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角落的潜伏者》 第一百八十一章 历程 机舱内部并不宽敞,座位按对称结构紧贴舱壁,靠窗处可见夜色之下模糊的灯海与街道轮廓正在不断后退。 徐天翼的眼神在昏黄的照明灯下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靠最里侧的位置上。 江秋已经坐在那里了,姿态一如既往的端正,被自然地安置在最不易接近的安全区域,头顶是密闭的通讯设备挂架,四周安静得像有什么独立结界。 徐天翼收回视线,低声搭话:“坐在这个位置是个明智的选择。” 确实如此。如果有人目标是江卓,和他长相一致的江秋很容易会被误会。 像是一种不明意味的确认。江秋并未直接回应,只是抬眼望向对面透明机舱窗外——远处高楼反射的光芒被折射成模糊的流光,像有关未来的某种无法抓住的预兆。 梁安最后一个登机。之前在非常紧迫一样地催促两人上机以后,也不知道在停机坪独自干了些什么,上来便俯身朝飞行员那边靠过去打招呼,然后低声嘱咐了几句什么。 徐天翼注意到这个带着耳麦的飞行员头发稍长、打着哈欠、穿着也不正规,不像正儿八经的官方人员。但无论如何这家伙胸口处还是歪歪扭扭别了个证件,形式倒挺正式,就是上面标记着谁也没听说过的单位名称,职位是“飞行操作员”。但无论如何,也确实有正式的飞行执照放在旁边,仿佛就是专门给徐天翼这种杠精看而找出来的。 对官方系统的响应速度有着漫长而深刻的偏见,徐天翼倒不意外这个飞行员和直升机并非梁安临时通过官方渠道找来的,他只是好奇——所以梁安这家伙到底从哪找的支援? 他正忙着疑惑,说完话后的梁安转身折回舱内,顺手拉上还开启着的舱门。 螺旋桨的转速陡然提升,机身轻震。 梁安在经过江秋与徐天翼之间时停顿了一瞬,像是有意无意扫了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另一侧,顺势开口打破沉默: “放心,用应急救援作为名义,所有的临时申请都是正式的,空域也在开放许可范围之内——说到底没人会觉得奇怪,这里本来就是个停机坪。” 徐天翼勉强扯了下嘴角:“你听上去很熟悉这套流程。” “这种事我没干过,但我的备案里总有一些完整的操作流程。”梁安耸耸肩,“说不定都用不上,但我总需要屯一些来增加安全感。所以,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这话明显是冲着江秋说的。但是意外的是,这回梁安没有刻意规避徐天翼。 甚至有几分专门“讲给他听”的意味藏在里头——这件事连江秋都隐约有些察觉,甚至因此看了一眼徐天翼。 徐天翼有些狐疑,因为气氛似乎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对被排斥在外的感觉更有经验,还没准备好被有意的纳入话题当中。 只有梁安完全无所谓。他系上了安全带,继续像个演说家一样侃侃而谈: “历史就是同一件事不断、不断的以崭新的形态重新出现。通常人们把它看作人类从不吸取教训的决定性证据,但我们忽略了一点——剧变的过程中,无论结果在全局的维度下它带来的影响是好是坏,总会有极少数人得偿所愿。一次又一次开启这一局面的人或许正是试图从中得到益处的人。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种‘值得效仿的错误’。” ---------- 哪怕有张银胜的丑闻,枫越公司后续的发展也可以说是欣欣向荣。 那桩突如其来的“商业合作者违法事件”最终被定性为“个人行径与操守失范”,与公司主体无直接关联。律师操作娴熟,危机公关反应迅速,枫越公司甚至在媒体舆论的反弹中收获了一波声誉上的红利。 投资人看中的是结果,不是情绪。虽然也有自己的影响,舆论比起掌舵者的能力一文不值,梁自衍一直都是那个能给出漂亮报表的人。 短短半年内,枫越完成了三轮融资,完成了公司名义上的“重组”,正式升级为枫越集团。注册资本翻倍,主营范围从“资本顾问与产品孵化”大幅度扩展,业务矩阵乍看之下庞杂得不可思议,但内部清晰得就和梁自衍本人早就构建好的模型一样——每一个对外的板块背后都有一个被打上“实验性”标签的项目在低调运行。 齿轮不断的滚动着,带动更大的机器运转。 江卓仍旧是枫越网络安全部门的“核心技术顾问”,正式获得合法研究场地、设备与人力配给,也多出了几个负责明面业务执行下属。他对这个结果并未多言,待人处事因为多出几个同事表现出了更加外向,温和友善的一面,但从实验日志的频率可以看出,他仍旧是那个枫越集团地下业务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哪怕因为工作的转换达到了某种让人发怵的“超限运转”地步,也不影响这份绝对投入的功劳。 至于尹慧希,她的名字从不出现在任何意义上的人员列表和宣传册中,甚至参与的活动都只用缩写代码标记。枫越公司规模扩大,知道这个人和高层存在潜在联系的人占比也越来越少,尹慧希不需要经常出面,更多重要的人也只以为她自立门户和枫越减少联系,只有一些个人事务提上日程的时候,梁自衍依旧以知名企业家的身份伸出援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虽然明白尹慧希心里有鬼,梁自衍和李茗艾都不希望这个人真正站在自己一方的对立面。保持脆弱的合作关系确实是他们现在能够选择的最优解。 公司蒸蒸日上,但那只是一部分人眼中的枫越。 而在另一个维度里,这家公司已逐渐演化成一台庞大且复杂的机器,外壳是股份和业务,内部则是控制与博弈。 没人知道张银胜事件后真正开始倾覆的究竟是什么。 梁自衍也是如此。但他确信自己有着明确的目标,他知道明面上枫越公司……枫越集团会往哪里前进,也知道自己同时需要想办法控制由尹慧希和江卓主管的那部分业务。 枫越集团扩张进行的实在顺利,甚至有些超乎想象。这显然并非偶然,毕竟虽然梁自衍的预案和人脉张罗出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张银胜的事带来的收益让他们把那套流程应用在了许多人的身上。 但梁自衍有时觉得,哪怕有“那个东西”的协助让他们能够适时解决一些用心不良的障碍,能达到这种地步他们的运气也很惊人。 比起花费时间担心,他现在确实需要更加专注于自己得来不易的事业走向。 直到如同沉寂太久的活火山那样,暗沉却炽热的岩浆滚动而出。 “尹慧希篡改了实验日志。” 一句话开门见山地砸在梁自衍脸上。梁自衍的视线从桌面上移开,转向面前的人的同时才想起自己除了最开始面试,好像真没见过江卓在这个地方出现。 梁自衍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目光沉了两秒才开口:“……你确定?” 江卓的目光微垂,虽然汇报了情况,但似乎并不感到意外,“我调出近期三个月的分布式实验备份,发现数据库中存在段落编号跳跃的情况。日志文件的时间戳虽然有调整,但字段序列残留了早期系统的格式。我用的是第一代平台架构,她忘了它默认累积的冗余。” “删的是什么?” “‘认知干预强度大于0.35’的节点记录。这段记录实际上原本是我们在系统规划草案中就决定弃置的部分,”江卓顿了顿,一直偏移的视线真正聚焦到了梁自衍身上,“在这个数值下,受试者会由于过强的情绪波动产生认知偏移,脑波数据不会呈现出稳定的内容。” 梁自衍好歹主要参与了前期大部分的测试,不至于不知道一些细节和名词代称,包括江卓专门提及的部分。他当然也清楚,这部分数据并非由于这是多余的无效数据,而是因为这属于越界的“高风险数据”,江卓的说法意味着尹慧希在暗自研究过高压环境下的成果。 显然,她不满足于现在的情况。 不止是信息准确程度的问题,如果说他们原本只是偷偷通过逸散的脑电波获取完全没有途径获取的情报,现在就是利用外在冲击强行把别人的大脑彻底掰开,以此取得更深层的秘密。其中可以伴随的副作用无法完全预计,但肯定包括把大脑搅的一团糟、无法复原。 合作初期,把持着终端技术的尹慧希甚至是专门提起了这种风险。她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梁自衍李茗艾夫妇,长期实验用的小鼠获得了一种被她称为“干涉性认知侵蚀”的损伤症状,记忆、感知和行为决策能力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尹慧希甚至大胆到曾经为此写了一篇外文论文,自行定义了小鼠的干涉性认知侵蚀情况,编造了英文名Interferential Cognitive Erosion和ICE的缩写,只是因为缺乏统计学实验结果以外的存在证据以及形成原因的真实设想,最终只能在二流期刊上发表,和许多用来充数的论文一样没在学界泛起多少水花。 当初对弊端的坦诚是梁自衍决定合作的重要原因之一,但现在尹慧希的举动显然不再完全光明正大。如果真的会达成最坏的结果,让人大脑永久瘫痪的情况和杀人没两样……甚至可以说,在所使用的技术超出目前水平的情况下,这可以是一桩调查不出死因的完美犯罪。 或许是因为愈发有恃无恐,尹慧希对合作者展现的底线已然变了。但在已经了解过这个人以后,为了更大的胜利、更压倒性无拘无束的解决问题,她再做出什么似乎都不出奇。 “你想让我怎么处理?”梁自衍揉了揉太阳穴。 这时的江卓已经坐在了他的对面,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直接作出了另一种推论:“尹慧希掌握有罪关键的底层技术,从无序到有序的转接点。我不熟悉是怎么一回事,你也不明白。你要和她继续合作促成枫越集团的发展,就必须默许她的行为,只能持续进行监管。” 梁自衍正要摊手表示他说的没错,自己确实只能旁观,却听到了江卓接下来斩钉截铁的另一句话。 “但是我有办法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什么办法?” 合作初期,把持着终端技术的尹慧希甚至是专门提起了这种风险。她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梁自衍李茗艾夫妇,长期实验用的小鼠获得了一种被她称为“干涉性认知侵蚀”的损伤症状,记忆、感知和行为决策能力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尹慧希甚至大胆到曾经为此写了一篇外文论文,自行定义了小鼠的干涉性认知侵蚀情况,编造了英文名Interferential Cognitive Erosion和ICE的缩写,只是因为缺乏统计学实验结果以外的存在证据以及形成原因的真实设想,最终只能在二流期刊上发表,和许多用来充数的论文一样没在学界泛起多少水花。 当初对弊端的坦诚是梁自衍决定合作的重要原因之一,但现在尹慧希的举动显然不再完全光明正大。如果真的会达成最坏的结果,让人大脑永久瘫痪的情况和杀人没两样……甚至可以说,在所使用的技术超出目前水平的情况下,这可以是一桩调查不出死因的完美犯罪。 或许是因为愈发有恃无恐,尹慧希对合作者展现的底线已然变了。但在已经了解过这个人以后,为了更大的胜利、更压倒性无拘无束的解决问题,她再做出什么似乎都不出奇。 “你想让我怎么处理?”梁自衍揉了揉太阳穴。 这时的江卓已经坐在了他的对面,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直接作出了另一种推论:“尹慧希掌握有罪关键的底层技术,从无序到有序的转接点。我不熟悉是怎么一回事,你也不明白。你要和她继续合作促成枫越集团的发展,就必须默许她的行为,只能持续进行监管。” 梁自衍正要摊手表示他说的没错,自己确实只能旁观,却听到了江卓接下来斩钉截铁的另一句话。 “但是我有办法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什么办法?” 喜欢来自角落的潜伏者请大家收藏:()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八十二章 航程 “你这些话好像是在告诉我,江卓不是始作俑者,尹慧希才是;之前的调查里也是,江卓也不是凶手尹慧希才是。”徐天翼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事实就是事实,你也没必要说谎,但梁安,你是要告诉我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憋着这种想法对付的江卓?” 他显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对江卓怨气全无,只是比起这个,在主观视角下看待梁安的立场显然是一件让人疑惑的事。 梁安耸了耸肩,“这个世界不是不完全是坏人就是好人的。因为我认为江卓一直活着更利于所有人就意味着我没有好好搜集扳倒他的证据?没有这种道理的。” 天空中的直升机渐渐往远处飞行。坐在梁安旁边一直保持沉默不语的江秋在远离了刚才看到的大厦楼顶以后就换了一个视野更好的位置,在那个最大的窗口边向外看去。 很快,他极有建设性地问了一句话。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徐天翼这才反应过来这段忽然的航程不是单纯为了逃离危险……或者说相对危险的枫越大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脚下的城市灯光逐渐变得暗淡,显示着他们正向更加偏僻的方位移动。见梁安还卖着关子慢悠悠没有解答的意思,甚至还试探着追问了一句。 “是啊,咱们这是去哪?梁安……梁支队长?” 梁安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视线一扫,发现徐天翼这家伙甚至紧了紧自己的安全带来获得更多的安全感,和第一次从巢里走出来的小野鸡一样忐忑不安的四处张望。这一系列动作看的梁安简直啼笑皆非,不知道这家伙高中毕业后究竟怎么混成成功人士的。 “郊区。你不是知道我按理说该在出任务吗?那个据说着了火的地方。” 最坏的设想之一被证实,徐天翼张大了嘴,“所以你是在带着我俩进一个新的火坑?” 江秋转头看向他,似乎很好奇为什么徐天翼偏偏在这时候能想起自己。而坐在前头无论在什么场合下都更像纯粹的工具人,宛若隐形的飞行员竟然也远远地举起了手。 “能不能放尊重点,朋友?‘俩’,我不算人吗?” “……你请的帮手,还挺自来熟。”徐天翼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比较好,只得把矛头转手。 梁安倒是也很诧异地往前方瞟了一眼,显然没料到这位飞行员竟然很有个性,就这么莫名其妙加入了话题当中,“实话说,这哥们是‘法师’牵的线最后找来的人,其实我还真不认得。” “什么法师不法师的我不知道,反正我只打野。而且是我老板喊我来的,他玩辅助。”飞行员似乎还嚼着口香糖,语音因此短暂含糊了一下,偏头瞅了一眼后面几个人面面相觑的情况,“按你们的说法,下面的林子里现在有个地方着了火,对吧?” 这时梁安也往外看了几眼,因为视野只在单边比较有限,又探身检查了另一边。徐天翼倒是会取巧,直接找视野理应最好的人问了起来:“机长同志,你看见了什么。” “不用看,”飞行员语气镇定,“目的地没烧就成。看过《守护者传奇》吗?里面就着火飞那段可是我的人生信仰。咱这块铁疙瘩总不能比不过人家小猫头鹰扑棱扑棱的小翅膀。” 如此豪横的说法再次让徐天翼哑巴了起来,因为此人的思维和比拟太过活泛,都顾不上怎么才能接着扯那些“上升气流”、“低可见度”的淡来说服梁安让人把他们先送回城里。 至于梁安,他只欣慰于空中“司机”判断的结果和自己的计划确切相符,并不是这么在乎过程的危险程度。同时通讯也很快因为距离的拉近而恢复——郊区被截断的信号问题早就解决了,现在主要是梁安希望在高空上的情况下也能和地下保持联络。 他和幸好还守着对讲机的警员通话了几句确认情况以后,很快把讯号接到了最接近他们去往的山顶关键位置的人。 “梁队?”林芸倒是比较惊讶,“你人也在附近吗?” 免提没关,直升机里于是响起了徐天翼冲着江秋对牛弹琴的抱怨声,“你看,人家警队内部都不信梁安能靠谱。” 江秋是个一视同仁的倾听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发牢骚。 梁支队长胸怀大量,专心和同事沟通情况,“我叫了直升机,现在在赶来的路上。” “好想法。”林芸很赞同,“比起单纯的赶路,虽然现在还不算紧急,但如果真有山火蔓延出去,直升机可以及时帮助执行灭火。我专门叫人问过,但昱州不是山火高发区域,消防支队经费也很有限,目前还没有配备足够快调动的空中支援设施。” 林支队长高瞻远瞩着实令人佩服,梁安刚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到前面又传来了预想不到的声音。 “我说句实话啊,这种轻型多用途直升机我飞得不多,还是改装型号——H145,模块都能拆着换那种。真要让我像飞消防救援那样挂个‘Bambi Bucket’吊水,我也整不明白。主要是这玩意下方没有挂点接口啊,不是那种救火专用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梁安反应极快,在飞行员说出第三个字的时候就及时捂住了对讲机收音器。倒不是他觉得林芸没肚量和这位没什么公益精神话痨飞行员杠上一杠,只是自己的这份人脉资源的细节实在是不宜透露给警队的同僚。 也不是他不信任同事,只是有些东西确实能不说就不说,最好保持彻底的秘密。为了更加以防万一,梁安直接想办法取消了免提模式。 后面的徐天翼倒是捕捉到了细节:“你飞得不多还自信成这样?” “啧。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不是么?”飞行员嘟囔着,“也不是我苛刻,你这人怎么这么……” 他的声音忽然一顿。 徐天翼本来就是惊弓之鸟,听到他没声了心头就是一紧:“怎么了,现在有什么问题吗?鸟击?引擎故障?漏油了?” 旁边的梁安正和林芸确认几个重要的地点、季微的可能位置、现在的行动方案,还有他们预计在直升机降落后汇合的位置,听到徐天翼这种极不乐观的第一反应联想不由得嘶了一声——几小时前尹乐奇同学叭叭的那部《空中浩劫》竟然还在追杀他。谁能想到这几人里面最有可能和那个清澈愚蠢大学生最可能投缘的人是惊慌失措的徐大律师? “你这什么嘴,搁这咒我呢。要是个人也能开个禁飞名单,我真得把你写进去……这主意其实不错。话说您尊姓什么大名?”飞行员龇牙咧嘴,“其实没什么大事。” “咒的是‘咱们’才对。”这回终于轮到徐天翼开始干他那咬文嚼字的老本行。 但他也不知道飞行员的下一句话会如同石破天惊,立刻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只是我看到起火点了而已。” …… 飞行员虽然眼尖,但不能一边开着飞机,一边随意观察着地面。 的确,他们现在不能只把直升机当作单纯的交通运输工具那么轻易的向下降落。降落伴随着一部分风险,高空有着最好的视野,比山上都要清晰且自由。梁安当然认为解救季微和追查幕后黑手是件大事,自己最好参与其中,但这不意味着他作为人民警察,不会为了解决这个公共安全事件做出努力,让最能够帮到忙的人参与其中。 所以,梁安把对讲机递给了江秋。 之前在还没有看见直升飞机的时候梁安就知道,这家伙熟悉一切能写在书本上的知识,恐怕早就看过某个飞行手册,只是不能确定具体的型号而无法通用。这倒不是说江秋能从专业技术人员手上抢走飞机控制权,而是说哪怕不是他的专业领域,江秋也能在最短时间内调取出最系统化的判断依据,并用最冷静的方式进行操作实践。 “林火的防范……或者预防、控制之类的措施,你大概学习过相关的指导资料?” 江秋点了点头。 旁边已然进入围观状态的徐天翼看得直撮牙花子,有种青春回来了的错觉。 其实梁安也只是礼节性确认一下,哪怕江秋摇头大概也会坚持把这东西给他来处理。毕竟他可以帮忙寻找季微,也可以和人对峙建立包围圈,但作为一个城市里土生土长的娃,地理都学不好,实在不明白山火这种东西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特殊之处。 于是热爱扬长避短的梁安很放心的转向了没听明白他们究竟在讨论什么的飞行员,“兄弟,你这没有那个什么‘boba back’的灭火东西我知道,但是总得有降落伞吧?” “你还真是由内而外的纯血本地人啊。”飞行员听这英语听乐了,“当然,我们老板最注重员工安全,限载五个人的直升机配了十个伞包,每季度拆开来检查一次,保证完全的公平公正,绝对不会出现‘五个人四个伞’或者什么电车难题的倒霉情况。” 梁安照着他指的地方翻了一下,意外发现这还真是一点没夸张。 舱门旁的风声已经变了调,低沉不稳,像什么东西在夜色中撕开了高空的外壳。 耳边开始传来尾桨间歇性的共振声,混着空气稀薄的波动。在强风的吹拂下,梁安慢条斯理地拉紧了安全带,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穿过开启的舱门边缘那块不算大的视窗,看到山地的暗影轮廓。 那是一块天然形成的平顶平台,嶙峋不平的灌木交错纵横,掩盖了岩石与土壤的本貌。 “这里风口大、地势闷,其实真不是好地方。”飞行员嘀咕着,一边微调操控杆,“如果是平时,我应该在亲切的指导,说‘建议您下次换个天清气明的白天呢亲’。” “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下次我可不会表演这种极限运动。这辈子说真的‘玩’得越少越好。”梁安一边检查伞扣一边轻笑,语气听上去就像要去山脚下找个苍蝇馆子吃一顿,“我绝对没有玩命来给自己找刺激的兴趣爱好,我的人生已经够刺激了。” 徐天翼还是有些将信将疑:“梁安,你真会跳伞?这种事可不能装相。” “真的。”梁安非常诚恳,“你是不知道,十八岁以前我一直被我妈用特工的标准想尽办法来训练各种惊险刺激的项目。当然,她是文科生,具体的训练主要内容取决于她看过什么类型的电影,我只会心疼她花出去白花花的银子,当然会好好学回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文科生怎么你了?”飞行员忽然怒道。 不像电影里的特工通常那样,梁安没有戴头盔,反而是在其他地面能用的通讯设备上贴了层临时胶带,像是提前做好最坏情况下的打算,为之后的通讯做足最基础的保障。 伞包的束带已经挂上,只等时机一到就解锁。他的动作不急不缓,每一步都像在确认一场早就排演好的剧本。 怒火来得快走得也快,飞行员侧身瞥了他一眼,语气半是无奈半是佩服:“不过哥们你这副无所畏惧的劲头真不像第一次玩‘夜间野投’。这可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还真不是第一次。”梁安笑了笑,回答得干脆,像是多说一个字都会显得矫情。 这确实不是第一次,可惜也不大可能是最后一次。 江秋的阅读声从后面传来,依旧是那种近乎公式化的平稳语调:“伞具解锁区间根据高度变化设有三段保护逻辑,因此跳出后务必保持稳定姿态,以便感应片作动。” 