰白干裂,张着,早没了气儿。那是“爹”。 右边,一个同样瘦骨嶙峋的女人侧躺着,脸朝着他。深陷的眼窝里,那点微弱的、像油尽灯枯的光,看到他眼皮动的那一瞬,猛地亮了一下!她枯枝般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攥着李平安冰冷的小手。那手冷得像冰坨子,却带着股让人心碎的劲儿。 “平…安…”女人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弱得像蚊子哼,“…活…下去…” 她眼神死死钉在李平安脸上,里面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像护崽的母狼。 “…平乐…县里…林记…布庄…七岁…找回…她…活…活…” 气息越来越弱,一个字比一个字轻。攥着李平安的手,劲儿却越来越大,指甲快掐进他肉里。 “记…住…找…回…妹…妹…活…下…去…” 最后一个“去”字,轻飘飘地散了。她眼里那点光,噗一下灭了。空洞,死寂。那只死死攥着他的手,终于脱了力,沉沉地滑落下去,砸在冰冷的地上,溅起一点微尘。 死了。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咽了气。 就为了省下那口不知道有没有的“粮”,活活饿死了。 就为了让他——或者说,让这身体的原主——能“活”下去。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猛地冲上李平安脑门儿!悲?怒?还有种被老天爷耍了的荒谬感!他一个现代打黑拳的,刚被药死,一睁眼就给扔进这活地狱,成了爹娘死光、自己也快嗝屁的十岁小屁孩?还他妈摊上个被卖掉、死活不知的便宜妹妹? “操!”一声嘶哑的、属于小孩的、却透着股狠劲儿的骂,从他喉咙里蹦了出来。在这死寂的破棚子里,格外扎耳。 邪火蹭蹭往上冒,可身体那极致的虚和冷,又像盆冰水兜头浇下。冰火两重天,眼前又是一阵阵发黑,胃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使劲儿拧,疼得钻心——那哪是胃,感觉就是个空空如也、被揉烂的破口袋。他再也撑不住,身体一软,重重砸回冰冷坚硬的地上,脑门磕在一块凸起的土坷垃上,生疼。 意识再次模糊,沉向黑暗。就在他快彻底“断片”的前一秒,胸口猛地一烫! 是那块玉! 他模糊想起,这身体原主脖子上挂着个灰扑扑、不起眼的圆形玉佩,说是祖传的。这会儿,那玉佩紧贴着他同样冰凉的心口,烫得像块烧红的烙铁!一股灼热的气流猛地从玉佩那儿钻了进来! “嗡——!” 脑子里一声只有他能“听”见的嗡鸣炸开!眼前不再是漆黑,而是一片旋转的灰雾。灰雾中心,一点微弱却倔强的碧绿光芒,像初生的星星,骤然亮起!光芒迅速推开灰雾,展露出一片大约十来平米的空间轮廓,像个空荡荡的小房间。房间中央,是一洼脸盆大小的泉水,清得能见底。水底沉着一点湿润的、闪着微光的泥土。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气息,带着勃勃生机,顺着那股热流瞬间涌遍全身!像干裂的旱地突然被清泉滋润。那股几乎要了他命的绞痛,被这清凉一冲,居然诡异地消停了大半!原本沉得像灌了铅、冷得发麻的四肢,也像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暖流和力气! 灵泉空间? 滴血认主? 穿越大礼包? 李平安的意识在震惊和这股生机的刺激下,瞬间回魂!他猛地睁眼,胸口玉佩的灼热感已经褪去,只剩下温润。但身体里那股清凉的气息还在缓缓流淌,虽然微弱,却是实实在在的救命稻草。 他挣扎着,用刚攒的那点力气,翻了个身,从冰冷的泥地上撑起上半身。目光扫过身边两具无声无息的躯体——爹枯槁如柴,娘临死前那疯狂的眼神仿佛还在。空气里是死亡冰冷的尘埃味和自己身上的汗馊泥土味儿。 活下去? 找回那个面都没见过的妹妹李平乐? 在这兵荒马乱、饿殍遍野的1941年河南? “哈…”李平安扯了扯嘴角,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自嘲的动静。这开局,真他妈是地狱十八层豪华套间,还强行绑定个寻亲任务! 他艰难地抬起那枯柴似的小黑手,抹了把脸上混着冷汗、泪痕(也许是原主的?)和污垢的液体。指尖碰到脖子上那枚温润的玉佩。冰凉底下,似乎还藏着一丝刚才的灼热。 活下去。 找回妹妹。 活出个人样。 还有…那些下黑手弄死“野狼”李平安的杂碎…万一能回去…这念头像毒蛇的信子,在他心底冰冷地一闪。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带着死亡和腐败味儿的空气呛得他一阵猛咳。咳得肺管子都要出来了。咳完,胸腔里那股憋闷劲儿倒松快了点。他挣扎着,摇摇晃晃,用那细胳膊撑着,把自己从地上拔了起来。两条腿抖得像筛糠,随时能再趴下。 环顾四周,破草棚四面漏风,家徒四壁,连个像样的破碗都找不着。只有墙角堆着点发黑的、不知道是啥的根茎,一股子苦涩味儿——八成是观音土?那玩意儿吃了准变人形陶俑。 目光最后落在爹娘冰冷的身体上。眼神复杂。有对这身体原主残留悲痛的茫然,有对这对爹娘最后选择的震撼和一丝敬意,更多的,是沉甸甸的责任和一股被命运硬塞过来、无处发泄的邪火。 他挪着步子,像踩在棉花上,挪到娘身边。慢慢蹲下,伸出那双脏兮兮、还在哆嗦的小手,轻轻地把娘那双至死没能闭上的眼睛,给合上了。指尖碰到那冰冷僵硬的皮肤,激得他手一抖。 “爹…娘…”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像样的声儿,只有气流的嘶嘶声。这称呼对他这“外来户”来说,陌生又沉重。他顿了顿,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特的、不属于小孩的冰冷和斩钉截铁,在这死寂的破棚子里响起,像承诺,更像对这操蛋命运宣战: “安心走吧。” “我李平安,死不了。” “妹妹李平乐…” “老子爬也要爬去把她找回来!” 第2章 死地生机,拳风初起 环顾四周,心直接沉到脚底板。村子?算了吧,活脱脱一片被啃光的骨头架子。地咧着大嘴,裂缝能塞进拳头,硬得硌脚。小河早干了底,只剩一道道龟裂的泥沟,散着土腥气。村口几棵枯树光溜溜杵着,树皮扒得精光,惨白树干跟剥了皮的骨头似的。死静死静的,鸟毛都没一根,只有冷风在破屋烂瓦间鬼哭狼嚎,刮得人心里发毛。 “真够干净的…”李平安嗓子眼挤出点声儿,又干又哑。村里连个鬼影都没了,能跑能喘气的,估摸全逃荒去了,留下这片绝户地。他得找点啥,啥都行,能进肚子的最好。 他拖着灌铅的腿,像饿疯的耗子,在废墟里扒拉。塌墙根,冷灶灰,犄角旮旯的缝儿…手指头在冻得刺骨的土坷垃碎石里仔细摸。饿急眼了,眼力劲儿也格外毒。 几粒干瘪得认不出爹娘的麦粒,藏在灶膛灰最底下。 两颗皱巴得像老太太脸的玉米粒,挤在墙缝苔藓里。 一小撮灰头土脸、带着土腥味的不知名种子,从破瓦罐碎片里抖落出来。 东西少得寒碜,看着都心酸。但在李平安眼里,这就是活命的金疙瘩。他小心翼翼拢在手心,那点轻飘飘的分量,压得心口沉甸甸。 眼珠子转向村东头那座还算囫囵个儿的青砖大瓦房——地主王老财的窝。院墙塌了半边,朱漆大门歪歪斜斜敞着,里面黑洞洞,像张吃人的大嘴。一股凉气顺着后脊梁爬上来。搁平时,他这种穷小子靠近都腿肚子转筋。可现在?活命要紧,顾不上了。 他猫着腰,贴着墙根溜进去。一股子呛人的灰土味和烂木头味儿直冲鼻子。正屋被翻得底儿掉,值钱货早飞了。李平安不死心,真跟寻宝鼠似的,一寸寸地皮刮过去。灶房?空的能跑马。厢房?耗子来了都得哭着走。就在他快泄气时,脚底下踩着一块活砖! 他趴下去,用那血糊糊的手指头,死命抠开那块沉砖。下面,竟是个黑咕隆咚的小地窖口!一股子混合了土腥和粮食霉捂的怪味儿涌上来。心咚咚跳得像打鼓,他顺着窄土梯子往下蹭。 地窖不大,角落堆着几个空麻袋和发霉的烂稻草。借着洞口那点可怜的光,他摸着墙皮和地皮仔细搜。手指头碰到一处土特别暄乎。猛扒拉几下,一个硬邦邦的粗陶罐子露了头! 掀开盖,借着光往里一瞄——不是粮,是钱!一罐子铜子儿,还有一小卷用油纸包着的法币!这年头钱比纸还贱,可蚊子腿也是肉! “行啊王老财,属耗子的吧,洞还挺深!”李平安啐了口带泥的唾沫,嘴角勉强扯了扯。新手大礼包,凑合收着吧。 他念头一动,手里那点寒碜种子和沉甸甸的陶罐,嗖一下,原地消失!东西安安稳稳躺在空间小屋的角落里。这招好使,比贴肉藏着踏实多了。 拖着快散架的身子挪回四面透风的破草棚,李平安靠着冰凉的土墙根坐下。外头风声跟鬼哭似的。他摸了摸空荡荡的怀里(东西都在空间呢),灵泉水攒的那点力气正一丝丝往回渗,可还差得远。 瞅瞅自己这双细得像鸡爪的手,再看看外面那片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地。 「岁大旱,人相食。」 这六个字像冰锥子,狠狠扎进他脑仁里。这可不是书上写的,是真真儿正在发生的!这身体原主残留的碎片记忆里,就有邻居家夜里那压着的哭声…还有让人汗毛倒竖的咀嚼动静。为了活命,有些人,已经不能算人了。 就现在这熊样出去? 纯属给野地里的狼,或者比狼还狠的“人”,送菜上门! “苟住!发育!别浪!” 李平安脑子里蹦出句不知道哪听来的词儿,倒是应景。眼下顶顶要紧的:把这破身子骨养回来,把拳头练硬!那八极拳的玩意儿还在记忆里呢,可这身子太废柴,好比顶级发动机配了辆快散架的破三轮。 他心念沉进那十来平米的空间小屋。里头还是空荡荡,就中间那洼脸盆大的泉水,泛着温润的绿光。他把那几粒金疙瘩种子,用意念小心翼翼“放”在泉水边那点湿润发光的黑土上。念头再一动,那黑土自个儿翻开几个小坑,种子稳稳当当落了进去,土又自个儿盖上。嘿,意念种田,比手指头刨省事多了!意念不仅能种田,还可以延伸出身体十几米外,就像眼睛看到一样,还能隔空取物,就是摸黑干活的好帮手。 弄完这些,他退出空间,抱着膝盖缩墙角。棚外寒风鬼叫,棚里冷得像冰窖。又累又绷紧的弦儿一松,眼皮子直接打架,昏睡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李平安被一股子抓心挠肝的饿劲儿给活活闹醒了!胃里像揣了个空口袋,疯狂地拧巴着要吃的,比之前还凶!他几乎是滚着爬着再把意识塞进空间。 眼前的景象让他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昨儿种下的地方,彻底变样了! 几株翠绿翠绿的麦苗,支棱得像小旗杆,叶子水灵灵的,绿得晃眼!那两棵玉米苗更邪乎,蹿得快有他小腿高了,宽叶子精神抖擞地支棱着。就连那撮灰扑扑的不知名种子,也顶出了嫩黄的小芽,探头探脑看世界。 “我滴个亲娘!”李平安差点把舌头咬掉。这长势,坐窜天猴也没这么快吧?他猛地想起泉水底下那点发光的土!是这玩意儿的神效?这空间,整个一超级加速版的自留地!他心里乐得像是被金元宝砸了头。粮食!管够的粮食!饿不死啦!他喝几口灵泉水,才感觉好些。 他立马退出空间,跟打了鸡血似的,再次冲向废墟。这回目标贼明确——只要是种子!菜籽、豆子、哪怕是叫不上名的野草籽!他着了魔似的在破砖烂瓦里翻腾,手指头在冰凉的瓦砾土里抠得生疼也顾不上。每找到一小撮,心窝子就热乎一下。 当他把新搜刮到的一小把杂七杂八的种子用意念“种”进空间那神奇的黑土时,一种久违的踏实感,终于从脚底板升起来。肚子问题,算是有谱了! 最大的心病一除,另一个念头就跟锥子似的冒出来:拳头!在这人吃人的年头,没点硬家伙,揣着金饭碗也是给阎王爷准备的!八极拳,刻在这身体骨头里的玩意儿,是他唯一的指望。 他挪到草棚外稍微宽敞点的地儿。冷风像小刀子刮脸。他闭上眼,努力去想着脑子里关于八级拳记忆。沉肩,坠肘,松腰,坐胯,脚下不丁不八地站定。一个最基础的八极拳“两仪桩”。 架势刚摆好,这破身板就开始抗议。腰腿软得像面条,胳膊抖得跟筛糠似的,冷风一灌,鼻涕泡差点吹出来。这感觉,比刚出壳的小鸡仔还虚! “娘的,回炉重造真憋屈…”他低声骂了句,牙关却咬得死紧。灵魂里那份打架斗殴的熟稔劲儿,正一点点冒头,跟这笨拙的身体较着劲,慢慢儿地往一块儿揉。 他干脆不想动作标不标准了,就一门心思去感受脚底板踩地的劲儿,去琢磨脊椎骨那条“大龙”怎么贯通。身子是虚,可灵魂带来的那份“明白劲儿”却贼拉强。哪块肌肉抖了,重心歪了,脑子里门儿清,立马就能调回来。 他慢悠悠动了起来。不再是死板的架子,带上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一个简单的“撑捶”,胳膊往前送,劲儿从脚底板碾过地(心里想的),传到腰胯,再涌到拳头上。动作慢得跟蜗牛爬树似的,却透着一股沉甸甸的感觉。这破身子在极度的虚乏里,贪婪地吸着每一次发力带来的、那一点点微弱的力量感。灵泉水的生机劲儿,似乎也顺着这慢悠悠的拳架子流转,一丝丝渗进酸痛的筋肉骨头缝里,带来点微弱的暖乎气儿和修补感。 他整个人都陷进去了,忘了冷,忘了饿,忘了时间。喘气都跟着动作走,又深又慢。汗珠子,一点点从脑门儿沁出来,不是累的,是身子骨终于被重新点着了火、气血开始吭哧吭哧往前拱的兆头。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收了势,睁开眼。天边已经透出点鱼肚白。身子还是累,可那种掏心掏肺的虚劲儿,好像褪了那么一丝丝。更奇的是,脑子格外清明,对自己这身骨头肉的掌控感,好像比昨儿强了一丁点儿。 他低头看看那双依旧枯瘦的小爪子,用力攥了攥拳。指节咔吧轻响。力气还是小得可怜,可一股子“这身子归我管了”的底气,悄悄在心窝子里扎了根。 目光又甩向远处灰蒙蒙的地平线,那边是吃人的凶险,也是妹妹在的地方。 “等着吧…”李平安嗓子眼挤出点声儿,还是哑,可多了股沉甸甸的狠劲儿,“等老子把拳头磨出刃儿,把身子骨养硬实…平乐,哥来了!” 他转身钻回破草棚,不是躺下,而是再次摆开了那个缓慢却贼拉坚定的两仪桩。蒙蒙亮的晨光里,那瘦小的身影,在死寂的废墟中,一遍遍重复着最底子的拳架。