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当反派,没叫你攻略男主》 第五十三章蕴灵玉镯 祁睿慈目光落在她脸上,淡淡道:“鬼市开在夜间,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真出了什么事,就凭林浩的修为,恐怕护不了你的周全,还是我与你同去更为稳妥。” 他顿了顿,搬出“师尊”来为自己的应允找补:“你若出什么事,我没办法跟师尊交代。” 舒娉婷心里早已乐开了花,面上却还要努力绷着,眨眨眼,故作乖巧地点头:“哦~原来如此。那就……有劳师兄了?” 祁睿慈瞥了她一眼,微微颔首道:“嗯。”说完,便不再多言,转身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舒娉婷看着那扇关上的门,终于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像个偷腥成功的小猫,脚步轻快地溜回了自己房间。 时间悄然流逝,月上中天,夜色融融。 亥时三刻,舒娉婷推开房门,本想去隔壁找祁睿慈,却发现他已经佩着剑在房间外等着她了,不知等了多久。 他一身天青色的常服,气质清冷矜贵,在廊下灯笼柔和的光线下,身姿挺拔如松。 舒娉婷一见他,脸上绽开明媚的笑容,几步凑到他跟前:“师兄你出来啦!等很久了吗?” 见她出来,祁睿慈的目光淡淡扫过,言简意赅:“不久,走吧。” “嗯!”舒娉婷快步跟上,与他并肩走下楼梯。夜色下的宛城并未沉睡,反而比白日更添了几分神秘喧嚣的气息。越是靠近城西,人流反而渐多,显然,这个点还不睡觉外出的,都是和他们一样,奔着鬼市去的。 拐过几条长街,一片与城中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区域出现在眼前:没有明亮的灯火,只有零星悬挂的、散发着幽绿色或昏黄色光芒的灯笼,映照出一条狭长而拥挤的街道。 最引人注目的是,街道入口处聚集了不少兜售面具的小贩,而踏入其中的每一个人,无论男女老少,修为高低,脸上都覆盖着各式各样的鬼面具——青面獠牙、牛头马面、狐仙鬼怪,形形色色,平添了几分诡谲神秘的气息。 “师兄,我们也去买个面具吧?”舒娉婷小声提议,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嗯。”祁睿慈颔首,护着她走向一个面具摊。 摊主是个干瘦的老头,脸上也戴着一个皱巴巴的傩面,见有客来,嘶哑着声音招呼:“二位客官,来看看?都是上好的面具,入了鬼市,规矩可不能坏咯。” 舒娉婷兴致勃勃地挑选起来,最终选了一张描绘着狡黠狐仙图案的面具,金色与红色交织,在幽光下显得格外精致。她戴上试了试,转头问祁睿慈:“师兄,这个怎么样?” 祁睿慈看了一眼,那狐仙面具恰好遮住了她的全脸,只露出那双依旧清澈灵动的眸子,衬得她古灵精怪又俏皮可爱。 他目光微顿,随即移开,赞了句“不错”,然后随手拿起摊位上最低调普通纯白无脸男面具,同时向摊主付了两人面具的钱。 戴上纯白面具后,祁睿慈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似乎更浓了些,唯有那双露出的眼睛,锐利如初。 准备妥当,两人正式步入了这片只在深夜苏醒的鬼市。 鬼市之中,摊位林立,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件宝贝琳琅满目,舒娉婷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东瞧瞧西看看。 忽然,她的目光被一个不起眼角落里的摊位吸引。摊主脸上戴着一个木质鬼王面具,只露出一双精光内敛的眼睛。他的摊位上东西不多,其中最吸引舒娉婷的,是一只静静地躺在暗红色绒布上的玉镯。 那是一只通体素净、光华流转的白玉镯。白得并非刺目的雪白,而是带着暖意的乳白,像初春融雪时,山涧里未化尽的那抹凝脂,透着几分清润的粉调。镯身并非纯色,其中又隐隐透出几丝翠绿脉络,如同云雾中的青绿山水,给人一种朦朦胧胧的美感。 舒娉婷看着看着,脚步已经不自觉地挪了过去。祁睿慈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师兄你看,”她轻扯了一下祁睿慈的袖子,蹲到摊前,“这镯子真别致。” 摊主见状,立刻热情笑道:“仙子好眼力!此镯名为‘蕴灵玉镯’,乃小老儿家中祖传的宝贝,今日若非急需灵石,断不会拿出来售卖。” 舒娉婷越看越喜欢,忍不住问道:“可以让我试戴一下吗?” “自然可以。”摊主很是大方地示意。 舒娉婷小心翼翼地拿起玉镯。入手温润细腻,仿佛有生命般。她轻轻将其套入手腕,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玉镯竟自行微微收缩调整,完美地贴合了她的手腕尺寸,既不紧绷也不松脱,仿佛生来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般! “呀!”舒娉婷轻呼一声,又惊又喜,“它……它还会自己变小!” 摊主似乎并不惊讶,呵呵低笑两声:“此镯通灵,这说明仙子与它有缘啊。”他趁热打铁,推销道,“它不仅外观雅致,可作为饰品佩戴,更是一件难得的护身法器,可抵挡化神期及以下修士的攻击。乃是集美观与实用于一体的好宝贝。” 能抵挡化神期及以下攻击?!她正好已经用掉了替命珠,正缺一件强力的保命法器,这镯子的出现简直是雪中送炭! 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装作随意地问道:“这镯子……确实挺别致的。不知要价几何?” 摊主伸出枯瘦的手指,比划了一下,慢悠悠地道:“此等宝物,有缘者得之。小老儿也不多要,一百块上品灵石即可。” 一百块上品灵石?! 舒娉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感觉自己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一百块上品灵石,相当于一万中品灵石,一百万下品灵石!把她卖了也凑不出这么多钱啊!她全身上下加起来,恐怕连十块上品灵石都凑不到! “仙子感觉怎么样?对此镯可还满意?”摊主笑眯眯地问道。 她感觉怎么样?她感觉自己像一个破了防的渣男,本来就想随便试试玩一玩,结果陷进去了,但她深知贫穷的自己配不上这金贵的镯子,所以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诋毁它。 她强装镇定,小心翼翼地将手腕上的玉镯褪了下来,放回绒布上,“呃……感觉……这镯子一般啊,挺普通的,也就那样吧。” 她违心地说着,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带上几分挑剔和不屑。 为了维持她那点可怜的体面,临走前,她还留下一句渣男式的承诺:“我……我先去别处转转,等会儿再回来看看。” 第五十四章灵汐秘境开启 一直沉默旁观的祁睿慈,将她方才所有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就在舒娉婷转身欲走的瞬间,他出声了。 他一步未挪,只淡淡开口,声音清冷如冰棱敲击玉石:“等等。” 舒娉婷疑惑回头。 只见祁睿慈直接从自己的储物戒中取出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锦袋,随手抛到了那摊主的摊位上。袋口微松,露出里面璀璨晶莹、灵气盎然的——正是整整一百块上品灵石! “镯子,我们要了。”他语气平静无波,仿佛付出的不是一笔足以让普通修士倾家荡产的巨款,而是一百块下品灵石。 不仅是舒娉婷愣住了,连那黑袍摊主似乎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位一直沉默寡言的男客如此爽快。他迅速掂量了一下灵石袋,确认无误后,立刻将那只蕴灵玉镯拿起,恭敬地递给祁睿慈:“客官爽快,宝贝归您了。” 祁睿慈接过玉镯,看也没看,便直接拉过舒娉婷的手,动作自然地将那温润的玉镯,再次套回了她的手腕上。 玉镯再次泛起柔和的白光,完美地贴合了她的腕骨。 “师、师兄?!”舒娉婷猛地回过神,看着手腕上失而复得的镯子,又看看祁睿慈,说话都结巴了,“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戴着。”祁睿慈打断她的话,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秘境危险,你没了替命珠,多一件防身之物也好。” 他顿了顿,目光从她腕间的玉镯上扫过,落回她戴着狐仙面具的脸上,夸了一句:“……镯子很衬你。” 说完,他便不再多言,转身继续向前走去,仿佛刚才只是随手买了个糖人给她一样平常。 舒娉婷站在原地,摸着腕间温润的玉镯,看着师兄挺拔清冷的背影,感觉心里某个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 她快步追上他,与他并肩而行,感激地说:“师兄……谢谢你!这一百块上品灵石……我以后一定还你!” 祁睿慈面具下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接下来的路程,她乖巧地跟在祁睿慈身侧,心态已然从“寻宝”变成了“观摩”。没办法,囊中羞涩,买不起,根本买不起! 倒是祁睿慈,虽然是陪她来的,但是出手十分阔绰,看上了什么直接拿下,丝毫不拖泥带水、讨价还价。 舒娉婷在一旁看得暗自咋舌,师兄花钱如流水,什么时候她也能过上这种挥金如土的日子啊?不过转念一想,应该指日可待吧,系统说了,只她完成任务,就奖励她一个亿,那可是一个亿啊,想到这儿,她眼里的光都亮了几分。 祁睿慈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侧头看她:“还有其他想要的吗?” 舒娉婷连忙摇头,手腕上的玉镯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没有了没有了,师兄,我今晚大开眼界,心满意足了!”她知足得很,能得此镯已是意外之喜,不敢再贪多。 祁睿慈目光扫过她腕间的玉镯,并未多言,微微颔首:“那便回去。” “好!”舒娉婷点头,乖乖跟在他身后。 两人沿着来路向外走去。回到浮生客栈听涛苑时,已是子夜时分。苑内静谧无声,其他同门想必早已歇下或是在房中静修。 在三楼的廊下分别时,舒娉婷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抬眸望向祁睿慈,再次郑重地对他道谢:“师兄,今晚真的谢谢你。” 祁睿慈与她四目相对,又像被烫到了一样飞速移开目光,耳朵泛起了红色,喉结也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灵石之事不必时时挂怀,那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早些回去休息吧。” “嗯!师兄也早点休息!”舒娉婷弯起眼睛,笑容明媚地点头。 看着祁睿慈转身进入房间,关上门,舒娉婷也心情极好地溜回自己房中。她抬起手腕,对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细细打量着那枚蕴灵玉镯,越看越喜欢。 三日后,无妄海畔,灵汐秘境开启在即。 咸湿的海风吹得人衣袂翻飞,各大宗门的弟子们早已齐聚于此,三五成群,气氛既兴奋又紧张。 突然,天际传来悠长恢弘的嗡鸣,由远及近,盖过了海潮与风声。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只见远空云层翻滚,一道巨大的阴影破开云海,缓缓驶来。 那是一艘庞大华贵、气势磅礴的飞舟。 与下方那些乘坐各式法器、甚至依靠御剑赶来的中小宗门弟子相比,玄天宗弟子的出行方式不可谓不拉风,排面十足。 “看,是玄天宗的‘御虚神舟’!”人群中有人失声惊叹,语气充满了敬畏与羡慕。 “不愧是天下第一宗,这般排场……啧啧啧……好大的手笔!” “哇,你看你看,那上面有一个好帅的帅哥啊!” 飞舟稳稳停驻,甲板上一道灵光阶梯延伸而下,直至地面。以祁睿慈、舒娉婷、林浩三人率先下来,其后跟着其他玄天宗弟子。他们的出现,瞬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舒娉婷能感受到周围投来的无数目光,有敬畏,有探究,有好奇,有羡慕……她微微吸了口气,抬头望了一眼那气吞山河的御虚神舟,心中亦是为宗门的雄厚实力感到震撼。 舒娉婷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修士,目光扫过一群身着赤红色宗门服饰的队伍时,猛地顿住了。 在那群修士中,她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舒明珠。 原主的嫡姐,舒明珠。虽然她自穿越以来并未与舒明珠打过交道,但她还是不行凭着原主的记忆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比起记忆中在舒家时那个骄傲明媚、备受宠爱、珠圆玉润的首富嫡女,如今的舒明珠似乎清减了些许,周身气质也多了些沉郁。 她所在的宗门队伍,旗帜上绣着“九阳宗”三字,一个实力和声望远不及玄天宗的中等门派。 舒娉婷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舒明珠,她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舒明珠了,毕竟她作为反派的一生无疑是短暂的,现在她的剧情已经走到一半了,离她下线那天已经不远了。 第五十五章姐妹相遇 舒明珠显然也注意到了玄天宗这边的动静,更准确地说,是注意到了被众人瞩目的祁睿慈和站在他身旁的舒娉婷。舒明珠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与舒娉婷四目相对,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舒娉婷正犹豫要不要去和她打个招呼,就见舒明珠不再看她,转而与她身旁九阳宗的同门低声交谈起来。那分明就是装作不认识的意思。 于是舒娉婷也歇了心思,默默收回了目光,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前方那巨大的秘境入口上。 祁睿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细微的情绪变化,顺着她刚才的视线看了一眼九阳宗的方向,虽未看到什么特别,但还是低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舒娉婷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什么,看到一个……有点像故人的人,可能看错了。” 祁睿慈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只道:“秘境要开了,若传送后我俩不在一处,你不要胡乱走动,记得用牵丝玉,等我来找你。” “嗯。”舒娉婷握紧了袖中的牵丝玉,感受着那温润的触感,心中稍安。 很快,前方那巨大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秘境入口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一股无法抗拒的庞大吸力猛地传来,将聚集在入口前的所有修士尽数吞没! 舒娉婷只觉眼前一片炽白,身体仿佛被投入了急速旋转的漩涡,天旋地转,五感模糊。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牵丝玉,心中默念着师兄的叮嘱。 不知过了多久,那剧烈的眩晕感消失,她的双踏上了实地,周遭的光线也恢复了正常。 她踉跄了一下,迅速稳住身形,第一时间警惕地环顾四周,祁睿慈果然不在附近。他俩被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 她正身处一片古老的密林之中,参天巨木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空气清新,四周寂静,只有偶尔不知名的虫鸣从深处传来。 然而,这寂静很快被另一个轻微的呼吸声打破。 舒娉婷猛地转头,手迅速握住了佩剑,看向不远处同样刚刚稳住身形的那道窈窕身影。 当看清对方那身九阳宗服饰和那张熟悉面庞时,舒娉婷怔了怔。 是舒明珠。 竟然是她?她们两个被传送到了一起? 舒明珠显然也认出了她,脸上的惊愕迅速褪去。她整理了一下略有凌乱的衣襟,主动迈步走了过来,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她主动开口和舒娉婷打招呼,声音在这寂静的古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好久不见啊,妹妹。” 舒娉婷张了张口,礼貌地回了她一句:“姐姐。” 