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仙台赴死，反成三界仙子白月光》 第32章 至尊VIP和事佬跟他们是一伙的？！ 众生心思各异，骇然不已。 而金镜中的“太白金星”，似乎觉得没说过瘾，又给出了解决之道。 他将矛头，直指战场中心的两人！ “凡事不可极端！” “无论是杨戬的固执，还是悟空的狂暴，都已偏离了正道！” “唯有行中道，守本心，方能化解此劫！” 这句话，表面上是在各打五十大板。 实则，是将杨戬的“维护天规”，与孙悟空的“逆反天条”，混为一谈！ 这个根源，不言而喻—— 直指高层！ 直指制定规则，却又默许不公的……神佛！ 下方，杨戬愣了。 法相在此刻消失，化为了原有的模样，伤痕累累。 那双被怒火与屈辱填满的巨眼，第一次，浮现出一丝茫然。 不是哥们？ ...... 云层之上。 孙悟空的本体，眼中异色更甚。 他看向太白金星，眼神变得更复杂了几分。 “这老牛鼻子，能说出这种话？” 不可能！ 他可是很清楚，这珠子…… 可带着师傅的气息！ 师傅他…… 嘶！现在这么会玩了？！ ...... 而跪在斩仙台上的苏明，看着上方的身影，更是心头狂跳。 他听懂了！ 他彻底听懂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失了民心，便会倾覆！” 这话，分明是在为他，为孙悟空的行为，寻找理论依据和正当性！ 是在告诉三界众生，他们为何要反！ 啊？ 这至尊VIP和事佬……真跟他们是一伙的？ 泪目！ 顶级卧底，忍辱吞声，必须颁奥斯卡！ 可是，为什么啊？ 这个时候为他出头，不就是葫芦娃救爷爷吗？ 还是太过蹊跷，感觉有诈，必须谨慎！ 脑子，转起来啊！ ...... 与此同时。 感受着众生注视的太白金星，彻底不会了。 不敢睁开眼，希望是他的幻觉！ “我……”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 想告诉所有人，那不是他！ 可这话，谁信？ 他刚才那么大义凛然，那么气势磅礴，人证物证俱全。 这口黑锅，比他娘的五行山还重！ “噗——” 一口老血，差点忍不住。 绝望中，太白金星的脑海电光火石，瞬间想通了一切—— 当时，圣僧在给他倒水前，先从地上捡起了一颗崩断的菩提子。 那个时候，就已经暗中动用神通，开始用那珠子刻录画面！ 然后，给他倒水。 一步步引导，一步步设套。 让他自己，说出了那番大逆不道的话！ 圣僧说他自己只是渴了。 批评他们，用有色眼光看人。 现在想来，全他娘的是放屁！ 事实就是，圣僧自己不想沾因果，不想落下口实。 所以，就用这种狗草的伎俩。 让他太白金星，成了那个慷慨激昂，义正言辞的“反贼头子”！ 圣僧自己，冰清玉洁，功德无量。 而他李长庚，遗臭万年，万劫不复！ “腹黑！圣僧你太腹黑了！” 太白金星内心在疯狂咆哮。 “你这是要让老夫一个人，扛下整个三界的怒火啊？！” ...... 金镜高悬，如一轮永不坠落的金色灾厄，悬在斩仙台的上空。 镜中，那义正辞严的怒斥，还在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失了民心，失了苍生，将我等彻底倾覆！” 生怕哪个犄角旮旯里的生灵，错过了这场对天庭和佛门的公开处刑。 审人族罪仙？ 不不不！ 先反省反省你们自己嗷！ 太白金星身形僵硬，摸了摸飘动的白须。 以后可能就摸不到了呢…… 他发誓！ 圣僧那句“只是凡水，贫僧只是自己也渴了”，是他李长庚这辈子听过最恶毒，最阴险的谎言！ 那分明是亲手为他调配，亲自递到他嘴边的穿肠毒药！ 现在，毒发了。 当着三界众生的面，肠穿肚烂，神魂俱焚，连个渣都不剩！ 现在能怎么办？！ 冲上去，对着三界众生，对着煌煌金镜，声嘶力竭地大喊—— “这一切，都是唐三藏那个臭和尚说的！我才是受害者？！” 别说没人信。 就算真有人想不开信了，那只刚刚才找回“大自在”的猴子，第一个就不会放过自己！ 侮辱他师父？ 怕比刨了他家花果山还要严重！ 而那尊看起来慈悲为怀，实则腹黑到骨髓里都流淌着坏水的圣僧。 恐怕也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几方都得罪，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死路一条！ ...... 太白金星的脑子，在此刻转得前所未有的快。 无数种补救的方案、圆场的说辞，在他那即将崩溃的神魂中疯狂推演、炸裂、重组。 事到如今。 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那就是—— 咬碎了牙，和着血，把这口大黑锅硬生生吞下去！ 给这“三界第一反贼”的惊天名号，坐实了！ 演！ 必须把这场戏，演下去！ 演到连自己都信了为止！ 这桌子，不掀也得掀了！ 他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高人风范。 那双原本写满惊恐与绝望的眼眸，缓缓闭上。 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淡然与决绝。 再来！ ...... 可也就在这时，数道裹挟着无尽杀伐之气的暗金色流光，悍然撕开虚空，瞬息而至！ 嗡—— 空间震荡，流光散去。 数名身披狰狞神甲，手持弑神战戈的天兵，将他团团围住。 正是之前守在阵外的北辰神军！ 为首一人，缓缓抬头，宛如深渊的眼眸杀意涌现。 下方，骚动再起。 “完了，准是玉帝发话了，这老头必死无疑！” “嘶……这些人到底谁啊？身上的气息，好恐怖！” “你才活了几百年，哪里可能知道？天帝恐怖如斯啊！” “不虚此行，先是大圣和战神互殴，现在是天帝钦差硬刚天帝亲卫？” “哎，这回谁也救不了太白金星了，北辰神军出手，从不留活口！” ...... 第33章 千夫所指，众叛亲离，孤立无援！ “咕咚。” 太白金星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他认得为首之人！ 北辰神军指挥使——北天！ 传闻，此人乃是混沌之中诞生的第一缕杀伐之气所化。 天生便为杀戮而存，其神魂之中，根本没有“情感”二字！ 他就是玉帝手中，最锋利，也最无情的一把刀！ 演戏？ 在这家伙面前，怎么演？ ...... “太白金星。” 北天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神魂的寒意。 “乱言惑众，动摇天规者——” 他微微一顿，那双死星般的眼眸，终于泛起了一丝波动。 那是极致的杀意在凝聚。 “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不再是声音。 而是化作三柄凝成实质的杀意天刀。 光是这气势，都让太白金星道心剧震，喉头一甜。 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下方。 投向那些曾与他称兄道弟，把酒言欢，受过他无数次调停恩惠的仙神。 他的视线，第一个落在了托塔李天王的身上。 这个与他共事无数元会，曾无数次闯祸后找他帮着求情的老伙计。 此刻，却像个瞎子一样，死死盯着自己手中那方早已开裂的玲珑宝塔。 眉头紧锁，仿佛在研究什么补天之法，压根不与他对视。 太白金星的心，凉了半截。 他的目光，又转向了文曲星君。 这位主管三界文运，向来以风骨著称的仙君，先前还对他表露过些许同情。 平时里两人的交情也颇为不错。 可现在，却只是对着他，遥遥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干脆利落地闭上了双眼。 那意思很明显——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他也无能为力！ 太白金星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他又看向了那些昔日里围在他身边，一口一个“星君高义”，一口一个“全赖星君周旋”的仙官们。 有的，突然开始整理自己那本就一尘不染的衣冠。 有的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研究着脚下云头的纹路，仿佛上面刻着证道混元的无上法门。 他明白了。 是啊…… 谁敢为他求情？ 在玉帝亲卫，在北辰神军那不讲任何道理的无情杀意面前，谁又扛得住？ 更何况，他刚才在光幕里说的那些话…… 确实太过火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话，别说他们，就连他自己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胆寒！ 他算什么东西？ 一个在各大势力间和稀泥，苟活了无数元会的金仙罢了！ 竟敢当着三界众生的面，指着天庭和佛门的鼻子骂！也骂了这些同僚！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口嗨，而是大逆不道的叛乱之言！ 悲凉与心寒，如跗骨之蛆，瞬间侵占了他整个神魂，疯狂啃噬着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道心。 他李长庚，调停三界纷争，融化三界坚冰。 为了所谓的“稳定”，卑躬屈膝，左右逢源，当了一辈子的老好人！ 可到头来呢？ 到头来，竟落得个千夫所指，众叛亲离，孤立无援的下场！ 这，就是他维稳了一辈子的秩序？ 这，就是他侍奉了一辈子的天庭？！ “呵……” “呵呵……” 太白金星从那干裂的嘴唇，发出无比凄怆的苦笑。 可佝偻的背脊，在这一刻，竟是一点点挺直。 或许，害他成了这样的圣僧，是对的？ ...... 北天没有再废话。 对他而言，言语是这世上最无用，也最累赘的东西。 任务，便是他的道。 执行，便是他的法。 手中的弑神战戈，被他缓缓提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没有搅乱风云的煞气。 整个【四方锁天阵】内的法则，都像是受到了牵引，开始微微颤栗。 戈尖之上，一点极致的破灭神光，悄然亮起。 不耀眼，不璀璨。 却在瞬间，锁定了太白金星的眉心祖窍，锁定了他的金仙道果！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空间颤鸣。 北天动了。 最简单，最直接的一记直刺！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暗金色枪芒，自戈尖迸发。 所过之处，空间法则尽数湮灭。 快！ 下方无数仙神妖魔的眼中，北天仿佛根本没有动过，依旧保持着举戈的姿势。 可太白金星，切切实实感觉到死意，完全生不出反抗的念头。 金仙？ 算什么！ 笑话罢了！ 修为，必将一朝丧尽！ 那神魂怕是会被杀伐之气绞碎，连堕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沦为一缕永远飘荡在三界之外的孤魂野鬼！ “罢了，罢了……” “当了一辈子和事佬，临了之前，总算是硬气、高光了一回，也算不亏。” …… 云层之上。 翘着二郎腿的孙悟空，终于放下了嘴里那根狗尾巴草。 “唉！”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火眼金睛闪烁。 这老牛鼻子！ 虽说平日里最喜欢和稀泥，还三番五次地把他诓上天庭，没少给他挖坑。 可…… 可当年他被压在五行山下，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佛，哪个不是对他避之不及？ 也只有这老儿，偶尔会借着下凡办差的机会，偷偷溜过来看他一眼。 陪他唠唠嗑，顺便再塞给他两个不知从哪顺来的野桃子。 虽说那桃子又酸又涩，难吃得要死。 可那份情……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那石头疙瘩一戈捅个透心凉？ 可一旦出手，就等同于彻底和玉帝撕破了脸皮。 这倒也罢了！ 他老孙什么时候怕过那玉帝小儿？ 关键是…… 师傅那边，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导致全盘皆输…… 孙悟空一想到师父那双平静无波，却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就觉得脑仁一阵发疼。 心中的天平，在“救”与“不救”之间，疯狂摇摆。 “妈的！” “烦死了！”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心中的烦躁愈发旺盛。 可那只毛茸茸的手，终究还是忍不住，伸到了自己身上，捏住了一根闪烁着金光的猴毛。 救！ 大不了，事后被师父关禁闭。 这老儿，不能死。 至少，不能这么窝囊地死！ 然而。 就在他即将拔下猴毛，施展神通的瞬间。 动作，猛地一僵。 猴脸上，那份烦躁与犹豫，瞬间被错愕取代。 “他？！” …… 第34章 他，本君保了！ 就在那蕴含着无上杀伐法则的弑神锋芒，即将触碰到太白金星护体仙光的前一刹那。 异变陡生！ 北天的身形，竟是猛然一顿，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战戈同样悬停。 戈尖之上，暗金色的破灭神光吞吐不定，撕扯着周围虚空。 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 斩仙台外围，仙神妖魔纷纷一惊。 发生了什么？！ 那可是北辰神军的指挥使。 是玉帝意志最忠诚的执行者。 他的攻击，怎么可能说停就停？ 一个小小的太白金星能抗住？ 没道理的！ 要知道，他们只是感受到点余波，都心颤不已！ ...... 可又有谁，有如此通天的能耐。 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强行中断一尊杀神的攻击？！ 就在三界众生惊疑不定之时。 一道声音，冰冷，威严，自下方缓缓响起。 “他——” “本君……保了！” 轰！！！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声，齐齐汇聚声音来源。 只见那片狼藉的斩仙台周遭。 先前被孙悟空万千分身围殴，打得神躯破败，狼狈不堪的司法天神杨戬。 不知何时，竟是站直了身体。 那双万古不化的冰冷眸子，此刻，正静静地落在太白金星身上。 而他的三尖两刃刀，终于显现在北天身前！ 刀锋与戈尖，轻轻抵在一起，互相前进不了分毫。 “嘶——！” 看清这一幕，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是杨戬？ 出手救下太白金星的，竟然是杨戬？！ 疯了！ 这个世界彻底疯了！ 怒不可遏的二郎真君，竟然会为了个刚刚公然指责天庭、痛斥神佛的狂徒，正面硬撼？！ 没听到刚刚还在骂他吗？ ...... 斩仙台中心，跪在地上的苏明也彻底傻眼了。 不对啊！ 他想了千万种可能。 唯独没想到这一层！ 按照他的设想，这个时候，要么是孙悟空出手，要么是其他势力介入，将水搅得更混。 要么，太白金星真就寄了。 怎么……怎么可能会是杨戬？ 他印象里，这家伙不是很维护天庭吗？ ...... 云层之上。 孙悟空的猴脸，也写满了活见鬼般的错愕。 “这三眼仔……吃错药了？” “真被俺一棒子敲坏了脑袋？” ...... 全场，唯有一人，神色没有太大变化—— 正是攻击被挡下的北天！ 只是缓缓将目光，从太白金星身上，移到了杨戬的脸上。 依旧是那副万物不萦于心的绝对漠然。 杨戬正面硬刚，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轰然碰撞。 “司法天神。” “你要……抗旨？” 短短几个字，让整个【四方锁天阵】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到了冰点。 下方，托塔李天王彻底麻了。 但很快，脸上反而多出了几分释怀。 对了对了，肯定是自己没睡醒，还在做梦！ 一个司法天神，一个天帝亲卫，这能打起来？ 他不信！ 都是假的！ 等梦醒就好了！ 而那些妖王们，则是一个个兴奋得直搓手，恨不得当场搬来瓜子板凳，看得更仔细些。 “快看快看！内讧了！天庭要内讧了！” “天庭覆灭之日，我等成仙之时！” “啊啊啊！得道升仙，得道升仙，哈哈哈！” ...... 斩仙台上方，面对北天的质问，杨戬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他薄唇轻启，声音同样冰冷。 “此地，是斩仙台。” “此人，是我天庭仙官。” “他方才所言，无论对错，皆因此案而起。” “审判……未结。” 杨戬向前再行一步。 “他之生死去留，当由本君，依据天规，亲自定夺。” “北辰神军……” 杨戬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 “无权在我的斩仙台上，越俎代庖。” 铿！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炸响全场。 一方，是司法天神所代表的天规秩序！ 另一方，是天帝亲军所代表的至高皇权！ 下方，众人傻了。 “不是，杨戬不是玉帝的外甥嘛，这理由，有些牵强啊……” “我就说斩仙台邪门吧？已经进化到司法天神硬刚玉帝亲军，六亲不认了！” “搞不懂！这个时候还这么重面子？官迷吗？” 众仙官百思不得其解，道心都快被这离奇的剧情给整崩溃了。 “你们懂个屁！这叫天庭内部权力斗争！” 一个看起来颇有城府的老妖王，一针见血。 “杨戬啊，这是在借题发挥！” “他根本不在乎太白金星的死活。” “他是在用行动向三界、向玉帝宣示——他对天庭刑罚之权的绝对掌控！任何人都不能染指！” “至于那人族罪仙，并不是天庭之人，所以他才允了镇狱明王的行动！” “这里面水太深，你们把握不住的！” ...... 与此同时。 被杨戬从鬼门关前硬生生拉回来的太白金星，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看着身前那道算不上多么高大，却宛如不周神山般坚实可靠的背影。 一双老眼，写满了困惑与茫然。 怎么会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他想过，那猴子会看不下去出手救他。 也想过，那位腹黑的圣僧会有什么惊天后手。 毕竟，还有两颗珠子没拿出来。 他甚至想过玉帝会降下旨意，象征性地将他罚俸百年，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却万万没想到！ 在这最绝望的时刻，挡在他身前的，会是杨戬！ 这……这完全不合理啊！ ...... “最后一次！司法天神，当真不让？” 北天简简单单几个字，比任何神通都更具压迫感。 他身后，那几名跟来的北辰神军，身上暗金色的神甲符文，在同一时间，骤然亮起！ “哼！以势压人？” 杨戬冷哼一声，身后同样多出了数道身影。 梅山六兄弟！ 他们追随二爷征战三界，何曾怕过谁？ 天帝亲军又如何？！ 锵！锵！锵！ 一道道神光冲天而起，梅山兄弟六人纷纷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宝。 战意勃发！神威浩荡！ ...... “嘿，有意思了，真有意思了！” 下方，孙悟空看呆了。 “这三眼仔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俺老孙还以为他是个只知道护着妹子和天规的木头疙瘩，没想到，今天居然敢跟玉帝老儿的看门狗叫板！” “狗咬狗，一嘴毛！好看，好看呐！” ...... 下方，跪在斩仙台中心的苏明，此刻也是满头雾水。 完全看不懂杨戬的这波操作。