梁安偏偏头,看了眼江秋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走的说明书:“我就知道你会看……” 他顺手又把人家握在手上翻开几页的说明书拿了回去,主要是不想听这种仿佛录音带般刻板的说明书朗读节目,在江秋平静凝实到仿佛真的会有谴责这种情绪的眼神注视下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我下降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还得看看呢。” “风会把它吹走的。” 不知道是不是风把脑子给吹抽抽了,梁安觉得这句话竟然还挺有诗意。 “那就祝你一路顺风。说真的,我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觉得你下去能有什么价值。” 徐天翼仍然在旁边放着不痛不痒的话——不知道是为了洗刷刚才在枫越大厦看到某些情形时感到的冲击感,还是为了用否定来暗暗宣誓自己仍旧占据了有一定比例不可忽视的主导地位。 至于在暂离前怎么迅速且漂亮地击溃徐天翼,在跳伞离开飞机机舱的十秒之前梁安就完成了任务,总共回了三句话:“江卓没被我警告却始终不在枫越大厦,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 “因为他要在‘这里’亲自见一个人。没错,江卓就在我现在要去的地方。” 喜欢来自角落的潜伏者请大家收藏:()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八十三章 等等 季微瘫坐在稀稀拉拉的草地上,抬头望向空荡如常,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飞过去的天边。 能飞真好。她面无表情的想着。 至于什么逃跑方式,这么复杂的东西还是别考虑了。 工作年限太久以后,一些激烈的情绪就被磨平,倒不是说是什么悲观主义,只是她这样的人的感知会被消磨,珍惜已有能量的潜意识达到了顶峰。 ——哪怕刚刚还觉得自己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要交代在这,比起期望、兴奋甚至如释重负,更多的还是肉体和精神双重的麻木感。 尤其是只要一想象不是就地被杀的未来,自己面临的恐怕也只是牢狱之灾,季微就觉得自己现在无论做什么好像都很可笑。 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背部。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无事可做,因为刚才把自己绑架到这里的人忽然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走远,同时警告自己必须待在原地。 警告……又是天杀的警告。 虽然选择了放空大脑,毕竟季微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她很清楚,自己现在恐怕是某种阴谋的一个部分。那个喜怒无常的混账家伙明显是在把自己当饵。证据就是比起刚才那个偏僻阴暗的地下室,她正待在一个一览无余的地方。 季微瘫坐在稀稀拉拉的草地上,抬头望向空荡如常,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飞过去的天边。 能飞真好。她面无表情的想着。 至于什么逃跑方式,这么复杂的东西还是别考虑了。 工作年限太久以后,一些激烈的情绪就被磨平,倒不是说是什么悲观主义,只是她这样的人的感知会被消磨,珍惜已有能量的潜意识达到了顶峰。 ——哪怕刚刚还觉得自己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要交代在这,比起期望、兴奋甚至如释重负,更多的还是肉体和精神双重的麻木感。 尤其是只要一想象不是就地被杀的未来,自己面临的恐怕也只是牢狱之灾,季微就觉得自己现在无论做什么好像都很可笑。 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背部。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无事可做,因为刚才把自己绑架到这里的人忽然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走远,同时警告自己必须待在原地。 警告……又是天杀的警告。 虽然选择了放空大脑,毕竟季微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她很清楚,自己现在恐怕是某种阴谋的一个部分。那个喜怒无常的混账家伙明显是在把自己当饵。证据就是比起刚才那个偏僻阴暗的地下室,她正待在一个一览无余的地方。季微瘫坐在稀稀拉拉的草地上,抬头望向空荡如常,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飞过去的天边。 能飞真好。她面无表情的想着。 至于什么逃跑方式,这么复杂的东西还是别考虑了。 工作年限太久以后,一些激烈的情绪就被磨平,倒不是说是什么悲观主义,只是她这样的人的感知会被消磨,珍惜已有能量的潜意识达到了顶峰。 ——哪怕刚刚还觉得自己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要交代在这,比起期望、兴奋甚至如释重负,更多的还是肉体和精神双重的麻木感。 尤其是只要一想象不是就地被杀的未来,自己面临的恐怕也只是牢狱之灾,季微就觉得自己现在无论做什么好像都很可笑。 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背部。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无事可做,因为刚才把自己绑架到这里的人忽然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走远,同时警告自己必须待在原地。季微瘫坐在稀稀拉拉的草地上,抬头望向空荡如常,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飞过去的天边。 能飞真好。她面无表情的想着。 至于什么逃跑方式,这么复杂的东西还是别考虑了。 工作年限太久以后,一些激烈的情绪就被磨平,倒不是说是什么悲观主义,只是她这样的人的感知会被消磨,珍惜已有能量的潜意识达到了顶峰。季微瘫坐在稀稀拉拉的草地上,抬头望向空荡如常,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飞过去的天边。 能飞真好。她面无表情的想着。 至于什么逃跑方式,这么复杂的东西还是别考虑了。季微瘫坐在稀稀拉拉的草地上,抬头望向空荡如常,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飞过去的天边。 能飞真好。她面无表情的想着。 至于什么逃跑方式,这么复杂的东西还是别考虑了。 工作年限太久以后,一些激烈的情绪就被磨平,倒不是说是什么悲观主义,只是她这样的人的感知会被消磨,珍惜已有能量的潜意识达到了顶峰。 ——哪怕刚刚还觉得自己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要交代在这,比起期望、兴奋甚至如释重负,更多的还是肉体和精神双重的麻木感。 尤其是只要一想象不是就地被杀的未来,自己面临的恐怕也只是牢狱之灾,季微就觉得自己现在无论做什么好像都很可笑。 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背部。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无事可做,因为刚才把自己绑架到这里的人忽然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走远,同时警告自己必须待在原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警告……又是天杀的警告。 虽然选择了放空大脑,毕竟季微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她很清楚,自己现在恐怕是某种阴谋的一个部分。那个喜怒无常的混账家伙明显是在把自己当饵。证据就是比起刚才那个偏僻阴暗的地下室,她正待在一个一览无余的地方。季微瘫坐在稀稀拉拉的草地上,抬头望向空荡如常,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飞过去的天边。 能飞真好。她面无表情的想着。 至于什么逃跑方式,这么复杂的东西还是别考虑了。 工作年限太久以后,一些激烈的情绪就被磨平,倒不是说是什么悲观主义,只是她这样的人的感知会被消磨,珍惜已有能量的潜意识达到了顶峰。季微瘫坐在稀稀拉拉的草地上,抬头望向空荡如常,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飞过去的天边。 能飞真好。她面无表情的想着。 至于什么逃跑方式,这么复杂的东西还是别考虑了。 工作年限太久以后,一些激烈的情绪就被磨平,倒不是说是什么悲观主义,只是她这样的人的感知会被消磨,珍惜已有能量的潜意识达到了顶峰。 ——哪怕刚刚还觉得自己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要交代在这,比起期望、兴奋甚至如释重负,更多的还是肉体和精神双重的麻木感。 尤其是只要一想象不是就地被杀的未来,自己面临的恐怕也只是牢狱之灾,季微就觉得自己现在无论做什么好像都很可笑。季微瘫坐在稀稀拉拉的草地上,抬头望向空荡如常,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飞过去的天边。 能飞真好。她面无表情的想着。 至于什么逃跑方式,这么复杂的东西还是别考虑了。 工作年限太久以后,一些激烈的情绪就被磨平,倒不是说是什么悲观主义,只是她这样的人的感知会被消磨,珍惜已有能量的潜意识达到了顶峰。 ——哪怕刚刚还觉得自己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要交代在这,比起期望、兴奋甚至如释重负,更多的还是肉体和精神双重的麻木感。 尤其是只要一想象不是就地被杀的未来,自己面临的恐怕也只是牢狱之灾,季微就觉得自己现在无论做什么好像都很可笑。 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背部。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无事可做,因为刚才把自己绑架到这里的人忽然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走远,同时警告自己必须待在原地。 警告……又是天杀的警告。 虽然选择了放空大脑,毕竟季微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她很清楚,自己现在恐怕是某种阴谋的一个部分。那个喜怒无常的混账家伙明显是在把自己当饵。证据就是比起刚才那个偏僻阴暗的地下室,她正待在一个一览无余的地方。 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背部。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无事可做,因为刚才把自己绑架到这里的人忽然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走远,同时警告自己必须待在原地。 警告……又是天杀的警告。 虽然选择了放空大脑,毕竟季微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她很清楚,自己现在恐怕是某种阴谋的一个部分。那个喜怒无常的混账家伙明显是在把自己当饵。证据就是比起刚才那个偏僻阴暗的地下室,她正待在一个一览无余的地方。 ——哪怕刚刚还觉得自己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要交代在这,比起期望、兴奋甚至如释重负,更多的还是肉体和精神双重的麻木感。 尤其是只要一想象不是就地被杀的未来,自己面临的恐怕也只是牢狱之灾,季微就觉得自己现在无论做什么好像都很可笑。 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背部。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无事可做,因为刚才把自己绑架到这里的人忽然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走远,同时警告自己必须待在原地。 警告……又是天杀的警告。 虽然选择了放空大脑,毕竟季微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她很清楚,自己现在恐怕是某种阴谋的一个部分。那个喜怒无常的混账家伙明显是在把自己当饵。证据就是比起刚才那个偏僻阴暗的地下室,她正待在一个一览无余的地方。 工作年限太久以后,一些激烈的情绪就被磨平,倒不是说是什么悲观主义,只是她这样的人的感知会被消磨,珍惜已有能量的潜意识达到了顶峰。 ——哪怕刚刚还觉得自己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要交代在这,比起期望、兴奋甚至如释重负,更多的还是肉体和精神双重的麻木感。 尤其是只要一想象不是就地被杀的未来,自己面临的恐怕也只是牢狱之灾,季微就觉得自己现在无论做什么好像都很可笑。 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背部。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无事可做,因为刚才把自己绑架到这里的人忽然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走远,同时警告自己必须待在原地。 警告……又是天杀的警告。 虽然选择了放空大脑,毕竟季微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她很清楚,自己现在恐怕是某种阴谋的一个部分。那个喜怒无常的混账家伙明显是在把自己当饵。证据就是比起刚才那个偏僻阴暗的地下室,她正待在一个一览无余的地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哪怕刚刚还觉得自己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要交代在这,比起期望、兴奋甚至如释重负,更多的还是肉体和精神双重的麻木感。 尤其是只要一想象不是就地被杀的未来,自己面临的恐怕也只是牢狱之灾,季微就觉得自己现在无论做什么好像都很可笑。 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背部。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无事可做,因为刚才把自己绑架到这里的人忽然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走远,同时警告自己必须待在原地。 警告……又是天杀的警告。 虽然选择了放空大脑,毕竟季微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她很清楚,自己现在恐怕是某种阴谋的一个部分。那个喜怒无常的混账家伙明显是在把自己当饵。证据就是比起刚才那个偏僻阴暗的地下室,她正待在一个一览无余的地方。 警告……又是天杀的警告。 虽然选择了放空大脑,毕竟季微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她很清楚,自己现在恐怕是某种阴谋的一个部分。那个喜怒无常的混账家伙明显是在把自己当饵。证据就是比起刚才那个偏僻阴暗的地下室,她正待在一个一览无余的地方。虽然选择了放空大脑,毕竟季微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她很清楚,自己现在恐怕是某种阴谋的一个部分。那个喜怒无常的混账家伙明显是在把自己当饵。证据就是比起刚才那个偏僻阴暗的地下室,她正待在一个一览无余的地方。证据就是比起刚才那个偏僻阴暗的地下室,她正待在一个一览无余的地方。 喜欢来自角落的潜伏者请大家收藏:()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交界 梁安拍了拍裤腿上沾染的湿土,又抬起胳膊检查了一下擦破的地方,确认只是一些皮外伤,连破皮都勉强。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几乎是由衷地庆幸自己这趟是一个人下来的,没人能目击到自己短暂的狼狈。 非要说这也绝对不是他的技术有什么问题,毕竟谁在大半夜林间跳伞降落的同时又听到下方的枪响按理说都会被吓一大跳,开伞失败都不是没可能,而他只是在落地时一个趔趄摔了一跤。 这运气实在差劲——梁安深度怀疑自己是给刘澈当上司当太久,和那家伙纷纷入狱或出家的前上司们一样,有点被愠到了。 他在空中被吓到的时候其实还算纠结了一阵子。毕竟枪声的位置非常明显,有一处较为危险的断崖隔绝,甚至从这样远的距离还能借着月光看见有人从上面跳下去,虽然风向足以让他调整到靠近的位置,但无论如何都和他预计的降落点有一定距离,需要临时在空中调整方向。 当时梁安花了一整个大秒的时间思考,最终还是决定采取不要冒险。毕竟他也不是什么跳伞专家,包括半个娱乐项目总共不过三五次的训练经验在同伙那凭空吹嘘一把来捏造人设还好说,玩花活就是找死的前兆。 把外表重新整理到干劲利落以后,他站在原地,感受着风从不远处的一片缓坡间吹来,夹杂着草木被践踏后释放出的青草味,也嗅到了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灼气息。 刚才他总供听到是三种声音: 一是远处那声震地的闷响。那时他还在飞机上,只是敞开了舱门听的不真切,但那种尾音像被什么泥土包裹住的顿挫感让他猜测这可能和之前刘澈陆遥他们目击到的一样,是一场爆炸; 接着是第一声枪响,可以说干脆利落,没有追击节奏; 紧接着是第二声的枪响。 枪战吗?那不可能只有两枪,就算是那种西部牛仔同归于尽的对决也至少要发生在接近同一时间,没有延迟第二发的道理。 至少那两次枪声能够明确指出具体的位置。这年头在国内当刑警带枪归带枪,真出手可没那么频繁,所以梁安不算什么枪支弹药方面的专家,但训练的多了他也能隐约感觉到——两声枪响很像是同一个器械发出来的,毕竟给人的感觉一摸一样。 梁安眯着眼朝那个方向望去,确认了这个临时的目的地。他心里比平时更清楚:那里不止让自己忌惮的其中一方存在。 他大致知道季微现在的位置。但他知道她肯定没有枪——无论她是否曾经在某些灰色领域徘徊,季微都只是个脱离电脑就人畜无害的程序员,她本质上不具备那样的“出手能力”。就算有什么意外情况拿到了手枪,恐怕也只会把保险栓按的死死的。 所以这些情报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现在要面对的,不是一个绑匪和一个人质,而是绑匪、季微和江卓,至少三方。 最关键的是,他几乎能完全认定那个开枪的人是谁——那个他不曾熟知的第三方*。 危险和陌生往往息息相关。 梁安在飞机上斩钉截铁的用“江卓在场”这个理由给徐天翼来了出其不意的一下子,但其实正因为这个点,他自己心里也有点忐忑。每次见到江卓这个人的时候都是如此,虽然梁安当然不止这么一两次和这个人直接见面,不出意外的情况下问题不大。 不出意外的话——也正是因为这个“不出意外”,才让梁安心里有点发凉。 就像和大部分情况对立的总是少部分情况,意外总会发生,就像准备离开枫越大厦前他还没想到这一步。之所以如此确定江卓本人的确就在这个荒郊野外的地方——最起码他有让人在这里留守,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上机前的某些见闻。 那时候梁安先催促江秋和徐天翼坐好扶稳,自己独自在下面迅速晃荡了一圈。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当然走不了多远,只是在露台有视野的位置,小心往下探看了几眼。 但也就是其中一眼让他发现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细节。 不是少了什么,而是多出来的。枫越大厦楼下正对的广场上多出了一辆违规停靠、换作白天也许会被警卫拖走的吉普车。 有趣的是,虽然从上往下看观察不到太多细节,但梁安能察觉到这辆车和之前通讯中曾经提及,刘澈陆遥他们遇见的那辆描述基本一致。 因为担忧神秘的袭击者会有潜在的后备支援,甚至比他抽不出人手的同僚更早到达,梁安早就从底层的窗口处往下检查过,那时还不存在这样一辆嚣张停靠的车辆。 可是现在它出现了。 为什么? 如果江卓早就清楚有人要对自己动手,直接在当天完全撤出枫越大厦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临时派遣人出来完全不是必选项,除非有另一件事被他纳入了考量——现在所获得的情报。 虽然被占用了人手,但不久这个地方一定会被警方包围。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时间节点,除非有什么必要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除非……江卓通过某种渠道得知了这群人在刺杀行动以外的目的,于是立刻把吉普车里的人召唤了回来。 罪犯当然不可能莫名其妙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始坦白自己的全盘计划,恰巧被哪些在旁蹲守的小喽啰听了个一清二楚。 魔盒。 这两个字是第一个从梁安脑海深处冒出来的东西,原因不言自明。或许是因为某些尹慧希带来的教训,现在就梁安所知,知情者或许有几个,但只有江卓能完全操纵魔盒。 他是唯一的执行人。 诡异的事情发生过太多。去往山顶的吉普车忽然就给刘澈打了“互不干涉”的信号然后折返,为了回枫越大厦——因为他的主子临时改了计划,把有限的人手派了回去,一切都说得通了。 白晨已经入狱,现在江卓最信任、被委以重任的心腹应该另有其人。而且根据这些天获得的情报,梁安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人选——不像白晨,这个人明面上应该和江卓没有任何联系。 