舒明珠一步步走近,目光上下打量着舒娉婷,尤其是在她手腕的蕴灵玉镯和腰间的玄天宗弟子令牌上停留片刻,语气带着一种说不清是感慨还是别的什么意味: “我记得我离开舒家去往宗门的时候,你才堪堪只有炼气一阶,灵根驳杂,进境艰难。想不到如今再次见面,你就已经筑基六阶了,还成了玄天宗掌门亲传弟子……”她轻轻笑了一下,“真是物是人非啊。我如今在这九阳宗籍籍无名,倒是高攀不起妹妹你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夸奖,实则字字句句都透着生疏和距离感。舒娉婷心中微涩,她不是原主,与这位嫡姐并没有什么感情,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与舒明珠今天算是第一次见面。但骨子里的血缘关系无法抹去。她摇了摇头,语气诚恳:“姐姐说哪里话。我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姐妹,说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太见外了。” 舒明珠闻言,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双美目流转,忽然话题一转,带着几分试探:“进秘境之前,我看见你旁边站着个极为俊美出尘、气度非凡的男人,不知他是?” 舒娉婷没想到她会问起祁睿慈,如实答道:“哦,他是我师兄,祁睿慈。” “祁睿慈……”舒明珠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是……七皇子殿下?” “对。”舒娉婷点头,不明白她为何特意问这个。 舒明珠向前稍稍倾身,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种暧昧的关切:“他待你如何?他是不是……喜欢你?” 舒娉婷被她这直白的问题问得一愣,脸上莫名有些发热,赶忙摆手解释,语气急切:“姐姐,你误会了!师兄他待我是很好,但那只是因为我是他师妹,师尊又让他多加照拂我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可不想让舒明珠觉得她和祁睿慈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而且祁睿慈立志要修无情道,虽说她拿的是反派剧本,但从主观上来讲,她真的不想成为祁睿慈修行路上的阻碍。 如果说一开始,她确实是因为祁睿慈出色的容貌而对他有过几分非分之想,但是现在,她只希望祁睿慈能够得偿所愿,顺利成为无情道优秀毕业生。 舒明珠只是笑了笑,不说话。有些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瞧着,那位七皇子殿下看舒娉婷的眼神,可绝对算不上清白。 短暂的沉默后,舒明珠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神色变得沉重而哀戚。她再次看向舒娉婷,问道:“妹妹……舒家……全家被灭门……你是怎么逃过那一劫的?” 她呼吸一窒,大脑飞速运转——总不能说是系统把她弄出来的吧?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现场编:“是祁睿慈把我弄出来的,因为……我以前救过他的命。” 这破理由,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蹩脚。 但舒明珠似乎信了,她望着白茫茫的天际,忽然落下泪来:“妹妹,你恨吗?” 恨吗? 舒娉婷一时语塞。 说实话,她不恨。她对那个只待了短短几日的“家”并没有多深的归属感,对那对名义上的父母也实在难以生出什么深厚的情感。尤其是她一穿过去,舒父舒母就给她安排了三个奇葩的相亲对象,还非逼她挑一个嫁!舒娉婷因着这桩事,对舒父舒母其实是存了些怨气的。灭门之祸于她,更像是一个遥远而悲惨的故事背景板。 第五十六章灭门之恨 她的沉默,似乎被舒明珠解读成了别的意思。 然而,舒明珠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她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泻痛苦的对象,尽管这个对象是她曾经并不怎么放在眼里的庶妹。她的眼眶迅速泛红,泪水无声地滑落,声音因为仇恨和悲伤而微微颤抖: “可我恨!我真的好恨!那个狗皇帝,国库空虚,需要钱填剿倭寇的军饷,需要钱补旱蝗的亏空,就拿我舒家开刀,以莫须有的罪名,抄家灭族!我的爹娘含冤而死,我舒家百年家业毁于一旦,还要背上骂名遭到世人的唾弃!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身体因为情绪激动而轻颤,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真的恨不得……恨不得能闯入皇宫,亲手将那狗皇帝的头颅斩下来,以告慰爹娘的在天之灵!” 说到最后,她已是泪流满面,那压抑的哭声和刻骨的恨意,在这片寂静的秘境森林中,显得格外凄楚又决绝。 舒娉婷看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眼前的舒明珠,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嫡姐,只是一个遭遇不幸的可怜人。 舒娉婷看着舒明珠泪流满面、悲痛欲绝的模样,她虽然内心无法感同身受,但同为舒家的女儿,表面上实在不该无动于衷。她连忙也掏出一方素帕,假意擦拭着眼角,表现出几分哀戚之色,低声道:“姐姐……别太难过了,爹娘如果在天之灵,也不愿见你如此伤心难过……” 舒明珠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舒娉婷,声音哽咽带着哀求:“妹妹……姐姐心里好痛……你能不能……抱抱我?我如今……在这世上……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舒娉婷见她这般脆弱,心下也是一软,此刻的舒明珠看起来确实可怜。她没有犹豫,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舒明珠,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姐姐,没事的,会好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两人相拥,舒明珠伏在舒娉婷肩头,哭声愈发悲切。舒娉婷也配合着发出低低的抽泣,看起来真是好一派姐妹情深。 然而,就在这看似温情脉脉的时刻,舒娉婷忽然感到脖子侧面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刺痛,像是被什么细小的虫豸叮咬了一下。她甚至没来得及思考那是什么,一股强烈的眩晕感便猛地袭上头顶,眼前一黑,意识瞬间断线,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舒明珠及时扶住了舒娉婷失去知觉的身体,慢慢将她平放在铺满落叶的地上。她脸上的悲痛和泪水奇迹般地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理性的、近乎淡然平静。她仔细地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泪痕,然后就在原地,舒娉婷的身旁,静静地等待着。 她在等。等那个男人会不会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约摸小半个时辰过后,远处终于传来了动静,一道天青色的身影正匀速向这边靠近,不是祁睿慈又是谁? 舒明珠眼神一闪,立刻蹲下身,从袖中再次取出那方帕子,动作轻柔地擦拭着舒娉婷的脸颊和额头,做出一副焦急关怀的模样。就在帕子遮挡住舒娉婷唇鼻的瞬间,她指尖微动,一颗小巧玲珑、通体乌黑的药丸被她悄无声息地塞入了舒娉婷的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瞬间融入津液,滑入喉管。 几乎就在同时,祁睿慈的身影如疾风般掠至近前。“师妹!”他一眼便看到倒在地上的舒娉婷,脸色骤变,立刻单膝跪在舒娉婷身旁,眼神锐利如刀,射向一旁的舒明珠,“她怎么了?你是谁?” 舒明珠抬起头,脸上恰到好处地布满了惊慌与担忧,只听她说:“我、我是九阳宗的弟子,我叫明珠,我与你师妹素不相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刚刚路过这里,就发现她晕倒在地上,怎么叫都叫不醒!你是他师兄吗?那你快看看她,别是出了什么事!” 祁睿慈此刻无暇多探究她的身份,立刻伸手搭上舒娉婷的腕脉,精纯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 然而,灵力刚进入舒娉婷的经脉,他的脸色就瞬间沉了下去,变得无比难看!她的脉象紊乱诡异,一股阴寒歹毒的毒素正迅速蔓延,侵蚀着她的身体! “九重断肠丹?!”祁睿慈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睛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冰刃般射向舒明珠:“你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这样了?周围可有什么可疑之人或痕迹?” 舒明珠被他眼中那几乎要噬人的寒意吓得心尖一颤,但她强自镇定,用力摇头,眼神看起来无辜又焦急:“没有!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一来她就躺在这里了!这毒很厉害吗?她怎么样了?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祁睿慈没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沉了下去。 九重断肠丹!修真界凶名赫赫的剧毒之一,绝非寻常解毒丹可解。其毒性分九重发作,一重比一重酷烈,如同将人的肠子一寸寸拧断碾碎,并依次攻伐心、肝、脾、肺、肾,直至五脏六腑彻底衰竭崩坏,中毒者会受尽极致的痛苦而亡。 而能解此毒的,唯有极其稀有珍贵的圣药——九叶还魂草。据典籍记载,九叶还魂草通常生长在极阴极寒之地,且必有强大的五阶妖兽——银月三头蛟守护在侧! 五阶妖兽,其实力相当于人族化神期的修士! 而他祁睿慈,如今只是金丹初期一阶。金丹、元婴、化神……中间隔着整整两个大境界!这几乎是个必死之局。 舒明珠见祁睿慈的注意力完全锁在舒娉婷身上,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快意。她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落叶,道:“既然你是她的师兄,那她就交给你了,我还要去找我九阳宗的弟子会合,恕我不能久留,先告辞了。” 她的计划已然完成了一半。那枚九重断肠丹已然送入舒娉婷体内,现在,她将选择权抛给了祁睿慈。是前往极阴极寒之地,挑战那堪比化神期的银月三头蛟?还是懦弱退缩,眼睁睁看着舒娉婷在极致的痛苦中肠穿肚烂、脏腑衰竭而亡? 舒明珠在心里暗暗祈祷祁睿慈选择前者,然后死在银月三头蛟手里。“祁睿慈……去吧……去为了舒娉婷送死吧……”父债子偿!皇帝老儿毁了她全家,让她痛失至亲,家破人亡,她动不了皇宫里的那个罪魁祸首,就拿他最宠爱、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开刀! 至于此举会搭上了舒娉婷的性命?在舒明珠看来,舒娉婷也算死得其所。同为舒家女儿,她竟对血海深仇无动于衷,还与仇人的儿子亲亲热热,简直是枉为人子,死不足惜。 第五十七章九叶还魂草 祁睿慈此刻全部的心神都在舒娉婷身上,无暇顾及其它。他立刻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几颗药香扑鼻的丹药。这些都是皇室秘藏的极品保命灵丹,虽不能解九转断肠丹之毒,但或许能暂时护住她的心脉,为他找到九叶还魂草争取时间。 他小心翼翼地将丹药喂入舒娉婷口中,以自身精纯的灵力助其化开药力。同时,他封住她几处重要大穴,试图减缓毒素蔓延的速度。 祁睿慈将能做的缓解措施都做完后,舒娉婷的痛苦似乎稍稍缓解了一丝,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九转断肠丹的毒性仍在慢慢侵蚀她的身体。 不能再耽搁了!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舒娉婷,触手之处一片冰凉,让他的心也跟着揪紧。他御剑而起,化作一道流光,毫不犹豫地朝着秘境最深处、灵气最为阴寒浓郁的方向疾驰而去。 越是高阶的灵草,往往伴生着越强大的守护妖兽,这是修真界的铁律。九叶还魂草这等圣物,必然存在于秘境最危险的核心区域。 剑气破开浓郁的灵雾,下方是飞速掠过的、越来越原始荒凉的地貌。强大的妖兽威压时隐时现,祁睿慈不得不全力收敛气息,小心避开,此刻任何不必要的战斗都是在浪费舒娉婷宝贵的生机。 他不知飞了多久,循着对阴寒之气的感应,终于,在一片巨大寒潭边中,他找到了九叶还魂草! 寒潭坐落在不见天日的裂谷深处,水面被万年玄冰封冻,青黑如墨,砭骨的阴寒并非来自冰雪,而是万年玄冰渗出的寒气。 而在寒潭中央,一块凸起的黑色礁石上,一株奇异的小草正散发着柔和而充满生机的淡色光晕。它生有九片叶子,每片叶子形状各异,颜色也各不相同——正是九叶还魂草! 然而,几乎在发现灵草的同一时间,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般从寒潭深处轰然爆发! “吼——!!!” 潭水剧烈翻涌,一个庞大的阴影破水而出!那是一条巨蛟,通体覆盖着银月般皎洁却冰冷坚硬的鳞片,最为骇人的是,它生有三颗狰狞的头颅,六只竖瞳如同燃烧的幽冥鬼火,死死锁定了祁睿慈这个不速之客! 五阶巅峰妖兽——银月三头蛟!其实力,堪比人族化神期巅峰大修士! 恐怖的威压如同海啸般扑面而来,祁睿慈只觉得身上背着千钧重负,连脊背都被压弯了几分。怀中的舒娉婷似乎也因这可怕的妖气而痛苦地蹙紧了眉。 不能在此战斗!会波及到她! 祁睿慈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瞬间锁定在寒潭不远处,那一座高耸入云、陡峭如削、深不见底的漆黑悬崖!他足尖在飞剑上猛地一点,抱着舒娉婷疾飞至悬崖之上。 悬崖边缘,立着一块历经风霜的古朴石碑,上面以古老的篆体刻着三个大字——落星崖。 他小心翼翼地将舒娉婷安置在石碑旁一个相对避风的凹陷处,设下一个小小的防护结界。 舒娉婷在昏迷之中,眉眼间不难看出她的正承受着痛苦,苍白的脸色和发紫的嘴唇表明剧毒正贪婪地吞噬她的生机。祁睿慈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一抹决绝闪过。他从储物戒最深处取出一个被重重封印的玉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枚龙眼大小、通体血红的丹药——玄昙暴灵丹! 玄昙暴灵丹,服下后三息内灵力暴涨三倍,修为快速提升两个大境界,不过如昙花一现般有时间限制,时效一过,服用者灵力枯竭,经脉断裂。不到万不得已,修士是断不会服用玄昙暴灵丹的,因为代价实在太大,经脉这种东西,断裂后很难修复,修复不好就没法修炼,一辈子境界止步于此。 但祁睿慈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救下她。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在他面前香消玉殒。祁睿慈不再犹豫,站起身,仰头将这枚代价巨大的丹药吞入腹中!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撑爆的恐怖能量洪流瞬间在他体内炸开!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丹田气海疯狂膨胀,他的修为境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飙升! 金丹中期、金丹后期、元婴初期、元婴中期……化神初期! 一股远超他自身极限的磅礴力量充盈全身,但他的经脉也已不堪重负,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吼!”银月三头蛟感受到了化神期修士的威压,三颗头颅同时发出震天怒吼,向祁睿慈所在的方向扑杀而来! 祁睿慈眼神冰冷,手持长剑,迎了上去! 化神期一阶对战实力相当于化神期巅峰的五阶妖兽,依旧差距悬殊! 战斗瞬间爆发,恐怖的法力冲击着寒潭,万年不化的冰面浮现出了细长的裂缝。祁睿慈剑光纵横,蛟龙怒吼震彻山谷。祁睿慈凭借着暴涨的修为和精妙绝伦的剑术,以及一股不要命的狠劲,与银月三头蛟厮杀在一起。 他完全是以伤换伤的打法,每一次碰撞都让他经脉的裂痕扩大一分,鲜血从他嘴角溢出,但他眼神中的坚定却丝毫未减。 