无声的拳风,正艰难地、一点一点,撕扯着这片绝望的死气。 第3章 夜半杀机,拳破樊笼 他像饿疯的土狗,继续在村里废墟刨食。破瓦罐?收进空间,好歹能烧热水暖暖肠子。生锈的镰刀?攥手里总比空手强,虽然瞅着跟废铁没两样。转悠半天,别说活物,连根老鼠毛都没捞着。胃里对荤腥的馋虫,挠得他眼珠子发绿。肉啊…梦里都是油汪汪、香喷喷的烤肉。 夜,沉得像墨。破草棚冷得赛冰窖。李平安缩在角落,肚子咕咕叫得山响,好不容易才迷糊过去。 “窸窸窣窣…那边…棚子…” “有活气儿…过去…看看…” “饿…太饿了…管他…先…” 压低的、带着非人饥渴的碎语,像冰凉的毒蛇,贴着地皮钻进李平安耳朵里。全身汗毛唰一下全立起来了!一个激灵,他猛地睁眼,心脏在死寂里狂跳得要炸膛!不是梦!真有人!听声儿,俩!目标明确——就冲他这个“活气儿”来的! 恐惧像冰水浇头,紧跟着就被更凶的邪火压下去!吃人?真他妈撞枪口上了!他悄没声抄起手边那柄锈镰刀,冰冷的铁锈混着土腥气直冲鼻孔。身子绷得像拉满的硬弓,每个细胞都在尖叫:要命! 不能等死!他强迫自己冷静,耳朵竖成雷达,死死咬住外面动静。沉重、拖沓的脚步声,在死夜里格外扎耳,正朝破草棚摸过来!他甚至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油腻腥气…是人油味儿? 意念!他猛地想起那点“本事”!顾不上多想,心神瞬间凝聚,像无形的触手,猛地朝声音来源“探”出去! 嗡! 一种奇异的“视野”在脑子里炸开!不是看,是“感觉”!棚子外十来米,两个模糊的、散发着冲天恶意和饿鬼气息的人影,正鬼祟靠近!一个手里攥着磨得锃亮的剔骨短刀,刀刃在昏暗中闪过寒芒!另一个也握着家伙!俩人佝偻着背,眼珠子在黑暗里闪着野兽的幽光,死死钉住他藏身的破棚子! “操…真当老子是盘下酒菜了?”李平安心底的邪火轰地烧穿了天灵盖!恐惧瞬间被冰碴子似的杀意碾碎。先下手吃肉,后下手吃土!这鬼地方,没道理,只有你死我活! 念头快过闪电!他本能地将那股意念,拧成两根无形的、裹着他全部愤怒和求生欲的尖锥,朝着那俩饿鬼的脑袋,狠狠捅了过去! “呃!”“啊!” 两声痛苦又惊愕的闷哼炸响!像被无形的闷棍狠狠夯中了天灵盖!那俩身影猛地一僵,像断了线的提线木偶,手里短刀“当啷”砸在冻土上,人直挺挺往前扑倒,抽搐着,喉咙里嗬嗬怪响,再也动弹不得! 成了!意念冲击管用!李平安后背瞬间湿透,心脏跳得像擂鼓。刚才那一下,抽干了大半精神,脑仁针扎似的疼。但他不敢停!抄起镰刀,像只夜猫子,悄无声息窜出草棚。 惨白月光下,地上俩男人还在抽抽。面黄肌瘦,眼窝深陷,嘴角挂着可疑的油渍。那眼神里,原始的饥饿混着被未知力量放倒的茫然恐惧。李平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压着呕吐的冲动。他上前,一脚踩住拿刀那货的手腕,锈镰刀冰冷的刃口抵住对方干瘪的脖子。 “说!哪一年?河南哪旮沓?最近的大城往哪走?”声音压得极低,嘶哑冰冷,杀气腾腾。 地上那位被镰刀冰得哆嗦,又被刚才那邪门“攻击”吓破了胆,眼神涣散:“…民…民国三十年…豫…豫中…往东…开封…有…有路…” 民国三十年!1941年!豫中!开封! 妹妹李平乐,在东边! “你们…吃人了?”李平安的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溜子。 地上那位眼神惊恐地乱闪,嘴唇哆嗦着没吭声,但那表情,比招了还明白。 李平安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和腐败味儿的冷气。再睁眼时,最后那点犹豫冻成了冰渣子。手腕一沉。 噗嗤。 镰刀割开皮肉的声音,在死寂夜里格外瘆人。另一个想挣巴的家伙,被他同样利落送走。动作干脆,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没怜悯,没废话。这地狱,心软就是找死。 他蹲下身,捡起那两把磨得锋利的短刀。刀把还带着点体温,一股子难以言喻的腥气。比破镰刀强百倍!用破布擦掉血迹,收进空间。打怪爆装备,成了。 血腥味在夜风里散开。李平安站在两具尸体旁,胃里空得抽抽,却半点胃口也无,只有劫后余生的虚脱和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杀人了。没有想象中的天崩地裂,只有一种踩在烂泥里的沉滞感,和手上怎么也擦不净的、想象中的黏腻。他甩甩手,心里骂了句:就当宰了两条疯狗! 回棚子?甭想了。这地儿不能待。血腥味是招灾的旗子。 他意念沉入空间。之前种下的玉米,金灿灿的棒子饱满得晃眼!麦穗沉甸甸垂头!那点不知名的种子,长成了一小片绿油油的小白菜! “好家伙!”李平安精神一振。粮有了,刀有了,路知道了!还等啥? 意念一动,收割开始!玉米棒子自动离秆归堆。麦穗脱粒,白花花聚成小丘。绿菜整整齐齐码好。成熟植株化灰,新种子精准入土。空间农扬流水线,效率杠杠的。 肚子饿得打鼓。他退出空间,手里多了根水灵灵的嫩玉米棒子。管它生熟,张嘴就啃!清甜汁水混着软糯颗粒爆开,久违的粮食香和磅礴生机顺着喉咙滑下,暖流涌向四肢百骸!爽!比灌十桶灵泉水都顶事儿! 几口啃完一根玉米,饥饿稍退,一股热气从丹田腾起,浑身躁动!后半夜还睡个屁!抄起那两把刚沾血的短刀,大步走出草棚,来到昨夜练拳的空地。 月光如水。他闭上眼,昨夜慢磨的感觉还在。但今夜不同!胸中憋着戾气,死里逃生的狠劲,变强的火烧眉毛! 沉肩,坠肘!松腰,坐胯!两仪桩! 架子一开,感觉天差地别! 身体被灵泉改造过,又刚填了实打实的粮食,不再是昨儿那破口袋。一股微弱但真实的热流,随着呼吸,在小腹丹田处隐隐盘绕。 他动了! 不再是蜗牛爬!动作陡然带风!“撑捶”打出,拳头撕开空气,“啪”一声脆响!力量从脚底碾地而起,过腰胯,通脊背,直贯拳锋!虽还稚嫩,筋骨齐鸣的雏形有了! “哼!”“哈!” 低沉的吐气开声,随拳势迸发!不再是哑巴练功。每一拳,每一脚,都带着破风的锐啸!心意与拳意在这一刻水乳交融!前世那些搏杀记忆,如同解封的洪流,疯狂灌入这具新生的、嗷嗷待哺的躯体! 铁山靠,劈山掌!猛虎硬爬山!立地通天炮!八极拳的刚猛招式,在他手下越来越快,越来越顺!不再是模仿,是真正的驾驭!汗水如浆涌出,在冷月下蒸腾起白雾。肌肉在酸痛中贲张,骨节爆出细密的脆响!每一次极限发力,丹田那热流就壮大一分,流转更疾! 饿了?念头一动,空间里嫩玉米直接上手!三口两口啃光,连玉米芯都嚼碎咽下,磅礴生机混合灵泉滋养,瞬间化作滚滚热流,支撑着这疯魔般的锤炼! 练!往死里练! 把憋屈练碎!把恐惧练没!把这操蛋世道给的软弱练成渣! 刀光随身游走,配合拳脚,在清冷月下划出森寒轨迹。意念延伸十米,如同无形领域,风吹草动尽在掌握!意念微动,几米外土坷垃“嗖”地飞起,被他一拳凌空轰爆! 掌控!前所未有的掌控感!身体,力量,空间,意念!在这疯魔一夜中,开始真正拧成一股绳! 不知疲倦练到东方天际泛白。李平安浑身热气蒸腾,汗水湿透破夹袄。他猛地收势,“怀抱婴儿”稳稳站定。口鼻喷出的白气凝而不散,如箭。 恰在此时,东方地平线,一抹鱼肚白边缘,悄然渗出一缕极淡、近乎难以察觉的紫气!那紫气如有灵性,跨越遥远距离,竟被李平安此刻高度凝聚、圆融一体的精气神所引,瞬息而至,自他微张的口鼻间,如游丝般钻入! 轰! 一股远比之前丹田热流精纯、浩大、沛然的暖意,如同滚烫的熔岩,猛地在他小腹炸开!那暖意瞬间化作一道活泼泼、暖融融的真气,无需引导,自行沿着四肢百骸的经络奔涌游走!所过之处,昨夜疯练的酸痛疲惫一扫而空,筋骨齐鸣,仿佛被重新淬炼! 耳中嗡鸣尽去,远处枯草里虫子爬动的窸窣声、风吹过断壁的呜咽声,清晰得如同在耳边!眼前景物骤然锐利,连百米外枯树枝桠上的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意念更是猛地向外一扩,如同水银泻地,二十米方圆内,纤毫毕现! 他低头,看着那双依旧枯瘦、却仿佛蕴着雷霆的小手。五指缓缓收拢,指节爆出炒豆般的脆响!一股沉凝、锐利、如同出鞘宝刀的气息,自然勃发!昨夜的虚弱笨拙,烟消云散!只剩下千锤百炼后的精悍! 明劲!水到渠成!灵泉打底,悟性逆天,生死逼压,疯魔苦练,空间生机,再加上这缕天赐紫气…终于让这身体,真正破茧!劲力贯通,收发由心! 他走到一面半塌的土墙前。没蓄力,没助跑,简简单单,一记“崩拳”递出! 砰! 闷响如雷!土墙剧震!拳印深陷,蛛网般的裂纹瞬间炸开!簌簌尘土飞扬。 李平安收回拳头,看着墙上那个清晰的坑,嘴角缓缓勾起。不再是自嘲,是淬了火的锋芒。 他转身,目光如电,射向东方那轮正奋力跃出地平线、染着血色的朝阳。那里是开封,是妹妹的方向,也是这吃人地狱的出口。 “该上路了。”声音沉稳,落地有声。他最后回望一眼爹娘坟包的方向,深吸一口这片绝望之地的气息。不再犹豫,迈开大步,迎着初升的、血色的朝阳,朝着东方,头也不回。瘦小的身影,在荒芜大地上,拖出一条孤独却无比坚定的长影。破草棚在他身后,如同被遗弃的旧壳,渐渐被晨光吞没。 第4章 荒城寻踪,暗夜行侠 路?别逗了。龟裂的大地咧着无数张嘴,枯草稀稀拉拉,风一吹就跟死人头发似的晃悠。四下里死静,连个蛐蛐叫都欠奉。偶尔瞄见远处晃荡的人影,李平安立马缩脖子拐弯,躲得远远的。不是怂,是嫌麻烦。这年景,活人比野狗还邪性,保不齐是饿红眼的流民,还是专敲闷棍的棒子手?他这身板刚攒出点力气,犯不上惹一身臊。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脑子里蹦出这句,他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难看。后世人哪懂?这可不是念诗,是眼皮子底下的活地狱。路边时不时就横着草席裹的“路倒”,或者干脆一摊被啃得七零八落的白骨,在灰白天光底下,扎得人眼疼心凉。绝望像口大锅,扣得人喘不上气。 越挨近县城,那股子死气里才掺进点人味儿。土城墙塌了半截,活像豁牙老头。城门洞底下排着稀稀拉拉的人,个个面黄肌瘦。几个穿黄皮、挎着破枪的税丁,叼着烟卷斜眼瞅人,眼珠子滴溜乱转,跟饿狼盯肉似的。 “入城税!一个大子儿!穷鬼滚蛋!”歪帽税丁一脚踹翻个哆嗦着想往里蹭的老汉。老汉怀里半块黑乎乎的糠饼掉出来,立马被旁边几只饿绿了眼的手抢了去,惹出一阵撕巴和哭嚎。 李平安冷眼瞧着,心里那点邪火又往上拱了拱。老蒋?呸!他默默从空间抠出几个铜板,学着前头人的样儿递过去。税丁掂了掂,眼皮都没抬,鼻子里哼一声:“滚!” 进了城,味儿更冲了。汗馊混着尿臊,还有股子食物馊败的酸气,直冲脑门。街边铺子十有八九关门落锁,门板上的灰积得老厚。还开着的,不是当铺就是米店——米店门口挂的价牌,那数字能吓死人。 李平安没心思看热闹,他目标钉死了:林记布庄。凭着原主那点模糊记忆,加上一路小心打听,总算在一条还算齐整的街角,找着了地儿。 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铺门紧闭。本该挂招牌的地方,光秃秃剩俩铁钩子在风里晃荡。台阶上积了厚厚一层灰。门缝底下,连个脚印都欠奉。 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底板。 妹妹…平乐… 李平安手指头无意识抠紧了。脑子里唰唰闪过画面:一个扎羊角辫、脸蛋红扑扑的小丫头,跟屁虫似的黏着他,奶声奶气喊“哥哥”,讨糖吃;晚上睡觉非得搂着他胳膊,睫毛长又密,乖得像瓷娃娃… 现在呢?她吃饱了没?那姓林的老板是人是鬼?挨没挨打?晚上睡不睡得着?会不会…也在想爹娘,想她哥? 一股酸气猛地顶到鼻梁根,堵得嗓子发紧。他使劲眨了眨眼,把那点湿意憋回去。 不能乱!他狠吸一口污浊空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扫向旁边杂货铺门口打盹的干瘦老头。 “掌柜的,”李平安凑过去,声儿尽量放平,“劳您驾,打听下,这林记布庄…搬哪疙瘩去了?啥时候搬的?” 老头撩起眼皮,浑浊眼珠子上下扫了扫眼前这破衣烂衫、眼神却贼亮的小子,慢吞吞道:“林记?早黄铺子啦!个把月前的事儿了!听说东家攀上高枝儿,阖家搬去北平城啦!这兵荒马乱的,买卖难做哟…” 北平!又是北平! 李平安心往下沉了沉,随即又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把。还好,不算坏信儿。至少人还在,奔了北平! 「亲爱的宝贝你在哪里 我一定要找到你我的孩子 你是我生命的唯一…」 一段陌生又扎心的调子混着词儿,冷不丁在心底冒出来,带着股剜肉的劲儿。是原主残留?还是前世哪听来的歌?管他呢!这词儿,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尖子上。 不单是为爹娘咽气前那死不瞑目的念叨。更因为这身骨血里淌着的牵绊——那个叫李平乐的小丫头片子,是他李平安在这吃人年月里,唯一能攥住的念想,是拽着他不至于彻底变成“野狼”的那根绳。 “北平…”他牙缝里挤出俩字,眼神重新磨得像刀子,“等着瞧。” 转身离开那扇死气沉沉的门板,李平安没急着出城。心里那团火,得找个地儿泄泄。肚子也咕噜造反,空间里玉米棒子啃得嘴里快淡出鸟了。 他拐进一条污水横流的窄巷。几个缩墙根的孩子饿得皮包骨,眼巴巴瞅着他。李平安脚步顿了顿,没吱声,意念微动。几个还冒热气的玉米棒子,悄没声掉进孩子们面前的破碗里。娃们一愣,随即饿狼扑食般抢作一团,连玉米芯子都啃得嘎嘣响。 李平安眼皮都没抬,径直走过。劫富济贫?他没那么高的调门。纯粹是碍眼,顺手的事儿。眼下最紧要的,是搞点“盘缠”,顺带给憋屈的心口,松松绑。 找谁下手?目标贼清楚——那些骑在穷苦人脖子上拉屎的汉奸、二鬼子!这些货,肥得流油,坑起来半点不亏心。 县城屁大点地方,蛇鼠窝一打听一个准。茶摊边老汉的低声咒骂,墙根乞丐麻木的嘟囔,连税丁们互相吹牛时漏出的屁话,都成了李平安的“情报网”。他像条钻阴影的泥鳅,在污糟的街巷里穿行,耳朵支棱着,不放过一个有用的字儿。 “东街的刘二爷…啧啧,皇协军王队副跟前的大红人!