但这是其他同事应该操心的问题,不是他。 想到这里,梁安已经走出了他最初降落的灌木丛。 这次事件的目标不是江卓也不是王旭之,更不是只是被随机一炸的梁安,而是季微。 季微只是一个逃脱法网的凶手,和她的哥哥一起谋划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为什么要绑架她? 结合一些常理无法解释的事实,梁安有自己的猜测。 警局的技术人员甚至包括广义上的天才陆遥都一直无法弄明白的伎俩就是季微骇入交通控制系统的过程。在听陆遥讲了那些冗长到只算半个门外汉的梁安都听不懂的技术壁垒时,梁安察觉到一件事:这不是因为季微比他们技术高超太多,而是因为季微获得了一样特殊的东西。 比起更早的抢占先机,还有一个更合理的解释:她曾通过尹慧希留下的部分“遗物”获取了关于“魔盒”的一部分产物。 那一向是逻辑超越常规、无法套入常规模型里的数据残片。季微拥有一把别人没有的钥匙,和当初撬开人脑的尹慧希一样。 当然,“继承”了完整魔盒的江卓也有同样的起点。 一切麻烦都有理由,这次也是同理。 魔盒。一切都是因为魔盒。又是那个该死的魔盒。 但是,有一件事梁安也很难不承认,每次想起这个名字,在恐惧和忌惮之外,总有另一种情绪跃跃欲试的想要生根发芽。 梁安压下胸腔里一点点逐渐清晰的兴奋感,快步走在林间。由着身临其境带来的完整感官,他完全能够想象曾同样在这里穿行的人各自的目的和身份,他们的来处和去向。 这片区域本就布满松软的腐叶与湿润的青苔,根本就走不出重响。每踏一步,泥土中积攒了一整天的潮气就会从鞋底渗出,带来细腻而沉重的触感,偶尔还有踩断枯枝的脆响与远处山火蔓延时细微的噼啪声相映成趣。 夜视能力再差,用手电筒发现普通人留下的痕迹也轻而易举——一路上歪歪扭扭的鞋印、偶尔踩断的植物枝条、被碰落的低矮树丛的叶子,每个痕迹在梁安眼里都仿佛被亮起了荧光标记。 通过这些痕迹,梁安几乎能够在脑海中还原有几个人顺着这条路走了下去,甚至哪个人专门看了地下的脚印,为确认其中一两个的方向短暂驻足以后继续往前走。 对他来说,这真的不算难。 难点在于找到其中一个人特别的存在。 这是一个冷静的、有目的的人留下的印记。不是江卓,也不是季微。 江卓追踪或监控过季微的行动,但又没有过分接近,甚至在季微逃到开阔地带之前便停止了跟随,拐了个弯。 梁安试图把自己代入江卓的立场:假设自己拥有“魔盒”,同时又面对另一个试图抢夺或者摧毁它的犯罪组织,想要套取情报,同时又害怕打草惊蛇,并不擅长对抗的自己会怎样行动?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耐心等待时机。 他肯定会布置暗哨,自己则尽可能地待在后方安全的位置,只在最恰当的时刻才现身,夺取主动权或关键人物。但很显然,江卓并未按照这种逻辑行动。他自己来了,而且因为某种原因,他只能自己来。 想到这里,梁安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丝沙沙的声响。他下意识往下摸到了自己的配枪,然后皱了皱眉。 “季微?” “……” 这是季微在分明费尽心思隐藏自己行踪以后,不知道多少次因为一点小动作就被人发现,季微也很难解释这种事,只能归结为术业有专攻,自己只是该死的普通人。但这位梁支队长简直像是在神奇的地方长了眼睛,不仅感觉出有人,还能察觉到是谁。 梁安倒不意外,毕竟按照对脚印的排查,他本来就知道有人在哪个方位,按照脚印的大小也能判断出是对应身高下的季微。 再听到一点动静,简直就像是大自然在他耳边点了名。 别人可能不容易理解这种事,但梁安不会用解释专门剥夺这种含蓄而不失骚包的展示自己能力的机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毕竟总有人认为他是个混子。 季微的脑子还没完全转过弯,肌肉却先一步紧绷。她不动声色地朝另一个方向缓缓偏移,尽量控制脚步不踩出异响,同时一只手下意识摸向外套内侧——作为一个在禁枪社会生活了三十来年的人,她第一反应就是对自己持有这种东西感到心虚。 “江卓给你的?”梁安又问。 可这时季微还没把东西拿出来,猛然一惊,随后意识到可能是这玩意明显的轮廓暴露了它“姓甚名谁”。但她转念一想,又发现不对。 这人又怎么知道江卓?怎么谁都认识江卓? 季微深吸了一口气,“我可以和你走,但那边有一个很可疑的中年人,我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江卓,但是他落下了一把枪。可能还有什么不确定的麻烦……” 说着她还包着一张不知道怎么还揣在兜里,大概是中午在公司食堂顺的餐巾纸,把手枪虔诚的递给了梁安。 听了这话,不是很给面子的梁支队长立刻微妙地眨了眨眼,奇道:“你的意思是‘不知名的中年人’跑的时候不小心掉了把枪在地上,和把一块钱掉在地铁站台一样,让你觉得很麻烦?” “差不多吧……”季微也很难解释自己蹩脚的言辞。 梁安上下打量了季微一番,当然看出了这家伙在找借口,毕竟季微真的是个口才很差劲的临场发挥大师。但他没有搭理这种小事。毕竟作为人民警察的职责是确保人民的生命安全,但现在季微给了不像待在这当保镖的他一个非常不错的下台阶借口。 “那好吧。”梁安耸了耸肩,“你在这里等着,会有人来保护你。” 说完他就抛下了季微,在对方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往林中走去——方向不是随便选的,而是季微刚留下脚印的方向。 他是要去找江卓。 “地上有汽油,但是没烧着!”季微忽然响起什么,在后面大喊,“有人想要点燃地上的汽油制造火灾,但被那个江……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中年男人赶走了,用工具从悬崖下了山!” 这事在梁安看来也不算大,只是值得他用脸上微弱3G信号的手机给同事提个醒。因为他正面临着另一种意义上的难题。 梁安说真的不想见到江卓,但他必须硬着头皮顺着剩下的脚印痕迹去找上门。 因为他真的对那个绑架季微、所谓的犯罪组织很感兴趣。 “他们”偏偏选择了今晚,用炸弹引开警方、用林火作为噱头掩护撤退、甚至想借江卓的死一并消除麻烦。 可惜失手了——江卓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人。 失手的代价是什么?是江卓完全发现了这个“幕后组织”的存在,是他们即将面对昱州市阴影处罪恶掌控者的反击和制衡。 梁安很乐意坐山观虎斗,他只是不想破坏让无辜者能保留一点余地的平衡。不像徐天翼指责的那样,他并非觉得江卓无辜,只是很多经验告诉他——掌握魔盒的人是江卓能省去很多麻烦。 *这个地方梁支队长搞错很正常,因为他的角度来看江卓和季微本质是一类人:偶尔干点别的的纯技术人员。江董事长也没辜负这种刻板印象——他的枪法真的差到不行,也就威慑下算了。 喜欢来自角落的潜伏者请大家收藏:()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八十五章 速降 宋乔雨捡起了一片树叶,然后随手抛向空中,让风把它吹向一个固定的方向,确定标准的风向方位,然后才转头看回来。 他们已经抵达了枪声传来的位置,但是显而易见的是,这里无论发生过什么,现在已然人去楼空。只有固定锚点和地上依稀的绳索痕迹,暗示可能有人在这里用了某种装备,是从悬崖上接往下落。 这时确认过状况的林芸靠在旁边的树上摸了摸耳麦。 下一秒,她皱起眉头,说:“直升机上的人刚才确认了,一直有被目击到的起火点离我们现在的位置有点距离,但是非常奇怪,完全没有任何扩散的迹象。” 这种事只有盘旋在高空上的直升机能丈量清楚。哪怕在他们盘山而上的时候,因为间断才能观察以及平面高度不同造成的视角差异也会造成很多无法识别的东西。 尤其现在天比刚才要黑——也就意味着零星的火光现在变成了黑暗中通红的唯一光源,比之前隐约瞥见的亮光好看的多。 但是宋乔雨不太明白:“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是好事,但相当可疑。看起来是因为有隔离带存在——可能是石滩或者裸露地形,中央部分有足够的燃烧物,火势没蔓延,但也因为某种原因一直没有熄灭。” 宋乔雨没有直接接话,用靴底轻轻踩住已经落地的叶子,沉默片刻:“有人专门布了无害的火场,用来影响我们的安排?” 这点分析他还是能做到的。 “说不准,”林芸眼神微闪,“但无论如何,这种相当不自然的起火方式几乎能够证明它必然是人为。” 她转头看向山脚下更暗的一处坡地,语调突然冷了几分:“而且根据梁安传达的说法,有人刚才试图引导另一个火场的出现。这个人是绑架季微的嫌犯,现在能确认这个人的确是通过工具去到了悬崖下,为避免山火造成人员伤亡,我们现在的包围圈没法去到那里。” 不是谁都会随身携带攀岩速降的工具,当然也不是谁都能办到。就算能做到,也不是谁都有这个追上连速降的工具都能带的齐全,显然是好好踩过点的家伙的特殊技能。 当然不是更大的包围圈完全不起作用,或者警方就这么轻易放弃了抓人。林芸思索一番,转头又看向了宋乔雨。 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林芸也不意外。 眼前这家伙可不单单是王牌狙击兵,而是特种兵。单是宋乔雨在特警队的那段时间里流传出的话就足以证明这个脑瓜子不太灵光的后辈有着不俗的身手,悬崖速降方面的训练几乎是刚需。 奈何他们现在确实没有工具,巧妇难为无米之…… “梁队找来的飞行员,技术怎么样?”宋乔雨忽然问道。 林芸反应了一刻,“不清楚,但你现在要和他联系?” 宋乔雨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工具,或者懂不懂那种……用来吊人的平台转移技术——总之就是可以让直升机放条索下来,人在上面自己固定好,然后被吊去下个平台。” “你是在说空中吊索救援?我可以问问有没有工具。”林芸短暂确认,“有。不过飞行员说他没做过救援,但可以试试。” “……总之就是试试看。”宋乔雨语气沉着。 林芸没再追问他的下一步计划,只是快速把消息传了出去。她只是擅长走山路,不意味着擅长特警那种救援任务。 耳麦那头的飞行员很快回应了宋乔雨的要求。 “其实我这也不是救援机,只是刚好有一套应急吊带,应该原本是装货用的,这种风强下当载人安全带,手法够熟练的话可以。我在来的路上,先说好,你们大概需要我往哪儿操作?” “……” 虽然之前沟通山火状况的时候,背景音里的寥寥几句话就能听出来梁安这是叫了一个相对专业的社会人士来开飞机,但现在这两句实在是有点太糙了。林芸都有些不太适应,正打算斟酌一下,反倒是宋乔雨对这种冒着他自己生命风险的事情接受良好。 不久,直升机悬停在了他们头顶,夜色中轰鸣声越发逼近,风压卷动了林间的枝叶,树冠震颤,一片如水波般哗然。 一根看上去并不怎么“专业”的吊索从舱门边甩了下来——没什么缓冲结构,也没有给人准备的可调节的安全带接口,看起来像是用来吊装沉重设备的货吊带临时改装而成。 ——往好处想,用这个至少不用担心负载问题。 林芸在树下仰头看着,眉头直皱,也就是碍于自己也不算专业不好说些什么:这个玩意勉强能用来吊人,但风险性几乎写在每一个粗糙布条上。 可宋乔雨已经走上前,伸手检查了吊索的弹性和勾扣接口,然后点了点头。 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宋乔雨转身往即将来临的风声和轰鸣中走去。 他一边走着一遍,解开自己战术背心侧带的扣环,将配枪卸下绑在腰后,把那些容易累赘的装备暂且放在不易影响的地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确实不是个擅长谋划与思考的家伙。 可也正因为如此,当周围的人都开始犹豫、计算、评估和等待时,他总能凭借动物性的本能在第一时间动手。 “风向自东向西,和山崖截面垂直,这是有利情况。” “够用了。”飞行员显然也知道扔下去这个工具没那么牢靠,等宋乔雨真的绑好语气也变得严肃了许多,“重心往后、靠近吊带中轴位置——要稳住,这种强风下打摆就麻烦了。” 宋乔雨仰头陈述,“问题不大。准备好了。” 他这话的语气比起像自己冒险下降需要汇报准备情况,倒像是在提醒对方要做好心理准备。 飞行员也不废话:“开始升空。” 钢缆绷紧的声音像利刃切开夜色,随之而来的,是身体被缓缓提离地面的那种失重感。 风劲如刀,树顶一米一米地被他抛在身下,宋乔雨却没有丝毫挣扎或慌乱。相反,在吊索轻微开始打摆时,他微微扭转腰部,用精准的重心调整压制了风带来的横向力,像是一道在风中主动迎风调平的矢线。 宋乔雨全神贯注地观察着下降的路径与即将接近的平台。飞行员的驾驶技术顶尖,运行相当稳定,但是越往下,气流越乱,甚至有一小段吊带狠狠抽了一下,他的身体被拉得打了个侧旋。 但他仍旧用膝盖和小腿调整了贴合角度,化解了这股翻转的力道,顺势再度恢复中轴对齐。那动作干脆利落得像是在水中游弋,令人目不暇接。 “地面情况?” 宋乔雨往下看去,“东偏南四十度,往前三米穿过树枝茂密处,再往下两米。” 十几秒后,他来到了三十米海拔差的崖壁下,在适当的高度解开了绳扣,在树叶包围之下降落到到一块较平的斜坡崖台上。 而在同一时间,悬崖上的林芸半蹲在上头,往下瞥了一眼,确认宋乔雨已经安全着地。然后她又摸了摸耳麦,转头便离开了悬崖边缘,一直走到靠着树林的一边,眼神清明,口齿清晰: “我需要和你谈谈。对,就现在。” 喜欢来自角落的潜伏者请大家收藏:()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八十六章 方针 随着时间的推移,风势愈发强劲,像是偏要在夜色中搅动起一层浑浊的雾气。 枝叶相互摩擦的沙沙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偶尔被吹断的枯枝掉落声,让整个丛林像一口被搅动的沉井,深不见底,阴影涌动。 梁安没有打开手电筒。 一方面当然是为了避免暴露行踪,另一方面他的夜视适应能力仍在可接受范围内。借着微弱的月光与眼睛对黑暗环境的逐步适应,他能大致辨认出前方地形与植物轮廓——那些低矮的灌木、攀附的藤蔓、杂乱的脚印痕迹,在训练有素的判断下,仍足以构建出他所需的“行动路径”。 这一路上也不只是需要行走。梁安在路上听闻了宋乔雨的直升机速降计划——完全不让他感到意外——同时也了解到刘澈陆遥那批人带着消防队已经开始赶往那处篝火一样长燃的地方。包围圈正在建成,不出意外的话能够囊括整片区域。 当然,梁安没那么乐观:既然这个人甚至能准备好悬崖速降的工具,说明绝对在这片山区踩过点,也当然会对后续的逃亡路径进行完整确切规划,预测警方可能的应对措施。对梁安而言,他只是好奇选择的路究竟会是什么。 不过梁安现在更需要注意自己。还是那个道理,一旦打开光源就意味着可能会暴露在伏击者眼中;而在这片可能埋伏了第三方力量的山林里,能不暴露最好别暴露。 更重要的是,风的性质变了——不再只是凶猛的背景噪音和空中行动的阻碍,而是一种战术变量。他注意到风速已经足够强,甚至开始带动地表松散的灰土和轻质叶片,这意味着如果自己就这样藏身于这片林子中,气味、声音甚至些微动作也更容易暴露。 但他能够尽可能像这样放慢脚步,尽量让每一个落脚点都避开干枝与松动的腐叶,像一道影子缓慢渗入更深的丛林。 这显然是个卓有成效的做法,梁安的掩饰也足够到位。 因为在他找到目标地点,发现有人正在密谈,悄悄凑近来倾听一些细节的时候,确实完全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而这分明是两个相当敏锐的人。 他在谈话的一半开始旁听。 林芸的声音分外冷静,“如果说我完全没想过他真的做了那些事,那一定是假话。但那确实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那时候我还太年轻,两头跑……不,三个地方同时兼顾就够折腾的自己焦头烂额了。我不是在找借口,只是我确实没帮到她什么。” “每个人都有很多面。有句古话怎么说的?亲者难明,近者易盲;最亲近的人反而总习惯替他遮掉看不清的部分。” 如果不是因为对那道声音熟悉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感知到这种堪称和谐的交流氛围,梁安只会认为这是林芸和哪位刑警同事的随口闲聊。 可惜他不是。 江卓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抱着手臂倚靠在连星光都被遮住的夜间树荫之下,仿佛不是在荒郊野外,而是在他那座写字楼的办公室里,正面对着落地窗,随口和什么生意伙伴攀谈着。 林芸轻叹了一口气,“恰恰相反,我从来没有帮他遮掩过什么。” 这时梁安也隐约反应过来了他们究竟在讲些什么,又或者说,究竟在讲的是什么人。 连宏明。 昱州市第二支队曾经的副支队长。 也是眼前这位昱州市外勤刑警中的顶梁柱,受人尊敬的林芸林支队长的亡夫,她家里两个孩子遗憾早逝的父亲。 对这个名字梁安其实没那么熟悉,因为他毕竟没和这位警员真正共事过。他刚进第三支队的时候连宏明其实就已经因病住院了将近一年,又过了一年才传来不治身亡的消息。那时梁安也就是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上班才听说很多同事都要去参加葬礼。 他当时只感慨绝症确实折磨人。听说为了独自养两个孩子,林芸没有放弃事业,甚至为了得到晋升加倍努力,但是同样也花费大笔开销聘请护工和保姆接送上下学。要不是林芸和连宏明都是独生子女,至少有父母的家底支持,恐怕很难同时支撑这些。 现在重提旧事,一切就显得的被冲淡了太多。 问题的关键在于,林芸现在到底在和江卓谈论什么? ---------- “宋队始终没找到内鬼,是因为真正的机缘巧合。”林芸表情有些不忍,“……因为刚好有机会获得那一则情报的人恰恰因为住院被排除在外。连宏明发病时在支援一支队的案子,宋队对这件事抱有愧疚,当然也不会去专程试探一个垂死的病人。” “林支队长,你确实是个好人。”江卓由衷说道,“很少能见到你这样公私分明的人,不回避亲近者犯下的错误。” 林芸叹了口气,“当警察这么多年,从别人的经验来看,我很早就了解到一个道理——有的时候为一件事百般掩饰,只会让自己陷得更深。” 随着时间的推移,风势愈发强劲,像是偏要在夜色中搅动起一层浑浊的雾气。 枝叶相互摩擦的沙沙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偶尔被吹断的枯枝掉落声,让整个丛林像一口被搅动的沉井,深不见底,阴影涌动。 梁安没有打开手电筒。 一方面当然是为了避免暴露行踪,另一方面他的夜视适应能力仍在可接受范围内。借着微弱的月光与眼睛对黑暗环境的逐步适应,他能大致辨认出前方地形与植物轮廓——那些低矮的灌木、攀附的藤蔓、杂乱的脚印痕迹,在训练有素的判断下,仍足以构建出他所需的“行动路径”。 这一路上也不只是需要行走。梁安在路上听闻了宋乔雨的直升机速降计划——完全不让他感到意外——同时也了解到刘澈陆遥那批人带着消防队已经开始赶往那处篝火一样长燃的地方。包围圈正在建成,不出意外的话能够囊括整片区域。 喜欢来自角落的潜伏者请大家收藏:()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八十七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风势愈发强劲,像是偏要在夜色中搅动起一层浑浊的雾气。 一方面当然是为了避免暴露行踪,另一方面他的夜视适应能力仍在可接受范围内。借着微弱的月光与眼睛对黑暗环境的逐步适应,他能大致辨认出前方地形与植物轮廓——那些低矮的灌木、攀附的藤蔓、杂乱的脚印痕迹,在训练有素的判断下,仍足以构建出他所需的“行动路径”。 这一路上也不只是需要行走。梁安在路上听闻了宋乔雨的直升机速降计划——完全不让他感到意外——同时也了解到刘澈陆遥那批人带着消防队已经开始赶往那处篝火一样长燃的地方。包围圈正在建成,不出意外的话能够囊括整片区域。 当然,梁安没那么乐观:既然这个人甚至能准备好悬崖速降的工具,说明绝对在这片山区踩过点,也当然会对后续的逃亡路径进行完整确切规划,预测警方可能的应对措施。对梁安而言,他只是好奇选择的路究竟会是什么。 不过梁安现在更需要注意自己。还是那个道理,一旦打开光源就意味着可能会暴露在伏击者眼中;而在这片可能埋伏了第三方力量的山林里,能不暴露最好别暴露。 更重要的是,风的性质变了——不再只是凶猛的背景噪音和空中行动的阻碍,而是一种战术变量。他注意到风速已经足够强,甚至开始带动地表松散的灰土和轻质叶片,这意味着如果自己就这样藏身于这片林子中,气味、声音甚至些微动作也更容易暴露。 但他能够尽可能像这样放慢脚步,尽量让每一个落脚点都避开干枝与松动的腐叶,像一道影子缓慢渗入更深的丛林。 这显然是个卓有成效的做法,梁安的掩饰也足够到位。 因为在他找到目标地点,发现有人正在密谈,悄悄凑近来倾听一些细节的时候,确实完全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而这分明是两个相当敏锐的人。 他在谈话的一半开始旁听。 林芸的声音分外冷静,“如果说我完全没想过他真的做了那些事,那一定是假话。但那确实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那时候我还太年轻,两头跑……不,三个地方同时兼顾就够折腾的自己焦头烂额了。我不是在找借口,只是我确实没帮到她什么。” “每个人都有很多面。有句古话怎么说的?亲者难明,近者易盲;最亲近的人反而总习惯替他遮掉看不清的部分。” 如果不是因为对那道声音熟悉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感知到这种堪称和谐的交流氛围,梁安只会认为这是林芸和哪位刑警同事的随口闲聊。 可惜他不是。 江卓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抱着手臂倚靠在连星光都被遮住的夜间树荫之下,仿佛不是在荒郊野外,而是在他那座写字楼的办公室里,正面对着落地窗,随口和什么生意伙伴攀谈着。 林芸轻叹了一口气,“恰恰相反,我从来没有刻意帮他遮掩过什么。误解——用这个词来形容可能更贴切一些。我和他当过搭档,关系改变后的几年里更是需要全方位‘无条件’的信赖。关于爱情、婚姻,总有这种世俗约定俗成的东西,要求保持在同一阵线,把一切怀疑解读为自己不那么尊重对方的窥探欲。” 有了仅此一个的关键词,这时的梁安也很快反应过来了他们究竟在讲些什么,又或者说,究竟在讲的是什么人。 连宏明。 昱州市第二支队曾经的副支队长。 同时也是眼前这位昱州市外勤刑警中的顶梁柱,受人尊敬的林芸林支队长病故的亡夫,她家里两个孩子遗憾早逝的父亲。 对这个名字梁安其实没那么熟悉,因为他毕竟没和这位警员真正共事过。他刚进第三支队的时候连宏明其实就已经因病住院了两年,再过了一年才传来不治身亡的消息。 那时梁安也就是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上班才听说很多同事都要去参加悼念仪式,起码为了一点人情世故,也去参加了葬礼。 他当时只感慨绝症确实折磨人。