必须拿到九叶还魂草!必须救下她! 这场战斗惨烈到了极致。祁睿慈的天青色的衣袍已被鲜血混着汗液浸透,遍体鳞伤。银月三头蛟也被他不要命的打法重创,银亮的鳞片破碎脱落,一颗头颅甚至被斩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终于,在玄昙暴灵丹药效即将过去的最后一刻,祁睿慈找到了一个机会,整个人化作一道人剑合一的璀璨流光,以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猛地刺入了银月三头蛟中间那颗头颅的眉心! “噗嗤!” 剑刃尽没! “嗷——!”银月三头蛟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绝望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着,最终轰然砸落回寒潭之中,溅起漫天黑水,渐渐沉了下去。 寒潭恢复平静,只剩下弥漫的血腥味。 祁睿慈踉跄地落在寒潭中心的礁石上,脸色苍白如纸,体内的灵力急剧消散,经脉断裂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玄昙暴灵丹的药效,过去了。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摘下了那株散发着淡淡光晕的九叶还魂草。 然后他不敢有片刻停歇,用尽最后的气力飞回落星崖上,他几乎是从飞剑上摔下来的,滚落到舒娉婷身边。 他用尽体内最后残存的灵力,将九叶还魂草炼化为一小捧碧绿欲滴、散发着沁人心脾清香的粘稠汁液。 祁睿慈迅速取出一个原本装着保命灵丹、此刻已经空了的玉瓶,小心翼翼地将这救命的汁液尽数接纳入瓶中。 做完这一切,他自己仰头将瓶中所有的汁液倒入口中,然后俯下身,用自己的唇覆上舒娉婷冰冷青紫的唇瓣,将他口中的药液,渡入她的体内。 做完这一切,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喷出一口鲜血,重重地倒在了舒娉婷的身边,彻底昏迷过去。 落星崖上,只剩下风声呜咽,以及并排躺着的,一个刚刚解毒尚未苏醒,一个身受重创灵力尽废的两人。 第五十八章 舒娉婷的眼睫颤动了几下,她先睁开了眼睛,意识回笼的瞬间,她感觉浑身绵软无力,嘴里一股苦味,动了动手臂,摸到了一个黏腻的东西,她侧过头一看,看见了身侧躺着的祁睿慈。 这一眼,让她瞬惊恐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祁睿慈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那一身天青色的衣袍几乎被暗红的鲜血彻底浸透,颜色深得发黑,紧紧贴在他身上。他脸色苍白如纸,唇瓣干裂毫无血色。 “师兄?!”舒娉婷失声惊呼,声音都在发颤。她慌忙强撑着身体坐起来,手指探向他的鼻下,感受到那依旧存在的呼吸时,才稍微松了口气,但是心中冒出了一个接一个的疑问。 这是怎么回事?她记得晕倒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舒明珠,是舒明珠将她弄晕的,舒明珠到底想干什么?师兄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一头雾水,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环顾四周,目光猛地定格在不远处那块历经风霜的古朴石碑上—— 落星崖。 系统冰冷的声音仿佛再次在耳边回响:【重要剧情地点:无妄海,灵汐秘境,落星崖。您的任务是:趁男主重伤之际捅男主刀子并将其推下悬崖。】 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无论中间发生了什么意外,命运的轨迹还是强硬地将他们推向了这个既定的节点。 舒娉婷移开视线,看向对面的寒潭,只见寒潭边残留着激烈的打斗痕迹,冰面碎裂,而更远处,一具庞大的、银白色的妖兽尸体半沉半浮在墨黑的潭水中,三颗狰狞的头颅无力地垂着,死得不能再死了。 舒娉婷顿时明白了。定是祁睿慈和这只可怕的妖兽发生了冲突,为了斩杀它,师兄才会变成这幅模样!可是……为什么?师兄为什么要去招惹这只妖兽? 彼时的她,还不知道祁睿慈是为了夺取救她性命的九叶还魂草,才豁出一切与银月三头蛟死战。 震惊和疑惑过后,是铺天盖地的心疼。她苏醒后浑身绵软无力,原地坐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些力气。她挣扎着爬起来,跪坐在祁睿慈身边,看着他满身的血污和伤痕,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咬紧嘴唇,强迫自己冷静。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她小心翼翼地开始为他处理伤口。先是耐心细致地褪去他那件几乎被血浸透、黏在伤口上的外袍和中衣,露出下面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伤口。每揭开一处,她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看着都替祁睿慈觉得疼。 她施展引水术引水,润湿帕子,一点点地为他擦拭伤口周围的污血。她的动作轻柔万分,生怕弄疼了他。然后从自己的储物戒里拿出最好的金疮药,仔细地撒在他的伤口上,再用干净的绷带一圈圈缠绕包扎好。她一边处理一边嘟嘟囊囊埋怨祁睿慈:“你说你,好端端的去招惹那东西干嘛……现在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真是的……” 处理完所有看得见的皮外伤,舒娉婷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她不敢停下,她担心他身体内有更严重的伤势。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伸出手指,轻轻搭在祁睿慈的手腕上,分出一缕细微柔和的灵力,探入他的经脉之中。 灵力甫一进入,舒娉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怎么会这样? 他体内原本深厚精纯的灵力此刻全部枯竭了,这还不算,更让她心惊胆战的是——他的经脉,此刻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 现在的祁睿慈,从一个天赋异禀的修炼奇才,变成了一个……经脉受损的废人。 舒娉婷猛地收回手,整个人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完了……完了……他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系统……系统……你快出来……出大事了!”舒娉婷在心里疯狂地呼叫系统,“男主出事了,你快来看看啊!” 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系统,这次倒响应得及时。熟悉的机械音在她脑海中回应道:【宿主,我在,怎么了?】 舒娉婷一五一十地将祁睿慈现在的身体情况快速说了一遍,急切地询问道:“现在可怎么办啊?他变成这样了,这剧情我还是要走吗?他这样掉下悬崖还能有机缘吗?会不会雪上加霜啊?” 系统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甚至带着一种程序化的漠然:【宿主别慌。我检测到剧情线并未发生偏离。俗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祁睿慈此刻的遭遇,是天道对他的磨炼。】 【您当前正处于一个至关重要的剧情节点。请严格按照原定剧情执行:趁他身受重伤,一剑将他捅下落星崖。他会在崖底获得天大的机缘,不仅身上断裂的经脉会被修复如初,修为会更进一步,还将获得其他丰厚的收获与传承。】 舒娉婷听完,沉默了。她看着祁睿慈苍白病弱的俊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真的要她亲手……将已经重伤至此的祁睿慈一剑捅下悬崖吗?他都这样了,她还要再背叛他、捅他刀子? 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近乎哀求地在心里问道:“系统,我能不能趁他昏迷不醒直接把他扔下去?我真的不想当这个坏人,我更不想亲手毁掉……我和他之间的……” 那句“感情”她终究没能说出口,但心底的酸涩和抗拒却汹涌澎湃。 【不可以。】系统的拒绝斩钉截铁,【宿主,您必须亲自动手,并且要让他清晰地认识到是您背叛了他,亲手将他推下去。您必须要与他彻底撕破脸,毁掉你们之间所有的情谊与信任。】 系统知道舒娉婷内心的抗拒,耐着性子给她解释:【因为祁睿慈修炼的是无情道。他注定要斩断尘缘,不能被任何儿女情长所羁绊。他对您的感情,本身就是他修行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您就是要狠狠地伤害他,把他伤到体无完肤、心死如灰、看破红尘的地步,他未来的修行之路才能心无旁骛,登临绝顶。】 【而且,请不要忘记您最终的结局:被从崖底归来、变得更强的祁睿慈复仇,亲手一剑捅死。只有达成这个‘下线’结局,您的任务才算彻底完成。】 她听完系统的话,看着地上遍体鳞伤、昏迷不醒的祁睿慈,又想起这一路上他对她的诸多维护、包容、不动声色的温柔……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第五十九章捅刀 【宿主,若您觉得难受,系统可以暂时剥离您对祁睿慈产生的情感,或者模糊化相关记忆,以辅助您高效无痛地完成任务。】系统见舒娉婷泣不成声,自以为体贴地开口。 “够了!别说了!”舒娉婷在心底嘶吼着打断它,声音因哽咽而扭曲,“我会按你说的去做!你可以滚了,我这里不需要你!” 它以为所有人都想和它一样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吗? 系统不说话了,但它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它要亲眼看着她走完剧情,如果她下不去手,必要的时候它会出手,暂时操控她的身体。 舒娉婷盘腿坐在祁睿慈身旁,她在等,等他醒来,顺便为自己趁人之危捅他刀子的行为,编织一个合理的行为。这一等就等到了夕阳西下,落星崖上,夕阳将云层染成一片橘红色。 终于,祁睿慈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初醒的迷茫迅速被身体的剧痛取代,他下意识地想运转灵力,却发现丹田空空如也,经脉滞涩剧痛,这个认知让他心头一沉。但他顾不得自身,视线急切地寻找,然后定格在身边那道熟悉的身影上。 “师……妹?”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重伤后的虚弱,“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关心自己的伤势,而是关心她的身体。 看到他苏醒,舒娉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她还是他熟悉的模样,眉眼秀丽,容貌清艳,但周身散发的气息却冰冷得让他陌生。她看向他的眼神,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依赖、欢喜或温情,只剩下一种漠然,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缓缓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勉强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的他,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你终于醒了。” 祁睿慈被她这反常的冷漠钉在原地,心头涌上强烈的不安,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艰难站起来,问道:“师妹,你没事吧?你感觉怎么样?毒……都解了吗?你记不记得你是怎么中毒的?” 回应他的,是“铮”的一声清鸣——舒娉婷拔出了她的佩剑。冰冷的剑尖在夕阳下闪烁着寒光,稳稳地指向了他的右胸。 祁睿慈的动作瞬间僵住,瞳孔因震惊而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指向自己的剑尖,又抬眼看向持剑的人:“你……你这是干什么?!”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愕与不解。 舒娉婷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她的声音冰冷,似是带着噬骨的恨意: “祁睿慈,我等今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你现在身受重伤,灵力尽失,经脉俱断,变成了一个废人……我终于,可以让你血债血偿了!” “血债血偿?”祁睿慈彻底懵了,巨大的荒谬感淹没了他,“师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以性命起誓,我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他急切地辩解。 “误会?”舒娉婷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讥讽,“宣德三十八年,你的父皇,为了填补国库亏空,便罗织三条莫须有的罪名,将邺城首富舒明远全家满门抄斩,我舒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锒铛入狱,含冤而死,其中,包括我的至亲父母!” 她越演越激动,提前备好的台词说得越来越感情充沛:“本来,我也应该死在那年的秋后问斩之中的,只不过我侥幸逃过一劫,活了下来。祁睿慈,我曾经对着我父母的牌位发过毒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若我不能为我舒家、为我爹娘报仇雪恨,我舒娉婷此生不得好死!” 她剑尖向前递进半分,几乎要触碰到他的衣襟:“父债子还!我在你身边隐忍蛰伏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祁睿慈,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这一连串的指控,如同晴天霹雳,祁睿慈从未想过,真相竟是如此!他们之间的那些人似有若无的情愫……竟然全都建立在如此沉重的血海深仇之上?! 巨大的震惊和被憎恨的痛楚瞬间席卷了他,让他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看着她那双冰冷决绝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哑着嗓子,问她: “原来……你竟这般恨我……恨不得我去死……”他的声音破碎不堪,“所以,你当初接近我,说过的那些……爱慕、喜欢我的话……全部……全部都是假的?你从未……从未对我有过半分真心,对吗?” 舒娉婷的心痛得像是在滴血,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破碎又受伤的目光,用最冰冷无情的话伤害他:“祁睿慈,你既然自己都知道了,又何必要问出来自取其辱呢?”她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我怎么可能爱上杀父仇人的儿子?” “好……好……好!”祁睿慈连说三个“好”字,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悲凉与绝望。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苍凉而空洞,笑着笑着,眼角却滑下了一滴泪。 他不再看她,而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握住了那指着自己右胸的冰冷剑刃。锋利的剑刃瞬间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顺着剑身滑落,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你的剑……”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指错位置了。” 在舒娉婷惊愕的目光中,他握着剑刃,缓缓将那寒光闪闪的剑尖,从右侧移到了自己左胸的位置——那是他心脏所在的位置。 “往这儿刺。”