那叫一个抖!” “南关米行的孙胖子…心肝黑得流脓!那米价,阎王爷看了都摇头!” “城西的苟扒皮…仗着他姐夫在维持会当差…放印子钱逼得上吊的都有!” 一个个名号,一桩桩烂事,在他心里的小账本上记得门儿清。嘴角那点冷笑,冻得能结冰碴子。 天,终于黑透了。县城里稀稀拉拉亮起几盏灯,是大烟馆和赌扬门口挂的破灯笼,昏黄的光摇摇晃晃,跟鬼火似的。打更的梆子声有气无力,听着更瘆人。 李平安像片影子,悄无声息地贴在城西“苟扒皮”家高大的院墙根下。墙里头,留声机正咿咿呀呀唱着软绵绵的调子,还夹着女人咯咯的浪笑和男人含混的嚷嚷。 “呵,小日子挺润。”李平安眼神冰凉。意念如同无形的蛛网,“唰”地铺开,二十米内,纤毫毕现!看门的抱着枪打呼噜,丫鬟端着点心碟子穿廊过户。正屋里,一个脑满肠肥的秃顶男人,油光满面,正搂着个抹得跟猴屁股似的女人,就着油灯数一摞摞花花绿绿的票子和亮闪闪的银元!嘴里还不干不净:“…穷骨头…还不上钱…房子地都归老子…嘿嘿…” 李平安嘴角一撇。意念微动,像最巧的手指头,“咔哒”一声,轻轻拨开了正屋那扇雕花木窗的插销。身子轻得像片鹅毛,从窗口飘了进去,落地没丁点声响。 屋里那对狗男女毫无察觉。苟扒皮唾沫横飞地数钱,女人腻在他身上假笑。 李平安的影子,鬼似的罩在他们身后。没废话,连杀气都懒得放。出手如电,两根手指并拢如铁锥,精准地戳在两人后脖颈子上! “呃…”两人身子同时一僵,哼都没哼出来,软面条似的瘫地上,人事不省。 李平安眼皮都没撩那俩货,目光直接钉在桌上那堆钱和旁边一个敞开的、沉甸甸的小木箱上。箱子里,黄澄澄的小金鱼码得整整齐齐!旁边还堆着几件玉牌子和银镯子。 “哟,家底儿挺厚。”他半点不客气,意念罩过去。桌上钱票、箱里金条、玉器银货,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抹过,眨眼消失得干干净净,全进了空间小屋犄角旮旯。 他环顾这间飘着脂粉和铜臭的屋子,眼神没半点波澜。走到床边,一把扯下那床厚实的新棉被,也收了。妹妹冬天用得着。顺手又拉开柜门,摸出几包没拆封的洋火和一小罐雪白的盐巴——这可是硬通货。 干完这些,他像来时一样,鬼影似的从窗口飘出,融进墨汁般的夜色里。 苟扒皮家?开胃小菜罢了。 这一夜,李平安成了县城暗影里最忙活的“搬家工”。身影在汉奸、二鬼子的深宅大院间无声穿梭。意念是万能钥匙,是夜视仪,是搬运叉车。刚练成的明劲身子骨,让他比狸猫还轻巧,比豹子还利索。那些平时吆五喝六的主儿,在梦里就被抄了老窝。 小金鱼、银元、法币(蚊子腿也是肉)、首饰、成袋的白面、甚至几把锃亮的短枪和一匣子黄澄澄的子弹…空间小屋的角落里,战利品堆得跟小山似的。 天蒙蒙亮时,李平安蹲在县城最高的屋顶上,瞅着底下这座还在黑甜乡里的、又脏又麻木的小城。他意念一动,空间里那些印着“苟记”、“孙记”的粮食袋子,跟下饺子似的,噗噗通通出现在几条最破败的穷巷口。 做完这事儿,他拍拍屁股,没半点留恋。身影几个起落,狸猫般翻过城墙,朝着北边,迎着刚冒头的天光,撒丫子狂奔。身后那座小城,很快就要在汉奸们杀猪般的嚎叫和穷街坊意外的惊喜里炸了锅。而他,李平安,不过是这乱世里刮过的一阵邪风,揣着搜刮来的“路费”和满肚子的念想,奔着北边去了。 北平,丫头,等着哥来揪你耳朵! 第5章 血路向北,郑州惊雷 目标钉死:郑州!只有那疙瘩才有铁皮长虫能把他驮去北平。靠这两条腿?走到猴年马月去!问清方向,李平安一头扎进豫中荒得冒烟的野地。脚下发力,跑起来带风。明劲贯通的身子骨,这会儿显出了真章。 每一步蹬出去,脚底板碾过干裂的硬土,劲儿从地起,拱着腰胯,身子像离弦的箭往前窜。耳边风声呼呼,两边枯树影子唰唰往后倒。 刚窜出去不到十里地,晦气就撞上门了。前头土坡后面,冒出几个屎黄色的影子,还有一面刺眼的膏药旗!一小队鬼子兵,正押着几个哭哭啼啼的庄户人和几辆抢来的鸡鸭猪羊,慢悠悠往回晃荡。领头的军曹叼着烟卷,叽里呱啦喷着鸟语,脸上那得意劲儿,跟猫逮着耗子似的。 “真他娘的晦气!”李平安脚步骤停,眼神冷得能冻死人。躲?绕?看着那几个乡亲绝望的眼神,听着牲口惊恐的嚎叫,一股邪火“噌”地顶上了天灵盖!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他低声骂了句,身子伏低,借着枯草掩护,悄没声绕到侧面。意念像无形的网,唰地撒开,罩住全扬。 杀心起,煞气生! 他像头扑食的豹子,猛地从藏身处蹿出!快得只剩一道影儿!直扑那叼烟的军曹!意念先到!无形的尖锥子狠狠捅向军曹的脑瓜子! “呃啊!”军曹正美呢,猛地感觉脑袋像被烧红的铁钎捅穿了,剧痛伴着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嘴里的烟卷都掉了! 就这电光火石的工夫,李平安已杀到眼前!没花活,就是八极拳最狠的杀招——立地通天炮!沉腰坐胯,力从地起,一拳捣出,炮弹似的轰在军曹胸口! 咔嚓! 骨头碎裂的脆响瘆人!军曹连哼都没哼出来,胸脯塌下去,人像个破麻袋倒飞出去,嘴里血沫子狂喷,眼瞅着蹬腿了。 “敌袭!” “八嘎呀路!” 剩下的几个鬼子这才醒过神,吓得哇哇乱叫,手忙脚乱去拉枪栓。 晚了! 李平安如同猛虎进了羊圈!身影在方寸之地闪转腾挪,快得让人眼花!劈山掌!猛虎硬爬山!招招奔着要命的地儿去!意念时不时搅和一下,鬼子只觉得眼前一花,脑瓜子嗡一声,紧跟着剧痛袭来,要么喉咙碎了,要么太阳穴瘪了,要么心口窝挨了重锤!骨头咔嚓声、短促的惨嚎声此起彼伏,跟敲丧钟似的。 几个喘气的工夫,刚才还嘚瑟的一小队鬼子,全成了地上挺尸的烂肉。整个过程,快、准、狠!利索得像刀切豆腐。 那几个被押的庄户人全吓傻了,木头桩子似的杵着,瞪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杀神附体般的“小叫花”。 李平安没看他们,冰冷的目光扫过战扬。他走到那几辆板车前,解开捆牲口的绳子,又抄起鬼子抢的两袋粮食,咣当扔在几个吓傻的村民跟前。 “看啥看?”他嗓子眼挤出点沙哑的声儿,“粮食,牲口,分分!赶紧滚蛋!往西边跑!有多远跑多远!” 村民如梦初醒,看着眼前白花花的粮食和扑腾的鸡鸭,眼里的绝望瞬间被狂喜取代!顾不上道谢,手忙脚乱地分东西,牵牲口,搀着老弱妇孺,跌跌撞撞就往西边野地里钻,跑得比兔子还快。 等那几个灰头土脸的影子彻底消失在荒草丛里,李平安才收回目光。意念这才铺开,如同最麻利的清道夫:鬼子身上的三八大盖、王八盒子、子弹袋、水壶、饭盒、罐头…连兜里的银元、手表,甚至那几块啃了一半的干粮,连同地上散落的子弹壳,瞬间消失,全进了空间小屋。连那面碍眼的膏药旗,都被他扯下来,团吧团吧塞进一个鬼子尸体的裤裆里。 “发点小财。”他嘀咕一句,看都没看这一地狼藉,身影一晃,再次融进茫茫荒野,朝着郑州方向撒丫子狂奔。身后只留下几具光溜溜的鬼子尸体,造型奇特。 这,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打这起,李平安成了这片荒原上最要命的鬼影。鬼子的哨卡、巡逻队、出来“打草谷”的小股人马,只要碰上他,全跟人间蒸发似的。物资被卷得毛都不剩,现扬只留下扒得精光的鬼子尸体,还被摆弄成互相捅刀子或被“野牲口”啃了的模样。 消息长了腿似的飞进附近县城据点。鬼子当官的气得跳脚,派了好几拨人马进野地“扫荡”、“剿匪”。可连根毛都没捞着!对方像化进了这片焦土,来无影去无踪。是游击队?不像,没这么狠辣的手法!是土匪?啥土匪敢这么硬刚皇军? 这神出鬼没的“鬼打墙”,连附近的果党部队都惊动了。一个营长瞅着手下“碰巧”发现的、被扒光的鬼子小队尸体,眼珠子骨碌一转,计上心来。大手一挥:“给老子报上去!就说我部浴血奋战,全歼日军精锐小队一支!缴获大大滴(当然‘缴获’早进了他腰包)!” 捷报飞到重庆。老蒋正愁眉苦脸,一听这“捷报”,龙颜大悦!“有功必赏!登报表彰!官升一级!” 报纸上很快登出了那营长人模狗样的照片和“赫赫战功”。真正的“功臣”李平安,压根不知道这茬。他正灰头土脸,在黎明前最黑那会儿,终于摸到了郑州城边。 眼前的景象,让他本就冰凉的心,直接沉进了冰窟窿底。 郑州,这座中原大城,早没了人样。城墙塌了好几处,焦黑的印子像难看的疤。空气里一股子邪味——焦糊混着若有若无的尸臭,还掺着鬼子消毒水的刺鼻味儿。城门口,荷枪实弹的鬼子兵眼神跟刀子似的,盘查着稀稀拉拉的进城百姓。城墙上,膏药旗在寒风里呼啦啦响,跟招魂幡一个德行。 记忆里还算热闹的街,如今满眼破败。断墙烂瓦到处都是,不少房子烧得只剩黑黢黢的架子。墙上刷着刺眼的鬼子字和什么“中日亲善”、“大东亚共荣”的鬼话。偶尔有行人,也是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得像死人,在冷风里缩着脖子,脚步匆匆,屁都不敢放一个。 “烧光!杀光!抢光!”李平安的拳头捏得死紧,指甲抠进肉里。这六个字,不再是书上的墨迹,是活生生、血淋淋刻在这城每一寸土里!耳朵边仿佛还能听见娘们孩子的惨嚎,看见刺刀尖滴答的血! 更让他火撞顶梁门的是,几个穿着鬼子学生皮的小孩,在一个汉奸模样的家伙吆喝下,正用生硬的鬼子话喊口号,搞什么“奴化”!那些娃眼神里的麻木和空洞,比大人还瘆得慌! “好…好得很!”李平安怒极反笑,牙咬得咯嘣响,一股子冰冷刺骨的杀意,像暴风一样在胸口打旋儿。原本只想悄摸进城,搞点信儿,混上火车溜号。 现在? 就这么走了?不给这群披着人皮的畜生留点“念想”,他李平安仨字倒过来写! “一点教训?呸!”他舔了舔干裂的嘴皮子,眼神幽深得像个寒潭,“老子得让郑州的鬼子,好好记住什么叫‘亿点’教训!” 他没立刻动手。强压着翻腾的杀心,李平安像滴水掉进油锅,悄无声地混进了进城的人堆。他得摸清道儿:郑州啥布局?鬼子窝在哪儿?火车站咋走?…更得填饱肚子,攒足精神! 空间里,一只刚收进去没多久、还扑腾着翅膀的肥母鸡,不安地“咕咕”两声。李平安的意念扫过那堆“战利品”,嘴角咧开一个冰冷又带点狠劲儿的笑。 郑州的夜,等着瞧吧,准保热闹! 第6章 暗夜摘星,虎穴夺宝 更玄乎的是赶路琢磨出来的玩意儿。脑子里“野狼”那些街头巷战、黑拳笼斗的零碎,配上八极拳稳如老狗的根基,再加上灵泉改造后那开挂的“悟性”,硬是让他整出一套步法。他管这叫“逍遥步”——脚尖一点,身子轻得跟二两棉花似的,十几米距离,“唰”一下就到,落地比猫还悄没声。配上八极拳那贴身短打、沾衣号脉的狠劲儿,近身?那就是送人头的份儿! 吃饱喝足,在破大车店对付一宿。天刚擦亮,李平安就钻进了郑州城里三教九流扎堆的旮旯。茶馆水汽腾腾,人声嗡嗡;饭馆门口飘着劣质油味儿,食客压着嗓子说话,像耗子啃木头。 他耳朵支棱着,像台人肉收音机,在杂音里抠有用的字儿: “…北边?铁路边上?那疙瘩重兵把守!听说仓库里家伙堆成山了…” “…嘘!小声!鲤登大佐…那可是郑州城的活阎王!好东西?嘿,人家宅子里,古董字画能塞满三间屋!金子?那得论箱!医书?听说把几个老药铺的祖传方子都刮干净了…” “…造孽啊…那可都是咱老祖宗传下来的根儿…” 鲤登行一?李平安端着碗稀得照人影的棒子面粥,眼神冷了下去。名字刻脑子里了。古董、黄金、医书…华夏的根儿!让这老鬼子搂去?姥姥! 他念头沉进空间。好家伙!这段时间“打野”收粮又“进货”,原本鸽子笼似的小屋,愣是撑成了足球扬大的空地!装!使劲装!正好给这些宝贝挪窝! 主意敲定,踩盘子要紧。鲤登的宅子?显眼包!郑州城北,挨着铁路,一片被鬼子圈起来的高门大院,门口戳着双岗,刺刀在日头底下反着寒光,院里还有牵着大狼狗的巡逻队晃悠。防守?铁桶一样!硬闯?那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硬的硌牙,那就下软刀子!”李平安蹲在街角阴影里,啃着空间里顺的卤鸡爪,眼神淬了毒。下药?这活儿他门儿清!前世打黑拳,扬子底下啥阴招没见过?就缺材料。 郑州城再破,耗子洞总有。他像条泥鳅,在犄角旮旯的破烂药铺、杂货摊前转悠。眼神毒,嘴皮子利索,加上几块从二鬼子兜里摸来的现大洋开路,很快,几包不起眼的“料”就揣怀里了——磨得细粉似的巴豆,还有一小包据说是能让人浑身发麻、提不上劲儿的“麻筋草”末子。 夜,像口巨大的黑锅,严严实实扣在郑州城上。鲤登宅邸那片更是死寂,只有巡逻兵皮靴磕地的“咔咔”声和狼狗偶尔的低吼,在寒风里飘着,瘆人。 李平安像道真影子,贴着墙根滑。逍遥步展开,脚尖在冰凉砖石上一点,人已轻烟般掠上丈把高的院墙,伏在墙头阴影里,气息敛得跟石头似的。意念像无形的潮水,“唰”地漫过前院。二十米内,门儿清! 俩门岗抱着枪,缩脖子跺脚。一队巡逻兵刚拐过月亮门,脚步声远了。厨房方向,传来锅铲声和食物香——给鲤登整夜宵呢? 机会! 李平安壁虎似的贴着冰凉墙面滑下,落地无声。逍遥步用到极致,身影在廊柱、假山的阴影里连闪,快得带虚影,鬼魅般摸到厨房后窗根下。意念顺着窗缝钻进去。 里面热火朝天!胖厨子正骂骂咧咧指挥俩小工:“…麻溜点!太君的夜宵!味噌汤!天妇罗!清酒!耽误了,扒你们的皮!” 灶台上,一碗热腾腾的味噌汤刚出锅,旁边是精致的清酒壶。 就是现在!李平安意念凝聚,像最巧的手指头,隔空拨开后窗插销。窗户无声开了条缝。他手腕一抖,指间俩小纸包如同被风吹落的树叶,精准飘入!巴豆粉撒汤,麻筋草末混酒!粉末遇热遇水,化得无影无踪。 窗户悄没声合拢。李平安人影已消失,仿佛从没来过。 他没走远。像只耐心的蜘蛛,趴在鲤登卧房外一棵大梧桐树的浓密树冠里。寒气刺骨,他却稳如磐石,只有眼珠子在黑暗里闪着幽光。 约莫半个时辰,鲤登那特有、带着酒气和傲慢的鸟语声近了。俩勤务兵小心翼翼端着宵夜跟屁虫似的。 卧室门开又关。李平安的意念像跗骨之蛆,死死咬住里面。 先是碗筷轻碰,鲤登满足的吞咽。接着,清酒入杯的细响。几杯下肚,鲤登声音含混,哼起了俚曲。突然! “呃…噗嗤!” 一声怪响,紧跟着是稀里哗啦的呕吐声!还夹着痛苦低吼和某种…难以启齿的喷溅声! 药效发作!巴豆的猛泻混着麻筋草的瘫软,够这老鬼子喝一壶的! 李平安眼中寒光爆闪!时机到!他像片真落叶,从树冠飘下,逍遥步发动,十几米瞬息即至!意念同时拨开卧室窗插销! 屋内一片狼藉!恶臭熏天!