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从杨戬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冰冷厌恶，没有丝毫减弱。 那眼神，依旧是看一个死人的眼神。 道行不够，看不透啊！ ...... 第35章 玉帝？本君的意志，才是天规！ “玉帝的意志，便是天规。” “太白金星，乱言惑众，当诛！” 北天以及身后几名神军，已经向杨戬举起了武器。 一言不合，就要开战。 ...... 杨戬那双冰冷的眸子深处，也闪过了一丝难以遏制的怒火。 他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这种将个人意志，粗暴地凌驾于天规之上的行为！ 哪怕，这个人是三界至尊，玉帝，也不行！ 他守护的，从来不是某个人，不是某个势力，甚至不是所谓的天庭。 而是那条看不见、摸不着，却维系着天庭稳定运转的绝对秩序。 任何试图践踏它的行为，都是在挑战他的底线，都是在触碰他的逆鳞！ 那个用歪理邪说煽动人心、企图染指他妹妹的凡人苏明，是！ 眼前这个将玉帝的命令奉为圭臬，无视斩仙台规矩的北天，同样是！ 在他眼中，这两者，并无本质区别，都是秩序的破坏者！ ...... 杨戬的目光，越过了身前的北天，越过了他身后那杀气冲霄的北辰神军。 仿佛看穿了这隔绝一切的【四方锁天阵】。 看穿了云海翻腾的三十三重天。 最终，直视着那座代表着三界权力中枢的至高御座—— 凌霄宝殿！ “哼！” 玉帝？ 那又如何！ 他是听调不听宣的灌江口二郎显圣真君！ 轰——！ 无形意志化作实质气浪，以他为中心，轰然席卷四方！ 就连北辰神军那无坚不摧的军阵杀气，都被这股意志冲撞得微微晃动。 “玉帝？” “在本君的斩仙台上——” “本君的意志，才是天规！” ...... 死寂！ 如果说，之前太白金星那番言论，是公然打天庭和佛门的脸。 那么杨戬此刻这句话，已经不能用“狂悖”来形容！ 这是……谋反！ 是当着三界众生的面，公然宣布。 在斩仙台这一亩三分地上，他的话语权，高于玉帝！ 他，就是此地唯一的王！ ...... 西方教阵营中。 镇狱明王那张本已阴沉到极点的脸，眼中抑制不住地闪过一丝狂喜。 事态发展千变万化，怎么突然又对他们有利了？ 打！ 打起来！ 打得越凶越好！ 他巴不得天庭这两大支柱斗个两败俱伤，斗个血流成河！ 最好，杨戬一怒之下，连同北辰神军一起砍了！ 到那时，天庭元气大伤，玉帝颜面尽失。 而他西方教，便能以调停者的身份，坐收渔翁之利。 将今日的损失，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 嗡——！ 回应杨戬的，不是质问，不是怒斥。 而是行动！ 北天的杀伐意志直冲云霄！ “阻挠者！” “同罪！” 凡阻碍玉帝意志者，皆为敌！ 皆当，杀无赦！ “好！” “好一个同罪！” 杨戬怒极反笑，身形一晃，不退反进。 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对着前方的北天，一记竖劈！ 刀锋所过，空间发出哀鸣。 九转玄功，力之极致！ 北天手中弑神战戈，迎着那斩裂虚空的刀锋，悍然刺出！ 他修的，便是纯粹的杀伐之道。 一往无前，有进无退！ 在他身后，那三名北辰神军，也消失在原地，迎上了早已战意勃发的梅山兄弟！ 战！ ...... “快退！” “疯了！都他娘的疯了！” 斩仙台外围，所有仙神妖魔亡魂大冒。 纷纷施展出压箱底的护身神通，朝着后方狼狈爆退。 先前是有北辰神军压阵，他们没受到什么波及。 可特么现在呢？ 北辰神军也打起来了！ ...... 杨戬虽然气势如虹，一往无前。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身上的神光，远不如巅峰之时那般璀璨。 毕竟，刚刚与那只疯猴子死战良久，又显化出万丈法相真身。 一身神力早已消耗了七七八八。 此刻，不过是凭借着胸中那股不屈的傲气与怒火在强撑。 反观北天，自始至终，气息都稳如万古神山。 不知疲倦，不懂畏惧！ 不过短短数十息的交锋，杨戬握刀的虎口，便再次迸裂。 他被北天一戈扫中胸口，护体神光当场炸裂，整个人向后飞去。 “二爷！” 梅山兄弟见状，骇然惊呼。 可他们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梅山六兄弟，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将。 六人合力，布下战阵，甚至能和大罗金仙周旋片刻！ 可此时，面对那区区三名北辰神军，他们的战阵却被冲得七零八落。 太……太强了！ “杀！” 高空之上，北天一击得手，没有丝毫停顿。 身形如电，再次追上倒飞中的杨戬，手中弑神战戈之上，破灭神光凝聚到了极致！ 这一击，若是落实了。 杨戬就算不死，也必定道基受损，神躯重创！ ...... 然而！ 北天那本该乘胜追击，将无尽破灭法则灌入杨戬神躯的弑神战戈，攻势骤然一缓。 这在生死搏杀之中，是足以致命的破绽！ 杨戬何等战斗经验，几乎是本能地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开！” 一声怒喝，自他口中爆发。 那双冰冷的眸子中，神光暴涨。 原本已有些萎靡的气息，在这一刻竟是强行拔高，九转玄功被催动到了极致！ 手中的三尖两刃刀，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圆弧，狠狠撩在北天的战戈之上。 铛——！！！ 震耳欲聋的巨响，传遍九天十地。 北天那无往不利的身形，第一次被正面击退。 整个人被震飞千丈之外，才堪堪稳住身形。 连握着战戈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一击得手，杨戬却没有乘胜追击。 他只是悬停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嘴角溢出一丝金色的神血。 眉头，紧紧皱起。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以北天的杀伐之道，绝不可能出现方才那种低级失误。 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 而被震飞的北天，稳住身形后。 并没有如众人预想的那般，爆发出更恐怖的杀意，再次反击。 他只是静静地悬浮在千丈之外的虚空。 身上那恐怖的气势飞速收敛。 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 另一边，那三名将梅山兄弟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北辰神军。 也身形一晃，回到了北天的身后。 冲天的杀气，同样收敛得干干净净。 啊？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懵了。 前一秒还打得天崩地裂，不死不休。 后一秒怎么就偃旗息鼓了？ 还带中场休息的？ 这么讲武德？ “二爷，这……” 梅山兄弟狼狈的退回到杨戬身边，一个个脸色苍白，气息紊乱，眼中满是困惑与警惕。 杨戬深吸口气，看着北天，沉声发问。 “怎么，不打了？” ...... 第36章 一个无论怎么选，都必死无疑的死局！ 杨戬心中疑窦丛生。 北辰神军的退让，毫无道理。 这些家伙，也根本不惧他。 唯一的解释…… 杨戬眼睛微眯，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几人，收到了来自凌霄宝殿，也就是那位新的命令！ 可那位……为何会突然叫停？ 他很清楚，自己那=端坐凌霄的舅舅是何等存在—— 视三界权柄与秩序为生命的至高主宰！ 绝不会因几句狂言，或所谓的甥舅之情就退缩。 冷漠得很！ 这背后，必然有更深层次的算计！ ...... 面对杨戬的质问，北天没有回答。 那双眼眸，甚至没有在杨戬身上多停留一息。 转而，重新盯住了那个被护在杨戬身后，劫后余生的太白金星。 全场的焦点，也跟着再一次，落在了那个已经快被吓傻了的老神仙身上。 太白金星浑身一个激灵。 刚刚才稍稍平复的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不是吧？ 杨戬这边刚停手，现在又轮到我了？ ..... 好在，没等太久。 北天缓缓开口。 “可。” 一个字。 可？ 什么意思？ 可什么？ 短暂的死寂之后，终于有仙神反应了过来。 “嘶！” 这个“可”字，回应的，是杨戬之前那句“他之生死去留，当由本君，依据天规，亲自定夺”！ 代表了妥协、退让！ 啊？ 就这么认怂了？ 他们不是占尽优势吗？！ 然而，更让三界众生眼珠子掉一地的还在后面。 北天面无表情地看着早已呆若木鸡的太白金星，继续用他那没有丝毫起伏的语调，一字一顿。 “你来定夺。” “如何……了结此事。” “嘶！” 在场所有仙神妖魔倒吸一口凉气。 不仅退了！ 还将处理此事的最终决定权。 交给了那个他刚才要亲手格杀，那个被金镜公开处刑的“三界第一反贼”—— 太白金星？！ 什么玩意儿？ 窃窃私语声连成一片。 “这变脸速度？北天是被夺舍了吗？”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这背后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惊天交易！” “嘶……我好像懂了！” “这是玉帝在敲打杨戬，告诉他，天庭不是离了你不行！” “同时，又是在给太白金星一个台阶下，毕竟是老臣，不能真杀了！” “帝王心术，恐怖如斯！” “嘘！慎言！” “所以绕了一大圈，球又踢回给了太白金星？” 每个人，都感觉自己的脑袋瓜子不够用了，浮想联翩。 ...... “这！” 太白金星本人的心情，同样比山路十八弯还要曲折。 前一刻，还因为圣僧的算计，被推上“反贼头子”的断头台，即将被北天一戈捅死。 下一刻，又被杨戬从鬼门关前强行拉了回来。 结果，还没等他喘口气。 那个要杀他的刽子手，突然摇身一变。 不仅不杀他了。 还毕恭毕敬地将屠刀递到了他的手上，让他来当这个主审官！ 六百六十六，演都不演了！ ...... 斩仙台中心，苏明眼中陡然爆出一团精光。 不对！ 事情太反常了，必定有人从中作梗。 玉皇大帝么？！ 总感觉不太像…… 西方教？ 更没什么道理。 那还有谁，有这种通天能量？！ ...... “呼！” 太白金星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都苟这么多年了，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在，自然是要搏一搏的。 至少现在，圣僧给他的第一颗珠子【定风波】，他弄明白了。 确实能让他平定孙悟空和杨戬的战斗。 但用的是那种最极端，最疯狂的方式。 直接将整个三界的目光，都聚焦到他一个人身上。 让他，成为这场风波的中心。 搞不好…… 杨戬出手救他，也早在圣僧的计划之中。 定是算准了杨戬那维护天规秩序，到了近乎偏执地步的性子。 而杨戬一旦出手，天庭两大顶级战力内耗。 玉帝，那个高坐凌霄宝殿，视权力与稳定高于一切的三界至尊，就必然会出手制止！ 毕竟，杨戬若是真没了，对天庭来说，肯定是弊大于利的。 大义灭亲！ 其他人会怎么想？ 可冥冥之中，太白金星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圣僧……他当真能算到这一步？ 除了这些外，回到事实本身。 现在的情况，于玉帝而言其实也有利。 他让北天退了，把对那人族罪仙的处置权交给他。 看似是妥协，实则是更高明的阳谋。 一方面，让那些同样觉得天庭不公的人找不出话茬。 另一方面，让他陷入两难之举！ 如果他从重处罚那个人族罪仙苏明，严惩孙悟空，选择维护天庭的威严。 那他刚才在金镜里那番慷慨激昂，义正言辞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言论，算什么？ 一个笑话！ 他会瞬间沦为三界最大的小丑，一个背叛了自己立场的无耻之徒。 孙悟空不会放过他！ 那位腹黑的圣僧，更不会放过他！ ...... 可如果，他从轻发落苏明。 甚至真的顺着自己之前的话，将矛头指向西方教，指向天庭内部的腐朽。 那更是坐实了他“反贼”的罪名！ 玉帝随时可以降下雷霆之怒，以“拨乱反正”的名义。 将他和他身后可能存在的“同党”，连根拔起，挫骨扬灰！ 这看上去，是一个死局。 一个无论怎么选，都必死无疑的死局！ 不过…… 似乎并不是完全无解。 太白金星，将目光一点点挪向斩仙台中心！ ...... 第37章 神佛，怎能理解人间故事里的乾坤与门道？ 这盘棋的破局点。 根本不在那两位打疯了的战神身上。 也不在他这个被临时推出来的挡箭牌身上。 而是那个从始至终都跪在那里的人族罪仙苏明！ 那位圣僧言语中反复提及—— 事情全貌未知，焉能定罪？ 这便是暗示！ 这便是唯一的生路！ 继续审！ 将这桩案子，当着三界众生的面，审个水落石出，审个天翻地覆。 他是棋子，那便要做一颗能撬动整个棋盘的棋子。 既然已经被逼到了风口浪尖，生生死死无数回。 那便借着这股妖风，飞得更高。 让这三界神佛，都看清楚他李长庚的风骨！ ...... 一念及此，太白金星缓缓吸了一口气。 将心中所有的惊恐、憋屈、不甘，尽数压下。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奔走于各方势力之间，靠着一张老脸和稀泥的天庭说客。 也不是方才那个被金镜投影，被迫成为“三界第一反贼”的倒霉蛋。 而是一尊自混沌中走出的大能，不动如山，渊深似海，双眸开阖间，日月轮转，星辰生灭！ 自我PUA到位，开装！ 风吹过，手中那柄万年未曾离身的拂尘，被他轻轻一甩。 万千银丝飘动，将周遭破碎的法则梳理得井井有条。 他先是转过身，对着气息紊乱，神色复杂的杨戬，微微颔首，声音平稳有力。 “多谢真君，维护天规。” 简简单单八个字，既是道谢。 更是将杨戬方才那近乎谋反的举动，死死地钉在了“维护天规”的道德高地上。 给了这位孤傲的司法天神，一个最完美的台阶。 杨戬眉头微挑，冰冷的眸子深深地看了太白金星一眼。 终究是没有说话，默认了这份好意。 随后，太白金星又将目光转向千丈之外，那尊宛如杀戮兵器的北天。 神色依旧平静，声音听不出半分波澜。 “北天指挥使，亦是忠于职守。” “此事，错不在你我。” 北辰和身后几名神军，都未开口，只是静静地悬浮在虚空，看着这个老狐狸。 阿谀奉承？对他们没用。 但他们也想看看，这家伙要如何收拾眼前这个烂摊子。 做完这一切，太白金星才终于转回身，目光如炬。 扫过那一张张写满了惊愕、困惑、期待的脸。 他清了清嗓子，将雄浑仙力，尽数贯入声音之中。 “诸位！” “方才之事，皆因人族罪仙苏明一案而起！” “审判中途，波折横生，以至天庭失仪，三界动荡，实乃我等之过！” 此言一出，众仙神皆是微微一愣，随即不少人露出了认同之色。 然而，没等众人细想，太白金星话锋猛然一转，声音铿锵有力。 “然，仙有仙法，天有天规！” “审判，并未结束！” “真相，尚未大白！” 他猛地一甩手中拂尘，万千银丝绷直如剑，遥遥指向斩仙台中心，那个从始至终都未再开口的苏明。 声如洪钟，震彻九霄！ “老夫今日，便承了这桩因果！” “审判——” “继续！！！” 一番话滴水不漏，既担下了责任。 又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以不容置疑的姿态，强行拉回到了审判本身。 斩仙台内外，所有仙神妖魔精神皆是一振。 他们知道。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死了这么多脑细胞。 真正的好戏，现在，才要开场！ ...... 想到这，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于斩仙台中心。 那个跪在枷锁之下的人族罪仙！ 太白金星身形一晃，悄然落在了审判高台之上。 那个位置，本该属于西方教的镇狱明王。 此刻，他却站得理所当然。 他没有去看那些神色各异的仙神。 而是转身，将目光投向了西方教的阵营。 投向了那个脸色黑如锅底的镇狱明王。 不卑不亢，微微拱手。 “明王。” “还请继续施法，让此宝将苏明前世的罪业，彻底呈现！” “是非功过，自有三界众生评判！” 镇狱明王看着太白金星那谦卑的模样，气得浑身佛光都有些发颤。 岂有此理！ 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堂堂西方教镇狱明王，佛门大能，今日在此主审一个人族罪仙。 本是手到擒来，重塑佛门威严的绝佳机会。 可现在呢？ 他想借杨戬这把刀杀人，结果刀没借成，反而差点把自己给捅了。 审判的主导权，更是被这个平日里只知道和稀泥的老狐狸，三言两语就夺了过去。 他们佛门之事，何时轮到天庭来指手画脚了？ 佛门的威严何在？！ 他恨不得当场祭出法宝，将眼前这个喧宾夺主的老东西打成齑粉！ 可他不能。 太白金星的话，句句占着道义，字字踩在规矩之上。 “是非功过，自有三界众生评判！” 这一句话，直接将他所有的退路都给堵死了。 他若是拒绝，便等同于心虚。 等同于承认他西方教之前对苏明的指控，站不住脚。 到时候，丢的就不是他一个人的脸，而是整个西方教的脸。 这个哑巴亏，他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镇狱明王死死咬着牙。 “好！” “本座倒要看看，他还能演出什么花样来！” 说罢，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两名罗汉怒喝。 “还愣着干什么？！” “催动佛宝！” 两名罗汉如梦初醒，一个激灵，再也不敢有丝毫犹豫。 连忙盘膝坐下，双手结印，将佛元再次源源不断地注入那悬于天穹之上的【阿赖耶之眼】。 嗡——！ 那只巨大的金色竖瞳，在沉寂了许久之后，瞳孔深处的光芒再次亮起。 金色佛光如天河倒灌，重新笼罩了整个斩仙台。 下方不远处。 孙悟空不知何时，又凑到了哪吒的身旁，扛着金箍棒，对着高台上的太白金星挤眉弄眼。 “看见没，三坛海会大神~” “这才叫专业！” “这老牛鼻子，和稀泥是一把好手，搞起事情来，也是专业的！” “杀人不用刀，诛心不沾血，高，实在是高！” 哪吒看着场中那个仿佛又变了个人，举手投足间便将局势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太白金星，心中震撼。 怎么感觉…… 这老家伙，比他师傅太乙仙人还牛逼呢？ 今日这斩仙台上发生的一切，比他当年还要离奇百倍。 整的全是花活！ 另一边。 司法天神杨戬，同样默默地退回到了天庭阵营之中。 他收起了三尖两刃刀，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看不出喜怒。 但那双冰冷的眸子，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即将重新呈现画面的【阿赖耶之眼】。 他也要看看。 这个让他妹妹动了凡心，这个让他颜面尽失，这个让他道心动摇的凡人书生，究竟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不急。 接下来一定有机会，将今天受到的所有屈辱，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更何况，方才连番大战，神力消耗巨大。 他也需要时间，暗中调息，恢复伤势。 以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变故！ ...... 高台之上。 太白金星做完这一切，便悄然退后了两步，将舞台的中心，彻底让了出来。 