他抬起眼,再次看向她,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无法化开的悲伤、绝望,“这里,才是我的心脏。” 可他不知道,舒娉婷的剑,是故意指错位置的,她不是真的要刺中他的要害、取他的性命。 “对不起……对不起……”舒娉婷再也绷不住了,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彻底崩溃!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她摇着头,语无伦次地道歉,可手上那柄剑,被她和他共同握着,无法松开。 看着她汹涌的泪水,祁睿慈竟然微微笑了一下,平时高冷不爱笑的人笑起来是那样的好看,如春暖花开、冰川消融,他深深地望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模样镌刻进心底:“能看你……这么为我哭一回……我此生,也算无憾了。” 他柔情似水的眼神充满了眷恋,说出来的话却哽咽中透着坚决,显然,他已经抱了必死的心,像交代后事般对舒娉婷说:“我父皇欠你的……我替他还。师妹……我只恳求你……杀了我之后……放下仇恨……好好……活下去……” 话音刚落,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竟握着剑刃,主动向前走了一步! 舒娉婷察觉到他的意图,连忙向后退去,可还是晚了一瞬。 “噗嗤——!” 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悬崖边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温热的鲜血瞬间从他心口处涌出,顺着长剑流出来,滴在舒娉婷冰凉的手背上。 “啊——!”舒娉婷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用尽全力将剑从他体内抽出来,踉跄着后退,剑被她扔在地上。 而祁睿慈,最后不舍地看了她一眼,身体向后一仰,闭上眼睛,坠向了那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的落星崖底!他看出来她下不去手,所以选择以自毁的方式终结她的仇恨。 “师兄!!!” 舒娉婷扑到悬崖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回荡在空旷的山崖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迅速被云雾吞噬,消失不见。 她瘫软在崖边,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泪水模糊了整个世界。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此刻响起:【关键剧情节点完成。当前任务进度:80%,恭喜宿主即将完成《一剑挽山河》反派任务。】 第六十章推理 舒娉婷瘫坐在落星崖边,望着那吞噬了祁睿慈的深渊,哭了很久很久,直到眼泪流干,喉咙嘶哑,浑身脱力,最终眼前一黑,再次晕厥过去。 当她再次悠悠转醒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只有清冷的月光洒在崖顶,映照着一片狼藉和孤寂,冰冷的山风吹拂着她泪痕斑驳的脸颊,带来刺骨的寒意。剧烈的悲伤过后,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空洞,但理智也渐渐回笼。 她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舒娉婷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的大脑从悲痛中冷静下来,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 她努力回忆着进入灵汐秘境之后的细节:舒明珠的悲伤和仇恨,那个请求安慰的拥抱,然后便是脖颈上那一下极其轻微的刺痛……之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的思绪逐渐聚焦在了舒明珠身上。 是舒明珠将她弄晕的。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祁睿慈醒来后,对她说的那些话里——“毒……都解了吗?你记不记得你是怎么中毒的?” 毒? 舒娉婷猛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呼吸骤然一滞! 她中毒了?她什么时候中的毒?谁给她下的毒?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舒明珠! 是舒明珠! 舒明珠那场姐妹情深的戏码,那些血海深仇的哭诉,全都是精心设计的表演!她的目的,就是趁着自己放松警惕、心软拥抱她时,将她弄晕,然后给她下毒! 她立刻低头检视自己的身体,运转灵力内视经脉丹田,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前那绵软无力的感觉也消失了,除了情绪波动外,并无不适。 她中了毒,不仅没有死,还安然无恙地醒了过来,而师兄身上的伤痕累累,他体内枯竭的灵力和断裂的经脉,寒潭上的打斗痕迹,那具可怕的银月三头蛟的尸体…… 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拼凑出了残酷而完整的真相! 舒明珠给她下了剧毒。 祁睿慈凭借着牵丝玉赶来找到她后,发现了她身中剧毒!而能解那剧毒的解药,在那栖身于寒潭的可怕的妖兽手中。 祁睿慈要救她,就必须斩杀掉那头妖兽才能取得解药,他的遍体鳞伤,他断裂的经脉、枯竭的灵力,他几乎从天才变成废人……全都是为了她! 而他醒来后,面对她冰冷的剑尖和诛心的言辞,甚至没有一句辩解,没有试图告诉她,他究竟为她付出了多少…… 他对她,没有一句怨言、谩骂、后悔,就那样坦然接受死亡的结局,他握着她指向他的剑,主动让利剑刺入自己的心脏,随后自毁般坠下了落星崖,只为了成全她。 因为她说恨他,恨不得他去死。 那是他父皇欠她的血债,该由他来还。 他还希望,杀了他之后,她能放下仇恨,好好活下去。 “啊——!!!” 想通这一切的舒娉婷,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哀鸣,整个人蜷缩起来,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针反复穿刺,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愧疚、悔恨、心痛、愤怒、悲伤……无数种情绪如同滔天巨浪将她彻底淹没。她恨不得立刻追随他跳下这落星崖! 舒娉婷知道祁睿慈为她付出了很多,她也决定了待祁睿慈归来,她就把自己的命偿还给他。可她却不曾想想,他居然为她付出了这么多,多到她无论如何都还不清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这样毫无保留地对她好?她宁愿他厌恶她、恨她、唾骂她,或者他至少应该权衡一下利弊,多为自己考虑考虑,而不是现在这样,为了一个对他无情无义的女人,付出一切。 祁睿慈,你聪明一世,为独独对上她,就这样的傻?! 你为她搏杀妖兽、取药解毒,可曾想过她醒来后,回报你的不是温存感激,而是刀剑相向? 你分明已为她遍体鳞伤、经脉尽断,从云端跌落尘泥,为何在她执剑相向时,不为自己辩解一句,不告诉她你为她付出了何等惨烈的代价?反而那般平静地,亲手将她的剑尖,引向自己的心口?甚至临了,还只记挂着要她放下仇恨,好好活? 你这般聪明一个人,怎么对上她,就心甘情愿地……做尽了天下第一等一的傻事? 舒娉婷的心好痛,痛到无法呼吸,但她理智尚在,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振作起来,沉溺于悲伤毫无用处。 这股几乎将她压垮的负面情绪必须找到一个宣泄口,否则她自己会先崩溃。而这个宣泄口,毫无疑问,对准了舒明珠。 舒明珠! 都是舒明珠! 舒娉婷猛地抬起头,泪眼早已干涸,只剩下一片猩红的血丝和骇人的冰冷。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的血肉,带来尖锐的疼痛,却远不及心口万分之一。 她原本对舒家人就并无太多真情实感,对舒明珠也只有些微陌生的熟悉。 但现在,不一样了。 舒明珠利用了她那一点点对血缘亲情的心软,设计了这场毒杀,真正目的,恐怕根本不是为了杀她,而是要借她的手,或者借解毒这件事,来毁掉祁睿慈。舒明珠是真的想报仇。 舒明珠动了她在这世上最在意和最对不起的人! 真假血仇,孰是孰非,她此刻无从分辨,也不想分辨。 但舒明珠欠祁睿慈的,欠她的,她一定要亲手讨回来! 舒娉婷缓缓从地上站起身,她要离开落星崖,去找舒明珠! “系统!”舒娉婷在心底呼唤系统,“系统,你给我出来,我有事找你!” 她原本没抱太大希望,她的这个系统要对接很多宿主,是个大忙人,总是神出鬼没、不知所踪。 然而,这一次,它响应得很迅速:【宿主,我在。】系统知道她内心不好受,这次并未马上离开,一直在默默无声陪伴她。 系统的迅速回应让舒娉婷愣了一下,但此刻她无暇深思,立刻用命令的语气说道:“帮我查一下舒明珠现在的位置!” 第六十一章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系统:【正在扫描秘境……定位目标人物舒明珠……定位成功。目标位于宿主东南方向约三十里处,一处名为‘幽影林’的区域。正在将实时路线传输至宿主脑海。】 一道清晰的地图路线浮现在舒娉婷的脑海中,还贴心标注出了沿途可能存在的危险区域。 舒娉婷干脆利落地祭出飞剑,按照系统给出的路线飞驰而去。夜风猎猎,吹得她衣袂翻飞,却吹不散她心中的沉郁。 三十里的距离对于筑基修士而言并不算远。很快,她便看见了那片被称为“幽影林”的区域。她进入林中,还入见到人便先听到了前方传来激烈争吵声。 舒娉婷立刻收敛气息,悄无声息地落在一棵枝叶茂密的古树之上,借着夜色和浓密的树冠隐藏身形,向下望去。 只见林间一片空地上,两拨人马正在对峙。一边正是身着赤红色服饰的九阳宗弟子,舒明珠赫然在内,她似乎也受了些轻伤,发丝微乱,正手持长剑,与同门并肩而立,脸上带着愤慨。另一边则是几名穿着湖蓝色衣服的修士,是另一派宗门弟子。 两拨人中间,有一片明显刚经历过激烈战斗的区域,泥土翻卷,草木摧折,还有一只体型庞大、长着鬼脸花纹的白色蜘蛛尸体倒在血泊之中,舒娉婷认出那是一只三阶妖兽——鬼面白蛛。 而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热地聚焦在鬼面白蛛尸体后方,一株生长在此的奇异植株。那植株通体赤红如火,形状宛如展翅欲飞的凤凰,正是稀有罕见的灵植——千年凤血芝! 此时,两方人马的争吵声清晰地传入了舒娉婷耳中。 一名九阳宗弟子怒气冲冲地对着云渺宗的人喊道:“这株千年凤血芝明明是我们先发现的!也是我们九阳宗弟子拼死与这鬼面白蛛缠斗多时,消耗了它大半体力!你们云渺宗不过是后来趁虚而入,捡了个便宜,有何资格与我们争夺?!” 一名云渺宗弟子毫不示弱地反驳:“哼!秘境寻宝,各凭本事!若不是我们及时出手,就凭你们九阳宗这些人,能不能杀死这鬼面白蛛还两说呢!现在我们出了力,自然见者有份!” “就是!再说了,最后斩杀这畜生的,乃是我们云渺宗的大师兄!”另一名云渺宗弟子附和道。 舒明珠也冷声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分明就是你们见这鬼面白蛛已落了下风才加入战斗的,大多数力都是我们九阳宗出的,如今倒想来分一杯羹?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少废话!宝物能者居之!要么平分,要么就手底下见真章!”云渺宗那边显然也不愿退让。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显然刚才合力对付鬼面白蛛时还勉强算是临时盟友,此刻为了千年凤血芝的归属,立刻反目成仇,并且刚刚经历完一场恶战,双方都有所消耗,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 舒娉婷在树梢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目光尤其在舒明珠那张写满不甘和愤怒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一个念头瞬间在她心中成型。 她悄无声息地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件黑色斗篷,迅速披上,宽大的兜帽垂下,遮住了大半张脸。她又拿出了那张在鬼市买的狐仙面具戴好。 此刻,下方两派人的争吵已经升级,不知是谁先动了手,双方立刻“乒乒乓乓”地打成了一团。各种法术武器你来我往,刀剑交击之声不绝于耳。他们本就经过与鬼面白蛛的恶战,灵力消耗,身上带伤,此刻再内斗起来,更是显得精力不支,疲态尽显。 就是现在! 舒娉婷看准时机,体内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脚下飞剑化作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幽影,从树冠中疾飞而出,目标直指那株千年凤血芝! 她的动作快如鬼魅,又是从暗处突然发难,正在激烈交手的双方根本没能反应过来! 只见一道黑影疾速从那株千年凤血芝旁边掠过,然后那处地方就变得空空如也,好端端的凤血芝消失地无影无踪。 等到两派弟子惊觉宝物被夺,纷纷停手惊呼时,舒娉婷已经驾驭着飞剑,头也不回地朝着密林深处远遁而去,只留下一闪而过的背影。 “什么人?!” “站住!把千年凤血芝留下!” “可恶!竟敢趁火打劫!” “真不要脸,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九阳宗和云渺宗的弟子又惊又怒,纷纷想要追赶,但他们连续经历两场恶战,体内灵力已枯竭殆尽,身上伤势也不轻,刚追出几步便踉跄着停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黑影消失在黑暗的丛林深处,气得捶胸顿足,破口大骂,却又无可奈何。 舒明珠捂着身上的伤口,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美眸中亦是充满了不甘和怒火,她隐隐觉得那不速之客御的那柄剑似乎有几分眼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而此刻,成功得手的舒娉婷早已远遁数里之外。她寻了一个隐蔽的山洞,设下简单的结界后,才脱下斗篷和面具。 她看着手中那株灵气逼人、触手温热的千年凤血芝,眼中没有丝毫得到宝贝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算计。 舒明珠,这只是个开始。你欠下的债,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幽影林之中,方才还激烈交锋的两方弟子,在千年凤血芝被神秘人劫去后,只剩下满腔的怒火和无处发泄的憋屈和愤怒。 “都怪你们!”一名九阳宗弟子率先发难,他捂着流血的手臂,恶狠狠地瞪着云渺宗众人,“若不是你们贪心不足,非要来争抢,我们早就拿下凤血芝离开此地了!又怎么会给别人可乘之机!” “放屁!”云渺宗那边立刻有人反唇相讥,脸色同样难看,“分明是你们九阳宗自己实力不济,连只三阶妖兽都迟迟拿不下,拖拖拉拉,实力不强还想占尽便宜,若是你们答应和我们平分凤血芝,哪还有后面这些事!” 舒明珠气得脸色发白,指着地上鬼面白蛛的尸体:“若不是我们先前消耗了这畜生大半力气,你们能那么轻松得手?现在倒嫌我们实力不济了?真是好不要脸!” 云渺宗为首的那位大师兄冷笑一声,他胸口衣襟被划破,渗着血丝,显然也动了真火,“妖兽最后死在谁手里你们心里一点逼数都没有是吧?我为了杀鬼面白蛛也付出了代价!凭什么最后把好处都让给你们这群废物?” “你说谁是废物?!” “说的就是你们九阳宗!这么多人杀一只三阶妖兽都还得靠我们帮忙,你们不是废物谁是废物?九阳宗全宗门都是废物!” 双方本就灵力耗尽,身上带伤,此刻情绪激动,更是口不择言,互相指责谩骂,将丢失宝物的所有责任都推卸到对方身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更加呛人的火药味。 第六十二章报复开始 舒明珠站在九阳宗弟子中间,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她紧握着剑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心中的怒火和不甘丝毫不比同门少,但她脑子还算清醒,没有被情绪所裹挟操控。 她深吸一口气,冷声打断同门越来越难听的指责:“够了!再吵下去也无济于事!