听说为了独自养两个孩子,林芸没有放弃事业,甚至为了得到晋升加倍努力,从警队中温柔和蔼的调和剂变成了虽然仍旧亲和,但总像和人隔着一层。 要达成这种效果,同样也需要花费大笔开销聘请护工和保姆接送上下学。要不是林芸和连宏明都是独生子女,至少有父母的家底支持,恐怕很难同时支撑那三年的花费。 但是病魔不等人,连宏明仍旧在病榻上闭了眼。 那时他的双胞胎女儿甚至还没弄明白死亡和出差有神峨眉区别,再加上这个父亲从她们刚记事开始就陆续因高强度工作和长期住院的疾病在生活中缺席,被也不是很熟的母亲带去葬礼时,那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满是茫然,其中还只有一个因为被他人感染哭出了声。 现在重提旧事,一切无力回天的悲凉就被冲淡了太多。 尤其是在一些阴谋浮出水面以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对梁安来说,问题的关键在于,林芸现在到底在和江卓谈论什么? 在这个节骨眼讲这种事又有什么用? “宋队始终没找到内鬼,是因为真正的机缘巧合。”林芸表情有些不忍,“……因为刚好有机会获得那一则情报的人恰恰因为住院被排除在外。连宏明发病时在支援一支队的案子,宋队对这件事抱有愧疚,当然也不会去专程试探一个垂死的病人。” “林支队长,你确实是个好人。”江卓由衷说道,“很少能见到你这样公私分明的人,不回避亲近者犯下的错误。” 林芸叹了口气,“当警察这么多年,从别人的经验来看,我很早就了解到一个道理——有的时候为一件事百般掩饰,只会让自己陷得更深。” 随着时间的推移,风势愈发强劲,像是偏要在夜色中搅动起一层浑浊的雾气。 一方面当然是为了避免暴露行踪,另一方面他的夜视适应能力仍在可接受范围内。借着微弱的月光与眼睛对黑暗环境的逐步适应,他能大致辨认出前方地形与植物轮廓——那些低矮的灌木、攀附的藤蔓、杂乱的脚印痕迹,在训练有素的判断下,仍足以构建出他所需的“行动路径”。 这一路上也不只是需要行走。梁安在路上听闻了宋乔雨的直升机速降计划——完全不让他感到意外——同时也了解到刘澈陆遥那批人带着消防队已经开始赶往那处篝火一样长燃的地方。包围圈正在建成,不出意外的话能够囊括整片区域。 当然,梁安没那么乐观:既然这个人甚至能准备好悬崖速降的工具,说明绝对在这片山区踩过点,也当然会对后续的逃亡路径进行完整确切规划,预测警方可能的应对措施。对梁安而言,他只是好奇选择的路究竟会是什么。 不过梁安现在更需要注意自己。还是那个道理,一旦打开光源就意味着可能会暴露在伏击者眼中;而在这片可能埋伏了第三方力量的山林里,能不暴露最好别暴露。 更重要的是,风的性质变了——不再只是凶猛的背景噪音和空中行动的阻碍,而是一种战术变量。他注意到风速已经足够强,甚至开始带动地表松散的灰土和轻质叶片,这意味着如果自己就这样藏身于这片林子中,气味、声音甚至些微动作也更容易暴露。 但他能够尽可能像这样放慢脚步,尽量让每一个落脚点都避开干枝与松动的腐叶,像一道影子缓慢渗入更深的丛林。 这显然是个卓有成效的做法,梁安的掩饰也足够到位。 因为在他找到目标地点,发现有人正在密谈,悄悄凑近来倾听一些细节的时候,确实完全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而这分明是两个相当敏锐的人。 他在谈话的一半开始旁听。 林芸的声音分外冷静,“如果说我完全没想过他真的做了那些事,那一定是假话。但那确实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那时候我还太年轻,两头跑……不,三个地方同时兼顾就够折腾的自己焦头烂额了。我不是在找借口,只是我确实没帮到她什么。” “每个人都有很多面。有句古话怎么说的?亲者难明,近者易盲;最亲近的人反而总习惯替他遮掉看不清的部分。” 如果不是因为对那道声音熟悉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感知到这种堪称和谐的交流氛围,梁安只会认为这是林芸和哪位刑警同事的随口闲聊。 可惜他不是。 江卓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抱着手臂倚靠在连星光都被遮住的夜间树荫之下,仿佛不是在荒郊野外,而是在他那座写字楼的办公室里,正面对着落地窗,随口和什么生意伙伴攀谈着。 林芸轻叹了一口气,“恰恰相反,我从来没有刻意帮他遮掩过什么。误解——用这个词来形容可能更贴切一些。我和他当过搭档,关系改变后的几年里更是需要全方位‘无条件’的信赖。关于爱情、婚姻,总有这种世俗约定俗成的东西,要求保持在同一阵线,把一切怀疑解读为自己不那么尊重对方的窥探欲。” 有了仅此一个的关键词,这时的梁安也很快反应过来了他们究竟在讲些什么,又或者说,究竟在讲的是什么人。 连宏明。 昱州市第二支队曾经的副支队长。 同时也是眼前这位昱州市外勤刑警中的顶梁柱,受人尊敬的林芸林支队长病故的亡夫,她家里两个孩子遗憾早逝的父亲。 对这个名字梁安其实没那么熟悉,因为他毕竟没和这位警员真正共事过。他刚进第三支队的时候连宏明其实就已经因病住院了两年,再过了一年才传来不治身亡的消息。 那时梁安也就是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上班才听说很多同事都要去参加悼念仪式,起码为了一点人情世故,也去参加了葬礼。 他当时只感慨绝症确实折磨人。听说为了独自养两个孩子,林芸没有放弃事业,甚至为了得到晋升加倍努力,从警队中温柔和蔼的调和剂变成了虽然仍旧亲和,但总像和人隔着一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要达成这种效果,同样也需要花费大笔开销聘请护工和保姆接送上下学。要不是林芸和连宏明都是独生子女,至少有父母的家底支持,恐怕很难同时支撑那三年的花费。 但是病魔不等人,连宏明仍旧在病榻上闭了眼。 那时他的双胞胎女儿甚至还没弄明白死亡和出差有神峨眉区别,再加上这个父亲从她们刚记事开始就陆续因高强度工作和长期住院的疾病在生活中缺席,被也不是很熟的母亲带去葬礼时,那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满是茫然,其中还只有一个因为被他人感染哭出了声。 现在重提旧事,一切无力回天的悲凉就被冲淡了太多。 尤其是在一些阴谋浮出水面以后。 对梁安来说,问题的关键在于,林芸现在到底在和江卓谈论什么? 在这个节骨眼讲这种事又有什么用? “宋队始终没找到内鬼,是因为真正的机缘巧合。”林芸表情有些不忍,“……因为刚好有机会获得那一则情报的人恰恰因为住院被排除在外。连宏明发病时在支援一支队的案子,宋队对这件事抱有愧疚,当然也不会去专程试探一个垂死的病人。” “林支队长,你确实是个好人。”江卓由衷说道,“很少能见到你这样公私分明的人,不回避亲近者犯下的错误。” 林芸叹了口气,“当警察这么多年,从别人的经验来看,我很早就了解到一个道理——有的时候为一件事百般掩饰,只会让自己陷得更深。”随着时间的推移,风势愈发强劲,像是偏要在夜色中搅动起一层浑浊的雾气。 一方面当然是为了避免暴露行踪,另一方面他的夜视适应能力仍在可接受范围内。借着微弱的月光与眼睛对黑暗环境的逐步适应,他能大致辨认出前方地形与植物轮廓——那些低矮的灌木、攀附的藤蔓、杂乱的脚印痕迹,在训练有素的判断下,仍足以构建出他所需的“行动路径”。 这一路上也不只是需要行走。梁安在路上听闻了宋乔雨的直升机速降计划——完全不让他感到意外——同时也了解到刘澈陆遥那批人带着消防队已经开始赶往那处篝火一样长燃的地方。包围圈正在建成,不出意外的话能够囊括整片区域。 当然,梁安没那么乐观:既然这个人甚至能准备好悬崖速降的工具,说明绝对在这片山区踩过点,也当然会对后续的逃亡路径进行完整确切规划,预测警方可能的应对措施。对梁安而言,他只是好奇选择的路究竟会是什么。 不过梁安现在更需要注意自己。还是那个道理,一旦打开光源就意味着可能会暴露在伏击者眼中;而在这片可能埋伏了第三方力量的山林里,能不暴露最好别暴露。 更重要的是,风的性质变了——不再只是凶猛的背景噪音和空中行动的阻碍,而是一种战术变量。他注意到风速已经足够强,甚至开始带动地表松散的灰土和轻质叶片,这意味着如果自己就这样藏身于这片林子中,气味、声音甚至些微动作也更容易暴露。 但他能够尽可能像这样放慢脚步,尽量让每一个落脚点都避开干枝与松动的腐叶,像一道影子缓慢渗入更深的丛林。 这显然是个卓有成效的做法,梁安的掩饰也足够到位。 因为在他找到目标地点,发现有人正在密谈,悄悄凑近来倾听一些细节的时候,确实完全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而这分明是两个相当敏锐的人。 他在谈话的一半开始旁听。 林芸的声音分外冷静,“如果说我完全没想过他真的做了那些事,那一定是假话。但那确实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那时候我还太年轻,两头跑……不,三个地方同时兼顾就够折腾的自己焦头烂额了。我不是在找借口,只是我确实没帮到她什么。” “每个人都有很多面。有句古话怎么说的?亲者难明,近者易盲;最亲近的人反而总习惯替他遮掉看不清的部分。” 如果不是因为对那道声音熟悉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感知到这种堪称和谐的交流氛围,梁安只会认为这是林芸和哪位刑警同事的随口闲聊。 可惜他不是。 江卓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抱着手臂倚靠在连星光都被遮住的夜间树荫之下,仿佛不是在荒郊野外,而是在他那座写字楼的办公室里,正面对着落地窗,随口和什么生意伙伴攀谈着。 林芸轻叹了一口气,“恰恰相反,我从来没有刻意帮他遮掩过什么。误解——用这个词来形容可能更贴切一些。我和他当过搭档,关系改变后的几年里更是需要全方位‘无条件’的信赖。关于爱情、婚姻,总有这种世俗约定俗成的东西,要求保持在同一阵线,把一切怀疑解读为自己不那么尊重对方的窥探欲。” 有了仅此一个的关键词,这时的梁安也很快反应过来了他们究竟在讲些什么,又或者说,究竟在讲的是什么人。 连宏明。 昱州市第二支队曾经的副支队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同时也是眼前这位昱州市外勤刑警中的顶梁柱,受人尊敬的林芸林支队长病故的亡夫,她家里两个孩子遗憾早逝的父亲。 对这个名字梁安其实没那么熟悉,因为他毕竟没和这位警员真正共事过。他刚进第三支队的时候连宏明其实就已经因病住院了两年,再过了一年才传来不治身亡的消息。 那时梁安也就是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上班才听说很多同事都要去参加悼念仪式,起码为了一点人情世故,也去参加了葬礼。 他当时只感慨绝症确实折磨人。听说为了独自养两个孩子,林芸没有放弃事业,甚至为了得到晋升加倍努力,从警队中温柔和蔼的调和剂变成了虽然仍旧亲和,但总像和人隔着一层。 要达成这种效果,同样也需要花费大笔开销聘请护工和保姆接送上下学。要不是林芸和连宏明都是独生子女,至少有父母的家底支持,恐怕很难同时支撑那三年的花费。 但是病魔不等人,连宏明仍旧在病榻上闭了眼。 那时他的双胞胎女儿甚至还没弄明白死亡和出差有神峨眉区别,再加上这个父亲从她们刚记事开始就陆续因高强度工作和长期住院的疾病在生活中缺席,被也不是很熟的母亲带去葬礼时,那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满是茫然,其中还只有一个因为被他人感染哭出了声。 现在重提旧事,一切无力回天的悲凉就被冲淡了太多。 尤其是在一些阴谋浮出水面以后。 对梁安来说,问题的关键在于,林芸现在到底在和江卓谈论什么? 在这个节骨眼讲这种事又有什么用? “宋队始终没找到内鬼,是因为真正的机缘巧合。”林芸表情有些不忍,“……因为刚好有机会获得那一则情报的人恰恰因为住院被排除在外。连宏明发病时在支援一支队的案子,宋队对这件事抱有愧疚,当然也不会去专程试探一个垂死的病人。” “林支队长,你确实是个好人。”江卓由衷说道,“很少能见到你这样公私分明的人,不回避亲近者犯下的错误。” 林芸叹了口气,“当警察这么多年,从别人的经验来看,我很早就了解到一个道理——有的时候为一件事百般掩饰,只会让自己陷得更深。” 喜欢来自角落的潜伏者请大家收藏:()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八十七章 敲门 最初的开端仅仅是一句客套话。 那是一起横跨六年才得以解决的连环杀人案,案件的受害者家属们几乎热泪盈眶,止不住想要和负责办案的警员握手言谢。 连宏明当时也是头一回立了这样的大功,先是机缘巧合获得了最初的线索,然后因此在专案组扮演了重要角色,这几个月来不分昼夜的跟进调查。好不容易抓住真凶,他对完满的结果满怀欣喜的同时也注重着自己的表现,然后就发现有人来到了自己跟前。 那只是一个佝偻的老妇人,之前走访的时候就见过,身体状况不太好,肢体动作或许也因此比起其他情绪难以克制的家属要安静,很少见到会这样走上前。连宏明记得她的小孙女是案件受害者之一。 “小同志,这几个月真的辛苦你们了……这点心意你别嫌弃。” 连宏明自己都没能察觉到他自己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那甚至称不上是犹豫,只是出于个性——不好意思用拒绝来让人难堪——却就这样被不远处的其他人收入眼中。 当然,连宏明没有收下礼物:虽然所谓的心意只不过是一个老人囤积的一张两百元购物卡,后来这位老妇人也确实跟着儿子一家搬离了这个伤心地,也用不上这个本地超市周年抽奖的二等奖奖品。有些事情的确存在确定的规则。 这不是什么大事,对方也当然说不上什么别有用心——虽然之前还没发生在自己身上,类似的情景连宏明其实见得不少,他们应当只是认为这就是一点表达感激、微不足道的小心意,不知道他们确实不能接受这种和金钱挂钩的东西。 虽然等值金钱和贵重礼物不能接受,但一顿警局旁路边摊饭馆的一顿饭自然在默许范围之内——尤其这压根不是订好位子正经上门把人请过来吃饭的场子,只是在连宏明刚刚想起车应该已经被老婆开去接孩子放学,买了一套不正宗的煎饼果子正准备打的回家的时候,他被路边开了一桌的家属们认出来然后热情拉上了桌,就说还是得吃一口热乎的。 这一桌上的人连宏明都在刚才的案情发布会、之前挨家走访时或者只是在档案里见过,只除了一位。 被生拉硬拽还是留在了席上,酒过三巡以后,只因为不好意思推拒喝了一杯啤酒的连宏明自然还算神志清明,只是为了规避进一步的劝酒忙不迭找了一个少人的角落。 这时候他才真正和这个陌生人打了照面。或许酒劲虽然影响不了头脑,但还是导致了血管扩张,对决策的走向起到了一些影响,“你好……你是哪位?” 男子微笑着说道,“我是民间调查的资助人。我本来没打算来这一趟,只是他们确实希望我也能到场。” 连宏明顿时恍然大悟。 这一起案件调查在四个月前才因为一个机缘巧合才关键线索骤然浮出水面而重启。没有这种转折点般的线索,恐怕也无法走到这种地步。这些年里,警方的案件调查虽然随着凶手隐匿、证据匮乏而几近停滞,但对这些饱受精神痛苦折磨受害者家属来说,能称得上精神支柱的的确是他们找的帮手持续发掘出来大多数无用的线索。 当然,几乎任何事情都需要资金。 根据警方的了解,确实有一名资助人联系了其中一个最为执着激进的受害者家属,在没有任何前提要求的情况下包办了餐饮、住宿、聘用专业人士的一系列消费。那位家属对这个人颇为感激,因此也坚持尊重他人对隐私方面意愿,袒露新线索的同时没有对警方说明这位神秘资助人的真实身份。 虽然并不多见,但不是闻所未闻的事。 男子举起酒杯,没有表现出过分热络的姿态,只是笑着同他点头示意:“辛苦了,连警官。这么久的案子还能这样留心,你这样的人其实不多见。” 连宏明实际上有些惊讶, “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不过连宏明还是习惯性摆摆手,不愿被夸大功劳。 他今天被夸赞了很多次,实际也不算单纯的客套。毕竟确实是他首先追寻着家属提供的微不足道的线索查出了一条新的线路,这才导致四个月前劳师动众的专案组重启。 “该做的事不代表就一定会有人去做。”男子的语气依旧温和,像是在简单陈述事实,“尤其是把案子推进到最后的人:很多时候不是因为能力不足,而是不够坚持。” 连宏明没再说话,只是略微移开了视线。他听得出对方话里的分寸,这不是那样直白绝对的恭维,却更显得真诚。 男子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很随意地转换话题,问起他日常的工作强度、家庭状况,甚至笑称自己经常听说警员忙得顾不上吃饭,连宏明正在事业上升期,又都是有孩子的人了恐怕更是难调整时间,语气不急不缓,完全没有市侩奉承的意味,只像是一个真心想和对方谈心、关照对方生活困境的好伙伴。 最后离席前,男子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认识一个阿姨,带孩子特别有经验,如果你觉得需要帮手,可以考虑看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连宏明愣了愣。 他们的家庭生活并不拮据,远没到那种缺了几百上千块钱就无法过活的地步,但或许是因为想起自家一对小小的女儿在幼儿园放学后独自在家,结果一个企图爬阳台时把自己摔得鼻青脸肿,另一个坐在地上吓得哇哇大哭的惨状,连宏明又有些心动了。 又不是不付工资,他想。只不过是介绍一个细心可靠的保姆而已,不能代表什么。 “是有这个需求……”他试探着说,但也没给出太过迫切肯定的言辞。 神秘人笑了。从头到尾,连宏明甚至都没听他介绍过自己的名字,却记下了一个算是挺出名的家政公司的联系方式,还有指定的人选。 介绍来的保姆确实认真负责,据说是个工作十几年的老资格,经历到个人能力都没有任何问题,不仅照顾周全,还把连宏明家里两个不省心的娃管教的心服口服。连宏明也随口问起推荐她的人是谁,保姆阿姨笑称也许是哪个以前某个对照顾孩子很满意的前雇主,但也不确定究竟是哪位的好心介绍。 也是在这时,连宏明基本上放下了戒心。 直到几个月后。 连宏明参与了一桩久经调查的激情杀人案件,虽然牵涉到本市与房地产相关的灰色产业,牵扯到的人员不在少数,案情本身却不算复杂。 只是其中一名有着千丝万缕关系涉案人,说来不是凶手,但和惨案发生脱不开关系,甚至可以说是把凶手与被害人推向深渊的真正源头。 那人几乎在法律边缘踏踏实实踩了一圈,只是每一步都精准踩在规划好难以定罪的地方。连宏明把人扣下七十二小时也没能从关键节点找出证据,就必须按规定放行。 这其实也不算什么,这条路走不通就走另外一条。 某个夜晚,又一个鲜明的突破口由于涉案人员口供被逼问出个人的利益相关而且当时醉酒被不予采纳,事情又一次停在了“需要更确凿证据”的死循环上。想着当事人的甚至略带一些条形的眼神,连宏明气得想笑,从没有这么主观的烦透了律师的精明,但也只能拖着沉沉的脚步走出警局。 他坐在马路边塑料凳上点了根烟。 自从有了孩子,他已经尽力开始戒烟,但也许是现在实在太冷。不知道是心里还是身上,总之有种义愤无法释怀的感觉,让他确凿地需要一些不那么循规蹈矩的宽慰。 当警察前,他可没想过伸张正义是这样艰难的事。 “没想到连警官喜欢这个牌子的烟。调香型……昱州的小卖部里可不常见。” 连宏明转头一看,正是那天给自己介绍了保姆的民间调查资助人。虽然没有互通姓名,但他对这个人印象很深,甚至跟保姆没问着,后来想起这件事也顺便查了一下。 昱州市虽然不是什么小地方,但毕竟当天是个仓促组成的临时饭局,那些家属不觉得会麻烦,随便招呼就把人叫来意味着资助人可能就住在附近的哪个高档小区。 这位资助人谈吐不俗,能够挥金如土显然也有一定资产,再加上也雇过保姆应当有孩子,连宏明开始还比较困惑,扩大了范围再搜索才有了答案,发觉难点在于这人竟然是个单亲父亲,而且长得实在不显老——明明已至中年,看着却和自己像是同龄人。 资助人名叫江卓,也确实是各种意义上的成功人士。 虽然微末的好奇心多少还带着点克制,没到为了满足自己查清对方的资产总额的地步,单是那些头衔就足以让对商界理解仅限于股票是什么东西的连宏明意识到这一点。 想到这里,连宏明才记起自己还得礼节性的回话。 “……啊,这是以前从老家带的。” 有些尴尬地捻灭了烟头,连宏明忽然又想起什么,从新拆封的烟盒里抽出另一根。 “谢谢,但我不抽。”江卓笑笑。 连宏明不禁有些好奇,或许也是因为被职业腌入味了,产生了一些无论干什么都下意识去追根究底的习惯:“那怎么会这么了解?” 江卓笑得很随意,“了解不代表喜欢。很多人都不抽烟,却认识不少抽烟的人。如果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更加了解,应该不必建立在实际运作的基础上,没错吧?” 连宏明不假思索的反问,“如果不实操,了解很难落到实处……当然我不是在质疑你不抽烟,只是这个说法的走向实在有些偏颇了。” 他也许是天生就喜欢和人抬杠,大抵是学生时代进入辩论队的重要理由。但开始工作以来,对陌生人克制嘴快的本性也是训练的一环。连宏明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也许是刚才的忍耐让他达到了阈值、再加上久违的烟草味确实让他放松了不少。 “有话直说,我很欣赏你这一点,连警官。”幸好江卓并不非常在意,“其实对我来说,观察只是一种偏执的习惯。我不太喜欢闲聊,琢磨着能借助这些小花招知道抽烟的人大概是什么心情就满意了,但如果说用来给什么下定论——那确实太不可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连宏明转头看向他。 江卓却像读出了他心里将说未说的那句话,为自己辩解:“虽然我不喜欢闲聊,但看到有人一反常态还是会感到好奇。那起谋杀案应该已经结案了,不是吗?你会这么苦恼,应该另有原因。” 相关的谋杀案件本身已经水落石出,信息公开,但连宏明针对个人罪行的调查被捂得死死的。不过他也知道,来来去去盘问那么多回,自己的调查可能在他们固定的圈子里泛起了涟漪。连宏明正做好对方可能要询问相关的事宜的准备,却扑了个空。 实际上,江卓隐晦的关照只点到为止的停在这一步。 “那么祝您调查顺利,”他摆了摆手,“一定会顺利的。” 这是一句不太有水平的客套话。 但是江卓看上去总不像那种热衷空谈希望的人。那一瞬间,连宏明好像隐隐觉察到了什么,仿佛某种没能直接说出来的言外之意,稍一回想又更像是自己想多了的错觉。 江卓没有久留,像是真的只是刚好路过警局门口,顺便和见过的警察短暂的搭话。 但是很快,一封匿名的邮件又发到了连宏明的邮箱里。 是一个板上钉钉的证据,正是连宏明想要的东西。邮件匿名,虽然没有设置反侦察机制,但不用做这些连宏明也已经恍然大悟对发信人是谁心知肚明。 这很正常,不是吗?一个愿意全款资助悬案调查,完全不求回报的人,自然也可能因为作为义愤填膺,使用自己的手段,通过旁人无法触及的渠道获得线索,然后悄悄呈递给警方。 江卓是个好人。 