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武都市:我能氪命加点》 第六十一章 归真的震撼 “咔……嚓……” 那不是任何物质碎裂的声音。 是空间本身,在哀嚎。 以三艘狰狞的浮空战舰为中心,以数百名军部精锐为节点,他们身周的整片天穹,被一只无形巨手攥住,然后,猛地一拧。 漆黑的裂痕,是天空睁开的无数只绝望的眼睛,瞬间布满天幕。 没有爆炸。 没有冲击。 只有一种极致的,剥夺了声音、光线、乃至一切感官的绝对死寂。 那些身经百战的军部武者,前一秒还杀气腾腾。 下一秒,他们的身体,连同他们的意志,被彻底钉死在半空。 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骇的顶点,眼球因为无法理解的恐惧而凸出,却连最本能的求救都做不到。 他们能感知到,自己的肉体与灵魂,正被无数道锋利的次元碎片抵住咽喉。 只需要地面那个年轻人,一个念头。 他们就会被切割成宇宙中最微不足道的尘埃。 浮空战舰上,那位身穿元帅军服的老者,李天行,那张刻着铁血与威严的脸庞,终于有了第一丝裂痕。 他那双洞悉天地规则的眼眸里,倒映着破碎的“琉璃”天幕,瞳孔的最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 归真境。 与天地同寿,言出法随。 他一念可令山河倒转,一念可使江海沸腾。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规则掌控力,在那个年轻人面前,不堪一击。 那片被撕碎的空间,并非蛮力所为。 那是一种更加高级,更加精巧,近乎于“道”的绝对支配。 对方不是在“打破”规则。 而是在“书写”规则。 他,李天行,连同他引以为傲的镇国军,都成了这位新“作者”草稿纸上的一段文字。 可以被轻易地,一笔勾销。 “你……” 李天行喉咙干涩,挤出的音节艰涩无比,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变的颤抖。 他身旁那名刚刚还厉声呵斥的副官,此刻双腿早已被恐惧抽干了力气,全靠身上的动力战甲支撑,才没有瘫软在地。 “老头儿,你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 陈洛掏了掏耳朵,脸上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足以点燃任何人怒火的表情。 “我说了,今天的风,有点喧嚣。” 他话音落下。 抬起的那只左手,五指隔空,轻轻一收。 “咔嚓——!” 天空中的空间裂痕,瞬间扩大了一倍! 三艘由特殊合金铸造,号称能抵御核爆的浮空战舰,舰身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金属悲鸣! 一道道狰狞的裂口,从厚重的装甲上崩裂开来! “住手!” 李天行再也无法维持归真境的镇定,爆喝出声,声线中满是惊怒。 这三艘“镇岳”级战舰,是帝国军部的最高心血结晶,每一艘的造价都足以掏空一个顶尖世家! 陈洛挑了挑眉,似乎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 “哦?你是在命令我?” 他歪了歪头,那双一半神圣,一半深渊的异色双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天行。 “我还以为,归真境的强者,都是些情绪早已死掉的老古董呢。” “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天行死死盯着陈洛,每一个字都绷紧到了极限。 他已经放弃了用气机去压制对方。 他的力量探入那片领域,便如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 “我是谁?” 陈洛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孩童般的,纯粹的恶意。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肚子有点饿的,云游道士而已。”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那双诡异的眼睛,缓缓扫过天空中的李天行,以及他身后那群动弹不得的军部武者。 那眼神,不是在看人。 是在审视一排排摆在货架上,等待挑选的……食材。 “本来,我今天的菜单已经定好了。” 陈洛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小小的遗憾。 “虽然都是些放了几百年的过期罐头,但胜在量大管饱。” “可没想到……”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李天行身上,那只漆黑的右眼,深渊般的旋涡缓缓转动,透出毫不掩饰的,对更高能量层级的渴望。 “……将军您,竟然亲自送了份‘生鲜’上门。” “这让我很为难啊。” “毕竟,吃惯了山珍海味,谁还想回去啃那些干巴巴的冷冻肉呢?” 这番话,是一道无形的惊雷,在场中每一个还能思考的人脑海中炸响! 苏婉儿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尖叫冲出喉咙。她看着那个沐浴在阳光下的男人,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疯狂的话语,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几乎停跳。 魏渊瘫在地上,眼神彻底涣散。 疯子。 他之前以为陈洛是个怪物。 现在他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无法被任何常理所束缚的……疯子! 一个敢当着归真境强者的面,宣称要将其当成“食材”的疯子! “小辈……你玩儿得太大了……”脑海中,大法师的声音带着极致的兴奋与颤栗,“归真境啊……那可是真正触及天地本源的老怪物……你把他吃了,怕不是要当场立地飞升!” 李天行的脸色,阴沉得骇人。 他成名数百年,镇守国门,斩杀异种无数,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一股毁灭性的怒意,在他胸中升腾。 他周身的空间开始剧烈波动,一头沉睡的太古凶兽,即将苏醒。 然而。 陈洛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欠揍的笑容。 “想动手?” “我劝你最好想清楚。” 陈洛抬起右手,并指如剑,对着自己身旁不远处的一尊石狮子,隔空轻轻一划。 “嗤啦——”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 那尊由整块花岗岩雕成,重达数十吨的石狮子,从中间被一分为二。 切口处,连物质最基本的粒子都被平滑地分离,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残留。 仿佛它生来,就是两半。 做完这个动作,陈洛才慢悠悠地开口。 “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手比较稳。” “一不小心,把这东海市给你切成两半,那就不太好了。” 李天行胸中那股即将焚天的怒火,被一盆来自九幽的冰水,从头到脚,浇得一干二净。 他的视线,从那尊被分离的石狮子,缓缓移回到天空中那些被空间裂隙包围,岌岌可危的战舰和部下。 他终于懂了。 这不是威胁。 这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他随时可以做到,并且看起来毫不费力的事实。 冷汗,第一次,从这位镇国元帅的额角渗出。 他意识到,事情已经彻底超出了军部的掌控。 这不再是“清理污染源”的任务。 这是……如何在一个行走的,拥有自我意识的,并且脾气看起来不太好的“天灾”面前,活下去的问题。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终于,李天行那张铁青的脸,所有紧绷的肌肉都松弛了下来,恢复了一种死寂的平静。 他深深地,看了陈洛一眼。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忌惮,有惊骇,有不甘,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更高层次力量的敬畏。 “今天之事,是个误会。” 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却依旧维持着属于元帅的最后威严。 “我们会立刻撤离。” 此言一出,所有还能思考的军部人员,如蒙大赦。 魏渊和苏婉儿,则是彻底呆滞。 归真境的镇国元帅…… 退了? 就这么……退了? “误会?” 陈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将军,你带着这么大的阵仗,差点把我们学院的门都给拆了,现在跟我说这是个误-会?”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副“我很为难”的表情。 “我这人虽然好说话,但也不能让你们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啊。” “不然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陈洛,是个可以随便欺负的软柿子呢。” 李天行的眼角,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软柿子? 你管一个能随手定义空间,把归真境当成备用口粮的怪物,叫软柿子? “你……想怎么样?” 李天行强忍着一掌拍碎这片大地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很简单。” 陈洛伸出了一根手指。 “第一,我刚才消耗了点力气,肚子更饿了。你们军部的资源,应该不少吧?什么天材地宝,高年份的灵药,随便送个百八十吨过来,应该不过分吧?” 第六十二章 碰撞 “百八十吨?” 李天行那张犹如万年冰雕的脸上,肌肉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那不是愤怒。 那是一种,当自己毕生建立的世界观被一把铁锤砸得粉碎时,所产生的剧烈扭曲。 他笑了。 一种怒火焚尽理智后,只剩下荒诞的笑。 “好。” 他从喉骨深处,迸出了一个字。 这一个字落下的瞬间,天地间奔流的风,骤然死寂。 那片被陈洛随手撕碎的“琉璃”天幕,被一股更加古老、更加霸道的铁血意志,强行抹平,恢复了原状。 三艘狰狞的浮空战舰,数百名军部精锐,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一股沉重到能让神魂都为之颤栗的威压,从李天行身上轰然炸开,如无形的汪洋,瞬间淹没了整个东海学院。 归真境,真正动了杀心。 “小辈,你很好。” 李天行的声音,褪去了所有情感,只剩下金属般的冰冷。 “你是三百年来,第一个敢跟本帅如此说话的人。” 他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镇压山河的重量。 “也是三百年来,第一个,逼得本帅在自己的国土上,动用‘镇国神拳’的人。” 话音未落,他动了。 没有多余的动作。 只是一步踏出。 一拳挥出。 简简单单的一拳,平平无奇。 可在陈洛那双异色的瞳孔里,这一拳,却让整片天地都活了过来,成为了李天行的武器。 东海市上空,那股属于帝国的,浩瀚如海的金色龙气,被这一拳悍然引动! 拳未至,意先临。 那不再是拳意。 那是一座由山川社稷、亿万民意、铁血军魂凝聚而成的,无形的太古神岳,朝着陈洛的头顶,轰然压下! 在这一拳面前,任何技巧,任何规则,都显得如此可笑,如此无力。 这是最纯粹的,以力破巧。 以一国之运,镇压万法! “镇国神拳?” 陈洛挑了挑眉,脸上那副懒洋洋的表情终于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看到顶级猎物时,才有的兴奋。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面对那足以将化罡境强者连人带魂一并碾成齑粉的恐怖拳意。 他只是很随意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张开了五指。 “嗡——” 那个吞噬了无数堕落者,融合了光与暗,承载着剑与雷的漆黑旋涡,在他的掌心,轰然展开。 如同一片真实的,永恒的深渊,降临在了人间。 下一秒。 让李天行那颗古井不波的道心,彻底崩碎的一幕,发生了。 那座由国运凝聚,仿佛能镇压万古的太古神岳,在撞上那个漆黑旋涡的瞬间。 没有声音。 没有波澜。 它就那样,被吞了进去。 像一滴水,落入烧红的铁板,瞬间蒸发。 像一粒沙,坠入无垠的宇宙,不见踪影。 无声无息。 干干净净。 “归真境?” 陈洛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纯粹的失望。 “就这?” “噗——” 李天行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那口血,不是被震伤。 而是他的道心,他与天地规则的连接,被一股更加霸道的力量,强行切断后的反噬! 他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眼眸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镇国神拳,是他一身修为与军魂意志的极致体现,是他身为帝国守护神的根基! 可现在,他的根基,被对方…… 当成了一道开胃小菜,一口给吞了? “小辈……这 他 妈的是个什么怪物……” 陈洛的脑海中,大法师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栗与狂热。 “他不是在吞噬能量,他是在吞噬‘概念’!国运、军魂、法则……这些东西,他妈的都能吃?!” “味道一般。” 陈洛在心里,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有点空,不顶饿。” 他收回右手,然后,反手一掌,朝着李天行,轻飘飘地拍了过去。 那动作,比刚才李天行的拳头还要随意。 像是在驱赶一只夏日里恼人的飞虫。 可就是这轻飘飘的一掌,却让李天行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死亡! 一种久违了数百年,几乎已经被他遗忘的,冰冷刺骨的死亡阴影,瞬间扼住了他的神魂! 他想也不想,脚下规则流转,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就要遁入虚空,疯狂后退! 归真境的强者,一心想逃,天下间,无人能拦! 然而。 他刚退出不到三米,身形却猛地一僵,硬生生从虚空中被扯了出来。 他脸上的神情,比刚才道心受损还要骇然一万倍。 他发现。 自己体内的真气,那股与天地共鸣,奔腾如江海的浩瀚真气,正在不受控制地……倒流! 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感知的恐怖吸力,从对面那个年轻人拍出的手掌中传来。 那只手,像一个无形的深渊之口。 正在疯狂地,野蛮地,将他一身苦修了近千年的真气,从他的身体里,强行抽出! 他引以为傲的,与天地规则的连接,在这一刻,成了一条单向的,无法关闭的泄洪通道! 而他,就是那个正在被迅速抽干的水库! “不……不可能!” 李行天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咆哮。 他想要挣扎,想要切断这种联系。 可他骇然发现,自己越是挣扎,真气流逝的速度,就越快!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自己的生命,自己的道,正在被对方,一点一点地,当成养料,吸走! 这种感觉,比被一拳打死,还要恐怖一万倍! 这已经不是力量层面的碾压了。 这是……生命层次的,绝对掠夺! 陈洛站在原地,手掌依旧保持着那个前推的姿势,脸上挂着一丝恶劣的笑容。 “元帅,跑什么?” “我这顿饭,还没吃完呢。” “第二。” 陈洛竖起了第二根手指,脸上的笑意愈发玩味。 他指着李天行腰间那柄古朴无华,却让周遭空间都隐隐臣服的黑色长剑。 “李元帅,你这把剑,看起来不错。” “‘镇国’,对吧?” “我听说,剑里封着一条归真境的异种龙魂。” 他顿了顿,语气轻描淡写,却像一把淬毒的刀子,捅进了帝国军部的尊严里。 “我最近正好缺一把趁手的兵器,用来切水果。” “您,不会这么小气吧?”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如果说第一个条件是勒索,那第二个条件,就是将一位镇国元帅,将整个帝国的脸面,按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踩。 那柄“镇国”剑,是李天行的本命神兵!是他的道!是他的命! 夺走它,比杀了他,更让他感到屈辱! “你……欺人太甚!” 李天行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终于被点燃,烧尽了理智,烧穿了威严。 天地间的规则,因他的怒火而颤抖。 一股要将人间化为混沌的恐怖意志,从他体内轰然苏醒! “哦?” 陈洛挑了挑眉。 他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浮现出一个无比期待的,近乎狂热的笑容。 “终于要动手了吗?” “太好了。” 他伸出舌头,再次舔了舔嘴唇,那只漆黑的右眼,深渊般的旋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转动。 “说实话,那些罐头和灵药,都只是开胃菜。” 他的目光,像两条锁链,死死钉在李天行的身上。 那眼神,是饕餮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神明祭品。 “我真正想吃的……” “……是你啊。” 他已经不满足于那些堕落者提供的“规则碎片”。 他要的,是完整的,活生生的,行走于人间的……规则本身! 吞噬一个归真境! 