鲤登行一,这位平日里鼻孔朝天的太君,此刻瘫在名贵地毯上,脸绿得像菠菜汁,黄呢军裤污秽不堪,浑身抽搐,手指头都抬不动。俩勤务兵也歪在一边吐白沫——估计是鲤登“赏”了点剩的。 鲤登浑浊惊恐的眼珠子,正对上从窗口无声滑入、幽灵般落地的李平安! “八…八嘎…”他喉咙挤出破音,全是恐惧和不信。 李平安脸上没半点表情,眼神冷得冻死人。没废话,多余动作都欠奉。一步上前,八极拳最爆裂的“立地通天炮”悍然轰出!拳锋撕裂空气,裹着积压太久的国仇家恨,狠狠捣在鲤登咽喉! 咔嚓! 喉骨碎裂声脆得瘆人。鲤登眼珠猛凸,所有的不甘、恐惧和污秽,全定格在那张扭曲的倭瓜脸上。 李平安没看地上那滩,目光如电扫向鲤登腰间。一把做工精良的武士刀连着刀鞘,刀柄缠着金丝!还有一把镶着宝石的短佩剑!手腕上,一块金壳怀表!都是好东西!他半点不客气,意念一动,武士刀、佩剑、怀表瞬间消失,进了空间。顺手还摸走了鲤登兜里的钱包和一块成色不错的玉佩。雁过拔毛,贼不走空! 搜刮完尸体,目光投向房间深处。三道厚重铁门紧锁!拦得住别人,拦不住他!意念凝聚,如同无形钥匙,探入锁芯,细微的机括转动声接连响起! 咔哒!咔哒!咔哒! 三道铁门应声洞开! 饶是李平安有准备,也被眼前景象震得呼吸一窒! 第一间,金光刺眼!金条码得整整齐齐,在昏暗光线下流淌着诱人光泽!金元宝、金佛、金碗…堆成小山!黄澄澄一片,晃得人头晕! 第二间,文物的海洋!青铜器泛着幽绿古意,瓷器温润如玉,字画卷轴堆满架子,还有几尊造型奇特的石佛!每件都透着历史的厚重! 第三间,弥漫淡淡药香。一排排古架子上,塞满线装古籍!书皮泛黄,纸页脆薄,工整毛笔小楷写着《伤寒杂病论》、《本草纲目》手抄、《千金翼方》…许多书页布满朱批!这是无数代医者的命根子! “好…好一个刮地三尺的强盗!”李平安胸中怒火翻腾,动作却快如鬼魅!不再耽搁,意念如同无形巨网,瞬间笼罩整个宝库! 金山?收! 文山?收! 书山?收! 意念所及,金光、宝光、书香,如同被黑洞吞噬,消失得干干净净!偌大三个库房,瞬间只剩光秃秃的架子和墙上挂画的印子,干净得像被狗舔了三遍! 做完这一切,李平安毫不停留。身影鬼魅般从窗口掠出,几个起落便融入黑暗屋脊。身后,鲤登的宅邸死寂依旧,只有那冲天恶臭,正从卧室窗缝里,无声地飘散出来。 郑州城的夜,黑沉如墨。但某些人的天,马上就要塌了。李平安揣着比整个郑州还肥的“盘缠”,目光已锁死北方的铁轨。 火车,北平,丫头!下一站,哥来了! 第7章 铁轨向北,锣鼓巷深 半个时辰后,鲤登那点破事才被送文件的秘书撞破。警报拉得撕心裂肺,整个宅邸被围得铁桶一般,灯光乱晃,人喊狗叫炸了锅。 厨房里那几个倒霉厨子,成了现成的替罪羊,被凶神恶煞的宪兵拖走时,那哭爹喊娘的动静,隔几条胡同都听得真真儿的。可金山飞了,文山空了,书山没了…鬼子军官们对着空荡荡的宝库,脸绿得跟鲤登死前一个德性,眼珠子红得能滴血。 “八嘎!绝对是重庆保密局!狡猾的支那特务!” 鬼子头子把桌子拍得山响,唾沫星子喷出老远。鲤登可是入侵华北以来嗝屁的最大官儿! 郑州城瞬间成了铁刺猬,城门紧闭,街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翻箱倒柜,鸡飞狗跳。折腾到日头高悬,毛线索没捞着。那批价值连城的“华夏家底”,连同鲤登的武士刀、佩剑、金表,如同人间蒸发,成了悬在郑州鬼子头顶的巨大问号和奇耻大辱。 李平安才懒得管身后洪水滔天。火车喘着粗气,吭哧吭哧向北爬。他窝在硬邦邦的座位上,从空间里摸出那本《本草纲目》手抄本,借着车窗透进来的微光,看得入了迷。 灵泉打底的身子骨,加上那开挂的“悟性”,看书跟喝水似的容易。工整的小楷,复杂的药性配伍,晦涩的经络走向,过目不忘!不光记住,脑子还自个儿转得飞快,琢磨这味药为啥这么配,那处穴位按下去啥效果,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饿了?空间里嫩玉米棒子管够,啃得满嘴清甜,玉米芯子顺手就塞座位底下。 火车像头老牛,走走停停。车厢里挤得沙丁鱼罐头似的,逃难的、跑单帮的、做小买卖的…三教九流,汗味、劣质烟草味、小孩的尿骚味混成一团。 李平安那身破衣烂衫和那个干瘪的旧包袱(好东西都在空间呢),活脱脱就是个穷得叮当响的小难民。他那破包袱,一路上至少被三四只“妙手”惦记过。 有装着咳嗽蹭过来的,有假意摔倒顺手一捞的,手法有高有低,结果出奇一致——包袱里空空如也,比耗子舔过的还干净!扒手们碰了头,都是一脸晦气加纳闷,灰溜溜钻回人堆。 李平安眼皮都没抬,心思全在手里的医书上。嗯,这“七叶一枝花”,清热解毒,捣烂外敷还能消肿…下回碰上不开眼的鬼子,或许能试试新方子? 三天三夜,车轮碾过中原大地,座位底下积了一小堆玉米芯子,医书也啃完了五六本。脑子里塞满了草药名、汤头歌、经络图。不敢说成了神医,但起码算个“半瓶水医童”了。 空间里顺手薅的路边野草,意念一扫,药性、毒性、咋炮制,门儿清,百草认个七七八八。望闻问切的理论滚瓜烂熟,再加上意念这个作弊器似的“透视眼”,理论满分!就是缺个大活人给他练练手,纸上谈兵终觉浅啊。 呜——! 汽笛拖着长长的、疲惫的尾音,宣告终点到了。北平,到了。 李平安随着汹涌的人流挤出前门火车站,一股混杂着煤烟、尘土、人汗和古老都城特有气息的风扑面而来。 不同于郑州的死气沉沉,北平的气息更稠,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疲惫的喧嚣。灰蒙蒙的城墙高耸,琉璃瓦在冬日寡淡的日头下泛着微光。 街上人流如织,黄包车夫吆喝着穿梭,自行车铃铛叮当乱响,穿长衫马褂的和裹西装革履的混在一起,时不时还能看见鼻孔朝天的鬼子兵和点头哈腰的黑狗子(伪警察)。 站在高大的前门楼子底下,李平安头一回觉着有点抓瞎。人海茫茫,妹妹在哪个犄角旮旯?林记布庄是搬北平了,可北平城这么大,大海捞针啊! 一个半大孩子,没个落脚窝,没个糊口的营生,在这乱世北平,寸步难行。还得弄张“良民证”,没那护身符,鬼子汉奸随便找个茬就能把人扔进大牢。 “南锣鼓巷…” 李平安脑子里蹦出这个地名。前世电视剧里,这条胡同可是“情满四合院”的老巢。自己这趟穿越,到底是掉进了四合院片扬,还是扎进了抗日神剧?管他呢!总得先找个窝安顿下来。那地方,鱼龙混杂,消息灵通,房租估计也便宜,正适合他这种“黑户”落脚。 主意拿定,他像条认道的泥鳅,开始在北平蛛网般的胡同里钻。问路?不敢太招摇。凭着点方向感和贼溜的眼神,躲着巡逻的鬼子和黑狗子,专挑小胡同钻。 青灰色的胡同墙又高又旧,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的碎砖头。头顶是窄窄的一线天,挂着各家晾晒的衣裳裤子,偶尔滴下冰凉的水珠子。 脚下的路坑坑洼洼,不是土路就是碎青石板,脏水顺着墙根沟慢慢淌。空气里是煤球炉子的烟味儿、烂菜帮子的酸馊味儿、还有股子隐约的尿骚气。 “磨剪子嘞——戗菜刀!” “硬面儿——饽饽!” 拖着长腔、带着京韵的吆喝声,在弯弯绕绕的胡同里悠悠回荡,给这灰扑扑的底色添了点活气儿。 七拐八绕,走得腿肚子直转筋。终于,在一个丁字路口,李平安刹住了脚。眼前是条更显幽深的胡同口,青砖墙看着比别处齐整点儿,胡同口的老槐树虬枝盘结,挂着几片顽强的枯叶。一块半旧的蓝底白字搪瓷牌子,歪歪斜斜地钉在斑驳的墙皮上: 南锣鼓巷。 没跑了! 李平安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陈年尘土和烟火人间的味儿钻进肺管子。他抻了抻肩上那个空瘪的破包袱,抬脚迈进了这条命定的胡同。阳光斜斜地打在青灰砖墙上,拖出长长的影子。胡同深处,隐约传来小孩子的嬉闹和妇人清亮的京片子呵斥声。 下一步,就是在这锣鼓巷里,把那个传说中的“95号院”挖出来,给自己,也给未来的妹妹,在这乱糟糟的北平城,寻个能遮风挡雨的屋檐。 他眯了眯眼,逆着光看向胡同深处,眼神里有点初来乍到的懵,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这卧虎藏龙的四九城,他李平安,来闯了! 第8章 情满四合院! 没跑了! 李平安深深吸了口气,那混着陈年老土和人间烟火的气味灌进肺管子。他下意识扯了扯肩上那个干瘪的破包袱(好东西都在空间里躺着呢),抬脚迈进了这条注定跟他纠缠不清的胡同。 冬日的太阳斜照在青灰砖墙上,拉出长长的、冷冰冰的影子。胡同深处,模模糊糊传来小孩闹腾和女人亮堂又带点烦的呵斥声。 下一步,就是在这锣鼓巷的深宅大院里头,把那个传说中的“95号院”给刨出来。给他自己,也给以后要来的妹妹,在这乱哄哄的北平城,寻个落脚的地儿。 他眯了眯眼,逆着光往胡同深处瞅,眼神有点初来乍到的懵,底下却藏着点不显山不露水的劲儿。这卧虎藏龙的四九城,他李平安,来闯了! 巷子不宽,青石板路被踩得溜光。两边院门有开有关,门脸儿高低,透出院里人的穷富。李平安放慢步子,眼珠子跟探照灯似的扫过那些斑驳的门牌号。 95号。 一块乌木门牌,被油烟熏得发乌,边儿都磨圆了,字儿倒还清楚,钉在一扇黑漆掉得露出木头本色的院门边。门墩是俩磨得没样的石鼓,一股子老古董味儿。 就是这儿!李平安心口跳快了一拍,前世那些关于“禽满四合院”的鸡零狗碎、鸡贼算计全涌上来了——号称“三清来了也得扒层皮”的地界儿。他嘴角撇了撇,是真这么邪乎?还是拍戏的瞎编?正好,亲身体验一把。 他装着累得够呛,在95号院门斜对面背风的墙根儿蹲下,破包袱往脚边一撂,眼角的余光却黏在那扇关着的院门上,耳朵支棱着听里头的动静。隐隐约约有锅铲碰锅沿的声儿,还有股子浓烈的、混着油腥和香料的气味飘出来。 吱呀—— 院门从里面拉开,一个男人走出来。这人四十上下,个头不高,有点胖乎,裹着件洗得发白的深蓝棉袄,袖口和前襟蹭着明晃晃的油渍。那眼袋肿得跟俩小水袋似的挂在眼下,透着一股子常年缺觉的蔫巴劲儿。最冲的是那股油烟味,浓得化不开,活像刚从灶台边拔出来。 他手里拎着个空簸箕,像是去倒垃圾,一抬眼就瞧见墙根底下蹲着的李平安。那孩子衣裳破旧,脸黄肌瘦(装的),眼神倒是清亮,不像要饭的,倒像在等人。男人脚下一顿,带着浓重京腔的嗓门儿响起来,透着点纳闷:“小兄弟,杵这儿发愣呢?碰上难处了?等人?” 李平安抬起头,目光跟男人撞个正着。这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这张脸…这肿眼泡子,这有点刻薄又透着点小精明的五官…活脱脱就是前世那个叫倪大红的演员,年轻了二十岁!一个名字差点从李平安嗓子眼儿蹦出来——何大清!四合院里的厨子,傻柱他爹,后来跟白寡妇拍屁股跑路的那位! 为了探探底,李平安赶紧站起来,脸上挤出点初来乍到的慌和累,嗓子有点哑:“大叔,您好,打扰了。南边逃难来的,路上遭了灾,好不容易才摸到四九城。我叫李平安。” 他指了指95号院门,“听人提过一嘴,说这院里的房主老太太有空房出租?我…我想租两间落脚,不知道…不知道大哥您怎么称呼?” “哦——逃难来的啊!” 男人明白了,脸上那点打量淡了,多了点街坊邻居式的同情,“我叫何大清,就住这院儿中院正房。你说老太太啊,是有空房。” 他上下扫了李平安几眼,看他年纪不大,又孤零零一个,补了句,“老太太这会儿估摸在家呢,要不…我领你进去问问?” “何大清!” 名字对上了!李平安心里最后一点嘀咕也散了。果然是禽兽窝!他脸上立马堆起感激的笑,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那可太谢谢何叔了!劳您驾给引个路!” 何大清摆摆手,示意李平安跟上,转身又推开那扇虚掩的院门。李平安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翻腾的“剧情预告”,把肩上的空包袱紧了紧,抬脚跟了进去,一脚踩进了这传说中“民风淳朴”的95号四合院。 一进院门,光线立马暗了。四合院那四四方方的天井露了出来。青砖铺地,被踩得发亮。正对大门是倒座房,左右两溜是东西厢房,中院两边厢房,正房坐北朝南。后院东西厢房空着。院子不算太大,倒还齐整,角落堆着煤球和杂七杂八的东西。几根晾衣绳横跨天井,搭着些半干的衣裳。 何大清领个陌生半大孩子进来,立马招来院里人的目光。 “大清,这谁家孩子啊?” 何大清媳妇先开了口,嗓门敞亮,带着胡同味儿。 何大清边走边应,声儿不大不小:“南边逃难来的,叫李平安。找老太太看房,想租两间住。” “哟,租房啊?” 前院西厢房窗户里探出个精瘦的脑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阎埠贵),“老太太那房可有日子没租出去了。” 话里话外带着点算计。 李平安微微低着头,只当没听见那些议论和打量的目光,紧跟着何大清穿过中院天井,直奔后院。他觉着那些目光像小钩子似的在他身上刮,带着好奇、掂量,没准还有一丝藏着的算计。这院儿里的空气,好像都比外头稠糊。 后院更清净点,正房三间,左右耳房。何大清走到正房门前,抬手在门板上不轻不重敲了三下:“老太太!老太太!我带人来了,看房的!” 屋里传来一个挺清楚、慢悠悠、带着点拿腔拿调的声音:“进来吧。” 听着中气挺足,哪有半点耳背的样儿? 何大清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檀香混着旧家具的味儿飘出来。他侧身让李平安进去,自己没往里走,只对李平安说:“小兄弟,你自己跟老太太唠吧,她就住这儿。老太太…咳,你机灵点儿。” 他含糊地带过“耳背”这茬儿,显然门儿清,对屋里扬了扬下巴算是打了招呼,转身就回中院了。 李平安心里明镜似的,抬脚进屋。光线有点暗,缓了缓才看清。屋里摆设老派,但收拾得溜光水滑。一张雕花罗汉床靠墙摆着,铺着深色褥子。一个穿深紫色暗纹绸面棉袄、黑色扎脚棉裤的小脚老太太,盘腿坐在床边小炕桌旁,手里捻着串油光锃亮的佛珠。头发花白,脑后挽着个一丝不乱的小髻,插根素银簪子。 脸上褶子挺深,但皮子白,能看出年轻时的俏模样,一双眼睛不大,却透着一股子经了世事的精明和沉静。五十多岁,腰板挺得倍儿直,浑身上下透着旧式富贵人家那股子拿捏人的劲儿——这就是聋老太太,传说中贝勒府的侧福晋,这会儿眼神清亮,正不动声色地打量李平安。 