这样想着,连宏明顶着压力呈递了证据,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两个半月后,再一次的困境当中,一封塞在门缝下的信件让连宏明再一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证据。 一切都来的仿佛轻而易举,方式万千,总是向着连宏明调查需要证明的方向推进。他不再刻意回避那封邮件的来源,也不再思考这些证据怎么得来。这只是一次次为了公义正义的合作,连宏明学会了像接受值班安排一样自然地接受它,然后动手处理。 直到有一天。 他与一条新的回复不期而遇。 “我还需要一个额外的消息。” 喜欢来自角落的潜伏者请大家收藏:()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八十八章 旧账 “连宏明只是太软弱。无论如何,他一步错步步错,泄露了许多秘密,最后在市局植入了一个根深蒂固的害虫。如你所见,我不害怕坦白这个秘密——你应该也猜到了,我就不妨明说:我遵照你的指示行事只是想借此弄清楚,究竟是谁清楚当年发生过的事,并且选择用这件事来威胁我。” 林芸端得一个有恃无恐。 听到这里,梁安也差不多明白了近期他从一些有自知之明或者没有自知之明的下属得知林芸相关的异常究竟是什么缘由。 其实梁安从来都不怀疑林芸的立场,只认为这位受人尊敬的支队长频繁让人怀疑的举动一定另有意图,只是不方便告诉其他人——倒不是他有多了解林芸,只是他还算清楚这位支队长对她那俩孩子教导严苛的程度,不可能容许自己反而成为一个坏榜样。 虽然看上去像是武断,但梁安始终觉得坚定的动机和习惯往往比坚定的人格更为可靠。如果林芸都能心怀鬼胎为利益折腰,就意味着社会最基本的约束体系——家庭观念——都莫名其妙失去了作用。没了这点动机,很多事就会变得没法讲。 佐证还有另外一点。分明现在正说着亡夫做的错事,林芸倒是光明坦荡。现场的另一位也是面不改色——哪怕作为曾经数次被传唤到警局的嫌疑人,在警报频传时“凑巧”在事发山上徒步“偶然”撞见昱州市的刑警头子,江卓也和没事人一样。 这俩人哪怕就这么放到大街上单看外表都堪称人畜无害,加到一起让躲到暗处甚至都不需要做表情管理的梁安都颇为自惭形秽。 ——姜还是老的辣有的时候本意其实和脸皮厚没有什么区别。 “用威胁来形容就太过了……”江卓更是笑了笑,“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是连宏明的朋友,比起打探警局内务,更像是市民关注时事。或许有时候没什么分寸,也只是聊天罢了。至于‘指示’的部分……抱歉,我还以为这只是一种好心的提示而已。” 梁安神情微动,也意识到江卓现在是在干什么。话已经说开了,哪怕林芸现在拿了设备在暗地里录音,用自己和丈夫的名声和显然与警方人员私下勾结江卓来个玉石俱焚,借此启动正式调查,他也能堆砌一些可以多重解释的要素,用一个翘板,把自己彻彻底底、干干净净的摘出去。 这种情况恐怕在“指示”那一步就有铺垫,作为佐证,林芸此刻面容正肃,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身后的拳头微微攥紧了一瞬间,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结论。 不好整。 梁安也在暗处思考着对策。他一般只会指望自己站出来解决问题,现在成了暗处的围观者,对情形状况控制欲无处释放,但也清楚自己确实最好担任这个“局外人”的角色。 现在的情况林芸才是能够决定走向的一方。 这段时间里,梁安其实也想过自己如果直接就这么走出来会面临什么。但结果无外乎一两种——继续被当旁观者很有可能。自己毕竟是从天而降,下来的动静不小,但凡底下的人屈尊抬个头都能发现,甚至不会意外有他这一个人在偷听。 他本来预估着是由自己和江卓对峙,不指望抓住什么把柄,起码临场想办法把徐天翼哪个独断专行自找麻烦的家伙给摘出去,谁成想林芸在宋乔雨离开后竟然先一步和江卓撞上。听了刚才那些顺理成章的对话,这也恐怕不是巧合。 另外有一件事梁安确实在意:既然林芸完全清楚连宏明的作为,能够笃定这件事不足以对自己的家庭起到过大的威胁,就证明连宏明不是死的一干二净,或许留下了某种特殊的线索——他毕竟是一名能力不俗的刑警。 最大可能的时间段就是他重病的时候。独自坐在病床上的时候,或许很多细节都会从脑海中浮现。哪怕现在更可能无人所知,连宏明也许能意识到什么。 梁安没有和连宏明共事过,但他查过连宏明,也包括他的死亡。在察觉这个人和江卓有隐藏关系的时候,他秉持着一如既往的阴谋论,甚至怀疑过连宏明是被杀人灭口,漫长的疾病也或许不过是个缓冲期——直到后来确认了实情。 医院仍有存档,连宏明自己签署了放弃治疗的申请。 确实是源于无法治愈的疾病,确实是在医院里饱受折磨许久才亡故。但真正任由连宏明死去的是他自己的签字,还有作为妻子的林芸到连宏明父母这些家属在连宏明还活着的时候为了处理后事签署其他繁复的文件,彰显了默然的授意。 出于对长期折磨的绝望而选择放弃抢救是医院里每天都在发生的事,结合家属处理后事的时间节点确实应当是计划好的结果,不存在谋杀可能,但在连宏明尚且清醒的时候,绝对有一段时间他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已经大限将近,可以把希望告知的事情告诉可靠的人。 当然连宏明同样有可能把秘密保守到最后一刻。梁安也不是没见过固执至此,为了面子不肯承认自己犯了错的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只是连宏明坚定自己的正确,一辈子到了头,最后可能终究发现自己不属于完美无缺的人。 这些年来林芸一直对三支队的主要任务视若无睹,这是非常有利于梁安的举措……梁安清楚这种情况很大程度应当是源于宋荆授意林芸要完全相信王海,王海又果断让梁安继任的延续,所以在这次行动前察觉到林芸片面隐瞒消息的举动时才没有大动作。 从梁安的角度考虑,他当然认为林芸最好的做法应当是和自己共享线索,但他也没有自我到认为别人必须无条件信任自己的地步。他试图切换角度,猜想林芸可能的作为。 所以除了围绕着连宏明的一系列问题,林芸掌握了哪一部分的真相? 梁安目光愈发深沉,视线却是主要停留在不远处的江卓身上。 无论林芸知道些什么,她始终都是自己这边的人。但秘密被揭开,意识到林芸也许从连宏明那里得到了别样的线索,甚至可能有能证明江卓获取警方秘密的证据,江卓可能的反馈令人忧心。 宋荆身上发生的事不该重演在任何人身上。 现在梁安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江卓绝对不会亲手杀人——所以起码现在还没有危险。 听了那段隐晦的辩驳之后,林芸沉默了片刻。 山风穿过树梢,一如之前那几个夜晚,发出近乎锯齿拉扯般的呜咽声。山道并不陡峭,却在薄雾中显得如同某种高墙死角,空气中的湿度让人指尖发凉。她没有回头,但肩膀微微绷紧了一瞬,好像是在防备什么。 “我这次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我们的谈话地点……”林芸忽然开口。 江卓没有接话。 她盯着江卓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首先需要知道你想做什么。” 这不是试探,也不是警告,只是陈述。躲在树后的梁安也神情一怔。 “江卓,你是一个危险人物,而且比想象中更擅长控制人心,才用‘公义’把只知道单线运作的连宏明玩弄于股掌之中——我现在知道了,这不是孤例。”林芸继续道,“但你也比我想象中更孤立无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恐怕不会一个人出现在这。” 江卓依旧没有回话。当然,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时候他确实不会轻易回话,以此证实自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但他抱起手臂,眸光微敛,面上的神情就这么沉静了下来,没有了那温文儒雅的微笑,也不算苛刻或者严肃,却更像是有恃无恐。 这种形容让梁安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一些描述中过去的江卓的面貌。寡言而洞察一切,神秘又游刃有余。 这种变化理所应当,因为那时他是幕后人——现在他站在幕前。 “当然,你的势力非常不俗,我不认为你真的无人可用,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你不信任这些人来到这里,也就是你在这里要做的事非常重要。从最开始来看,有人千里迢迢绑架来了季微,而你独自一个人来到了这里,同时,季微也知道这个秘密。” 林芸吐字清晰,话语间仍在加码,就像在这山野中进行审讯,只是这时步入了下一个阶段。 “剩下的猜测就不多了。有什么事情也许会需要三个人在场?合谋、达成协议、或者更俗套的情节——交易。我们的人如果抓到山脚下那个逃亡的枪手,应该能彻底弄明白这件事。能够指证你的人还有一个,江卓,在这之后你要做什么?” 不远处的梁安顿时哑然。虽然他也多少有了类似的推理,但自问如果是自己正在和江卓,可能无法这样笃定的轻易说出结论,更别说这样近乎要挟的谈判。 虽然这有很大以部分应当是来自于梁安自己知道的太多,长年累月以来对江卓这个人产生了发自内心的敬畏干扰了判断的笃定程度,但梁安也能够承认,林芸确实某种程度上比自己果断的多,能够闷声不响在昱州市公安局刑侦部门统领全局的绝非常人。 哪怕调查的最初起点相去甚远,此刻距离真相,林芸只差一个魔盒。 是啊,一切都是关于魔盒。 但是在这时,江卓终于开了口。 “你说的很好。但林支队长,你既然知道有三个人,是不是还忘了一个人?” 林芸一愣。 “这里应该还有一个人,可她去了哪?”江卓缓缓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大概是一个被一名枪手劫持的人质,也是你们此行的目标。季微,是这个名字吧?” 到了现在,他居然还记得在话语间留缝,确保自己无法以此为证据被进一步调查。季微是刚刚林芸提到过的名字。 “你知道她在哪?” 江卓摇了摇头。 “你在拖延时间。”林芸低声说道,“她人在哪?” 人民公仆最重视的事无论何时都是民众的生命安全,无论何时都是如此,哪怕对方是个让警方无比头疼的嫌疑人。根据梁安的认知,至少在活着的人中,林芸是把这个概念贯彻的最彻底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风声骤然加剧,像是有人在灌木中短暂掠过,轻微的枝条折断声响起又消失,快得像错觉。 林芸再次冷冷开口:“你在冒险,江卓。你见过季微,而且以为只要我们没有掌握全部线索,就无法对你做出实质性的控制。还是说,你对她的行为也没有完全掌控?” “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掌控’。”江卓摇了摇头,“我只是告诉他们事实,剩下的选择……都是他们自己做的。我承认,我确实影响了很多人。” 说我这话,他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一些微微的变化,像是思绪飞远,在做什么决断。 “包括……” 话才说到一半。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回过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砰!” 正在自己背后的方向,梁安回头看去,只发现影影绰绰的灌木丛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 又是枪声——但怎么可能? 枪手从悬崖处速降,眼前的江卓手无寸铁,本该进入这里的其他警员因为几次爆炸刚好炸塌了一部分的山路,经过风险评估在半山腰的广场停车等待进一步支援。只有这里,像是特殊被落下的一块自留地一样,有人速降以后,除了确定在场的江卓和被绑来的季微,暂时只有刚才首先抄近道的林芸和宋乔雨,还有从天而降赶来支援的梁安。 但这回梁安没有犹豫,直接从藏身之地走了出来,朝着林芸的方向招手示意,然后转身直接向枪声的方向奔赴而去。 到了声音的起点,是山中一片伫立着钢筋水泥建筑物的空地,不过一层楼高十几平米的大小,显然是某个常年荒凉的气象监测点。 然而梁安停下脚步、瞳孔一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一个女人后背向天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头部附近由血泊浸透了泥土,虽然几乎没有光照,但在瞳孔适应了晚上暗淡天气时能让人看出,至少目前还是鲜艳的红色。 虽然看不见侧脸,梁安当然能够记得,地上的人穿着的是季微被报告失踪时被人转述的穿着。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梁安先环顾四周确认四下没有他人,然后目光停留在远处的一片被清扫掉灌木丛,哪里有一条刻意开辟出的小路。泥泞的泥土地里印着新鲜的脚印,路的起点甚至还抛弃这一把手枪,简直是要催促着人追上去。 但梁安没有妄动——他仍旧有些迟疑。 观察着环境,小心地、谨慎地向前方走去,梁安来到了血泊旁,稍稍半蹲到地上。 …… 他看见了一个不起眼的纸片。 纸片上潦草地写着两个字,还有一个意味深长的标点符号。 【魔盒?】 喜欢来自角落的潜伏者请大家收藏:()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八十九章 接任 不知是山风还是夜色先一步涌了上来,潮湿的冷气顺着那条被踩得泥泞的小路涌入空地。脚下的土壤因为连日阴雨微微塌陷,踩下去会渗出暗红色的水迹,和不远处的血泊混成一色。 也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林芸和江卓竟然意外的达成了一致,就这么顺着小路,一同来到了这新的枪声的发源地。 气象监测点孤零零立在风口,铁皮外墙被年久的锈蚀蚕食出斑驳的孔洞,风穿过时发出空洞的呜声。 此时,梁安还半蹲在这建筑物的一侧,闻声转头看了过来。 “季微已经死了。” 他给出的结论简单而明了,这句话也让行走时的林芸脸色一变,但也是顾及旁边还有个随时可能做小动作的江卓,她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依照职业习惯上前和梁安一起仔细查看详情。 察觉到这一点,梁安也不由得借由检查背过脸、不着痕迹地苦笑了一下,庆幸林支队长多少还对自己比较信任。 四周的树影被山风压低,枝叶摩擦着屋檐,间或有一两片湿叶滑落,啪地拍在地上,溅起细微的泥点。空气里确实弥漫着硝烟未散的苦味,与潮湿的土腥味混在一起,黏着鼻腔不肯散去。 林芸是没有妄动,但江卓倒是有了动静。他的视线先是定在地上那个女人的身上,神色不变,旋即转头看向远处——脚印和落在地上手枪所在的位置——然后没有犹豫、径直走了过去。 当然,林芸见状也跟了上去,而且不止是跟着,基本是直接以加快的速度,走到了他前头——毕竟那里有把手枪。江卓当然也没有和人赛跑的意思,因为相对速度就这么被落在了后面。 “枪口还热着,”林芸没有随意摆弄地上的证物,只是隔着一段距离观察,确认安全后才蹲下来,用布料隔着略微检查了下,“被擦过一遍——不容易注意的角落里还有残留的灰土。” 在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任何暴露在空气中的物体都会莫名其妙的蒙上一层尘土,能够发觉这一点稀松平常。 江卓就这样安详地站在一旁,看不出多余的情绪波动,只是以一种正常胆大些的民众遇见谋杀案会有的好奇而往四周看看。 “我没看到人影,所以没有直接追上去。” “你的判断是对的。”林芸点点头,“情况不明朗,尤其是这把枪。犯人没有理由丢下它——这更像是一个陷阱,或者还有其他的目的。” 梁安听到这话,动作先顿了一下,“我也认为可能有诈。” “没有看到别的东西?”说话的人竟然是江卓。 他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让自己加入了讨论之中。 这句话几乎是明示了。梁安的视线于是扫过去,淡淡来了一句。 “确实没有。” 这自然是扯谎,才过去几分钟,梁安当然还记得亲手踹进兜里的纸条上面写着什么,也明白江卓意味深长的探问实际上是什么意思——他是始作俑者,这点结论对梁安来说再浅显不过了。 【魔盒?】 关键在于,魔盒从来不是什么公开的名词,甚至不是梁自衍掌权的时代他们利川的叫法,这只是梁安根据线索自行总结出的贴切代称。他和人谈起江卓所把控的技术时会用这个名字代指。 哪怕是巡夜人中也少有人能够清楚这个私下里的代称,现存的成员也就一个最近失踪的言致远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这些天来梁安只迫于无奈,用这个名词和徐天翼解释过。 那么,为什么季微会和写着这样字眼的纸张在一处? 是有人给自己的暗号? 是要告诉自己……巡夜人的秘密和筹划在他看来无所遁形? 梁安很难给出全然正面的结论。难能可贵的,他选择先把这件换做平时恐怕会让他心神不宁的事暂放,专注于现在的安排。 “所以现在怎么做?”他抬头望向林芸,寻求一个指示。 这句话梁安说的实在少。 林芸拧了拧眉毛,刚要说些什么,却忽然话锋一转。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 滴滴——滴——滴—— 一声闷响从脚下的土层里传来,像是压抑许久的气体突然释放。还没等人反应过来,气象监测点那一方的地面猛地塌陷,铁皮外墙被掀起,屋架歪倒着砸在空地上,卷起一阵夹杂着尘土和金属屑的冲击气浪。 硝烟呛得人眼睛发酸。 等尘雾稍稍散开时,原本季微倒下的地方已经被混凝土块和铁皮压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半寸地面。 梁安震惊异常——这种程度的阵仗他也没有想到,今天第二次做出这种事,他刚才就这么彻头彻尾地忽视了某些足以把其他人吓死的异状,以最快的速度逃到了边沿。 时间又过了几秒。 或许是因为爆炸的某点火星正好点燃了燃油,片刻的延迟过后,一道微弱却极快扩散的火光在林间蹿起,像一条被唤醒的蛇沿着灌木边缘蜿蜒而去。 与此同时,浓烈 的汽油味随着火风扑面而来。 呼吸之间,火舌已在风力裹挟下舔上了半人高的树干。而距离爆炸的中心点有一段距离的江卓原本因为爆炸的冲击下意识靠在树上寻求指点,却正对着一侧的引燃点,还没等火光倒映在瞳孔之中,随后在一瞬间被人一把拽到了另一侧。 江卓几乎被绊了一个趔趄,定睛一看发现拖走自己的人是梁安,而林芸也在附近,观察着逃离这片火海中最安全的路径。 “这里!” 林芸的声音在风声与燃烧的噼啪声中格外利落,她抬手指向一条相对空旷的下坡道,那里暂时还没有被火势封死。 虽然不站在同一条阵线上,这里的人也都没有寻死的想法。作为最年轻力壮理应体力最好最耐造的人,梁安直接来到了前面开路,向林芸指向的方向逃跑,余光也注意着火势蔓延的方向。 风声裹着火焰追在身后,无形热浪一阵阵推着人往前冲。 三人踩着湿泥和落叶一路下滑,直到远离火海,才在一处山道的弯角停下脚步。林芸也是狠角色,这时候虽然喘着气也不耽误正事,立刻寻找现在最该做的事,一手握着对讲机简短通报:“火区也从这里开始蔓延了,现在什么情况!” 听到这个确认的说辞,梁安忽然反应过来——她应该是在和直升机上的人对话。 那当然就是江秋。 毕竟照理说江卓应该不知道江秋也被牵扯了进来现在“当义工”,几乎在梁安下意识看向江卓想要看他反应的同时,外放的对讲机里传来了江秋的声音。 “在你们刚才走向为基准的三点钟方向,”江秋的声音透过电流沙沙声,带着一贯平板的冷静,“有一条安全的避火带,直走一百五十米左右后左转。旁边就是下山的路,火暂时没有往那边蔓延的趋势。” 他像是想了想,还额外补充了一条线索。 “陆遥说,护林队和消防队已经在山路上了。” 居高临下的人肉导航非常值得信赖,林芸短暂判断后也得到了相近的结论,招手便让剩下两人跟过去。这回是梁安留在后头断后,但他也属实头皮发麻——甚至不是因为现在危险的情况,而是因为江卓可能的反应。 至于江卓……江卓一句话也没说。 林间的热浪依旧追逐着他们,但前方的避火带终于在火势逼近前出现在视野中。三人先后跨过那条焦黑的地带,扑到一片相对安全的空地上,林芸示意暂且停下,几人才暂时卸下了压在肩头的那股紧绷感, 停在原地。 “这里利于救援队定位,附近比较空旷,暂时确定安全。”林芸给了解释,“避火带是空出了这片区域,但下面小路很窄,四周都是易燃物,如果再来一次爆炸情况就说不准了。” 梁安点了点头,“林队,关于季微那边……” 虽然和林芸在讲话,他的目光却落在了江卓身上,似乎在期望这个人有什么反应。 “我会和宋局说清楚这件事。”林芸放下对讲机,从口袋中拿出她刚才收缴的手枪证物,“梁安,你先看看,这是不是你们之前从走私犯那里缴获的同一批手枪——和女犯人徐晴拿到的是同一批?” 梁安清楚她第一个说的是戚泰初的案子,另一个是任一事件结尾女犯人“意外拾取”的手枪。不过林芸看他这样犹豫,还以为是一时间没想起来,另外补充了一点。“也就是五年前的那把。” 五年前,梁安乔装打扮和一群人被困荒岛,岛上出现了一把枪。虽然坦率了当年的事件,有一件事梁安没有完全和三支队的其他人分享:不止他们从戚泰初那里收缴来的手枪和孟珊珊的母亲徐晴所捡到的枪是同一批次同一型号,岛上被刻意布设的那把枪也是如此。 那批手枪的出现几乎标志着是哪一方势力种下的恶果。 “没错。”梁安点了点头。他刚才其实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江卓在一旁,似乎接到了梁安提及季微时若有若无的暗示,定定看了他两眼,然后像是随口来了一句令人不明所以、疑似夹杂着恭维的感慨,“在这种地方,如果没有林支队长这样的人带路,想要逃出这片火海大概只能自求多福了。” 闻言,梁安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无论如何,至少现在这里是安全的。”林芸本身其实对恭维不感冒,但不代表她不会觉得江卓忽然说出这种话比较奇怪,虽然皱眉思索,但还是继续现在的部署安排,“江董事长,还请您不要随意走动。” 这是完全把刚才那些事当作没发生过的反应,一言一语就像真只把江卓当做人畜无害的一般市民,和刚才相比如京剧变脸。显然林芸方才也是失望而归,没从高压问话里得到自己想要的证据与结论,权衡这点线索不值得自己玉石俱焚,因此决定暂缓。 江卓自然乐得有这样的结果同样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梁安也赞同这个决定,配合着当了个捧哏:“林队说得对,还是先稳住阵脚。” 空地上的空气依旧闷热,火舌在远处的林间翻腾,偶尔传来很远的地方 树木倒下的闷响,至少这里现在还安全。林芸抬眼扫了扫四周,视线最后还是停在江卓身上,等待不久后总算开口。 “江董,空地另一侧有个视野盲区,离这儿二十米不到,刚才避火带延伸到那边的情况这边很难看清。