这个念头,像一颗黑色的太阳,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带来极致的诱惑与战栗! “小辈!冷静!你 他 妈的冷静点!”脑海中,大法师的声音彻底失控,尖叫得破了音,“那是归真境!是天地的宠儿!你吃了他,跟直接啃一口这个世界没什么区别!你会消化不良的!” “消化不良?” 陈洛咧嘴一笑,那笑容,癫狂而纯粹。 “我的字典里,就没这四个字!” 他向前,踏出了一步。 仅仅一步。 李天行周身那股足以重塑天地的恐怖意志,就像被一座无形的山岳狠狠撞上,发出一声肉眼不可见的悲鸣,当场崩碎! 李天行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感觉到,一股更加古老,更加霸道,更加不讲道理的“意志”,已经将他彻底锁定。 在那股意志面前,他引以为傲的归真境修为,脆弱得像个笑话。 完了。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那颗早已坚如神铁的道心中,浮现出来。 陈洛缓缓抬起了他的右手。 那只吞噬了无数规则与本源的,连接着真实深渊的手。 他准备,享用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最丰盛的一顿大餐。 就在这时—— 【警告!警告!检测到“天道意志”正在关注宿主!】 【当前行为已触发“世界修正力”!正在对宿主进行锁定!】 【危险等级:灭世!建议宿主立即停止一切攻击性行为!】 一连串猩红色的,带着前所未有惊惶意味的系统提示,在他脑海中疯狂刷屏! 陈洛抬起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了。 他能感觉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冰冷、无情、至高无上的庞大意志,从九天之上,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悄然降临。 那意志没有形态,没有声音。 但它的存在感,却比之前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个“眼睛”,包括深渊本身,都要恐怖一万倍。 它像一个正在运行的,精密到了极致的庞大程序。 而自己,就是那个即将导致整个程序崩溃的,致命的BUG。 现在,这个世界的“管理员”,亲自下场,准备来“修复”自己了。 “有意思。” 陈洛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找到了新玩具般的,极致的兴奋。 “连天道都坐不住了?” “看来,我这顿饭,分量确实有点超标了啊。” 他缓缓地,收回了那只抬起的手。 随着他这个动作,那股笼罩在李天行心头,让他如坠冰窟,连灵魂都在冻结的恐怖吞噬意志,悄然散去。 天空之上,那些狰狞的空间裂隙,也以一种不合常理的速度,开始缓缓弥合。 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用橡皮擦,粗暴地,将他刚才画下的“涂鸦”,一点一点地抹去。 “世界修正力么……” 陈洛抬头,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苍穹,那双异色的瞳孔里,闪烁着旁人无法理解的光。 李天行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冷汗,早已浸透了他那身象征着无上荣耀的元帅军服。 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的门口,跳了一支无比惊险的探戈。 那个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怪物,不知为何,突然停手了。 但这种劫后余生,没有带来丝毫喜悦,反而催生出更加深沉的恐惧。 因为他明白,自己的生死,已经完全取决于对方的一念之间。 这种无力感,比死亡本身,更让他这个站在世界之巅的强者,感到绝望。 “啧。” 陈洛咂了咂嘴,脸上露出一副意犹未尽的遗憾表情,打破了这片死寂。 “算你运气好。” 他冲着李天行,摊了摊手,那表情,像是在说“今天的午餐取消了”。 “看来,有位更大的官,不太喜欢我动他的人。” 他这番没头没脑的话,让李天行、苏婉儿等人,听得一头雾水。 但陈洛没有解释的打算。 他只是重新将目光,落回到李天行身上,那笑容,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欠揍的,懒洋洋的模样。 “好了,李元帅。” “既然今天吃不成席了,那咱们还是来谈谈赔偿问题吧。” “我刚才说的两个条件,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这人耐心不太好,尤其是饿着肚子的时候。” “万一我没忍住,那位‘大官’又正好走了神……” 他没有把话说完。 但那威胁的意味,已经浓得化不开了。 李天行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变幻不定,精彩到了极点。 他看着陈洛那张挂着无赖笑容的脸,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尚未平复的,对死亡的悸动。 最终,他那颗属于归真境强者的,高傲的心,彻底碎了。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雕像。 半晌,他才再次睁开。 那双眼睛里,所有的怒火、不甘、威严,都已熄灭。 只剩下一种,认清了现实的,死寂般的平静。 “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我答应你。” 说完这三个字,他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他抬起手,用一种近乎屈辱的动作,解下了腰间那柄陪伴了他数百年的,象征着帝国荣耀的“镇国”神剑。 然后,隔空,朝着陈洛,扔了过去。 像是在扔一块,滚烫的烙铁。 陈洛随手接过那柄“镇国”剑,在手里掂了掂,发出一声满意的轻哼。 “元帅大人,果然爽快。” 他将剑扛在肩上,那姿态,像个刚刚打劫得手的山大王。 “那剩下的那些天材地宝,我就不催了。” “三天之内,送到东海学院,我的宿舍。” “哦,对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 “记得,要最新鲜的。” 说完,他不再看李天行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扛着剑,转身,大摇大摆地,朝着堡垒深处,那扇被他撕开的镇魔殿大门走去。 只留下身后,一片死寂。 以及,一个道心破碎的归真境强者,和一群世界观被反复碾碎的,帝国军部的精英。 第六十三章 划算的交易 陈洛扛着那柄比他自己名气还大的“镇国”剑,像个刚从菜市场满载而归的伙夫,大摇大摆地往回走。 他身后,是死寂的天空,和一群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帝国精锐。 李天行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背影上,眼神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可他最终,什么也没做。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就在陈洛的脚即将踏入那道被他自己撕开的堡垒裂口时,他突然停住了。 他转过身。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李天行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 所有军部武者,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器,如临大敌。 “李元帅。” 陈洛把那柄沉重的“镇国”剑往肩上颠了颠,脸上又挂上了那种标志性的,让人火大的笑容。 “别急着走啊,来都来了。” “我这人好客,怎么也得请您进去喝杯茶,参观一下我的……工作室吧?” 他指了指身后那个黑洞洞的入口,发出了一个堪称诡异的邀请。 李天行的眼角剧烈抽动。 工作室? 一个把镇魔殿当成自助餐厅的怪物,管那里叫工作室? 他身旁的副官刚想呵斥,却被李天行用眼神制止了。 这位镇国元帅深深吸气,那口气仿佛抽走了东海市上空所有的喧嚣。 他压下了心中破碎的道心和翻腾的屈辱,用一种纯粹军人的,评估威胁的冰冷目光,重新审视着陈洛。 他想知道,这个怪物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好。” 李天行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然后,迈开了脚步。 他没有带任何护卫,独自一人,朝着那个连光线都能吞噬的入口走去。 当他穿过那道空间裂隙,踏入镇魔殿的瞬间,即便是他那颗见惯了尸山血海的归真境道心,也忍不住狠狠一缩。 满地都是人形的灰烬。 一座座空荡荡的,残留着神雷符文的囚笼,像一排排被啃食干净的巨大骨架,在昏暗中无声地矗立着。 这里透着一股被饕餮洗劫后的荒凉。 殿内的空气中,那股盘踞了数百年的,属于堕落者的腐朽与暴虐气息,确实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纯粹的,仿佛一切都被还原成最原始能量后的……死寂。 他的目光扫过瘫在角落,眼神已经彻底麻木的东海学院副院长魏渊。 又落在了那个俏脸煞白,却依旧死死挡在更深处囚笼前的苏婉儿身上。 最终,他的视线,回到了那个始作俑者身上。 陈洛将“镇国”剑随意地往地上一插,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怎么样,李元帅?”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像个炫耀自己劳动成果的清洁工,一脸真诚地问道。 “我这打扫卫生的手艺,还行吧?” 李天行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手,指尖在一座空囚笼的栏杆上轻轻划过。 上面残留的气息,让他眼皮一跳。 堕落的剑道宗师,林剑一。 玄清观五百年前的传奇,也是这镇魔殿第一个“客人”。 他又看向另一座空囚笼。 畸变的龙裔骑士。 三百年前从西方流亡而来,血脉崩溃后被军部联合学院镇压的恐怖存在。 还有那个……腐朽的大法师。 两百年前试图打开通往异次元的通道,结果被规则反噬的疯子。 这些名字,每一个都曾是悬在帝国高层头顶的利剑。 他们是帝国的耻辱,也是荣耀,是无法被解决的脓疮,只能用这座镇魔殿,用时间,来慢慢消磨。 可现在,他们都变成了地上的灰。 “你把他们,全都‘净化’了?”李天行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净化?” 陈洛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词,他想了想,然后点头。 “嗯,可以这么说。” “我帮他们解脱了,顺便回收了一点……他们用不上的能量。” 他摊了摊手,一脸的理所当然。 “你看,我帮你们解决了这些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清空了你们几百年都没处理掉的库存垃圾。” 陈洛走到李天行面前,那双一半神圣一半深渊的眼睛,直视着这位镇国元帅。 “从这个角度讲,你们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甚至,付我一点劳务费?” 李天行死死盯着他,胸口剧烈地起伏。 感谢? 付劳务费? 这个混蛋,敲诈了百八十吨的天材地宝,抢走了他的本命神兵,现在竟然还想找他要工钱? 一股怒火再次升腾,但他很快又强行压了下去。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陈洛说得,有几分道理。 镇魔殿的隐患,他比谁都清楚。 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用一种匪夷所思的,堪称恐怖的方式,从根源上解决了这个问题。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天行沉声问道。 “很简单。” 陈洛脸上的笑容收敛,第一次露出了几分属于“谈判者”的认真。 “我不是不可理喻的怪物,我只是个讲究等价交换的生意人。” 他指了指殿堂深处,那些依旧关押着恐怖存在的囚笼。 “这里,还有两百多份‘垃圾’。” “我可以继续帮你们清理,甚至可以保证,清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任何后患。” 李天行的瞳孔,猛地一缩。 陈洛的嘴角,重新勾起。 “作为交换,我需要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吃我的,你们当没看见。” “当然,我之前提的那些‘赔偿’,一分都不能少。” “这笔交易,对你们来说,稳赚不赔。” 李天行沉默了。 他的大脑,那颗运筹帷幄了数百年的大脑,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答应他? 就等于承认了军部的无能,承认了帝国的规则,在一个年轻人面前彻底失效。 这会动摇国本。 更重要的是,放任这样一个无法被掌控的“天灾”继续吞噬力量,谁能保证他不会成为下一个,甚至更恐怖的威胁? 不答应他? 然后呢? 倾尽全国之力,去围剿一个连天道都亲自下场警告的存在? 先不说能不能成功,光是这个过程,就足以让整个帝国分崩离析。 这是一个没有正确答案的选择题。 许久,李天行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认清现实后的疲惫。 “你的行为,必须接受监督。” 这是他能争取到的,最后的底线。 “监督?” 陈洛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满。 “可以。” 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点头了。 “你们可以派人来看。想怎么看都行,只要别在我‘用餐’的时候,发出声音就行。” 他那副“我很大度”的表情,让李天行感觉自己的道心又裂开了一道缝。 “另外。”陈洛补充道,“我需要这里所有堕落者的全部资料。” “越详细越好。” “包括他们的来历、能力、以及……他们是怎么被那个‘眼睛’给盯上的。” 李天行的眼神,骤然一凝。 “你知道‘眼睛’?” “知道一点。”陈洛耸了耸肩,“毕竟,刚吃了几个‘过来人’,总得听他们聊聊遗言。” 李天行深深地看了陈洛一眼。 这个年轻人,知道的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好。” 他最终点头,吐出了这个沉重的字。 临时协议,达成。 李天行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拖着仿佛苍老了数百岁的身躯,离开了这座殿堂。 他需要立刻回去,向那位端坐于帝国之巅的存在,汇报这件足以颠覆整个世界格局的……交易。 看着李天行消失的背影,陈洛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小辈,你居然真的跟他谈妥了?”脑海中,大法师的声音充满了不可思议,“我还以为你会把他留下来加餐呢。” “不急。” 陈洛活动了一下筋骨,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殿堂深处,那些瑟瑟发抖的“菜品”。 “饭,要一口一口吃。” “路,也要一步一步走。” 他的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孩童般天真,却又让神魔都为之胆寒的灿烂笑容。 “那么……” “下一道主菜,该选谁呢?” 第六十四章 一点诚意 李天行带着破碎的道心和满身的屈辱,离开了镇魔殿。 那道被陈洛随手撕开的空间裂隙,在帝国元帅的身影消失后,才缓缓弥合,仿佛从未出现过。 殿外,阳光刺眼,殿内深邃黑暗。 苏婉儿拦在了陈洛面前,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那双总是清冷如秋水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无法理解的悲哀与挣扎。 “你和军部……达成了协议?”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 “算是吧。”陈洛将那柄沉重的“镇国”剑从肩上拿下,随意地靠在墙边,发出一声闷响。 “为什么?”苏婉儿的指尖攥得发白,“你明明可以……你可以拥有更纯粹的力量,为什么要和他们同流合污?那是和魔鬼的交易!” 陈洛看了她一眼,那双一半神圣一半深渊的异色瞳孔里,情绪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苏老师,想要猎杀更凶猛的野兽,总得先学会利用猎人的陷阱。” 他的声音很淡,没有嘲讽,也没有劝慰,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冷漠。 这股冷漠,像一把无形的冰刀,将两人之间那点仅存的温情,彻底斩断。 苏婉儿的身体晃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比镇魔殿里任何一头怪物,都更让她感到遥远和恐惧。 陈洛不再理会她,径直走回殿内。 “小辈,你玩得有点太火了。”脑海中,大法师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凝重,“‘天道意志’那玩意儿可不是开玩笑的。它就像个大水缸,你往里倒水可以,但你要是想把水缸给撑爆,它会毫不犹豫地把你这个水龙头给拧下来,连带着管子一起。” “那也得看,”陈洛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是它抹得快,还是我吃得快了。”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清楚得很。硬刚天道,那是傻子才干的事。