他微微垂下眼帘，拂尘轻搭臂弯，如老僧入定。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接下来，就要看那位腹黑圣僧写下的“剧本”，以及苏明这个绝对的“主角”，要如何石破天惊！ 万众瞩目之下。 金色的佛光再次笼罩苏明。 那股洞彻神魂，窥探本源的力量，悍然探入他的识海深处。 苏明身躯微颤，心中却无半分慌乱。 方才那段时间，他看似是在看戏。 实则，脑海中早已根据场上的局势变化，推翻并且重建了无数个版本的后续剧情。 现在，他已经敲定了那个最疯狂，也最完美的剧本。 前世那些狗血淋漓的小说，那些催人泪下的苦情剧，可不是白看的！ 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佛，又怎能理解人间故事里的乾坤与门道？ 来！ ...... 第38章 发乎情，止乎礼！非礼勿视，非礼勿动！ 光幕之上，因果流转，时光的尘埃被悍然拂去。 画面，精准地定格在上一幕的终点。 茅草屋前，晨雾氤氲，桃花瓣上凝着露珠。 青衫书生汗滴鬓角，身后是如小山般高耸的柴薪。 而华山三圣母杨婵，正带着那一抹足以融化万载冰雪的笑容，莲步轻移，走向他。 玉手轻抬，目标，正是书生额前那滴晶莹的汗珠。 就是这个动作！ 斩仙台上，那刚刚被太白金星强行压下的风波，再一次暗流汹涌。 他们都记起来了！ 这一幕，点燃了后续的一切。 杨戬因它而暴走，孙悟空因它而重为妖猴。 这哪里是擦汗，粉饼是点燃三界火药桶的引线！ 如今，它又被重新递到了火焰之前！ 刺激！ 镇狱明王心中狂笑！ 碰上去，快碰上去！ 这罪仙，必死无疑！ ...... 光幕中，杨婵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书生的皮肤。 可也就在此刻，青衫书生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脸上浮现出一抹极不自然的神色。 几乎是下意识的侧过身子，同时向后退了半步。 不疾不徐，恰到好处。 完美闪避！ 杨婵的玉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指尖之前，空无一物。 咫尺，便是天涯！ “……” “……” “……” 斩仙台上，死一般的寂静。 二郎真君紧握武器的手，松开了。 镇狱明王即将绽放的笑，僵住了。 所有仙神妖魔的思维，集体宕机。 啊？！ 光幕内。 杨婵脸上的那抹绯红，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滚烫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尴尬！ 羞愤！ 她……她何曾受过这等窘迫？ ...... 轰——！！！ 死寂之后，斩仙台彻底哗然！ “他……他他他躲开了？！” “我没看错吧？那个凡人，竟然拒绝了三圣母的主动示好？！” “卧槽！这操作，直接干碎了老子三观！他是男人吗？！” “疯了！这书生绝对是疯了！送上门来的天大艳福，他竟然不要？！” “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小小的动作伤害还那么大……” 所有人的预判与算计，在这一刻，被那个看似慌乱的侧身，碾得粉碎。 他们设想过书生会受宠若惊，或是顺势而为，甚至是得寸进尺。 唯独没有想过…… 他会躲！ 这一躲，躲开了三圣母的玉手，躲开了三圣母的柔情。 更是躲开了杨戬那蓄势待发的雷霆一击！ 直接将这场审判，彻底推进了一片无人能够看懂的迷雾之中。 ...... “很好！” 枷锁下，苏明感受着前方那股寒霜般的杀意消散了些许，稍微松了口气。 节奏对了！ 这是好的开始！ ...... 哗然声中，脸色最难看的，莫过于镇狱明王。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怎么敢？！” 他指着光幕，声音嘶哑，状若癫狂。 “一个凡人，他凭什么拒绝三圣母？！除非……” 他猛然想到了什么，眼中爆发出怨毒的光芒，对着三界众仙嘶吼。 “除非他所图更大！” “他绝不简单！践踏三圣母的尊严，以退为进，谋求更大的利益！” “其心可诛啊！” 然而这一次，很多仙神看向他的眼中，却多出了几分毫不掩饰的鄙夷。 这种话，说多少次了？ 可哪次不是啪啪打脸？ 一个凡人，能有多不简单？！ 笑话！ ...... “哎，我还是错怪他了……” 天庭阵营中，文曲星君抚着长须。 “发乎情，止乎礼！非礼勿视，非礼勿动！” “尔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少仙神听到这，同样出声附和。 是啊！ 他们都错过一次了。 哪里还能再错第二次？ ...... 可也在这时，一位精通男女之道的女仙，用神念尖叫起来，声音刺得周围仙官脑仁疼。 “君子个屁！你们这群没谈过情爱的老光棍懂什么！” “你们看不出来吗？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欲擒故纵了！这是顶级的拉扯！他在PUA三圣母啊！” “PUA？何为PUA？” “就是……就是控制！洗脑！” “能硬生生拒绝三圣母的诱惑，此人道心之坚，却没良心！” “呜呜呜，我……不！我姐妹！就被这种男人骗过！” ...... 仙神们的议论风向，在这一瞬间，彻底两极分化。 极小部分仙神，以文曲星君为首，被书生那“君子一避”所折服，认为之前都错怪了他—— 此人，必然是品行高洁之士。 那罪业之后，定有天大的冤情。 ...... 而绝大多数仙神，感到了更深层次的恐惧。 这是一个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上，算计到骨髓里的顶级妖孽！ 一文一武，步步为营？ 现在成了当面拒绝，反向拿捏！ 玩的，是他们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的高端局！ ...... 审判现场？ 不不不！ 辩论赛场！ 枷锁下的苏明，看到场中戏剧性的变化，心中更安定了几分。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模棱两可，争议不断！ 只要他们还在争论，只要他们还看不透自己的底牌，自己就有继续操作下去的空间！ 下一步！ 吸引更多人的目光！ 圈更多的粉！ ...... 第39章 不多一分，不少一寸！ 光幕之中，尴尬的气氛仍在蔓延。 杨婵举着手，进退两难。 好在，书生动了。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脸上露出一丝歉意和局促，憨厚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没有去看杨婵那尴尬的玉手，巧妙地转移了视线，指了指旁边那堆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柴火。 “仙……仙子，先进屋吧，外面凉。” 杨婵闻言一怔，下意识地收回了手，窘迫地捏了捏衣角。 “啊……哦，好。” 书生仿佛没有看到她的窘迫，自顾说道。 “我去生火，给仙子做早饭。” 朴实无华的言语，甚至有些笨拙。 却像一股暖流，瞬间化解了尴尬。 杨婵看着书生那有些局促的样子，心中的那份尴尬与羞恼，竟奇迹般烟消云散。 “噗嗤——” 她笑得很开心。 和这个书生相处，很新奇，也很安心。 她啊……想要弄清楚这个凡人身上所有的秘密！ ...... 【阿赖耶之眼】的画面，暂时定格在杨婵走进茅屋的背影。 但所掀起的波澜，远未平息。 斩仙台上，众仙神面面相觑。 “都逗留一晚上了，三圣母还不打算回天庭？” “完了完了，这样你来我往久了，这书生就算之前不是装的，也该把持不住了吧？” “你们说，这算不算羊入虎口？” “不好说啊，我看那书生是正人君子，但三圣母嘛……嘿嘿，我看是她自己想入虎口！或者，她才是虎？” “嘘！想死了不成！” 一片议论声中，一位仙君冷不丁地提问。 “那……若真是三圣母主动投怀送抱，这书生半推半就，两人恩恩爱爱，还算不算书生有罪？” 这话一出，场上瞬间沉默，空气都凉了几分。 所有仙神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扫向了一个方向—— 那个脸色铁青的司法天神！ 真是那样的话，怪谁？ 没人注意到。 斩仙台中心跪着的苏明，身子似乎都微微一僵。 这问题，太过尖锐！ 死寂之中，终于有人冷哼一声，打破了沉默。 “当然有罪！” 说话的，是天庭一位老牌仙君。 “人仙殊途，本就是天道伦常！” “他一介凡人，血肉之躯，蝼蚁之命，岂能与仙同寝？” “哪怕是三圣母主动，他也该有自知之明，严词拒绝，以死明志！” “不知尊卑，不守伦常，便是大罪！玷污仙体，更是罪加一等！” “不配，就是不配！不配，就是原罪！” 这番话掷地有声，引得不少仙神纷纷附和。 但也有更多的仙神，陷入了沉默。 理，确实是这么个理。 可不知为何，他们突然觉得这话听起来，刺耳得很。 审判主位上，太白金星神色同样不好看。 他也听到了下方的话。 他活了这么多年，自然更清楚仙凡之别，是刻在三界骨子里的铁律。 如今的他，自然不想这罪仙出事。 毕竟，两人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可一介凡人…… 真能撑住这种诱惑吗？ 凡间的情爱，本就是人之常情，干柴烈火，再正常不过。 难道谈了恋爱，就不算君子了吗？ 危！ …… 光幕画面流转。 茅屋之内，炊烟袅袅。 书生正专心致志地熬着一锅米粥，米香四溢。 杨婵坐在桌边，双手捧着脸颊，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眼眸中波光流转，竟是痴了。 一幅岁月静好的田园画卷，看得无数女仙心生向往。 可下一刻。 杨婵轻启朱唇，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眷恋。 “此地清幽，华山景致宜人。” “我想……在此地多留数日。” 轰——！！！ 这句话，狠狠劈在了司法天神杨戬的天灵盖上！ 多留数日？！ 这无异于羊入虎口！ 日久生情的道理，他杨戬还是懂的。 更何况，这人还是他那个单纯又向往自由，早已对外界充满无限幻想的妹妹！ 对方是君子？ 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为什么？ 为什么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那个刘彦昌，就是这么一步步攻破了婵儿的心防。 难道他杨戬，为她构建的秩序，在她眼中就如此不堪一击吗？！ 难道他这个兄长数百年如一日的守护。 还比不上那些凡人几句温言软语，一碗清粥，一堆柴火？！ 他不理解！ 他想不通！ ...... 镇狱明王的声音，也在此时悠悠响起，似是做着解说。 “诸位看到了吗？！” “此獠欲擒故纵之计，终得回报！” “他要的，绝不仅仅是三圣母！更是图谋整个华山的香火，甚至图谋天庭的气运！” 嘶！ 这话一出，没人再敢接茬。 都……都到了损害天庭利益的地步了？！ 这锅太大，一碗装不下！ ...... 接下来，【阿赖耶之眼】开启了快进模式。 接连几日，书生与杨婵一起过着田园生活。 所有仙神都以为，会是他们期待的“干柴烈火”剧情。 孤男寡女，同住一屋。 日久生情，暗通款曲。 这是最顺理成章的桥段。 然而，画面中，书生恪守礼节到了极致，堪称行走的道德标杆。 清晨，他会在杨婵醒来之前悄然下山，砍柴归来后烧好热水，备好餐食。 午后，他会抚琴吹笛，用那悠扬的乐声，为这片桃林增添几分仙韵。 但他与杨婵之间，永远隔着三尺之距。 不多一分，不少一寸。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界线，横亘在两人之间，神圣而不可逾越。 夜晚，他依旧睡在门外屋檐下的稻草堆上，彻夜守护，风雨无阻。 甚至，连浣洗衣物这种小事，他都处理得滴水不漏。 他会主动选择杨婵在茅屋中歇息的时间，独自一人去往山下的溪流，绝不让仙子看到自己赤膊的模样。 “嘶……这还是人吗？” 有妖王看得头皮发麻。 “换做是我，别说三圣母了，就是个寻常女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老子早就忍不住了！” “这人道心之坚，比他们那些佛门的苦行僧还要恐怖吧！” ...... 西方教阵营。 镇狱明王面色难看。 他是真服了！ 这书生……真就一点儿机会都不给？ 可又看着看着。 突然，包括他在内，众生纷纷神情一震！ …… 第40章 如果这些都是演的，那三界，欠他一个圣位！ 就在刚刚，画面之中，意外突生。 三圣母杨婵追蝶于桃林，仙裙不慎被桃枝划开一道半尺长的口子。 虽无伤大雅，却让她这位天之骄女微蹙秀眉。 当她回到茅屋，院中研墨的书生，一眼便看见了那处破损。 他放下了墨锭，脸上露出一丝关切…… 这一幕，怎么能不让众人来精神？ 机会！ 这可是千载难逢，能让关系突破的绝佳机会！ “嘶……要一饱眼福了啊这是？” “这种时候，上手处理的话，难免会有触碰……” “干柴已经备好，就差这点火星了！快啊！” “本座赌五百年道行，此獠必会图穷匕见！” 无数神念在虚空中疯狂交织。 眼睛纷纷瞪得滚圆，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杨戬那刚刚恢复血色的脸，再度惨白，身躯抑制不住地轻颤。 不！ 不要！ 众目睽睽之下，书生动了。 他跟着杨婵，默默走入茅屋。 果然！ 不少仙神对视，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然而，下一刻，笑容又都僵在了脸上。 ..... 只见书生在屋内角落，取出一卷素白丝线与一根缝衣针。 随即转身走出木门，并轻轻将门掩上。 他的声音温润，隔着门板传来。 “仙子，请在屋内将衣裙换下，从门缝递出即可。” 啊？！ 光幕前的仙神，集体石化。 不是…… 这对吗？ 屋内，杨婵也是一怔，随即脸颊腾起漫天红霞，滚烫无比。 这是……要给她缝衣服？ 可她想着书生那背影，心中竟生不出半分拒绝的念头。 ...... 画面，定格在木屋之外。 书生背对木门，神色平静，静静等待。 “吱呀——” 木门被推开一道缝隙。 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月白色仙裙，被一只素白玉手，从门缝中轻轻递出。 书生没有回头。 只是伸出手，将衣裙接过，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夕阳的余晖，化作金色的碎光，洒落在他专注的侧脸。 穿针，引线。 那双曾打出刚猛拳法，曾扛起如山柴薪，布满薄茧的大手。 此刻，捏着一根小小的绣花针，一针，一线，动作娴熟。 ...... 整个斩仙台，死寂无声。 无数女仙，看着这副画面，眼眸中异彩涟涟，彻底痴了。 多好的男人啊。 就连杨戬，冰冷的眼眸深处，也泛起了一丝复杂与动摇。 这个凡人……真就高尚至此？ …… 许久。 书生缝完了最后一针。 他举起衣裙，对着夕阳仔细检查，满意地点了点头。 “仙子，请！” 他走到门前，依旧背对着木门，将缝补好的衣裙，从门缝中递了回去。 整个过程，没有一句多余的言语。 却胜过了世间任何动听的情话。 屋内，杨婵接过那件尚带着男子余温的衣裙。 她知道。 自己的心，彻底乱了。 ...... 斩仙台上，先前那些高喊“顶级PUA”、“心机深沉”的仙神，此刻全都闭上了嘴。 这么好的机会，这个男人都没有起半分杂念…… 如果这也是演的。 那这演技，已经不是演技，而是道！ 就包括之前那尖声质疑的女仙，眸中也是起了涟漪。 骗子？渣男？ 被这样的男人渣一下，怎么了？！ ...... “此子……若有仙缘，必成大器！” 文曲星君抚须长叹，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欣赏。 “可惜，可惜了……” …… 画面继续。 书生的行为，愈发令人动容。 他为杨婵漫山遍野采摘野果，变着花样烹制可口餐食。 脚下的草鞋，磨坏了一双又一双。 他于风雨之夜，冒着倾盆大雨，登上屋顶，用自己的身躯为她遮风挡雨，加固茅屋。 那一夜，屋内温暖如春，没有一滴雨水漏进。 而书生，在屋外湿冷的稻草上，坐了一夜。 …… 一桩桩，一件件。 润物细无声。 不仅彻底攻破了三圣母杨婵的心防。 也瓦解了斩仙台上所有仙神的质疑。 “我……我好像明白三圣母为何会动凡心了。” 一位女仙泪眼婆娑，声音带着哭腔。 “若有这样一个男人这般待我，别说天条了，就算让我魂飞魄散，我也愿意！” “闭嘴！胡说什么！” 她身旁的仙官连忙呵斥。 但自己的眼神，却也死死地盯着光幕，挪不开半分。 凡间，原来这么好？ …… 也在这时，文曲星君深吸一口气。 他忍不住了，必须做点什么！ 想到这，他缓缓开口，声音灌注法力，传遍全场。 “诸位，请看。” “此人身上，常备三物。” “其一，是一本记录民间疾苦的《万民疏》。” “这代表着，他心怀天下，有大慈悲，大仁义。” 周围仙神闻言，纷纷点头。 他们都记得，书生曾在门外，就着月光，为书中“易子而食”的惨状而彻夜不眠。 “其二，是一支能吹奏出天籁之音的竹笛，对抚琴也颇为精通。” “这代表着，他胸有丘壑，懂风雅，有仙缘，非是凡俗之辈。” 众人再次点头，心有所感。 “其三，是一双因常年劳作而布满薄茧的手。” “这代表着，他脚踏实地，能吃苦，有担当，绝非夸夸其谈之徒。” 文曲星君说到这，环视全场，声音陡然拔高。 “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心怀苍生，又懂风情，还能脚踏实地，恪守礼节！” “试问，这样的男子，三界之内，能有几人？！” “三圣母若为他动心，岂非……情理之中？！” “因为优秀，就有罪吗？” 这番话，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 彻底敲碎了在场不少仙神心中，那份源自于“仙凡之别”的傲慢与偏见。 是啊！ 抛开仙与凡的身份。 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男人，谁能不爱？ “如果……如果这些都是演的，那三界，欠他一个圣位！” ...... 就连孙悟空，都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模样，抓耳挠腮，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他想起了西行路上，那个手无缚鸡之力，却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凡人，而对自己念起紧箍咒的师父。 那份愚善，那份慈悲，与眼前这个书生，何其相似！ …… 第41章 你这佛，也配审我？！ 气氛，在文曲星君一番振聋发聩的陈词后，变得微妙起来。 原本的质疑、鄙夷与嘲弄，多数化作了对光幕中那个青衫书生的欣赏。 这股无形的气浪，竟将斩仙台上空凝聚了无数日的肃杀与血腥之气，都冲淡了几分。 审判高台上，太白金星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 他右手轻抚拂尘，指尖捻着柔顺的银丝，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 成了！ 只要这个人族罪仙的风评一直不崩。 只要三界众生认可其“君子”之名。 那所谓的审判，便再无意义。 孙悟空不会再暴起。 司法天神杨戬也找不到出手的理由。 那位端坐灵山，算计他的腹黑圣僧，更不会动怒。 他李长庚的生路，便宽敞了！ 