能麻烦您去那边持续确认一下火势吗?救援队上来之前,我得知道哪里能站人。” 这理由听上去无懈可击,但摆明了意思就是先把江卓支走——不离开安全圈,却又足够让他离开当前的交谈范围。 江卓闻言,略微抬了抬眉,目光在她和梁安之间停了半秒,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却没有戳破。他只是淡淡点头,完全一副合作的态势,转身向林芸指的方向走去,步子不急不缓。很快,他的身影因为这里不算良好的视野,变得影影绰绰。 林芸确认那边已经听不见声音,这才收回目光,低声开口:“江卓今天是有目的来的。” 梁安皱了皱眉,“为了季微所掌握的东西,和绑架犯一样。但他自己不是绑架的人。” 他照旧隐去了魔盒的内容。 “我想不止——他要找他的接任人。”林芸的语气笃定,“不过很明显,他没得到满意的结果。” 梁安沉默了两秒,似是有些困惑,“哪个接任人?” “另一方,哪个绑架犯。”林芸目光锐利,“这里发生的一切甚至从季微被绑架开始的情况他都看在眼里——他在判断‘那个人’是否值得合作。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应该非常失望。” “应该?” 林芸倒也坦诚,“刚才的对话你应该都听到了。我不是刚好在林子里遇见的江卓,我是临时被叫去的——就在宋乔雨到悬崖下以后。我想这里应该还有别的监控措施,不然不会这么巧。” 荒芜的地方安排监控措施,梁安听了这话倒是想起了某些不太好的回忆,“在这种地方布设监控,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不是监控,只是措施。”林芸目光微沉,“在预设江卓提前知道季微会被绑架的前提下,你认为,他会不知道有人布下这些炸药吗?这是我让他去‘把风’的原因。他平时作风谨慎,明知道会有山火的危险却仍一个人来到这里——我推测是由于和绑架犯关系密切的盲信,这也是接任人理论的来源。仅此而已。” 第一百九十章 声称 梁安可是刚在大厦里亲身体会了一把被杀手围猎的惊悚感,拖着徐天翼带着江秋作弊打了个飞的才脱身。这种角度来看,他当然不觉得江卓真能和那位绑架犯有非常密切的个人关系——非要说的话,你死我活、互捅刀子的关系还差不多。 但这种略微的不认同不妨碍他好奇林芸这个结论最开始究竟是从何说起:“林队,所以江卓最开始是怎么联系上您的?” 他这个最开始自然指的不是今天,而是稍久以前,林芸一开始行为古怪的时候,也大概是她被用亡夫的事情威胁的时候。 “时间?大概是在你们开始调查交通事故,发现尸体以前。不过最开始的消息很笼统,没有身份,只是给了我两个关键词,通讯位置和时间。”林芸说着一顿,“这件事我找宋局报了备,不是不相信你和邵梓,只是说到底让你们顾及我这边的旧事,瞻前顾后起来事情恐怕就不那么好办了。尤其小邵这个性格……” 梁安苦笑着接话:“……他是比较重感情。” 接受这事对他来说就是洒洒水。别说连宏明这人他基本都不认识,就算换作另外哪个熟悉的市局刑警往外吐露消息导致那样盘根错节的沉疴,在实在接受过不少类似信息的他看来就那样。 问题大吗?当然大。但比起亲爹携团伙贪赃枉法、亲妈带着自己预谋杀人,只能说对比产生美,很多事让梁安秉持着能过一天是一天的原则,或许过多的精神冲击令人麻木也让人能坦然对待不那么严重的情感挫折。 不过邵梓就不一样了。 这个人把个人交际当做吃喝拉撒之外的第五样必需品,比梳妆打扮在他的价值排位里可能都要靠前。据传说,当年重情重义的邵梓组织同事拼车去医院探望连副支的频率比林芸这个亲老婆还高,更是隔三差五把老家寄的特产大半找借口转赠给林芸,整的人家在当时劳心劳力兼顾事业和家事的时候什么都缺,单单不愁投喂给孩子的干货零食。 这样的人听了这种事,就算能正常工作,怎么可能让决断的效率完全不受影响?哪怕价值观让他不那么同情连宏明,林芸的事业会不会被影响恐怕也要成为常驻的议题。 林芸自然也清楚这件事。她说到这里,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远处,确认江卓还处于听不到他们对话的位置,然后说道:“所以我只有一件事弄不明白。就算能把他的一些特权和势力交出去,借此转移警方的视线,江卓到底能从这件事中获取什么好处?” 梁安的神色也渐渐凝重。 他 一直默认江卓总是别有用意,确实没有以林芸这样通常的视角思考过。这样看来,他这种单一的视角总归是局限了——所以斟酌了片刻,他还是把刚才枫越大厦里的遭遇,以及对绑架犯策划借机暗杀江卓的全盘推测说给了林芸。 到了这一步,确实没有再向这位林支队长隐瞒的理由。 林芸嘶了一声,显然也觉得很难理解。无论从黑道白道什么场合环境下常理的角度来看,在明知道对方暗杀行动的前提下还要单枪匹马和人合作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她沉吟数秒,随后带着一种非常微妙的语气探问,“这种忽然不顾及自身生命安全的冒险行事……梁安,在你看来,江卓有没有心理上具有自毁倾向的可能?” 这是心理学上的概念,林芸看来也觉得牵强且不可思议——毕竟在她的经验里,即便是赌命的交易,也得建立在彼此有足够互惠筹码的基础上。虽然说来荒谬,但在正常逻辑上确实仿佛唯一能够解释现状的可能。 “不对。”梁安忽然说,“或者说,原理上不对,结果上却很相似。” “……他的行为不是出于信任,也不需要互利。而恰恰是出于对对方了解程度的递进。决定暗杀江卓也是一环,但对江卓来说,这是对方符合自己要求的表现之一。” 这时,自言自语的梁安动作一顿,才终于感受到了那种刻骨的寒意从脑后蔓延至脊背,就像是支流汇入了一片汪洋——一切都合理了。 就在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事,眼前仿佛浮现出过去的那些场景。 ——母亲曾经在自己耳边反复念叨的话语。 ——张银胜惶然讲述的江卓在那段过去中所能做的事。 ——还有江秋曾经的那个提议。 ……杀死江卓。 为什么江秋会给出自己那样的“委托”? 他可没有棱角分明的善恶观念,就算认知到江卓行为上是个法外狂徒,也不可能会凭教科书上的只言片语决定谁应当被抹除。这本身不属于江秋几乎可以说是人畜无害的行动守则。 除非本身在江卓眼里,想要找个人取代他就意味着想要找个人杀了他,能够掌控魔盒的人必须确定能够保守这个秘密,死人毫无疑问是最受人信任的合作者。梁安被这个结论荒谬到想笑——江秋难道觉得自己是合适取代江卓的人? 江秋不会自行延伸,所传达的当然是结论。哪里来的结论?当然是源于江卓。 就像魔戒必须有它自己的主人。因 为江卓自己反倒不是一定要掌控魔盒的人;因为江卓并不是为了苟延残喘而接过魔盒——是魔盒存在本身造就了现在的他。 他不需要和人互利,只需要确认这个人和自己的目标真正相同。 多少知情者畏惧魔盒的能力,就有多少人希望得到它。魔盒是诱惑也是威胁,江卓知道,控制它的人如梁自衍如尹慧希都陷入迷局。而江卓不同,他不是为了完成什么而使用魔盒,只是因为必须接过魔盒才需要继续这份扭曲的基业,只要人选合适动机适宜,他甚至乐意有人挑战自己。 江秋不清楚这是某种权限、作为的转移。他单单是比较清楚,所有符合江卓筛选标准的人,似乎都很想杀了他。那么梁安这么做,也许同样符合这个刻板的模型。 哪怕事实已非如此,江卓仍旧是那个被动被拽入局的人。这就是为什么尹慧希还在世的十几年当中他除了默许一无所为——不是因为无力挣扎,而是因为无动于衷。 立场并不重要,观念才是决定性的。至于江卓自己的性命如何,他比其他人更不在乎。 ——也许是熟悉的人与事最容易忽视,梁安从未细想过江卓和江秋在他人口述的外表和天赋以外真正的共性所在。 就像尹慧希自始至终从未察觉到自己和“失败品”江秋一样缺少社会化能力,看似情商和智商俱佳,拥有完美无缺基因样本的江卓本身其实也给江秋带来了某个绝对异于常人的特征点:哪怕攀爬到常人无法企及的地步,他对自身的利益并不在乎。 一切巧合都是必然。 微妙的平衡在尹慧希夺权后很久没能被打破,因为江卓根本不认为有这样的必要,直到某个变化的节点…… 梁安想到这,竟感到一种微妙的讽刺。尹慧希之死前不久,与枫越集团阴影中的丧生者正是徐天翼的姐姐——也是导致徐天翼至今憎恨江卓入骨的原因。 这就是他们观念走向不同道路的。 相比其他人,她是一个彻头彻尾没有身世背景、仅仅是被随手灭口的无辜者——甚至人格上几乎完美的宋荆都不像她那样主动制造不了任何威胁,只是有可能被人利用为转火枫越集团的尖刀。张银胜这样的人甚至都能好端端活着——因此按照江卓后来行事的风格,确实有可能因为这点导火索认为尹慧希不再适合掌控魔盒,从而出手杀人。 江卓确实精于掌控全局,在从尹慧希那里夺权以后会一直主导局势,直到自己不需要这么做的时候。他的行为逻辑完全建立到此时维持理念是否 需要自己的存在。 无论这个人想不想杀死自己,只要他们和自己的观念相同,那就可以放手。 这些剖析都源于梁安借由江秋得到的线索,或许是某种下意识的回避情绪他一直没能发觉,直到现在由答案推出了过程。但林芸没有这一线索直接确定了江卓不是有什么其他谋划,而是真的不避讳死亡的概念——那是多年在与人的交流上磨炼出的直觉。 所以即使没有江秋的那条线,她也能凭行为模式和处事逻辑推到这个结论。 梁安由衷地来了一句恭维话:“林队老谋深算,我自愧不如。” “客套就不必了,我只是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林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她这话似有深意,梁安也明白这十几分钟林芸完全坦诚相待事出有因,只得沉默着点了点头。 很快,救援队也到了附近。林芸找了个视野良好的地方统筹现在还在山里的人,同时探听林火什么时候能被完全扑灭,留下梁安和确认火势没有蔓延,走过来的江卓。 听到脚步声,梁安忍不住搓了搓牙花子,往侧边移了半步。 换做平时,他应该不会做出这么失态的举动。 江卓语气随意,“我应该不是那么危险的角色。” 这一点,谁都必须承认,无论是外形还是气质的确如此。 梁安深吸了一口气,“江叔叔还是太有胆色了,让人非常佩服。” 他佩服的自然不是刚才江卓跟着离开火海。 而是另一件让他感觉仿佛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极其膈应的事。 虽然梁安不是什么法医,但到了近处,他当然还是能从气息和呼吸起伏察觉到一个人是死是活。 季微没有死。 从发现季微趴在地上装死、看见地上那张写了【魔盒?】的字条开始,他立刻就明白了季微想干什么,这场荒谬到几乎是默认自己会配合的假死背后又是什么人的手笔。 比起“魔盒”这个名字的暴露,这个概念真正出现在季微的视野当中比起她意外得知了其中某一部分的技术意义截然不同。 从那一刻开始,季微不能重新出现在警方的视野中——绝对不能。 警方原本就难以对季微定罪。就算回去提审自首的王旭之,得知妹妹逃出生天的他也自然会见风使舵。接下来季微恐怕就要被昱州市公安局上下重要或不重要的警员盘问一番。在这个过程中不止涉及之前的案子,恐怕一定会包括声势浩大的 这一起绑架案。 在这个过程中,魔盒绝对是难以避免的议题。 这是一场江卓和季微筹划出的假死,但是预计的参与者却不止这二人。 如果季微不配合,江卓不可能一个人在林芸的视野内做到开枪引来视线;而要达成如此逼真的效果,必须有第三个人配合。 江卓没有其他帮手,除非能够找到一个不希望现在的季微重新被警方逮捕的人,一个临时的利益共同体——这个人正是梁安。 梁安只关注一件事:魔盒。 不能让其他人清楚魔盒的存在。无论是因此被吸引的人,还是由此误入陷阱的人。 这些年来,梁安几乎是用尽一切办法保守这个秘密,这不是因为相信江卓能有多收敛、多么善用魔盒的力量,而是深谙这种秘密就算主动暴露也不一定被当真,而在信以为真的人眼里能在外界造成可怖的波澜。 魔盒像是传说中的潘多拉魔盒,却又不是。潘多拉中的瘟疫能顷刻吞噬千万条生命,而魔盒的真相只会造就一批坚定不移却不被信任的疯子,还有另一批居心叵测在暗中谋划的狡诈之人。 ——不能有更多人知道魔盒。 察觉到季微活着的一瞬间,形式反转、判断失常的震惊都没能盖过这句话迅速在心上烙印下刻痕。 这是他甘愿踏入的陷阱。虽然未来不可预期,但起码现在,梁安并不后悔。 江卓转过头,直直看向了梁安警醒的神情,像看到某种很久没有见过的东西,不由得久违的再露出一个微笑,然后道:“我听过一句话:‘如果我完全没有强迫你,并使你处于完全自由的状态,你却依然选择了我为你预设的道路,那就是我开始运用权力之时。’这是一句不错的俗语。” 虽然话语轻松,但显然是某种隐晦的挑衅。熟悉江卓的人会清楚他很少做这种无意义的事,除非是为了某种程度上的报复。听了这话,梁安定定地眯了眯眼。 然后他说:“有人掌握权力以后,世界上总有人要被操控。只是此时彼时,谁也不确定自己能坚守到最后。” 江卓却是哑然失笑,“梁安、梁支队长,你还真是个特别的人……和你父亲没那么相同。” 第一百九十一章 逼问 另一边,邵梓从别墅的百叶窗里望向外头。 俞英健真的全心全意地行动起来效率确实不低,哪怕人手有限就他自己和几个附近片区派出所的警员,也在临时调度之下环绕着袁家老宅形成了一个非常高效好用包围圈。最新消息刚刚传来,俞英健自己开着的那辆警车停靠在他判断起来最可能经过的地方附近——除了没响起警笛,该亮的灯全亮着。 但他自己不在车上,而是非常心机地选取了警车远远被人察觉以后,被追查的人应当认为能够避开视野的唯一那条小路。因为派出所警员人数有限而且没那么有经验,他抓了两个堵在另一条小路,自己则赌上了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单独一个人坐镇另一边。 不过最后中彩的人仍旧是俞英健自己。刚才邵梓接到了地方警员的电话,说俞支队长追着嫌疑人跑进了林子里,交代他们设法包围,应该很快就能得到满意的结果。 邵梓刚接完电话,还没来得及说更多,就看到不省心莫云晚已经像是完全确认了什么似的,摸着自己的下巴,用一种深奥而不加掩饰的眼神审视袁振。 她的眼神锋利得像刀片,声音也斩钉截铁:“你父亲现在能不能活下去,不止取决于我们手上的这些抢救设备,也取决于你现在说不说实话。” 袁振下意识退了半步,“我以为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而且你们已经——” “已经什么?”莫云晚打断他,向前一步逼近,指尖在床头的插板上轻轻敲了敲,“有我在,袁钟当然死不掉,暂时是这一回。只是拔掉电源的人知道这个家里每一个能快速杀死袁钟的东西。你猜猜这需要多久的了解,多么让人不加防备的关系,能把嫌疑人缩小到怎样的范围?明明是你自己的家里有个杀人凶手,你让他登堂入室还要对我们隐瞒这种重要因素——当然,我指的是活人,已经被分装送进垃圾场的那个不算。” 不等他回答,莫云晚自顾自继续:“我们有一位优秀的警员已经在外面追人,那家伙平时和树懒差不多,但为了尽快回到不需要工作的清闲状态,主观能动性可是有机会突破人类的极限,逮着人当场就把情况问清楚。你要是再耽搁,先入为主,向我们倾诉实情经过的很可能就不是你自己了。老实说,袁耀的那种状态甚至不像是幕后真凶。” 袁振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你是在怀疑我?” “怀疑不是重点。”莫云晚微微俯下身,声音低到几乎贴在他耳边,“重点是,如果你现在不开口,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我至少会在笔录 上写——‘在父亲缺氧昏迷期间拒绝配合救援’。你觉得这一条,够不够让你在舆论和法律上都没有好日子过?” “可是我没有……” “刚才在场的只有我和我同事。我是医生,有执照那种,再加上作为急救主持者,我见过不少病患家属,但一直觉得你刚才态度不够坚决、很有故意拖延时间的嫌疑。” 这分明就是纯栽赃硬威胁,袁振的反应也更类似于懵了而非想要拖死袁钟,旁边邵梓都快听不下去了,但还是硬着头皮一句话没说。 他知道,多拖延一时袁钟就越有可能在没有看护的情况下丧命,莫云晚能说出这种话虽然出于恶趣味的嘴毒,但至少在帮人保命方面很有用。 病房里一瞬间只剩下病人得到稳定供氧后的均匀呼吸声。袁振咽了口唾沫,看向邵梓,像是寻求某种缓和缓冲,却只得到对方温和但坚决的回应:“配合说出所有的事情经过吧,这是你最好的选择。我相信袁少就算做错了事,也应当是出于盲信和心软。” 十分钟以后,在袁振强作镇定的阐述过后,这位袁家大少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自己父亲所在的病房,生怕眼前这位不知道是医生还是刑警的法医没事干又给他头上扣一个锅。莫云晚则神气扬扬,在不重要的环节里掐头去尾,把袁振的证词又整理了一番。 “袁振这个人多半因为知道自己是个短命鬼,虽然被当作继承人的规格培养作秀,但生来就注定是被放弃的那个垫脚石,一辈子的奋斗都给自己几个弟弟当嫁衣裳——看着是个精英人物但一直在摆烂。虽然出于对自己医疗费的尊重没有败家产,但也没有和其他分家的人斗智斗勇,这才让这个本部沦落到现在这种黯然失色的地步。” 邵梓有些无语,“……我可没听到袁振直接这么说,能不能不要加戏?” “有些态度单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不要告诉我你没察觉。总而言之,面对自己同父同母的弟弟被害这件事,比起兔死狐悲,他倒是有种报复心态,这种没有攻击性但也没有建设性的心态非常微妙,哪怕后面亲妈捅了爹一刀,他都只认为自己是一场精彩戏剧的旁观者。别人的同情和关怀在他看来都非常虚伪——随便应付就好了。” “在这种情况下,被认定为精神病的袁耀却忽然主动找上了他。”邵梓接话,“。袁振实在很惊讶,因为同父异母的那些乱成一团的关系,他确实很少接触这个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弟弟,当甩手掌柜把取舍扔给了律师徐天翼。这其实还是一种不争——就算袁耀的母亲把 他捞出来他也无所谓,但是给了信息渠道有限的袁耀一种错误的信号。” 莫云晚忽然露出一个颇为诡异的笑容:“袁耀这个人真的很有趣,你不觉得吗?他表面看上去非常正常,甚至能完成学业,但实际他感情上必须依附一个‘可信的人’。之前是袁祁,哪怕对方开始在威胁他,哪怕做的是杀人放火的勾当他都能适应,现在被判定为精神失常,他于是在穷途末路的情况下找了一个最不可能真正在乎他的人。” 邵梓深吸了一口气,“作为一个私生子,袁耀其实也是个被忽视的人。他的母亲虽然不是完全不在意他,但显然很缺乏‘人情味’,放到最近就是不去疗养院探望,至于过去,就是对儿子近乎刻板的人生规划。在推动袁耀迎合正常人标准成长的同时,自己却没有扮演影响力足够深刻的角色。所以比起她,袁耀选择了其他人,又一次。” “至于后来的事就没那么矫情了。袁耀因为徐天翼衡量得失的一顿操作很大可能会继续被送去当作精神病疗养,有袁祈这个没法张嘴的死人再加上精神病本身实在很难被定罪,所以在发现袁耀自己不知道怎么跑出疗养院后,袁振设法接纳了他。总而言之,虚伪的仁慈罢了,虽然父亲找的小三是自己母亲的情敌和对头,但袁振不在意这点,反而因为小三的事业有利于自己想笼络对方,来确保自己未来能安心治病。” 莫云晚说着大概是站久了不得劲,甚至直接坐上了袁钟的床头,不仅把刚急救过的病人挪到了另一边,还因为嫌弃从旁边椅子找了个抱枕和病床隔开,毫不在意的在这位罪孽深重同时某种程度上很值得被捅一刀的昏睡老登面前说着人家的家里事。 “袁振认为只是稍微收留个一两天没什么大不了,但为了不引起怀疑还是特意让更少人待在宅子里。在刚才那件事,发自内心的认为袁耀想要杀人以后,他其实不希望自己真的被牵扯进去——他虽然认为父亲袁钟被捅那一刀只要人没死,遗产没有转移就和之前没两样,但不意味着想被当作什么幕后真凶。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大家明明永远只想到自己的利益,却偏偏躲躲闪闪不承认这一点,妃要做出一副菩萨心肠的模样。” 虽然部分赞同刚才这段话,邵梓还是颇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可不可以不要随便下结论,把世界上所有人都想的那么低劣?” “这话说的。对比才能产生美,没有我的低劣,哪能衬托出……”莫云晚还摸着下巴思考了具体人选,“宋局、林队或者你这种人那样发誓永远坚守正义、绝不遵从私心的高尚品格?” 倒不是莫云晚真的这么打心底地崇拜同事和顶头上司,只是她别有目的,于是堂而皇之刻意把眼前这位邵梓最不敢否定人格的人一一列举出来,也如愿起到了差不多的效果。 这家伙对人性的了解常常被运用在挤兑人的艺术中。 邵梓嘴角抽了抽,“你什么时候开始确定宋局有什么人格魅力了?我以为你是比梁安更不在乎顶头上司姓甚名谁,谁来都糊弄的类型。另外被列到一起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我压根不是,偏要再找一个凑成一组你也该列举宋队,又不是没见过。” 他倒是挺严谨。 莫云晚像是想起什么,赶忙拍手称赞: “啊对,哪能忘了这位大圣人。等下我想起来了,她是不是已经死了?那应该去和那些神圣完美的死人打复活赛,不该和活人争名额——虽然是艰难了点,但规矩就是规矩。恕我直言,棺材板总会莫名其妙罩上一层滤镜,和咱们同台竞技实在不很公平。” 邵梓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抬起一只手犹豫了半晌又放下,最终只能憋出一句有气无力的,在听上去过于刻板“成何体统”之外的话: “我已经没力气对你没品的地狱笑话评价什么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探问 “所以现在的关键问题在于,袁耀出逃和动这些手脚到底是谁指使的?” 邵梓还站在门口,算是某种程度上的站岗。他确实受过伤,但不代表战斗力全无,本来可以出去和俞英健汇合抓人,现在待在这也只是因为保险起见,怕有人给袁家这位半死不活的“掌门人”来一个回马枪。听说俞英健找到人了以后他虽然松了口气,但出于往常的保守派精神,哪怕帮衬着审完了还是没有离开。 没想到莫云晚却抱着手臂,忽然来了一句怪话:“怎么说呢?我现在甚至开始怀疑袁耀压根是清白的。” “这是什么话??” 姓莫的这家伙天生反骨,但是很少真正意义上没有任何的凭据的就开始胡说八道。 “没错,他是很熟悉自己家的老宅,同时有帮衬着兄弟杀人藏尸的历史,甚至藏在房子里不见人,见了警察就跑非常可疑。但是从利益的角度上来看,他都已经被确认了病理状况,无论最后落得什么情况,真正继承遗产的可能都微乎其微。” 莫云晚说着顿了顿,忽然提起过往的另一件事。 “还记得你们之前接手的另外一起案件吗?那个姓马的精神病。虽然同期的凶手略有些多,但他绝对是那些人中结局最轻松的一个。虽然照理说他应该杀过两到三个人,前两个却已经找不到任何证据,而最后一桩在他父母姐姐请来的律师掰成了在受害人门口讨说法时发病……也就是那个冤死鬼没几个能替他说话的亲戚,再加上现场情况确实不像是精神状态正常下造出来的。” “你是在说马俊?判决结果其实不意外,毕竟他确实有病,而且这起案子教唆成分居多,他最后被送去强制医疗,不用蹲监狱,只是在司法精神病院待着……是不公平,但规矩就这样。” 