自己必须更有策略地选择“食物”,在不触及那个临界点的前提下,优先补全自己最急需的规则碎片,将力量转化为真正的实力。 军部的效率很高。 不到半天,第一批“赔偿”,就被一群噤若寒蝉的军部后勤人员,用反重力托盘小心翼翼地送进了镇魔殿的入口。 当那些盖着隔绝法阵的金属箱被打开时,即便是大法师这种见过大世面的老鬼,也忍不住在陈洛脑海里吹了声口哨。 “我操……这帮铁疙瘩是把国库给搬来了吗?” 海量的天材地宝堆积如山。 一箱箱码放整齐,散发着纯净灵光的极品灵石;一株株至少有千年药龄,血气充盈到快要化形的血玉人参;还有一整块桌面大小,散发着彻骨寒意的万载玄冰铁…… 浓郁的能量几乎化为实质的雾气,在殿内氤氲流淌。 “啧啧,打劫果然是发家致富最快的途径。”大法师感慨万千。 随同资源送来的,还有一个被数十道禁制加密的黑色玉简。 陈洛的神念轻易地破开禁制,海量的信息涌入脑海。 那里面,是镇魔殿所有堕落者的详细档案。从生平履历,到功法能力,再到他们堕落前最后接触的区域、执行的任务,事无巨细,堪称帝国的最高绝密。 陈洛盘膝坐在那堆积如山的宝物中央,像个挑剔的食客,慢条斯理地翻阅着这份染血的菜单。 他的目光很快被一个反复出现的词条吸引。 归墟。 一个传说中的远古遗迹群,据说位于无尽之海的某个次元夹缝中,时隐时现。 他发现,档案里超过八成的堕落者,在他们异变之前,都曾直接或间接地,接触过与“归墟”相关的人或物。 “看来,那个‘眼睛’的老巢,就在这了。” 陈洛心里有了计较。想要找到归墟,光有力量还不够,他需要一种更特殊的能力。 他的神念在菜单上迅速锁定了一个目标。 【堕落的观星者:梁无极】 【堕落前身份:天机阁首席长老】 【能力:曾以燃烧半生修为为代价,强行推演天机,窥见了“眼睛”的一角,导致道心崩溃,理智被污染。掌握残缺的“卜算规则”。】 “就是你了。” 陈洛起身,走向观星者所在的囚笼。 那是一个形销骨立的老者,双眼紧闭,仿佛早已死去,但身上那股与天地因果纠缠不休的混乱气息,却证明他还活着。 陈洛没有多余的废话,右手直接按在了囚笼之上。 “规则窃取!” “源质汲取!” 就在吞噬开始的瞬间,那观星者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他的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团旋转的,由无数未来碎片构成的混乱星云! 他没有肉搏反抗,而是发动了最恐怖的精神攻击! “我看到……你的未来了!” 观星者癫狂的意志,化作一道精神风暴,狠狠灌入陈洛的识海! 风暴中,是无数个陈洛的结局。 被天道神雷轰杀成渣;被深渊反噬,变成一滩蠕动的烂肉;被昔日的亲友背叛,钉死在审判柱上……无数种凄惨的死法,无数个世界毁灭的场景,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要将他的神魂彻底撕碎。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陈洛,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喂。” “你的未来里,没有我吃了你这一条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那只正常的左眼,瞳孔深处,璀璨的金光轰然爆发,如一轮大日,瞬间照破了所有虚妄的未来幻象! 而他那只漆黑的右眼,深渊般的旋涡疯狂转动,化作一尊无形的磨盘,将那些精神碎片,连同那股名为“恐惧”的情绪本身,一同碾碎、吞噬! “不——!” 观星者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嘶吼,他眼眶中的星云彻底熄灭,整个人化作飞灰。 【叮!恭喜宿主,成功击杀高维异种“堕落的观星者”!】 【获得寿元:977年!】 【获得“卜算规则”碎片x1!】 【获得气运值:1950点!】 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融入陈洛的神魂。 他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有了一种全新的感知。天地间,无数条看不见的因果线条,在他眼中若隐若现,虽然模糊,却真实存在。 就在这时。 一幅无比清晰、无比真实,不属于任何未来的画面,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 玄清观。 那熟悉又陌生的山门前。 他的三师兄,那个总是笑呵呵,待人最是温和的李青,正被无数条涌动着不祥黑气的锁链,贯穿了四肢百骸,像一件破败的祭品,被高高地吊在山门牌坊之上! 他浑身是血,气息奄奄,已然出气多,进气少。 而在他的下方,是黑压压跪倒一片的,身穿玄清观道袍的弟子。 他们在跪拜,在朝圣。 朝圣的对象,不是被吊着的李青,而是站在李青身旁,那个将手掌轻轻按在李青头顶,脸上挂着悲悯而扭曲笑容的人。 那个人,陈洛同样认识。 玄清观观主,他名义上的应该已经被玄清观处置了的师尊。 第六十五章 大保健的问题 “那家伙没死?怎么可能!” “那群老东西怎么可能放过他!” “嗡——” 陈洛周身那堆积如山的宝物,瞬间蒙上了一层肉眼不可见的寒霜。 那股吞噬万物、戏谑众生的饥饿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冰冷杀意。 “小辈,这不是未来。”脑海中,大法师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玩笑意味,变得无比凝重,“这是‘因果共鸣’。你和他之间的因果线被强行拨动,你看到的,是正在发生,或者刚刚发生过的事实。” 陈洛缓缓闭上眼。 刚刚获得的“卜算规则”碎片在他神魂中流转,他试图循着那根颤动的因果线,定位玄清观的坐标。 然而,眼前却是一片混沌。 无数虚假的信息和错乱的轨迹,像一团被搅浑的墨水,将玄清观所在的那片天机,彻底遮蔽。 有更高明的手段,在干扰。 陈洛睁开眼,那双异色的瞳孔里,只剩下绝对的平静。 他没有再尝试,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堆军部送来的“赔偿”。左眼金光流转,右眼深渊转动。在他眼中,这些天材地宝不再是实体,而是一团团纯粹的能量光晕。 很快,他就在一箱被磨成粉末,用来辅助修炼的极品灵石中,看到了一点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扎眼的不谐之音。 那是一根比发丝还细,通体漆黑,表面闪烁着无数微缩符文与科技光芒的金属钉。 【缚魂钉】 一种极其阴险的追踪与压制装置。一旦被武者在不知情的状态下吸收,就会无声无息地与神魂绑定。它不仅能实时定位宿主的位置,更能在关键时刻,引动这个世界的“修正力”,对其进行精准到原子层面的打击。 “想给我套个项圈?” 陈洛笑了,笑得有些冷。 他没有毁掉这根钉子,只是伸出手指,隔空一引。那根缚魂钉便从灵石粉末中悄然飞出,悬浮在他的指尖。 下一秒,他屈指一弹。 “嗖——!” 缚魂钉化作一道肉眼不可见的黑光,精准地射向墙边那柄“镇国”神剑。 “吼——!” 一声无形的,充满了痛苦与暴虐的龙吟,在剑身内疯狂咆哮。那条被封印了数百年的归真境龙魂,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爆发出恐怖的抗拒之力。 然而,陈洛只是冷冷地瞥了它一眼。 那一眼,仿佛是深渊本身,在俯瞰一粒尘埃。 龙魂的咆哮戛然而止,化作了无尽的恐惧与哀鸣。它不再反抗,甚至主动敞开了自己的本源,任由那根淬毒的钉子,深深地,扎进了它的灵魂核心。 片刻之后,缚魂钉的气息,被龙魂彻底吸收、伪装。 这柄代表着帝国荣耀的镇国神剑,成了一个完美的,会移动的“伪装信号源”。 “小辈,你这手……真他 妈的脏。”大法师看得啧啧称奇。 “礼尚往来而已。” 陈洛决定回一份“大礼”。 他的神念在档案玉简中飞速扫过,最终,锁定了一个代号为“腐烂君王”的堕落者。 这位君王生前是一位精通生命法术的德鲁伊,堕落后,他的规则之力,变成了散播一种无形无色,专门针对生命本源进行腐蚀的恐怖瘟疫。 陈洛走到那个囚笼前,没有吞噬对方。 他只是抬起右手,掌心的旋涡无声转动。 “规则窃取。” 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却带着极致腐朽与凋零意志的灰色规则,被他小心翼翼地,从那堕落者的本源中强行剥离了出来。 然后,他将这缕“腐烂规则”,用更精妙的手法,封入了“镇国”剑那古朴的剑鞘之中。 做完这一切,陈洛扛起剑,施施然走出了镇魔殿。 殿外,一名军部联络官正襟危坐,神情紧张地等候着。看到陈洛出来,他立刻起身,恭敬行礼。 陈洛随手将剑抛了过去。 联络官手忙脚乱地接住,那沉重的分量让他差点一个踉跄。 “剑不错,就是太重,不趁手。”陈洛拍了拍手,一脸嫌弃,“还给你们元帅,告诉他,这剑好像沾了点灰,让他回去好好擦擦。” “啊?是,是!” 联-络官不明所以,只当是这位爷脾气古怪,抱着那柄失而复得的国之重器,如蒙大赦,恭敬地带着人迅速离开。 他不知道,一股专门针对军部高层血脉和他们所修功法气息的“规则之毒”,已经开始顺着这柄剑,悄无声息地,向着帝国的权力心脏蔓延。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陈洛转身回到殿内,眼神决绝。 他必须立刻回到玄清观。 但绝不能大张旗鼓地杀回去,那只会正中对方下怀。他需要一种能悄无声息潜入的能力。 他再次翻开那份染血的菜单,目光如电,最终锁定在了一份档案上。 【代号:影】 【堕落前身份:未知(疑似前朝暗影卫指挥使)】 “马蜂窝?” 陈洛的脸上一片死寂,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那座囚笼,注视着那团蠕动的阴影。 “如果我师兄死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镇魔殿的空气都凝结成冰。 “别说一个马蜂窝,我就是把天捅个窟窿,又怎么样?” “疯子!你 他 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大法师的声音在他脑海里疯狂咆哮。 “救人有很多种方法!你没必要选最快找死的那一种!” “不。” 陈洛摇头。 那双一半神圣,一半深渊的异色瞳孔里,只剩下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偏执。 “我只是,想选最快的那一种。” 他不再理会大法师的警告,径直走向那座囚笼。 没有试探。 没有废话。 陈洛抬起右手,掌心的漆黑旋涡无声而贪婪地张开,按了上去! “规则窃取!” “源质汲取!” 吞噬之力触碰到囚笼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个蜷缩的人影没有反抗,没有咆哮。 它像一滩被高温融化的蜡,迅速坍缩,变形! 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它化作了一座由粘稠血液和惨白骨骼构成的诡异祭坛! 祭坛中央,一轮猩红的弯月猛然亮起! 咻——! 一道血色烙印从那轮弯月中激射而出! 它比闪电更快,比诅咒更恶毒,带着污染神魂、扭曲一切生灵意志的疯狂力量,直奔陈洛的眉心! “血月烙印!是陷阱!快躲开!” 大法师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惊骇与绝望。 “这是血月会的顶级精神陷阱!一旦被烙上,你的神魂就会被‘眼睛’永久标记,永生永世都将成为它最忠诚的奴隶!跑!快跑啊!”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归真境都道心崩溃的绝杀。 陈洛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棋逢对手的,冰冷的兴奋。 他的识海中,根本无需他主动引导,《道衍心经》自行疯狂运转! 嗡——! 他那只清澈如水的左眼,瞳孔深处,璀璨的圣光轰然爆发,如一轮净化万物的煌煌大日! 他那只漆黑如渊的右眼,深邃的旋涡疯狂转动,仿佛一片吞噬一切的永恒深渊! 光与暗! 两种极致对立的力量在他的识海中交汇,盘旋,最终化作一个完美的,一半神圣浩瀚,一半幽暗虚无的巨大太极磨盘! 那道不可一世,仿佛能烙穿世间一切灵魂的血月烙印,狠狠地撞在了磨盘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它就像一发打在超合金装甲上的子弹,被硬生生地,卡在了光与暗的交界线上! 它疯狂地旋转,嘶鸣,却无法再寸进分毫! “想在我这儿盖章?” 陈洛的声音,在自己的识海中响起,带着纯粹的,不加掩饰的轻蔑。 “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他加大了吞噬之力! 轰! 那尊巨大的太极磨盘,猛然加速旋转! 那道血月烙印发出了无声的,充满了痛苦与不甘的尖啸。 它不再是入侵者,而是变成了被夹在磨盘中的一颗顽固豆子! 磨盘每转动一圈,它蕴含的那些疯狂信仰、恶毒诅咒、异种神性,就被碾碎一丝! 然后被光与暗的力量,彻底分解、吸收、转化! 它竟被陈洛,反过来当成了前所未有的顶级养料! 【叮!检测到高维异种神性“血月烙印”!】 【《道衍心经》正在发生未知进化……】 【叮!恭喜宿主!成功吞噬“血月烙印”!《道衍心经》对“异种神性”污染产生永久性高额抗性!】 【恭喜宿主!获得“阴影穿梭”规则碎片x1!】 【获得寿元:1550年!】 【获得气运值:3200点!】 在烙印被彻底碾碎、吞噬的最后一刻,一幅残缺的,却无比关键的画面,如闪电般划过陈洛的脑海。 玄清观,炼丹房。 那个他名义上的师尊,玄清观观主,正将一枚新鲜出炉,散发着诡异血光的丹药,递给一个身披血色长袍,脸上带着弯月面具的神秘人。 “血月会的长老,这是最后一炉‘夺元丹’。” 观主的声音,谦卑而狂热。 “只要让李青服下,他那一身即将圆满的纯阳道体,就会成为您降临此界的,最完美的容器。” 画面,戛然而止。 陈洛猛地睁开双眼。 原来如此。 不是处死。 是献祭。 一股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从他身上一闪而逝。 事不宜迟。 陈洛心念一动,刚刚获得的“阴影穿梭”规则,瞬间发动。 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征兆地,融入了脚下镇魔殿那片永恒的阴影之中。 下一秒。 周围的景象天旋地转。 他感觉自己穿过了一层冰冷而柔韧的薄膜,来到了世界的“背面”。 一个没有光,没有物质,只有纯粹的影子与概念构成的诡异维度。 无数的影子在他身边流淌,每一片影子,都连接着现实世界的一处角落。 当他凭着那根与玄清观连接的因果线,从这个维度中“挤”出来的时候。 一股熟悉的,混杂着草木清香与香火气息的空气,涌入鼻腔。 他已经站在了玄清观的山脚下。 那座熟悉又陌生的山门牌坊,近在眼前。 牌坊依旧,只是上面,多了一件东西。 一具被无数条涌动着不祥黑气的锁链,贯穿了四肢百骸,像一件破败的祭品般,高高挂起的身影。 那张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脸,此刻血肉模糊,气息奄奄。 是三师兄,李青。 陈洛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缩成了针尖。 【能力:阴影穿梭(可融入任何阴影进行短距离空间跳跃,无声无息,极难被察觉)】 完美的目标。 然而,就在这份档案的最末尾,用一种仿佛是用鲜血书写的,猩红色的字体,标注着一行警告: “目标堕落根源与‘血月会’有直接关联,危险等级:灭绝级!” “小子,等等!”大法师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真正的惊惧。 “血月会,不是镇魔殿里这些关了几百年的过期罐头!他们是‘眼睛’最狂热的信徒,是行走在人间的疯子!” “招惹一个,就等于捅了整个马蜂窝!” 第六十六章 绝望的真相 玄清观的山门,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青石牌坊巍然耸立,上书“玄清”二字,笔走龙蛇,曾有道韵流转。 只是现在,那道韵被一层粘稠的黑气彻底覆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 牌坊之下,一具残破的身躯被无数条涌动着不祥符文的黑色锁链贯穿,高高吊起。 那是一件献给邪神的祭品。 正是三师兄,李青。 他浑身浴血,道袍成了看不出颜色的破布,胸口几乎没有起伏,气息微弱得随时都会断绝。 与陈洛在“因果共鸣”中看到的那一幕,分毫不差。 陈洛的身影,从山门外一棵老松的阴影中滑出,又在下一瞬,融入了牌坊投下的暗影里。 “影”的能力,比他想象中更好用。 没有空间波动,没有真气流转,只是光与影之间最自然的交替,连护山大阵都没有激起涟漪。 潜入山门的瞬间,他便察觉到了不对。 整个玄清观的护山大阵被一股邪异的力量扭曲,逆转。 它不再守护,而是在掠夺。 它像一根扎入山脉龙脉的巨大毒刺,疯狂抽取着地底灵气,同时将山中每一个生灵的生命力,源源不断地汇集向同一个方向——主殿。 山道上,三三两两的弟子正在巡视。 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表情虔诚而狂热,眼神却空洞,如同失了魂魄的行尸走肉。 陈洛的目光扫过他们,左眼金光微闪,右眼深渊转动。 他“看”到了。 这些昔日同门的生机,正像被戳破的气球,缓慢而坚定地从他们天灵盖上逸散,汇入那笼罩着整个道观的黑气之中。 他们在用自己的命,供养着某个怪物。 陈洛收敛所有气息,身形在树影、石影、殿影之间不断穿梭,悄无声息地朝着主殿潜行。 就在他即将穿过演武场,踏上通往主殿的白玉阶梯时。 一道身影,突兀地挡在他前方的阴影必经之路上。 “陈洛。” 那声音带着戏谑,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得意。 陈洛从一尊石灯的影子里现出身形,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人。 身形挺拔,面容俊朗,一身崭新的内门弟子道袍,衬得他器宇轩昂。 是他的二师兄,陆子轩。 那个过去在观中处处与他作对,最擅长捧高踩低,视他为眼中钉的二师兄。 此刻的陆子轩,气息比陈洛记忆中强了十倍不止,已然踏入化罡境。 周身罡气涌动,却不是玄清观功法的清正平和,反而透着一股与山门外那些锁链,与“血月会”同源的阴冷邪恶。 “你这个废物,竟然还敢回来?” 陆子轩的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狞笑,那眼神,是猫戏耍耗子般的残忍与玩味。 “师尊大人算无遗策,早就料到你会自投罗网,特地命我在此恭候大驾。” 陈洛的目光越过他,望向了主殿的方向,视他如无物。 “手下败将,换了个主子,叫得倒更响了。” 这句平淡的话,却精准地刺穿了陆子轩那可怜的自尊。 “你找死!” 陆子轩瞬间被激怒,脸色涨得通红,他最恨的就是陈洛这副永远都瞧不起他的模样! 他爆喝一声,悍然出手! “玄清大手印!” 招式是玄清观的功法,但在他手中使出,却没了半分仙家气度。 五指成爪,罡气化作一只漆黑巨手,带着刺鼻的血腥味和怨毒的呼啸,直取陈洛的天灵盖! 这一击,阴毒狠辣,分明是要将他一击毙命。 “哈哈哈!陈洛,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陆子轩吗?” 罡风呼啸,吹得陈洛的道袍鼓荡不休,陆子轩的脸上满是扭曲的快意。 “实话告诉你,当初诬陷你替观主‘洗黑钱’,让你被逐出师门的人,就是我!” “是我亲手伪造了账本,是我亲口向长老们‘作证’!” “师尊的计划,不容许有任何意外。而你这个不听话的废物,就是最大的意外!只有把你赶走,师尊才能安心地,完成这千秋伟业!”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撕开真相,欣赏陈洛震惊、愤怒表情的快感。 然而,陈洛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一半神圣,一半深渊的眼睛,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神色平静,仿佛陆子轩说的,是另一个世界的无关紧要的琐事。 直到陆子轩说完最后一个字。 陈洛才终于有了动作。 面对那只携着万钧之势,即将拍碎他头骨的漆黑巨手,他不闪不避,甚至连护体罡气都懒得撑开。 他只是抬起了右手,并指如剑。 然后,对着那呼啸而来的攻势,轻轻地,在身前一划。 那动作,随意得像在拂去衣角的尘埃。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罡气对撞的爆炸。 只有一声轻微的切割声,细不可闻。 陆子轩那志在必得的漆黑巨手,从中间被整整齐齐地一分为二,从陈洛身体两侧滑过,轰在他身后的地面上,砸出两个深坑。 连同陆子轩本人。 连同他手中的法剑。 连同他脸上那狰狞得意的表情。 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他呆立在原地。 低头。 看着自己手中的剑。 那柄陪伴他多年的上品法剑,从剑尖到剑柄,被一道看不见的线,完美地切割成了两半。 切口光滑如镜,甚至能清晰地倒映出他自己那张,写满了茫然与惊骇的脸。 他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也感觉不到任何能量的残留。 一种荒诞的错觉在他心中升起:他的剑,本就该是两半。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陈洛缓步上前。 每一步落下,陆子轩的心脏就跟着重重一抽,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走到陆子轩面前,那双诡异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情绪。 那是冰冷的,不带任何温度的漠然。 “旧账,是时候连本带利一起算了。” 陈洛的右手,按在了陆子轩的眉心。 那只吞噬过光与暗,连接着真实深渊的手,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掸去灰尘。 没有惨叫。 甚至没有挣扎。 陆子轩脸上扭曲的快意凝固,双目暴凸,一根根血丝从他眼眶深处疯狂蔓延,整个人成了一尊被瞬间抽干灵魂的蜡像。 他一生的记忆,肮脏的秘密,扭曲的嫉妒,尽数化作数据洪流。 被那只手掌中心的漆黑旋涡,野蛮地,贪婪地,一口吞下。 陈洛的识海中,无数画面炸开。 他看见,师尊“坐化”的当晚,密室里,一个身披血袍、脸戴弯月面具的影子,与师尊举杯共饮。 他看见,一份用活人鲜血写就的契约上,赫然浮现出四个字——“血神胚胎”。 整个玄清观,连同山下灵脉,都将是炼成这枚胚胎的祭品。 而胚胎的心脏,需要一具最纯粹的道胎。 画面流转。 三师兄李青温和的笑脸浮现,在他的名册上,“纯阳道体”四个字,被一道猩红的朱笔死死圈住。 而主持这场献祭的所谓“神官”,将获得血月会的赏赐,一步登天。 画面最终定格。 后山禁地,月光冰冷。 一个单薄纤弱的女孩,换上了一袭雪白的祭袍,脸上没有狂热,只有一种化不开的悲戚与决绝。 是五师妹,白芷。 那个曾经会因为踩死一只蚂蚁而哭鼻子,总是跟在他身后,糯糯地叫着“四师兄”的小丫头。 咔。 一声轻响。 是陈洛的指骨,在无声中捏紧。 他松开手。 陆子轩像一滩烂泥,软软地瘫倒在地,口水从歪斜的嘴角流下,双眼空洞地望着虚空,修为尽废,神魂成了一片空白。 比死,更残忍。 陈洛没有再看他一眼。 那双一半神圣一半深渊的眼眸里,所有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片足以冻结时空的绝对杀意。 他一步踏出。 身形瞬间融入了脚下冰冷的阴影。 …… 后山禁地。 这里曾是玄清观最神圣的祖师清修地,此刻,却成了一座献给邪神的巨大祭坛。 地面被刻满了扭曲蠕动的血色符文,构成一张吞噬生机的巨网。 祭坛的每一个节点,都插着一杆黑幡。 风吹过,幡上无数张痛苦的人脸在无声哀嚎。 祭坛正中,白芷一袭白衣,赤着双足,站在血色符文的核心。 她脸色白得透明,手中捧着一柄由人骨打磨的祭祀短刀。 在她面前,三师兄李青被无数黑气锁链捆在一个十字形的玄铁架上。 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胸口那团纯阳道体的光晕,正被祭坛的阵法疯狂抽取,一丝,又一丝。 今夜,月圆。 正是献祭的最后时刻。 一道阴影,在祭坛边缘的石壁上悄然滑出,没有惊动任何人。 陈洛的身影凭空出现。 白芷的身体剧烈一颤,手中的骨刃“当啷”一声,险些脱手。 她猛地回头,看见那个本不该出现的身影,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瞬间被巨大的惊骇与更深的绝望填满。 “四师兄……你不该回来的。” 她的声音在发抖,带着浓重的哭腔。 陈洛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从她雪白的祭袍,缓缓移到她手中那柄散发着邪恶气息的骨刃上。 “为什么?”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生锈的铁在摩擦。 “没有为什么!”白芷的眼泪汹涌而出,“你快走!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走?” 陈洛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看着你把三师兄炼成丹药,看着你把整个玄清观变成人间炼狱,然后我一个人走?”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白芷拼命摇头,脸上写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 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下定了某种决心,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吐出了一个更残酷的真相。 “师尊在收我们入门那天,就在我们所有人的神魂里,种下了‘同命咒’。” “此咒,与三师兄的性命相连。” “一旦三师兄死亡,或者……” 她顿住了,声音破碎。 “或者这场祭祀被外力强行打断,玄清观上下一千三百名弟子,除了我这个执刀的‘神官’……” “所有人,都会在瞬间,神魂俱灭,暴毙而亡。” 陈洛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 “三师兄是知道的。”白芷的声音,已是泣不成声,“他是心甘情愿的,他想用自己的命,来换我们所有人的命。我……我答应他,会拖延时间,我一定会找到破解咒印的方法……” 原来,这才是最深的绝望。 不是背叛。 而是别无选择的献祭。 陈洛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 一个带着虚伪笑意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幽幽响起,打破了这片悲戚的死寂。 “真是感人至深的同门情谊啊。” 两人猛地回头。 只见那个本该早已“坐化”的玄清观观主,他们的师尊,正穿着一身崭新的观主道袍,缓缓从祭坛后方的阴影中走出。 他的脸上,挂着悲天悯人的微笑。 眼神里,却是俯瞰蝼蚁的贪婪与残忍。 “可惜,你们的牺牲,你们的挣扎,都将成为我飞升的资粮。” 第六十七章 以身入局 玄清观主负手而立,那件崭新的观主道袍在他身上猎猎作响。 他的气息确实强大,已至破虚境的顶点,周遭空间都因承受不住而微微扭曲。 但那气息深处,却透着一股无法掩盖的陈腐血腥。 那不是活人的气息。 那分明是一具从血池里浸泡了千年的古尸,强行爬出,披上了一件名为“道”的华丽外衣。 他看着陈洛,眼神中没有意料之中的愤怒,反而是一种扭曲的欣赏,像一个疯魔的工匠,在审视自己最完美、却也最叛逆的作品。 “陈洛,我的好徒儿。” 观主的声音温煦依旧,透着长辈对晚辈独有的慈爱,仿佛之前的一切龌龊都未曾发生。 “你的天赋,你的成长,远超为师的预料。” “回来吧,不要再执着于那些凡俗的、无谓的情感。” “与为师一起,共创不朽!” 他张开双臂,姿态狂热,仿佛要拥抱一个即将诞生的新世界。 “你看到了吗?这腐朽的世界,这被资质铁律束缚的武道,早已病入膏肓!牺牲是必要的,淘汰是必然的!” “为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打破这旧世界的枷锁!” “是为了带领玄清观,带领所有追随我的人,走向一个人人皆可永生的新纪元!” 他的声音极具蛊惑,在空旷的禁地中激起阵阵回音,每一个字都敲打着人心中最原始的欲望。 白芷的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陈洛听着,一直沉默。 直到观主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才终于笑了。 “师尊。” 他开口,声音平静,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切开了那宏伟的声浪。 “您老人家又是天道又是纪元的,说了这么一大通。” “总结起来,不就四个字吗?” 陈洛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 “我—想—活—着。” “怕死就直说。” 陈洛掏了-掏耳朵,脸上写满了百无聊赖。 “别拿天下苍生当你的遮羞布。” “天道要是有灵,都嫌你丢人。” “咔嚓。” 一声脆响。 观主脸上那悲天悯人的慈悲笑容,应声碎裂。 那层伪善的面具被撕得粉碎,露出其下毒蛇般怨毒冰冷的真容。 “冥顽不灵!” 一声怒喝,再无半分道法自然,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疯狂。 “既然你不肯成为新时代的使徒,那就化为新时代的第一捧尘土吧!” 话音未落,他悍然出手! 隔空一爪抓下! 被大阵抽来的磅礴灵气与血气瞬间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血色巨爪,带着撕裂山川的恐怖威压,直取陈洛头颅! 白芷发出一声绝望的惊呼。 陈洛却不退反进。 面对这足以将寻常破虚境都碾成肉泥的一击,他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他只是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只吞噬了光与暗,连接着真实深渊的手。 然后,在观主和白芷无法理解的目光中,他对着那只呼啸而来的血爪,轻轻一握。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那只威势滔天的血色巨爪,在距离他头顶不到三尺的地方,仿佛撞入了一片无形的深渊。 构成它的所有能量、规则、怨念,都在瞬间被一股更加霸道、更加原始的力量强行分解、还原、湮灭。 连一丝一毫的能量涟漪都没能逸散。 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嗝。” 陈洛打了个饱嗝,咂了咂嘴,眉宇间尽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能量驳杂,味道太腥。” “差评。” 观主的表情,彻底凝固。 他能感觉到,自己打出的那一击,那股足以重创同阶的力量,在对方的领域中,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那不是被抵挡,也不是被化解。 那是被……吃掉了。 “就这点本事,也想学人家开创新纪元?” 陈洛歪了歪头,那双一半神圣一半深渊的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不加掩饰的鄙夷。 他并指如剑。 对着观主的方向,随意地,向前一划。 一道融合了剑之锋锐与空间之诡秘的斩击,无形无相,瞬间跨越了距离。 观主心中警兆狂鸣,神魂刺痛,想也不想就要遁入虚空。 可他晚了。 那道斩击并非冲着他的肉身。 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观主的身后,精准地,斩在了他与整个祭坛大阵之间,那条看不见的能量连接线上。 “噗——” 观主身形剧震,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黑血。 他周身暴涨的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萎靡了一大截。 他与大阵的联系,被一击斩断。 然而,他脸上非但没有惊惧,反而露出了一抹更加病态、更加疯狂的笑容。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他嘶哑地狂笑着,那笑声充满了怨毒与得意。 “我真正的力量,源于他们的绝望,源于他们每一个人!”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通体血红的玉符,毫不犹豫地,一把捏碎! “嗡——!” 一声沉闷的轰鸣,从玄清观的地脉深处传来。 整个护山大阵,彻底暴走! 祭坛上,地面那些血色符文瞬间亮如岩浆。 同一时间,玄清观内,每一个弟子,无论身在何处,在做什么,他们的身上,都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了一道道狰狞的血色咒印! “啊——!” 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响彻了整座山门。 他们的生命,他们的修为,他们的精气神,在这一刻被那邪恶的咒印强行抽出,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血色长河,冲天而起! 最终,如百川归海,尽数倒灌入后山禁地,涌向观主的身体! “现在,你面对的……” 观主沐浴在由千百同门的生命汇成的血河之中,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正在疯狂暴涨的力量,发出了畅快淋漓的大笑。 “……是整个玄清观的,绝望啊!” 血河倒灌。 千百名玄清观弟子的生命精气,汇成一道野蛮的洪流,冲刷着玄清观主的四肢百骸。 他的身体像一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膨胀,扭曲,异化。 半透明的皮肤下,是奔涌的灰暗血色能量与畸变的经络。 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被强行拉长、重塑。 “撕拉——” 他的后背撕开两道巨口,两只由粘稠血肉与惨白骨骼构成的畸形翅膀猛然张开,每一次扇动,都带起一阵能刮掉人魂魄的恶臭。 他的脸,已经不能称之为脸。 五官融化成一团蠕动的血肉漩涡,唯独那双眼睛,燃烧着吞噬天地的贪婪与疯狂。 “力量……这就是力量!” 观主发出非人的咆哮。 那声音不再属于他自己,而是由上千个痛苦灵魂叠加而成的恐怖合音,震得整座后山都在颤抖。 他的气息,已无限逼近那个传说中的境界——归真。 “陈洛!” 那颗扭曲的头颅转向陈洛,血肉漩涡中裂开一道巨口。 “感受这由绝望谱写的乐章吧!” 他一拳轰出。 没有罡气,没有道法。 只是纯粹的,由上千条生命堆砌而成的,沉重到无法形容的力量。 这一拳,裹挟着整座玄清观的哀嚎与诅咒,朝着陈洛当头砸下。 拳锋未至,那股纯粹的绝望已经让地面寸寸开裂。 陈洛的眉头,第一次真正地皱了起来。 他能躲,也能硬接。 但他不能。 构成这力量的,是那些同门的命。 接下这一拳,就等于亲手碾碎那些正在被抽干的生命。 硬碰硬,只会加速他们的死亡。 他脚下阴影流转,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祭坛的另一侧。 轰——! 拳头落空,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躲?” 观主那千魂合一的声音里充满了讥讽。 “在这大阵之中,我就是天!你就是地!你又能躲到哪里去?” 他再次挥拳,攻击连绵不绝,每一击都逼得陈洛只能利用“阴影穿梭”不断闪避,根本找不到还手的间隙。 陈洛在闪避的同时,双眼却前所未有的专注。 “卜算规则,开启。” 刹那间,他眼中的世界彻底改变。 狂暴的血色能量不再混沌,而是一张由无数条纤细因果线构成的精密大网。 网的每一个交汇处,都是一个能量节点。 整个大阵的运转轨迹,数百个关键枢纽,在他眼中再无秘密。 而所有因果线的最终指向,都是祭坛中心,那个被锁链捆缚的身影。 三师兄,李青。 他,就是这张巨网的心脏。 “没用的!” 观主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发出癫狂的大笑。 “你在找阵眼?想破坏它?” “我告诉你,大阵的核心,就是李青的纯阳道胎!它与玄清观上下一千三百名弟子的‘同命咒’紧密相连!”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恶毒的快意。 “除非……你亲手杀了他!” “彻底毁掉这具道胎,否则,大阵永不停歇!”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洛身上。 “不要!” 白芷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整个人跪倒在地,泪水模糊了双眼。 “四师兄!不要动手!求求你……” 她知道,这是最恶毒的阳谋。 要么,眼睁睁看着所有人被吸干,观主成魔。 要么,亲手杀死那个最敬爱的师兄,背负永世的罪孽。 无论怎么选,都是地狱。 祭坛上,那个一直昏迷不醒的身影,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凝滞的绝望。 李青缓缓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了眼。 他的视线越过疯狂的观主,越过哭泣的白芷,落在了那个被逼入绝境的师弟身上。 他没有说话。 只是对着陈洛,露出了一个无比虚弱,却又无比熟悉的,温和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怨恨,没有恐惧。 只有解脱。 动手吧,师弟。 陈洛读懂了他眼神中的含义。 观主的咆哮,白芷的哭喊,在这一刻都化为遥远的背景音。 陈洛停下了闪避的脚步。 他无视了观主那即将再次轰来的,裹挟着千魂之力的拳头。 一步。 又一步。 他朝着祭坛上的李青走去。 “哈哈哈哈!对!就是这样!”观主见状,笑得更加张狂,“杀了他!成为我的帮凶!然后我会让你在无尽的悔恨中,被我一口一口地吃掉!” 陈洛充耳不闻。 他走上祭坛,站在了那个被锁链贯穿,气息奄奄的男人面前。 在白芷绝望的目光中,在观主期待的狞笑里,陈洛缓缓抬起了他的右手。 所有人都以为,那会是雷霆万钧的致命一击。 然而,那只手,却只是轻轻地,按在了李青的胸口。 掌心温热,没有一丝杀意。 “师兄。” 陈洛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李青的识海。 “借你的身体,当一次‘战场’。” 李青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下一秒,他便明白了。 一股截然不同,却又无比精纯浩瀚的力量,从陈洛的掌心,小心翼翼地注入了他的体内。 不是抽取,是灌注! 这股力量无比奇特,一半是净化万物的神圣光明,一半是吞噬一切的永恒黑暗。 两种极致对立的能量,在陈洛的《道衍心经》调和下,达成了一种近乎于“道”的完美平衡。 这股力量对李青那即将枯竭的纯阳道体,不仅没有伤害,反而像久旱的甘霖,滋养着他最后一丝生机。 但是! 对于充斥在李青体内,与大阵紧密相连的那些“血月”之力而言,这股力量,却是世间最致命的剧毒! 轰——! 光明与黑暗,两种极致对立又完美平衡的规则之力,在李青体内这个“核心战场”之中,轰然引爆! 这不是能量的爆炸。 这是规则层面的,彻底对冲与湮灭! 就像在一锅滚油里,倒进了一整条冰河! 一瞬间,以李青的身体为中心,整个大阵稳定运转的能量流,彻底紊乱! 然后,逆转! 那数千道从玄清观各处被强行抽出的生命精气长河,如同找到了一个巨大的宣泄口,不再涌向观主,而是以比之前狂暴了十倍的姿态,循着来路,疯狂地倒灌而回! 它们灌回了阵法的枢纽! 灌回了这张巨网的心脏! 而此刻,这张网的“心脏”,不再是李青。 是那个,将自己与整座大阵融为一体的……玄清观主! “不——!这不可能!” 观主那千魂合一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骇然。 他能感觉到,那些本该成为他力量源泉的生命洪流,此刻变成了最致命的毒药,正顺着他与大阵的连接,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 他的魔躯,那个刚刚才异化完成的,扭曲而庞大的魔躯,开始不受控制地,二次膨胀! 皮肤寸寸龟裂,一道道血泉从裂口中喷涌而出。 畸形的血肉翅膀被狂暴的能量撑得当场炸裂,化作漫天血雾。 他那由上千灵魂构成的意识,被这股更加狂暴的生命力洪流反复冲刷,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我的力量!我的永生!不——!” 就在这时,大阵彻底崩溃所产生的恐怖能量,在祭坛上空撕开了一道漆黑的空间裂隙。 裂隙中,浓郁的血腥味和不祥气息扑面而来。 一名身穿绣着暗金色弯月纹路的血色主教长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人,满脸怒容地从中一步跨出。 他看都没看正在崩溃的观主,目光如两柄淬毒的利剑,死死锁定了祭坛上的陈洛。 “废物!” 主教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居高临下的怒火。 “竟敢毁掉圣主预定的祭品!” 第六十八章 血色事件 血月会主教降临,整座后山禁地的空气都变得粘稠刺骨。 他不是玄清观主那种依赖邪术催生的半成品。 他是真正的破虚境强者。 他周身规则自成领域,每一步落下,都在这方天地钉入一枚属于血月的楔子。 主教的视线,甚至懒得在地上那滩正在瓦解的烂肉上停留。 那具曾经不可一世的魔躯,在他眼中,与垃圾无异。 他的目光贪婪而专注,死死锁定了祭坛上气息微弱的李青。 “不错的‘道胎’。” 主教的声音没有温度,像是在评估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 “虽然被废物糟蹋了些,但根基尚在,带回去献给圣主,还能废物利用。” 他伸出手。 五指隔空一抓。 一只纯粹由血月神力凝聚的无形巨手,抓向李青和捆缚他的玄铁架。 就在这时。 一道身影闪现,如墨滴入水,悄无声息地挡在李青面前。 陈洛没有回头。 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那位主教,语气淡漠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此路,不通。” 主教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他终于从“货物”身上,分了一丝目光给这个突然出现的“障碍物”。 “凝气境?” 主教的眉头拧起,随即舒展成一种极致的轻蔑与不耐。 他甚至懒得再多说一个字,只是随意挥手。 一条浸透着扭曲与污染规则的血色锁链,如毒蛇出洞,无声地射向陈洛的眉心。 这一击,足以将任何化罡境修士连人带魂腐蚀成一滩脓血。 陈洛不闪不避。 他只是抬起了眼。 那只漆黑如渊的右眼,深邃的旋涡,轻轻转动。 来势汹汹的血色锁链,在距离他眉心不到一寸处,骤然定格。 然后,在主教阴鸷的瞳孔注视下,锁链从尖端开始,寸寸消解。 它被分解成最原始的能量粒子。 被那只眼睛,无声无息地吞了进去。 甚至没有激起一丝能量的涟漪。 主教的脸色,终于变了。 那不是震惊。 那是一种野兽遇到天敌时,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悸动。 他从陈洛身上,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无比熟悉,却又截然相反的气息。 同源,却又绝对对立。 一个念头,如雷霆般劈开他的思绪。 “是你!” 主教的声音陡然拔高,那张冰封的脸第一次被贪婪与狂热点燃。 “那个吞噬了圣使烙印的‘异数’!” 他想起来了。 不久前,组织安插在帝国镇魔殿的顶级精神陷阱,被一个神秘存在强行破除,甚至反向吞噬。 圣主因此震怒,下令彻查。 谁能想到,这个“异数”,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瞬间,在他眼中,那个半死不活的“纯阳道胎”彻底失去了价值。 一个半成品的容器,怎比得过一个活生生的,能够吞噬圣主力量的,行走的研究素材? 主教的呼吸粗重起来。 他放弃了李青。 他所有的气机,所有的杀意,所有的狂热,都死死锁定了陈洛。 “抓住你!活生生地献给圣主!” “这将是无上的荣耀!” 他不再保留,双手猛地合十,吟诵起古老而邪恶的咒文。 地上,那个尚未死透的玄清观主发出最后一声哀嚎。 他的残躯,连同体内狂暴混乱的能量,被一股更高级的力量瞬间点燃,化作祭坛上最盛大的一捧血色焰火。 以焰火为中心,一道半球形的、粘稠如血浆的巨大结界,轰然展开! 整座后山禁地,被彻底笼罩! 结界之内,猩红的弯月图腾在穹顶若隐若现。 这片空间的天地灵气被排斥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浓郁到化不开的血月神力。 此地的规则,被强行隔绝、扭曲、重写。 这里,成了他的神国。 “在这‘血腥结界’之中,我,就是唯一的神。” 主教张开双臂,享受着力量的暴涨,用宣判的语气俯瞰陈洛。 “而你,将是我的第一件祭品。” 陈洛抬头,看了一眼那将天空都染成血色的结界。 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恐惧,没有凝重,只有一种让主教脊背发凉的玩味。 “把门关上。” 陈洛活动了一下手腕,骨骼发出一阵清脆的爆鸣。 “是怕我跑了。” “还是怕你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不再压抑。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片被污染的天地。 嗡——! 他的左眼,那枚清澈如水的瞳孔深处,璀璨圣光轰然爆发,如一轮净化万物的煌煌大日,普照整片血色大地! 他的右眼,那枚漆黑如渊的瞳孔深处,吞噬一切的旋涡疯狂转动,如一方永恒的深渊,降临在这片污秽的人间! 一个由极致光明与极致黑暗构成的领域。 一个更加霸道、更加原始、更加不讲道理的“世界”。 以他的身体为中心,轰然展开! 它没有去对抗那血腥结界,也没有去抵挡。 它只是……张开了“嘴”。 主教脸上的狞笑,彻底凝固。 他骇然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足以困杀同阶强者的“血腥结界”,在那片光暗交织的领域面前,脆弱得像一层窗户纸! 构成结界的血月之力,那些被他掌控的扭曲规则,正在被对方的领域,当成最纯粹的食物! 一口。 又一口。 疯狂地吞噬、分解、转化! 他的主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对方的自助餐厅! “自助餐?” 主教脸上狰狞的笑意凝固了。 那笑意像是劣质的瓷器,寸寸龟裂,暴露出其下最原始的惊骇。 他引以为傲的“血腥结界”,那片由血月神力构筑的独立神国,正在塌陷。 不是被攻击,不是被撕裂。 而是被“吃掉”。 对面那个光暗交织的领域,像一张沉默而贪婪的巨口,正一口口地,将他的神国,连同其中的规则与能量,一同吞咽、消化。 “凝气境的……领域?” “这开挂的吧?” 主教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他毕生建立的武道认知,在这一刻被砸得粉碎。 领域,是破虚境的专属。 是自身之道与天地共鸣的极致!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领域,根本没有共鸣! 它在排斥这方天地! 它在吞噬这方天地! “开饭前,总要来点小菜。” 陈洛活动着手腕,指骨发出一阵清脆的炒豆声。 他一步踏出。 百米距离,在他脚下,不存在了。 他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主教面前,两人之间的空间,像一张被无形之手攥紧的废纸。 空间规则。 主教神魂刺痛,本能地暴退,血月神力在周身瞬间凝成十八道血色壁障! 可他眼中的世界,忽然变得粘稠。 空气是胶水,光线是沼泽。 他每一个念头,每一个动作,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拉长,变得无比笨拙、滑稽。 时间规则。 陈洛甚至没去看那些所谓的壁障。 他抬起右手,并指如剑。 指尖,一缕纯粹的锋芒悄然凝聚,仿佛连因果都能斩断。 剑之规则。 随即,一抹净化万邪的金色雷光,在那锋芒上轰然炸开! 雷光中,神圣的梵音隐现。 破邪神雷。 “灭雷。” 陈洛吐出一个字。 那道融合了数种规则的金色神雷,无视了距离,无视了防御,直接印在了主教的胸口。 噗嗤——! 主教坚不可摧的护体神力,在那一抹金光前,脆弱如纸。 他的胸膛被瞬间洞穿。 一个碗口大的血洞赫然出现,洞口边缘焦黑,中心却被狂暴的剑意绞成了虚无。 “啊——!” 剧痛将主教从时间的泥沼中唤醒。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踉跄后退,那张阴鸷的脸上,终于被纯粹的恐惧彻底淹没。 这不是战斗。 这是戏耍。 是猫捉老鼠般,残忍的戏耍。 下一瞬,陈洛的身影已在他身后。 一脚踏下。 咔嚓! 主教的双腿膝盖应声粉碎,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山海巨力,狠狠地踩进了地面! 大地崩裂,烟尘四起。 他只剩上半身还露在外面,陈洛的脚,正踩在他的脸上,将那张属于破虚境强者的尊严,碾进混着血水的泥土里。 “告诉我,‘眼睛’,‘归墟’,血月会,全部。” 陈洛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桀桀……桀桀桀……” 被踩在脚下的主教,喉咙里挤出破风箱般的怪笑,怨毒而快意。 “异数……你以为你赢了?” “你只是……为自己敲响了丧钟!” “圣主的天罗地网早已布下,整个世界,都将是你的猎场!你逃不掉的!” 话音未落。 主教的身体,那具被重创的破虚境魔躯,毫无预兆地,轰然炸开! 这不是自爆。 是献祭! 他将自己残存的一切,生命、神魂、力量,全部献祭给了某个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 一股比鲜血更浓稠、比怨念更恶毒的猩红信号,从爆炸的中心冲天而起! 它无视了空间,无视了规则,瞬间刺穿了摇摇欲坠的结界,射入云霄! 那道信号在天际炸开,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巨大血色弯月! 像一道无法抹除的伤疤,深深烙印在了整个世界的天幕之上。 一闪即逝。 陈洛皱起了眉。 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来了。 【叮!世界级事件“血色追猎”已开启!】 【警告!宿主已被“血月会”列为最高优先级目标,您的位置信息已被锁定!】 【警告!宿主体内“腐烂规则”已在帝国军部扩散,镇国元帅李天行正在赶来的路上!】 【警告!宿主寿元不足100年,请尽快补充!】 一连串冰冷的系统提示,在他脑海中疯狂刷屏。 内忧外患。 死局已成。 第六十九章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天幕上那道横贯世界的血色弯月,如一场短暂而恶毒的噩梦,悄然隐去。 束缚着整座后山的血腥结界,像是被扎破的血色气泡,无声地碎裂成漫天光点,消散在冰冷的夜风里。被隔绝的天地灵气倒灌而回,带着山林草木的清新,却冲不散此地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与死寂。 “唔……” “发生了……什么?” 山道上,演武场中,丹房外,一个个原本被抽干了精气神,陷入昏迷的玄清观弟子,悠悠醒转。 他们茫然地撑起身体,入眼的,不再是熟悉的清修道观,而是一片满目疮痍的废墟。主殿塌了半边,牌坊上挂着焦黑的碎肉,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与腥甜。 一个年轻的道童揉着发痛的额头,踉跄着爬起来,他看到了倒在不远处的师兄,看到了远处地上那滩无法辨认的血肉,看到了祭坛上被锁链贯穿,生死不知的三师兄李青。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站在废墟中央的身影上。 那个本该被逐出师门的“废柴”师兄,陈洛。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山风吹动他破损的道袍。一半是驱散邪祟,普照万物的神圣金光;一半是吞噬万物,引人堕落的幽暗深渊。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在他身上构成了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诡异平衡。 那不是人。 年轻道童的心中,不受控制地冒出这个念头。那是行走在人间的,神,与魔。 “四师兄……” 白芷冲到了陈洛身边,她看着他身上散发出的,那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看着他那双不再属于人类的异色双瞳,眼神无比复杂。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未来的茫然,更多的,是一种面对未知存在的,本能的恐惧。 陈洛没有理会她。 他走到祭坛边,看着被锁链贯穿,胸口只有一个微弱光点在明灭的三师兄李青,眉头紧锁。 “还想死?我同意了吗?” 陈洛低声骂了一句,将手按在了李青的胸口。 他左眼那轮璀璨的金色大日,光芒暴涨,一股纯粹、浩瀚、充满了生命与净化之力的“光之规则”,化作最温和的涓流,小心翼翼地注入李青那几近枯竭的纯阳道胎之中。 那不是治疗,是续命。 是用自己本就不多的柴火,去点燃一盏即将熄灭的油灯。 随着光明的灌注,李青胸口那致命的伤口停止了恶化,苍白如纸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血色。 但陈洛的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了一分。 他收回手,踉跄了一下,随即站稳。 【警告!宿主寿元低于临界值!】 【当前寿元:73年!】 脑海中,系统面板上那一行刺眼的红色数字,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狠狠扎在他的神经上。