此刻，他连带着看枷锁下那个自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人族罪仙苏明，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那股子“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风骨！ ...... 然而，与太白金星的暗喜截然相反。 西方教阵营中，镇狱明王的脸色，已然黑如锅底。 那身本该普照十方的璀璨佛光，在他身后剧烈波动，明灭不定。 不能再忍了！ 再这么下去，这场原本由他主导的审判，将彻底沦为一场天大的闹剧。 而他西方教，则会成为三界眼中那个仗势欺人、颠倒黑白的无能小丑！ “哼！” 镇狱明王猛然从莲台上跳下，一声冷哼如平地惊雷，强行打断了众仙神的议论。 佛音浩荡，震得无数仙官神将耳膜嗡鸣，心神摇曳。 “诸位，莫要被这表象蒙蔽了双眼！” “若此子当真是那般品行高洁、恪守礼节的谦谦君子，那本座倒要请问诸位——” 镇狱明王的声音陡然拔高。 “为何画面在初次显现时，华山三圣母直接不辞而别？！” “驾云飞遁，仓惶离去，甚至连一句话都未曾留下？！” 嘶！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先前脸上的钦佩与欣赏之色，尽数僵住。 “对啊！三圣母呢？” “以那书生表现出的君子之风和无微不至的照料，三圣母要是知道了这罪仙的前世便是那书生，多半会为他求情才是！为何会走得如此突兀？！” “难道……难道这书生后面，真的做了什么天怒人怨、让三圣母都无法忍受的事情？！” “不对！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如果两人最后真的恩恩爱爱，那还有刘彦昌什么事？更不可能有沉香了！这因果对不上啊！” “嘶！细思极恐！我就说事情没那么简单！” “自然！佛门至宝【阿赖耶之眼】照出的岂会是凡俗画卷？后面必有惊天反转！之前的一切，都是铺垫！” 仅仅一句提问。 直接就将刚刚建立起来的和谐氛围，砸得粉碎！ ...... 杨戬更是身躯猛然一震。 他下意识地侧过头，那双冰冷的眼眸，望向天庭女仙聚集的方向。 那里，群芳争艳。 可婵儿，早就不在了！ 从审判开始，他就暗中传音数次，每一次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此刻被镇狱明王当众点破，那股浓烈的不祥预感与滔天的怒火，再次攫住了他的神魂！ 难道…… 那书生，真的对婵儿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逼得她羞愤离去，至今不愿露面？！ 杨戬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体内刚刚平复的神力，再次有了暴走的迹象！ 草！ ...... 镇狱明王将众人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心中冷笑，知道自己抓住了要害。 他立刻乘胜追击，语气愈发森然！ “诸位难道都忘了吗？！” “此人每日清晨下山，为何要将一把普普通通的斧头，藏于山涧石缝之中？！砍柴乃是正当劳作，何需藏匿工具？！” 他话锋一转，声音更冷。 “还有！他又为何要每日天不亮便偷偷起身，在那密林深处，打那套杀气凛然的刚猛拳法？！“ ”若非心中有谋，图谋不轨，何至于此？！” “他一介凡人，能与三圣母朝夕相处，却处处隐瞒！“ ”这不是欺瞒之罪，又是什么？！”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一盆盆冷水，猛地浇在众仙神的天灵盖上。 是啊！ 画面中，书生的正人君子他们都看到了。 但这些疑虑，却并没有消失。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时机还未到！ ...... 高台之上。 太白金星惊愕地看着下方那个言辞犀利，重新夺回主动权的镇狱明王，内心翻江倒海。 这该死的秃驴！ 可……可他完全反驳不了。 这几个疑点，个个尖锐，刀刀致命！ 全都建立在已经发生的事实之上，根本无从辩驳！ 头疼！ 好不容易扭转的局面，又被三言两语打了回去！ 圣僧啊圣僧！ 您那剧本里，可有应对此等变故的法子？ 念及至此，太白金星又将手伸于袖中，摸了摸剩下的两枚珠子。 ...... 千夫所指，众叛亲离。 好不容易积攒的同情与理解，在镇狱明王那诛心的问题面前，又化为了泡影。 “呵……” 可突然间，一声极小，却又清晰无比的轻笑，从枷锁之下传来。 在这死寂的斩仙台上，显得极为突兀，极为刺耳。 瞬间！ 三界所有目光，纷纷聚焦在那个许久未曾开口辩解的罪仙苏明身上。 镇狱明王目露凶光，声如炸雷。 “死到临头，你笑什么？！” 苏明缓缓抬起头。 满是血污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无视了镇狱明王，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扫过那些惊疑、鄙夷、困惑的脸。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司法天神杨戬的身上。 “我笑……” 苏明的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我笑尔等道心，脆弱如纸，几句言语，几幅画面，便可轻易动摇，反复无常！” “更笑你这秃驴！” 苏明的视线猛然转回，如两柄出鞘利剑，直刺莲台旁的佛陀。 “连让真相水落石出的勇气都没有！只敢拿着捕风捉影的猜测，在这里煽动人心，构陷于我！” “你这佛，也配审我？！” ...... 第42章 给你们供奉香火？你们只会觉得是理所当然！ 镇狱明王脑后佛光溃散，几近癫狂。 可他刚要开口，便被苏明更高亢、更决绝的声音硬生生打断。 “我笑尔等神佛，高坐九天，享万世供奉，却早已忘了‘人间’二字，该如何书写！” 轰！ 此言一出，无数出身凡尘的仙官，脸色微微变得有些不自在。 人间…… 多么熟悉，又多么遥远的一个词。 镇狱明王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在今天之前，他从未受过这等顶撞。 尤其，还是被一个蝼蚁般的罪仙当着三界的面！ 念及至此，他几乎是咆哮出声。 将所有的威压凝聚于一点，死死压向苏明。 生怕再插不上话！ “一派胡言！回答本座！为何——藏——斧？！” 佛印压顶，苏明的仙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寸寸崩裂！ 可他，却硬生生挺直了那即将断裂的脊梁，任凭鲜血从嘴角溢出。 那双被鲜血模糊的眼睛里，没有痛苦。 只有一种俯瞰愚昧的、极致的悲悯！ 他看着状若疯魔的镇狱明王，笑了。 “你问我，为何藏斧？” “那我倒要问问你这明王！” 苏明的声音陡然穿透佛印的镇压。 “你们高高在上，受人间烟火供奉。” “可知一粒米、一寸铁，价值几何？” “对凡人而言，又意味着什么？” 这个问题，让场中无数仙神道心一滞，陷入了茫然。 米？铁？ 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凡俗的尘埃。 他们早已辟谷，餐风饮露。 法宝仙兵，更是信手拈来。 苏明将所有人的茫然尽收眼底，脸上的悲悯更浓。 “你可知，灾年之时，一把好铁，能换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嘶！ 啊？ 这句话一出，直接劈在了文曲星君等少数尚存人性的仙官心头。 这……这么珍贵？！ 对了！ 易子而食！ 他们想起了每个夜里，书生看的那本《万民疏》！ 苏明没有停顿，声音愈发激昂，字字泣血！ “你可知，对于一个穷苦书生，他唯一的工具被偷、被抢，便意味着他和那年迈的母亲，要在寒冬腊月，被活活冻死、饿死？！” “藏，不是因为心怀鬼胎！” “是因为那是他的命！” “是他在那吃人的世道里，活下去的唯一指望！” 苏明目光如炬，扫过那一双双或震惊、或麻木的眼睛。 最后，直刺镇狱明王！ “你们不懂！” “因为你们早已不管人间琐事！不知人间疾苦！” “给你们供奉香火？你们只会觉得是理所当然！” “你们眼中的一方废铁，在凡人手中，是开垦荒地的犁，是斩断荆棘的刀，是构建屋舍的梁！” “更是面对饥荒与寒冬时，最后的尊严！” ...... 死寂。 斩仙台内外，一片死寂。 哪吒身旁，孙悟空抓耳挠腮。 那双火眼金睛中，竟是燃起了两团熊熊烈火。 他想起了花果山，想起了那些在他被压山下时，被猎户用铁叉钉死、被野兽用獠牙咬死的猴子猴孙。 那个时候，他若有一根铁棒在手，何至于此！ 天庭阵营中，杨戬那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斧头…… 这个词，同样也刺痛了他。 他的侄子沉香，同样视其为珍宝。 用那斧头，历经千辛万苦，劈开了华山，救出了他的母亲。 也是他的妹妹！ 或许，他真错怪眼前之人了？ ...... “哎……” 高台之上，太白金星闭上了眼，一声长叹，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他懂。 他活得太久了，见过太多的人间。 他懂苏明说的是什么。 所以，他才更觉得悲凉。 因为，不懂的，又何止是一个镇狱明王？ 是这满天绝大数的神佛！ ...... “胡说八道！” 镇狱明王被问得佛心狂震。 但他不能退！ 他若退了，整个西方教的脸面，便被一个罪仙彻底踩在了脚下！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双目赤红，再次厉声喝问，试图夺回主动权！ “就算你巧舌如簧，为藏匿凶器找到了借口！” “那习武又作何解释？！” “你那一身杀伐拳法，是为杀谁？！” “你那一身鼎盛气血，背后又是多少冤魂白骨？！” 这个问题，比所谓的藏斧更加致命。 斧头，尚可解释为求生。 可那一套招招致命，纯为杀伐而生的拳法，又该如何解释？ ...... 所有仙神妖魔的目光，再一次变得锐利。 就连杨戬，那双刚刚泛起一丝波澜的眼眸，也重新变得冰冷。 凡人求生，他可以理解。 但滥杀无辜，便是触犯天规，罪不容赦！ “扑哧——” 面对又一次诛心之问，苏明再次笑出声。 这一次，声音中带着的，是无尽的苍凉与狂傲！ “你问我，为何习武？” “那本《万民疏》，你们都看到了！” “易子而食、苛政猛于虎！”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陡然拔高。 “在一个，法，不能保护善！” “在一个，官，与匪，并无区别的世界里！” “一个读懂了人间悲惨的书生，若手无半分自保之力，那他读的不是圣贤书！” “是催命符！！！” ...... 众生道心狂颤！ 法不能护善？ 官与匪无别？ 这……这说的还是凡间吗？ 天庭阵营中，一众仙官脸色大变，纷纷看向司法天神杨戬。 杨戬眸光剧烈闪烁，却没有发作。 因为，他无法反驳。 天规森严，可天规，管不到人心。 他能斩妖，能除魔，能镇压一切忤逆。 但他管不了凡间的官吏是否会鱼肉百姓。 管不了凡间的律法是否会沦为豪强的工具。 因为那些，在他眼中，皆是凡尘俗事。 高高在上的神，不屑插手！ ...... “所以……” “习武，向来不是为了杀伐！” “而是为了，在那豺狼环伺的世道里，能有挺直脊梁的资格！” “能护住自己想护的人！” “更是为了，告诉那些高高在上、不问世事的天……” “人，不是任由宰割的蝼蚁！！！” ...... 轰隆！ 一声巨响。 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无数仙神妖魔的道心深处。 这句话，太重了！ 重到足以压塌他们的认知，颠覆他们的道果！ 一个凡人，习武的目的，竟是为了向天宣告，人非蝼蚁？！ 这是何等的狂妄！ 又是何等的悲壮！ ...... “好！” “说得好！” 哪吒身旁，孙悟空再也忍不住。 一棒子将脚下刚修复没多久的白玉地砖再次砸得粉碎，仰天狂笑！ “三太子，听见没？” “这他娘的，才叫读书人！” “俺老孙当年要是会说这话，也不至于被那玉帝老儿，骗去当什么弼马温！！” 这一次，哪吒竟是出奇的没有愣神，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他想起了自己。 剔骨还父，削肉还母。 那个时候，他若是有足够的力量…… 又何至于此？ 他握紧了火尖枪。 看着那个跪在枷锁下的身影。 眼神中第一次没有了轻视。 反而多了一丝，名为“认同”的火焰！ ...... 第43章 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你们不懂！” 苏明还在输出，越说越觉得畅快，根本就不给自己留后路。 毕竟，这些秃驴，早就拿他开刀，想让他神魂俱灭！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优秀青年，哪有不弄回去的道理？！ ...... “因为在你们眼中，凡人的命，从来都不算命！” 镇狱明王耳畔，回荡着苏明的犀利言辞，佛光剧烈摇晃。 他想反驳，却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因为这本就是一个他们默认了无数年，心照不宣，却从未有人敢当众说破的事实！ ...... 苏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但他知道，还不够。 仅仅是这些，还不足以让他活命。 他要的，是尽可能打碎这些家伙那高高在上的气焰和神格。 明面上，打不过。 但嘴遁这块，他向来没怕过谁！ ...... “因为我弱小，所以你们可以肆无忌惮，审我的罪！” “可你们的罪呢？” “不是凶残，不是暴虐！” “而是比那更可怕，早已刻进你们神魂、融入你们道果的——” “傲——慢——！！” 嘶——！ 这个词，似乎带着某些玄妙的力量，让无数仙神脸色煞白。 他们……傲慢？ “因为傲慢！” “所以你们认为，凡人的一切都是错的！” “凡人贫穷，是卑贱！是前世不修！” “凡人富裕，是德不配位！是窃取了本不属于他的气运！” “凡人沉默，是懦弱！是麻木不仁的蝼蚁！” “凡人抗争，便是大逆不道！是搅乱天数的罪人！” 他每说一句，天庭阵营中便有大片仙官低下头颅，不敢与他对视。 因为这些话，他们好像也曾想过，也曾说过。 而现在，他们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听不见，听不见！ ...... 苏明猛地将视线，转向司法天神杨戬，没有丝毫畏惧。 “凡人的善良，在你们眼中，是别有用心的算计！我说的没错吧？” 一句话，狠狠扎进了杨戬的心脏。 他没法回答。 因为他想起了那碗白粥，那壶热水，那彻夜的守护。 他和满天神佛一样，从一开始，就认定了那是算计。 如果那青衫书生不是凡人，而是德高望重的大能呢？ 他还会这样想吗？ ...... 紧接着，苏明的目光移动，看向了挨在一起的哪吒、孙悟空。 神色里，竟是多出了几分无人能懂的复杂。 “凡人的强大，在你们眼中，更是——” “不可饶恕的罪！” 轰——！ 哪吒的身躯剧烈颤抖！ 是……是了！ 好像真是这样！ 他想起了自己的前世，灵珠子。 也想起了自己的今生，莲花化身。 他生来便有神通。 可这份强大，带给他的，却是无穷无尽的灾祸与束缚。 在父亲眼中，他的强大是惹祸的根源。 在天庭眼中，他的强大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可从未有人问过他，他想要什么。 ...... 一旁，孙悟空脸上的笑容，也彻底消失，只剩下滔天怒火！ 强大是罪？ 说得太对了！ 他生来便是仙石化身，天生强大。 可这份强大，换来的是什么？ 是天庭的忌惮！猜忌！算计！ 是“弼马温”的羞辱！ 是五行山下五百年的囚禁！ 是西行路上，那念动之间，便让他头痛欲裂的紧箍！ 在那些人眼里，他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因为，一个不受掌控的强大存在，本身就是对他们现有秩序的最大威胁！ 狗操的世道！ ...... 苏明的视线移开，看向了瑟瑟发抖的西方教，神色嘲讽。 “你们忘了！” “你们真的忘了！” “你们这些所谓的神佛，有多少，不是从凡人修上去的？！” “你们的始祖，你们的道统源头，哪一个不是生于凡尘，长于俗世？！” “你们忘了凡人，是什么样的了吗？！”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所有后天得道的神佛脸上。 是……是啊！ 他们忘了。 或者说，不愿意去回忆。 在漫长到足以磨灭一切的岁月中，在享受了无尽的香火愿力之后。 他们哪里还记得自己曾经身为凡人时的喜怒哀乐。 哪里还记得那段为了挣脱生死轮回而苦苦挣扎的岁月。 那是痛苦的回忆！ 那是耻辱的经历！ 他们变得高高在上，变得冷漠无情。 他们，早已不是当初的自己了！ ...... “我来告诉你们！” 苏明的胸膛剧烈起伏。 “凡人，有血有肉，知荣辱，懂爱恨！” “凡人，能于废墟之上，用双手建起万丈高城！” “凡人，能于绝境之中，用脊梁撑起种族的延续！” “凡人的身躯会腐朽，但凡人的精神，薪火相传，万古不灭！” 这磅礴浩瀚的画卷，在苏明的声音中，于三界众生眼前缓缓展开。 他们似乎看到了，上古洪荒，人族初生，在万族环伺的血腥大地上。 如何用最孱弱的身躯，点燃了第一缕文明的火光。 他们似乎看到了，面对滔天洪水。 先辈们是如何以血肉之躯，筑起堤坝，开凿河道，为后世子孙争得一片生息之地。 他们似乎看到了，无数凡人王朝更迭，战火纷飞。 却总有那么一群人，在最黑暗的时代里，高举着“仁义礼智信”的旗帜，维系着一个文明最后的体面与风骨。 那份坚韧！ 那份伟大！ “你们这些，早已被香火愿力腐蚀了道心的神佛！” 苏明发出最后的质问，声音中充满了不屑与鄙夷。 “还懂吗？！” 鸦雀无声。 没有人能回答。 就连一直叫嚣的镇狱明王，此刻也只是呆呆地立在原地。 金身之上的裂痕越来越多，佛光黯淡，如风中残烛。 他突然感觉，那颗早已被佛法祭炼得坚不可摧的道心。 在苏明所描绘的凡人史诗面前，竟显得那般渺小，那般可笑。 他第一次，对自己坚守了万年的佛法，产生了怀疑！ 难不成……真是他们有问题？ ...... 苏明不依不饶，神色蔑视。 “尤其是你们这群秃驴！” “满口慈悲，普度众生！” “结果呢？！” “结果就是，你们的庙宇，比皇宫更金碧辉煌！你们的信徒，却在‘易子而食’！” “结果就是，你们高坐莲台，享受着凡人血汗凝聚的香火，却对他们的苦难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我来问你们！” 苏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一字一句怒吼出声。 “佛经里教你们的众生平等，因果循环！” “都——” “读——” “到——” “狗——” “肚——” “子——” “里——” “去——” “了——” “吗——？！” ...... 第44章 一个散仙，把镇狱明王给骂吐血了？！ ——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苏明最后这句诛心之问，如同无上敕令，轰然落下。 西方教阵营，那片由信仰之力凝聚的金色佛国，瞬间剧震！ 无数罗汉、金刚、菩萨脑后的佛光疯狂乱闪，明灭不定。 他们修的是什么？ 是佛！ 他们凭的是什么？ 是佛经！是教义！ 是那句挂在嘴边，早已刻进骨子里的“普度众生”。 这是他们区别于妖魔，凌驾于凡俗，享受万世香火的根基！ 而此刻，苏明，这个他们眼中的罪仙、蝼蚁。 却用最锋利的言语，将他们这神圣高洁的根基，一刀捅穿，搅得稀巴烂！ ...... “咔——”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彻全场。 三界所有目光，在这一刻，都骇然地聚焦于同一个身影。 西方教，镇狱明王。 那尊号称万劫不磨，用无尽香火愿力浇灌了数万年的不朽金身。 此刻，自眉心佛印开始，一道漆黑的裂痕，狰狞浮现。 紧接着，如蛛网，如崩瓷！ “噗——！！！” 镇狱明王猛地仰起头，双目圆瞪，眼耳口鼻之中，同时喷涌出夹杂着破碎佛性的金色神血。 那本该是蕴含慈悲与智慧的佛血。 此刻，却带着一股腐朽的浓烈腥臭。 “滋滋滋——！” 血液溅落在斩仙台的白玉地砖上，竟冒起阵阵黑烟，腐蚀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深坑。 要知道，这些地砖，才刚刚被大能用法则修复了没多久，还顺手加固了一番。 可现在，又完犊子了！ 无人关注可怜的地板，目光全部放在了镇狱明王的身上。 道心，碎了！ 金身，崩了！ 佛位，摇摇欲坠！ 镇狱明王，这位执掌佛门刑罚，威震三界，曾让无数大妖闻风丧胆的佛门大能。 竟然，被一个小小罪仙，用几句话，活生生骂得金身崩碎，道基尽毁！ ...... “哐当！” “叮铃当啷！” 无数仙神手中的法宝兵刃失手掉落在地，却浑然不觉。 一个个张大了嘴，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状若痴呆。 下一秒，无数神念交流，彻底刷爆了上空。 “我……我他娘的是不是瞎了？！一个散仙……把镇狱明王给骂吐血了？！” “何止是吐血！道心受损是最严重的！这比挨上大圣爷几棒子还狠啊！” “这小子的嘴是开过光的还是淬过毒的？字字诛心，句句索命！佛门辩法？在他面前就是个屁！” “完咯，西方教这一次，是真没脸见人了，底裤都被扒了！” ...... 孙悟空抓耳挠腮的手僵在半空，一双火眼金睛死死盯着枷锁下的苏明，猴脸上写满了震撼。 “乖乖……” “俺老孙当年要是有这本事，还用得着打上凌霄宝殿？” “直接坐龙椅上跟玉帝老儿聊聊人间疾苦，他不得哭着喊着把那位置让给俺？！” ...... 天庭阵营。 司法天神杨戬，那张万年冰封的俊脸上，眉心处的竖眼，正不受控制地疯狂抽搐。 他今日，深刻意识到了一个道理—— 言语的力量，竟是真能比神通法宝更具毁灭性！ 一句“弼马温”，就直接让那猴子心态失衡，重返妖身，追着他打。 而这罪仙一连串的诛心之问，更是直接废掉了一尊佛门大能！ 他看向苏明眼中的不屑，在这一刻竟消散了个七七八八。 毕竟。 这家伙……单凭一张嘴，可抵十万天兵！ 他，很尊重强者！ 除了那猴子！ ...... “呼……呼……” 镇狱明王终于从道心崩碎的无边剧痛中，强行拔出一丝神智。 他感受着体内佛元的疯狂流逝，感受着金身传来的瓦解之感。 无尽的屈辱与怨毒，瞬间吞噬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不能倒！ 他若是就此倒下，那他镇狱明王，将成为三界万古以来最大的笑话！ 而眼前这个罪仙，将真正踩着他，踩着整个西方教的尸骨，一步登天，名动三界！ “不……能……就这么算了……” 偏执的怨念，化作最后的燃料，强行支撑着他那即将崩溃的神魂。 “小！畜！生！” 镇狱明王抬起头，那双本该慈悲的佛眼，此刻只剩下疯狂与怨毒。 “本座今日……定要你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啊！！！” 心念已定，镇狱明王猛地一咬舌尖。 “噗！” 一口蕴含本源的佛血，被他喷洒在自己崩裂的金身之上。 他双手飞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念的，不是普度众生的佛经。 而是古老、晦涩的禁忌秘咒！ “以我佛血，燃我佛心！金身重塑，万法归一！敕！” 咒语声落，那口佛血竟化作妖异的黑金色火焰，在他体表熊熊燃烧。 无数仙神骇然看到，镇狱明王原本崩裂的金身，竟在这火焰的灼烧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那是……嘶？！他疯了吗？！” 高台之上，太白金星失声惊呼，脸色煞白。 天庭阵营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仙君同样声音发颤。 “此法乃是燃烧自身道果本源，强行稳固道心！” “虽能短时间恢复战力，甚至更胜往昔，但却是饮鸩止渴！” “根基一损，要是不及时修复，必将再无寸进，甚至会不断倒退！这……这代价太大了！” 周围众仙闻言，无不倒吸凉气。 为了对付一个小小罪仙，竟逼得一位佛门大能动用了这等同于自毁前程的禁术？！ 恐怖如斯！ ...... 在众仙惊恐的目光中，镇狱明王身上的黑金火焰渐渐熄灭。 破碎的金身完好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璀璨夺目。 一股比先前更强横、更霸道的佛威从他体内轰然爆发，化作金色气浪席卷全场。 他身后的西方教众佛，被这股强行提升的佛光普照，原本萎靡的神情也为之一振，重新稳住了身形。 “阿弥陀佛……” 镇狱明王作揖，脸上竟露出一抹慈悲。 这一次，他不看苏明，也不多说一句废话。 “继续催动佛宝！” “此子之前所言，亦是他一厢情愿，牙尖嘴利罢了！” “前世不过一介凡人，七情六欲，不可能是毫无污点的圣人！” “藏斧习武，必有所图！” “本座今日，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亲眼看着他的神魂，在那无尽业火中，哀嚎万年！” ...... 第45章 她把宝莲灯就这么放下了？！ “为了杀我，连根基都不要了么……” 枷锁之下，苏明缓缓抬头，看着那个燃烧道果，只为置他于死地的镇狱明王。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恐惧。 反而微微上扬了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弄的弧度。 “哗啦啦——” 他活动了一下被枷锁束缚的肩膀，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准备欣赏这秃驴接下来的举动。 查？ 随便查！ 他构思的剧本，从来就不单单是什么风花雪月的言情戏。 是有内核、有思想的！ 既然想玩，那就玩票大的！ 看看你这秃驴，有多少道行够烧！ ...... 然而，周围仙神妖魔看向苏明的眼神，却是多出了几分同情和怜悯。 “这明王，值得吗？就算最后赢了，他自己的道途也毁了七七八八。”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一战他们要是赢不了，西方教真就成了笑话！” “这是逼到绝路了！所以……但凡让他们找到一点瑕疵，这个罪仙，必死无疑，无人能保！” “哎！这笔烂账，总得有个了断！只能说他们选的这个罪仙，是个超级大刺头！” “而且，那书生确实对三圣母有所欺瞒，这佛门至宝照得也是罪业，说不定真藏了什么惊天隐情！继续看吧！” 三界所有目光，再次聚焦于天穹之上那面巨大的光幕。 该说不说。 这一趟斩仙台，来得真值！ ...... 嗡——！ 【阿赖耶之眼】光芒大盛，尘封的画卷，再次流转。 画面，无缝衔接。 屋内，杨婵看着缝好的衣裳，美眸流转。 那之后，她似乎彻底习惯了这片桃林，习惯了这种不染尘埃的凡间生活。 也习惯了，和这个书生在一起。 这种改变，最直观地体现在了她的行为上。 她不再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着。 画面中，她提着一只木桶，走到溪边打水。 山泉清冽，可对一个从未做过粗活的仙子而言，那一桶水，沉重无比。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动用法力。 白皙的手掌，被木桶的提手勒出红痕，脚步踉跄，好几次都险些摔倒。 可她的脸上，没有半分不耐，反而很是新奇和满足。 书生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只是在她真的要提不动时，蹲下身子，帮她托一下桶底。 ....... 她开始学着去林间采摘野果。 指尖被带刺的藤蔓划破，渗出殷红的血珠。 她看着那点伤口，没有动用仙力去治愈。 而是学着凡人的样子，将指尖含在口中。 清澈的眼眸里，是对这个世界最纯粹的好奇。 ...... 她甚至开始学着生火。 在书生的指点下，她笨拙地摆弄着燧石。 火星溅起，落在书生为她准备的布衣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 浓烟升起，将她那张绝美的脸庞熏得像只小花猫。 可当那小小的火苗终于在灶膛里燃起时，她开心地拍着手，笑声如银铃般清脆，传遍了整座山谷。 ...... 斩仙台上，无数仙神看得如痴如醉。 这哪里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清冷孤傲的华山三圣母？ 分明就是一个不谙世事，刚刚坠入凡尘，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邻家少女。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份美好之中时。 让三界众生心脏骤停的一幕，发生了！ ...... 茅屋之内，杨婵将采来的野果洗净，放在桌上的陶盘里。 做完这一切，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腰间拿出了一样东西。 正是女娲娘娘亲手炼制，象征着她身份与力量的先天灵宝—— 宝莲灯！ 灯芯之上，仙光流转，将整个茅屋映照得宛如仙境。 杨婵伸出玉手，将其托起。 她没有施法，没有言语。 只是随意将这件足以让大罗金仙都为之疯狂的先天灵宝，轻轻放在了那张简陋的木桌之上。 “咚——” 一声轻响，通过光幕，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生灵的耳中。 紧接着，杨婵指尖在灯身上轻轻一点。 宝莲灯上那璀璨夺目的护体仙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 最后，只留下一豆昏黄的微光。 如同凡间最普通的油灯，勉强照亮了这一方小小的桌面。 她，将法力尽数封存，主动散去了宝莲灯的护体神光！ ...... “轰——！！！” 斩仙台周围，众人瞳孔巨震，彻底炸了。 “我的天！她……她把宝莲灯就这么放下了？！” “疯了！三圣母绝对是疯了！那可是先天灵宝！是她的本命法宝！” “这是在做什么？！为了一个凡人，她连自己的仙道根基都不想要了吗？！” “这不是信任！这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地交给了那个书生啊！” ...... “尔怎敢——！” 杨戬捂着胸口。 这一幕对他的冲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巨大。 他突然觉得，妹妹对凡人动心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七情六欲，天性使然。 可他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他那傻妹妹，为了一个凡人，放弃自己的仙道，放弃自己的尊严与力量。 将宝莲灯这等至宝，如此轻率地随意放置！ 这是对天规的践踏！ 是对秩序的无视！ 是对他这个兄长，最彻底的背叛！ 杨戬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眼眸，又被无尽的失望与怒火，彻底染成了血色。 真受不了了！ ...... “阿弥陀佛……” 与此同时，镇狱明王看着状若疯魔的杨戬，那张重塑的慈悲面容上，缓缓绽开一个森然的笑容。 他双手合十，裹挟着佛法，对着杨戬遥遥一拜。裹挟 “司法天神，贫僧为你感到悲哀。” “一尊神女，为凡人堕落至此，舍弃仙道，自甘下贱。” “此举，玷污的，早已不止是三圣母的清誉……” “更是整个天庭，万古以来的天规与威严啊！” ...... 第46章 他何德何能，没道理啊？！ 镇狱明王一番诛心之言，如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杨戬的道心。 滔天神威自他体内喷涌，又被他以无上意志死死压回。 他不能打，必须忍住！ 无论面对那猴子还是北辰神军，如今这个状态的他，胜算都不大。 他只能用那双血红的眼，死死锁定着光幕。 他要亲眼看着！ 看那个凡人，那个骗子。 是如何一步步，将他最珍视的妹妹，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 天穹之上，【阿赖耶之眼】的金光愈发炽盛。 茅屋，青石。 杨婵与书生并排而坐。 两人之间，依旧隔着那不多一分，不少一寸的距离。 那是礼，也是界限。 晚风吹拂，杨婵的发丝轻扬，侧头看向书生。 她越来越好奇—— 这个男人，有着不凡的谈吐，高洁的风骨。 无论在凡间的哪个角落，都该是人中龙凤，受万人敬仰。 可他，为何会选择隐居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山之中？ 每日与草木为伴，与山石为伍。 “你……” “为何会独自一人，住在这里？” ...... 这个问题一出，斩仙台上所有仙神妖魔的精神齐齐一振。 来了！ 绕了这么久，看了这么多田园牧歌，吃了这么多仙凡狗粮。 这该死的谜团，总算要揭开了？！ 光幕中。 书生闻言，身形微微一僵。 他缓缓转过头，四目相对。 “躲避一些……” “尘嚣罢了。” ...... 短短几个字，让杨婵的娇躯轻轻一颤。 尘嚣。 这个词，她何其熟悉？ 初见之时，他也是这样问她的。 一时间，杨婵的眼眸中，柔情与怜惜几乎要溢出来。 她……她又何尝不是在躲避尘嚣？ 躲避圣母宫的清冷，躲避天庭的规矩。 还有…… ...... “哎——！” 斩仙台上，无数将三圣母视为梦中神女的男仙，心碎得跟饺子馅似的。 看看那拉丝的眼神！ 他们的女神，彻底沦陷了。 而且，沦陷的如此心甘情愿，如此义无反顾！ 一旁，杨戬的脸色同样难看到了极点。 可还不待他发作—— 嗡！！！ 沉闷的巨响，自天边传来。 原本笼罩着整个斩仙台的【四方锁天阵】，边缘处竟毫无征兆地荡起一圈空间涟漪。 涟漪扩散，所过之处，仙光黯淡，法则哀鸣！ 动静之大，让所有仙神妖魔骇然转头。 什么情况？！ 这个时候，还有谁敢来搅局？ 没看到孙悟空和杨戬刚把天捅了个窟窿，天帝的亲卫都亲自下场镇压了吗？ 这是哪路神仙，嫌自己活得太久，命太长了？！ 亦或是…… 西方教请来的救兵？ 无数猜测在众人心头疯狂闪烁。 就连孙悟空，神色里都多出了几分认真。 那双火眼金睛神光暴涨，死死盯着那片剧烈波动的空间。 来者的气息，不弱！ 而且…… 陌生中，又隐隐有些熟悉的味道！ ...... 在三界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 那圈涟漪的中心，一道身影缓步走出。 并未受到北辰神军的任何阻拦。 甚至，当他出现的刹那。 那支只听从玉帝号令的无敌神军，竟是齐齐收戈，后退半步。 这说明什么？ 懂得都懂！ ...... 很快，所有人都看清了来者的模样。 一袭玄黑法袍，样式古朴，袍角与袖口用银色神线，绣着北斗七星与紫微星垣的轨迹。 头戴九梁法冠，面容冷峻，一双眼眸空洞如深渊，不带丝毫情感。 而那双眼眸，更是空洞如深渊，看不出喜怒哀乐。 “是……是天猷副元帅！” 天庭阵营中，一位见多识广的老仙君，看清那张脸和那身法袍的瞬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不会错！ 那人左手平托的古朴玉册，正是记录三界罪业的《天律玉册》！ “嘶？天猷副元帅？！” “北极四圣之一，辅佐紫微大帝执掌天经地纬，专司三界刑律的法神！” “他……他怎么会来这里？！” 哗然！ 斩仙台四周，哗然一片。 如果说，镇狱明王一行人在此审判，代表的是西方教的威严。 杨戬的暴怒，代表的是天庭司法一脉的颜面。 孙悟空的出手，代表的是被压抑了数百年的妖族桀骜。 那么！ 天猷副元帅的降临，则代表着另一股超然势力—— 道门！ 这潭水，已经不是浑了。 而是彻底沸了！ ...... 天猷副元帅的出现，让现场的气氛瞬间从八卦吃瓜，切换到肃杀与凝重。 众仙神心中骇然。 这位执掌天道刑律的法神，地位尊崇。 自上古封神之后，便极少在三界露面。 从不理会寻常仙神间的恩怨情仇，不参与任何势力的纷争。 他的眼中，只有“法”与“罪”。 一旦现身，必有动摇三界根基的滔天大案！ 难道…… 这一次，竟是为了这小小的人族罪仙而来？！ 他何德何能？！ ...... 枷锁之下，苏明瞳孔猛然收缩。 一股比镇狱明王的佛威、杨戬的神威都更让人心悸的压力，无声无息地笼罩而来。 “又来一个！” ”镇狱明王，有执念，可破。” “杨戬，有弱点，可拿捏。” “可这一位呢？” 苏明的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所有与这一位相关的记载。 “北极四圣，可没有弱的啊……” “天蓬大元帅真君、天猷副元帅真君、翊圣保德真君、灵应佑圣真君！” 苏明咽了口唾沫。 尤其是排在末位的灵应佑圣真君，前世无数人耳熟能详—— 真武大帝！ “而他们的背后，是那位执掌万星，位格仅次于玉帝的紫微大帝！” “他奶奶的，我招谁惹谁了？！” ...... 第47章 那片滔天血海，看来终是寻到了源头！ “这是什么操蛋的人生！” 苏明有些郁闷。 他原本觉得，按照他如今的节奏，这场审判问题不会太大。 可谁曾想，半路又杀出个“逢妖即斩，遇鬼皆收”的天猷副元帅？ “这是准备拿我当引子，直接来一场三界变革？！” ...... 高天之上，天猷副元帅对周围的哗然与惊恐置若罔闻。 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眸，缓缓扫过全场。 目光掠过杨戬，鄙夷一闪而逝。 “为私情所困，影响执法，职不配位。” 又扫过燃烧道果，强撑金身，色厉内荏的镇狱明王，更是不屑。 “借题发挥，手段低劣，有辱佛门。” 无论镇狱明王还是杨戬，似乎都感受到了那份轻视，脸色愈发难看。 做完这一切，天猷副元帅的目光，终于定格在了那面巨大的光幕之上。 他静静地看了数息。 随后，冰冷的声音响彻斩仙台。 “诸位，似乎都陷入了一个误区。” 误区？ 众仙神一愣，不明所以。 他们看了半天，脑子都快绕晕了。 结果你一个刚来的，二话不说就开始评头论足，分析起来了？ 天猷副元帅没有理会众人的困惑，自顾自地开口。 “尔等，皆以神佛之心，揣测凡人之行。” “以仙神之能，推演凡俗之事。” “用自己的傲慢与偏见，去定义一个你们早已不了解的世界。” “故而，迷雾重重，看不真切。” 这番话，让不少仙神脸色一红。 的确如此。 他们早已脱离凡尘，又怎能真正理解凡人？ 有那个必要吗？！ 可……可你天猷副元帅，就很了解这些蝼蚁了？！ 笑话！ ...... “然，若换个思路。” “以凡间之法，推演此案。” “则一切……迎刃而解。” 凡间之法？！ 众人一惊。 用凡人的律法，来审判一桩牵扯到三圣母、先天灵宝、佛门大能的惊天大案？ 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荒谬至极！ “其一，此人身怀一套杀气凛然的刚猛拳法，非经历数年生死搏杀，不可练就。” “这一点，司法天神可证。” 杨戬闻言，眉头一皱，但并未出声反驳。 那拳意，做不了假。 “其二，他藏匿利斧于山涧，形迹可疑，显然是为了随时取用，且不想为人所知。” 众仙神点头，这个疑点，他们都记得。 当时，被这罪仙，用“凡人求生不易”给搪塞了过去。 “其三，他正值壮年，身强体健。” “却并非山中猎户，也非入世的修行者。” “无病无灾，却选择隐居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之中，刻意逃避世事。” 天猷副元帅的语速不疾不徐，逻辑清晰，层层递进。 “将此三点，串联起来。” 他的声音陡然一寒。 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眸，扫过全场。 “有没有一种可能……” “此人，根本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谦谦君子，也不是什么与世无争的隐士高人。” “而是在凡间，犯下了滔天血案！” “杀了人！” “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才一路逃亡，最终躲进了这深山老林，伪装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苦书生？！” “他口中所谓的尘嚣，根本不是什么世俗烦恼！” “而是王法！是追兵！” ...... 轰——！！！！ 这个推论，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所有仙神脑中的迷雾。 是啊！ 这样一来！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杀人技？亡命徒的标配！ 藏凶器？犯罪证据，必须藏好！ 隐居深山？跑路啊，准备洗白！ 躲避尘嚣？躲避制裁！ 之前苏明所有慷慨激昂的辩解，所有关于“凡人疾苦”、“薪火相传”的宏大叙事。 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亡命之徒为了活命而编造的、漏洞百出的谎言。 一瞬间。 斩仙台上，所有仙神妖魔看向苏明的眼神，彻底变了！ 嘶！ 一个杀人犯！ 一个背负人命，亡命天涯的凶徒！ 竟然把三界闻名，高高在上的华山三圣母，骗得团团转，甚至不惜为他舍弃仙道？！ 这……这太荒谬了！ ...... “啊——！！！” 杨戬浑身剧震，后怕与杀意淹没了他的理智。 自己的妹妹，与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凶徒，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喝他煮的粥，听他吹的笛，为他流露情意，甘愿沦为凡人？ 他接受不了！ ...... 先前还为书生的君子风骨感动不已的文曲星君等人。 此刻，一个个面如死灰，呆若木鸡。 真……真是这样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一位文官仙君，脸上涌现出无尽的羞愤与怒火。 “我早该想到的！我说为何总觉得不对劲！这……这才是真相！” 他指着光幕，气得浑身发抖。 “好个奸猾的凶徒！好个卑劣的骗子！” “竟敢欺瞒三界神佛，玩弄我等于股掌之上！更是欺骗了三圣母的感情！” “此等罪行，罄竹难书！罪该万死！！” 这番怒吼，瞬间点燃了全场的情绪。 舆论，彻底逆转！ 绝大多数仙神的反应，空前一致。 看向枷锁下苏明的眼神，不再有任何的同情、欣赏。 甚至连鄙夷都没有了。 只剩下，对一个死物的漠然。 活路？ 找不到半分！ 佛门，要杀他。 道门法神，如今也认为他有罪。 这两大至高势力都已发话，谁也救不了，谁也不敢救！ 至于天庭？ 玉帝恐怕巴不得立刻将此獠就地正法，以儆效尤，重塑天庭威严！ 别忘了—— 杨婵也是他玉帝的外甥女啊！ ...... 此时，镇狱明王佛光普照，宝相庄严，对着天猷副元帅遥遥合十。 姿态谦卑，却又不失佛门大能的风范。 仿佛之前那个被苏明骂得金身崩碎、口吐佛血的，根本不是他。 孙悟空看到他这副模样，撇了撇嘴，对着哪吒低声嘀咕。 “看见没，三太子。” “这秃驴，又开始装了。” 哪吒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紧锁，死死盯着场中的变化。 他刚刚才觉得，这苏明有气度、有风骨，和他的际遇有几分像，很是欣赏。 可怎么突然间，又成卑鄙小人了？！ ...... 果不其然。 在行完礼后，镇狱明王缓缓闭上了双眼，用悲天悯人的语调，悠悠叹息了一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声佛号，饱含着无尽的慈悲与惋惜。 仿佛是在为一个误入歧途，即将堕入无边地狱的罪人，做着最后的超度。 “元帅法眼如炬，逻辑缜密，贫僧……佩服。” “【阿赖耶之眼】所照，皆为因果。” “你们可还记得，贫僧在最初催动此宝时，照见一片翻滚的血海，黑色业力化作冲天煞气。”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枷锁下的苏明身上。 那眼神，充满了怜悯。 “当时，贫僧以为，那血海业力，是来自于被此獠砸毁的九十九座庙宇，来自于那断绝的香火传承。” “现在看来……” 镇狱明王再次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我们都错了。” “那片滔天血海，看来……终是寻到了源头。” “此子，身负杀业，却妄图以君子之风伪装。” “巧言令色，颠倒黑白，企图蒙蔽天机，逃脱审判。” “何其……可悲！” “何其……可叹！” 他，以佛门大能的身份！ 借道门法神的无上推理！ 为苏明“杀人凶徒”的罪名，盖上了最后一枚罪章！ 铁证如山！ 再无翻盘可能！ ...... 第48章 何止不服？简直荒谬！ 高台之上，太白金星额角汗珠显现。 完了！ 全完了！ 这人族罪仙凭借一张嘴，刚刚扭转的局面。 随着天猷副元帅的降临，急转直下，直接坠入了无底深渊。 而他，李长庚，这个被圣僧一脚踹上战车，挂着“三界第一反贼”名号的倒霉蛋。 怕是也要跟着一起陪葬。 念及至此，他将手探入宽大的袖中，颤抖的指尖触碰到第二颗冰凉的菩提子。 圣僧说，此珠名为【清心台】。 用？ 还是不用？ 太白金星的道心，展开了激烈的天人交战。 他看着下方被千夫所指，已然是十死无生之局的苏明。 又偷偷瞥了一眼那边眯着火眼金睛，看不出是怒是喜的猴子。 最后，本能地将神念投向西方灵山的方向。 圣僧啊！ 您老人家这【清心台】，究竟是想清谁的心？ 是让这人族罪仙幡然悔悟，引颈就戮，好给这场闹剧一个体面的收场？ 还是让这满天神佛清心寡欲，放下偏见，不再追究？ 太白金星不敢赌。 万一…… 万一这又是跟那该死的【定风波】一样，是把他架在火上烤的阳谋呢？ 一个荒诞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上演。 他豪情万丈地祭出【清心台】，口喝真言。 结果，珠子爆发出诡异的黑光，没入自己天灵。 然后，在三界众生惊骇的目光中。 他，太白金星，涕泪横流，当众捶胸顿足，声泪俱下地交代自己其实是玉帝派去监视道门和佛门的顶级卧底。 接着开始痛斥天庭腐朽，揭露玉帝与某位仙子不得不说的秘闻…… 脑补过于真实，让元神都在颤栗。 “不……不……” 他吓得一个哆嗦，脸色煞白如纸，猛地把手从袖子里抽了出来。 不能信！ 圣僧这老阴货的心，比九幽还黑！ 一颗就让他差点被北辰神军当场格杀。 这第二颗珠子，谁知道是不是埋得更深的坑！ ...... 太白金星的退缩，动作虽小，却清晰地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 镇狱明王那张重塑的慈悲面容上，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笑意森然。 他已经开始盘算，该用何种佛门酷刑。 才能让苏明在无尽的痛苦中哀嚎万年，以洗刷佛门今日所受的奇耻大辱。 另一边，司法天神杨戬也注意到了太白金星的异样。 他只是投去一个极尽鄙夷的眼神，便收回了目光。 这些混迹于权谋中的老官僚，从来都是些趋利避害的墙头草，靠不住。 这三界，他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手中的三尖两刃刀。 只要证据确凿…… 杨戬的目光重新变得冰冷刺骨，死死锁定了下方那个罪仙。 他会亲手，将这个胆敢染指他妹妹的杀人凶徒，连同其神魂，一同碾为齑粉。 ...... 枷锁之下，苏明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 仿佛他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块砧板上等待被切割的肉。 怒火，在他的四肢百骸中奔腾咆哮，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 他可以接受审判。 但他无法接受！ 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佛，永远用最恶毒的心思，去揣测他们根本不了解，也从不屑于了解的凡人！ 只凭自己的傲慢与偏见，只凭一个所谓的合理推测。 就轻而易举，给凡人的一生定了性。 “仙神……呵，仙神！” “凡人啊，出身卑微，就没有话语权！” “没有实力，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之前那些慷慨激昂的辩驳，那些试图唤醒他们一丝人性的努力。 在这一刻看来，可笑至极。 想凭几句话，就让这些享受了万年香火，早已视凡人如蝼蚁的神佛，改变他们根深蒂固的看法？ 痴人说梦！ “好……” “好啊……” 苏明心中发狠。 那股足以焚天的怒火，在这一刻，却渐渐开始冷却。 “既然你们觉得我是凶徒，觉得我卑劣，觉得我巧言令色，是个玩弄人心的骗子……” “那我成全你们！” 他原本构思的剧本，更多是为了脱罪，为了活命。 可现在，他不想了。 他要的，不仅仅是活下去。 他要在这斩仙台上，当着三界众生的面，狠狠地打烂这些仙神的脸！ 让他们那高高在上的神格，出现一道永世无法弥合的裂痕！ 让他们，清醒一下！ “剧本还不够精彩，还得改！” ...... 苏明缓缓闭上眼，在脑海中飞速推演着接下来的每一步。 这三界变革的棋局已经铺开，他是个棋子。 但也可以顶风作浪，成为执棋之人。 而对手，是这满天神佛，是这腐朽的天规。 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 苏明强忍着仙骨寸断的剧痛，重新抬起了头。 眼神平静，迎上了高高在上的天猷副元帅，那双同样毫无感情的眼眸。 “咦？” 四目相对。 一个高坐云端，身披玄黑法袍，尊贵无比。 一个身陷囹圄，仙骨寸断，枷锁缠身，却在那副残破的身躯里，藏着一片窥不透的深渊。 天猷副元帅第一次，未能从一个“案卷”的眼中，读出“罪”与“罚”之外的情绪。 没有恐惧。 没有绝望。 没有怨毒。 甚至连故作镇定的伪装都没有。 只剩一片沉静。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斩仙台上，那因天猷副元帅一番“亡命徒”推论而掀起的滔天喧嚣，渐渐平息。 所有仙神妖魔，都察觉到了这诡异的对峙。 他们顺着天猷副元帅的目光，再次看向那个本该被吓得屁滚尿流、摇尾乞怜的罪仙苏明。 然后，他们也愣住了。 那是什么眼神？ 一个凡人，一个罪仙，一个即将被碾为齑粉的蝼蚁。 凭什么？ 凭什么用那种眼神，与执掌三界刑律的北极四圣之一，平视？ “这小子……怎么回事？” 哪吒眉头紧锁，百思不解，用神念对身旁的孙悟空传音。 “都死到临头了，怎么一点都不怕？” 而这一次，陷入沉默的。 反而成了他身边的齐天大圣！ ...... “怎么，不服？” 天猷副元帅的嘴唇轻微翕动。 他竟是先忍受不住那氛围，出声打断。 至高无上的天律神威，轰然降临。 这股威严之下，仙要叩首，佛要低眉，魔要臣服！ 距离最近的西方教众罗汉金刚，猝不及防之下，险些当场从莲台上跌落。 天庭阵营中，无数仙官双腿发软，几乎要不受控制地跪拜下去。 毕竟，谁还没犯过点错？ 这便是天猷副元帅！ 言出，法随！ 他的质问，便是天道的质问！ 然而。 在天律神威的碾压下。 那个浑身浴血，仙骨寸断的身影，非但没有被压垮。 反而…… “呵……” 一声轻笑。 嘴角的弧度，愈发讥讽。 “何止不服！” “简直……” “荒——谬——！” ...... 第49章 几句话，竟让他直接成了定天镇地的大功臣！ 荒谬？！ 刹那间，万籁俱寂。 天猷副元帅那张万古玄冰的脸，眉峰一蹙。 尽管极其细微，却清晰地落入了每一个仙神眼中。 “疯了！这罪仙彻底疯了！他竟然敢说执掌天律的元帅荒谬？” “不知者无畏！他才刚刚成仙多久，哪里知道紫微大帝座下第一法神的威名？” “死鸭子嘴硬！看他还能狂到什么时候！激怒法神，这下连神魂轮回的机会都没了。” “有骨气是好事，可惜，用错了地方，也用错了对象。这已经不是狂妄了，是愚蠢！” “等等……我怎么觉得……事情，好像又要反转了？” 这道微弱的猜测，很快便被淹没在山呼海啸般的声讨中。 反转？ 怎么可能！ 与此同时。 镇狱明王看着天猷副元帅吃瘪，心中狂喜。 好！ 骂得好！ 你这小畜生，死到临头，竟还敢对法神不敬！ 这下，谁也救不了你！ 他一步踏出，脑后佛光璀璨，义正辞严，声如洪钟，抢先发难。 “大胆狂徒！死到临头，还敢巧言令色，侮辱法神！” “元帅！此獠冥顽不灵，罪不容赦！贫僧恳请，即刻降下天罚，以三界雷火将其挫骨扬灰，以正天规！” 他身后，一众罗汉金刚齐齐起身，怒目圆睁，佛号声浪震天。 一时间，整个斩仙台上空，杀意再起！ 然而。 天猷副元帅并未理会镇狱明王那迫不及待的请愿，更没有直接动怒。 数息之后。 嘴唇轻微翕动，冰冷的声音压下了所有喧嚣。 “此话怎讲？” 短短几个字。 却让镇狱明王胜券在握的表情当场僵住。 也让所有等着看苏明被天雷轰成飞灰的仙神，全都懵了。 元帅……竟给了这罪仙一个解释的机会？！ ...... 苏明眼中精光一闪。 他似乎猜对了。 这位法神，与镇狱明王那样的货色，果然不同。 不是一心因为利益与颜面，想要弄死他！ 也不像杨戬那样，被妹妹影响了情绪。 而是为了彰显道门的威严与天规的绝对公正！ 和他之间，并无私人仇怨。 想通了这一点，苏明紧绷的心弦，稍微松弛了些许。 而后，在三界无数道错愕、震惊的注视下。 他，这个浑身浴血、仙骨寸断的罪仙。 竟是拖着沉重的枷锁，对高天之上的那道身影，行了个凡俗的晚辈之礼。 啊？ 变脸这么快？！ 苏明朗声开口。 “果然，天猷副元帅……行事与某些跳梁小丑，截然不同！” “晚辈苏明，虽是一介散仙，却也久闻元帅威名！” 所有人都懵了，嘴角直抽抽。 前一秒，你还指着人家鼻子，说人家荒谬。 而现在，却挣扎着行礼，说久仰大名？ 这特么什么路数？ 精神分裂了？ 就连天猷副元帅，眼眸深处也泛起了一抹困惑。 他见过无数罪大恶极的妖魔，见过无数巧舌如簧的伪君子。 可没有一个，是眼前这个样子的。 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你甚至分不清，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不待众人想太久，苏明的声音再次传来。 “晚辈听闻，上古封神之后，周天星斗大阵初定，三界秩序渐稳。” “然，有大妖名曰‘逆星者’，其本体乃混沌中所生的一颗凶星，天生便有拨乱星辰轨迹之能。” “它不满天庭统御，妄图颠覆周天星斗，令三界重归混沌！” 此言一出，斩仙台上，一片寂静。 绝大多数仙神都听得云里雾里。 逆星者？ 这是什么上古大能？ 从未听说过。 然而，一些自上古便已得道，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老仙君，脸色却是齐齐一变。 尤其是高台上的太白金星，更是瞳孔一缩。 逆星者之乱，除了当年少数的亲历者，后世仙神知之甚少！ 可这罪仙……竟也有过了解？！ “是元帅您！” “于危难之际，亲率北极神将，战于九天星河之外！” “以无上神力，驱动杀伐至宝——北斗戮神枪！” “一枪功成，将其本体死死钉于紫微星垣之上，神魂俱灭！” “枪锋所指，万星臣服！三界星序，因此万年不乱！” “此为……定天之功！！” “轰！” 一番话，听得斩仙台上的众仙神目瞪口呆，心神剧震。 许多人，只知元帅威名赫赫，却不知其具体事迹。 此刻听苏明娓娓道来，寥寥数语，便勾勒出了全貌。 这是何等的威势和功绩？！ 一时间，无数仙神看向天猷副帅的眼神，彻底变了。 ...... “晚辈又闻，地府初立，轮回之序未稳。” “有九幽鬼国之主，名曰‘万魂幡主’，其本体乃上古巫妖大战时，亿万怨魂凝聚而成。” “他不满地府轮回之序，自诩为幽冥正统，聚阴兵百万，欲效仿上古妖庭，反攻天庭，重立地府，执掌六道！” 这又是一桩滔天之变！ “当时，地藏王菩萨尚未发下宏愿，十殿阎罗根基未稳，地府危在旦夕！” “是元帅您！” 苏明的声音再次激昂。 “视百万阴兵如无物，应地府之请，单枪匹马，身入九幽！” “以手中之《天律玉册》，镇其鬼国，锁其真灵！” “言出法随，将其打入阿鼻地狱最深处，永世不得超生！” “自此，地府安稳，六道轮回，井然有序！” “此为……镇地之功！！” 话音落下。 天猷副元帅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终于，荡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澜。 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久到他自己，都快要忘了。 对那些人来说，这些都是耻辱往事。 怎么会提起呢？ 可……可今天。 好像不一样了？！ 这罪仙仅仅几句话，让他直接成了定天镇地的大功臣！ 他有这么牛逼？！ ...... 天猷副元帅那玄黑的法袍无风自动，周身环绕的天律神光，愈发璀璨夺目。 斩仙台上的仙神们，咽了口唾沫。 这就是北极四圣！ 这就是紫微大帝座下的执法者！ 与之相比，那被一个罪仙骂到金身崩碎，燃烧道果才勉强稳住局面的镇狱明王，简直…… 不少仙神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西方教的方向，眼神中满是不屑。 高下立判！ 镇狱明王自然感受到了周围目光，刚刚恢复慈悲的脸，瞬间又黑了下去。 这个该死的小畜生！ 夸赞天猷副元帅，就是在变着法地贬低他！ 当着三界的面，一遍又一遍，揭开他的伤疤，踩他的脸！ 可他……偏偏又不好发作。 苏明说的，全是事实，是天猷副元帅的赫赫战功。 他若出言反驳，岂不是在嫉妒同道？ 岂不是显得他佛门小肚鸡肠？ 只能憋着！ ...... 苏明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不止。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捧一个，踩一个！ ...... 第50章 元帅之功，定三界之序，万古而不朽！ 拉踩爽了？ 不不不！ 还不够！ 苏明心中冷笑连连。 接下来，准备放大招！ ...... “更有传言！”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吊足所有人的胃口。 “西天灵山，曾有古佛因参悟大道，不慎行差踏错，误入魔道。” “其以无上佛法，化为魔法，欲侵染整个灵山佛国，颠覆佛门万载根基！” 轰——！！！ 这话一出，西方教阵营，无数罗汉、菩萨、金刚集体色变，骇然起身，脑后佛光狂闪。 这是佛门最大的一桩丑闻。 当年之事，外人知者甚少。 哪怕知晓，也都心照不宣，再外根本不多提。 可这小小罪仙…… 怎敢如此？！ ...... “一派胡言！” 感受着斩仙台上的躁动，镇狱明王再也绷不住那慈悲假面，厉声咆哮。 佛音滚滚，试图用神威堵住苏明的嘴。 “我佛门广大，慈悲为怀，何来古佛入魔之事！” “你这凶徒，休要在此血口喷人，污蔑我佛门清誉！” 