莫云晚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他虽然犯了法而且不用入狱,但有这一出情况其实和袁耀很像。就算出了监狱,马俊应该是找不了正常工作了,但有那样无条件保护他的父母,后半生还是衣食无忧,就算他姐姐不接济他也有办法或者。” 邵梓立刻明白了他在说什么,“你是要找动机?” 钱——这是通常的谋杀案最朴素也最常见的动机。 事实上追根究底,哪怕绝大部分的谋杀形式各异、过程不同,无论有预谋或者没有预谋,哪怕看上去有着千奇百怪的缘由,事情起因归根结底似乎都是一个“钱”字。 那着实是个迷人的东西。哪怕夫妻吵架一方甚至两方出轨、激愤或悲凉导致情杀这种看似和铜臭味没关系的事态,非要追究到最初的那一步多半还是得归咎于一个钱字。 赌徒将家产挥霍一空,掠过嚎哭的配偶儿女因贪欲酿下大错,醉鬼麻醉了神经便把无穷的怒意转嫁家人……也存在穷人对无尽的柴米油盐疲惫,便放弃私德以求脆弱却可悲的“不同”,又或是浅薄的富人被掌握金钱、俯视平凡的虚荣所迷惑,在无尽满足中又止不住更想巩固这样独特的权威,肆意妄为才招致不幸发生。 至于这种直截了当和遗产扯上关系的谋杀……古今中外,多的完全不可计数。 “没错。我们知道袁钟被刺前后,他写下的遗嘱刚好就这么失窃了。按理就算不改遗嘱,毕竟案件和遗产纷争没什么直接关联,袁耀到底是被袁钟认下好多年的亲儿子,就算作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其实也能让他母亲代管继承权未来得到的财产。” 莫云晚说着顿了顿,面含深意地提及了某些推论。 “新遗嘱是在事发后完成的,内容保密——为了当时还没有进行的庭审着想。所以到底为什么要偷走遗嘱?上面的内容是什么?我当然还没有那个凭空知道这一点的能耐,但显然有人知道。袁钟半死不活前是会说话的,他可能和人谈起过这件事——啧,真是常见的自讨苦吃。” 听着莫云晚叭叭了半天,邵梓有些头疼又不分赞同:“看得出来这种暴露人性丑恶弱点……最主要非常古典推理小说的杀人动机是你的舒适区。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审讯袁钟身边的人是吧?刨开没有利益关系的、蹲派出所里的、和俞英健赛跑的、忙着拉拢徐天翼的还是那个来回被我们呼来喝去威胁的袁大少?至少不是那个还没入土为安的。” 等了一会儿他还想起多问一句,“应该确定不是那个停尸房里的吧?” 都说法医就是在和尸体对话,难免莫云晚这个戏剧化的家伙有什么奇思妙想。 邵梓话音刚落,病房里的空气安静得只剩下仪器稳定的滴答声。 莫云晚本人摸了摸下巴,靠在病床一侧的金属扶手上,双腿交叠,姿态慵懒得仿佛只是在聊一场八卦。 “直接问肯定不行。无论谁意外知道了袁钟的遗嘱内容,基本上就确定是策划这一切的人——当然,除非这位身居高位的袁家掌权人意外的是个大嘴巴,让几乎所有被瞒下的人都知道了实际遗嘱情况。我们当然可以无差别的接收他们所有的谎言和真话再找到漏洞,但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要更全面的了解其中的曲折,要找的只有一个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只有一个人?”邵梓很快反应过来,“……你是在说徐天翼?” 徐天翼可以说是整个昱州市姓袁的家族企业成员共用的律师。虽然据说这几年才开始正式合作,但基本上把他们方方面面的法律问题都包揽了个遍——很大程度归功于这家伙这些年来确实学习刻苦,在很多不同方面、甚至不同国家的法系研读都有履历经验。所以这回袁家内部利益纠葛最头疼的人是他,最深入研究矛盾利弊的应该也是他。 虽然在和市局刑警的相处中显得落魄了些,但这毕竟是对自己姐姐死亡时间的关心则乱。他要是没点底气和全局观,不注重那些细节,早就被吞得渣都不剩。 莫云晚没直接回答,但这个见缝插针嘲笑人的家伙不立马尖酸刻薄的嘲讽一句,基本意味着对方和她有同样的判断结果。根据动作来看,她已经考虑到了下一步,扭头看了一眼房间不起眼角落里的机械时钟。 “现在徐天翼还睡着吧。”邵梓自认为清楚她的用意,“也许再等……” 这回莫云晚终于逮到了嘲讽人机会,伸展脖子,带着一种轻蔑的神态勾勾手指,“徐律师的电话你应该有吧?给袁家人办事,他应该不差这么一两次半夜被人叫起来交代情况。话又说回来,你是一直这么优柔寡断,容易错过最应该提高效率的时机吗?” 徐天翼在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接起了电话。 电话响了足足三声才被接起。 那头的声音带着一种仿佛刚惊醒的沙哑,还带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杂音:“……邵队?出什么事了?” 邵梓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用目光扫了扫床边的莫云晚。后者正用指尖敲打着金属栏杆,发出叮叮的脆响,眼神明晃晃写着“怎么,又因为这点小事不舍得干正事了?”。 ……好吧,邵梓承认这或许是自己的偏见,单纯视线表征的信息也许没那么具体。 “徐律师,”邵梓语气沉稳,“袁家老宅,我们需要你现在立刻来一趟。” “现在?”对面明显迟疑了一瞬,“可是我现在比较……我待会就过来。” 虽然对面信号似乎不是很好,杂音太过明显,邵梓倒是很放心。 --------- 另一头,直升机上的空气有着明显不同的压迫感。 这个飞机的隔音效果竟然还挺好,关了舱门后就没有那么明显的螺旋桨轰鸣声,所以在小空间内徐天翼和人的电话通讯简直可以说是被别人听的一清二楚。 徐天翼一放下电话,就看见正拿着梁安给的对讲机的江秋直勾勾看着自己。 江秋说:“撒谎。你总是这样吗。” 面对这种平淡的质疑,徐天翼都不知道怎么反驳。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掺和进了这种事里——幸好多半梁安这个不相信同伴的谜语人不会说出来,江秋也不是对谁都能有啥说啥的类型,至少跟他讲明白不能说,就不会对外讲。 他们现在还在天上。虽然救援队的人几乎接管了局势,观察完基本的火势,别的地方也调了直升机正在路上,他们的作用没那么重要,但是就算现在开始立刻决定直线飞去降落起码也需要半个钟头,更别说大半夜找到交通工具开过去的时间。 飞行员非常热心肠,“律师朋友,我这还有降落伞,你也要跳飞机吗?其实跳伞很简单的,就是你可能要在天上飙个几公里才能打到车,风向么,貌似不是那么利好。” 这当然是幸灾乐祸的表现而不是什么真诚的建议。 ……对了,忘了还有这个抢戏的货。 徐天翼也顾不得谁能知道谁不知道了,左右为难就是不行动,就这么贯彻了“有事拖着”的混账原则。而江秋也很干脆,在确认下面确实不需要自己再帮忙以后,便拿出手机打通了电话,二话不说塞给了还满面懵懂之色的徐天翼。徐天翼下意识的接下,便看到这是个好像有点眼熟的号码,带着印象和自己手机上对照,发现正是邵梓的号码。 “我只是在息屏前往下放了那么一下屏幕而已……你真的去参加下最强大脑吧。”徐天翼目瞪口呆。 这么久没长期相处,他都忘了江秋是怎样一个虽然不声不响,但总在奇妙的时候令人生畏的家伙。 显然江秋在短暂的一瞥下记住了屏幕上一闪而过的电话号码,“好心”帮助徐天翼打了回去——他虽然认识邵梓,但毕竟徐天翼没蠢到开免提,也不清楚徐天翼答应赶过去忽悠的究竟是谁。 就在这时,这通电话又接通了,没给徐天翼进一步表达感慨的时间。 “您是?”邵梓对陌生来电也很客气。 “我是徐天翼,对对,还是我……”徐天翼只能胡乱扯了个谎,“刚才信号不太好,我换了个手机。我忽然发现我车坏了,想要赶过来可能需要一段时间,究竟有什么事?如果这么着急,电话讲就可以。” 邵梓那头只是嗯了一声,倒是没有质疑这个突如其来的蹩脚理由:“袁钟遗嘱的事。你作为律师负责袁家的所有事,比谁都清楚。徐律师,现在就请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谁对遗嘱这件事比较关注?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什么?任何相关的信息都可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徐天翼愣了愣,下意识抬眼却只能看向更让人压力大的江秋,看到那张随时面无表情的脸不由得因为自己没做过的任何事心虚,连忙又低回头。 对方显然很急,这么直截了当让他反倒一时无话可说。 “……我说句实话吧。”他慢慢开口,嗓子里搁楞出的声响带着点迟疑,“遗嘱的具体内容,我并不知道。袁钟是确实亲自来找过我表达过要立一份遗嘱,也这么做了。但那份文件压根没有经过我手,他知道这事不能这么轻率的公布,尤其在这个时间。” 徐天翼停了一下,像是把心里最底层的疑虑压了压才继续: “不过,袁家人对这件事的关注远比表面看上去的多。尤其是袁耀的母亲。你们知道的,她的袁钟的老情人也就是他的下属。甭管外界风言风语,现在她确实只是后者。她曾经专门咨询过我一些问题。不是很具体,主要关于一些遗产执行方面的规范,尤其是袁耀这种非婚生子女。但可以肯定,她的重点就在那份遗嘱上——她觉得我可能清楚详细的内容,所以想要刺探一下信息。” 邵梓听见了关键词,急忙询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时间么……这么说来,大概是遗嘱被盗的那一天,下午。当时我在加班,她没有约时间,直接来我的地盘找到的我。” 徐天翼是袁家各种法律问题最直接的顾问,出了什么问题都要当场上班,当然知道失窃这码事,“那天我最后回去的还算早……虽然我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时候遗嘱被偷,但如果是晚上,应该是在那以后。虽然我不知道其他的什么,但我当时确实没有透露任何遗嘱内容的信息,因为我根本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就算想说也没办法说。” 电话对面的邵梓和莫云晚对视了一眼。 “那你有告诉她你也不清楚吗?” “我只说我无权透露。”徐天翼倒是坦率自己玩的文字游戏,“哪怕是边边角角的信息也不能透露出来,因为保不齐会被人怎么解读,你这个职业……也许也见过这种事,只是随口一说,对方就把你的话当成了暗示。无论怎样,我可不想惹祸上身。” 喜欢来自角落的潜伏者请大家收藏:()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你的兼职也不是。你和陆遥的那个小赌局我一直看在眼里,但我从来都没和她说些什么揭穿你。这应该够有良心了。”邵梓简直忍无可忍,“其实虽然你一直觉得陆遥是学院派乖宝宝,但可能真实情况比你们想象的不太一样,只是她还年轻。” “你难道没发现她一直在逐步试探挑战你的底线吗?就那个带游戏上班的问题,你觉得她只是”【】 “宋乔雨只是个工具,你也知道这一点。这家伙也是奇葩,因为知道自己蠢就放弃思考——有的人天生就是想不明白,他有自知之明不是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只是他对正义完全没执念:如果指挥官要他杀人,哪怕一万个人说雇主只是觉得给人开洞有意思才付费,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动手:因为觉得指挥官叫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不过也有好处,这家伙绝对不会中离间计。” 【】 “那孩子让我cosplay她喜欢的角色,我搜了下好像同时是的受人敬仰的犯罪首脑、以公谋私的虚伪还是主角最知心的朋友——我不懂现在小朋友的口味。动机参考她的表情也许是想用正义之光普照我?”莫云晚歪头,“但我记得这个角色好像是因为告密才被灭口的。啧啧,这孩子果然暗地里特别喜欢我。” “……这又是哪来的逻辑?” “她这么中意坏蛋,我又是个大恶人,条理很清晰啊。不过无论怎样,陆遥毕竟还是个一线刑警,我觉得作为代理家长兼职业导师,你该得想想怎么掐断这种不健康的性癖。” “总而言之,你是要陪她去漫展?抛开人品不谈,你的外形说得过去陪人逛街拍照应该不至于作妖。不过陆遥难道不知道你不在乎被参加这种活动,最多当借口给人穿小鞋?伤敌一百自损八千,这可不像是她的作风。” “她自己不去。你这外包家长真不称职,忘了这孩子自称‘真正的宅就是为了漫展都不会出门’来规避任何不是工作的团建活动吗?说实话,听了陆遥让我做的事,我都挺想输了——不然上哪找这么青春洋溢的乐子?” 【】 “这好像不是我的活,也不是一个法医该干的活。我可以探讨一下编外人员是否有补助加能让自己出门班费问题吗?” “你的兼职也不是。你和陆遥的那个小赌局我一直看在眼里,但我从来都没和她说些什么揭穿你。这应该够有良心了。”邵梓简直忍无可忍,“其实虽然你一直觉得陆遥是学院派乖宝宝,但可能真实情况比你们想象的不太一样,只是她还年轻。” “你难道没发现她一直在逐步试探挑战你的底线吗?就那个带游戏上班的问题,你觉得她只是”【】 “宋乔雨只是个工具,你也知道这一点。这家伙也是奇葩,因为知道自己蠢就放弃思考——有的人天生就是想不明白,他有自知之明不是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只是他对正义完全没执念:如果指挥官要他杀人,哪怕一万个人说雇主只是觉得给人开洞有意思才付费,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动手:因为觉得指挥官叫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不过也有好处,这家伙绝对不会中离间计。” 【】 “那孩子让我cosplay她喜欢的角色,我搜了下好像同时是的受人敬仰的犯罪首脑、以公谋私的虚伪还是主角最知心的朋友——我不懂现在小朋友的口味。动机参考她的表情也许是想用正义之光普照我?”莫云晚歪头,“但我记得这个角色好像是因为告密才被灭口的。啧啧,这孩子果然暗地里特别喜欢我。” “……这又是哪来的逻辑?” “她这么中意坏蛋,我又是个大恶人,条理很清晰啊。不过无论怎样,陆遥毕竟还是个一线刑警,我觉得作为代理家长兼职业导师,你该得想想怎么掐断这种不健康的性癖。” “总而言之,你是要陪她去漫展?抛开人品不谈,你的外形说得过去陪人逛街拍照应该不至于作妖。不过陆遥难道不知道你不在乎被参加这种活动,最多当借口给人穿小鞋?伤敌一百自损八千,这可不像是她的作风。” “她自己不去。你这外包家长真不称职,忘了这孩子自称‘真正的宅就是为了漫展都不会出门’来规避任何不是工作的团建活动吗?说实话,听了陆遥让我做的事,我都挺想输了——不然上哪找这么青春洋溢的乐子?” 【】 “这好像不是我的活,也不是一个法医该干的活。我可以探讨一下编外人员是否有补助加能让自己出门班费问题吗?” “你的兼职也不是。你和陆遥的那个小赌局我一直看在眼里,但我从来都没和她说些什么揭穿你。这应该够有良心了。”邵梓简直忍无可忍,“其实虽然你一直觉得陆遥是学院派乖宝宝,但可能真实情况比你们想象的不太一样,只是她还年轻。” “你难道没发现她一直在逐步试探挑战你的底线吗?就那个带游戏上班的问题,你觉得她只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宋乔雨只是个工具,你也知道这一点。这家伙也是奇葩,因为知道自己蠢就放弃思考——有的人天生就是想不明白,他有自知之明不是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只是他对正义完全没执念:如果指挥官要他杀人,哪怕一万个人说雇主只是觉得给人开洞有意思才付费,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动手:因为觉得指挥官叫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不过也有好处,这家伙绝对不会中离间计。” 【】 “那孩子让我cosplay她喜欢的角色,我搜了下好像同时是的受人敬仰的犯罪首脑、以公谋私的虚伪还是主角最知心的朋友——我不懂现在小朋友的口味。动机参考她的表情也许是想用正义之光普照我?”莫云晚歪头,“但我记得这个角色好像是因为告密才被灭口的。啧啧,这孩子果然暗地里特别喜欢我。” “……这又是哪来的逻辑?” “她这么中意坏蛋,我又是个大恶人,条理很清晰啊。不过无论怎样,陆遥毕竟还是个一线刑警,我觉得作为代理家长兼职业导师,你该得想想怎么掐断这种不健康的性癖。” “总而言之,你是要陪她去漫展?抛开人品不谈,你的外形说得过去陪人逛街拍照应该不至于作妖。不过陆遥难道不知道你不在乎被参加这种活动,最多当借口给人穿小鞋?伤敌一百自损八千,这可不像是她的作风。” “她自己不去。你这外包家长真不称职,忘了这孩子自称‘真正的宅就是为了漫展都不会出门’来规避任何不是工作的团建活动吗?说实话,听了陆遥让我做的事,我都挺想输了——不然上哪找这么青春洋溢的乐子?” 【】 “这好像不是我的活,也不是一个法医该干的活。我可以探讨一下编外人员是否有补助加能让自己出门班费问题吗?” “你的兼职也不是。你和陆遥的那个小赌局我一直看在眼里,但我从来都没和她说些什么揭穿你。这应该够有良心了。”邵梓简直忍无可忍,“其实虽然你一直觉得陆遥是学院派乖宝宝,但可能真实情况比你们想象的不太一样,只是她还年轻。” “你难道没发现她一直在逐步试探挑战你的底线吗?就那个带游戏上班的问题,你觉得她只是”【】 “宋乔雨只是个工具,你也知道这一点。这家伙也是奇葩,因为知道自己蠢就放弃思考——有的人天生就是想不明白,他有自知之明不是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只是他对正义完全没执念:如果指挥官要他杀人,哪怕一万个人说雇主只是觉得给人开洞有意思才付费,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动手:因为觉得指挥官叫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不过也有好处,这家伙绝对不会中离间计。” 【】 “那孩子让我cosplay她喜欢的角色,我搜了下好像同时是的受人敬仰的犯罪首脑、以公谋私的虚伪还是主角最知心的朋友——我不懂现在小朋友的口味。动机参考她的表情也许是想用正义之光普照我?”莫云晚歪头,“但我记得这个角色好像是因为告密才被灭口的。啧啧,这孩子果然暗地里特别喜欢我。” “……这又是哪来的逻辑?” “她这么中意坏蛋,我又是个大恶人,条理很清晰啊。不过无论怎样,陆遥毕竟还是个一线刑警,我觉得作为代理家长兼职业导师,你该得想想怎么掐断这种不健康的性癖。” “总而言之,你是要陪她去漫展?抛开人品不谈,你的外形说得过去陪人逛街拍照应该不至于作妖。不过陆遥难道不知道你不在乎被参加这种活动,最多当借口给人穿小鞋?伤敌一百自损八千,这可不像是她的作风。” “她自己不去。你这外包家长真不称职,忘了这孩子自称‘真正的宅就是为了漫展都不会出门’来规避任何不是工作的团建活动吗?说实话,听了陆遥让我做的事,我都挺想输了——不然上哪找这么青春洋溢的乐子?” 【】 “这好像不是我的活,也不是一个法医该干的活。我可以探讨一下编外人员是否有补助加能让自己出门班费问题吗?” “你的兼职也不是。你和陆遥的那个小赌局我一直看在眼里,但我从来都没和她说些什么揭穿你。这应该够有良心了。”邵梓简直忍无可忍,“其实虽然你一直觉得陆遥是学院派乖宝宝,但可能真实情况比你们想象的不太一样,只是她还年轻。” “你难道没发现她一直在逐步试探挑战你的底线吗?就那个带游戏上班的问题,你觉得她只是”【】 “宋乔雨只是个工具,你也知道这一点。这家伙也是奇葩,因为知道自己蠢就放弃思考——有的人天生就是想不明白,他有自知之明不是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只是他对正义完全没执念:如果指挥官要他杀人,哪怕一万个人说雇主只是觉得给人开洞有意思才付费,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动手:因为觉得指挥官叫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不过也有好处,这家伙绝对不会中离间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那孩子让我cosplay她喜欢的角色,我搜了下好像同时是的受人敬仰的犯罪首脑、以公谋私的虚伪还是主角最知心的朋友——我不懂现在小朋友的口味。动机参考她的表情也许是想用正义之光普照我?”莫云晚歪头,“但我记得这个角色好像是因为告密才被灭口的。啧啧,这孩子果然暗地里特别喜欢我。” “……这又是哪来的逻辑?” “她这么中意坏蛋,我又是个大恶人,条理很清晰啊。不过无论怎样,陆遥毕竟还是个一线刑警,我觉得作为代理家长兼职业导师,你该得想想怎么掐断这种不健康的性癖。” “总而言之,你是要陪她去漫展?抛开人品不谈,你的外形说得过去陪人逛街拍照应该不至于作妖。不过陆遥难道不知道你不在乎被参加这种活动,最多当借口给人穿小鞋?伤敌一百自损八千,这可不像是她的作风。” “她自己不去。你这外包家长真不称职,忘了这孩子自称‘真正的宅就是为了漫展都不会出门’来规避任何不是工作的团建活动吗?说实话,听了陆遥让我做的事,我都挺想输了——不然上哪找这么青春洋溢的乐子?” 【】 “这好像不是我的活,也不是一个法医该干的活。我可以探讨一下编外人员是否有补助加能让自己出门班费问题吗?” “你的兼职也不是。你和陆遥的那个小赌局我一直看在眼里,但我从来都没和她说些什么揭穿你。这应该够有良心了。”邵梓简直忍无可忍,“其实虽然你一直觉得陆遥是学院派乖宝宝,但可能真实情况比你们想象的不太一样,只是她还年轻。” “你难道没发现她一直在逐步试探挑战你的底线吗?就那个带游戏上班的问题,你觉得她只是” 喜欢来自角落的潜伏者请大家收藏:()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九十三章 数字 这会徐天翼的发言倒是让很多人都颇感认同。不止电话对面的邵梓在根本没人在看的前提下仅仅是因为深有同感下意识点了头,连坐在徐天翼对面的江秋都抿起嘴角,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以相当轻微,但确实存在意见指向的微妙幅度点了点头。 说完这句话,徐天翼也歪起了脑袋——倒不是他打电话时的肢体习惯有多别扭,而是窗外这个时候正好有一股不稳的气流,让本来和蜂鸟一样自如悬停的直升机晃了晃。 感受到异状,徐天翼眉毛拧了拧分外不适,最后还是不由得伸手扶住了附近的一个把手。 “没事没事,”话痨除了烦人也不是没有任何好处,飞行员倒是很会提供情绪价值,刚开始搭茬配合的俨然像是原本就兼职空少,但后面很快又泄了底,“小小‘风浪’不足为虑,就算要坠毁,我经验还是足的肯定会提前通知,所以没什么可怕的。” “……你开过多少次飞机我不知道,我坐的次数比你开过的肯定要多,你这种吓唬人的小伎俩还是省省吧。”