凤血芝已经丢了,与其在这里互相埋怨,不如尽快调息恢复,秘境之中危机四伏,谁知道还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难道你们想在这里同归于尽吗?” 九阳宗弟子闻言,虽然依旧愤愤不平,但也知道舒明珠说得在理,只得悻悻地收声,各自找地方坐下,吞服丹药,处理伤势,只是看向云渺宗弟子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敌意。 云渺宗弟子见状,也自知再待下去只会徒增冲突,那位大师兄冷哼一声,甩下一句:“晦气!我们走!” 说罢,便带着一众同样憋屈的云渺宗弟子,迅速离开了这片让他们损失惨重却一无所获的是非之地。 空地上,只剩下九阳宗一行人。 他们刚处理完身上的伤,正准备调息,林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众人立刻警惕地抬头望去,只见月光下,一道纤细昳丽的身影缓缓走出。她身着玄天宗弟子的天青色衣袍,冰肌玉骨,容貌清艳。 正是舒娉婷。 “何人?!”九阳宗领队弟子马宇寰立刻起身,手握剑柄,厉声喝道。待看清来人身上的玄天宗服饰和身份玉牌后,神色稍缓,但依旧带着戒备,“原来是玄天宗的道友。不知道友来此,有何贵干?” 舒娉婷停下脚步,目光快速扫过在场众人,尤其在面色骤变的舒明珠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看向马宇寰,微微欠身,眼神纯善无比:“不请自来,叨扰诸位了。在下玄天宗弟子舒娉婷,方才在附近遇到了一个可疑之人,我需要向你们求证一些事。” 她的声音轻柔,态度诚恳,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然而,舒明珠在看到她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褪,如同见了鬼一般!她猛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舒娉婷。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可能还活着?!她不是应该……应该已经毒发身亡了吗?难道祁睿慈真的从银月三头蛟手下拿到了九叶还魂草,解了她体内的九重断肠丹之毒?这怎么可能?那可是一只五阶妖兽,相当于一个化神期修士,祁睿慈再怎么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在十七岁就成长到化神期啊!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让舒明珠一时失语,只是死死地盯着舒娉婷,仿佛想看出她究竟是人是鬼。 马宇寰问道:“何事?” 舒娉婷仿佛没有注意到舒明珠难看的脸色,她继续对马宇寰说道:“方才我见一个身着黑衣、脸戴狐狸面具之人鬼鬼祟祟从此方向仓皇逃窜,形迹可疑。我本想上前询问,不料那人竟直接出手攻击于我。” 她顿了顿,露出一丝后怕又强自镇定的表情:“我与他交手数回合,他的修为似乎还没到筑基期,打不过我,他为了脱身,竟突然将此物抛向我,趁我分神之际迅速遁走了。” 说着,舒娉婷手腕一翻,那株赤红如玉、灵气盎然的千年凤血芝便出现在她掌心。 “这等珍贵的千年凤血芝,绝非那等藏头露尾之辈所能正当拥有。我猜想或许是他从何处窃取而来,遇到了我后,怕事情败露便弃宝逃生。”她将凤血芝向前递了递,眼神清澈坦诚,“故而特来询问诸位,此物……可是贵宗遗失之物?” 九阳宗众弟子的目光瞬间被那株失而复得的千年凤血芝牢牢吸引,一个个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之色! “是千年凤血芝!没错,就是我们的!”马宇寰激动地脱口而出,随即脸上涌起愤怒,“舒仙子,你所料不错,此物正是被一个该死的黑衣人从我们手中抢去的!” “没错!那无耻之徒!趁我们与云渺宗那些家伙争斗、两败俱伤之际,突然出手偷袭,夺了宝就逃!”另一名九阳宗弟子立刻愤愤不平地补充道,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言语间充满了对那“黑衣人”的鄙夷和痛恨。 舒娉婷听着,心里头门清,面上却适时地露出同情和愤慨之色:“原来如此!世间竟有这般卑劣行径,实在令人不齿!” 她的一番行为和一番话立刻赢得了除舒明珠外的所有九阳宗弟子的好感。马宇寰更是上前一步,对着舒娉婷郑重抱拳,语气充满了感激:“多谢舒仙子仗义出手,替我们夺回这千年凤血芝。此恩我九阳宗马宇寰记下了,日后若有差遣,必当报答!” 其他弟子也纷纷附和,向舒娉婷表达谢意,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友善和赞赏。 舒娉婷连忙摆手,将凤血芝递到马宇寰身边的舒明珠面前,语气谦逊:“道友言重了,我不过是路见不平罢了,此物本就是你们的,物归原主是应当的。这位师姐看着就是个沉稳妥贴的人,喏,快好生拿着,可别再把这宝贝弄丢了。” 舒明珠却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急忙转向马宇寰,推让道:“马师兄,这太贵重了,还是由你保管更为妥当……” 马宇寰仔细打量着那千年凤血芝,确认无误后才彻底放下心来,对舒娉婷的观感更是好上了几分。 听见舒明珠的推拒,马宇寰不耐烦皱了皱眉,“让你拿着就拿着!反正出了秘境都是要上交给宗门的,谁拿不一样?” 舒明珠闻言,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默默接过凤血芝,并将其妥善收好。 宝物尘埃落定后,舒娉婷顺势面露难色,她轻声开口道:“马道友,诸位九阳宗道友,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舒仙子但说无妨!”马宇寰此刻心情极好,爽快道。 “我与同门的师兄师姐们在秘境传送时失散了,至今未能汇合。秘境之中危机重重,我一个人独行实在有些力不从心……”舒娉婷神情染上些许脆弱,“不知……我能否暂时与诸位同行?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合情合理,加上她刚刚“帮”他们夺回了至关重要的灵草,马宇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满口答应:“舒仙子说的哪里话!你帮了我们这么大忙,我们感激还来不及,这点小事我们岂有拒绝之理?仙子若不嫌弃,就与我们一同行动便是!相互照应,理所应当!” 其他九阳宗弟子也纷纷点头表示欢迎。 “舒仙子真是人美心善,侠骨柔肠啊,不愧是天下第一宗玄天宗的弟子!” “是啊是啊,舒仙子愿意跟我们一起吧,我们求之不得呢!” “有玄天宗的道友加入,我们的实力也更强了!” 一片友好热情的氛围中,只有舒明珠始终沉默地站在一旁,脸色变幻不定,眼神复杂地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笑容温婉的舒娉婷,心底的不安和疑虑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她总觉得,舒娉婷的出现,以及那株失而复得的凤血芝,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这一切,太过巧合了。 但此刻,众口一词,她根本无法提出异议,只能将所有的怀疑和不安强行压回心底。 第六十三章下手 接下来的几天,舒明珠一直在暗中观察舒娉婷,试图找出她居心不良的破绽,但令舒明珠失望的是,舒娉婷还是那一幅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简直无懈可击。 舒娉婷对待九阳宗弟子温和有礼,甚至偶尔会拿出效果不错的疗伤或恢复灵力的丹药分给需要帮助的弟子,舒明珠的同门师兄弟姐妹无不称赞舒娉婷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然而,这一切落在舒明珠眼中,却不一样了,舒娉婷越是表现得正常、善良、乐于助人,舒明珠心中的那根弦就绷得越紧。舒娉婷甚至没有主动和她说过几句话,但偶尔她们目光相接,舒娉婷看她的眼神让她不寒而栗。 舒明珠摸不透舒娉婷究竟想干什么,然而未知才是最可怕的。这种感觉,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如悬而不落的利剑,让舒明珠的精神始终处于紧张的状态。她夜里不敢深眠,生怕舒娉婷会趁她睡着时下手;白天则时刻警惕,注意着舒娉婷的一举一动,舒明珠疑神疑鬼,总觉得舒娉婷包藏祸心。 几天下来,舒明珠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下去,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 舒娉婷将舒明珠这几天的状态都看在眼里,这也是她计划里的一部分。舒娉婷就像一只有耐心的猫,冷漠地看着她在自己爪下瑟瑟发抖的老鼠,却不急于一口咬死,只是享受着猎物濒临崩溃的恐惧。 这日,九阳宗一行人行至一处山谷。谷中溪水潺潺,天气晴好,灵气也比别处更为浓郁几分,景色颇为怡人。让有些疲惫的众人,见此美景,不由放缓了脚步,停留在此稍作休整。 天上阳光和煦,舒明珠心中却阴云密布,这种无处不在又捉摸不透的威胁感几乎要使她心中的不安和焦躁达到了顶点。 她终于按捺不住,快步走到舒娉婷面前,压低声音道:“妹妹,借一步说话。” 舒娉婷闻言,缓缓转过头,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和善笑容,声音却清脆地扬高了几分,足以让不远处的马宇寰听到:“明珠姐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一声,果然引来了马宇寰的注目。 舒明珠顿时感到一阵尴尬,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在舒娉婷“纯真”的目光和马宇寰的注视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随便找了个借口:“没、没什么要紧事……就是看这边风景秀丽,想约你一起去那边散散步,说说话。” 舒娉婷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厉色,从善如流地点头,声音依旧清脆:“哦~原来是这样啊。好啊,正好我也坐得有些乏了,那我们去走走吧。” 马宇寰见只是女儿家散步闲谈,便未多想,只扬声叮嘱了一句:“别走太远了,万事小心。” “知道了。”舒娉婷笑着应道,随即跟上舒明珠的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向溪流下游一处更为僻静的拐角,茂密的树丛彻底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和声音。 刚一站定,舒明珠便转过身来,目光紧盯着舒娉婷,她强作镇定,开口试探道:“妹妹,刚进秘境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突然晕过去了,然后你师兄来找你,我便将你交给他了。在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啊?你师兄……他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提到她的“师兄”,舒娉婷立刻变了脸,面上仿佛覆上了一层寒霜,她嘴角扯出一抹冰冷又讥诮的弧度,再也不屑于伪装: “舒明珠,现在就咱们俩,你就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她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刀般锐利:“发生了什么事,你不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吗?” “你趁我不备,用沾了迷药的针将我打晕,再给我喂下毒药……”舒娉婷字字珠玑,语气中的寒意冷得刺骨,“这一桩桩,一件件,不都是你干的好事吗?” 舒明珠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瞳孔因震惊而骤然收缩,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脱口而出:“你……你都知道了?!”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这无异于承认了一切! 舒娉婷冷笑道:“没错,我都知道了。我此次来找你,就是想好好跟你算算这笔账的!” 舒明珠听到这话,再看到舒娉婷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意,强烈的求生欲让她下意识地转身就想逃跑! 然而,早就起了杀心的舒娉婷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又怎会让她轻易逃脱? 舒明珠刚迈出两步,紧接着,她便觉得手腕和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和束缚感,一条结结实实的绳索如同活物般,将她五花大绑,让她动弹不得。 “呃!”舒明珠闷哼一声,重重摔倒在地,挣扎着想要挣脱,但那绳索显然是件品阶不低的法器,越挣扎捆得越紧。 舒娉婷缓缓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跑?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你……你想干什么?!”舒明珠惊恐地看着她,声音发颤,“舒娉婷!我警告你!马师兄他们就在不远处!你要是敢动我,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呵,”舒娉婷嗤笑一声,蹲下身,手指掐住舒明珠的下巴,欣赏着她因恐惧而苍白的脸颊,舒娉婷笑得令人毛骨悚然,“放心,我有办法让他们相信人不是我杀的。这地方很僻静,不是吗?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话是这样说,但以防万一,舒娉婷还是堵住了舒明珠的嘴。 “至于我想干什么?”舒娉婷的笑容变得残忍而玩味,“自然是以牙还牙,送你上路啊,舒明珠,我本与你无怨无仇,是你先算计我的性命,你会有今天也怪不得别人。”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了舒明珠手指上那枚储物戒上。 舒娉婷毫不客气地抓住舒明珠的手,强行要将那储物戒褪下来。 “唔……唔……唔……!”舒明珠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激动地挣扎起来,这枚戒指里有她全部的身家,尤其是还有那株千年凤血芝。 舒娉婷手下用力,强行掰开她的手指,声音冷冽,“舒明珠,你居然胆敢算计我,给我下毒,害得我师兄为救我而身受重伤……你真该死啊!我告诉你,你就算死一万次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提到祁睿慈,舒娉婷的心又是一阵抽痛,手上的动作更加粗暴,终于将那枚储物戒从舒明珠手指上撸了下来。 舒明珠目眦欲裂,绝望地呜咽。 舒娉婷站起身,将储物戒握在手中,灵力强行冲开上面属于舒明珠的微弱禁制,神识探入其中,很快便找到了那个散发着浓郁生机和火灵力的玉盒——里面正是那株千年凤血芝。 第六十四秘境结束 确认东西到手,舒娉婷心中一定。她重新将目光投向地上如同待宰羔羊般的舒明珠,眼中的杀意不再掩饰。 “舒明珠,下辈子,别再这么自作聪明了。” 她缓缓抬起了手,掌心凝聚起凌厉的灵力,对准了舒明珠的天灵盖。 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下来,舒明珠瞳孔放大,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的哀鸣。 然而,就在舒娉婷这一掌即将拍下的瞬间—— “舒仙子——明珠师妹——你们在哪里?该走了!” 远处,隐约传来了马宇寰和其他九阳宗弟子的呼唤声,似乎正在往这个方向寻来。 舒明珠眼中迸发出狂喜的光芒,她拼命扭动身体,试图弄出更大的动静,喉咙里发出更加急促的“呜呜”声,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浮木。 然而舒娉婷的眼神却没有因此产生丝毫动摇,掌心凝聚的灵力非但未散,反而骤然暴涨——手腕翻转间,她掌风如刀般劈向对方天灵盖! “噗——” 闷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轻响,舒明珠圆睁的双眼尚未闭合,瞳孔已迅速蒙上一层死灰。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彻底软了下去,再无声息。 