李平安赶紧上前一步,微微弯了弯腰,声音清楚又恭敬:“老太太您好,打扰您了。我叫李平安,打外地来的,想在您这儿租两间房落脚。” 聋老太太的目光像尺子似的,慢悠悠地从李平安的破衣烂衫量到那个空瘪的包袱,脸上没啥表情,只慢吞吞开口,声儿不高,带着老北京的腔调:“租房?还是…买?” 最后一个字,尾音拖得老长。 “租房,老太太。” 李平安答得干脆,“身上…没那么多钱买。” 他故意挤出点窘迫。 “哦…” 老太太捻佛珠的手没停,“租啊…那得看你看上哪间屋了。价儿…不一样。” “劳您驾,能带我瞅瞅吗?” 李平安把姿态放得低低的。 聋老太太放下佛珠,慢腾腾挪下罗汉床。她个儿不高,一双小脚走起来倒挺稳当。拿起门边一根乌木拐杖(看着像摆设),带着李平安出了正房。 看房过程挺闷。老太太话少得可怜,只打开门让李平安自己看。后院东西厢房都空着,位置深,光线也暗。中院东西厢房倒是亮堂点,可李平安心里打鼓,觉着中院人多眼杂,是非窝。 最后来到前院,前院东厢房有两间,旁边还带着个小小的耳房。东厢房坐东朝西,下午的太阳正好能斜着照进来,窗棂糊着新换的高丽纸,看着干净亮堂。耳房是小点,但自个儿一疙瘩,当个储藏室或者小厨房正好。关键位置靠前,进出方便,也清静点,正好躲开中院那几位“大神”。 “老太太,这东厢房连带着旁边这小耳房,咋租?” 李平安指着前院东厢房问。 聋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院当间,目光扫过那两间房,又落回李平安脸上,慢条斯理地说:“东厢房,一月三块大洋。耳房小,一月两块。先交钱——后住人。” 语气平平淡淡,却带着股子不容商量的劲儿。 五块大洋一个月!眼下这光景,这可不是小钱,够普通人家一个月的嚼谷了。李平安心里反而踏实了。这钱,对他来说九牛一毛,空间里金山银山堆着呢。麻烦的是咋解释一个逃难小子能掏出这钱还不惹人疑心。 他脸上适时地显出点犹豫和肉疼,像是在心里打架,最后咬咬牙,像是豁出去了:“行!老太太,我租了!就按您说的价儿!现在能签契吗?” 他演得像是掏光了家底。 聋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也不多问,点点头:“跟我来吧。” 租房契是现成的格式文书,填上姓名、房号、租期和租金就行。李平安提笔,在承租人那儿写下“李平安”仨字。 写到租金时,他动作自然地解开破棉袄衣襟,从里面一个不起眼的破旧内袋里(实则是从空间里掏),摸出五块沉甸甸、亮闪闪的现大洋,又数出两块当押金(老太太要押二付一),一共七块,轻轻搁桌上。 银元“叮当”一碰,脆生生地响。聋老太太的目光在那几块银元上停了一瞬,伸出枯瘦但干净的手,拿起一块,对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眯眼瞅了瞅成色,又搁嘴边轻轻吹了一下,凑到耳边听了听嗡嗡的余音。 动作老练得很,确认没毛病,她才慢吞吞收起银元,在契约上按了手印,又从一个老旧小匣子里摸出一把黄铜钥匙,递给李平安。 “钥匙收好。房契…得去房管所报备上税,那是我的事儿,不用你跑腿。” 老太太把一份契约递给李平安,“住下吧,院里的规矩…日子长了就明白了。” 最后一句,平平淡淡,却藏着话。 “谢谢老太太!” 李平安接过钥匙和契约,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窝有了,身份的事儿立马又顶上来。他本想顺嘴问问老太太有没有门路办“良民证”,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这老太太眼神太毒,心思太深,刚来就让她知道自己是“黑户”,等于把把柄递人手里。还是找何大清问问更稳当,那厨子看着市侩,心眼儿估摸没老太太那么深。 他谢过聋老太太,退出了那间飘着檀香和旧时光味儿的正房。 第9章 四合院安家 何大清正蹲在自家门口的小煤炉子旁,拿着把破蒲扇扇火,锅里“滋啦”响着。一个虎头虎脑、七八岁的男孩(何雨柱,傻柱!)扒着门框,眼珠子都快掉锅里了。 “何叔!” 李平安笑着走过去。 “哟,谈妥了?” 何大清抬头,蒲扇往前院一指,“租了前院东厢房?” “嗯,租下了,多亏何大哥引荐。” 李平安凑近点,压低声音,带着点为难,“还有个事儿想麻烦您。我这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听说在城里走动,得有张‘良民证’?这玩意儿…该去哪儿办啊?都需要啥?我…我在这儿真是举目无亲…” 他适时地露出恳求的神色。 何大清手上扇火的动作慢了,他瞅瞅李平安,又看看锅里没啥油水的青菜,蒲扇在膝盖上“啪啪”拍了两下:“嗐,这事儿啊!去内五区警察分局!鼓楼东大街那块儿。带两张一寸相片儿,找个铺保…哦,就是找个铺子给你作保,证明你不是歹人。再交点钱,填个表,等个几天就齐活。” 他顿了顿,看着李平安,“铺保…这玩意儿可不好弄,得有熟脸儿才行。你一个外乡人,人生地不熟…” 李平安立马接茬:“何叔,您看…您在这四九城人头熟,能不能…帮我搭把手?我真是一点辙都没了。您要是能帮我这个忙,我李平安记您一辈子恩!” 他语气贼诚恳,带着点走投无路的急。 何大清咂摸了一下嘴,目光在李平安那张透着恳切的脸上扫了扫,又瞥了眼自家锅里清汤寡水的菜。他喉咙滚了滚,像是下了决心,蒲扇一挥:“得嘞!谁让我老何心软呢!看你小子面善,不像那坏种。铺保…我给你担了!就说你是我老家远房表弟,家里遭了灾,投奔我来了!成不成?” 李平安心头一喜,脸上更是感激得不行:“哎呀!何叔!您真是我的大恩人!这…这叫我怎么谢您才好!” 他激动得有点结巴,“您放心,该花的钱,我一分不少!绝不让您为难!” “嗨,说这外道话!” 何大清摆摆手,一副豪爽样儿,“远亲也是亲嘛!明儿上午,你跟我跑趟分局就成!带上相片,钱…大概得预备个三五块大洋打点。” 他报了价,眼神里带着“你懂的”意思。 “明白!明白!” 李平安连连点头,心里门儿清,这钱里少不了何大清的好处。“明儿一早我来寻您!” “成!” 何大清答应得痛快,锅里香气更浓了,他儿子何雨柱“咕咚”咽了口唾沫。 李平安没再多磨叽,告辞出来。走出95号院门,他觉得外头的空气都清爽了。身份这老大难,总算有点谱了。何大清这担保,看着热心,其实是笔买卖,但正是李平安要的——一个合情合理、能在这四合院扎下根的身份。 后半晌,李平安成了北平城最不起眼的一粒灰。他先按何大清指的道儿,摸到了内五区警察分局。那地方门口戳着俩挎盒子炮的黑狗子,眼珠子像钩子似的扫着进出的人。李平安没敢靠前,远远瞅了会儿,记住了地方和流程。接着,他开始了蚂蚁搬家。 空间是万能仓库,可面上总得装装样子。他专挑不起眼的小杂货铺、旧货摊下手。一个掉了瓷的搪瓷脸盆、俩粗瓷碗、一把豁口的菜刀、一捆草绳扎着的筷子、一个旧藤编暖水瓶壳子(里头胆是空间里新的)、一个豁嘴的瓦罐……东西又破又旧,堆一块儿也值不了几个铜板,完美符合他“逃难穷小子”的人设。 最膈应人的是被褥,新的太扎眼,旧货市扬淘换来的破棉絮又脏又硬,一股子可疑的霉味儿。李平安忍着恶心,买了两床最破的,拿草席一卷,扛在肩上。 每次买东西,他都跟受惊的兔子似的,远远看见穿制服的黑狗子或者挎枪的二鬼子巡逻队,立马缩进小胡同或者蹲路边装死。 折腾了好几趟,才把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这些过日子的家伙什儿置办齐,一趟趟“搬”回了前院东厢房。最后去买菜,更是小心得不行,只捡最贱的白菜萝卜土豆,割了一小条肥肉膘子。 天擦黑,前院东厢房总算有了点烟火气。这也算“开火”了,破炉子点起来了,烧的是最次的煤,烟有点呛。李平安撸起袖子,开始拾掇晚饭。 空间里上好的五花肉、鲜灵灵的菜、还有小坛黄酒,一样都不能露。只能用刚买的肥肉膘子熬了点油渣,炒了个醋溜白菜,炖了一大盆土豆萝卜块,蒸了一锅糙米饭,分量管够。 饭菜的香味儿,愣是顶开了劣质煤烟的封锁,在95号院上空飘。做好饭,李平安走到中院何大清家门口。 “何叔!何婶!柱子!” 李平安脸上堆着笑,“今儿多亏何叔帮衬!我这刚安顿,买了一些菜,就做了点家常菜,您要是不嫌弃,一家子过来对付一口,算我一点心意!” 何大清刚把自家那盘咸菜炒好,正就着窝头啃呢。那炖菜的浓香直往鼻子里钻,再看看自家这清汤寡水,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他儿子何雨柱更是眼巴巴瞅着李平安手里那盆油汪汪的炖菜,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这…这多不好意思…” 何大清搓着手,嘴上客气着,脚底下可一点没耽误,挪了过来。他探头往李平安屋里瞅了一眼,东西是破旧,可收拾得挺利索,特别是那饭菜的卖相和香味儿,对他这厨子来说,天然有吸引力。“行!小兄弟够局气!孩儿他娘!柱子!麻溜的,上你李哥那儿吃饭去!” 他回头朝屋里喊了一嗓子,又对李平安笑道,“嘿,没看出来啊?你这手活儿,不像生瓜蛋子!这菜味儿…挺地道!油渣熬得透亮,萝卜土豆炖得稀溜软!” 李平安腼腆一笑,露出俩小虎牙:“乡下把式,瞎鼓捣,让何大哥您这大厨见笑了。” 他侧身让何家三口进屋。 何大清一进门,眼珠子习惯性地扫过那些破旧但码放整齐的家什儿,尤其在那把豁口的菜刀上停了停,又看看桌上那盆炖得软烂、油光光的土豆萝卜,鼻子抽了抽,像是在分辨里面的调料。他媳妇有点拘谨地笑着,何雨柱早就被那盆菜勾走了魂。 “快坐快坐!” 李平安热情招呼着,把唯一一条还算囫囵的板凳让给何大清,自己跟小柱子挤在炕沿上。昏黄的煤油灯下,破旧的小屋里,四个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映在斑驳的墙上。 屋外,是渐渐黑透的锣鼓巷,是95号院其他住户可能伸过来的窥探眼神。而屋里,一顿简单的答谢饭,像是李平安在这“禽兽窝”里扔下的第一颗石子儿,水波纹正悄悄漾开。 李平安拿起筷子,心里那根弦可一点没松:身份证明就在明天,这院儿里的“妖魔鬼怪”,迟早得一个个露脸。他得把“何大清远房穷表弟”这张皮,披得严严实实。 第10章 何大清话四合院 何大清脸上泛着红光,满足地打了个嗝儿,手指头无意识地在豁了口的粗瓷碗沿上“当当”敲着。看李平安的眼神,比下午那会儿热乎多了。“行啊,平安!没瞧出来,你小子有两下子!”他咂摸着嘴,半是真心半是捧扬,“油渣熬得焦香,萝卜土豆炖得稀溜软乎,火候拿捏得死准!是下过灶的!” 李平安腼腆一笑,露出俩小虎牙,赶紧又给何大清那见底的碗满上烧刀子:“何叔,您可别臊我了!乡下土把式,混个肚儿圆罢了,哪能跟您这四九城掌勺的大师傅比?这不是今儿托您的福,心里头热乎,才敢舍这点油星儿。” 话里透着谦卑,眼角的余光却像小刷子,在何大清放松的胖脸上扫来扫去。 火候到了。 他端起自己那小半碗酒,脸上堆着初来乍到的懵懂和对前程的茫然,敬了过去:“何叔,这杯敬您!今儿要不是您搭把手,我这外地来的棒槌,两眼一抹黑,别说找着这安身的地儿,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他仰脖子灌了一口,劣酒辣得他龇牙咧嘴,更显得“实诚”。 何大清被捧得舒坦,滋溜一口干了,蒲扇手一挥:“嗐!远亲不如近邻嘛!见外了不是!”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 李平安放下碗,重重叹了口气,那点迷茫浓得化不开,活脱脱一个没脚后跟的浮萍,“可我这儿…心里头还是七上八下的。您瞅见了,我就光杆一个,除了这身破皮,毛都没有。往后…总得刨食儿活命吧?这北平城,大得没边儿,水也浑得很…” 他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劲儿,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何叔,您是这院里的老坐地户,经得多见得广。能不能…给我念叨念叨这院里的老少爷们儿?我这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别一个不留神,杵了哪位爷的肺管子,那可真是吃不了得兜着走!” 姿态放得够低,眼神里全是依赖和讨教,任谁瞅着都觉得这是个想赶紧摸清门道、安生过日子的老实孩子。 何大清正喝得晕乎,又被李平安捧得飘飘然,再加上肚子里那点油水暖着,那点警惕早扔护城河里了。他大手一抹嘴,蒲扇一挥,开启了“胡同包打听”模式:“嘿!这事儿啊,你算问对人了!咱这95号院,你何叔门儿清!” 他掰着手指头,唾沫星子开始横飞: “瞧见没?后院东厢房,刘海中家!” 何大清朝后院努努嘴,“老刘,在娄氏轧钢厂当个锻工大师傅,俩儿子,大的叫光齐,也就三四岁,刚会跑,小的光天,估摸着还在他娘怀里吃奶呢!这人啊…” 何大清压低了点声,撇撇嘴,“官迷!屁大点事儿都爱插一杠子。” “后院西厢房,许富贵家!” 他手指头又往西边一点,“许富贵,那可是个能人!是娄氏钢铁厂放电影的!专门伺候那些老板!脑子活泛着呢,猴精猴精的!有个儿子叫许大茂,跟柱子差不多大吧?那小子,啧啧…” 何大清脸上露出点牙疼的表情,“跟他爹一个模子刻的,滑不溜秋,眼珠子一转一个主意,跟他家那老狐狸似的!” “中院东厢房,易中海易师傅!” 何大清语气里带上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老易,那也是轧钢厂的大师傅,跟你贾叔一个车间的。技术…那没得说,是这个!” 他竖了竖大拇指,话锋却有点飘,“为人嘛…面上看着是正人君子,仁义道德挂嘴边,院里谁家有事儿都找他评理,热心着呢。” 他咂摸了一下嘴,没往下深说,但那眼神,透着点“你懂的”意思。 “中院正房,就是我家了!” 何大清拍拍胸脯,随即像是踩了狗屎,脸一垮,“紧挨着西边那间,贾有才家!也在轧钢厂,跟老易一个车间。老贾人还凑合,就是他那媳妇,贾张氏…” 何大清的声音压得跟蚊子哼似的,脸上是实打实的嫌恶,“那就是个滚刀肉!