他已经打定主意，就算拼着再次道基受损，也绝不能让这小子再说下去。 然而，面对他的雷霆怒喝。 苏明显得要多平静，有多平静。 你看，又急！ “明王，稍安勿躁。” “此事虽是秘闻，但天道昭昭，因果循环，自有记录。” “纸啊，是包不住火的！” “晚辈所言，也并非是要揭佛门之短。”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无比真诚。 “而是要……颂元帅之德啊！” 说到这，苏明不再理会脸色难看的镇狱明王，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高天之上的天猷副元帅。 语气要多高亢有多高亢、要多激昂有多激昂！ “那一次，还是元帅您！” “于佛门危难之际，奉紫微帝命，跨越部洲，驾临西天！” “以天道刑律，破其魔法金身，正本清源，助佛门……清理了门户！” “此为……安佛之功！！” ...... “噗——” 镇狱明王再忍不住，一口老血又喷了出来。 这小子，那张嘴太毒了！ 明着是歌颂天猷的功德，暗地里却是在他脸上狠狠踩了一万脚。 看，你们佛门自己搞不定的烂事，还得靠我们道门法神来擦屁股！ 格局，高下立判！ ...... 定天！ 镇地！ 安佛！ 三桩盖世奇功，震古烁今。 “元帅之功，定三界之序，万古而不朽！” 苏明挣扎着，对着天猷副元帅，再次深深一拜。 这一次，全场死寂。 所有仙神都沉浸在这三桩盖世奇功的震撼中，看向天猷的眼神，敬畏达到了顶点。 就连一向桀骜不驯的孙悟空，此刻都罕见地没有出声。 只是扛着金箍棒，眯着火眼金睛，看着那个玄袍法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而杨戬，更是紧紧握着三尖两刃刀，眸光闪烁。 他自诩三界战神，战功赫赫。 可与这位相比…… 似乎，还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 高天之上，天猷副元帅那万年不化的冰山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动容。 清理门户！ 这四个字，用得极好，深得他心！ 下方这个衣衫褴褛，身负枷锁的罪仙。 怎么突然顺眼了不少？ ...... “原来……这才是北极四圣的真正分量！” “镇狱明王与之相比，简直是萤火与皓月，云泥之别！” “怪不得元帅之前看那明王的眼神，满是不屑！” “废话！一个是维护三界秩序，一个是只知维护自家颜面，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是啊！有这样一位功高盖世的法神亲自审判，我等还有何不服？” 先前对苏明喊打喊杀的众仙神，此刻已然忘了他这个罪仙。 心潮澎湃，议论纷纷。 看向天猷副元帅的眼神，敬畏已然达到了顶点。 有仙官甚至觉得。 由这样一位存在来审理此案，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是苏明这罪仙，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一时间，众人看向苏明的眼神，又变了。 “这罪仙，倒也算个聪明人。” “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便将元帅的功绩一一道来，极尽吹捧。” “想来，是想求一个痛快的死法，少受些神魂煅烧之苦吧。” “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 “哼！” 杨戬看着那个挣扎着行礼，满脸崇敬的苏明。 心中的鄙夷和杀意更多了几分。 “虚伪！为了活命的表演罢了！” “想要因此求得原谅，必不可能！我……不答应！” ...... 可他这个想法才升起没多久。 枷锁下的那道身影，却是突然摇了摇头。 脸上的诚恳和敬畏，消失得一干二净。 剩下的，只有嘲弄。 “元帅！” “你的功绩，晚辈佩服。” “断得了妖魔之案，镇得住鬼王之乱，平得了古佛之魔……” “可是啊……” 说到此处，他突然停住。 天地间所有的声音，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掐断。 所有目光，骇然地聚焦于那个浑身浴血，却在这一刻重新挺直了脊梁的身影。 可是？ 可是什么？ 他们有种强烈的预感。 这罪仙接下来的话，必定会石破天惊！ ...... 高天之上，天猷副元帅因苏明吹捧而生出的动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好像……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似乎先前所有的铺垫，定天之功，镇地之伟，安佛之德…… 都只是为了此刻的致命一击！ 他竟是，有些紧张！ ...... “呵——” 万众瞩目下，苏明笑了。 就在刚刚，他亲手为这天猷副元帅，搭建了神像。 而现在。 该当着三界众生的面，一脚踹翻了！ “你啊，哪里都好……” “唯独，审不了人！” ...... 第51章 神魂寂灭，永坠无间，不入轮回，以谢三界！ 流动的云停了。 呼啸的风哑了。 满天的仙神妖魔，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 一息之后，全场哗然。 “疯了！他说能审三界的副元帅，审不了一个小小的人！” “他一个蝼蚁，是如何敢评价救三界于水火的元帅的！” “法神之威，岂是凡人可以揣度！井底之蛙！井底之蛙啊！” 山呼海啸般的怒斥炸开，无数仙神义愤填膺。 恨不得立刻降下神雷，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挫骨扬灰。 不自量力！ 自取灭亡！ ...... 杨戬也彻底愣了。 啊？ 他之前还认为，这罪仙竭力讨好天猷副元帅，就是为了活命。 结果转眼就开喷啊？ 这对吗？！ ...... “哎，可惜了，本来还觉得这小子有点意思，没想到是个疯子。” “天猷副元帅会用何种酷刑来惩罚他？九天神雷，天河弱水？” “笨！肯定请紫薇大帝动用天火啊！专烧神魂，一旦沾染，也就大罗金仙才不惧吧？” “管他呢，反正死定了！就是有点可惜，后面的大戏看不成咯！” 高台之上。 太白金星脸色愈发煞白。 这罪仙到底想干什么啊！ 明明之前侃侃而谈，赢得了些许好感！ 怎么又送回去了？！ ...... “嘶！不对啊……” 突然，有仙君发出惊呼，引起了周围众仙的注意。 “刚刚……刚刚把天猷副元帅捧上神坛，历数其‘定天、镇地、安佛’三桩盖世奇功的……” “不也是这个罪仙吗？！” 轰！ 众仙神如梦初醒，脸上神色齐齐凝固。 这…… 一瞬间，所有人脊背一凉。 不对劲！ 一个寥寥几句，将镇狱明王说到金身崩碎，给天猷副元帅捧上神坛之人，绝不可能是个傻子！ 那他这么做，一定有目的！ 求死？还是向生？ 反应过来后的仙神，都用看怪物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枷锁下的苏明。 “他……他到底想干嘛？！” ...... “对，就是这样，节奏对了！” 枷锁之下，苏明看着满天神佛的反应，心中暗自呢喃。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想凭道理说服这些早已麻木不仁的神佛，无异于对牛弹琴。 之前就试过了。 凭实力硬撼，更是痴人说梦。 那他唯一的武器，就是人心，亦是思维。 让他们从非黑即白的审判逻辑中，强行脱离出来。 然后，陷入自己一手营造的，名为“未知”、“困惑”、“混乱”的泥潭之中！ 只有在泥潭里，脏了身子，他们才会失去那高高在上的从容与傲慢。 “现在，所有的焦点，都已悄然发生了转移。” “从我是否有罪，变成了，我想干什么！” 苏明微微眯起眼睛，心思愈发活络。 他这个棋子，终于抓住了一丝成为执棋者的资格！ ...... 好一会儿，四方仙神妖魔的情绪，总算平静了几分。 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身披玄黑法袍，代表着天道刑律至高威严的身影—— 天猷副元帅！ 这个功高盖世的法神，会怎么做，直接灭了这罪仙吗？ 然而。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天猷副元帅那双本该映照天律，洞察罪罚的眼眸。 此刻，神光剧烈闪烁，明灭不定。 数息之后。 他缓缓吸了口气，目光与苏明对视在一起。 “你且说说，我为何审不了人？” 闻言，众生一惊。 不是“你找死”！ 不是“你放肆”！ 而是……耐心询问？ 这位大佬什么时候，这么和颜悦色，平易近人了？ ...... 看到天猷副元帅的反应，苏明如释重负，笑得很是坦然。 他如今这一切，没白做。 “元帅。” “可有时间，与晚辈再一同看下去？” “等画面中的一切结束之后！” “我会给您，给这三界众生，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交代！” “若是我巧言令色，颠倒黑白，犯下了那所谓的滔天罪业！” 苏明神色发狠，声音振聋发聩。 “那我苏明——” “自然神魂寂灭，永坠无间，不入轮回！” “以谢……三界！” …… 以谢三界？！ 这几个字，让在场所有仙神，都为之动容。 他们听出了话里的破釜沉舟！ 原本心中的怒火、鄙夷、困惑，在这一刻，又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所取代—— 好奇！ 极致的好奇！ 究竟是怎样的隐情，怎样的真相。 能让一个散仙，有如此底气，敢以神魂为注，与执掌天律的法神对赌？！ 而现在，轮到天猷副元帅抉择了。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天猷副元帅悬立于空，感受着周围所有人的注视。 终于，在一片快要窒息的压抑氛围中。 薄唇轻启，吐出了一个字。 “准！” ...... “草！” 另一边，镇狱明王彻底急了！ 怎么可能？！ 天猷竟然答应了？！ 竟然为了一个罪仙所谓的真相，放下了自己作为法神的威严？！ 经过这几轮的交锋，他已然深知这小子有多邪门！ 总感觉这一看，又要凭生变故！ ...... “呼——” 高台上，太白金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看着那个依旧挺直脊梁的身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这个局……竟然……真的被他又盘活了？！ 真乃神人也！ ...... “嘿嘿嘿嘿！” 孙悟空再也忍不住，看着脚下不知第几次愈合好的白玉地砖，又是一棒子捅了上去，仰天狂笑。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这么有意思过了！” “好小子！若是还能逃过此劫，俺老孙就帮你一把！” 一根猴毛，已然被他拔了下来！ ...... 天猷副元帅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 在说出那个“准”字之后，他便将目光看向了上方的【阿赖耶之眼】。 他是真的很好奇。 以这罪仙的实力，自然不可能窥探自己的前世。 那他，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前世的自己必然是个真君子？！ ...... 第52章 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三界所有目光，再次聚焦于斩仙台上空那面巨大的光幕。 中场休息结束，准备继续看戏。 【阿赖耶之眼】佛光流转，画面无缝衔接。 …… 茅屋，青石。 晚风依旧，云海翻腾。 青衫书生回完杨婵的话，将目光从她那写满探寻的脸上移开。 投向了远方那片被夕阳染成金色的云海。 侧脸孤峭，眼神落寞。 杨婵见状，心中莫名一痛。 “他……他在逃避！” “心中一定……一定也藏着痛苦！” 杨婵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所承受的清冷与孤寂。 与眼前这个男人相比，或许根本不值一提。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疯长的桃枝，缠绕住她整个道心。 勇气，在此刻压倒了矜持。 她轻启朱唇。 “你……你若不愿说你的尘嚣……” “那，你愿意听听我的尘嚣吗？” 嘶！ 此言一出，斩仙台上倒吸凉气之声此起彼伏。 “我……我的天！三圣母这是要主动交心了？！” “她身份何等尊贵，背景通天彻地，能有什么烦恼？” “女人的心思，你捉摸不透！” ...... 在无数道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光幕里的书生，缓缓转头。 他看着杨婵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温柔一笑。 “仙子若愿说。” “在下，洗耳恭听。” 轰！ 寥寥几语，如天雷勾动地火。 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顶级秘闻，即将揭晓！ ...... 然而。 对那个手持三尖两刃刀的身影而言…… “呼——！” 杨戬吐出一口浊气，神力失控，道基震荡。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地砖。 不知何时，已经成了一片虚无。 想发泄，都找不到地方。 他，三界第一战神，此时此刻，竟是有些害怕。 他怕妹妹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印证内心最深处的那个梦魇。 真是为了躲他？！ 自己猜。 和妹妹亲口背着他，对另一个男人说出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凌迟！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不是地砖。 而是来自杨戬的额间。 那曾洞穿过无数大妖魔神的天眼，此刻竟崩开一道细密的血线。 “不……不要说……” 杨戬声音沙哑，充满了哀求。 他想冲过去，想撕碎那面光幕，想堵住妹妹的嘴。 可他动不了。 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尊严，都在这一刻被剥得干干净净，扔在地上。 若梦魇成真。 先倒在斩仙台的，一定不是那罪仙苏明。 而是他！ ...... 光幕之中。 得到书生的应允，杨婵紧绷的心弦松弛下来。 她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自然。 “我的出身……嗯……非常显赫。” “我的长辈们，是这天地间，无人敢不敬的存在。” 斩仙台上，众仙神嘴角抽搐。 何止是不敢不敬，那是提起来都怕被天雷劈死！ “要是别人说，我只会嗤之以鼻，可三圣母这样说，我只会觉得还含蓄了！” “我滴个乖乖，这是把家底都往外掏啊！” “好像叫什么恋爱脑，是这样的！” “嘘！” …… 光幕中。 书生闻言，神色并未有太大的波动，反而多出了几分思索与了然。 “仙子生于云端，想必定是仙光万丈，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话音未落，杨婵的娇躯便轻轻一颤。 无忧无虑？ 这四个字，就像一根针，瞬间刺痛了她。 他……和那些人想的一样吗？ 她轻轻摇头，绝美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 “是啊，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觉得我拥有了一切，自然应该满足。” “我的居所，琉璃为瓦，仙玉铺地，四季仙花盛开，千年不败。” “居所很大，大到我从一头走到另一头，需要小半个时辰。” “还有数不尽的仙娥侍女。” “可……”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那些侍女，对我毕恭毕敬，却从不敢与我对视，更不敢与我言笑。” “大大的居所，似乎又很小，小到除了我自己的脚步声，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 斩仙台上，无数仙神陷入错愕。 华山圣母宫，那可是三界无数女仙梦寐以求的仙境福地。 可在三圣母的口中，怎么感觉清冷得很？ “我的生活，是人人向往的清净无为。” 杨婵的声音愈发低沉。 “我每日所做的，便是静坐、看云、听风。” “我不需要修炼，因为我的长辈，早已为我铺平了所有的仙途。” “我不需要应酬，因为我的身份，足以让所有宴请都显得俗套。” “时间对我而言，好像没有意义。” “一天，一年，一百年……都只是窗外云卷云舒的重复。” 这份孤寂，通过光幕，穿透时空。 斩仙台上，无数仙家不知为何，竟感觉自己的道心生出了一丝寒意。 “他们都敬我、爱我。” “见到我，会躬身行礼，称赞我的容貌。” “可他们的目光，好像……永远隔着一层纱……” 说到这里，杨婵凄然一笑，没再言语。 这么多年，她哪里还能不明白？ 他们敬的，是宝莲灯的执掌者，华山三圣母。 他们爱的，是司法天神杨戬的妹妹。 他们畏的，是玉皇大帝的外甥女。 唯独……不是杨婵。 ...... 斩仙台上，议论声嘈杂纷乱。 唯独天庭阵营，一片寂静。 根本就不敢说话。 毕竟这番言论，同时把天庭最有权势的两个男人，架在了火上烤！ …… 光幕内，杨婵说完一切，像一个卸下了所有重担的孩子。 却又立刻，被一种新的不安所占据。 她将自己所有的不堪与脆弱，赤裸裸地展现在了这个凡人面前。 他会怎么看自己？ 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无病呻吟的娇小姐？ 她…… 她不想这个唯一能让她感到心安的男人，也用那种眼神看她。 杨婵美眸中带着一丝忐忑，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是不是太不知足了？” “你会不会也觉得，我的烦恼……很可笑？” ...... 来了！ 终极问题！ 无论画面内，还是斩仙台上，齐齐一寂。 所有人，都想看看这维持着谦谦君子形象的“劣徒”，会怎么说。 ...... 杨戬看到这一幕，眼中竟爆发出希望的光芒！ 他几乎预见了下一幕！ 一个凡人，能有什么高见？ 无非是些陈词滥调！ 这些话，对凡人或许有用。 但想凭此撼动一尊神女的道心？ 痴人说梦！ 只要这书生回答得有半分拙劣，那在妹妹心中积攒的形象，就会一点点崩塌。 到了那时，妹妹……岂不是就清醒了？！ 不欢而散！ 对！ 一定是这样！ ......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画面里的书生，竖起了耳朵。 却没人注意到。 枷锁之下。 那罪仙苏明，嘴角竟是微微上扬。 “一群蠢货！” ...... 第53章 你的烦恼，当然可笑了！ 孙悟空挠了挠耳朵，对着身旁的哪吒嘀咕。 “三太子，你看。” 他朝光幕撇了撇嘴。 “三圣母这问题，可比跟那三眼仔打一架难多了。” “要换作是俺老孙，早就不耐烦了，什么劳什子尘嚣不尘嚣的！” 猴子嘿嘿一笑，露出两排牙齿。 “直接一棒子敲她脑袋上，再问她，还烦不烦恼？” 哪吒闻言，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 这猴子，还是那么不解风情。 他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当年的画面。 这泼猴大闹蟠桃会，用定身法定住了那七位前来摘桃的仙女。 