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话多。”陈洛在心里不耐烦地吐槽了一句。 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血月会的天罗地网已经撒下,那个叫李天行的老头儿,此刻恐怕也已经收到了他送回去的“大礼”,正带着满腔怒火赶来。 他必须在这些麻烦找上门之前,找到足够的“食物”。 补充寿元。 然后,变得更强。 镇魔殿里的那些“罐头”,虽然量大管饱,但终究是些过期食品,营养价值有限,已经无法满足他现在的胃口了。 他的目光,穿过破碎的山门,越过连绵的群山,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帝国首都的方向。 那里,有最顶级的灵脉,有最丰盛的资源,有最强大的武者。 也有一位……欠了他百八十吨天材地宝,外加一把“镇国”神剑的,归真境元帅。 那眼神,是饿了三天的狼,终于看到了羊圈。 毫不掩饰的杀意与饥渴。 白芷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神中的变化,那股冰冷的,视万物为食粮的眼神,让她从心底里感到一阵寒意。她鼓起全身的勇气,声音颤抖地问道:“四师兄,我们……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玄清观毁了,师尊成了魔,死了。同门死伤惨重,人心惶惶。而眼前的四师兄,也变成了她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她不知道该依靠谁,也不知道未来在哪里。 陈洛收回了目光。 他看了一眼山道上那些或坐或躺,满脸悲痛与迷茫的昔日同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不再属于人类的眼睛,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怎么办?” 他扛起昏迷的李青,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很稳。 然后,他转身,背对着这片生他养他,却又将他推入深渊的废墟,朝着山门外走去。 “先去讨债。” “顺便……吃顿饱饭。” 夜风如泣。 吹过玄清观的断壁残垣,卷起香灰与血腥的余味,呜咽着,像一曲不成调的挽歌。 白芷抱着膝盖,蜷缩在山门牌坊的阴影里,看着不远处那个孤寂的背影。 陈洛扛着昏迷的李青,动作不轻柔,却稳如山岳。 他没回头,没安慰任何人。 他就那么站着,一半身躯沐浴月华,一半轮廓沉入黑暗。 “四师兄……” 白芷的声音带着无法驱散的迷茫,终于打破了死寂。 “我们……去哪儿?” 陈洛转过头,那双一半神圣、一半深渊的异色瞳孔,在夜色里折射出非人的光泽。 他没有回答,只是朝她招了招手。 “跟上。” 两个字,没有温度,却不容置疑。 白芷咬着唇,从地上爬起,踉跄着跟了上去。 陈洛一步踏出。 三人脚下的影子瞬间活化,化作一滩蠕动的浓墨,将他们无声吞没。 白芷眼前一黑,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她感觉自己被塞进了一个冰冷、柔韧的口袋,被一只无形巨手粗暴地揉捏、拉扯。 五感被剥夺,时空的概念变得模糊。 当她再次睁眼,脚下已是百里之外的陌生荒野。 她扶住一棵老树,脸色惨白,胃里翻江倒海,剧烈地干呕起来。 “习惯就好。” 陈洛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他已将李青安顿在一块岩石上,正在检查对方微弱的生机。 “这是……”白芷颤声问。 “抄近路。”陈洛言简意赅。 世界的背面,阴影的维度。 对初次体验者而言,白芷没有当场精神崩溃,已算心志坚定。 他们没有停留。 陈洛遵循着某种无形的指引,一次又一次踏入阴影,又在数十里外现身。 “卜算规则”在他神魂中运转。 天地间,几道散发着恶毒血光的因果线,正像嗅到血腥的鲨鱼,从四面八方急速收拢而来。 血月会的追兵。 在第五次穿梭后,陈洛停下了。 他抬头,目光穿透云层,锁定了一道笔直坠落的血色因果线。 “在这儿等我。” 陈洛对白芷说了一句,将李青藏入一处隐蔽的石缝,随手布下一个敛息阵法。 他独自一人,走向空旷的林间。 片刻后。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陈洛面前。 来人一身黑衣,脸戴青铜弯月面具,是血月会最低级的“月徒”。 他环顾四周,追踪的信号在此中断,眼前却只有一个穿着破烂道袍的年轻人。 “你是什么人?可曾看到……” 他的话,永远说不完了。 在他开口的第一个瞬间,陈洛的身影就从他视野里消失。 月徒神魂狂跳,破虚境的本能让他暴退! 可一只手,已经按住了他的天灵盖。 那只手冰冷,平静,却带着让他灵魂都冻结的恐怖吸力。 “正好,问个路。” 源质汲取! 月徒连惨叫都发不出,双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 他一身的修为、一生的记忆,尽数化作奔涌的数据洪流,被那只手掌中心的漆黑旋涡,野蛮地、贪婪地,一口吞下! 无数混乱的画面在陈洛脑海中炸开。 他像个挑剔的食客,迅速剔除无用的杂念,精准地攫取着自己需要的情报。 【帝国首都……秘密拍卖会……】 【“归墟”遗物……“远古之心”……磅礴生命能量……】 【金家、周家、苏家……帝国顶尖势力……】 【圣主为帝国高层布下的陷阱……盛宴……】 信息中断。 陈洛松开手。 那名月徒化作一具人形的尘埃,随风飘散。 他站在原地,消化着情报,脸上那股冰冷的杀意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愉悦的玩味。 远古之心? 血月会的服务,还真是周到。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他不仅要去。 还要去进货。 至于那些老朋友……正好,新账旧账,一并清算。 陈洛转身走回藏身处,白芷正紧张地看着他。 “师兄,刚刚那人……” “一个问路的。” 陈洛随口道,重新扛起李青。 “走吧,换个方向。” “去哪?” “首都。” 白芷的脚步猛地一顿,脸上血色尽失。 首都? 天下最繁华,也最危险的地方?现在回去,与自投罗网何异? “师兄,我们……” “放心。” 陈洛回头看了她一眼,那双异色的瞳孔里,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笑意。 “那里现在……应该很热闹。” …… 帝国首都,银鹰大厦顶层。 整栋大楼,都笼罩在令人窒息的压抑之中。 帝国元帅,李天行的办公室里,暖气开得再足,也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那柄“镇国”神剑,就靠在办公桌旁。 古朴的剑身上,正缭绕着一缕缕代表腐朽与凋零的灰色死气。 李天行脸色铁青,面前是一份绝密报告。 后勤部总长,在家浇花时,被铁骨兰的根须绊倒,摔断了腿。 战略推演室主任,在虚拟对战中,被新兵用军体拳连破三十六次防御,道心受损。 情报局副局长,喝水呛进气管,险些当场毙命。 …… 一桩桩,一件件,全是离谱到可笑的意外。 当这些意外集中在一天之内,发生在一群修为最低都是化罡境的军部大佬身上时,就只剩下恐怖。 一股无形的诅咒,正顺着“镇国”剑,侵蚀着这个庞大战争机器的每一个核心。 他被那个小道士,摆了一道。 “元帅!” 一名情报官行色匆匆地推门而入,忘了敬礼。 “说。”李天行的声音沙哑。 “找到他了!”情报官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天网系统最后捕捉到他的气息……在玄清观废墟。” 李天行猛地抬头,眼中怒火喷薄。 “但是,”情报官咽了口唾沫,艰难地继续道,“根据最新的多渠道情报分析……他的目标,似乎是……” “首都。” 办公室里,死寂一片。 李天行缓缓站起身。 属于归真境的恐怖威压,让整个房间的强化玻璃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他没有咆哮,反而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纯粹的杀意。 “好。” “好一个自投罗网。” “传我命令,启动‘天幕’防御系统,封锁首都所有空间节点!我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这一次,我要让他插翅难飞!” 第七十章 怎么能够停滞不前的暗流涌动 帝国首都,已成天罗地网。 一层无形无质,却足以隔绝一切空间波动的“天幕”系统,如神罚之碗倒扣而下,将这座钢铁巨兽彻底封死。 街头巷尾,杀气腾腾。 荷枪实弹的巡城使与神情冰冷的武道局专员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挤出水来。 城门检查站,一辆平平无奇的磁悬浮出租车被拦下。 车窗滑落,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身份凭证。”巡城使队长的声音,是金属摩擦的质感。 车里的陈洛,指尖一弹。 一枚漆黑的金属令牌划出一道弧线,落入队长手中。 令牌上,一轮猩红的弯月徽记,仿佛活物般呼吸着不祥。 队长面无表情地将令牌放在扫描仪上。 “滴——” 屏幕亮起的光,映得他瞳孔剧烈收缩。 【身份:血月会特派顾问】 【权限:甲等】 【指令:无条件放行】 队长身体猛地一僵,抬头再看陈洛时,眼神已从审视,彻底化为了敬畏。 他以一个标准的军礼,双手将令牌奉还,腰弯成了九十度。 “大人,请!” 出租车无声地滑入车流,像一滴墨,汇入了浑浊的江河。 后座,白芷的脸贴着冰冷的车窗,看着外面那座戒备森严的钢铁丛林,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陈洛将两人安置在下城区一间破旧旅馆。 这里是城市的暗面,空气中混杂着机油、酒精与绝望的味道。 但他选择这里,并非因为廉价,而是因为这家旅馆的主人,欠过他一条命。 陈洛随手布下一个法阵,阵纹没入墙壁,整个房间的气息瞬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又在昏迷的李青身上贴了几道以寿元催动的符箓,稳住他最后一丝生机。 “待在这里,不要出门,不要相信任何人。”陈洛的语气不容置疑。 白芷抱着双膝,蜷缩在床脚的阴影里,像一只被世界抛弃的小兽,用力地点了点头。 陈洛独自离开。 半小时后,他站在一座悬浮于首都千米高空的奢华会所前。 天空之城。 整座建筑由反重力符文托举,通体是晶莹剔透的灵能水晶,在夜色中散发着梦幻般的光芒。 无数衣着华贵的武者,乘坐着私家飞行器降落在入口的白玉平台上,谈笑风生。 陈洛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破旧道袍,在一群珠光宝气的宾客中,像个走错片场的拾荒者。 他走向入口,血月会的令牌再次出现。 接待侍者脸上的职业化微笑凝固了一瞬,随即变得无比谦卑,深深鞠躬,将他迎了进去。 金碧辉煌的大厅内,一个清冷的身影撞入他的视线。 苏婉儿。 她一袭剪裁得体的黑色晚礼服,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当她看见陈洛时,那双总是平静如秋水的眼眸里,瞬间掀起了风暴。 震惊,不解,还有一抹连她自己都无法分辨的担忧。 陈洛却像没事人一样,从路过的侍者托盘里端起一杯香槟,摇了摇,懒洋洋地朝她走去。 “苏老师,好久不见。” 他抿了口酒,咂咂嘴,一脸嫌弃。 “你也来凑热闹?” 这句轻佻的问候,像一根无形的针,刺破了苏婉儿强撑的镇定。 她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一个嚣张的嗓音炸响,打破了两人间的诡异气氛。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东海学院那个偷鸡摸狗,被开除的废物道士吗?” 周家大少,周承宇,在一群狐朋狗友的簇拥下,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他身边,还跟着金家的继承人,那个曾被陈洛一脚踹飞的纨绔。 真是,故人齐聚。 “这种地方,也是你这种臭虫能钻进来的?”周承宇用审视垃圾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视着陈洛,“保安呢?还不快把这捡破烂的轰出去,别脏了大家的眼!” 周围的宾客纷纷侧目,脸上挂着看好戏的笑容。 陈洛脸上看不到丝毫怒意。 他甚至没去看周承宇,只是将杯中剩下的香槟一饮而尽,然后把空酒杯,随手塞进了旁边一个金家子弟的西装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头,看向周承宇。 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灿烂到晃眼的笑容。 他缓步上前,凑到周承宇耳边,用一种老友叙旧般的亲切口吻,轻声说了一句话。 那声音很轻,轻到只有风和周承宇能听见。 “你父亲的绝症,是不是最近又加重了?” 周承宇脸上那嚣张跋扈的狞笑,瞬间凝固。 他的瞳孔,在刹那间缩成一个最危险的针尖。 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比死人还要惨白。 一层细密的冷汗,瞬间浸透了他昂贵的礼服。 陈洛笑了笑,像个没事人一样,伸手拍了拍他僵硬如石雕的肩膀。 “节哀。” 说完,他不再理会这座活着的雕像,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他施施然地,走向了那灯火辉煌,即将上演好戏的拍卖会场深处。 那颗当初种在“镇国”剑上的“腐烂规则”之种,已经在帝国的权力顶层,悄然生根。 茁壮发芽了。 一场针对所有敌人的盛大清算。 今夜,仅仅是开胃菜。 周承宇脸上的嚣张,凝固了。 那表情像一个被瞬间冻结的蓝色哈塞给浪头,僵在最高点,滑稽而可悲。 陈洛那句轻飘飘的问话,每一个字都化作淬毒的钢针,扎进他最脆弱的神经。 他父亲的病…… 那是周家最深、最黑暗的秘密。 是动用了一切现代科技与古武秘法都无法遏制的腐烂,是悬在整个家族头顶,随时会斩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个被逐出师门的废物,这个底层的臭虫。 他怎么会知道?! 周承宇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战栗,那不是愤怒,是恐惧。 一种被未知存在扼住喉咙,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恐惧。 他死死盯着陈洛那张挂着无辜笑容的脸,那双一半神圣、一半深渊的眼睛。 那不是人的眼睛。 那是恶鬼在凝视着自己的下一份祭品。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却挤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哎,你看你,脸都白了。” 陈洛一脸关切,甚至还善意地伸出手,似乎想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 “别碰我!” 周承宇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到,发出一声破音的尖叫,身体的反应快过了大脑! 他猛地后退,一屁股撞翻了身后的香槟塔。 哗啦——! 玻璃杯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瞬间将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他完全顾不上狼狈,也顾不上身后那群早已看傻了的狐朋狗友。 周承宇手脚并用地从酒水中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 那背影,活像一只见了索命无常的耗子。 整个大厅,一片死寂。 刚才还满脸讥讽,准备看好戏的世家子弟们,此刻脸上的表情,比调色盘还要精彩。 他们面面相觑,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款的惊骇与不解。 周承宇是什么货色,他们再清楚不过。 一个能把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周家大少,只用一句话就吓成这副德行的存在…… 到底是什么怪物? 这个被传言逐出师门的废物道士,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一时间,无数道混杂着忌惮、审视与探究的目光,如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落在了陈洛身上。 他却浑不在意。 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他施施然转身,准备走向拍卖会场。 一只冰凉的手,却抓住了他的手腕。 “跟我来。” 苏婉儿的声音清冷,却藏着一丝无法压抑的颤抖。 她不给陈洛拒绝的机会,拉着他穿过诡异的人群,快步走进一处无人的露台。 夜风微凉,吹起她额前的发丝,也吹乱了她故作镇定的心。 “你到底是谁?” 苏婉儿松开手,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眼眸里,此刻写满了挣扎与困惑。 “你和血月会,是什么关系?” “你知不知道军部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整个首都现在就是一座巨大的牢笼!” 陈洛倚在栏杆上,俯瞰着下方川流不息的浮空车灯火,那片钢铁森林的繁华,在他眼中,仿佛一幅与自己无关的画卷。 “苏老师,你这么关心我,我会误会的。” 他转过头,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标志性的,骚气又欠揍的笑容。 “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陈洛!” 苏婉儿的声音陡然拔高,随即又死死压低,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哀求。 “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想干什么?这里不是东海学院,你这样是在玩火!” “玩火?” 陈洛笑了,他凑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 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股清冷的,如同雪后青松的淡淡香气。 “苏老师,你没发现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像恶魔的低语。 “最近首都的天气,好像特别干燥。” “很多人火气都很大,容易肝火旺盛,夜不能寐,手脚冰凉……” 他顿了顿,看着苏婉儿骤然变化的脸色,补上了最后一刀。 “甚至……咳血。” 他每说一个词,苏婉儿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这些症状! 她最近听得太多了! 她的父亲,苏家的家主,最近就请遍了名医,却对一种突如其来的“怪病”束手无策! 而据她所知,出现类似症状的,远不止苏家一家! 一个荒诞而恐怖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生,几乎要撑爆她的理智。 “是你……”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陈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直起身,重新拉开距离,脸上露出一副“我只是个路过的热心市民,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表情。 “拍卖会要开始了。” “再不进去,好东西都被人抢光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苏婉-儿一个人站在原地,被冰冷的夜风吹得浑身发凉,如坠冰窟。 拍卖会场内,早已座无虚席。 穹顶是模拟的璀璨星河,下方是天鹅绒铺就的座椅,每一张椅子都代表着帝国金字塔尖的一股势力。 陈洛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苏婉儿犹豫再三,还是像个尽职尽责的监护人,坐在了他身旁。 “下面,是第一件拍品,来自南海深渊的‘千年血珊瑚’!起拍价,三千万帝国币!” 主持人话音刚落,场内便响起此起彼伏的竞价声。 “三千五百万!” “金家出四千万!” “我周家出五千万!” 气氛瞬间被点燃。 陈洛却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在他那只漆黑的右眼里,这些所谓的珍宝,不过是一团团散发着不同光晕的能量体。 那株血珊瑚上,确实缠绕着浓郁的气血之力,但其根部,却附着着一缕极其微弱的,属于某个海洋凶兽的怨念。 长期佩戴,轻则气血逆行,重则走火入魔。 “一群蠢货。” 陈洛在心里默默评价。 他的目光,像一台无情的扫描仪,扫过全场。 金家那个纨绔,头顶的气运如同风中残烛,偏偏还在那上蹿下跳,嫌死得不够快。 苏家那边,被一片灰败的病气笼罩,但深处却有一道坚韧的金光护持,根基未损,尚有转机。 而之前被他吓跑的周承宇,他们家的包厢里,一股浓郁的黑气几乎凝成实质,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正张着血盆大口。 陈洛的视线,最终锁定在了前排一个正志得意满,与周家子弟谈笑风生的年轻人身上。 那是王家的大少,一个依附于周家的小家族,平日里最是嚣张跋扈。 “就你了。” 陈洛心中默念,权当是开胃小菜。 几轮竞拍过后,一件不算起眼的拍品被呈了上来——一块据说是从某个上古遗迹中挖出的“悟道石”。 王家大少对此物志在必得,接连举牌,价格一路飙升,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一亿两千万!” 他得意洋洋地报出最终价,环顾四周,享受着众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就在主持人即将落槌的瞬间。 陈洛的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一下。 他那只漆黑的右眼,深渊般的旋涡,悄然转动。 “气运熔炉,发动。” 一股无形的力量,顺着冥冥中的因果线,精准地轰击在了王家大少那本就虚浮的气运之上。 嗡—— 王家大少正准备起身,接受众人的祝贺,他口袋里的个人终端却疯狂震动起来。 他皱着眉接通,下一秒,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 “什么?!” 他失声尖叫,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声音凄厉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海外的灵矿被海族突袭了?!资金链全断了?!” 他的喊声,在安静的会场里格外刺耳。 全场哗然。 王家大少面如死灰,在一片幸灾乐祸的哄笑声中,连句场面话都说不出,羞愤欲绝地冲出了会场。 【叮!掠夺目标气运值350点!】 【绝望的品质不错,已转化为优质燃料。】 【获得寿元:99天!】 陈洛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这韭菜割得,比看风水来钱快多了。 身旁的苏婉儿,秀眉紧蹙。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王家的倒台太过巧合,就像是被人精心安排的一出戏。 可她又找不到任何证据,只能将那双警惕的眼眸,更紧地锁在身旁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身上。 就在这时,台上的主持人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而郑重的语气,高声宣布: “各位来宾,感谢各位的耐心等待!” “接下来,将要登场的,是本次‘天空之城’拍卖会的压轴重宝之一!” “——来自‘归墟’的遗物,蕴含着无尽生命奥秘的……” “远古之心!” 第七十一章 远古之心 拍卖会场深处,光线骤然黯灭。 穹顶之上,数万颗灵能水晶编织的璀璨星河缓缓隐去。 一束追光从天而降,撕裂黑暗,精准地钉在中央展台。 满场喧嚣,于此刻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束光牢牢吸附。 一名身着高开衩暗红旗袍的女人,在一队杀气腾腾的护卫簇拥下,推着一个由整块万载寒冰玉雕琢的箱子,款步走上展台。 箱体上符文流转,森然寒气四溢,让前排的宾客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凉意。 “诸位贵宾,久等了。” 女主持人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魔力,通过扩音法阵,清晰地钻入每个人耳中。 她的玉指在寒玉箱的锁扣上轻轻一按。 “咔哒。” 机括轻响,箱盖无声开启。 一团刺目的绿光轰然炸开,驱散了展台的黑暗,仿佛一颗绿色的太阳在此地升起! 一股磅礴浩瀚的生命气息,化作实质性的冲击波,如海啸般席卷全场! 那气息精纯古老,带着远古洪荒的莽莽生机。 会场内,角落里枯萎的装饰盆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嫩绿的新芽。 几名气血衰败的老牌武者,甚至感觉自己早已沉寂的血液,竟重新变得滚烫。 全场死寂。 下一秒,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声,压抑不住地响起,充满了贪婪。 寒玉箱内,静静躺着一颗心脏。 它约莫人头大小,通体呈翡翠般的碧绿,表面布满了古老而玄奥的金色纹路。 它明明没有跳动,却让每一个注视它的人,都产生一种它随时会活过来的错觉。 生命精气化作肉眼可见的绿色光晕,从它表面逸散,又被寒气凝固,在箱内形成了一片如梦似幻的绿色云雾。 “远古之心!” 女主持人用一种近乎咏叹的语调,一字一顿地宣布。 “此物,乃是从‘归墟’最外围的次元断层中,由一支传奇探险队以全员陨落为代价,发掘出的远古神话生物心脏化石!” “经帝国最高研究院鉴定,其内蕴含的生命能量,足以生死人,肉白骨!”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致命的诱惑。 “甚至……逆转天命!” 轰! 这句话,在几个特定的包厢里轰然引爆。 二楼,金家家主猛地从座位上弹起,那张总是挂着虚伪笑容的脸,此刻因极度的激动而扭曲,双眼爆发出饿狼般的绿光。 隔壁,周家家主周鹤年,死死抓着座椅扶手,指骨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脆响。 他呼吸粗重如破旧的风箱,胸膛剧烈起伏,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展台,仿佛要将那颗心脏生吞活剥。 还有苏家,以及另外几个与军部关系密切的顶尖世家。 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喜怒不形于色的掌权者们,此刻全都撕下了伪装,眼中只剩下最原始的,对“生”的渴望。 “腐烂规则”的诅咒,是悬在他们头顶的断头台。 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本源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腐蚀,修为倒退,肉身衰败。 任何天材地宝,都无法阻止。 眼前这颗“远古之心”,是他们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希望! “起拍价,一百亿!每次加价,不得低于十亿!” 女主持人话音刚落。 “三百亿!” 周鹤年几乎是咆哮着喊出了第一个价格,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三百五十亿!”金家家主毫不示弱,声音尖利刺耳。 “四百亿!” “五百亿!” “我周家出六百亿!再加城西三号灵脉三十年的开采权!” 价格,以一种近乎癫狂的速度,疯狂飙升。 这已经不是拍卖,这是一场赌上家族未来的豪赌。 金钱、资源、尊严,在“活下去”这个最朴素的愿望面前,都成了可以随意抛弃的筹码。 三楼,一间最为隐秘的包厢内。 厚重的隔音法阵将一切喧嚣隔绝在外。 一名身穿血色主教服,面容阴鸷的男人,正透过单向水晶墙,冷漠地注视着楼下那群丑态百出的世家之主。 “一群被欲望支配的蠢货。”他身旁,一名戴着弯月面具的侍从低声嗤笑。 主教没有说话,只是按下了面前的竞价器。 “一千亿。”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楼下狂热的火焰。 全场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从未亮起过的,代表着血月会的包厢。 周鹤年脸色一白,随即被更深的疯狂取代:“一千一百亿!” “一千二百亿。”主教的声音波澜不惊,仿佛在报一个菜名。 他那双阴冷的眼睛里,透着一种完成仪式的虔诚,而非救人的渴望。 而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陈洛端着一杯不知道从哪顺来的果汁,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一切。 在他的世界里,景象截然不同。 左眼金光流转,右眼深渊转动。 那颗在别人眼中生机勃勃的“远古之心”,在他看来,却是一个被精心包装过的糖果炸弹。 心脏表面那层浓郁的生命能量,货真价实。 可在那层绿色光晕之下,心脏的核心,却盘踞着一团粘稠、混乱、散发着极致恶意与毁灭气息的漆黑能量。 那团能量是活的,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汲取着外层的生命气息,悄然壮大。 它是一只蜷缩在蛋壳里的毒蝎,正耐心地等待着破壳而出的那一刻。 “系统,扫描一下那个绿油油的玩意儿,看看保质期过了没。” 陈洛在心里吹了个口哨。 【叮!正在扫描……】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虚空”能量反应!目标物判定为“虚空寄生卵(伪装形态)”!】 【详细信息:高维异种“虚空掠夺者”的繁殖陷阱。通过伪装成蕴含庞大能量的奇物,引诱强者吞噬。一旦进入宿主体内,将瞬间激活,汲取宿主所有生命本源与神魂,完成孵化。】 “好家伙。” 陈洛差点笑出声。 “鱼饵里还藏着倒钩,这是连鱼竿都不要了,直接上电网啊。血月会这帮孙子,为了冲业绩也太拼了。” 他没有半分提醒下面那群“大鱼”的意思,反而将目光锁定在了那个已经喊价到面红耳赤的周家家主身上。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头即将被送入屠宰场的肥猪。 “当初在学院门口不是很嚣张吗?让我看看你家底有多厚。” 陈洛放下果汁杯,双眼微阖。 识海中,那尊连接着光与暗的太极磨盘,无声转动。 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从他身上逸散而出,无视空间阻隔,悄无声息地,缠绕在了周鹤年那根已经岌岌可危的气运线上。 “气运熔炉,发动。” 这一次,他没有点到为止。 他加大了“火力”。 “一千五百亿!我周家再加一座A级矿场的全部股份!” 周鹤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这个价格,已经掏空了周家近半的流动资产。 然而,他脸上那志在必得的狂热,却在喊出价格的下一秒,骤然凝固。 他只觉得心脏猛地一抽,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一股早已被他强行压制下去的阴冷死气,从丹田深处轰然爆发,如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经脉防线! “噗——!” 一口混杂着灰色死气的逆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血液在面前昂贵的地毯上,溅开一朵妖异的死亡之花。 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整个人像一截被抽掉脊梁的麻袋,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家主!” “快!快叫医师!” 周家的包厢,瞬间乱成一锅煮沸的粥。 全场哗然。 金家家主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 陈洛重新端起果汁,轻轻晃了晃杯中冰块,看着楼下那片混乱,冰冷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 “先收点利息。” 第七十二章 韭菜和魔鬼的交易 周鹤年的倒下,让整个拍卖会场彻底引爆。 前一秒还气吞山河的周家之主,下一秒就成了被人拖出去的活死人。 这荒诞而恐怖的一幕,让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无形的寒意。 金家家主的狂喜在脸上凝固了不到三秒,就被一种更深沉的惊惧所取代。 他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仿佛下一口致命的黑血,就会从自己的喉咙里喷涌而出。 展台上的女主持人控场能力极强,在短暂的骚乱后,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更强烈的蛊惑。 “看来周家主身体抱恙,先行离场了。” “那么,这颗能逆转天命的‘远古之心’,还有哪位贵宾,愿意为它赋予新的价值呢?” 她的视线,精准地投向了金家的包厢。 此刻,全场唯一的重量级竞争者,似乎只剩下了财大气粗的金家,以及那个神秘的血月会。 金家家主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眼中重新被贪婪的火焰填满。 周家倒了。 这是天赐良机! 他刚要举起竞价牌。 “一千五百亿。” 一个沙哑却不容置疑的声音,从另一个始终沉默的包厢中传出。 是苏家。 全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了过去。 苏婉儿的身体骤然绷紧。 她猛地扭头,死死盯住身旁的陈洛。 那双清冷的眼眸里,镇定早已碎裂,只剩下无声的质问和溺水般的绝望。 她全明白了。 父亲,也病了。 和周鹤年,一模一样的病。 陈洛迎上她的视线,脸上没有丝毫波澜,甚至还有闲心端起果汁喝了一口。 然后,他对着苏婉儿,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稍安勿躁。 这四个字,却让苏婉儿的心,彻底沉入了万丈冰渊。 “一千六百亿。” 血月会的包厢,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没有任何情绪。 “一千七百亿!” 苏家家主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无法掩饰的颤抖。 “一千八百亿。” “一千九百亿!” 价格的每一次跳动,都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苏家的根基之上。 苏家家主的脸色灰败如死人,额头冷汗涔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苏婉儿的指甲早已刺破了掌心,鲜血浸出,她却毫无知觉。 她看着父亲被逼入绝境的痛苦模样,又看了看身旁这个云淡风轻,仿佛一切与他无关的男人。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她的神魂都彻底碾碎。 “行了,火候差不多了。” 陈洛在心底轻笑一声,终于放下了果汁杯。 他没有参与那场已经杀红了眼的竞价。 他只是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摸出一部款式老旧的个人终端,指尖在屏幕上飞速划过。 