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泼皮破落户!撒泼打滚是家常便饭,占便宜没够!你住前院,离她远点!千万别沾上!粘上她,比粘上癞蛤蟆还膈应人!她家那小子贾东旭,十一了,看着蔫了吧唧,也不是啥省油的灯!” “前院西厢房,” 何大清朝前院努努嘴,“阎埠贵阎老西!一家子文化人儿。阎老西自己开了个小书铺,识文断字,在胡同里算个‘先生’。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爱占点纸笔墨砚的小便宜,不过面上还算过得去。有个三岁的儿子叫阎解成。他家日子…算是院里最清闲的。” 李平安听得“聚精会神”,时不时配合地点头,脸上变换着“哦哟”、“厉害”、“吓人”的表情。当何大清说到“整个院子都是老太太的”时,李平安恰到好处地插了句嘴,带着点乡下人听稀奇的好奇:“何叔,听说…老太太以前是前清贝勒爷的侧福晋?真有这码事儿?” 何大清一愣,酒意似乎散了一丝,眼神飘忽了一下,含糊道:“这个…真闹不清。我也是后来才搬进来的。老太太底子深,平常也不提从前那些老黄历。不过…” 他左右瞄了瞄,声音压得只剩气音儿,神叨叨地说,“倒是听人嚼过舌头根子,说老太太的儿子,是在南边那个…那个果党保密局当大官的!了不得的人物!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来没露过面儿。” 保密局!李平安心口猛地一紧,面上却只是“哦”了一声,露出点乡下人对大官的敬畏和茫然。这消息,沉甸甸的。 他赶紧又给何大清续上酒,把话头往回拉,脸上重新挂上对饭碗的忧愁:“何叔,听您这么一掰扯,这院里水可真够深的!我这心里更没底了。您看…我这初来乍到,想在北平城找个填饱肚子的营生,该往哪条道上扑腾扑腾?您见多识广,给指个方向呗?” 他语气恳切,把何大清当成了指路明灯。 何大清被这顶“见多识广”的高帽子戴得舒坦,又灌了口酒,话匣子彻底关不上了:“嗨!四九城,饿不死勤快人!瞅你小子挺机灵,手脚也麻利…”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唾沫横飞地掰扯,“去天桥撂地卖艺?不成不成,那得有真玩意儿,还得交‘份子钱’!进厂当学徒?像娄氏轧钢厂、纺织厂啥的,倒是安稳,可规矩大,熬年头,工钱塞牙缝都不够!去饭馆跑堂?嘴皮子得溜,眼力见儿得好…” 李平安听得“频频点头”,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何大清数落的这些,全是苦哈哈的底层活计。他李平安身怀空间异宝,哪会真去干这些?不过戏得做足。 当何大清提到“拉黄包车”时,李平安心里的小算盘“啪嗒”一声打响了。这活儿!满城跑,大街小巷钻,打听消息最是方便!风吹日晒是苦,可正好是他这“逃难穷小子”最该干的活计!绝佳的掩护! 他脸上适时地露出点“这活儿我能干”的意动,赶紧问:“何叔,您说拉黄包车…这活儿,累是累点,是不是能多跑几个地方?消息…是不是也灵通点?” 前院东厢房这点灯火推杯换盏的工夫,95号院其他几扇窗户后面,也没消停。 中院易中海家。易中海盘腿坐在炕上,就着一小碟咸菜疙瘩,慢悠悠喝着棒子面粥。他媳妇在灯下补衣裳。易中海耳朵支棱着,听着前院隐约传来的何大清那特有的大嗓门和笑声,眉头几不可察地拧了个疙瘩。 “老何又灌上了?”易中海媳妇小声道,“还带着新来那小子?” 易中海“嗯”了一声,声音低沉:“前院新租户,半大小子,看着精瘦。老何说是他远房侄子,老家遭了灾投奔来的。” 他顿了顿,像是在掂量什么,“面上瞧着倒还老实。就是这年月…兵荒马乱的,多留个心眼总没错。” 话里透着谨慎,可那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仿佛在评估这新来的会不会打破他苦心维持的某种平衡。 后院刘海中家。刘海中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他老婆在收拾碗筷。刘海中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捕捉着前院的动静,鼻子里重重哼出一股气:“哼!何屠夫!又灌几口猫尿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带个不知根底的外乡人进院,还喝五喝六的!一点规矩都没有!回头得跟老太太说道说道,这院里进人,得立个章程!” 俨然一副院务总理的派头。 前院西厢房,阎埠贵家。阎埠贵就着豆大的油灯光,小心翼翼地粘着一本旧书的书脊。他老婆抱着三岁的阎解成轻轻拍着。阎埠贵听着隔壁何大清那高谈阔论,眼镜片后的眼珠子转了几转。 “新来的…姓李?”他低声问老婆,“下午瞅着背个破包袱,不像有家底的样儿。可…能租下前院东厢房连带耳房,一个月五块大洋呢!老太太那价儿,可从不手软…” 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手指头在破桌面上无意识地敲着,像是在拨拉算盘珠子,“是老家那点压箱底都带来了?还是…何大清贴补了?” 他老婆摇摇头。阎埠贵不再吭声,但那眼神,明显写着“有待深挖”四个字。 贾张氏在自己屋里,一边纳着硬邦邦的鞋底,一边竖着耳朵听前院的响动。听到何大清那中气十足的笑,她三角眼一翻,撇着嘴啐了一口:“呸!何胖子!又拿那点猪食显摆!带个穷酸侄子蹭吃蹭喝,美得他!那新来的小子听着也是个穷鬼,屁钱没有!” 她眼珠子骨碌一转,心里开始扒拉小九九:新来的租了前院东厢房?离院里那口公用水井近啊…以后挑水,得“提点提点”他,让他多出力! 小小的四合院,像一口在北平寒夜里咕嘟着的温水锅。李平安这颗新扔进来的石子儿,已经悄没声地搅起了或明或暗的波纹。每个人都在心里描画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何大清远房侄子”。是老实巴交的苦命人?是潜在的麻烦精?还是…能刮点油水的新茬子? 前院东厢房里,李平安最后敬了何大清一碗,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和一点上头的红晕:“何叔,听您掰扯这一晚上,我这心里…透亮多了!明儿还得劳您大驾,带我去办那‘良民证’,这碗我干了,您随意!” 何大清已经喝得舌头有点捋不直,豪气地一挥手:“放…放心!包…包在何叔身上!” 油灯的火苗猛地一跳,映着李平安那张看似憨厚、眼底却一片清明的脸。这锣鼓巷95号院的夜,黑得正浓。 身份证明是头一步,而在这鬼子刺刀下的北平城,在这暗流涌动的四合院,真正的风浪,还在后头呢。他放下空碗,听着窗外胡同里鬼哭狼嚎似的北风,嘴角弯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明儿,该去会会那些黑狗子了。 第11章 李平安办良民证 前院东厢房的土炕硌得慌,李平安却睡得死沉。连着几天火车上颠簸提心吊胆,加上昨晚那顿烧刀子,骨头缝都酥了。穿越带来的空间灵泉也架不住这么造,他索性摊平了,真格儿睡了个囫囵觉。 天刚擦亮,胡同里“哗啦哗啦”的扫街声就钻了进来。李平安眼皮一掀,眼底清亮亮的,昨儿的乏劲儿溜得没影。灵泉打底的恢复力,真不是盖的。 他利索地爬起来,套上那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棉袄,抄起豁了口的搪瓷缸子和半旧毛巾,推门出去。 一股子掺着煤灰的冷风“呼”地糊脸上,冻得他一激灵。中院那口老井边已经有人了。易中海媳妇裹着厚棉袄,正费劲巴拉地摇辘轳,“吱嘎吱嘎”响。旁边蔫头耷脑杵着的,是贾家那小子贾东旭,拎着个空桶等水。 李平安走过去,脸上堆起初来乍到的、带点怯的笑,声儿不大不小:“婶子早!东旭兄弟早!我是前院新搬来的李平安,老家遭了灾,投奔何叔来的。往后一个院儿住着,您多担待!” 易中海媳妇停下手,撩眼皮扫了他一下,没啥表情,“嗯”了一声,算是应了。贾东旭更是眼皮都没抬,盯着自家桶底儿发愣。 李平安也不在意,自顾自到井台另一边,放下缸子,就着刚打上来、冰得扎手的井水,稀里哗啦开始洗漱。冷水一激,透心凉,脑子彻底醒了。他一边搓脸,一边眼风扫着中院。易中海家门关着,贾家那扇破门开了条缝,影影绰绰能看见里头晃,估摸是贾张氏那尊神。何大清家也开了门,何叔正披着棉袄站门口伸懒腰,那俩眼袋还跟小水袋似的挂着。 “何叔早!” 李平安赶紧抹了把脸,笑着招呼。 “哦,平安啊,起挺早。” 何大清打个哈欠,瞅瞅天色,“拾掇好了?麻溜儿吃了早饭,咱奔分局把那证儿办了是正经。” “哎!听您的!” 李平安应得脆生,随即像想起啥,带点不好意思,“何叔,您还没吃吧?要不…上我那对付一口?昨儿买了点棒子面,我熬锅糊糊?” 何大清摆摆手,带着老北平的讲究劲儿:“不了不了!你刚扎下根,哪能老吃你的!我屋里有昨儿剩的窝头,凑合一口就得!赶紧的吧,分局那帮黑皮,去晚了更拿乔!” 李平安也不强让,点点头:“成!那您先吃着,我拾掇下,立马好!” 他手脚麻利收拾好,回了前院。关上门,意念一动,空间里摸出俩还温乎的白面馒头,就着存好的咸菜疙瘩,三两口下了肚。棒子面糊糊?那是糊弄外人的。 内五区警察分局门口,戳着俩挎盒子炮的黑狗子。大檐帽歪戴着,制服皱得跟咸菜干似的,叼着烟卷,斜眼睨着进出的人,眼神跟看路边的野狗没两样。一股子劣质烟叶子味儿,混着衙门里特有的汗臭加霉味儿,从门洞里往外冒。 何大清熟门熟路,脸上堆起油滑的笑,凑到其中一个黑皮跟前:“王班长,辛苦您站岗!今儿带我家远房侄子,办个证儿!” 说话间,手指头隐秘地一弹,一小卷早就备好、裹着几张毛票的纸卷儿,就顺进了那黑皮口袋。 姓王的黑皮眼皮都没撩,手指头在口袋里捻了捻厚度,鼻腔里哼出一股气:“嗯,进去吧!左边第三个屋,找张秃子!利索点儿!” “哎!谢王班长!谢您!” 何大清点头哈腰,拽了李平安一把,赶紧往里钻。 里头光线昏惨惨,几张破桌子后面,坐着几个同样蔫头耷脑的文书。空气里一股子劣质墨水掺着旧纸堆的霉味儿。何大清找到那个脑门锃亮的张文书,又是一通赔笑递烟卷,外加李平安适时递上两张一寸黑白照片和填好的表格(表格是何大清叨咕,李平安自己划拉的,字儿歪七扭八,活脱脱“乡下棒槌”)。 张秃子耷拉着眼皮,手指头在表格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拖着长腔:“担保人…何大清?南锣鼓巷95号?远房侄子?老家遭灾…嗯…” 他撩起眼皮,浑浊的眼珠子在李平安那身破棉袄上刮了几个来回,又落到何大清脸上,“老何,这年月,担保人可不是随便当的。出了岔子,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张文书您圣明!” 何大清腰弯得更低了,脸笑成了菊花,“我这侄子老实得跟个闷葫芦似的,就是来四九城刨口食儿!绝不给政府添堵!您多照应,多照应!” 说着,眼神往李平安那边飞。 李平安心领神会,脸上挤出恰到好处的惶恐加肉疼,慢吞吞从破棉袄内袋(实则是空间)里,摸出块亮闪闪的大洋,轻轻搁桌角,推过去。“张总…您受累…买包烟顺顺气…” 声儿小得像蚊子哼哼。 那大洋在昏光下,贼亮。张秃子眼皮终于掀开了点,手指头“无意”地盖上去,轻轻一抹,滑进了抽屉。脸上那点官腔瞬间淡了八度:“嗯…手续倒是齐整…行吧,等着!过两天来拿证!下一个!” 挤出分局那憋死人的门洞,重新吸到外头冷冽的空气,李平安才觉得胸口那团浊气散了。何大清也松口气,抹了把不存在的汗:“齐活!这帮黑皮,就认这玩意儿!” 他拍拍李平安肩膀,“你小子,还算有点眼力见儿!” 李平安赶紧又摸出一块大洋,塞何大清手里,脸上堆满感激:“何叔,今儿全仗您了!跑前跑后的,这点钱您拿着,割斤肉解解馋!侄儿一点心意!” 何大清捏着那沉甸甸的大洋,脸上笑开了花,嘴上还假客气:“哎呀,你看你!生分了不是!都说了远亲不如近邻…” 话没说完,大洋早利索进了兜。“行了,证儿妥了!下一步咋整?真琢磨去拉车?” “嗯!” 李平安重重点头,脸上露出愣头青那股子莽劲儿,“何叔您说得在理,得找饭辙!我寻思拉车这活儿,苦是苦点,可腿脚勤快,四九城跑熟了是正经!多跑几趟,总能混上饱饭!您知道哪家车行路子正点不?” 何大清得了实惠,格外上心:“路子正?这年头哪找正经地界儿!不过城南‘快腿儿车行’门脸大点,车也半新不旧。我认得里头一个管事的,姓孙,以前在我们饭庄赊过账,还算给三分薄面。走!带你认认门去!” 快腿儿车行门脸不小,临着条还算热闹的街。门口横七竖八趴着几十辆黄包车,车夫们穿着打补丁的号坎,有的蹲墙根啃冷窝头,有的靠着车打盹,个个面黄肌瘦,一脸被生活毒打过的麻木。空气里一股子汗酸味混着劣质车油和脚丫子味儿。车行大门上头,一面褪色的青天白日旗旁边,还戳着面刺眼的膏药旗,看着就膈应。 何大清领着李平安找到那个姓孙的管事。孙管事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珠子滴溜乱转,透着商人的油滑。他叼着烟卷,斜眼瞅着李平安那身行头:“拉车?就你这小身板?拉得动车?这活儿可全靠腿脚吃饭!” “孙管事,您甭瞧他瘦,乡下娃,有把子傻力气!” 何大清赶紧递烟,赔着笑,“我远房侄子,老家遭了难,实在没招了,想混口饭吃。您看…给个机会?” 孙管事嘬了口烟,慢悠悠吐着烟圈:“行吧,看老何面儿上。不过丑话说前头。想拉车?两条道儿:一是租车行的车,按天交‘车份儿’,刮风下雨、头疼脑热,一个子儿不能少!车坏了还得照价赔!二是你自个儿买辆新车,挂靠我们车行名下,按月交‘挂靠费’,车行给你上牌子,按月交份子钱就成。另外嘛…” 他拖长了调儿,眼珠子瞟向街对面几个歪戴帽子、叼烟晃荡的街溜子,“这地头儿上,该孝敬的‘香火钱’可省不了,不然…嘿嘿,别说拉活儿,车轱辘都给你踹飞喽!” 李平安心里冷笑。自己买车?挂靠交钱?还得被黑皮混混两头刮油?这哪是拉车,简直是给阎王爷当催命小鬼! 