舒娉婷她迅速收了她身上的捆仙绳,从储物戒中取出那张之前用来伪装的黑衣人的狐仙面具,随手扔在了舒明珠尸体旁边不远处的草丛里,制造出一个仓促逃离时不小心遗落物品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她立刻祭出飞剑,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毫不犹豫地朝着与呼唤声传来的相反方向,头也不回地急速遁去,几个呼吸间她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了茂密的丛林深处,不见了踪影。 几乎就在她身影消失的下一瞬间,马宇寰带着几名九阳宗弟子拨开树丛,闯入了这片僻静的杀人现场。 当他们看清眼前的场景时,所有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化为骇然的震惊! 只见舒明珠一动不动地倒在溪边的鹅卵石滩上,双目圆睁,瞳孔涣散,已然没了气息。她的天灵盖碎裂开了,显然是被人一击毙命! “明珠师妹!” “这……这是怎么回事?!” “是谁干的?!” 九阳宗弟子们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怒斥声响成一片。马宇寰一个箭步冲上前,蹲下身探了探舒明珠的鼻息和颈脉,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猛地站起身,目光锐利如鹰隼般扫视四周。 “搜!立刻搜查周围!凶手一定还没跑远!”他厉声喝道,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弟子们立刻分散开来,仔细搜寻着。 很快,一名弟子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发现了异样:“马师兄!快来看!这里有个东西!” 马宇寰立刻赶过去,只见那名弟子从草丛里捡起了一张描绘着狡黠狐仙图案的面具。 “这是……”马宇寰接过面具,脸色难看,“这面具……和前几天抢走我们千年凤血芝的那个黑衣人戴的一模一样!” 此言一出,所有九阳宗弟子都倒吸一口凉气,瞬间将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是那个黑衣人!” “一定是他!他抢了我们的凤血芝还不够,竟然还敢杀人!” “可恶!简直是欺人太甚!” 愤怒和恐惧的情绪在众人之间蔓延。马宇寰听到凤血芝,脸色一变,沉声道:“不好,快检查一下明珠师妹身上的凤血芝还在不在!” 立刻有弟子上前,仔细检查舒明珠的遗体,很快便回报道:“马师兄!明珠师妹的储物戒不见了,定是那黑衣人杀了明珠师姐后又把凤血芝劫去了!” 又有人提出疑问,“舒仙子……舒仙子人呢?!舒仙子也不见了!她不会也出事了吧?” “应该不会。”马宇寰环顾寂静的四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舒道友从前与那黑衣人交过手,那黑衣人修为在她之下,按理说应该不能把她怎么样。” “那她人怎么不见了?”九阳宗弟子疑惑道。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也许是那黑衣人使了什么手段也未可知。好了,以后大家都要提高警惕,尽量聚在一起,不要落单,以免再给歹人可趁之机。”马宇寰对众弟子道。 “此地不宜久留!”他看了一眼舒明珠毫无生息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痛惜,沉声道:“将明珠师妹的遗体收敛好,我们就离开这里。至于舒仙子……我更倾向于她还活着……”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等灵汐秘境结束后再将此事禀报宗门和玄天宗。” 又过去了七日,灵汐秘境终于结束了。无妄海畔,在秘境中幸存下来的弟子们都被秘境“吐”了出来来。 各宗门的长老和接应人员早已等候在外,见状立刻上前,接应自家弟子,救治伤员,清点收获。 玄天宗此番前来接应的,正是当初主持宗门选拔的三长老戴玉成。他手持拂尘,仍然是那副仙风道骨、超凡脱俗的模样,面带惯常的温和笑意,负手立于玄天宗飞舟之前。 弟子们虽大多带着疲惫与伤痕,但见到宗门长辈,脸上都露出了安心之色,纷纷上前行礼。 戴玉成的目光在一众安然归来的玄天宗弟子中扫过,微微颔首,显然对弟子们的整体状况颇为满意。 然而,当他细看之下,发现人群中独独缺少了那道最为俊美出众、惊才绝艳的天才祁睿慈的身影时,他脸上的那派云淡风轻瞬间挂不住了。一丝疑虑和不安爬上心头。 “祁睿慈呢?”戴玉成眉头微蹙,他看向出来的林浩及其他弟子,“为何不见他出来?” 弟子们面面相觑,最终都茫然地摇了摇头。 负责清点的弟子上前回报,声音有些发颤:“三长老……本宗进入秘境的弟子,除……除了祁睿慈师兄之外,全部都出来了。” “什么?怎会如此?”戴玉成瞳孔骤缩,脸色一变,手中的拂尘都惊地掉在了地上,他面容严肃地问面前的一众弟子:“你们谁在秘境中见过祁睿慈?他与谁在一起?” “回禀三长老,进入秘境后,我与祁师兄没有传送到一处,后来也未曾遇到过他。”林浩恭敬地回答。 第六十五章天才陨落 其他弟子也纷纷附和: “我也没见过祁师兄。” “秘境太大了,传送又是随机的……” “我也没有见过他。” …… 大家众口一词,都说没有见过祁睿慈。 戴玉成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了脸色略有些苍白、目露伤悲的舒娉婷身上:“娉婷,你呢?你在秘境中见过祁睿慈吗?” 舒娉婷迎上长老的目光,轻轻摇头,声音微哑:“弟子……弟子也未曾遇见过师兄。”说罢,她就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拿出帕子抹眼泪。悲戚的气氛以她为中心弥漫开来,周围的弟子们都心情沉重,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所有进入秘境的玄天宗弟子都出来了,唯独祁睿慈不见踪影。在修真界,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陨落。 千年难遇的剑道奇才,被寄予厚望的玄天宗掌门首徒,当朝七皇子殿下祁睿慈,陨落在了灵汐秘境之中! 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在所有宗门之间传开,引发了巨大的震动和哗然。 “听说了吗?玄天宗的那个祁睿慈……没出来!” “真的假的?他这种甩同龄人十条街的修炼天才,这秘境里谁能奈何得了他?” “谁知道呢……秘境之中除了我们修士还有妖兽啊……没准他艺高人胆大去招惹了高阶妖兽,然后就……” 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天妒英才啊……听说他才十七岁……真是太可惜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消息也在广为流传:秘境中出现了一个身份不明、戴狐仙面具的黑衣人,手段狠辣,杀人夺宝,九阳宗的一名女弟子就是惨死其手。 但相比于神秘黑衣人的传闻,祁睿慈的“陨落”明显是讨论度更高的话题。 一代天之骄子骤然折戟,不仅引得无数人扼腕叹息,更是引发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你们说,祁睿慈会不会是得了什么惊天传承,正在秘境某处闭关修炼,所以才没来得及出来?”有人抱着一丝幻想。 “几乎不可能!秘境规则就是,时间一到,所有生者都会被排斥出来。祁睿慈没出来,只能说……” “只能说明他根本已经不是生者了……” “唉,可惜了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物……怎么就没了呢?” “会不会和那个黑衣人有关系?” “不可能!那黑衣人据说修为不高,专挑软柿子捏,怎么可能是祁睿慈的对手?” “朝廷那边恐怕也要震动了,那可是最受宠的七皇子啊……” 各种猜测甚嚣尘上,却无人能给出确切的答案。 御虚神舟载着一众弟子,飞速驶回玄天宗。 三长老戴玉成面色沉痛,对舒娉婷等人吩咐道:“你们先回去休息,此事……我需立刻禀报掌门。”说罢,便匆匆化作一道流光,朝着紫微峰主殿而去。 舒娉婷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在紫微峰住的小院,院中一切如旧。 她推开房门,屋内冷冷清清。小白像是与她心有灵犀提前知道她今日归来一样,早早在小院中等着她,一见到她就蹿到她身边,亲昵地蹭着她的腿,发出细微的“呜呜”声,很欢喜的样子。 舒娉婷弯腰抱起小白,将脸埋进它柔软温暖的毛发里,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很快就浸湿了一小片。 “小白……我没有师兄了……是我……是我害了他……”她哽咽着,声音破碎,巨大的悲伤和愧疚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几乎令她窒息。 她知道祁睿慈在崖底另有机缘,可一想到他坠落悬崖时那决绝而悲伤的眼神,想到他浑身是血、经脉尽断的模样,她的心就如同被凌迟般疼痛。无论结局如何,伤害他的人,是她。 从此,她和他彻底反目成仇,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 紫微峰主殿中。 白絮正在批阅宗门卷宗,小叶子安静地在一旁临摹字帖。殿内檀香袅袅,静谧安然。 直到三长老戴玉成步履匆忙地闯入,甚至来不及通传,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和悲戚。 “掌门!”戴玉成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 白絮抬起头,看到他这般神色,心中莫名一沉,放下了手中的朱笔:“何事如此惊慌?灵汐秘境结束了?睿慈和娉婷他们都回来了吗?” 戴玉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个一向从容淡定的长老此刻竟老泪纵横,声音哽咽:“掌门……娉婷回来了……可祁睿慈他……他没能从秘境里出来!” “什么?!”白絮猛地站起身,案上的书卷被她的衣袖带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脸上血色尽褪,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指尖微微颤抖,“祁睿慈……没从灵汐秘境中出来?!” 小叶子也吓得丢下了笔,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母亲和三长老。 “所有弟子都出来了,唯独少了睿慈……秘境规则如此,时间一到,所有生者都会被排斥而出,他恐怕……恐怕已是凶多吉少……”戴玉成的声音充满了悲痛,“掌门……节哀顺变……” 白絮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了冰冷的玉椅扶手才勉强站稳。那个她寄予厚望、视如己出、甚至愿意为其破例收徒的天才弟子……就这么没了?怎会如此?祁睿慈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陨落在了一个秘境里? 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娘亲……”小叶子跑过来,紧紧抱住白絮的腿,仰着小脸,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怯生生地问,“三长老说的是真的吗?师兄他……他真的回不来了吗?” 白絮低头看着女儿害怕又悲伤的小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痛得发闷。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间的哽咽和眼中的酸涩,将小叶子轻轻揽入怀中,低声安抚道:“……不会的,睿慈他福缘深厚,上天定不会就这么让他死在秘境里,他或许只是暂时被困在里面了……他……会回来的。” 白絮明白,这话只是拿来安慰小叶子的,谁知道下次秘境什么时候开?但凡祁睿慈还是个活人,秘境关闭之前肯定会将他一并传送出来的。 白絮挥了挥手,让戴玉成先下去处理后续事宜,又对小叶子说:“你师姐也回来了,她现在肯定也很难过,你去看看她吧。” 小叶子点头如捣蒜,用手背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珠,转身就跑出了主殿,小小的身影飞快地朝着舒娉婷居住的小院奔去。 戴玉成躬身退下后,白絮久久伫立在殿中,望着殿外缥缈的仙山,背影显得格外孤寂而沉郁。 接下来的日子,玄天宗的高层长老周身都弥漫着一股低气压,显然都为祁睿慈这个天才的陨落而痛惜。 白絮亦是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好,眉眼间总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郁色。 第六十六章尚贵妃 祁睿慈陨落于灵汐秘境的消息,很快传入了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 京城,皇宫,长春宫。 殿内熏香袅袅,陈设奢华精致,无与伦比,处处昭示着主人的万千荣宠。尚贵妃正对镜梳妆,她正当韶华,姿容艳丽, 五官精致明媚之余,有点冷冷的、靡艳的张扬,檀唇点珠,灼若芙蕖,娥眉婉转间流露几分被长久娇宠养出的雍容与骄矜,自是一股浑然天成的妩媚动人。贵妃一旁的心腹宫女正小心翼翼地为她簪上一支皇上新赏的九尾凤钗。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内侍面色惨白,连滚带爬地闯入殿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娘娘……不好了……玄天宗……玄天宗传来消息……七皇子殿下出事了……” 尚贵妃正端着茶盏喝水,见状不悦地蹙起柳眉,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天还能塌下来不成?好好说话!” 那内侍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娘娘……七殿下……七殿下他……进了灵汐秘境却未能出来……都说……殿下他已经薨逝了!” “哐当——” 尚贵妃手中的杯盏猛地掉落在地,四分五裂。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眼中尽是不可置信,她怀疑自己听错了,问道:“你……你说什么?睿儿怎么了?你再说一遍!” “是……是玄天宗传来的消息,说七皇子殿下陨落在了灵汐秘境之中……秘境关闭后,所有弟子都从秘境中出来了……却唯独……唯独少了殿下……”内侍伏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尚贵妃猛地站起身,凤钗上的流苏因她剧烈的动作而激烈摇晃,发出凌乱的脆响,“我的睿儿,根骨奇佳,天赋异禀,他怎么可能折在区区一个秘境里?!玄天宗那些弟子都安然无恙,怎么可能独独我的睿儿出了事?!” 她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一定是弄错了!肯定是消息有误!我的睿儿不会有事……他不会……” 话音未落,尚贵妃怒极攻心,眼前彻底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娘娘!” “贵妃娘娘!” “快传太医!快传太医啊!” 长春宫内瞬间乱作一团,宫女内侍们惊慌失措地围上去,尖叫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半个时辰后。 尚贵妃在太医的施针下悠悠转醒,入眼是纯白色的帐顶和周围一张张焦急的脸。短暂的迷茫后,那锥心刺骨的噩耗再次涌入脑海。 “睿儿……我的睿儿……”她喃喃着,眼泪瞬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枕畔。她没有像寻常妇人那般嚎啕大哭,但那无声的泪水和眼中蚀骨的悲痛却更令人心碎。 “母妃!母妃您怎么样了?”得到消息匆忙赶来的三皇子祁景泽扑到床前,看到母亲这般模样,也是眼圈发红。他与祁睿慈是一母所生,关系自然是非比寻常,听到七弟陨落的消息,亦是震惊悲痛交织。 尚贵妃猛地抓住儿子的手,眼神异常锐利偏执,带着一种母亲特有的直觉:“泽儿,你七弟的事绝没有那么简单,他打小就是同辈人望尘莫及的存在,怎么可能玄天宗所有人都平安归来,偏偏他死在了秘境之中?我不信!我绝不相信!此事定有蹊跷!”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声音激动:“我要去玄天宗,我要亲自去问个明白,生要见人,死……死我也要见到他的尸首,我不能让我的睿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 祁景泽连忙扶住她:“母妃,万万不可啊!