从陆子轩那被榨干的记忆里,他得到了一些相当有趣的情报。 比如,金家与血月会之间,那条用于肮脏交易的,绝密的单线联络频道。 一条信息被编辑完成。 发送。 …… 金家包厢内。 金家家主正狞笑着盯着对面的苏家,盘算着该在哪个价位,给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滴滴。” 口袋里的私人终端,响起一阵刺耳的急促提示。 他不耐烦地掏出,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下属。 可当他看清屏幕内容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当场石化。 那是一张照片。 背景,是灯火昏暗的地下码头。 照片的主角,正是他自己。 他对面,一个身穿血月会服饰、脸戴弯月面具的男人,正将一个黑色手提箱交到他手上。 照片的角度极为刁钻,将他脸上那贪婪谄媚的笑容,拍得无所遁形。 照片下方,还有一行文字。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眼球。 “想活命,就放弃‘远古之心’。然后,帮我拍下它。” 嗡—— 金家家主的大脑一片空白,世界所有的声音都在远去,只剩下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 手里的终端,重如山岳。 一股寒气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冻结了他每一滴血液。 完了。 他最大的秘密,他与魔鬼交易的铁证,落入了一个未知存在的手里。 对方没有威胁,没有勒索。 那是一种俯瞰蝼蚁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金家主!金家主?” 展台上,女主持人连喊了三声,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解。“两千亿的价格,您还跟吗?” 全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金家包厢。 一片死寂。 良久,包厢里才飘出一个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的声音,虚弱得如同梦呓。 “金家……退出。” 哗——! 全场彻底炸裂! 如果说周家的退场是意外,那金家的退出,就只剩下诡异! 没人想得明白,两个最有希望的买家,为何会以如此离奇的方式,接连放弃了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牌桌上,只剩下了最后的两位玩家。 油尽灯枯的苏家。 和那个从始至终,都表现得胜券在握的,血月会。 苏婉儿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 她的目光落在陈洛身上。 那眼神里,不再是看一个恶魔。 恶魔是混乱的,是无序的。 而眼前这个男人,是这一切残酷戏剧的导演,他正带着微笑,欣赏着自己亲手编排的剧目。 “两千亿。” 血月会包厢里的电子合成音,没有一丝温度,像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苏家最后的希望。 苏家家主身体剧烈一晃。 他整个人被瞬间抽空,颓然靠在椅背上,百年基业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 完了。 苏婉儿的心,也跟着这句话,沉入了不见天日的深渊。 她看着父亲灰败的侧脸,那双曾经撑起整个家族的肩膀,此刻竟是那么单薄。 三楼,血月会主教透过水晶墙,欣赏着苏家包厢里的绝望。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享受着这种将猎物所有希望一点点碾碎,再品尝其最纯粹恐惧的快感。 就在苏家家主准备放弃,那只举起又放下的手,颤抖得如同风中残叶时。 嗡—— 他口袋里的个人终端,突兀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电话,也不是寻常信息。 是一条银行转账通知。 他下意识划开屏幕,看清那串数字的瞬间,呼吸都停滞了。 那是一串足以让他心跳骤停的数字。 一个庞大的,足以买下小半个苏家的天文数字,凭空出现在他的私人账户上。 匿名转账。 来源不明。 账户下方,还有一行附言,简单,粗暴,不容置疑。 “举牌,我来买单。” 苏家家主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扭头,望向身旁的女儿,眼神里全是茫然与询问。 苏婉儿同样一脸困惑,但只一秒,她便全明白了。 那笔钱的来源,只有一个可能。 她的目光穿过喧嚣的人群,穿过明暗交织的灯火,精准地落在了那个角落。 那个男人正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空杯,仿佛世间一切都与他无关。 可他那双异色的瞳孔,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着整个会场所有人的命运。 是魔鬼的馈赠。 苏婉儿的内心掀起狂澜。 接受吗? 接受这笔钱,就等于将整个苏家的脖子,送到了那个男人的刀下。 家族的未来,将彻底沦为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再无自主的可能。 可若不接受…… 她看着父亲鬓边新添的白发,看着他眼中那熄灭的光。 周鹤年那口喷洒着死气的黑血,仿佛就在眼前。 与魔鬼交易,换取家人的性命。 这值得吗? 就在她天人交战,几乎要被这沉重的抉择压垮时。 一个冰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耳边响起,直接钻进了她的脑海。 “你没有选择。” 是陈洛。 他用了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手段,将声音直接送了过来。 “或者,你想看着你父亲,像周家主一样,‘旧伤复发’?” 这句轻飘飘的威胁,是裹着寒冰的重锤,狠狠砸碎了苏婉儿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 她猛地闭上眼。 再睁开时,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所有的挣扎与彷徨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她转向父亲,迎上他询问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 苏家家主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重新拿起竞价牌,那只颤抖的手,在女儿坚定的注视下,稳住了。 “两千五百亿!” 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会场里,如同一道惊雷! 哗——! 全场彻底沸腾! 所有人都疯了! 他们想不通,已经油尽灯枯的苏家,究竟从哪里变出了这笔钱? 这是把祖坟都刨了吗?! 三楼,血月会主教脸上那胜券在握的笑容,第一次僵住了。 他眉头紧锁,死死盯着苏家的包厢,眼神里充满了不解与被挑衅的怒火。 “三千亿。”他按下了竞价器。 “三千一百亿!”苏家毫不犹豫地跟上。 “三千五百亿!” “三千六百亿!” …… 角落里,陈洛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一边欣赏着楼上狗咬狗的好戏,一边不紧不慢地在自己的老旧终端上操作着。 金家家主发来的加密频道,此刻成了他最顺手的洗钱工具。 一笔笔巨额资金,通过数十个皮包公司的账户,如溪流入海,最终汇入一个刚刚注册好的虚拟身份名下。 “系统,帮这个账户起个名。” 陈洛在心里吹了个口哨。 “要那种一听就很有钱,但没什么品位的。” 【叮!身份生成完毕。】 【姓名:王富贵】 【身份背景:来自边境矿业小城的暴发户,昨日彩票中了特等奖。】 陈洛差点没笑出声。 “可以,这很系统。” 他将“王富贵”的账户与苏家的竞价终端绑定,彻底隐去了自己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抬头看向三楼那个血月会的包厢,那双异色的瞳孔里,玩味之色更浓。 他不仅要抢走血月会的鱼饵。 他还要让血月会,亲自为这条鱼饵买单。 第七十三章 入瓮捕蝉 “四千亿。” “四千一百亿。” “四千五百亿!” “四千五百一十亿。” 三楼的私密包厢内,血月会主教的耐心正在被碾成齑粉。 事情的发展,早已脱离了他预设的轨道。 苏家就像一条附骨之疽,无论他如何加码,对方总能以一种近乎羞辱的微弱优势死死咬住,不肯松口。 这不再是竞价。 这是来自某个未知角落的,无声的宣战。 既然财富无法碾压,那就从根源上抹除掉制造麻烦的人。 主教阴鸷的眼底,杀机凝如实质。 他无声地抬起左手,指尖对准楼下苏家的包厢。 一缕比蛛丝更隐秘的精神力量,裹挟着足以污染神魂的恶毒与混乱,化作无形毒咒,悄然射出。 怨魂咒。 足以让化罡境的强者在一瞬间神魂崩解,沦为行尸走肉。 然而,就在那道咒力即将触碰到包厢壁障的前一刹那。 它撞入了一片沉默的虚空。 那不是任何形式的防御。 那是一方由神圣与深渊交织而成的磨盘,沉默而贪婪地转动着。 咒力,连同其中承载的所有怨毒与规则,被磨盘一口吞下,碾碎,消化。 甚至没能溅起一丁点能量的尘埃。 会场角落,陈洛晃了晃杯中最后一口果汁,若有所思地咂了咂嘴。 “餐后甜点不错。” “就是这怨气,隔夜了,有点馊。” 三楼包厢内,主教的身体猛地僵住。 他与咒力之间那条神魂层面的链接,被一股无法理解的蛮横力量,强行扯断了。 不是被格挡。 不是被化解。 是被……吃了。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炸开,瞬间贯穿了天灵盖。 他终于确信,这座固若金汤的拍卖场里,潜伏着一个他完全无法揣度的恐怖存在。 不能再等了! “六千亿!” 主教不再使用竞价器,而是将真元灌入喉咙,咆哮出最后一个价格! 声音化作实质的音浪,如攻城巨锤般狠狠砸在会场每一个人的心口。 六千亿! 一个足以买下半座东海市的,疯狂的天文数字。 这是他的底线,也是血月会为这场献祭准备的最高预算。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明白,这场荒诞的闹剧,该落幕了。 苏家的包厢里,苏家主那张本就灰败的脸,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他盯着那个冰冷的数字,眼中的光芒,寸寸熄灭。 他看向身旁的女儿,嘴唇翕动,准备吐出“放弃”那两个字。 苏婉儿的心,也跟着彻底沉入冰渊。 她下意识地望向那个角落,那个从始至终都像个局外人的男人。 这一次,她看到的,不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懒散。 陈洛放下了酒杯。 他抬起头,那双一半神圣、一半深渊的异色瞳孔,穿透重重人影,与三楼包厢里那双阴鸷的眸子,在空中对撞。 他笑了。 那笑容灿烂,无声,却充满了某种盛宴即将开席的愉悦。 就在展台上的女主持人拿起拍卖槌,准备一锤定音的瞬间—— 陈洛慢条斯理地划开自己的老旧终端,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 一条加密信息,悄然发出。 【收网。】 做完这一切,他才施施然起身,身影融入阴影,消失无踪。 下一秒。 轰——! 拍卖会场那两扇由玄金铸造、镌刻着重重防御法阵的大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暴力,从外部硬生生撕成了两片扭曲的废铁! 金属碎片裹挟着毁灭性的气浪,呼啸着砸进场内,将一片片华丽的桌椅掀飞! “啊——!” 刺耳的尖叫声,撕裂了会场虚伪的平静。 在所有宾客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一队身穿黑色动力战甲、杀气凝如冰霜的士兵,如地狱中走出的魔神,踏着沉重的步伐涌了进来! 他们胸前的徽记,是帝国军部最精锐的标志——浴火的雄鹰与染血的利剑! 为首的校官,面罩下的眼神没有一丝情感,他手中的扩音法器,将他冰冷刺骨的声音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奉镇国元帅密令!” “血月会邪教徒在此策划恐怖袭击,证据确凿!” “封锁全场!所有人,双手抱头,就地蹲下!” 他的声音顿了顿,杀意破体而出。 “反抗者,格杀勿论!” 整个会场,彻底沦为人间炼狱。 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此刻像一群被猛虎闯入羊圈的绵羊,尖叫着四散奔逃,却被一排排黑洞洞的能量枪口逼得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三楼,主教的脸色,在刹那间惨白如纸。 军部? 李天行?! 他们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一场完美的献祭,一个天衣无缝的陷阱,怎么会在最后一刻,全盘崩溃?! 他的目光,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脖颈,猛地再次投向楼下那个角落。 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军部精锐的闯入,像一道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会场虚伪的繁华。 主教那张阴鸷的脸,在动力战甲反射的冰冷光芒下,血色尽失。 暴露了。 这个念头如黑色闪电,劈开了他的神魂。 他比谁都清楚,落入帝国军部,尤其落入那个疯子李天行的手里,下场会比死亡凄惨一万倍。 逃! 他没有丝毫犹豫,左手猛地探入怀中,掏出一枚猩红玉符,五指发力! 捏碎! “嗡——” 一股浓稠如血浆的空间波动轰然炸开,化作一道扭曲的血色光幕,瞬间将他吞没。 传送法阵,启动。 然而,那本该撕裂空间、送他远遁万里的血光,在亮起的瞬间,却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光幕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濒临破碎。 它非但没能破开空间,反而被一股更加霸道、更加蛮横的空间规则强行禁锢、压缩,变成一个极不稳定的血色囚笼。 主教脸上的惊骇,彻底凝固。 他猛地回头。 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已悄无声est地出现在他身后。 相距,不到三尺。 那人还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破旧道袍,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竟还端着一杯香槟,姿态悠闲得像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 正是陈洛。 “阁下。” 陈洛晃了晃杯中金黄的液体,细密的气泡在灯光下缓缓升腾。 “拍卖会还没结束,这么急着走干什么?” 主教的瞳孔,在这一刻缩成了一个最危险的针尖。 惊怒交加之下,所有的理智都被求生的本能彻底烧毁! “找死!” 一声嘶哑咆哮,他反手一爪,五指化作淬毒的利刃,裹挟着腐蚀万物的血月神力,直掏陈洛的心脏! 血魔爪! 这一爪,快如鬼魅,毒胜蛇蝎。 然而,面对这足以秒杀同阶的致命一击,陈洛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他只是随意地,将手中的香槟杯,迎了上去。 叮。 一声轻响。 清脆得像情人间的温柔碰杯。 那只萦绕着恐怖神力的魔爪,与那只薄薄的玻璃酒杯,轻轻碰在了一起。 没有爆炸。 没有轰鸣。 在主教无法理解的目光中,他那足以撕裂金铁的指爪,连同上面附着的血月神力,在触碰到杯壁的瞬间,就如烈日下的残雪,无声地消融、分解、湮灭。 连一丝涟漪都未曾荡开。 酒杯,完好无损。 杯中的香槟,甚至连一滴都没有晃出来。 与此同时,那名杀气腾腾的军部校官,竟对近在咫尺的血月会主教视而不见。 他仿佛瞎了一般,根本没看到这场诡异的交锋,径直带领一队士兵,踏着碾碎一切的步伐,冲向了二楼的包厢! 沉重的军靴,狠狠踹开了苏家的大门。 “苏振天!” 校官的声音通过扩音法器,化作冰冷的雷霆,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 “你涉嫌勾结血月会,倒卖帝国禁运物资,证据确凿!” “跟我们走一趟!” 冰冷的手铐,闪烁着禁锢真元的符文光芒,直接锁向了苏家家主! 整个苏家包厢,死一般的寂静。 苏振天懵了。 苏婉儿也懵了。 他们预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军部这把出鞘的利剑,斩向的不是穷凶极恶的邪教徒。 而是他们苏家! 栽赃! 嫁祸! 黄雀在后! 苏婉儿的脑海轰然炸响,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瞬间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一个针对所有顶尖世家的,天罗地网! 陈洛看着这一幕,眼神微微冷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血月会的手段。 能调动军部精锐,能拿出这种莫须有的“铁证”,还能将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的,整个帝国,只有一人。 镇国元帅,李天行。 好一个老狐狸。 明面上是雷霆扫穴,抓捕血月会,实际上是借刀杀人,将所有被“腐烂规则”逼到绝境,不得不来参与拍卖的顶尖世家,一网打尽! 顺便,再将这盆脏水,泼到自己这个“罪魁祸首”身上,逼自己现身。 一石三鸟。 这算盘,打得整个帝国都听见了。 “看来……” 陈洛轻叹了口气,仰头将杯中剩下的香槟一饮而尽。 酒液的甘醇,压不住眼底的那抹冷意。 “这顿饭,想安安稳稳地吃完,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