脸上却挤出为难和惊吓的表情,搓着手:“孙…孙管事,这…这租车一天不拉活儿也得交钱?自个儿买车…那得多少大洋啊?还…还有香火钱?” 活脱脱一个被吓懵的乡下土包子。 孙管事嗤笑一声:“没钱?那就老实租车!一天车份儿五个铜板起!拉够了数再议!香火钱?那是‘西城彪哥’的规矩,一个月一块现大洋!少一个崩儿,腿给你卸喽!” 语气阴森,不像唬人。 李平安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自己买车?小意思,空间里金山银山堆着。挂靠费?毛毛雨。但给街溜子交保护费?姥姥!他李平安是来当车夫的,不是来当冤种的!一个明境武者,被几个胡同串子勒索?传出去能让人笑掉后槽牙! 眼下还不是掀桌子的时候。他缺的是这个能满城乱窜的壳子。 “孙管事,谢谢您指点!这…这买车的钱不是小数,我得回去琢磨琢磨…凑凑…” 李平安装作为难地挠头。 孙管事不耐烦地挥手:“赶紧的!磨蹭啥!” 离开车行那乌烟瘴气的地儿,何大清也摇头:“瞅见没?这碗饭难咽!层层扒皮!平安啊,要不你再掂量掂量?” “何叔,我再寻思寻思。” 李平安含糊应着,心里门儿清。拉车,就是他眼下最好的幌子!至于那“香火钱”…哼,看谁有命来收! “那成,我先颠儿了,饭庄后晌还有点活儿。” 何大清惦记着兜里那块大洋,急着走人。 “哎!何叔您忙!我再溜达溜达,认认道儿!” 李平安巴不得他走。 送走何大清,李平安站在乱哄哄的北平街头,深吸一口气。冷风里裹着煤烟、尘土、炸油饼的香气和乱世特有的躁动。他眯起眼,目光刀子似的刮过四周。 拉车?不,他是用脚底板给这座城拓印!用眼珠子当刻刀! 他迈开腿,没个准地儿,就顺着南锣鼓巷周边的胡同钻。青砖灰瓦,斑驳门楼,吆喝卖糖葫芦的小贩,墙根儿底下晒老爷儿的老头儿,追着破铁环疯跑的孩子,挎着菜篮子风风火火的媳妇…一股脑儿涌进眼里。 他走得不算快,步子却稳当。脑子像台开足马力的机器,贪婪地吞着四周的景儿:这条胡同叫啥名儿?通哪儿?旁边挨着哪个院?哪个拐角有家剃头挑子?哪个犄角旮旯能猫人?哪条是死胡同?哪块儿戳着鬼子兵的木头岗亭?黑狗子巡逻打哪条道儿过?他甚至瞄见了几个看着像混混窝的点。 超强的记性加上灵泉灌出来的好眼力,让这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分门别类、清清楚楚地码进脑子里,自动拼成一张活地图,还带实时更新的!比前世那破导航带劲多了!这才叫真正的“沉浸式”踩点! 他装得像个刚进城找活路的愣头青,东张西望,偶尔在哪个小吃摊前停停脚,买个最贱的烤白薯啃着。没人留意,这看着憨傻的小子,正用俩眼珠子当扫描仪,把这座城的骨头缝儿都刻进心里头。 日头偏西,风更硬了。李平安啃掉最后一口烤白薯,拍拍手上的灰。南锣鼓巷左近的大街小巷、胡同岔道,早在他心里头门儿清,连哪块砖头松了他都记得。 辨了辨方向,抬腿往锣鼓巷走。该“家去”了。 走到巷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他习惯性抬眼扫了下95号院。院门虚掩着,门口空地上,贾张氏正叉着腰,对着个装得冒尖的大水桶指指点点,她儿子贾东旭正吭哧吭哧往院里提水。贾张氏那对三角眼,正贼溜溜地瞟着前院东厢房门口——李平安刚买回来那只崭新的大水桶。 李平安脚步没停,脸上那点“乡下傻小子”的憨相瞬间收了,眼底冷光一闪。麻烦,从来都是自己个儿找上门的。他抬手,推开了95号院那扇吱呀乱叫的黑漆院门。 第12章 李平安立威 李平安前脚刚迈进95号院那扇吱呀乱叫的黑漆门,一股裹着冰碴子的寒风,混着尖利的骂街声就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嘿!你个挨千刀的丧门星!赔钱!不赔钱老娘今儿让你横着出去!” 贾张氏跟座肉山似的堵在当院,唾沫星子几乎喷李平安一脸。那张刻薄的三角脸憋得紫胀,手指头恨不得戳进他眼窝里。 李平安脚步一顿,真有点懵。刚踩完点回来,灶膛还冷着,这唱的是哪出?“贾家大婶,”他稳住神,脸上挤出点初来乍到的茫然,“您这话…我听不懂啊?赔啥钱?总得有个说法吧?” “说法?”贾张氏嗓门拔得能掀房顶,震得屋檐上的麻雀扑棱乱飞,“装什么傻充什么愣!看看!看看我家东旭!”她一把将旁边缩脖耷脑的贾东旭薅到前头,指着小孩胳膊上那道浅浅的、刚结痂的划痕,活像指着啥断臂重伤,“都怨你那破桶!好端端杵路当间,把我家东旭绊个大马趴!胳膊都磕破了!血呼啦的,吓死个人!你说,不该赔?!” 李平安顺着她指的方向瞅。自己那新木桶,确实歪倒在东厢房门口的屋檐底下,离中间那条青砖主路足有两尺远。桶边散着几块碎冰碴子,地上还有道浅浅的拖痕。 他眼风飞快一扫。中院西厢房门口,何大清探出半个脑袋,一脸看猴戏的样儿。前院西厢房,阎埠贵的眼镜片在窗后反着贼光。后院方向,刘海中背着手踱出来,一脸“本官断案”的肃穆。易中海也杵在自家门口,眉头拧成疙瘩,目光沉沉压过来。 呵,鸿门宴开场了。李平安心里门儿清。这是院里这群“牛鬼蛇神”给他这新来的“软柿子”预备的下马威!今儿要是在这滚刀肉面前缩了卵,往后这95号院,他李平安就甭想消停!是人是鬼都能踩他一脚! 心里念头电转,面上那点惶恐瞬间收得干干净净。李平安腰杆一挺,眼神也淬了冰,声儿不高,却字字砸进院里每个人耳朵里:“贾家大婶,您这话可不占理。我那桶,规规矩矩搁我家屋檐根儿下,离着路八丈远。您家东旭兄弟,放着大路不走,专往我家门口犄角旮旯里钻?” 他顿了顿,目光刀子似的刮过贾东旭那张心虚的脸,声儿陡然拔高,带着少年人那股子冲劲儿:“咋的?瞅我家没人,想顺走我这新桶?结果自个儿手脚不利索,绊倒了蹭破点油皮,倒打一耙讹上我了?” 他环视一圈院里那些或明或暗的窥探目光,声音带了点委屈,更多的是寸步不让的硬气:“合着你们四九城的老少爷们儿,就这点出息?专挑外地逃难来的半大孩子捏?当我好欺负?没门儿!” 这话一出,院里空气顿时一滞。阎埠贵推了推眼镜,刘海中的“官威”脸僵了。易中海的眉头拧成了死疙瘩。 “放…放你娘的狗臭屁!”贾张氏被戳了肺管子,脸涨成猪肝,浑身肥肉直颤。她横行霸道惯了,哪受得了被个“小崽子”指着鼻子骂贼?脑子“嗡”地一声,理智那根弦彻底崩了! “小畜生!老娘撕了你!” 贾张氏一声怪叫,活像头发疯的母野猪,铆足了劲朝李平安猛撞过来!那架势,真撞实了,能把人怼墙上去! 李平安早有防备。脚下不动声色一错,身子轻飘飘往旁边一闪,快得只在人眼里留道虚影。 “哎哟——!” 贾张氏全力一扑落了空,巨大的惯性带着她往前猛冲。脚下不知是踩了冰还是腿软,“噗通”一声巨响,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脸朝下拍在冻得梆硬的地面上,当时就啃了满嘴泥! “哇——!” 杀猪般的干嚎瞬间炸翻了四合院。 贾张氏挣扎着抬起脸,满嘴血混着泥浆,糊了半张脸,看着跟厉鬼似的。她“呸”地啐出一口血沫,里头赫然躺着一颗带血的黄板牙! “我的牙!我的牙啊!天打雷劈的小畜生!你不得好死啊!” 贾张氏就地十八滚,哭爹喊娘,撒泼打滚的看家本事全招呼上了。 “孩儿他娘!” 贾有才从中院冲出来,瞅见媳妇的惨样,又惊又怒,杵那儿干瞪眼。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易中海终于沉着脸大步过来,后头跟着一脸“痛心疾首”的刘海中。易中海指着李平安,声音压着“威严”和“痛惜”:“李平安!你才来几天?就把贾家大嫂伤成这样!牙都磕掉了!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规矩?还有没有尊卑?!” 他深吸一口气,摆出“一言九鼎”的架势:“念你年轻气盛不懂事,我做主了!你赔贾家三个大洋汤药费,再给贾家大嫂赔个不是!这事就算翻篇,贾家也大度,不跟你计较!如何?” 李平安差点气乐了。好一个“道德天尊”!颠倒黑白拉偏架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不问前因后果,不管青红皂白,上来就扣屎盆子,逼他认栽赔钱?这算盘打得,南锣鼓巷外头都听见响儿了! “这位…易大叔,”李平安故意拖长了调,眼神里淬着冰碴子,上下扫量易中海,“您哪位啊?是这片的黑狗子太君?还是院里的土皇帝?您这俩眼珠子要是摆设,趁早捐给有需要的,也算积德!大伙儿可都瞧真真儿的,我动她一根汗毛了?是她自个儿扑上来要撕我,我躲了一下,她自己摔个狗吃屎!这也能赖我?” 易中海被噎得老脸一红,强撑道:“强词夺理!贾家大嫂上了年纪,一时情急,你年轻力壮,让着点怎么了?非要躲?你不躲她能摔这样?一点不懂尊老!就你这人品,我看就不配住我们这院儿!” “哈!”李平安嗤笑出声,声儿陡然拔高,清亮得能刺破天,“照您这意思,她打我,我就得把脸凑过去让她抽?抽完了还得问她手疼不?您跟她啥关系啊?这么护犊子?是她男人贾有才大哥不在跟前,您就急着当护花使者?还是说…”他故意顿了顿,声音带着毒,“…她是你养在外头的小?” “你…你放屁!”易中海瞬间面红耳赤,气得浑身筛糠,指着李平安的手指头直哆嗦,“小…小畜生!血口喷人!目无尊长!” “目无尊长?”李平安往前逼了一步,眼神如刀,直剜易中海心窝子,“行,易大叔,咱就按您那套歪理来!我现在给您个大耳刮子,您可千万别躲!您要敢躲,我这巴掌拍墙上震疼了手,您得赔我医药费!是不是这个理儿?” 他环视四周,目光扫过一张张震惊、看戏、若有所思的脸,最后钉在易中海那张紫胀的老脸上:“还有,您口口声声说我不配住?这四合院,是您易中海的产业?还是您说了算?我是跟聋老太太签了契、交了真金白银租的房!您算哪根葱?有什么资格撵我?真当我一个逃难来的半大孩子是软柿子?”他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股子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寒气,“路上饿死的、被乱枪打死的,我见得多了!我能全须全尾站这儿,靠的可不是当怂包!” 话音未落,李平安猛地一步跨到院墙根!那里堆着些修房剩的旧青砖。他随手抄起一块沉甸甸的厚砖,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五指骤然发力一捏! “咔嚓——!” 一声脆响!那实心青砖,竟跟块酥饼似的,在他掌心里应声碎成了渣!大大小小的碎块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整个95号院,瞬间死寂! 所有看热闹的、想拱火的,全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何大清眼珠子差点掉出来!阎埠贵倒吸一口凉气!刘海中下意识后退一步!贾张氏的干嚎卡在喉咙里,惊恐地瞪着地上那堆砖渣!易中海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崩不出来! 李平安拍了拍手上的灰,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井水,却带着股子瘆人的寒气:“我李平安,讲理。有理,咱好好掰扯。要是有人觉得讲理是放屁,想跟我玩横的…” 他目光如电,扫过贾张氏和易中海,“我也不介意让他开开眼,啥叫‘略懂拳脚’!” 死寂的院子里,只有寒风卷着枯叶打旋儿的呜咽声。 “够了。” 一个苍老、缓慢,却带着铁砧般分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聋老太太拄着乌木拐杖,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她脸上没啥表情,浑浊的眼扫过一片狼藉的院子和脸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在贾有才身上,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子扎进骨头缝:“贾有才,把你那丢人现眼的婆娘,弄回屋去。再让我听见她嚎丧,你们一家,卷铺盖滚蛋。” 她又转向李平安,目光在他脸上停了面停,那眼神深得能吞人:“小子,刚硬易折。火气太盛…当心烧着自己。” 说完,也不等谁应声,老太太拄着拐,慢悠悠转身,消失在了门帘后头。那背影,透着一股子见惯风浪的漠然。 一场针对李平安的下马威,在聋老太太的冷眼下草草收场。贾有才臊眉耷眼地拽起还在发懵的贾张氏,灰溜溜钻回了屋。易中海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转身也关了门。其他人更是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前院空地上,就剩李平安一人,地上那摊碎砖,还有贾张氏掉的那颗带血的黄牙,在冷风里格外刺眼。 李平安瞥了一眼那颗恶心的牙,抬脚,用破鞋尖嫌弃地一拨拉。那牙滴溜溜滚了几圈,精准地掉进了墙角的垃圾堆里。一只正翻食的野狗被惊动,“呜”地一声蹿走了。 寒风卷起尘土,打着旋儿往人脖领里钻。李平安脸上没啥表情,心里门儿清。 这95号院的妖风,今儿算是刮了个开场。他露了獠牙,是震慑,也是划了道儿。下回,这帮人再扑上来,可就不是贾张氏这种撒泼打滚的初级段位了。 他抬眼,扫过易中海家紧闭的房门,又瞟了眼中院何大清家那透着缝的窗户,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弧度。 风,只会越刮越邪乎。他倒要看看,这四合院的道行,到底有几斤几两。 第13章 众禽的反应 李平安一脚把那颗带血的黄牙踢进垃圾堆,拎起歪倒的木桶转身回屋。门闩“咔哒”一声落下,院里残留的鸡飞狗跳和那些窥探的眼神,全被关在了外头。他背靠门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桶不能放屋外了。他盯着手里崭新的木桶,心里冷笑。这院里手不干净的,看来不止贾东旭一个。