您一向养尊处优,怎能经得起长途跋涉?” “你住口!”尚贵妃厉声打断他,情绪彻底失控,“我现在就要去见你父皇!我要去玄天宗!谁也别想拦我!” 她不顾众人的劝阻,披头散发,仪容不整,一路跌跌撞撞地冲向皇帝的御书房。 御书房内,皇帝早已听闻噩耗,正面色沉痛地对着御案上那份关于祁睿慈的奏报出神。他最宠爱、也最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 “陛下!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陛下!”尚贵妃哭喊着闯入,扑倒在御前,泪如雨下,泣不成声,“陛下,臣妾不信,睿儿他怎么会……玄天宗所有弟子都安然无恙,为何独独我的睿儿出了事?这绝不可能!睿儿他自幼聪慧,天赋异禀,同辈中无人能及,他怎么可能死在一个秘境里?此事定有蹊跷,求陛下恩准,臣妾要去玄天宗!臣妾要亲自去问个明白,活要见人,死……死也要见到尸首!睿儿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皇帝看着爱妃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听着她声声泣血的哭诉,心如刀绞。他何尝不觉得此事蹊跷?祁睿慈的天赋和实力他再清楚不过,陨落于区区一个秘境之中,确实令人难以置信。 尚贵妃哭得梨花带雨,那叫一个我见犹怜:“陛下……求您了……让臣妾去吧……陛下若不让臣妾去,臣妾就……就……长跪不起!” 皇帝终究是心疼爱妃,他沉吟良久,最终长叹一声,亲自起身扶起哭成泪人的尚贵妃,沉声道:“罢了,爱妃莫哭,朕准你前往玄天宗就是了。但此行路途遥远,你一人前去朕如何放心?” 他顿了顿,思虑周全后,对尚贵妃道:“朕会派一队精锐禁卫随行护你周全,再调派两名化神期的修士跟着。另外,让景泽也陪你一同前去,他行事稳重,有他一路上在你身边侍奉照顾,朕也能安心些。” “臣妾……谢陛下恩准!”尚贵妃泣声叩谢。 皇帝虽允了尚贵妃前往,却也深知此事不宜大张旗鼓,以免徒生事端,引发朝野不必要的猜测甚至动荡。于是,一切安排皆低调从简。 尚贵妃褪去了繁复华贵的宫装,乔装打扮为一个寻常的贵妇人,坐在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中。禁卫军身着青布短打,腰佩普通环首刀,扮作了随行的家仆。三皇子祁景泽穿着普通的锦衣华服,骑着一匹神骏的黑马,紧随在马车一侧,像个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两名化神期修士骑着高头大马,面容普通,气息收敛,如同寻常的江湖客,跟随在队伍中。 车马辚辚,朝着玄天宗的方向驶去。 第六十七章牵丝玉 舒娉婷再次来书房面见白絮师尊时,整个人仍有些恍惚。自秘境归来后,祁睿慈坠崖的那一幕如同梦魇,日夜缠着她,让她心神不宁,情绪低落。这些日子,她如同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度日,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整个人瘦削了一圈,显得越发纤细脆弱。 舒娉婷恭敬地行弟子礼:“弟子舒娉婷,拜见师尊。” “免礼。”白絮闻言,抬眸望向舒娉婷向。 书房内檀香清冽,白絮的眉宇间也不见半分喜色。祁睿慈的陨落,对整个玄天宗、尤其是对她个人,都是难以估量的损失。她看着眼前这个剩下的唯一一个徒弟,心情复杂。 当初她收下舒娉婷,并非看中她的天赋——那杂得不能再杂的灵根,在修仙一途上注定艰难。而是因着那本《修真界异闻录》的记载,她怀疑舒娉婷是罕见特殊的“混沌之体”,心生怜悯,不忍她体质暴露后引来觊觎、沦为炉鼎,白絮想尽自己所能给予她一方庇护。 所以,白絮并未对舒娉婷的修为进境抱有太高期望,她甚至都没怎么亲自费心教导舒娉婷,只是将她交给了自己寄予厚望、悉心教导的大弟子祁睿慈。 这其中自有她的考量:一来,祁睿慈天资卓绝,教导舒娉婷绰绰有余。虽然他们两个人年岁相仿,但天才和庸才之间的差距确实就是如此之大;二来,她也是存了私心,希望两人多多接触,最好结下深厚的情谊。这样的话将来有一天她这个师尊不在了,还有大徒弟祁睿慈能继续护舒娉婷周全。 可如今……睿慈不在了。 白絮在心下微叹。既然睿慈已经不在了,那教导舒娉婷的责任,便只能由她这个师尊一力承担起来。 白絮收敛心神,仔细打量着舒娉婷,本来是想看看她的修为有没有进益,目光却骤然被舒娉婷腰间佩戴的一枚玉珏吸引了。 那玉珏质地温润,色泽青白,中间一道金线若隐若现。 白絮瞳孔微缩——这是……牵丝玉? 牵丝玉是修真界罕见的宝物,成双成对出现,作用便是让持有它的两人,无论相隔多远,都能感应到彼此的方位,来找到对方。通常是至亲、挚友或道侣之间才会使用。 舒娉婷身上怎会有此物?另一枚在谁那里? 一个名字浮现出白絮的脑海——祁睿慈!修真界的法器品阶由高到低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这牵丝玉乃地级器物,稀有罕见,并非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舒娉婷身边相熟的人中,唯有祁睿慈身份尊贵,最有可能拥有牵丝玉。想来应该是祁睿慈在进入灵汐秘境之前,为了方便在秘境中寻找舒娉婷,才给了她一枚牵丝玉钰的。 白絮心下有了猜测,正要开口仔细盘问舒娉婷,忽听书房外突然传来动静: “掌门!”是三长老戴玉成略显急促的声音,“有贵客到访,恳请一见。” 白絮眉头蹙起,这个时候,会是谁?但她深知戴玉成八面玲珑,处事稳妥,若非紧要人物,绝不会特意来叨扰她。 她暂且压下心中的疑虑,对舒娉婷淡淡道:“你先在一旁候着。” 舒娉婷本就精神恍惚,并未察觉师尊已经对她起了疑心,只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默默退到白絮身侧侍候,看向书房门口。 只见书房门被推开,戴玉成率先走入,神色凝重。紧接着,一位身着素雅锦袍、却难掩雍容气度的美妇人走了进来,她眼眶泛红,面带悲戚,正是微服而来的尚贵妃。搀扶着她的是一位面容与祁睿慈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更为温润沉稳的青年,正是三皇子祁景泽。 戴玉成对白絮恭声道:“启禀掌门,尚贵妃和三皇子求见。” 白絮虽久居宗门,但也知道祁睿慈的生母尚贵妃宠冠后宫。她心中顿时明了他们的来意——定是为了祁睿慈之事! “白掌门。”尚贵妃一开口,声音便带着深深的悲痛,她甚至来不及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本宫惊闻噩耗,特来玄天宗,只想问个明白,我的睿儿,是不是真的确定死在了秘境中?” 白絮心中叹息,果然是为着祁睿慈的事来的,她开口请二人入座:“贵妃娘娘、三殿下请坐,稍安勿躁。”白絮语气沉凝,“祁睿慈没能从秘境中出来,是我玄天宗巨大的损失,本座亦是痛心疾首。秘境的规则就是,在关闭以前会将所有的生者都送出来,没有被送出来,就意味着他已经不是生者了,事实就是如此。贵妃娘娘爱子心切,本座理解,但事已至此,请您节哀。” 尚贵妃泪如雨下,一字一句,带着锥心之痛诘问道:“我儿究竟是怎么死的?以睿儿的修为,怎会轻易陨落其中?玄天宗所有弟子皆安然归来,为何独独少了我的睿儿?” 白絮面对尚贵妃的质问,白絮眼底掠过一丝淡淡的哀色。她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本座也不清楚。关于祁睿慈的事,本座已详细询问过所有生还弟子。据他们所言,秘境传送乃随机而定,众人进入秘境后便分散各处,并无人曾与睿慈相遇,更无人知晓他是如何陨命的。”说到最后一句话,白絮内心对舒娉婷的怀疑更甚,倘若舒娉婷身上的牵丝玉是祁睿慈给她的,那她在秘境怎么可能没遇到过祁睿慈? 尚贵妃听了白絮的话,身子猛地一晃,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也彻底破灭,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瞬间失去了焦距,喃喃道:“竟是真的……我的睿儿……真的没了……”她踉跄着向后跌去,几乎站立不稳。 “母妃!”一旁的祁景泽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扶住她,俊朗的脸上也写满了沉痛与担忧。 尚贵妃靠在儿子臂弯中,身体微微颤抖,泪水无声滑落,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祁景泽一边扶着母亲,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转向了侍立在一旁的舒娉婷。从一进门,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女子。相比于祁睿慈的不近女色,祁景泽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美人。舒娉婷虽打扮得简单素净,神色憔悴,却难掩其清艳绝俗的容颜,尤其是那份带着淡淡哀愁的眉眼气质,竟让他这个见惯了各色美人的皇子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第六十八章封印松动 他定了定神,目光落在舒娉婷身上,声音温和地开口问道:“不知这位仙子是……?” 舒娉婷闻声,上前一步,对着二人福了福身:“回殿下,我是白絮尊上的二徒弟,祁……祁睿慈师兄的同门师妹。”提到祁睿慈的名字时,她的声音几不可察地哽咽了一下。 “哦?原来仙子也是白掌门的高徒。”祁景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追问道,“莫非……仙子就是传闻中那位虽为杂灵根,却能在十六岁筑基的舒娉婷?” 舒娉婷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殿下消息灵通,正是。” 祁景泽目光如炬,紧紧锁在舒娉婷身上,“舒仙子既与七弟师出同门,关系必定亲近。不知仙子在秘境之中,可曾见过七弟?” 这个问题如同利剑,直刺舒娉婷最不愿触碰的记忆。她感到师尊白絮的目光也落在了自己身上。舒娉婷面上强自镇定,不动声色地道出了她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不曾。秘境传送乃是随机,我进入秘境后,便与祁师兄失散了……之后,也未能遇到过他。” 祁景泽静静地看了她片刻,那双与祁睿慈有几分相似的深邃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最终,他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轻轻叹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场上陷入了一片安静,每个人心思各异。 这时,三长老戴玉成上前一步,对着白絮恭敬地拱了拱手,低声道:“掌门,老夫还有要紧事,需即刻向您禀报。” 说罢,他的眼神暗示,此事不宜在外人面前详谈。 白絮会意,她看向悲痛欲绝的尚贵妃和面色沉凝的三皇子,道:“贵妃娘娘,三殿下,二位远道而来,风尘仆仆,心中悲恸本座感同身受。事已至此,还请二位节哀顺变。若是不弃,不妨在宗内客院稍作歇息,住上几日再走。” 她随即转向侍立一旁的舒娉婷,吩咐道:“娉婷,你带贵妃娘娘与三殿下前往清幽苑客房安置,务必妥善周到,不得怠慢。” “是,师尊。”舒娉婷低声应下。她走到尚贵妃和祁景泽面前,再次福身,“贵妃娘娘,三殿下,请随我来。”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在前面引路,努力忽略身后那道来自温润如玉的三皇子殿下目光。不知是不是舒娉婷做了亏心事心虚的缘故,祁景泽那看似平静的目光总让她如芒在背。 待舒娉婷引着尚贵妃与三皇子祁景泽离开,白絮挥袖布下一道隔音结界,将内外彻底隔绝,这才看向戴玉成,沉声道:“三长老,有何要事,现在可以说了。” 戴玉成上前一步,花白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掌门,是锁魔冢……那边的值守弟子传来急报,锁魔冢的封印……近日似乎有松动的迹象!” “什么?!”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变的白絮,闻言也是脸色骤变,心下更是惊涛骇浪,“锁魔冢封印松动?这怎么可能?!” 锁魔冢,那是整个人族地界禁地中的禁地,更是所有人都不愿提及的伤痛所在。十年前,仙魔大战惨烈收官,她的夫君——上一任玄天宗掌门,正是以自身神魂与毕生修为为祭,才将那个几乎掀翻整个修真界的盖世魔头——无天,强行封印于锁魔冢中。 夫君那惨烈的牺牲,至今仍是白絮心中无法愈合的伤疤。如今才过去短短十年,封印竟然松动了? 戴玉成苍老的脸上满是忧色:“值守弟子不敢轻视,反复确认后才上报,封印之力确确实实在减弱……老夫担心,长此以往,恐怕终有一天那魔头无天会冲破封印……” 他的话语中带着心有余悸的恐惧。当年无天为祸人间,所到之处生灵涂炭,若非前任掌门舍身取义,后果不堪设想。 白絮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边踱步一边思索对策,沉吟片刻后,她果断下令:“立刻加派人手盯着锁魔冢,有什么风吹草动,即刻上报!传令大长老,让他择日前往锁魔冢查探封印情况,调查封印松动的原因,并尽全力对封印进行加固。” “是!老夫这就去办!”戴玉成领命,但脸上忧色未褪,“掌门,若是……若是真有封印彻底解除的那一天……”玄天宗作为天下宗门之首,要早作准备啊! 白絮明白他未尽之语。倘若封印真的崩溃,魔头无天再现世间,必将是一场席卷天下的浩劫。 她抬起眼,眼神一点点变得锐利而坚定,仿佛又变成了十年前那个毅然接过掌门重担、直面风雨的铁娘子。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铿锵有力的决绝: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 “我白絮,就算拼上这条性命,也定要将他再次封印回锁魔冢,绝不姑息。” 白絮的话语掷地有声。 戴玉成看着掌门眼中那熟悉的光芒,心中既感敬佩又涌起无限酸楚,最终只是深深一揖:“掌门深明大义……老夫佩服得五体投地!” 白絮揉了揉眉心,挥了挥手:“下去吧。”这最近的糟心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 戴玉成不再多言,转身快步离去。 空旷的大殿内,只剩下白絮一人。她手指摩挲着掌门宝座冰冷坚硬的扶手,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谁许诺: “放心吧……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让无天出世,绝不会让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第六十九章密谋 舒娉婷领着尚贵妃与祁景泽来到清幽苑,妥善安置好一切后,便借口不打扰贵人休息,匆匆离开。 看着舒娉婷离去的背影,祁景泽脸上的温润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晦暗不明的神色。 他转身回到客房内,房中只剩下他与仍沉浸在丧子之痛中、默默垂泪的尚贵妃。 祁景泽走到母亲身边,沉吟片刻,忽然开口道:“母妃,儿臣想求娶方才那位舒娉婷为妃。” “什么?!” 尚贵妃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随即一股滔天怒火直冲头顶,她想也不想,扬手便狠狠一巴掌扇在祁景泽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客房内格外刺耳。 “畜生!”尚贵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祁景泽的鼻子厉声骂道,“你……你弟弟尸骨未寒,你竟然……竟然还想着娶妃?!祁景泽,你还是不是人?你把你死去的亲弟弟置于何地?” 祁景泽硬生生受了这一巴掌,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印。他却并未动怒,反而扑通一声跪在尚贵妃面前,抓住母亲激动的手,急声道:“母妃息怒,您听儿臣解释,儿臣绝非那等无情无义之人,儿臣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我都是为了七弟!” 尚贵妃听完他这话,怒意稍减,但依旧冷着一张脸:“为了睿儿?你要娶他师妹,为了他?你倒是给本宫说出个道理来!” 祁景泽问她:“母妃,您方才可注意到那舒娉婷腰间佩戴的玉珏?” “玉珏?”尚贵妃一愣,努力回想,她对舒娉婷本人并无太多关注,经儿子一提,似乎确实有那么点印象。 “那是一枚牵丝玉!”祁景泽一字一顿道。 “牵丝玉?”