然后…… 竟是理都没理那七位身姿绰约、仙衣飘飘的绝色仙子。 就知道在那啃桃子，一个接一个不带停！ “暴殄天物！” 哪吒心中腹诽一句，目光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光幕。 他同样好奇。 三圣母如今都掏心窝子了。 这个书生，究竟会如何破局？ 温言抚慰，许下海誓山盟，彻底攻破女神心防吗？ 他想多学点！ …… 光幕之中，青衫书生并未如众人预料的那般，立刻给出答案。 他沉默着。 眼眸微微垂下，落在了脚下那片被月光浸染的青石板上。 脚尖，轻轻地在粗糙的石面上摩挲。 数息之后，他缓缓抬起头。 依旧没有与杨婵对视。 直接越过了她那张写满期待与忐忑的绝美脸庞。 望向了远方那片即将被无边夜色彻底吞没的苍穹。 夜幕如洗，繁星点点。 这番故作高深的姿态，落在斩仙台上绝大多数仙神的眼中，却变了味道。 “装模作样！” “黔驴技穷了！一个骗子，能有什么高见？无非是想拖延时间，好编造些花言巧语罢了！” “呵，我还以为他真有什么惊世之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完咯，三圣母怕是要失望透顶了。” 议论声此起彼伏，满是不屑与嘲弄。 就这！ ...... 杨婵看着书生那沉默的侧脸，看着他那遥望星空的悠远眼神。 内心的忐忑，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他……果然也那样觉得吗？ 若不是如此，为何不开口解释？ 也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书生终于开了口。 语气没了往日里的温和，显得有些淡漠。 “仙子。” “你的烦恼，当然可笑了！” ...... 轰——！！！ 什么？ 无论是天庭的正神，还是妖族的巨擘，亦或是西方教的佛陀。 此刻有一个算一个，集体石化。 啊？ 他们……他们听到了什么？ 这书生……竟然真说三圣母的烦恼……可笑？！ 他怎么敢的啊！ 一个凡人！ 一个在他们眼中卑贱如尘埃的蝼蚁！ 竟敢如此直白，一丝情面不讲。 去嘲笑一位身份尊贵到极致，连玉帝都舍不得惩罚的神女？！ 找死！ …… 光幕之中，杨婵的反应，印证了他们并没有听错。 在听到书生回答的瞬间，玲珑有致的娇躯，猛地一颤。 那张因剖白心事而泛着红晕的绝美脸庞。 血色在一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苍白如纸。 原本如秋水般清澈，还藏着期待的眼眸，瞬间黯淡了下去。 她缓缓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射出一片阴影，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是啊。 可笑。 原来，在你的眼中，也是如此的可笑！ 是我……自作多情了。 她以为，他是不同的。 他能看懂她笑容背后的孤寂和清冷。 可到头来，终究是她一厢情愿。 …… “哈哈……哈哈哈哈！成了！” 天庭阵营中，杨戬狂笑出声。 激动！ 前所未有的激动！ 那狂喜的浪潮，甚至压倒了之前所有的愤怒与屈辱。 “嘭！” 难以抑制的神力自他体内激荡而出。 连同周围那些用法则修复好的白玉地砖，连一息都没能撑住，便再次寸寸龟裂，化为混沌。 爽！ 他赢了！ 这场持续了数个时辰，让他颜面尽失，甚至不惜与那猴头、北辰神军死战的闹剧，终于要落下帷幕了！ 这个骗子！这个该死的凶徒！ 他终于还是露出了马脚！ 他竟敢如此直白地羞辱自己的妹妹！ 好！ 羞辱的好！ 杨戬从未觉得，有谁的嘲讽，能如此悦耳！ 妹妹这下，总该清醒了吧？！ 她总该看清楚，这个凡人那温润如玉的表皮之下，藏着的是何等粗鄙的灵魂！ 她会拂袖而去！ 她会收回宝莲灯，与这个凡人恩断义绝！ 完美！ …… “愚蠢的凡人！当真是……自寻死路！” 莲台旁，镇狱明王同样冷笑连连。 只觉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全都舒畅了。 胜券在握！ 他已经准备好了满腹的诛心之言。 只等画面里的三圣母愤然离去，他便会立刻接口。 将这书生彻底打为“轻浮无礼、品行卑劣、玩弄感情”的无耻之徒！ 到那时，证据确凿，罪不容赦。 这场该死的审判，终于可以告终了！ …… 震惊之后，斩仙台上的喧嚣，就没断过。 “完咯，这书生果然是个草包，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装不下去了。” “啧啧，我还以为他憋了半天，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高论，结果就这？” “一句话把天聊死，神仙都救不回来。” “但凡他委婉一点，说一句——仙子言重了，都不至于这么快就崩盘！” “二郎真君总算笑了！三圣母这下肯定要拔腿就走！哎，这么好看的桃色秘闻，直接大结局了！” 仙神们的议论…… 杨戬的狂喜…… 镇狱明王的得意…… 光幕中杨婵那无法掩饰的失落与悲伤…… 一切的一切，都在预示着。 这青衫书生，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 那罪仙苏明，没了！ 连一直兴致勃勃看戏的孙悟空，此刻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停挠腮。 “这小子……玩脱了啊！” 他感觉，就算换他上，也想不出比这更蠢的回答！ ...... 第54章 这件事能成为烦恼，才是最大的可笑啊！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认为结局已定之际。 光幕中的书生，动了。 他无视了杨婵的失落，伸出手指，遥遥指向那片繁星璀璨的九天苍穹。 斩仙台上，所有仙神妖魔，都下意识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起了头。 星河浩瀚，光华璀璨。 美则美矣。 可这又如何？ 难道这凡人，还想从这漫天星辰里，找出什么为自己辩解的理由不成？ 来那么句—— 仙子之美，令星辰失色？ 真是荒谬！ …… 杨婵也看到了书生的动作，但却并未有什么反应。 刚刚的痛，太刻骨铭心了。 “仙子请看。” “你的烦恼……” “是星辰的烦恼。” 书生的声音，突然间又温柔了下来。 星……星辰的烦恼？ 什么……意思？ 杨婵黯淡的眼眸里，也终于泛起一丝困惑。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 “它们啊，高悬九天，万古不灭，俯瞰人间沧桑，被世人赞颂为永恒，至高无上！” 听着书生的话，众仙神下意识挺直了腰杆。 星辰？ 这说的不就是他们吗？ 高高在上，俯瞰众生，享受万民香火，与天地同寿！ 这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让他们心头舒畅。 连看那书生的眼神，都顺眼了不少。 “算你这凡人有几分见识！” 有仙官捋着胡须，暗自点头。 然而，下一秒。 书生的话锋，陡然一转。 “可是，仙子，你有没有想过……” “那永恒的背后，是什么？” ...... 嗯？ 这问题，似乎有些莫名其妙。 众仙神面面相觑。 永恒，不就是永恒吗？ 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 这背后，还需要有什么？ 画面中，杨婵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好在，书生的声音悠悠响起。 “是亿万年如一日的枯燥重复。” “是亘古不变的无尽孤寂。” “是远离一切鲜活尘埃的绝对冰冷！” 嗯？ 所有仙神，包括那些自上古洪荒便已存在的妖王巨擘，心头不知为何，都是猛的一颤。 枯燥！ 孤寂！ 冰冷！ 他们闭关，动辄数百年，上千年。 陪伴他们的，不正是这些吗？ 他们早已习惯，甚至视之为强者必备的道心。 可今天，被一个凡人如此赤裸裸地揭开，竟让他们感到一丝莫名的……心慌！ 高台上，太白金星脸色发白。 他想起了自己无数个在太白宫中，独自对着星图推演天机的日日夜夜。 谁知晓？谁在乎？ 天猷副元帅那张万古不变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他执掌天律，眼中只有罪与罚。 可那份公正的背后，又何尝不是绝对的孤独？ 而神色变化最大的，当属那只猴子！ 他想起了五行山下的五百年。 那五百年里，他每天能做的，就是看着头顶那片四四方方的天。 看着日升月落，云卷云舒。 那，也是一种永恒。 一种……让他至今想起来，都会发疯的永恒！ 烦！ 真烦！ ...... 光幕中，书生的论道还在继续。 “这些星辰，看着沧海变成桑田，看着江河改道，看着高山化为平原。” “看城池建起，看王朝兴盛，又看它在战火中化为废墟。” “无数生灵，在它们的注视下，欢笑、哭泣、相爱、别离、挣扎、死亡……” “它们，是历史最忠实的见证者。” “但……” 书生的声音顿了顿。 “它们，绝非参与者！” ...... 见证者？ 而非参与者？ 短短几个字，让杨婵娇躯剧烈颤抖起来。 她似乎……感觉到了共鸣！ 这说的，不就是她自己吗？！ 她坐在那清冷的华山圣母宫，看着窗外云卷云舒，看着世间悲欢离合，却从未真正走进过这一切。 她，就像一颗高悬于华山之上的星辰！ 清冷，孤高，也……孤独。 ...... 斩仙台上，一片死寂。 他们好像明白，这书生在说些什么了。 他们就是这天上星辰！ 高坐云端，俯瞰凡尘俗世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看着凡人们为了几两碎银而奔波，为了柴米油盐而争吵，为了生老病死而哭泣。 可笑，可悲，可怜。 却从未想过，要去参与其中。 因为他们是神，是仙。 早已超脱了凡俗，不应被红尘所染！ ...... 画面中，书生收回手指，转而抚摸着脚下那块平平无奇，甚至带着青苔的石头。 脸上露出了与方才谈论星辰时，截然不同的神情。 “仙子，我们再看这山间的磐石。” “它静默无言，没有光芒，身处红尘，与草木为邻，与鸟兽为伴。” 众仙神愈发困惑。 说完了天上的星，又开始说地上的石头？ “它要感受风霜雨雪的侵蚀，被烈日炙烤，被冰雪覆盖。” “它会被樵夫踩踏，被孩童刻画。” “它卑微，它不堪，它遍体鳞伤。” 众仙神纷纷点头，心中不屑。 如此卑微，怎比得上星辰的永恒与高贵？ 星辰有烦恼？ 那总比这破石头，好上百倍千倍吧！ 然而，书生接下来的话。 却让包括杨婵在内，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可是啊，仙子……” 书生的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它也感受着春风拂过时，青草破土的生机。” “它聆听着夏夜林间，恋人的低语。” “它承接着秋日枝头，熟透的野果。” “它拥抱着冬日雪后，孩童们追逐嬉戏的欢笑。” “它扎根于大地，所以它拥有整个春夏秋冬。” “它身在红尘，所以它拥有全部的悲欢离合。” “它不曾永恒，所以它的每一刻，都无比鲜活！” 书生缓缓转过身，终于第一次，认真、专注地凝视着杨婵的双眼。 目光清澈滚烫。 “仙子，世人都向往高高在上、冰冷孤寂的星辰。” “却极少有人知道，磐石，一样可以感受风雨，拥抱彩虹。” “而你，一颗困在了天上的星，羡慕着一颗石头的自由，身边却无人能够理解！” “这件事能成为烦恼，才是最大的可笑啊！” ...... 第55章 有意见的，出来跟俺老孙的棒子聊聊！ 斩仙台上，前所未有的死寂。 星辰与磐石。 永恒的孤寂与鲜活的刹那。 这番论道，已然超脱了审判本身，触及了他们万古修为的根本。 不少出身凡尘的仙家，更是道心剧震，气息浮动，竟隐隐有了顿悟之兆！ 整个天庭，弥漫着一股玄之又玄的悟道氛围。 然而—— “扑哧——” 一声极不和谐的轻笑，瞬间刺破了这庄严的氛围。 众仙神思绪被打断，眼中生出些许不满，循声望去。 刚刚发笑的不是别人！ 正是那枷锁下的罪仙！ 他低着头，肩膀剧烈耸动，似乎在极力压抑，却终究徒劳。 全场哗然！ 他笑什么？！ 在如此庄严、静心论道之际。 他这个罪孽深重，砸毁九十九座庙宇的狂徒，笑什么？！ 不合时宜！刺耳！亵渎！ 镇狱明王眼中精光一闪，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怕苏明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更怕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敌意，再次被这小子化解。 念及至此，他立刻一步踏出，声若雷霆，抢先发难。 “放肆！” “大胆苏明！满天神佛静心悟道，你这罪孽深重的狂徒，竟敢在此阴阳怪气，扰乱道场！” “你可知，此乃亵渎之罪！” 被惊扰的众仙神也纷纷投来怒不可遏的目光。 是啊，他们好不容易有所感悟。 这蝼蚁，怎敢？！ ...... 然而。 苏明的身躯依旧还在发颤。 笑得无数仙官神将心头火起，道心不稳。 “抱歉，抱歉！” “主要是……实在是太好笑了，我道行卑微，忍不住啊，哈哈哈哈！” 他竟是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不再压抑，肆无忌惮，满是狂放。 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浑身的枷锁叮当作响。 笑的伤口迸裂，金色的仙血再次涌出。 可他毫不在意。 就像是，听到了三界最好笑的笑话。 “你你你！” 这番肆无忌惮的狂笑和轻蔑的态度，让所有仙神都感到了莫大的羞辱。 他们是谁？ 是高高在上，享受万民香火的至高存在！ 现在，却被一个阶下之囚，一个人族罪仙，当着三界的面，如此放肆的嘲笑？ “你找死！” 镇狱明王气的佛光乱颤，万劫不磨的金身再次浮现出几条裂痕。 骂不过，是真骂不过！ 然而，就在众人惊愕和愤怒的目光中，苏明的笑声戛然而止。 那双眸子，一瞬间变得冰冷锐利。 “我笑什么？” 苏明重复着镇狱明王的问题，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 “我笑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佛，真是——健忘啊！” 他的目光如剑，直刺天庭阵营。 “我来问你们！” “凡间圣贤，教导帝王将相，教导子民，何为至高美德？” “是不是‘与民同乐，与民同忧’？！” “是不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诛心之问，让以文曲星君为首的文官集体脸色一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凡间典籍，确实如此记载。 不等他们回答，苏明猛地扭头，将目光转向光幕中的杨婵，声音愈发激昂。 “那么，三圣母心怀慈悲，体恤凡俗。” “不以神女之尊自傲，甘愿放下身段，倾听一颗‘磐石’的烦恼，甚至向往成为‘磐石’！” “这，难道不是最大的——与民同乐？！” “这，难道不是最纯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 这…… 无数仙神为之语塞。 好像…… 用他们早已不屑一顾的凡人道德来看…… 三圣母此举，非但无过，反而是至纯至善，能写入史书的大德！ “可到了你们仙界，到了你们这些早已忘了自己也曾是‘磐石’的‘星辰’眼中！” “这种美德，为何就成了该被唾弃的凡心？！” “成了必须被斩断的仙凡之别？！” “成了让天庭蒙羞，让兄长暴怒的奇耻大辱？！” “甚至要让她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觉得自己身为一颗高贵的星辰，去羡慕一颗卑微的磐石，是不是一种罪？！” 苏明的质问一环扣一环，一句比一句诛心。 最后，用尽全身力气，拖着这副残破的身躯。 对着那满天缄默的神佛，发出怒吼—— “你们口口声声说敬她！爱她！” “刚刚，还因书生一番磐石星辰的凡间屁话，一个个装模作样地闭眼思索，自以为悟了什么惊天大道！” “可结果呢？” “就因为三圣母比你们想得更通透，付出了实际行动！” “你们就认为她是错的！她是大逆不道！是在丢天庭的颜面！配不上三圣母尊贵的身份！” 苏明咧开嘴，露出最最最讥讽的笑容。 “这——” “难道还他娘的，不可笑吗？！” ...... 这话粗鄙不堪！ 却像一记混元铁锤，蕴含无数法则，狠狠砸碎了斩仙台上所有神佛的傲慢与伪装。 只要不是傻子，都听懂了。 书生当时那句“可笑”…… 不是笑杨婵！ 而是笑他们！ 笑这个早已腐朽僵化的三界！ 笑他们这群明明出身磐石，却拼命想要证明自己是高贵星辰，却早已忘了来时路的…… 可悲神佛！ ...... “原来……是这样……” 天庭阵营中，一名飞升了数万年的老神仙，浑浊的眼眸中，滚下两行灼热的泪水。 他想起了自己还是凡人时，曾立誓要庇佑一方百姓。 可飞升之后，那份初心，早已被冰冷的仙阶和无尽的修炼所磨灭。 凡间的疾苦，不知何从时起，变成了奏折上一行行冰冷的文字。 而更多的仙神，缓缓低下了他们那高贵的头颅。 不敢再看光幕。 更不敢去看那个被枷锁贯穿，却比他们所有人后背更直的人族罪仙。 司法天神杨戬，身躯同样一震。 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眸子，再一次出现了迷茫。 他毕生守护的，是天规的绝对公正。 可天规本身，若是有些问题呢？ 他忽然想起来，妹妹杨婵当年，似乎……并没有犯下任何伤天害理的弥天大罪。 可……却被他，亲手镇压在了华山之下，数百年不见天日！ “噗——” 又一口金色神血，从杨戬口中喷出，神光黯淡。 ...... “好！说得好！说得太他娘的好了！” 哪吒身旁，孙悟空再也按捺不住。 他看着苏明，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同样指着漫天神佛，怒吼“这天，不公”的自己！ 一声狂笑，扛着金箍棒的肩膀猛地一抖，那根早已拔下的猴毛，被他轻轻吹了一口气！ “去！” 金光一闪，瞬间没入了苏明的体内！ 下一刻，异变陡生。 在无数道惊骇的目光注视下。 苏明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那些被枷锁洞穿的血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附着在他仙骨之上的漆黑佛力，迅速消融。 “噼里啪啦——” 筋骨爆鸣，仙躯重塑！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旺盛磅礴的生命精气，自他体内冲天而起！ “怎么回事？！” “是那猴子！他出手了！” 镇狱明王脸色剧变，猛然看向孙悟空，厉声怒喝。 “斗战胜佛！你这是何意？！你要包庇此獠吗？！” 孙悟空掏了掏耳朵，将金箍棒往地上一顿，砸得仙台法则嗡鸣作响。 他撇了撇嘴，满不在乎。 “俺老孙把那臭袈裟都脱了，跟你们不是同类人！别叫我斗战胜佛！” “也别给俺老孙扣帽子，俺老孙可没想救他。” 他伸手指了指苏明，嘿嘿一笑。 “俺只是觉得，这小子说的话，对俺胃口！” “既然是对俺胃口的人，就算要死，也得死得体面点！” “浑身是血，像什么样子？” 孙悟空扛起棒子，霸道无匹的气息横扫全场，咧嘴一笑。 “怎么，你们谁有意见？” “有意见的，出来跟俺老孙的棒子聊聊！”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镇狱明王脸色阴晴变幻，最终还是憋屈地选择了沉默。 他不敢赌。 惹急了这只疯猴子，今天怕是真要交代在这里。 可就在全场陷入死寂，情绪复杂时之际。 又一道身影，越众而出！ ......