怼人就是顺口的事,徐天翼拉开电话的距离冲着驾驶座的方向反驳了一句,然后很快又全心投入转回了邵梓那边,“当然,虽然他们对我也有戒心,可能也是怕我站了其他人那边跑来诓人也有隐瞒的意思,确切的认知情况我没那么清楚。但如果只是选出几个有嫌疑的家伙,那我倒是有些把握。” 就在这时,电话对面再旁边的姓莫的家伙眉头微微一皱,毫不客气的就从邵梓手上截下了手机,“袁振。这个人在你的嫌疑清单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徐天翼确实不认识她,但也显然不是开天辟地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毫不犹豫继续给出了确凿的答案:“他倒是一直很安静,蛮老实的。我虽然没那么天真,因为这点小事就觉得袁振淡泊名利,完全不在意他父亲名下的那些产业归属,但坦白来说,袁大少确实没有任何联系或者拉拢我帮忙运作遗产的意思。” “他没有动作,那那些和他统一战线的人呢?公司里的亲信下属、家族里更亲近的长辈、身边的狐朋狗友?” “我也不是个傻子,不会想不到这种关联人。话说这种表述……你小说看多了吧。” 邵梓心说莫云晚这个张口就来的家伙控制住没随口蹦出一句“家族长老”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但行动上也仅仅是没好气地夺回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手机使用权。另一边的徐天翼倒也是心领神会,了解他们在怀疑袁振,于是说起了据自己所知这家伙的动向。 事实上,和袁振自述的相仿,他确实对家族产业漠不关心。或许注定不长的寿命和遗传疾病让他不必考虑维系现在的生活水准到养老或者生育的开销,手头现有的财产就已经足够。 毕竟作为一个说到底算是家族企业里最年长的儿子,袁钟很早就把一部分产业转到了他的手上——也许这同样是因为这个儿子未来的理论寿命还没有袁钟自己踏踏实实活下去那样长久,现在他这样不婚也没法育的前提下,反过来还给父辈的投资收益大概率还要高于定期存折。 当然,这是在他们已知疾病这一袁振这辈子最大困扰的前提下。 徐天翼倒是不知道他们还了解了这些,只能说出自己视角上的合理性。 “如果是平时,起码远振集团和那些林林总总的分公司存在的法律问题我大多是在和袁振直接交流。集团有自己的法律顾问,我是主要为他们家族里的个人服务:涉及利益关系有时会和公司请来的律师合作,但更多只是在袁家人角度提供第二视角意见。袁振算个聪明人,起码在家族里姓袁的那帮人里可以说是出类拔萃,至少能感觉出遗产的事过度关注容易惹一身骚。所以,我倒不意外他压根没来找我。至于别人……” 说到这里,徐天翼也开始赶到尴尬。他的立场上说出这种话实在不太客观。 “实际上袁钟人缘一般,而且出了名的多疑,说白了就是疑神疑鬼。有过怀疑别人对自己的钱别有用心就主动打压的历史,再加上正当壮年、连六十都不到,大家原本更紧巴着讨好养老着的袁家老爷子,希望他能够更多的给自己一点什么,理所当然的到现在才有人想起这位也有遗产的事。” 看着莫云晚抱着手臂在自己对面侃侃给出指导意见,邵梓这么好的脾气都没来由一样觉得自己的叛逆期迟迟赶到很想置之不理,但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只因为感觉在理问出了莫云晚的问题:“袁家人以前只讨好袁钟的父亲,现在又这么流畅的转换了目标,意思是他们家里的财产总量并不集中,是吗?” 听了莫云晚总结时过于粗糙直白的“他们到底谁更有钱”,邵梓说出口的同时非常自然的结合动机修饰美化为了这么长的一段话。虽然莫云晚觉得太磨叽,但只是抱起手臂没有吐槽证明她对这个表述方式还算接受,让邵梓松了口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是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徐天翼叹了口气,说着捂住手机和嘴走到了飞机末端,“这些话我本来不该说出来,但是毕竟事态紧急……袁家老爷子也就是袁钟的父亲很早就退休了,为了尽量减少需要签字的频次,也在这些年把手头尤其是国外的财产慢慢过渡给了袁钟这个独子。主要其实是避免高额的遗产税,很多富人都会这么做,但他还保留了一个关键的部分。” “什么部分?” 基本确认江秋和很爱聊天的飞行员都没有在听,徐天翼才缓缓开口:“集团的股份。具体情况比较复杂,包括公司控股权力的运作。袁家老爷子以前是跟我的老师——也就是一位现在已经退休了的老律师商讨出了这个方案,但是也可以想办法简单的来说。你……你们应该知道控股百分之五十一就能作为董事会成员决定几乎一切公司决策吧?虽然看似只有百分之一的距离,实际上可以说是飞跃式、堪称从无到有的权力。” 邵梓点了点头。虽然因为个人原因有那么一点仇富,但不爽也意味着存在关注,他确实懂一些自己一辈子用不上的小知识,“现在袁钟起码在市内注册的公司里地位显赫说一不二,应该说明他有这种程度的控股能力……至少实践上是这样,对么?” “没错。虽然实践上是这个结论,不过袁钟对公司实际控股只在百分之三十左右,而袁老爷子到现在还占百分之二十一。剩下百分之四十九则从一开始就分散在袁钟的三个孩子和他们的家族信托那里,再剩下的才给了袁老爷子的弟妹和他们的后代手上。只有袁振因为到了年龄把股份搞到了手。至于具体的数额……接手家族产业的袁振占百分之十五,袁耀和袁祁两兄弟均分百分之十,袁祁那份死后应该会收回老爷子手上——当然,这是袁祁生前时的安排。而这是一个精心谋划过、实际非常微妙的数字。” 这看起来只像是最简单的小学数学题,只是涉及的变量实在太多。 邵梓迟疑了十几秒,然后给出了他的结论:“也就是说,袁钟的完全控股靠的是袁老爷子退休后移交的表决权。理论上一旦袁老爷子寿终正寝,他的遗产顺理成章的交给袁钟,那么公司的整体决策权也会稳健转移到袁钟的手上。但是如果反过来,袁钟走在了袁老爷子之前……要考虑的就是这百分之三十的去向。” 本来以袁老爷子后代为标准的核心圈子以外的百分之二十四就已经足够让人头疼,互相售卖股份还能造成巨大的差异。但提起遗产,涉及的人还不止这些。根据徐天翼的说法,按照不同人留下遗产的先后顺序,决策权最后的归属简直是一团乱麻,谁也无法预料到最终结果。 作为法定配偶,袁祁和袁振两个人的母亲理论上也是袁钟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之一,但刺杀事件发生前还是发生后,这对怨侣的关系显然都不那么好,连表面夫妻的体面都懒于维系,纯属各走各的阳关道,谁也不可能认为袁钟的遗嘱会把她算在里面。 至于袁老爷子虽然确实有自己的偏好,但在外头的名声一直是讲究公平不区别对待:几乎是开诚布公、坦坦荡荡地说明白了自己不区分顺位继承人的顺序,只会把大部分的资产均分给亲儿子、孙辈和还在世的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有“大部分”就必然有“小部分”,哪怕听过袁老爷子的慷慨陈词,没有人会认为这不是指的那个存在占比要求的股权。而经手过这则遗嘱的确定,徐天翼也对这件事完全知情——但是有一点和其他人不同。 他说出了一个惊天秘密。 “事实上,袁老爷子想要均分的财产也包括那点股权。也就是说,如果袁祁还活着的时候袁老爷子去世,名单上每个人都只能拿到股份的百分之三。他说的‘大部分’对应的‘小部分’,其实只是几个很难完全实现均分的房产。这也不是为了玩文字游戏,只是随口一提时的严谨。不过后来,袁老爷子知道了这种误会也有默许的意思。知道这事的人不多,袁钟甚被蒙在鼓里,除了我和我老师也应该只有很难从中获得大头利益的几个老人。” 又是一道数学题。 谁也不知道袁老爷子怎么想的,偏偏不让自己的独生子高枕无忧地获得全部的公司决策权,甚至没有提前知会清楚。但是现在得到的结论已经足够简单:袁钟不能单靠未来继承遗产获得全部的表决权,袁老爷子一旦去世,他所盼望的完整权力会被很大程度瓜分,恐怕需要通过真材实料来操控整个家族仰仗的公司。 但袁钟本人又偏偏对此不知情。 更讽刺的是,现在袁祁死了袁钟半死不活,袁老爷子远在国外倒是活的精神奕奕。根据徐天翼的说法正和几个老朋友在养老社区里饮酒下棋安详度日,听到袁祁堪称曲折的死讯也只是略感惊异,借着一点熟人透露出来的线索,感叹实在是家门不幸。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至于袁钟的刺杀因为警方刻意压下了消息,至今倒是还没有传的那么远。毕竟人还活着,在查清真相前封锁信息避免节外生枝比通知几乎没有什么日常联系的直系家属还是重要一些。 七个遗产继承人就这么少了一个,还有一个半死不活。这样下来,接下来如果袁钟真死了,每个人的股份继承恐怕会来到四打头的一个百分比。而这个数字让另一件事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了起来——袁振的百分之十五加上百分之五再有多会让他的股权占比超过百分之二十,而作为家中这一代唯一算得上接过家族生意、在公司分担了责任好好干活的人,他很有可能在袁钟只为“保险起见”的遗嘱中占了重要,甚至拿到全部份额的地位。 邵梓想到这才发觉了一个重要的数字问题。 以袁祁的死、老爷子瓜分遗产和袁钟给袁振全部股权作为遗产的前提,存在两种不同的情况。袁钟先死再轮到老爷子,或者老爷子先死再到袁钟。两种情况下,只有后者袁振能从那百分之十五的股权占比一跃到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地步——因为活着的袁钟无论怎样都能继承到老爷子手头的百分之三四之间的遗产,只有再加上袁振自己的那一份才能超过那决定性的百分之五。 差一个顺序结果就会天差地别。没有袁钟的那一份,数字会来到一个更加微妙的百分之四十九点二。虽然看起来只是小数点后的占比,实际可以说是从无到有的天差地别。 这样一来,袁振如果不急于一时想要得到全部的权力,只要权衡过两种状况孰优孰劣,在意是否能完全控股公司,他还真不可能盼着袁钟早死,更不会在对方还不确定能不能苏醒的前提下就猴急着冒险出手。 但无论如何,作为掌握公司实权又属于直接遗产受受益人的唯一人选,他都是袁钟遗嘱未知的前提下袁钟死亡最大可能受益的人。 其实邵梓心里的嫌疑排序把袁振放在了很靠后的位置。 如果袁振不是那么确凿的天生命短,他还真有可能成为最大的嫌疑人。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他没那么天生命短,多疑的袁钟也少有可能放心大胆的把家族企业交给他打理,把这个没带过几天的长子当作一个活不过自己的活期存折。 只是袁振也病的很隐蔽。如果是有人想要嫁祸他又不知道内情,从中获取到足够的利益,真正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又有谁? 另一边的徐天翼还在讲述他视角下的情形: “所以说不管怎样,袁钟如果死了,他那百分之三十的股权占比会让很多人蠢蠢欲动,但不是关键人士也很难借助这一点拿到足够的收益。最大的问题是因为他没有亲近的人,又对钱的话题过分敏感,根本没有人能自称清楚他在想些什么。怎么说呢……大家都确信的事情只有一件:无论有没有那场刺杀,他根本不会给他老婆留下一毛钱。” 喜欢来自角落的潜伏者请大家收藏:()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九十四章 就在这时,一个荒诞的念头忽然如彗星般在邵梓的心头闪过。 他倏忽转向了莫云晚:“你之前是不是怀疑过李详英当庭对袁钟动手的杀人动机来着?” 李详英正是袁振袁祁共同的母亲,那位至今还在拘留所的袁钟原配妻子的名字。 “什么叫怀疑过。”莫云晚嗤笑一声,“她的动机存疑这一点还用多解释一次?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我可不认为这种为了利益能够容忍自己丈夫的私生子在眼前晃悠了二十来年的人会做。” 她刚才已经解释的足够清楚,邵梓也当然不是不记得这茬。 邵梓正色道,“如果说,我对李详英真正的动机有了一个合理的猜测呢?比起你那个没头没尾的‘灭口’理论,有一件事我确信她一定会在乎——在乎到足以做出这种‘荒谬的蠢事’。” 聊起自己感兴趣的正经事,莫云晚的攻击性多少会被好奇心所消磨,以至于她甚至没有理会邵梓对自己理论“胆大包天”的否定,而是问出来现在最重要的问题: “所以直接点,你要说的是什么?” “放长线钓大鱼能得到的股权。虽然也还是可以说成遗产,但比起她原本就可以通过离婚官司得到的财产,丈夫和儿子持股的公司才最有价值。尤其是袁振名下的那一份,他同时可也是袁钟和袁家老爷子的潜在继承人,而且是最不被警惕的那一方。” 股权。 这可是一个和遗产一样老生常谈亘古久远的话题,实际上两个概念多有重合,顶多加入了一点商战元素,从单纯的财富转移了一部分到权力上。莫云晚听了眉毛就是一跳,刚要张口就来的开嘲讽,却在话到嘴边的瞬间一顿,似乎也想到了同样的事。 “……按照那位徐大律师的说法,袁钟的遗产继承上李详英得不到一个子。她自己当然很难筹谋这种事,但是她可以替自己儿子筹谋。这倒不一定是什么母子情深的感天动地情节,主要袁振短寿的事实虽然会让他没有子女缺少继承人,但如果袁钟这个父亲死了,他的亲妈也会成为他未来遗产的唯一顺位继承人。” 自言自语地念叨到这里,莫云晚忽然嘴角一勾,竟然乐了。一个大家庭里集齐了完整三辈需要参考遗嘱内容来的将死之人,这种事情就算在推理小说里也不多见,需要太多的奇异巧合。 又或者那些根本不是巧合,只是一个随着一个出现,互相嵌套出来的漫长计划的一环——这么看来,袁振这个基因反向彩票中的结果确实比一般人来的异彩纷呈,不仅影响了自己的一生,还助长了他人的野望。 但话又说回来,现在说什么动机都似乎只是无端的猜测。 还有一个比较实在的问题。 莫云晚摸了摸下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对劲,给人一种很假的感觉。如果李详英当庭刺杀是为了未来的股份,别说她现在在派出所,就算未来袁钟和他身边那些不希望他死的人也会至少对她非常警惕。按照推论,急着杀袁钟似乎没什么好处,尤其是在法庭这种场合。明明以后有那么多隐蔽的场所可以动手……关于这一点,你也还没有梳理清楚,没错吧?” 关于股份的数字运算她刚才一直听着徐天翼侃侃而谈,再加上一些现代推理小说带来的知识面,自然也是心里有数。 邵梓不得不默然。主要姓莫的说的也真的很对,就算是为了曲折才能得来的大额股权,也无法解释庭审这个过于大张旗鼓的时机。 这哪里像是想要给自己留后路的样子?要不是闭门庭审,再加上警方压下消息的举措起到了效果,现在这位李女士哪怕人在牢里蹲,恐怕也得成了一名被议论纷纷的超级网红了,不止是营销号的激情编排,豪门夫人重生复仇的短剧也得拍出一片红海。 非要说的话,也只有因为丧子之痛的出发作为那个“情杀”假动机的开脱要点。不过这玩意究竟能不能当作法庭上开脱的借口恐怕还是徐天翼的领域,但无论具体的细则和过往案例如何,再经验丰富的律师估计也只能说出一个结论:在这样犯罪事实确凿的情况下,这种酌情考虑的小伎俩也只能影响到刑期长短。 但是她做的这件事,和自己刚刚亲眼见证的那些潜在的谋杀,真的只是时机恰好带来的巧合吗? 邵梓这么想着,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尚未亮起的手机屏幕。倒不是想要找借口偷懒,只是俞英健如果抓到人一定会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自己。 没有抓到人就意味着没有新的线索。所以要从现在的一团乱麻中剥离出一个最靠近真相的可能性很可能只是无用功。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件事像是含含糊糊的被一层迷雾包裹,看似伸手不见五指,但事情的答案就在那里,只是自己没能探出足够的距离。 就在这时, ----------- 邵梓实在是绷不住了,“不像你默认全世界的人呱呱落地开始都要憎恨彼此,把互捅刀子当人生乐趣,认为人与人之间永远无法和解。我是个乐观,或者应该是达观主义的正常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被老实人急了接连吐槽了这么一长段话,莫云晚神情微妙,“居然用这么正面的表述形容两个合伙谋划杀人的女人,你还真是……怎么说,‘达观主义’的标杆。” 不过这种程度的嘲讽比起平时还算是过于轻松随便了一些,导致邵梓哽住的那一口气最终还是顺了回来。 ---------- 邵梓哑然,“我们要不还是饶了袁振,先想想别人吧。” ----------- “袁老爷子年纪最小的妹妹和老伴常住在北极圈一个看得到极光的小岛安度晚年,其实就在三个月前,她寿终正寝……去世了。那座岛没有现代通讯设备,只靠半个月一次的船只传递消息和运送生活必需品。依照遗愿葬礼在岛上举行,死讯是由信件寄出来的,延迟了很久才送到。” “三个月?”旁边听着的莫云晚皱了皱眉,“就算抛开那半个月,按最长的送信时间来算,加起来延迟怎么会这么久?” “但无论怎样,也存在至少一个相对保险的方案。”徐天翼这么说,“” 邵梓挑眉,“我知道袁振年轻的时候住在应该沾点隔辈亲,袁耀又是怎么回事?虽然是亲孙子,但是你也说了,他不喜欢袁钟那段导致袁耀出生的婚外情。” 徐天翼没料到还有这茬,“袁耀不是在疗养院住着吗?怎么会……” 【】 徐天翼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个他刚才没立刻提及的线索。 “我……还是提醒你们一下。现在袁祁死了,袁振其实又是个有基因缺陷……总之非要传宗接代算得上缺德的人,假如遗传上没问题,袁耀恐怕是袁钟最后一个能生出正常孙辈的孩子。” 通话对面的邵梓挑了挑眉,倒是比较惊讶徐天翼竟然能暗示这个结论的起始点——袁振的遗传病。虽然他们本来就知道,但得知的比较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们还真没想到这一步。 袁振的病在他们圈子里都算个秘密,别说其他人,连袁振的父母兄弟以外其他姓袁的都少有人知道。邵梓本身比较徐天翼把这当作一个自己情势所迫才暴露的秘密,自然不可能想到 “虽然这个年代没那么多‘皇位’要继承……但这种需要考虑几十年后谁能够维系地位的大家庭确实非常希望继承人是自己的后代,尤其是袁钟。”就在这时,一个荒诞的念头忽然如彗星般在邵梓的心头闪过。 他倏忽转向了莫云晚:“你之前是不是怀疑过李详英当庭对袁钟动手的杀人动机来着?” 李详英正是袁振袁祁共同的母亲,那位至今还在拘留所的袁钟原配妻子的名字。 “什么叫怀疑过。”莫云晚嗤笑一声,“她的动机存疑这一点还用多解释一次?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我可不认为这种为了利益能够容忍自己丈夫的私生子在眼前晃悠了二十来年的人会做。” 她刚才已经解释的足够清楚,邵梓也当然不是不记得这茬。 邵梓正色道,“如果说,我对李详英真正的动机有了一个合理的猜测呢?比起你那个没头没尾的‘灭口’理论,有一件事我确信她一定会在乎——在乎到足以做出这种‘荒谬的蠢事’。” 聊起自己感兴趣的正经事,莫云晚的攻击性多少会被好奇心所消磨,以至于她甚至没有理会邵梓对自己理论“胆大包天”的否定,而是问出来现在最重要的问题: “所以直接点,你要说的是什么?” “放长线钓大鱼能得到的股权。虽然也还是可以说成遗产,但比起她原本就可以通过离婚官司得到的财产,丈夫和儿子持股的公司才最有价值。尤其是袁振名下的那一份,他同时可也是袁钟和袁家老爷子的潜在继承人,而且是最不被警惕的那一方。” 股权。 这可是一个和遗产一样老生常谈亘古久远的话题,实际上两个概念多有重合,顶多加入了一点商战元素,从单纯的财富转移了一部分到权力上。莫云晚听了眉毛就是一跳,刚要张口就来的开嘲讽,却在话到嘴边的瞬间一顿,似乎也想到了同样的事。 “……按照那位徐大律师的说法,袁钟的遗产继承上李详英得不到一个子。她自己当然很难筹谋这种事,但是她可以替自己儿子筹谋。这倒不一定是什么母子情深的感天动地情节,主要袁振短寿的事实虽然会让他没有子女缺少继承人,但如果袁钟这个父亲死了,他的亲妈也会成为他未来遗产的唯一顺位继承人。” 自言自语地念叨到这里,莫云晚忽然嘴角一勾,竟然乐了。一个大家庭里集齐了完整三辈需要参考遗嘱内容来的将死之人,这种事情就算在推理小说里也不多见,需要太多的奇异巧合。 又或者那些根本不是巧合,只是一个随着一个出现,互相嵌套出来的漫长计划的一环——这么看来,袁振这个基因反向彩票中的结果确实比一般人来的异彩纷呈,不仅影响了自己的一生,还助长了他人的野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话又说回来,现在说什么动机都似乎只是无端的猜测。 还有一个比较实在的问题。 莫云晚摸了摸下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对劲,给人一种很假的感觉。如果李详英当庭刺杀是为了未来的股份,别说她现在在派出所,就算未来袁钟和他身边那些不希望他死的人也会至少对她非常警惕。按照推论,急着杀袁钟似乎没什么好处,尤其是在法庭这种场合。明明以后有那么多隐蔽的场所可以动手……关于这一点,你也还没有梳理清楚,没错吧?” 关于股份的数字运算她刚才一直听着徐天翼侃侃而谈,再加上一些现代推理小说带来的知识面,自然也是心里有数。 邵梓不得不默然。主要姓莫的说的也真的很对,就算是为了曲折才能得来的大额股权,也无法解释庭审这个过于大张旗鼓的时机。 这哪里像是想要给自己留后路的样子?要不是闭门庭审,再加上警方压下消息的举措起到了效果,现在这位李女士哪怕人在牢里蹲,恐怕也得成了一名被议论纷纷的超级网红了,不止是营销号的激情编排,豪门夫人重生复仇的短剧也得拍出一片红海。 非要说的话,也只有因为丧子之痛的出发作为那个“情杀”假动机的开脱要点。不过这玩意究竟能不能当作法庭上开脱的借口恐怕还是徐天翼的领域,但无论具体的细则和过往案例如何,再经验丰富的律师估计也只能说出一个结论:在这样犯罪事实确凿的情况下,这种酌情考虑的小伎俩也只能影响到刑期长短。 但是她做的这件事,和自己刚刚亲眼见证的那些潜在的谋杀,真的只是时机恰好带来的巧合吗? 邵梓这么想着,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尚未亮起的手机屏幕。倒不是想要找借口偷懒,只是俞英健如果抓到人一定会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自己。 没有抓到人就意味着没有新的线索。所以要从现在的一团乱麻中剥离出一个最靠近真相的可能性很可能只是无用功。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件事像是含含糊糊的被一层迷雾包裹,看似伸手不见五指,但事情的答案就在那里,只是自己没能探出足够的距离。 就在这时, ----------- 喜欢来自角落的潜伏者请大家收藏:()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