尚贵妃喃喃重复,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牵丝玉……那,那不是我的陪嫁吗?我记得……我把牵丝玉给了睿儿……” “对!母妃您没记错!”祁景泽肯定道,“那牵丝玉是一对,乃是地品级的宝物,罕见非常。我也记得您将一对都给了七弟,可现在,其中一枚却在那舒娉婷的身上,这肯定是七弟给她的!” 他逻辑清晰地分析着:“七弟为何要给她一枚牵丝玉?我猜是因为灵汐秘境传送随机,七弟怕与舒娉婷没有传送到一处。有了牵丝玉,无论相隔多远,他都能感应到舒娉婷的位置,方便去找她汇合。这说明什么?说明在秘境里,七弟极有可能会与舒娉婷在一起!” 尚贵妃的脸色渐渐变了,眼神惊疑不定。 祁景泽的声音愈发冷冽:“可是,方才在白掌门面前,那舒娉婷却信誓旦旦地说,她在秘境中从未遇到过七弟!母妃,您不觉得这很可疑吗?她身上有七弟给的牵丝玉,七弟肯定会凭借着牵丝玉去找她的。” 尚贵妃咽了咽口水,手脚冰凉:“你的意思是……舒娉婷在说谎?她……她见过睿儿?” 祁景泽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锐利如刀:“不仅如此,儿臣还怀疑,七弟在秘境中出事,和这个舒娉婷脱不了干系!否则她为什么要撒谎撇清关系?”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尚贵妃心中所有的悲痛与愤怒,丧子之痛瞬间化为滔天恨意! “是她!一定是这个小贱人害死了我的睿儿!”尚贵妃猛地站起身,美丽的脸上扭曲着疯狂的杀意,“我要去杀了她!我要让她给睿儿偿命!”说着就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母妃!不可!”祁景泽急忙拦住她,紧紧握住她的双臂,“母妃,您冷静一点!我们现在这只是猜测,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能直接证明就是她害了七弟。舒娉婷再怎么说也是白絮掌门的亲传弟子,在玄天宗的地盘上,我们不能贸然动她!” 尚贵妃挣扎着,泪水再次涌出:“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她逍遥快活?” “当然不是!”祁景泽眼中闪过一抹冷光,“所以儿臣才说要娶她为妃!” 他放缓了声音,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只要她嫁给了我,成了皇妃,离开了玄天宗的庇护,到了我们的地盘上,是圆是扁,还不是任由我们拿捏?到时候,我们可以慢慢查,细细审。若七弟的死与她无关便也罢了,倘若真是她害了七弟……” 祁景泽的眼神陡然变得阴寒刺骨:“儿臣定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尚贵妃听完儿子的全盘计划,恍然大悟,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看着眼前心思缜密、逻辑清晰的儿子,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欣慰。她伸手,轻轻抚上祁景泽刚刚被她打过、仍有些发红的脸颊,满眼心疼:“泽儿……方才是母妃错怪你了,还疼吗?母妃刚才太冲动了……” 祁景泽摇摇头,握住母亲的手:“儿臣没事,只要母妃您的手不疼就好。” 尚贵妃看着孝顺又懂事的儿子,心中甚感欣慰,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就依你所言,明日,母妃就去找白絮,替你求娶舒娉婷!” 祁景泽又嘱咐道:“母妃,届时您只说儿臣对舒娉婷一见钟情,倾心爱慕,非她不娶。切不可流露出半分对她的不喜和憎恨,否则,白掌门若是察觉到什么,恐怕不会轻易答应这桩婚事。” 尚贵妃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她能在后宫坐到贵妃的位置,盛宠不衰十余载,这点沉稳与心计还是有的:“这个母妃晓得,你放心,母妃知道该怎么做。” 祁景泽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唇:“那儿臣就不打扰母妃休息了,母妃一路上舟车劳顿,要好好歇着才是。” 他行礼告退,转身走出客房。 关上房门的刹那,祁景泽眼底划过一抹势在必得的意味。 他想娶舒娉婷,祁睿慈之死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甚至更像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目的。 他和白絮一样,曾经也看过那本《修真界异闻录》。 他也知道“混沌之体”之说——此体质可无视灵根驳杂,修炼速度远超常人。而最重要的是,混沌之体,乃是绝佳的顶级炉鼎体质!若能与之双修,他的修为便可轻轻松松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祁景泽也和白絮一样,对那本杂书的记载深信不疑,一厢情愿地认为舒娉婷就是“混沌之体”。 娶了她,既能调查七弟之死的真相,又能将这绝佳的修炼资源为自己所用,这可真是一举两得,天赐良机啊!想到这里,祁景泽眼中的贪婪与炙热更甚。 第七十章求娶 第二日,尚贵妃果然精心梳妆打扮,再次来紫微峰主殿面见白絮。 白絮正在处理宗门事务,见尚贵妃到来,便搁置下手里的事,请她入座。 尚贵妃并未立刻提及正事,而是先关切地问候了白絮,又感慨了几句宗门事忙、白掌门辛苦之类的客套话,言语间十分周到体贴。随后,她才似是不经意地将话题引到了舒娉婷身上。 “白掌门,昨日见到您那位小徒弟舒姑娘,真是位灵秀动人的好孩子。”尚贵妃脸上流露出喜爱之色,“听闻她虽灵根驳杂,却能以十六之龄筑基,真是个前所未闻的奇女子。最难得的是,她不仅心性坚韧,待人接物也十分温和有礼,还生了一幅顶好的容貌,不瞒你说,本宫昨日一见到她,就很喜欢这孩子!” 白絮抬眸看了她一眼,心中微动:“贵妃娘娘过誉了,您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可太折煞她了。” “哪里哪里,白掌门慧眼识珠,您教出来的徒弟自然不会差。”尚贵妃笑道,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为真诚,“不瞒白掌门,我那皇儿景泽,昨日一见舒姑娘,便惊为天人,回到客院后,竟是茶饭不思,辗转反侧,直对我说他对舒姑娘一见倾心,此生非她不娶。” 她轻轻叹了口气,带着几分为人母的无奈与怜爱:“泽儿那孩子,性子温润如玉,也不好美色,本宫还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他恳求本宫,无论如何也要替他来向白掌门求娶舒姑娘,愿以三媒六聘、八抬大轿之礼,迎娶舒姑娘为正妃。” 尚贵妃说着,眼中甚至泛起了些许泪光,演技精湛,情真意切:“本宫虽心痛睿儿之事,但手心手背都是肉。泽儿对舒姑娘那是一片痴心哪,本宫这做母亲的,也不忍心看他为情所困。再者,本宫昨日一见舒姑娘,也觉得甚是合眼缘,若能得这样一位美貌聪慧的儿媳,也是本宫的福分。还望白掌门能够割爱,成全泽儿的一片痴情。” 尚贵妃拿出了此生最精湛的演技,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听起来情真意切,好似真的是一个为儿子操碎了心的慈母。 白絮听着听着,越听越觉得这门亲事可行。 锁魔冢的封印,犹如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她身为玄天宗掌门,守护苍生是她的责任。倘若真有封印解除、魔头出世的那一天,她必定义无反顾,效仿先夫,以身殉道。 到那时,舒娉婷该怎么办?她死了,就没有人能庇护身为“混沌之体”的舒娉婷了。 与其将她留在玄天宗,不如为她寻一个一辈子的依靠。皇室,无疑是一个极好的选择。三皇子祁景泽温文尔雅,身份尊贵,一表人才,又是真心求娶舒娉婷,许以正妃之位。嫁入皇家,有了这层身份庇护,将来即便有人对她起了歹心,也要掂量掂量皇室的分量。 这似乎……是目前她能预见的,舒娉婷最好出路了。 白絮心下有意将舒娉婷许婚给祁景泽,但她面上并未立刻答应尚贵妃。舒娉婷虽然是她收的弟子,但白絮也是将舒娉婷当作半个女儿来看待的,婚姻大事,还需慎重。 她沉吟片刻,对尚贵妃道:“贵妃娘娘和三殿下的厚爱,本座代娉婷谢过。只是婚姻大事,不可草率。此事,还需容本座仔细考虑考虑,问问她自己的意愿。” 虽然没有立刻答应,但也没有一口回绝!尚贵妃心中一喜,她知道白絮是个果断的人,既然没有当场拒绝,那就说明此事大有希望。她立刻表示理解,笑容越发亲和:“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女儿家的终身大事,确实应当慎重些。那本宫便静候掌门的佳音了,就不在此打扰掌门处理公务了。” 目的达到,尚贵妃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姿态优雅地离开了书房。 白絮独自坐在书房内,想到舒娉婷身上的那枚牵丝玉,心中思绪万千。 她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是得找个时间,好好和舒娉婷单独谈一谈了。 当天傍晚,夕阳西下,白絮处理完手头的事务,独自一人信步来到了舒娉婷居住的小院。 院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只见舒娉婷正抱着她养的那只通体雪白的宠物,独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她微微仰着头,望着天边那轮圆圆的明月出神,眼神空茫而哀伤,不知在想些什么。晚风吹起她额前的几缕碎发,更显得她身形单薄,楚楚可怜。 白絮想起女儿小叶子之前忧心忡忡地跑来告诉她,说舒娉婷从秘境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常常一个人发呆。此刻亲眼所见,心中不免又是一叹。 “娉婷。”白絮出声唤道。 舒娉婷猛地回过神,看到是师尊亲临,连忙放下小白,起身相迎,脸上带着些许慌乱与无措:“师尊?您……您怎么来了?” “闲来无事,过来看看你。”白絮走进小院,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四周,最后对上舒娉婷的眼睛,眼神带着不容回避的意味,“顺便,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舒娉婷心中咯噔一下:“什么事?” 白絮的视线下移,落在她腰间那枚温润的玉珏上,开门见山:“你腰间佩戴的这枚玉珏,是从何处得来的?若本座没看错,这应是地品级的宝物‘牵丝玉’吧?此玉成双成对出现,还有一枚,在谁那里?” 第七十一章婚事 舒娉婷一怔,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那枚温润的玉珏,这是祁睿慈送给她的,这枚玉珏和在鬼市买的蕴灵玉镯,她平时一直贴身带着: “师尊没看错……这确实是牵丝玉。是……是祁师兄在进入灵汐秘境之前给我的。他说秘境传送随机,有了这个,无论我们被传送到哪里,他都能凭借它来找到我……” 舒娉婷如实告诉白絮。 白絮凝视着她的眼睛,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既然如此,你之前为何声称在秘境中从未见过睿慈?他……没有通过这牵丝玉来找你吗?” 舒娉婷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她生怕白絮不信,用力摇头:“没有……他没有来找我……后来,我试图通过牵丝玉感应师兄的位置,可是……可是我找不到他……” 她越说越伤心,泪水终于滑落下来:“我想,也许是师兄他在来找我的路上……就、就遭遇了不测……所以才……”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只是不停地掉眼泪,那悲痛和伤心的情愫无比真实。 白絮听着她的诉说,同时也在审视着她面部的表情。舒娉婷和祁睿慈平日里关系亲近白絮是看在眼里的,祁睿慈对舒娉婷很是照顾。她实在想不出舒娉婷有任何伤害祁睿慈的理由和动机。此刻见舒娉婷哭得如此伤心,那悲伤之情不似作伪,心中对她的疑虑便消散了大半。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和缓下来:“好了,莫要再哭了。祁睿慈之事……或许真的是天意弄人。” 见师尊似乎相信了自己的说辞,舒娉婷心中稍安,但泪水依旧止不住地流。 白絮沉默了片刻,话锋一转,提起了另一件事:“今日,尚贵妃来找过为师。” 舒娉婷抬起泪眼,有些茫然地看着白絮。 “她是替三皇子祁景泽来向本座求娶你的。”白絮看着她,直接说道,“尚贵妃说,祁景泽对你一见钟情,倾心不已,欲以正妃之位求娶于你。除了三皇子之外,尚贵妃亦是对你赞不绝口,十分属意你做她的儿媳。” 舒娉婷闻言,一脸懵逼,十分惊诧,祁景泽对她一见钟情了?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随即,舒娉婷脸上流露出抗拒之色,连忙摇头:“师尊,我……我不想嫁人。尤其是现在……师兄未能从秘境中出来……我心中乱得很,师尊,我只想一辈子留在玄天宗,安心修行,侍奉师尊左右。” 这个回答在白絮意料之中。但她此次态度却异常坚决,她看着舒娉婷,语重心长地道:“娉婷,为师知道你喜欢祁睿慈,可是斯人已逝,做人总是要往前看的,难道你要给祁睿慈守一辈子活寡不成?三皇子祁景泽,相貌堂堂,身份尊贵,性情也温润如玉,还是祁睿慈的亲哥哥。他愿意许你正妃之位,足见他对你是真心喜欢。你若嫁进皇室,有了皇室庇护,你日后便可安享尊荣,终身都有了倚靠。况且皇家修炼资源丰富,于你修行也未必没有助益。这桩婚事,为师觉得……甚好。” “可是师尊……”舒娉婷皱着眉头。 “没有可是。”白絮打断她,“娉婷,为师是为你的将来考虑。我可以庇护你一时,却不能庇护你一世,留在玄天宗,于你而言终究并非长久之计。为师觉得,嫁入皇家,是你眼下最好的选择。” 她心中更深层的那份担忧却无法对她明言——关于锁魔冢,关于那不知还能维持多久的封印,关于她自己或许注定身死的未来。 白絮一直以来也是拿舒娉婷当半个女儿看待的,她想在自己还能掌控局势时,为这个徒弟安排好退路。 舒娉婷看着师尊罕见地流露出如此强硬的态度,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张了张嘴,最终将那些反驳抗拒的话都咽了回去。 倒不是她也看上了祁景泽,只是她忽然觉得嫁不嫁其实也都无所谓了。反正按照系统所说,主线任务已经完成了80%,她这个“恶毒女配”离下线领盒饭也不远了。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死”,废物在哪躺着不是躺?咸鱼在哪晒不是晒? 如今祁睿慈在世俗意义上已经“去世”了,根据礼法,兄弟去世,祁景泽作为兄长,需为其服丧三年。这三年内,绝不可能办婚事。 三年之后……谁知道祁睿慈什么时候从落星崖归来?她能不能活到和祁景泽成亲之时都犹未可知呢。 想到这里,舒娉婷不再挣扎,对白絮道:“一切……但凭师尊做主。弟子……没有异议。” 白絮看着她终于点头,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只当她是想通了,又宽慰了舒娉婷几句,白絮才转身离开舒娉婷的小院。 很快,白絮给了尚贵妃肯定的答复。 尚贵妃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于是立刻着手准备。她先是向白絮要了舒娉婷的生辰八字,然后与三皇子祁景泽一同返回京城皇宫,向皇帝陛下请旨赐婚。 在尚贵妃的极力促成之下,皇帝并未多加阻拦,颔首应允了这门亲事。 圣旨很快下达,昭告天下。 七皇子祁睿慈新丧,按礼制,兄弟需为其服丧三年。在此期间,禁婚嫁喜庆之事。因此,三皇子祁景泽与舒娉婷的婚事便定在了三年孝期之后。 虽然婚礼需延后,但该走的“三书六礼”程序却一样不少,且因涉及皇室与修真大宗的联姻,每一步都格外郑重其事,礼仪周全。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系列流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皇家聘礼丰厚无比,一箱箱奇珍异宝、灵丹妙药、功法典籍被源源不断地送入玄天宗。 玄天宗这边,白絮也以师尊的身份,为舒娉婷准备了丰厚的嫁妆,丝毫不逊于皇家聘礼。她此举既是出于对徒弟的疼爱,也是为了向皇室表明玄天宗为舒娉婷撑腰的态度。 这场即将到来的联姻,成为了近期修真界与世俗王朝之间最引人注目的大事。 然而,联姻的女主角舒娉婷,却对此表现得心如止水,甚至可说是漠然。 她像个提线木偶般,配合着完成各项礼仪流程,只在需要她出面的时候露个脸…… 外界所有的喧嚣、羡慕或议论,都无法在她的心湖里激起半分涟漪。 舒娉婷只是日复一日地数着日子。 她在等。 等……那个终会归来的人。 然而,舒娉婷等了三年,没有等到祁睿慈,却等来了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