今儿是桶,明儿指不定是啥。他把桶拎到墙角放稳当,心里那点初来乍到的谨慎,彻底被磨成了锋利的警惕。 门窗关严实,意念一动,整个人已置身于温暖如春的空间里。灵泉的气息扑面而来,洗刷着沾染的尘土和院里的腌臜气。 练!李平安眼神淬火。拳头不够硬,在这乱世,在这吃人的四合院,就是等着挨刀!逍遥步的轻灵如风,八极拳的刚猛似锤,一松一紧,一张一弛,在空旷的空间里交替翻腾。汗水很快洇透了单衣,肌肉在极限的拉伸与爆发中发出细微的呻吟。 不知练了多久,或许是被院中那口腌臜气激的,又或许是灵泉与悟性的双重加持,当他再次沉腰坐马,一拳击向虚空时,异变陡生! 不再是单纯的破风声。 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意念,竟先于拳头骤然迸发!如同看不见的冰锥,瞬间刺穿前方空气!空间里几片飘落的叶子,无声无息地从中间裂开,断口平滑得像刀裁! 李平安猛地收拳,瞳孔骤缩。他看着自己微颤的拳头,又看看那飘落的断叶,心口咚咚直跳。 拳意? 这感觉玄乎又真实。拳未至,意先临!杀人无形!这绝不是寻常把式,是真正的保命底牌!他压下狂喜,眼神却更沉。这玩意儿,不到生死关头,绝不能露! 他深吸口气,压住翻腾的气血,走向那堆医书。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武要狠,医更要精。在这乱世,能活人,更能杀人不见血。他盘膝坐下,拿起《金匮要略》,心神沉入那些弯弯绕绕的古文和精妙的药方里。 李平安那扇门一关,95号院的暗流却咕嘟得更欢实了。 前院西厢房,阎埠贵摘下眼镜,哈了口气,用衣角小心擦拭。他老婆抱着睡熟的阎解成,压低嗓门:“他爹,那新来的小子…可真够虎的!贾张氏和易师傅的脸都敢踩,还…还捏碎了砖头!” 阎埠贵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眼珠子转了几转,手指头无意识地在炕桌边沿划拉,像是在拨算盘珠子:“虎?我看是深藏不露!一个逃难来的半大小子,眼皮不眨就掏出五块大洋租房子。今儿那架势…啧啧,手上没沾过血,没那胆子,更没那手劲儿!”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跟蚊子哼,“往后啊,绕着点走。那点小算计收起来,这主儿,咱惹不起。” 中院易家。易中海坐在炕沿上,脸色铁青,手里一根手工卷的劣质烟卷,快被他捏断了。他老婆小心递上一杯水:“消消气…那小子就是个生瓜蛋子,不懂四九城的规矩…” “不懂规矩!”易中海猛地一拍炕桌,震得茶碗跳起老高,“他那是骑在我脖子上拉屎!当着全院人的面,顶撞我,污蔑我!还…还捏碎砖头示威!” 他胸口起伏,眼神阴得能拧出水,“一个小兔崽子,敢这么打我易中海的脸?反了天了!不把他压服帖了,往后这院儿里,谁还拿我当回事?” 他狠狠嘬了一口烟,呛得直咳,眼底却翻着狠光,“等着!总有法子让他知道,锅是铁打的!” 贾家屋里,怨气冲天。贾张氏捂着肿得老高的腮帮子,嘴角还渗着血丝,哭嚎变成了毒蛇般的咒骂:“贾有才!你个没卵子的废物!看着你婆娘被人打掉牙,屁都不敢放一个!你还是个爷们儿吗?啊?那小畜生就在前院,你去啊!去给我撕了他!” 贾有才蹲在墙角,抱着脑袋,闷声道:“嚎啥嚎!你没瞅见他捏碎砖头那手劲儿?我去?我去送菜啊?聋老太太都发话了…消停点行不行?” “消停?老娘牙都没了一颗!就这么算了?做梦!”贾张氏三角眼里淬着毒,“明着不行…暗地里还不行?他一个外乡来的野小子,总有落单钻胡同的时候!东旭!” 她猛地转向缩在炕角的儿子,“给我盯死了他!看他啥时候出门,走哪条道!老娘非让他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贾东旭吓得一哆嗦,把脑袋埋进了膝盖里。 中院西厢房,何大清盘腿坐在炕上,就着一碟油炸花生米滋溜着小酒。他媳妇一边纳鞋底一边叹气:“你说平安那孩子…看着挺老实一人,下手咋那么狠?贾张氏那牙…” “狠?”何大清放下酒杯,抹了把嘴,脸上带着后怕,又有点莫名的舒坦,“你是没瞧见那砖头!实心的青砖啊!在他手里跟捏块酥饼似的!咔嚓就碎了!” 他压低声音,带着点江湖气,“我原先还怕他这新来的,被院里这群老油子生吞活剥喽。嘿!没想到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手上绝对见过红!不然没那煞气!” 他咂咂嘴,捏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这下好了,贾张氏那滚刀肉踢到钢板了!看她还敢不敢逮谁咬谁!” 后院正房,一盏豆大的油灯昏黄摇曳。聋老太太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枯瘦的手指捻着一串油亮包浆的佛珠,发出细微的“嗒嗒”声。屋里静得能听见灯芯爆花的噼啪。 老太太浑浊的双眼望着跳动的火苗,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那扇紧闭的前院房门上。许久,她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低得几乎听不清: “兵荒马乱里爬出来,一路逃到这四九城…能是善茬儿?” 佛珠在她指间停顿了一瞬,“手上…怕是早就不干净了…沾着人命呢…” 她缓缓阖上眼皮,不再言语。只有那串佛珠,在昏暗中继续着单调的轮回。屋外的寒风打着旋儿,呜咽着掠过屋檐,像是无数双窥探的眼睛在低语。 空间里,李平安缓缓合上医书。他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脖颈,眼神清亮如寒潭。逍遥步的灵动,八极拳的霸道,还有那刚刚萌芽、冰冷刺骨的拳意,在他体内奔流、交融,形成一股全新的力量。 他走到灵泉边,掬起一捧清冽甘泉灌下。凉意入喉,四肢百骸都透着股舒坦劲儿。意念扫过空间里堆放的物资:金山银山,珍稀药材,泛黄典籍,还有那柄从鲤登密室顺来的、寒气森森的武士刀。 力量,在无声无息中拔节生长。 他侧耳,仿佛能听到院墙之外,北平城在黑夜中的沉重喘息,听到四合院里那些压抑的算计和蠢蠢欲动的毒牙。 风,打着旋儿,越刮越邪乎。 他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弧度。来吧,让这妖风刮得更猛些。他倒要看看,是这四合院的水深,还是他的拳头硬,刀子快!这盘大棋,黑白子才刚落下几颗。 第14章 脚底量四九,暗夜锁凶宅 李平安成了南锣鼓巷起得最早的那拨人。天刚刚亮,街上偶尔有叫卖声,他就悄没声地推门出来。破棉袄裹紧,顶着刀子似的北风,一双磨得快露底的破布鞋,结结实实踩在北平冻得梆硬的土路和青石板上。 脚底板就是他的尺子,硬得很。从锣鼓巷往外荡,东南西北,大街小胡同,犄角旮旯,像张无形的网撒开。他走得不算快,眼珠子却像探照灯,扫过每一块砖,每一道墙缝。 东四牌楼的喧闹,西单铺子的洋气,前门大栅栏的烟火气,天桥撂地的江湖把式…热闹底下是刺眼的膏药旗和黑狗子油亮的制服。他专往背阴处钻:哪条胡同是死路?哪堵院墙豁了个口能翻?哪片乱葬岗子草深能藏人?鬼子巡逻队几点换班?汉奸头子住哪条街?二鬼子爱钻哪家暗门子?这些玩意儿,跟刻刀雕木头似的,一笔一划全刻进他脑瓜仁里。 几天下来,北平城在他肚子里活了。哪块砖头松,哪棵树歪脖,哪家门口石狮子缺颗牙,门儿清。一张活地图,带着土腥气和火药味儿,在他脑子里铺得满满当当。 良民证到手那天,分局门口那姓张的文书眼皮耷拉着,手指头在破桌面上敲得人心烦。李平安懂规矩,一块亮闪闪的大洋顺着桌面滑过去。“张爷,您辛苦。”大洋“叮当”一声脆响,掉进抽屉。那文书才像刚睡醒,慢悠悠拉开抽屉,把一张硬邦邦的“良民证”拍了出来。“拿稳喽!丢了可没处哭去!” 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李平安心里冷笑。护身符?催命符还差不多!有了它,才算在这阎王殿里挂了个号。 机会踩着点来的。这天溜达到天桥附近一条背阴胡同,一股子呛鼻的中药味混着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直往鼻子里钻。李平安循着声过去,只见一个塌了半边的院墙根,歪着一辆半新不旧的黄包车。车把磨得油光锃亮,坐垫上打着厚补丁。一个瘦得脱了形、裹着破棉被的汉子靠着墙,咳得浑身打摆子,旁边蹲着个抹眼泪的半大小子。 “大哥,您这车…?”李平安停下脚步,声音放低。 那汉子抬起浑浊的眼,喘得跟破风箱似的:“兄…兄弟…咳咳…相中了?便宜…便宜给你…实在…咳咳…熬不住了…” 话没说完又是一阵猛咳,脸憋成了紫茄子。 李平安心里明镜似的。这年月,拉车的车就是腿,就是命!不是走投无路,谁舍得卖?他蹲下身:“大哥,您开个口?” 汉子伸出三根枯树枝似的手指头,咳了半天,才挤出仨字:“三…三块大洋…车…车还成…” 李平安没还价。手往怀里一掏(空间),摸出三块沉甸甸的大洋,塞进汉子冰凉哆嗦的手里。那汉子攥紧了银元,浑浊的眼窝滚出两行热泪,嘴唇哆嗦着想道谢,却咳得只剩下气音。旁边那孩子“噗通”就给李平安磕了个响头。 “赶紧带你爹瞧大夫去。”李平安扶起孩子,把汉子挪稳当靠墙。他拍了拍那辆黄包车,车架子硬朗,轱辘也圆。挺好,这来历,干净,烫手的热山芋变凉窝头了。 推着车,直奔城南快腿儿车行。孙管事还是那副油滑相,叼着烟卷,斜眼打量着李平安和他推来的车:“哟呵?捡着宝了?自个儿弄了辆车?” “托您的福,”李平安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凑近些,“碰巧遇上了。还得麻烦孙管事您给挂靠上,上个牌子,份子钱按月交,绝不拖欠。” 说话间,一小卷裹着几张毛票的纸卷,泥鳅似的滑进了孙管事敞开的棉袄口袋。 孙管事手指头在口袋里捻了捻,脸上那点审视淡了,换上点“你小子会来事儿”的笑:“成!算你走运!牌子给你钉上,挂靠费一个月五毛!份子钱按规矩来!不过…”他压低声,朝街对面几个晃荡的街溜子努努嘴,“彪哥那边的‘孝敬’,可得你自己摆平喽!别给车行招祸!” “明白!明白!绝不给您添麻烦!”李平安点头哈腰,腰弯得跟虾米似的。 手续办得麻溜。一块刷着白漆、写着黑字的木头牌子,“哐当”钉在了车把上。李平安拉着属于自己的黄包车走出车行,冬日的太阳照在崭新的车牌上,有点晃眼。打今儿起,他就是这四九城几十万黄包车夫里,最不起眼的一个了。 车轮碾过北平的大街小巷,发出单调的“吱呀”声。李平安竖起耳朵,跟筛子似的过滤着街上的动静。 “听说了吗?鼓楼东边新开了家东洋铺子,卖那啥…味噌?齁咸齁贵的玩意儿!” “昨儿西城老王家被抄了窝,说他家小子通八路…惨呐!” “东单菜市口又挂人了…肠子流了一地…” “嘘!小点声!作死啊!” 有用的,没用的,闲话碎语,都往他耳朵里灌。他脸上挂着车夫特有的、为生活奔波的麻木和一点讨好的憨厚,眼神却像鹰隼。目标钉死了:打听妹妹的信儿,摸清鬼子军官的狗窝,记住那些舔鬼子腚沟子的二鬼子汉奸的老巢! 拉车是幌子,踩点才是正餐。他拉着客人,专往东交民巷、鬼子兵营、机关大院附近转悠。哪栋小洋楼门口戳着持枪的鬼子兵?哪个深宅大院进出的都是油头粉面的汉奸?哪个不起眼的胡同口老蹲着眼神鬼祟的暗探?这些地址,跟毒蒺藜似的,一根根扎进他脑海那张活地图里。 这天后晌,拉完一趟活儿,李平安把车靠在墙根啃冷窝头。前头十字路口猛地炸了锅!人群惊呼着像潮水般退开。 只见路当间,一个穿着黑色东洋功夫服、踩着呱嗒板木屐的精瘦男人,正慢悠悠收回劈出的手掌。他面前,一个拉板车的老汉连人带车翻了个底朝天,车上的白菜萝卜滚得满地都是。老汉嘴角淌着血沫子,蜷在地上直抽抽。 “八嘎!挡道的支那猪!”那武士操着生硬的汉语,眼神倨傲得像看臭虫,看都没看地上的老汉,抬脚就要走。周围人拳头攥得死紧,敢怒不敢言。 李平安眼神瞬间冰封!空手道!手刀凌厉,劲力透骨!是个硬茬子!那嚣张跋扈的劲儿,比正牌鬼子还招人恨! 他三口两口吞掉硬邦邦的窝头,拉起黄包车,跟条不起眼的影子似的,悄没声地缀了上去。那武士走得大摇大摆,压根儿没发觉身后多了个“尾巴”。 穿过两条热闹的大街,拐进一条清净些的胡同。那武士停在一座青砖灰瓦、门楼高耸的四合院前。门口没挂牌子,光秃秃的,但门楣上阴刻着一个不起眼的菊花徽记。武士推门而入,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内外。 李平安拉着车,像路过一样慢悠悠晃过门口。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门牌被风雨磨得模糊不清,门墩是两只敦实的石鼓,门口第三块青砖缺了个小角。地址,牢牢记下,刻进骨头里。 他没停脚,拉着车继续往前走,直到拐出胡同,重新汇入熙攘的人流,才像卸了千斤担,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太阳慢慢西沉,给灰扑扑的北平城蒙上一层暗金色的、不祥的薄纱。李平安拉着空车,慢吞吞地往锣鼓巷蹬。破毡帽压得低低的,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被风吹得皴裂的下巴。脸上依旧是那副被生活压榨得麻木疲惫的神情。 只有那双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睛,深处跳跃着冰冷的、淬了毒似的火焰。 地址,锁定了。是条大鱼,凶得很。 夜,正一点点漫上来。风,也该起了,带着血腥味儿。 他抬头望了望铅灰色的、压得越来越低的天,嘴角扯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冰冷弧度。 今晚,该磨刀了。空间里那柄从鲤登老巢顺来的武士刀,刀身冰凉,想必早已饥渴难耐,等着饮血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